《成为皇帝从赘婿开始》
第一章 浙南?王家?赘婿?
阳光从半开的木窗直射进来,很刺眼,隐约可以看到在光线中胡乱漂浮着的灰尘,从黑入白再重新回到黑暗中。
头很疼,疼的像是被板砖刚拍过一样,微微一动,很明显的能够感觉到自己的手和脚都健在,怎么回事?不是爆炸了吗?难道医疗已经发展到将人体碎片再生的地步了吗?他抬起手,朝着自己的脸捏了捏,很痛……
可这手,也不是自己的,有些白瘦,身下是两人大木床,恶作剧?不可能,爆炸的那种灼烧之感至今都烙印在他的心底,此生怕是都不会忘记了。
缓缓坐起身来,看到的却是木桌木椅,而他也不是之前的他了,但是意识都在,中华五千年文化,唐宋元明清的词句,都还在。
拍了拍头,好像也没有那么疼痛了,身上穿的是白袍,与古代电视剧中一般无二,把窗户打开,发出轻微的枝丫之声,阳光更强烈,可暴露在阳光之下的所有一切,都没有丝毫现代气息,高楼大厦不见踪影,更没有汽车的飞驰之声,只有数丈高的垂柳,古香古色的建筑,袅袅升起的炊烟。
“姑……姑爷……你醒啦?”一个小丫鬟从窗口经过,诧异的看着站在窗口的男子,不禁打了个激灵,急忙朝着院中喊道:“姑爷醒啦,姑爷醒啦……”。
“姑爷?”
“是啊,姑爷……”
这小丫鬟虽算不得那种美人儿,但也算标致,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稍作打扮应该也是个网红之类的标准。
看着床上的衣服,却是一体的,指了指衣服:“这个……”
“这个……我帮姑爷吧……”小丫鬟急忙从门口进来,有些慌张的从床上拿起衣服。
这些群众演员……还真是敬业,不知道多少钱一天……
…………
七日后,他站在二楼的长廊之上,靠在楼柱上慵懒的晒太阳,心中却不得不接受眼前的这个事实。
是的,正如他最讨厌看的穿越剧一样,他穿越了,而且是一个完全不同又有些类似的古代。
他所在的朝代,名叫大夏朝,国号神武,所在之地名叫浙南府,而他,成为了浙南府王家的赘婿,这院中耸立的两栋两层小楼上还没有摘下去的“喜”字,似乎是在告诉他,他已经与王老太公的孙女,王家第三代唯一的经商奇才王若烟成亲了。
而之所以与他成亲,根据这几天与王若烟的贴身丫鬟月牙的交谈,似乎也知道了一些。
他名叫江宁,本是浙南府秦岭山下一户寻常人家,自幼父母双亡,被祖父抚养成人,希望他考些功名,奈何这世界虽然也经历了秦王汉武,但却在唐宗宋祖的时候出了岔子,盛唐之时虽是繁华,但却没有诗仙李白,诗圣杜甫、张若虚等文人骚客,但却也有不少大诗人,所做诗词,却是与他所知道的盛唐诗词永然不同,历史想必也是从这里走了分叉口。
到了如今,大夏朝已经在盛唐之后一百余年,重文抑武之风更胜前朝,世家子弟考取功名都不易,更不用说江宁这寒窗子弟。
圣贤书读了不少,却没有任何功名,却因祖父与王家老太爷渊源颇深,定下过娃娃亲,而王家后来发迹,成为了这浙南府杭州的大户人家,王老太爷三子,皆在外掌管一部分王家的生意,膝下子孙不少,但是有经商之才的却只有大儿子王公允的独女,王若烟。
王老太爷想着百年之后王家第三代再无能扛起经商大旗,这两世心血岂不是付诸东流?又有之前的娃娃亲,自然是用这个作为挡箭牌将那些提亲之人拒之门外,将王若烟这唯一的希望留在了王家。
再者,江宁一文弱书生,性格又不是勇猛刚烈之辈,王若烟豆蔻之年便随着王老太公在商场之上,如今已是十八的年岁,早已经成为了商场之上的老手,手中也自然接过了一些生意和店铺,性格上也能压得住江宁,这桩娃娃亲自是一石二鸟,即将王若烟留在了王家,也了了王老太爷的心事,三个儿子自然不敢反对。
可结婚当天,一杯酒下肚,却不省人事了,后来才知道这酒中有毒,王家自是不敢将此事提及,也只有核心的几人知道,有人说是杨家公子杨宇凡下的毒手,昏迷了三日方才醒来。
可这七日,除了见到王若烟的贴身婢女月牙和娟儿之外,老太公倒是来过一次,一番寒暄后,见江宁没有大碍,也就离开了。
这世界说话倒是没有那么多之乎者也,交流倒是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老太公感觉江宁像是失忆了一般,之前的事情大概都忘记了似的,想着怕是从鬼门关走一遭,还惊魂未定,也不做深究了。
终归还是走出去转了转,虽只是两条街的距离,却也看了个七七八八,知道了个大概,怎么来的不知道,怎么回去也不知道。
不过想想,回去干什么?勾心斗角?还得防着兄弟背后的炸弹?在这里也挺好,重新来过,士农工商,这赘婿更在商之下,地位虽低,但江宁却丝毫不在意,没有这些条条框框的桎梏,倒也自在。
前世十年创造的商业帝国,早已经厌倦了那些生活和应酬。江宁打了个哈欠,想着赚些钱,将这大夏朝的山水游玩一遍,再造一艘大船,环游世界,搞几件发明创造,消遣消遣,说不定就成为了哥伦布、麦哲伦那样的人物,亦或者到美洲、大洋洲去,建个国家,成为一国之主,倒也有趣的很。
只是这身子骨,实在是太过于文弱了,这一点确实要急于改变一下。
七天的时间却没有见到他所谓的妻子,王若烟,江宁想着这般大的王家,小姐一般都会有些脾气吧,或是娇生惯养,受不得半点委屈,或是矫揉造作,爱写诗词歌赋之类,或是大家闺秀,摆弄写女工。可想想,他是一赘婿,也就是倒插门吧,过来本就是帮助王家大小姐完成任务的,在乎这些干什么,有什么脾性,忍忍就是了,他也难得清闲,更不会去主动招惹什么。
正想着这些,忽然听到月牙噔噔噔的跑了上来:“姑爷姑爷,小姐回来了,小姐回来了……”
可终究是结为了夫妻,早晚是要见面的。
江宁看着楼下一干的兄弟姐妹围着一名少女,娟儿也在其中,穿过院前的回廊,朝着院中而来。瓜子脸,眉如远山,眼如春水,身材窈窕,正是秋季,穿着一身碎花白裙,倒是有些仙子临凡的美丽,完全是这江南女子的样貌,可眉眼之间又不似寻常女子那般温柔,多了几分英气,倒是与她商场之上的气质吻合。
女子入了别苑,众兄妹便不再跟随,和娟儿跟在身边,从侧边上了楼梯,到了江宁身边,那女子微微一福:“相公伤势还未痊愈,还是多休息的好,有什么事情,吩咐若烟就是……”
说着,双手挽住江宁的胳膊,将江宁送回了屋里。
临走的时候,也是福了身,带着娟儿与月牙离开,朝着前面的小楼走去。
江宁对于现在的情况很满意,之前想的,怕是多虑了,你不烦我,我自已不会去烦你,你忙你的商业,我享我的人生,互不相干,相敬如宾。
第二章 天堂还是苏杭?
阁楼中,王若烟隔着窗户看了后面的小楼一眼,问道:“这几天,姑爷怎么样?”
月牙坐到了王若烟的对面,眉头微微皱了皱,轻声道:“小姐……是不是姑爷的脑子坏掉了?好像之前的事情什么都不记得了,就连现在是哪朝那代都要问我一下,刚开始我还以为姑爷真的坏掉了,可吓死我了……”
月牙与娟儿虽然是王若烟的贴身丫鬟,但三人从一起长大,却也没有主仆那种生分,更像是姐妹一般,平日里二人对小姐照顾也算周道,如今已经让娟儿和月牙也帮着分担一些账务上的问题了。
王若烟当日并不在,而是去处理生意上的事务了,不管有意还是无意,回来的时候,江宁已经身中剧毒,眼看就要一命呜呼。
她虽与江宁是第一次见面就嫁给他,可终究是她的夫婿,若是江宁死了……
现在看来,这一切倒是多虑了。
月牙嘟了嘟嘴,有些疑惑道:“只是,这几日……姑爷在院子里来回的跑……”
“来回的跑?”王若烟皱眉,却不知这个“来回的跑”是个什么概念。
月牙的脸微微红了红,站起身来,有些着急道:“哎呀,就是,就是从院子的墙根跑到门口,再跑回来,一次能跑几十趟呢,每次都是大汗淋淋的,所以我才说……姑爷的脑子可能……”
王若烟听到这里,虽不解其中味,但想起来,却也觉得有些好笑,侧过头去从窗户缝中看向了江宁的小楼,难道不应该是每日读书,三省吾身的吗?
“姑爷的伤怕是还没有好彻底,这些天他若是要出去,你就跟着,若真是脑袋坏掉了,怕是在杭州城中会迷路。”王若烟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笑道。
“月牙知道了,小姐,你说姑爷的脑袋要是坏掉了,那可如何了得?”娟儿在一边也是有些惆怅,也不知惆怅的什么劲儿。
江宁自醒来以后,除了出去一趟,确定自己的确是穿越了之外,在没有出过这别苑,也没有去过王若烟的小楼,除了折返跑之外,就搬了藤椅在小楼外晒太阳。
之前也学过一些跆拳道和军体拳,但却没有系统的训练,如今有了时间,倒是可以慢慢的捡起来,这个世界没有枪炮,没有核武,但是并不代表没有危险,经历过生死的江宁,现在显然一副孱弱之状。
往后的日子似乎很是平淡,王若烟仍就是一副很忙碌的样子,好几次都是午夜才看到小楼的灯光亮起,不一会儿又熄灭了。
江宁倒是逐渐形成了规律的作息,早起打一套军体拳,二十趟折返跑,之后洗漱,吃早饭,白天坐坐白日梦,翻阅一下书架上的书籍,临近傍晚,还是一套军体拳,加上“三个一百”,之后睡觉,倒也充实。
刚开始的时候身体还吃不消,几趟下来便已经气喘吁吁,江宁也知道强身健体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需要的是坚持下来,总是这般折返,并没有达到他的效果,总要出去寻一条合适的线路长跑才行。
“姑爷,今天是要出去吗?”月牙看江宁洗了脸,早已经摆好了碗筷,等在饭桌前。
饭菜每日都有些许变化,唯独那一小碟年糕是不变的,碟子不大,上面放着五小块儿年糕,摆在四个小菜的中间,也不显得突兀,或许是已经习惯了这么摆放。
早晨就有四个小菜,这倒是一般人家难以消受的,虽然简单,但这时候的养殖业和种植业都不发达,还都是小农经济的模式,更不用说是大棚种植了。
江宁有时候会想,若是盖几个大棚,中上反季节蔬菜,定然也是价格不菲,可旋即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可能是惯性思维,看到什么都想到商机,这个毛病倒是要改一改了。
江宁坐下来,笑道:“你怎么知道今日我要出去?”随手拿了糕点,还是热乎的,其中散发出糯米淡淡的香气,放入口中,慢慢的咀嚼起来。
与月牙相处,也有月余,这小丫头虽说是王若烟的贴身丫鬟,年纪只有十五,但却出落的水灵,干起事来井井有条,原本还以为江宁脑袋怀掉了,可经过几天相处,却发现并没有,只是类似失忆了,也就放下心来。
想着江宁会有些书生之气,满口的之乎者也,但江宁为人随和,说起话来也丝毫没有那些公子的架子,二人的关系也自然不似上下级关系那般紧张,只是偶尔江宁说些不知所云的话来,想着可能是姑爷家的方言,也就不去多想。
月牙站在江宁身前笑了笑:“今天姑爷少跑了十趟,而且方才换了衣服,往常不是这样的,所以月牙想着姑爷是不是要出去转转了,毕竟在家中也有一个月了。”
江宁将口中的年糕一口吞下,喉咙处发出咕噜一声,拍了拍胸脯,这才没有噎着:“是要出去走走,浙南府杭州,应该不错吧……”
“那可是,杭州是浙南府衙门所在,自然是浙南府最为繁华的,一条玉带河横贯其中,又有西湖美景,今日天气也不错,姑爷出去散散心也好。”月牙如数家珍的炫耀着,旋即想起姑爷好歹也是读书人,这般说会不会显得有些轻看了他?急忙用手捂住嘴巴,瞪大了眼睛。
江宁喝了一口粥:“照你这么说,是要出去看看了,上有天堂,下有苏杭,杭州美景,早就该看看了。”
月牙见江宁并不在意,微微一斜脑袋:“天堂?苏杭?”
江宁一愣,笑道:“天堂,家乡话,就是很美的意思。”
“那苏杭也是家乡话?”
“对,家乡话。”
月牙奥了一声,便不再说话。
等江宁吃完了饭,已经是日上三竿,出了别苑,顺着长廊一转,便到了小楼后面的文源大街上。
此刻已然是到了杭州城中最热闹的时候,杭州城极大,至少按照月牙的形容,是极大的,四横四纵的主干道将杭州城划分成了二十五个大块儿,玉带河便从北入城,横穿杭州,到了西湖便停了下来,从西湖出去的水流,直接从南出了杭州。
街道两边的店铺都已经开张,酒楼之中也是喧嚣之声不绝于耳,江宁在前面走着,月牙便跟在身后,腰间一个鼓鼓的荷包,装的都是银钱,江宁若是看上了什么,月牙便去付钱,王家在杭州商界之中也有一定的地位,自然不会缺钱。
倒是在西湖边,江宁停下了脚步。
第三章 下围棋的老人
秋日的杭州,还没有消去夏日的酷暑,西湖的美景,也是久负盛名的,雷音寺、断桥残雪,这些美景也都还是有的,以前都是匆匆而来,匆匆而去,却不曾多停留过一日,有什么美景,也来不及欣赏,与如今无事一身轻的心态自然是不同。
西湖东侧,杨柳垂髫,清风徐来,水波不兴,偶尔夹杂着些凉意将还有些燥热的空气吹散,湖边青石板铺成的空地之上,一排排垂柳之下,井然有序的摆满了茶桌与棋局,三五人喝茶下棋,口中文绉绉相互客套,偶尔发出几声赞叹与唏嘘之声。
江宁也坐下来,看着两位老者下围棋,月牙也坐在江宁身边,对于这些东西,她是不懂的,无聊的嘟起嘴巴,看着西湖的景色,偶尔也看看棋局,但又看不太懂,觉得这些东西复杂又没有什么用处,还不如小姐的账目看的清楚。
一连几日,江宁都是在杭州城中闲逛,无论途径哪里,都会转到西湖边看棋,直到封了棋盘,才离开。
到了第五日,原本每日里从不间断的两位老人,今日却只有一人坐在棋桌之前。整个棋摊,也就这二人的棋艺最为高超,这围棋与后世并没有太大的区别,只是在规则上有些许不同罢了。
想必也是随着时代的发展,围棋的规则也在不断的变化,到了江宁的现代社会,方才达到巅峰,趋于完善罢了,江宁这几日每日都在这里看棋喝茶,偶尔与月牙聊上几句,对于这种规则也早已经了解。
约莫到了封棋的时候,大部分人已经散去,可这老者却一盘都还没有下,只是一人摆弄着残局,偶尔自言自语,偶尔调换方位,可说到底还是一个人的自娱自乐罢了。
江宁起身,正要离开,那老者抬头看了一眼,反倒对江宁笑道:“年轻人,有没有兴趣下一局?老夫见你几日都在这里观棋,却从不下棋?”
江宁本要离开,却见这老者邀请,回去除了锻炼也无事,便想着下一下也无妨,旋即笑道:“那就来吧。”
这么说,却是让老者和身后的两个仆从微微震惊,二人年龄相差了一辈,若是江宁喊一声叔伯倒也不为过,观这年轻人也是个读书人,按照正常的剧本,应该是拱手回礼,或是礼貌推辞,或是谦虚迎战,可这一局“那就来吧。”反像是一个市井之徒,无拘无束之言,与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江宁却没想的这般多,两步走到棋盘前,直接落座,执了黑子,先行落下。
老者眉头一皱,转念却笑笑,如此洒脱的年轻人,倒也少见,今日也领教领教,笑呵呵的坐下,执了白子,开始迎战。
月牙搬了凳子,坐在了江宁身边,一只手托着下巴,一只手捂住鼓鼓的荷包,看着二人下棋。
刚开始老者还能够应对自如,偶尔露出得意之笑,可随着棋盘上的棋子越来越多,面色逐渐沉吟下来,皱着眉头道:“你这……你这……不按规矩来啊……”
江宁微微笑道:“我这可是犯了规?”
“不曾……”老者皱眉摇了摇头。
“那就是了,不曾违规,便不是不按规矩,老先生您说是不是?”江宁将手中的黑棋重新放回到了盒子里笑道。
“姑爷赢了?”月牙虽说看不懂棋局,但是却能够看得懂眼下的情况,笑嘻嘻的拍了拍手。
在她看来,这位老先生应该很厉害才是,否则今日一天,也不会没有一人敢与之对决,现在姑爷赢了他,自然是姑爷更厉害才是了。
江宁要走,却被老先生拉着不准走,硬生生下到了天擦黑,才放过江宁。
之后的几日,江宁到了西湖边,便会被老先生拉着下两盘,时而皱眉,时而唏嘘,自然是各有胜负。
“这不对,咦?”
“你这小子,偷袭我?”
“哪里来的旁门左道,不对,你这是围魏救赵……”
不过数日,二人在棋盘之中早已经杀的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了,江宁有时是剑走偏锋,有时以守为攻,不按常理出牌,这围棋也就多了几分乐趣。
第五日,二人战罢,江宁站起身来,拍了拍衣服上飘落的灰尘,正要告辞,却听那老人言:“这些时日,还不知道小兄弟你姓名,什么时候我杭州也有这么个围棋高手,不显山露水的人物?”
这言语之间多有戏谑,却没有丝毫的恶意,完全是因为喜欢同一件事物的调侃罢了。二人之间也在这几日的棋局间变得熟络起来,另外一位老者更是在第五日来时被二人棋局吸引,当起了看客。
“江宁,江紫川。”江宁拱手行礼道。
“夏康”
“毕成安”
两位老者对视一笑,也分别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回了礼。
“夏老,毕老。”江宁又示意二人,以表尊重。
这几日与夏康对弈,原本抱着的是游戏的心态,可这位夏老却是格外的认真,前一日的棋局在封棋之后总要留下来研究一阵,第二日便找到了破解之法,想要将江宁一举击溃,可江宁却是个剑走偏锋,不守常规的人,只是稍作改动,便又是一招,杀的夏康是措手不及。
夏康更是每日里高高兴兴而来,满面愁容的离开,一连几日,终于是把刚到杭州的毕成安也叫了过来,定要杀杀这后生的锐气,殊不知他一坐下,就站不起身了。
江宁自然是不会不留情面的,他对于围棋的见解也只是在大学时期参加的社团而已,侥幸拿了个全国大学生的优秀奖,但是对于千年之前的大夏朝来说,却已经是绰绰有余了。
“江宁,江紫川,呵呵,看来以后是有对手喽……”夏康呵呵笑道,摸了摸胡须,眉眼之间的皱纹却是凝成了一团。
毕成安哈哈一笑:“哈哈,长江后浪推前浪,看来你我早晚要被这些个青年才俊取代啊……”
三人寒暄一番,江宁与月牙便自行离开了,回去的路上,正是杭州傍晚的时候,夕阳之下,江宁走在青石板上,阳光将他的身影拉的修长,享受着阳光,感受着这种恬静。
月牙缓缓的跟在江宁身后,偶尔被周围的小摊吸引,停下两步,又着急忙慌的赶上江宁。
“这样挺好……”江宁嘴角微微一笑,心中暗自笑道。
第四章 棋局与人品?
“如何?”夏康与毕成安也离开棋摊,沿着湖边走去,夏康问了一句,却见身后的一个随从上前。
“回禀老爷,这位江宁江紫川,小的还是知道一些的。”
夏康昨日安排何晨查一查这个少年的底,今日已经有了大概。
“哦?”毕成安刚回到杭州,听的何晨这般说,却是有些意外,能够让夏康主动探探底的人,毕竟不多。
“你刚回杭州,我便把你拉来,可不要怪我哟,实在是这个后生太过于刁钻,便想着查看查看到底是哪家的才子,怎的我不知道。自古棋与诗都是一体的,只是接触的时间短,具体是否有才学,还有待考究一二,但在棋局之中,偶尔说出一两句话,言谈之间发现他见解独到,虽然对于儒家思想并没有反对的意思,但也并不是完全赞同,甚至有些发家的思想在其中,若是一般才子,断然不会有如此见地,至少,我这么些年还没有见过。”
夏康言语之间,没有对江宁的刻意赞许,也没有刻意的贬低,只是很客观的阐述江宁的事实罢了。
毕成安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许,以夏康的阅历和才学,能够有这般中肯的评价,倒也不易,问道:“只是这江宁江紫川到底是谁家的公子?看来对你我也不认识,否则也不会做出如此态度,不紧不慢,不温不火,甚至有一种……认不认识都无所谓的感觉。”
“这江宁,是两个月前才到的杭州。”身后的何晨跟上,急忙回答,又扭头摆了摆手,身后的两顶轿子紧跟其后。
“哦?”夏康微微有些诧异,旋即又笑道:“难怪了,诸如东林书院的学生,成名已久的才子,见到你我,也不该是这般随意,原来是才入城,难怪不认识你我。”
“呵呵,如此也好,虽然礼仪重要,但遇到他们,总要寒暄提点一番,或是点评诗词,或是耳提面命,久而久之,就有了距离感,倒不如你我这般自在。”毕成安边走边道。
何晨见夏康笑了笑,没有说话,有接口道:“这位江宁江紫川,是王家的赘婿……”
“赘婿?”二人齐齐停住脚步,对视了一眼,却是神情复杂。
“不错,是赘婿。”何晨点了点头继续道:“两个月前,王家老太爷的孙女,王记纺织的大掌柜王公庸的独女王若烟大婚,入赘的就是这位江宁,他家是在这浙南府秦岭山下的小村落里,父母双亡……”
何晨几乎是用了一夜的时间,便将江宁的所有信息都收集了起来,此刻说出来,也提到了读了几年圣贤书,却没得上功名之类的。
当今的世风,从百年前开朝以来,便是重文轻武,重农抑商,而这赘婿,更是天下读书人唯一不会选择的。
读书不行可以选择农业,就算是商业,也是可以的,至少还有个锦衣玉食,可是一旦成为赘婿,就意味着低人一等,没有丝毫的发展可言,读书人,争得是功名,争得是脸面,可赘婿么……
夏康微微摇了摇头,江宁这几日与之接触,虽然经常语出惊人,但偶尔一半句,也颇有见地,倒不是那种读死书的腐儒,只是这赘婿的名头,却是有些尴尬。
一般称为赘婿的原因有两种,一种是不学无术,整日里浑浑噩噩,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如行尸走肉一般,毫无上进之心的男子。另一种就是为了某个女子不死不休,就算丢弃所有的一切,哪怕是荣誉,名声,面子也要这女子。
只是不知道江宁是哪一种,说是毫无进取之心,可那棋局之上却是咄咄逼人,说是为了女子,不惜名声,只是娃娃亲,说不算数,也就不算数了,浙南府最北虽是秦岭余脉,但浙南府六州之中,杭州位于最南,与秦岭相隔了三州,若是说江宁对这王家大小姐情有独钟,一见钟情,却是不可能的。
“如此,这个江宁,可就有些意思了”夏康呵呵一笑,与毕成安文绉绉的说了两句道别的话,二人上轿,在西湖桥边分开来。
王若烟处理完店铺的事,已经临近傍晚,到了家中,江宁坐在桌前还未吃饭,见王若烟回来,便起身道:“回来了?”
王若烟微微一笑:“回来了,相公可是在等我吗?”
这些体面上的话,王若烟还是不排斥的,本以为这个是文弱书生,与杭州城中这些文人才子一般无二,青楼狎妓,附庸风雅,或者是写诗作词,侃侃而谈。
这两个月间,虽然忙于商场之上的事情,与江宁的接触也只是在饭桌上,但从月牙处,总归是听到了一些,对于江宁,也不似之前那般陌生,至少,算得上是熟悉的陌生人了吧。
而江宁,也在逐渐的适应着这里的一切,倒是与那两位老先生越发的熟络了。
“恩?”江宁一愣,旋即道:“是在等你,月牙说今日做了你最喜欢的饭菜,想着若是凉了,就不好吃了,就推迟了些。”
“多谢相公了。”王若烟笑了笑,坐到了椅子上。
这两个月的时间,基本上都是在这种比较和谐的氛围中度过的,王若烟小心经营的这段婚姻,二人都知道为何成婚,至于成婚之后会是如何,便不会有人关心了,饮水思源,冷暖自知罢了。
王若烟回到小楼,听着月牙在一边讲着今日的见闻,江宁那些新词新语,觉得好笑,若是可以,她倒是不介意这样过下去,她忙着她的商场事宜,江宁喝喝茶,下下棋,看看书,或者是逛逛青楼,也是可以的,两个人相敬如宾倒也不错。
月牙在这边忙完,又跑到江宁的楼上去,月牙平日里是住在江宁隔壁的,毕竟是姑爷。
“姑爷,明天还要去下棋吗?”月牙进了屋,见江宁在油灯下饶有兴致的翻看书籍,蹑手蹑脚的靠近,小声问道。
江宁这才发觉了月牙,看着月牙一副生无可恋的表情,旋即笑笑:“明日早起我要早起跑步了,你可多睡一会儿,我自己去也是无事的。”
月牙撅了噘嘴:“那可不行,若是姑爷想买东西了,或者是被朋友拉去翠园居之类的,总不能不拿银子啊,再者说了,小姐吩咐我要好好照顾姑爷的。”
这两个月下来,江宁给月牙的感觉并不是一个高高在上的姑爷,倒是与小姐的感觉差不多,说起话来自然也没有那般生分,所思所想也就毫无保留的说了出来。
“呵呵,没事,若是我需要买什么东西,手中也有些银两,没有了,回来找你取便是,倒是你这几日好好照顾你家小姐吧,我看她平日里也挺忙,说不定你去,能分担一些也好。”江宁摆了摆手道。
“可是……”
“就这么定了……”
第五章 赶鸭子
油灯之下,月牙被江宁这斩钉截铁的话语微微镇住了,良久才反应过来,想要说些什么,可江宁那种毋庸置疑的眼神和周身散发出来的气质,像是一双无形的手,将那些话硬生生的堵了回去。
江宁对于月牙的这些反应也是有些意外,等她反应过来,又道:“既然你不喜欢下棋,那就给你说个故事吧,你听不听?”
“姑爷还会说故事?”月牙听这句话,方才的不悦却是立刻一扫而空了。
“可是那种才子佳人的故事?”
江宁感觉像是捅了马蜂窝似的,极其后悔说出这句话,可看着月牙这兴高采烈的样子,又不忍心回绝,只能笑道:“算不得什么才子佳人,只能说是一块儿石头的故事。”
“一块儿石头的故事?那是什么故事?”月牙已经搬来了凳子,兴高采烈的坐到了江源的桌前,双手齐整整的放在了桌子上,头放在手上,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宁,等着石头的故事。
江宁看到这一幕,倒像是个小学生要听课一样,有些滑稽好笑,笑道:“很久很久以前,有个人名叫贾雨村……”
……
正当说到林黛玉出场的时候,月牙却缓缓的闭上了双眼,昏昏沉沉的睡着了。
江宁一愣,莫不是他说的故事太过于枯燥?四大名著啊,不可能啊,他学的是历史,对于文学也是有一定研究的,却活生生把人说的睡着了?
看着月牙趴在桌子上,鼻子跟随者身体缓缓的呼吸,恬静而美丽,他又动不得,起身拿了一件小被子,披在了月牙的身上,吹了油灯,朝着里屋走去。
“呀……”厅外忽然传来了月牙的声音,这声音明显就是集吃惊与意外于一身的害羞。
江宁还没有睡熟,听到这一声,便知道月牙已经醒了,片刻之后,又听得门枝丫一声开了,紧接着是关门的声音,噔噔噔的脚步声和隔壁开门的声音。
江宁微微笑了笑,并不在意,转身睡去了。
月牙双脸通红,不知道是不是夏日的余威还未褪去,双手捂着脸颊,却是冰凉的:“真该死,怎么睡着了……听到哪里了?林黛玉?林黛玉?对,姑爷肯定生气了,第一次给月牙讲故事,月牙竟然睡着了……呀……”
月牙又发出一声惊呼,急忙看看自己的衣服,都还在,扑通扑通的小心脏这才逐渐稳定了下来。
月牙满是愧疚的上床睡觉,可翻来覆去的却是睡不着,林黛玉,世上真有这般美丽的女子吗?比玉凤楼的花魁还要漂亮吗?至少也应该是跟小姐差不多……等到沉沉入睡,已经是东方肚白了。
这一日正好是阴历八月初一,也是江宁第一天开始跑步,在清晨的一组无氧运动之后,换下了长袍,出了门,沿着玉带河朝着西湖跑去,按照他的计算,绕着玉带河跑一圈儿,正好是十公里的距离。
清晨的玉带河之上,阳光顺着波光粼粼的河面反射回来,偶尔会刺眼,河边有少女沿着石阶而下,端着一盆衣物蹲到了青石一旁;也有卖早点的小摊贩开始生火,青烟袅袅而上;也有人开了沿街的窗户,在厨房里忙碌走动。
一切都是平静而安宁的杭州,垂柳飘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相安无事。起早摊黑的是农户与商贾之人,那些才子佳人经过一夜喧嚣,此刻正是酣睡之时。
江宁顺着玉带河开始第一次的长跑,简单的热身之后,逐渐加快了速度,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奔跑者,与这世界仿佛格格不入,不过他倒也不在乎。
远远的看到一个女子,穿着粗布衣衫,头上裹了一块儿方巾,追赶者一只鸭子,那鸭子扑闪着翅膀,伸着雪白的脖颈,嘎嘎的叫唤着,躲避着女子的追赶。
女子左拦右堵,将鸭子堵到了河边,双手掐腰,却是盈盈一握,没好气的朝着鸭子一步步走去。
那鸭子嘎的一声,扑棱起翅膀,朝着水里退去,女子显然被这一叫吓住,等到反应过来要去抓鸭子,鸭子已经落入水中,女子已经做出了前扑之势,这鸭子入水显然是没有料到的,可此刻已经是失了重心,朝着水中而去。
只听得扑通一声,女子应声落水,鸭子倒是扑棱两声,快速的游开。
女子在水中喝了几口水,挣扎着呼救起来,显然是不会水,此刻的杭州城还尚早,又在这河边,哪有什么人影,目之所及也就只有江宁一人罢了。
江宁没有多想,纵身一跃,进入玉带河中,一把抓住了那女子的胳膊,反手一带,朝着岸边游去。
幸得江宁前世也算得上是游泳强者,这副身躯固然是新的,技术打了折扣,但救个人还是能够做到的。
女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死死地拽住江宁的身躯,还好跌落的距离不远,江宁几次发力,便已经到了岸上。
将女子带了上来,女子身上的衣衫已经挂满了水草,鞋子也已经被蹬掉了,露出了赤裸的玉足,玉足之上更是沾满了岸边的泥污,头发散乱不堪,口中吐出几口河水,竟要昏死过去。
“小姐……”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忽然站在不远处的两层楼上,透过厨房的窗户惊呼道,慌乱之中急忙朝楼下赶去。
江宁双手按在女子胸前,急忙做人工呼吸,两个循环之后,那女子终于是猛地睁开双眼,只觉得胸口一沉,吐出几口河水,方才苏醒过来。
可看着眼前一个男子趴在身边,同样也是浑身湿透,立刻知道发生了什么,这种呼吸救人的法子她也是知道的,却没想到用在了自己的身上。
“啊……”
“啪……”
女子惊呼之余,一巴掌扇了过去,江宁都来不及躲,左脸上硬生生挨了一巴掌。
“你……你……”女子恼羞成怒,又要动手,江宁急忙起身,眉头一皱,忽然想起了这里是大夏朝,却是微微苦笑一声,笑道:“不用谢不用谢……”
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顺着玉带河继续跑步了,由于是跑步,也就穿了件单衣,湿不湿的倒也无所谓,反正跑完一圈儿下来也就全部湿透了,倒也不在乎。
只留下女子面颊微红的半坐在地上,看着这古怪的男子渐渐跑远了。
“小姐,你怎么落水了……”
“平儿,刚才是谁救了我……”
“就是方才那男子,小姐怎么了?”
“没……没什么……”
第六章 柳思思
“啊切……”女子打了个大大的喷嚏,初秋的早晨已经没有盛夏那般燥热,玉带河的河水,也逐渐转凉,女子穿的衣服也并不是很多,现在已然是完全浸湿了。
“小姐,快去洗个热水澡吧,染了风寒可不好了。”平儿慢慢的扶起女子。
女子揉了揉鼻子,叹了口气,看了玉带河里的白鸭子,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哂笑了一声:“没事,我还没有这般娇弱。”
可眉头一皱,却又连续打了两个喷嚏。
看着自己浑身湿透的样子,衣服紧紧的贴在身上,不由得有些恼怒,可又想起方才救她之人,若不是那男子,怕此刻的她已经成了这玉带河的女鬼了,哪里还能说这些闲话?
可又想起分明是救了自己,却结结实实挨了一巴掌,反倒没有生气,若是换作常人,救了人还挨了打,自然是不会罢休的,虽说是占了便宜,可也是权宜之计,若是不这么做,她又如何能活过来?
想着想着,却是微微笑了笑,没好气的朝着阁楼而去。
临街的两层阁楼,一层本是临街的店铺,店铺之后的影墙之后,种着两排翠竹,青石板在花花绿绿的碎石上铺着,朝里走,又是一处院落,完全隔绝了长街的吵闹。
平儿一边烧热水,一边嘟囔道:“小姐,以后这种事情你不要做了,还是我来吧,不然你有个什么闪失,丢下我不管,我可不愿意……”
接下来就是应该唱唱曲儿,作作画,跳跳舞之类的,再不济做些女工也比这般去杀鸡宰鸭的好。
说起女工,也就是刺绣,柳思思自幼在这方面有些天赋,又经过这么些年的训练,出自她手的,价钱自然不低,但那都是在醉雨轩的时候,自从从醉雨轩中赎身,带了平儿出来,自认是要出人头地,有一番作为的,可真正出来了,才真正发现,这世道,远比她想象的还要复杂,还要艰难。
还好在醉雨轩中也存了不少钱财,虽然大部分都用来赎身,可剩下的总还是够生活的,只是生活质量再没有之前那般优越罢了,毕竟这浙南府不比洛阳府那般的繁华,但江南水乡的日子也算是得当,省吃俭用些,也总能过得去。
但总要做些事情的,要斩断与过去的联系,就要选择重新开始,可她没想到,这一地步就这般的难。
柳思思看着自己的身躯,缓缓的坐到了澡桶之中,热水蒸腾,逼得她又打了几个喷嚏,身上的冷意才稍稍退去。
“这不做,那不做,能干什么呢?总不能坐吃山空吧,平儿你还要嫁人,我总要给你置办一些嫁妆才行。”柳思思打趣道。
平儿端着的木盆,却是皱起了眉头,娇羞的跺了跺脚:“小姐……”
柳思思捂着嘴娇笑道:“好了,好了……”
平儿哪里肯愿意,与柳思思打闹成一团。也是怕柳思思染了风寒,不似之前那般,便去生火做饭去了。
柳思思看着平儿下了楼,不禁暗自叹了口气,看着水中的自己,随意摆弄了几下木桶中的水,却是一股惆怅涌上心头。
平儿已经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对,早晚是要嫁人的。
她也曾经想过,平儿若是遇到了自己喜欢的,或是喜欢她的,她定不会反对的,也想着为平儿找个好人家,可是每次都被平儿拒绝了,也想着做一些事情,可是自幼便熟悉了音律与歌舞,现在做起什么来都是从头开始的。
“呀,也忘了问一问那人叫什么名字……”柳思思忽然间想起那个奇怪的男子,她见过的男子多了,却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
一连几日,江宁总是这般早起,月牙逐渐也习惯了,从一开始的气喘吁吁到七日之后的逐渐适应,总算是固定了下来,跑完步吃了早饭,便会去下棋,虽然月牙看不懂,但他暂时也没有什么其他事情可做。
王家在杭州也算是大商,门店自然也不少,生意上都有涉猎,但最主要的还是丝绸,大大小小的店铺几十家,听说王家的丝绸生意也从浙南府做到了周边几府,生意自然不算是小。
若是先去当个伙计,稍微展现一下,可能会成为掌柜,接着成为大掌柜也不是不可能,可江宁很快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王公庸也就是他的岳父大人来过一次,虽然只是寒暄,但是也表露出不希望江宁涉足生意的意向,知道江宁读过书,便安排了江宁去东林书院的藏书楼做一个管理人员。
说是管理人员,无非就是书院的学子借阅了什么书,归还了什么书,登记一下,保管图书罢了,朝九晚五。
江宁想想,这样也挺好,东林书院就在杭州城内,西湖北侧有两座山,虽然不高,但也可以看得见大半个杭州,特别是西湖之景,皆在眼中,东林书院便在这两山之间,又分出两个书院,给江宁安排的,便是立人书院的藏书楼。
说起来也是王家与东林书院院长有些交情,又常年资助,这才有了这么个缺,江宁虽说是个赘婿,但到底还是王家的人,一个藏书楼的管理员,既能够和文采粘上些许关系,又不是什么大才学之位,与江宁来说,倒是异常合适。
王若烟本以为江宁会看不上,却没想到江宁满口答应。
“相公真想去?”王若烟在早上吃饭的时候,主动问道。
既然要经营这段婚姻,自然不能每日都冷冰冰的,各干各的,总是要交谈的,王若烟便主动担起了这个责任,每日早晨和晚上是两个人都会在家吃饭的时候,或是王若烟等江宁,或是江宁等王若烟。
江宁点了点头,喝了一口粥,待到咽下之后:“也不错,书是个好东西,多看看,总没有坏处。”
“书是个好东西?”王若烟蹙眉微皱,却是有些不明白,看着江宁重复了一遍。
“奥……”江宁放下粥道:“我的意思是,管理员挺好,我也不喜欢那些酒楼和烟花之地,这么一处安静的地方,倒是不好找,离家也近,改日先去看看那立人书院在什么地方才是。”
“相公……”王若烟看了月牙和杏儿一眼,满脸的疑惑:“相公真的不知道东林书院?”
江宁旋即明白了过来,笑道:“之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所有的估计都得重新开始了。”
“没事,姑爷什么时候要去,告诉月牙一声,月牙带着姑爷去。”月牙站在一边摇了摇头道。
第七章 杀鸡
月牙自然和小姐还有杏儿说了江宁所讲的《石头记》的故事,每天月牙都会想着什么时候姑爷得空会接着往下说,渐渐地,已经要江宁每日都讲一段,到了第二天,又会绘声绘色的讲给小姐和杏儿。
二人从未听过这样的故事,自然是好奇至极,王若烟一旦得空,便会叫月牙讲讲,这些时日下来,却不曾感觉江宁有什么读书人的架子。
王家经商,是缺读书人的,据太爷爷说,王家也曾经出过才子,出任县令,一路坐到了知府,后来一代不如一代,到了太爷爷这一代,靠着族中的帮助,开始经商,而之后,便再无有才学之人了。
王老太爷也想这王家后人能有一两个能够考取功名,光宗耀祖的,可是偏偏王家后人就这般的不争气,无才就无才吧,到了王若烟这一代,只剩下王若烟算得上是有些头脑,其余之人,不是逛青楼,就是喝花酒,整天无所事事,偶尔去店铺也是取钱。
而外面的都是些才子佳人的故事,哪里有《石头记》这类的故事?故而被月牙缠着讲故事,好在江宁性子好,也没有什么架子,得空只要月牙要听,便讲了一些来,一来也是解闷,二来也好增进一下主仆之间的感情。
月牙跟在江宁身边,自是不会说小姐半分不好,一般都会说一些小姐如何如何辛苦,如何如何为他着想之类的,自然是盼着江宁与王若烟好的。
江宁岂会不知,王若烟看上去是江南水乡弱女子的样子,但说起话来却是有些商场上那种气势,可大可小,倒也平易近人,只是每日忙忙碌碌的样子,让江宁像是看到了以前的自己似的,无法说喜欢,至少,不讨厌。
杏儿拍了月牙一下:“你是想缠着姑爷将故事吧,你那点小九九。”
月牙吐了吐舌头:“就是又怎么样?”
月牙做了个鬼脸,却是把杏儿气的不轻,杏儿要听,若是小姐不在,就得好声好气的求着月牙,朝着月牙拍去。
二人嬉笑着朝着门口跑去。
“呵呵……”王若烟看到这,不禁笑出声来,也就清晨,与江宁吃饭的时候,这样的小插曲才时不时的出现,对于将要面临一整天工作的王若烟来说,无疑也是调节压力最好的方法。
江宁也随之笑笑:“那些东西不是我的,是一位曹先生的,若是你们喜欢,我便每天晚上讲一段给你们。”
“相公当真?”王若烟笑嘻嘻道。
江宁看着王若烟,眼神清澈,竟是有些期盼。自江宁入赘以来,已经过了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间的相处,二人也没有那般生分,倒像是有些像朋友一般。
江宁点了点头:“当然,吃饭的时候吧,正好都在。”
“恩。”王若烟轻轻的点了点头,微微笑了笑。
美眸流转,江宁心中也笑了笑,这样的王若烟,自是漂亮的。
这种漂亮,不仅仅是外貌上的美丽,更是他之前没有遇到过的,没有任何雕饰的,接近天然的美丽。别人看上他的,无非是滚滚而来的钱财和地位,所以才会对他笑,才会像狗皮膏药一样甩都甩不掉。
可现在他不过是一个身无分文的赘婿,除了一身皮囊,便什么都没有了,故而这时候感情,应该才是最珍贵和最真实的。
至少江宁是这么想的。
江宁沿着玉带河朝着西湖而去,远远的,看到一个女子,左手拿着一只鸡,已经抓好了翅膀,拧着鸡头,右手拿着一把刀,朝着鸡脖子上划去,半蹲在了河边的石台上,旁边放了一个碗,想来是准备存放鸡血的。
女子眉头紧皱,身体虽然是半蹲,但也绷得很紧,只要一看便知道是第一次下手,刀口划过之后,手中的鸡扑棱个不停,女子更是直接扔了刀,右手扯住鸡脚,那刀扑通一声落入湖边。
等放完了血,女子才放下手中的鸡,卷起袖子拿起一根竹竿去勾湖中的刀。
江宁自然是认出了这女子,快步上前,在那女子没有落水之前,一把拿过了竹竿,二话不说将尖刀朝着湖边拨了拨,卷起袖子趴在地上拿起了起来,甩了甩手,递给了女子。
柳思思极为意外的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再看看这场景和脚边的死鸡、鸡血,倒是有些滑稽。
“别误会,不过是怕你在落入湖中,我还要再救你一次,倒不如这样的简单。”江宁抬了抬手,尖刀仍在手上。
柳思思急忙接过刀,有些不好意思道:“前几日多谢公子相救,妾身却出手打了公子,妾身在这里赔罪了……”
说着就要给江宁做福,江宁急忙摆了摆手:“无妨,举手之劳罢了。”说完,朝着柳思思摆了摆手:“你以后还是离河边远一点的好,再见。”
说着,起身又沿着玉带河跑去,浑身热气腾腾,说话的时候,还喘着粗气。
柳思思微微一愣,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喊道:“敢问公子尊姓大名……”
江宁跑步的速度相较于第一次显然有了很大的提升,柳思思的声音就这般消散在了空气之中。
“哎……”柳思思叹了口气,旋即想想,既然他每日都从这里过,那早起一些等等就是了,明日一定要知道他的姓名。
“举手之劳罢了……”柳思思心中回想着江宁的这句话,说的极为随意,看上去他根本不在意这些事情,好像就是举手为之,顺手救了她,怕她再掉进河里,再帮她捞刀。
柳思思见过的男子很多,接近她,亲近她,无非都是为了两点,一是面子,二是美色,这也是天下读书人,不,天下男人都会争的东西,就连圣贤书都说,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便是为男人好色找个了最为冠冕堂皇的理由。
可是这个人,却连看都不多看她一眼,帮完了忙,转身就走。
柳思思看看自己的衣服,又握了握腰肢,还是之前的窈窕,又皱眉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并没有什么变化,只是没有擦粉罢了。
这不就是她心心念念的平淡吗?可真的平淡来临的时候,却又有些失落了。柳思思提了鸡,拿着刀,端着一碗鸡血,朝着一边的店铺走去。
“算了,天下男人都一样……”柳思思如是想着,至少在她现在看来,仍旧是这样的,她在社会的最底层挣扎过,看过最黑暗的人间冷暖,可又朝着玉带河的方向,看了一眼。
第八章 西湖之会
江宁这几天感觉身体有些不适,特别是在泡过水之后,虽然回来也洗了热水澡,三天之后终于还是开始感冒了。
“这副身体还真是孱弱……”江宁想了想,只能暂时放弃跑步,好好休息。
早晨江宁起的有些晚,可能是因为风寒的缘故,等到他到了楼下的客厅,王若烟早已经在那里等着他了,月牙和杏儿见江宁下楼,才开始将四个小菜端上桌来。
“相公可是身体不适?”王若烟问道。
江宁揉了揉太阳穴,坐到了王若烟对面:“哦,怕是有些风寒,也没有什么大问题,今日休息一日估计就差不多了。”
“那姑爷今日定然又有新故事了,也不知道林妹妹和贾宝玉到底是如何了……”月牙怅然道:“可怜了林妹妹……”
“是啊是啊,姑爷你说那富贵又何为,襁褓之间父母违。展眼吊斜辉,湘江水逝楚云飞。说的究竟是谁?是史湘云吗?哎……”杏儿也在一边问。
江宁没想到这石头记的故事会在三人之间形成这般大的影响,虽然拉近了几人的距离,但是每日要讲故事,却着实让江宁有些头疼。
“呵呵……”王若烟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白了二人一眼:“好了好了,相公今日身体不适,应当好好休息才是,讲故事明天,后天也不迟,一会儿杏儿跟我去铺子里就行,月牙去找陈大夫抓两副伤寒感冒的药来,相公喝了睡上一觉,早日康复才是。”
二人听了小姐这般说话,才悻悻的闭上了嘴巴,要不然指不定又要讨论到什么时候。
江宁感冒了,要好好休息才是,自然是想安静一些的,病人都需要休息吧。
不过月牙心中却是高兴的,终于是不用跟着姑爷去下棋了,虽然跟着姑爷也挺好的,没有架子,说起话来也是极为亲和的,与她讲故事,买零食,有些本是她应该做的,姑爷却自己做起来。
比如每次江宁洗澡,都会自己打水,烧水,放到澡桶之中,月牙要江宁歇着,江宁却说这些事情自己来就好,否则跟个废人没什么两样,一次两次之后,月牙也就不再争抢了。
还有生活中的许多小事,原本都应该是下人干的,将宁却身体力行,月牙倒是对这个姑爷另眼相看,每每与小姐说起,小姐虽然也是有些意外,但总是能加深对江宁的好感,只要小姐和姑爷两个人好好的就行,月牙在心中想着。
“不过如此,相公便要错过今日的西湖灯会了。”王若烟眯起了眼睛,笑嘻嘻的看着江宁。
江宁一愣:“西湖灯会?”
月牙呀的一声,方才想起了今日是八月十五,一年一次的西湖灯会就在今晚,可是一年之中为数不多的几次大会,若是错过,着实有些可惜了。
王若烟点了点头,若是两三个月前,自是感觉有些意外,但江宁失忆之后,有不懂的地方,也会主动帮着解释一二:“恩,说是灯会,倒不如说是杭州才子们的诗会,每逢这等集会,玉带河两岸都会张灯结彩,宵禁也会解除,各种好吃的好玩儿的都会在玉带河两岸集结,杭州城中的有名的花船也会沿着玉带河一直划到西湖,这其中啊,不少才子都会选择一艘,更有不少的中秋佳作传出来,偶尔也会有才子佳人的故事出现,到了西湖之上,各个花船也都会选出一两首诗词出来,当做宣传。”
“不仅如此,那些诗词,还会在杭州甚至是浙南府都的文坛引起不小的轰动呢。”杏儿补充着,眼神之中尽是憧憬,多少才子佳人的故事,她也希望有一天能嫁给一个才子,满腹经纶,学富五车……
“哦?那可还真是可惜了,不过我也不太喜欢热闹,去不去的也无所谓,下次倒是可以看看,月牙要是想去,与小姐一同去吧。”江宁自然是看出了月牙眼中的惋惜之色。
月牙急忙摇了摇头:“还是姑爷重要……”
虽然想去,但是毕竟江宁染上了风寒,要知道那个年代并没有感冒药抗生素之类的特效药,都是中药,向江宁这不严重的,也得一两天,稍微严重点的,发了烧,少说也得三五天了,故而月牙即便是想去,身为小姐的贴身丫鬟,自是要负起责任的。
江宁笑了笑,吃了早饭,等王若烟离开之后,便上楼看书了,浑身懒散,想来是那日在水里泡过之后,又继续跑步,受了风,身体没有抗住,过了两日才发作出来,也不好在出去,便在二楼看起书来。
这里的经史子集与他知道的没有太大出入,只是盛唐之后,丝路发展,末年一分为三,也就形成了如今的格局,高祖平定江南与中原,建立大夏朝,距离今日已然有一百余年。
可唐末的节度使之乱,也坚定了高祖重文轻武、重农抑商的国策,这一点倒是与宋朝相似,共分为十六省,每省六州,浙南府位于中部偏东一些,说起来也就是现代的南京一代,倒是秦岭重重叠叠,一直蔓延到了浙南府之北侧。四季倒也分明,却也有江南水乡的柔情。
大夏朝建国之初也想过要一统河山,重回大唐盛世,可唐末的节度使割据之后,也在十几年后形成了大元朝和突厥王庭两股政权,瓜分了北部和西部河山。
两朝势均力敌,以武建朝,频频南下,十年前攻破河北府六州之地,长驱直入,威胁洛阳帝都,大夏朝商业繁荣,经济富庶,但兵将的实力确实羸弱,只好求和,不过也充分发挥了智慧,与实力最强的突厥王庭签订了黑水之盟,年年缴纳白银和丝绸,成为盟国,共同抵御大元朝,大元朝被突厥王庭摆了一道,但也割了河西走廊千里沃土,这才有了这十年的和平之年。
江宁对历史本来就很敏感,想想也觉得可笑,这与大宋、女贞、辽国也差不多,历史的车轮总是如此的相似,但却又有诸多不同。
“姑爷,药煎好了,趁热喝了睡上一觉,说不定明天就好了。”月牙端着一碗热腾腾的中药上楼而来,远远的江宁就能够闻到那股令他绝望的味道。
江宁捏着鼻子一饮而尽,急忙吃两个点心才压了下去。
可月牙却满心欢喜的坐在了江宁的身前,大眼直勾勾的看着江宁:“姑爷,不如你躺在床上讲故事吧……”
第九章 花船
江宁看着月牙眼巴巴的瞅着她,虽然还只是下午,但也能够听到院外逐渐多起来的声音,人们已经开始上街了,更有摊贩的叫卖声时不时地传出来,若是月牙不用煎药,自然也不用在家中,这时候应该出去逛会了。
“好吧,反正闲着也没什么事儿,今儿给你讲一个西厢记。”江宁笑了笑,算是对月牙的补偿吧。
月牙双目放光,拍了拍手:“姑爷等一下……”
说完着急忙慌的跑到了楼下,不一会儿,只听见噔噔噔的上楼声传来,却见月牙双手抱着两个瓷盒子,一个装了干果,一个装了蜜桔,兴高采烈地跑到了桌边,等着江宁开始。
江宁呵呵一笑,觉得此刻月牙当真是有些可爱了。
天色渐暗了下来,夕阳逐渐染红了半边天,那一轮新月也逐渐出现在天空之中,分外的明亮,玉带河两岸的长街上也逐渐热闹了起来,摊贩早已经占据了两岸最有利的摊位,开始了一夜的买卖,叫卖之声此起彼伏,各种美食的味道顺着河岸的风,在这玉带河两岸毫无顾忌的飘散,只是气味,都让人觉得垂涎三尺。
“小姐小姐,这些东西要不要带一些回去给姑爷也月牙?”杏儿看着张灯结彩的玉带河和两边游人如织的街道,指了指身边的蟹黄包。
王若烟笑道:“是你吧,相公病了,哪里吃得了这些有你的东西?倒是给月牙带一些吧,那丫头指不定这会儿多难过呢。”
杏儿点了点头,高兴的去了。
能够让如此多的摊贩聚集到一起,除了中秋、除夕和端午之外,几乎是没有的,杏儿每日与王若烟一起忙于商业,这种盛会自是很少参与的,今日得空,才得以来这里。
一个个各式各样的花灯有的放在店门口用来招揽顾客,有的被孩童举在手中,有的被放在河里,顺流而下,整个杭州好像被花灯装扮了一般,夺目异常。
热乎乎的鸭血汤、香气四溢的小笼包、浓郁的如意回卤干,还有各式各样的糕团小点,王若烟也吃了几颗,却不似杏儿这般兴高采烈。
“小姐小姐,花船开了,花船开了……”杏儿指着从岸边缓缓开拔的花船,开心道:“不知道今夜又有那些才子写下名篇,搅动江南文坛呢。”
“呵呵,今年还是宴宾楼和东林社这两艘花船最大吗?”王若烟看着缓缓开动的花船道。两艘花船一艘三层,一艘竟然有四层之高,俨然是两座移动的小楼。
这年代的造船技术已经极为发达,漕运的船最大的竟有四百丈的长短,一次可运粮万旦。
宴宾楼与桃花源、青秀坊、红袖招三地一样,乃是烟花之地,这四处更是杭州城中的四大名楼了,但宴宾楼却是两年都夺得了花魁,坐了头把交椅,花魁苏芸儿更是了的,只是一段舞蹈,就让杭州富商一掷千金,无数才子交口称赞,若是谁的词句能让她传唱两句,便要在杭州城中红上好一阵,那写下这诗词之人的名气,自然也是随之提升了不少。
那些富商更是为了红颜一面,附庸风雅,买词的买词,砸钱的砸钱,只为把人弄到手,面子十足。
若说宴宾楼的杭州甚至浙南府的扛把子,那东林社在文坛之中若说是第二,便没有人能称得上是第一了。
东林社是大夏朝四大书院之一的东林书院的学子组成的,起初只是为了交流诗词,探讨学术,随着大夏朝与突厥和大元朝关系的紧张,摩擦不断,也逐渐开始交流起国家大事来,甚至有人与知府大人写信,进言进策,有时石沉大海,有时也会感觉到政策的改变。
如此一来,更加刺激了这些东林社学子的入世之心,再加之东林书院本就代表了浙南甚至临近几府的最高学问,那些学子自然是心高气傲,高人一等了,天下读书人也以能够进入四大书院读书为傲,这东林书院的几位教习,都可称得上是文学大家。
东林社这般气魄,自然是不会放过中秋节这样的好时机,便也买下了一艘花船,请除去花魁之外的其他女子同游西湖,在船上发生些才子佳人之事,也能够成就一番美名,而那些女子,虽然身处青楼,却也有极大的区别,能够来花船之上的自然并非那些泛泛之辈,都是卖艺不卖身,洁身自好得主,否则那些富商也不会一掷千金。
杏儿挑起眉,踮起脚看了看,点头道:“应该还是,小姐小姐,我们也上去吧,后面的船还有极多。”
若是中秋不游湖,倒是枉费了这良辰美景了。
王若烟自然是要去的,船上都是大大小小的生意人,不少与王家大房也有生意往来,上去打声招呼,若是可以,说两句生意上的事,也是不错的。
杏儿迫不及待的拉着王若烟朝着河边而去。
“姑爷姑爷,你是不是困了?”油灯之下,月牙看着江宁有些困意,算算应该是药效的缘故,毕竟江宁现在还是病人。
江宁笑了笑:“是有些困了,时间还早,现在走,说不定还能够赶上烟儿她们。”
“我还是不去了,万一姑爷有什么事,我也好有个照料。”月牙想了想,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江宁呵呵一笑,伸出手来朝着月牙脑袋上轻轻一拍:“我能有什么事。”
月牙挤了挤眼睛,缩了缩脖子,却是脸上有些微红,急忙吐吐舌头:“月牙说错了,姑爷明天就能好起来,嘻嘻……那……那姑爷也是读书人……”
“恩?”江宁怔了怔,旋即也明白了月牙的心思。
月牙现在不过十六的年纪,就算是王若烟也不过十八的年纪,就凭她们对红楼梦的痴迷程度也不难看出,几人喜欢的是才子,这也是这个社会的风气所在。
月牙每每说起小姐如何想着姑爷,安排这安排那的,定然也没少在王若烟身边说他的好话,读书人,最重要的还是才学,是诗词,是文章,是胸怀天下。江宁顶着个读书人的名头,自从入赘之后,从没有写过一首诗词,更是没有任何文章,想必在之前也是没有的。
“读书人怎么了?读书人也是人啊。”江宁打趣道。
月牙细眉微皱,却是用扭捏的声音回应道:“姑爷,若是姑爷也能给小姐写一首诗,我或是带给小姐,小姐定然会喜欢的,小姐临走还特意叮嘱我,不能打扰姑爷的。”
江宁一怔:“烟儿也是喜欢诗词的吗?”
月牙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也是也不是……”
第十章 春江花月夜
“孔兄今日倒是沉得住气,这马上就要到西湖了,还不出手吗?”一个才俊笑呵呵的端起酒杯,扫了一眼身前正在跳舞的女子,目光又回到了一边的男子身上。
“呵呵,广安兄不也一样?今日桃花源的云妙竹、青秀坊的余小琴都来了,这种情况可是不常见,今日佳作也算不少,可是能入老师法眼的,想来也不多,再等等,到了西湖也不迟。”男子笑道。
这二人不是别人,一位是被誉为东林社四大才子之一的孔承运,一位是与之齐名的广安俊。
一个代表了学术派,一个代表了寻常派,如今遇上,当真是针尖对麦芒了。
“哈哈,方才程鹏兄作诗一首,已然被云妙竹拿了,想必今日程鹏兄是有福了。”一个有些瘦弱的少年笑道。
“哦?你休要在这里打哑谜了,你且说说,这程鹏兄的大作,也好让我等欣赏一番,看看是不是真的能入桃花源云妙竹的法眼……”坐在一边的一个身材有些高大的少年笑呵呵的把玩了手中的香囊一番。
放在鼻息之下轻嗅了一番,缓缓吐出一股幽兰之气,沉醉其中,也不知是哪位姑娘的贴身之物。
如今这东林社的船上,已经坐着东林四大才子之中的两位,便是这孔承运和拿着香囊的余良,更有盛名已久的广安俊和陈启年,算是汇聚了杭州之中颇负盛名的才子。
“是啊,乐生兄,你快说,也好让我们多多学习学习,进步进步啊……”一个男子笑嘻嘻道。
“呵呵,浩文兄不在宴宾楼的船上,这倒不是你风格啊。”余良指了指这男子,旋即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这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杨家丝绸商的第三代,杨宇凡。
杭州的丝绸业在浙南府中都独占鳌头,而杭州之中又有杨家、祝家基业最大,生意已经不仅仅局限于浙南府六州之地,与浙南府相邻的宁山府、易川府、淮南府都有生意。
这说话之人,这个是杨家的第三代经商之人,杨宇凡,身边坐着的,是祝家的祝浩文。
二人虽然腰缠万贯,在狎妓之上也从来不吝啬银两,但是就诗文学问而言,却也只是仅仅不作打油诗罢了,与之相交的商贾之家,也都大多如此,可越是没什么,越是喜欢什么,每日里又好拿些诗文来讨人欢心,自是与这些个才子交好,今日东林社花船之上的一切用度,都是杨宇凡出的。
“诸位有所不知吧,这位云妙竹可是与程鹏兄私交不错,今夜怕是要有一段佳话传出了,哈哈……”祝浩文摸了摸自己有些肥胖的下巴,哈哈笑了起来。
一时间觥筹交错,偶尔也有一两篇诗文传出,却也都不是佳作,东林学子来的不少,杭州城内的才子也不少,自然能够分辨出一二来。
“靡靡几许自天来,薄酒赊晴有小楼。同赋风流人想望,秋来未吐有新洲。”杨宇凡拿起手中的一首诗读了起来,合辙押韵,却是写给女子的诗。
陈启年却摇了摇头评价道:“情有余而力不足,格局太小,只是前两句勉强凑合,后面两句,却不知所云,若是有,便直白一些,若是没有,那么前两句就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众人听罢,频频点头,对于陈启年的才学,大家还是信得过的。
花船之上莺莺燕燕,笙箫之乐不绝于耳,玉带河排出了数里之远的花船之上,王若烟和杏儿也在船上见到了不少的商场之人,是前辈的,行礼,是合作伙伴的,自然是要打几声招呼的,偶尔听闻欢呼之声,不知道又有哪家才子出了新作,杏儿跑去听个热闹,回来告诉王若烟是东林学子或是杭州才子写了什么好句子,王若烟虽然是商贾之女,但对于文学一项还是喜欢的,经史子集也都学过,但诗词歌赋却是有些欠缺,也从不去写这些东西,有时候会想想,但很快就打消了这念头,还是务实一些,把手中的事情办好才是。
那边江宁却问道:“你这如何说?”
月牙咬了咬嘴唇:“姑爷,你就别问了,反正,反正月牙是为了姑爷和小姐好就是了,姑爷也是才子,若是……若是小姐知道了……”
江宁笑道:“不,我只是读过书,说是才子,却是高看我了。”说着摇了摇头。
月牙却是想着如果拿着姑爷的诗词给了小姐,小姐对于姑爷的好感定然会进一步提升的,小姐大婚当日离开,姑爷也中了毒,这些她都是知道的,二人只是有着夫妻之名罢了。
“姑爷别多想,只不过是月牙想着每日小姐疲惫不堪,若是拿了姑爷的诗词,月牙找人谱了曲,唱给小姐听,也算是能帮小姐缓解缓解,不用整日了崩的那般紧了。”月牙面色微红,双手捏着衣角急忙解释道:“外面传唱的,都是些青楼之词,污言秽语的,不能唱给小姐听,想来想去,以为姑爷能写一首呢。”
江宁知道这丫头没有什么心思,这么做也是一番好意,那些个名词佳句基本上都被青楼包了,若是说能找什么新的诗词,也不过是一些打油诗罢了。
“今日中秋,月正圆,我这里有一首诗,你拿去谱曲,想来应该可以。”江宁想了想,提起笔来,在桌子上的宣纸上写了五个字“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x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第十一章 突如其来的嘲笑
这是一首唐朝张若虚的诗,春江花月夜,江宁知道没有这里的唐朝没有张若虚,也没有苏轼,只是对那首“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的喜爱程度远远没有达到这首诗的程度,便一字不改的写下了这首诗。
字体用的是宋体,虽然有些生疏,但也不至于难看。
江宁放下毛笔,对着宣纸吹了吹,上面的墨迹已干,在一边的月牙一字一句的读着这首春江花月夜,虽然不甚理解,却是觉得应该是一首很好的诗了。
“就这首吧,时间还早,你现在去西湖,应该还能赶上花船。”江宁笑着打了个哈欠。
月牙小心翼翼的将宣纸卷起来,放在了袖中,笑嘻嘻道:“我这就去,姑爷你快睡吧。”
“小丫头……”江宁朝月牙头上弹了一下,月牙吐了吐舌头,红着脸退了出去,随着噔噔噔的下楼声,江宁也躺回到了床上,药劲儿引来的困意终于如潮水一般席卷而来,吹灭了床头的油灯,看一缕青烟缓缓飘散不见,沉沉睡去。
月牙一路小跑,想着拿着这首诗给小姐看看,应该是一首很好的诗,至少在她看来是这样的,虽然她只是识字,却不懂其中含义。
“姑爷……”月牙呢喃了一声,想着姑爷这两三个月来,却是与旁人不同,但待她和杏儿却是极好,对小姐也是恭恭敬敬,从未有过什么不好,道是满心的欢喜。
路上自然也不忘买一些可口的小吃,远远地看着花船停靠到了西湖岸边,今夜的花船终于是到达了终点,而重头戏也才刚刚开始。
“小姐,小姐……”月牙站在岸边,朝着花船上的王若烟和杏儿招了招手,兴高采烈地跑了过去。
“你怎么来了?姑爷睡下了?”杏儿问道。
月牙点了点头:“睡下了,睡下了,今年有什么好事儿发生?”
每一年都会有些才子佳人的故事流传出来,传为佳话。
王若烟笑了笑:“哪有那么些才子佳人?我看你呀,倒是着急的紧。”
月牙面色一红:“小姐,又拿我说笑了。”
王若烟忽的想起她已经成婚了,再不能说这种话了,急忙道:“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
三人正言语之间,却听船上二楼传来了一首诗,朗诵者,正是东林社四大才子之一的赵程鹏,只见他右手端着酒杯,左手负手而立,面色微醺,站在二楼栏杆处,凭栏道:“桂花犹未念西江,月淡低回阻笑歌。冷处虚窗犹有碍,旧游满袖过玉河。”
说完,赵程鹏举起手中酒杯,一饮而尽。
“好……”船上的才子皆是鼓起掌来,欢呼叫好。
陈启年与孔承运也微微点头,这首诗,算得上是今日在场的佳作了,二人也有诗作,今日赵程鹏与那青秀坊的余小琴算的上是郎才女貌了,二人也不再做诗词,以免抢了赵程鹏的风头。
“程鹏兄好诗啊,若是院中教习听了,定然也会赞不绝口的。”东林社的学子自然少不了一番的溜须拍马。
“呵呵,今日只是博雅书院的学子,立人书院的两位才子却不曾前来,若是那二人到了,今日就更好看喽……”
“是啊,立人书院和博雅书院虽然都是东林书院,但是两院竞争激烈,平日里火药味十足,怎的立人书院就能这般忍气吞声?中秋节这般大的阵仗,竟然来都不来?”
“据我所知啊,这东林社中虽然是立人书院和博雅书院都参与其中,但是四大才子中,只有一位岳乐生是立人书院的,其他三位都是博雅书院,好像是被教习责罚,一个月不许出门,具体何因,却是不得而知了。”
“竟有此事?立人书院的教习,可是那位女教习齐云梦?”
“不是她还能是谁?虽然年纪只有二十余岁,但是才学却力压诸多秀才,否则也不会被任命为教习,听说她呀,在朝中也有不少靠山,这才得了教习的职位,要不然一界女流,呵呵……”
那人哂笑一声,继续道:“只是这位教习,却是只母老虎,可不好惹啊,岳乐生多大的才气?一首《月上西楼》可是在四大楼传唱了一年,才平息下来……”
“这不是若烟妹子?如此佳节,怎的你那夫婿还没好吗?”说话的正是杨宇凡:“都说是我杨宇凡下了毒手,想要至你那夫婿,叫江,江什么来着?”
“江宁……”身边人提醒了一句。
杨宇凡笑道:“今日在这儿我可当着诸位的面儿,澄清一下,当日我在宴宾楼,一日都没有出去,宴宾楼的妹妹都可以作证,可不能听信了谣言,坏了杨王两家的交情啊。”
王若烟微微笑了笑,心中虽然不悦,但此刻也无法发作,旋即道:“当日之事,皆是巧合,杨公子器宇不凡,不然不会做这些蝇营狗苟之事了。”
“哈哈,还是王姑娘通情达理,只是不知这位赘婿,今日为何没来啊?”有一人张口,左一句赘婿,有一句赘婿,说的月牙和杏儿面子上都有些挂不住。
“姑爷不是这样的……”月牙在心中想着,朝着小姐看了过去。
王若烟的脸色自然也不会好看到哪里去,只是商场上这种情况也是出现过的,虽然能够应对自如,但心中总是不舒服的。
“这位江宁,听说也是位读书之人,读书之人,入赘,呵呵,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哈哈……”
这话引起了一阵哄笑,说话的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可在场的不是杨家和袁家这样的丝绸大商,就是东林书院和杭州的文人才子,这一笑,笑的可是江宁,她王若烟的夫婿。
王若烟正要反驳,却又有人道:“想必读的圣贤书,都吃到肚子里去了,呵呵,入赘?我等读书之人,要的就是骨气和脸面,此等事,要是我,我就是饿死,也不会入赘。”
“听说是秦岭山脚下的读书人,那种山村之地,只能是山村匹夫,能读到什么圣贤书?”
孙承运与陈启年也被一层船上的喧闹声吸引,靠着栏杆从楼上往下看去,听了两句,也算是听的了个七七八,也都是嗤之以鼻,认为江宁算不得读书人,认为这样入赘的读书人,简直就是耻辱,就算是直接五马分尸,他们也会在上面扔些烂菜叶或是臭鸡蛋的。
众人也都是看碟下菜,并不是所有的读书人都能够与杨家和袁家的公子称兄道弟的。
第十二章 姑爷不是匹夫
王若烟心中自认也不是很好受,虽然她与江宁目前的状态是她认为还算是不错的,至少在今后一段时期也会长久的保持下去,江宁会被拿来开涮,她是有准备的,今日若不是遇到了杨宇凡和何欢这些竞争对手,也不会发生这种事。
就算是没有夫妻之实,也是她的相公,这般被人说下去,打的不仅仅是江宁的脸,还有王若烟的脸。
要知道王若烟此刻已经掌管了王家大房的一些生意,若是与这些人在这里争吵或是叫骂,日后在杭州的商场之上,再无半点信誉可言,若是一言不发,王家的地位也会被其他两家踩在脚下,王若烟此刻却是被将了一军。
别人不知道,可月牙和杏儿却是知道江宁的为人的,不似这般才子一般出口成章,但也从不去青楼狎妓,单单是这一点,在心中便认为姑爷是不错的,为人待物也极为得体,脑袋里也有很多稀奇古怪的故事,怎么是这些人口中的乡村匹夫呢?
王若烟眉头紧蹙:“江宁是我的相公,今日染了风寒,便在家休息了,之前的事情我不知道,但现在江宁是我的相公,各位也都是有才学之人,比若烟读的圣贤书要多,拾人牙慧,却不是君子所为。”
“君而知礼,孰不知礼。”杨宇凡身后一人笑道:“何为君子?这一点在座的可是要比这位江宁更了解。”
月牙和杏儿心中着急,却又插不上话,当真是有心无力,忽然,月牙想起了袖中的那一篇《春江花月夜》,在她看来,这首诗要比去年传唱的《月上西楼》还要好,只是这是姑爷写给小姐的,这么拿出来,姑爷会不会不高兴?
“应该不会吧,反正都是写给小姐的……”月牙心中泛起了嘀咕,却见着众人的嘲笑之声愈演愈烈,再也忍不住了。
“不是的,姑爷不是山村匹夫……”月牙咬紧牙关,终于在众人的嘲笑中,挤出了一句话。
众人的笑声在月牙这一句话中戛然而止,只能听到楼上的乐声和脚下湖水流动、船桨打水的声音,就连楼上的陈启年和孔承运都朝着楼下看去,旋即众人又大笑起来。
“一个丫鬟,知道什么?”
“呵呵,怕是知道事情还没有我认识的字多。”
“王家家教不严,一个小丫头在这里叽叽喳喳,难怪要入赘了……”
王若烟朝着月牙看来,面子上自然已经是十分难看,但更多的是诧异。心中已经想好了一些说辞,娃娃亲,老一代的交情,怀才不遇之类的,这些情义,特别是怀才不遇,对于眼前这些人来说,哪一个不是感同身受?可谁料月牙突然开口,却是她没有料到的。
月牙的性格她是了解的,她从来不说没有把握的话,从平素里办事便可以看出。
“小姐,姑爷染了风寒不假,但是今日这等大日子,姑爷怎么可能会忘记呢?”月牙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卷起来的宣纸来,在众人面前徐徐展开。
宋体,这是众人看到的第一印象,可接下来的情况,却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春江花月夜”月牙开口,将题目读了出来。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滟滟随波千万里,何处春江无月明!
江流宛转绕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里流霜不觉飞,汀上白沙看不见。
江天一色无纤尘,皎皎空中孤月轮。
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无穷已,江月年年望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见长江送流水。
白云一片去悠悠,青枫浦上不胜愁。
谁家今夜扁舟子?何处相思明月楼?
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
玉x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
此时相望不相闻,愿逐月华流照君。
鸿雁长飞光不度,鱼龙潜跃水成文。
昨夜闲潭梦落花,可怜春半不还家。
江水流春去欲尽,江潭落月复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雾,碣石潇湘无限路。
不知乘月几人归,落月摇情满江树。”
原本嘈杂的众人,在第一句“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之后,声音逐渐落了下来,随着月牙将春江花月夜一字一句的读出来,那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更是引得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王若烟是读过诗书的,随着月牙的声音,她隐隐也能够感觉到,这首诗所描写的景象,有一种气吞山河之感,每一句话都有不同的意境,月照、故人、白云、青枫浦、离人……
杨宇凡也懂诗词,第一句便已经皱起了眉头,每多一句,却是令他心中更沉一分,这样的诗词,这样的诗词,是怎么写出来的?
楼下的安静,早已经吸引了楼上的孔承运、余良、陈启年和广安俊等人,只是第一句孔承运便抬手,楼上众人微微差异,看孔承运这般紧张,定然不是小事,急忙朝着扶手这边走来,当听到那一句“可怜楼上月徘徊,应照离人妆镜台。玉x帘中卷不去,捣衣砧上拂还来。”后,手中酒杯猛然抖了一抖,面色微惊,到底是谁,写的这首诗?
身后众多才子,看到了孔承运的表情,却是极为的震惊,不过那首诗,的确是不错。
“怎的?今日就连东林社的四大才子都到了,还有陈启年、广安俊和赵宣礼,竟没有一人能入你的法眼?”一个女子站在苏芸儿身后,看着铜镜之中那张绝美的容颜调笑道。
“思思姐,我要是有你的能耐,我早就赎身了,哪还在这里受妈妈的气?倒是姐姐,当真是狠得下心来,与之前的香客断的一干二净?”苏芸儿用梳子梳着头发,扭头看了一眼柳思思,笑了起来。
这人正是前几日在江边追鸭杀鸡的柳思思,她与这苏芸儿却是交好,苏芸儿更是叫一声姐姐。
“呵呵,外面的世道也并非你想的那么简单。”柳思思呵呵一笑。
苏芸儿却是猛地站起身来,一下子扑到了柳思思怀里,抱着柳思思娇嗔道:“我不管我不管,我就要赎身,就要赎身……”
第十三章 东林书院也在聚会
立人书院的一间别苑里,觥筹交错,虽然没有丝竹乱耳,但却都是开怀大笑,谈古论今,颇有遗世独立的风格。
为首的一人,胡须花白相间,时不时的与身边众人谈论,眉宇之间难掩喜色。
“夏老,今日回来的消息,改革的章程已经递给了官家,官家评价很高,连夜召集也诸多文臣商讨,看来此事希望很大啊……”
若是江源在此处,定然认得这为首的老者,正是与他切磋棋艺的夏康,身边更是毕成安毕老。
夏康却是皱了皱眉,心中隐隐觉得不妥,可是又说不上来是哪里不妥,此刻是中秋佳节,受东林书院院长程茂勋邀请,与诸位学子共贺,时不时的也有人进来,说一些从西湖之会上传来的诗作,诸位学子点评一番,再由四位教习指点一二,若是拿得出手,再让夏康观赏。
期间也不乏有学子抱着学习的态度做一两首诗,各自探讨学习一番,学子以立人书院为主,博雅书院的学子多半都在西湖,两位教习也是得知夏老要来,才匆匆推了西湖之约,回到书院的,索性书院距离西湖不远,在西湖之后的山上。
说话之人却是东林书院的院长程茂勋,见夏康有些犹豫,却是不知这位大儒心中的真实想法。
毕成安似也察觉到一些,微微笑道:“夏老想必是多虑了,人臣本分已然是尽到了,这次改革也是官家有意为之,若非如此,又如何能进展的如此顺利?这还是多亏了程院长相助啊,其中不少改革的良策,都是程院长谋划,徐徐图之,中兴我大夏。”
一边的程茂勋却是连连摆手:“二位如此说,程某当真是不知如何自处了,我程茂勋何德何能,能与二位前辈出谋划策,为我大夏尽绵薄之力,这些都是我东林书院诸多学一个月不眠不休换来的,若是真能够有些许作用,被官家采纳,我们这一个月的努力,也不算白费。”
说到这里,博雅书院的院长和教习,脸色确实有些难堪,东林书院自分为博雅和立人书院两院之后,在一些事务上便存在一些分歧,无论是平衡也好,争斗也罢,却也总是保持着较为和平的局面,齐云梦为首的立人书院一个月来足不出户,就连齐云梦最得意的弟子,东林四大才子之一的岳乐生都被她禁足了,以为是除了什么乱子,却没曾想直到今日才知道是为圣上分忧,为国家解难,相较之下,却没有将这个任务交给他们博雅书院,高下立判,就算孔承运他们今日做出的诗作再好,相较于今日之事,也已经不足挂齿了。
博雅书院院长黄子平与邓文林、甘正昊两位教习对视了一眼,默默的放下了手中的酒杯,微微叹了口气,纵观全场,博雅书院除了他们几人之外,真的就再无其他人了。
夏康看了黄子平一眼,笑道:“程院长过谦了,博雅书院和立人书院,一个主政一个主文,相辅相成之间已经隐隐有跃居四大书院之首的气势了,想必不日的书院大比,定能大有作为啊。”
夏康言语之间,已经不想再谈论政事了,虽然位居四大书院院长,有着正五品的头衔,实际上对于天下读书人的影响力,却是不容小觑的,但相较于这二人来说,程茂勋还是晚辈。
程茂勋笑道:“哪里哪里……”
几人寒暄之间,却又有新词传入,不是别人,正是东林学子孔承运和浙南才子广安俊的新作。
刚刚被立人书院压了一头,这时候博雅书院的两位教习自然是想要通过诗词争一争面子的,新政的奏疏递了上去固然值得骄傲,官家召集群臣商议也是自豪,可是能够用多少,或者是会不会被采纳,却是未可知了,说到底,大夏朝还是以文章治天下的。
两首诗作可圈可点,虽说不上惊艳,也算得上是上佳之作,至少要比现场立人书院的学子所写的诗作要好上不少,两位教习和院长也算是有些面子。
“快快快……新作……新作……”一个学子气喘吁吁的从门外跑了进来,一个踉跄差一点将别人手中的酒杯撞洒,手中拿着的宣纸墨迹还未干。
“如此慌不择路,可是有什么好诗词问世了?”诸多学子见赵恒如此慌张,跑进来却是一口水都没来得及喝,将手中的诗词直接放在了眼前的桌案之上:“新词……”
“新就新吧,难不成还能有去年的厉害?”
“就是,赵恒你未免也太大惊小怪了吧。”
众人循着赵恒的指的宣纸看去,那是用隶书抄写的一首诗,诗名为《春江花月夜》……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已经有人开始诵读起这首诗来,越往下读,越多的学子围了上来,有的惊呼,有的沉默,有的则是摇头。
这边的哄闹和瞬间的平静,只留下一人在读诗,自然引起了岳乐生的注意,拨开人群,走上前去,细细的看着那首诗。
毕成安与夏康自然也听得到传来的诗句,皆是有些意外。
“这首诗,是何人所做?”
“莫不是孔承运或是陈启年?”
“风格不像……”
赵恒将手中的茶杯放下,顿了顿道:“各位有所不知,这首《春江花月夜》的作者不是旁人,乃是一个名叫江宁江紫川的年轻人写的。”
“有趣的是这江宁,乃是三个月前入赘王家的赘婿。”赵恒补充道,却是摇了摇头,表示极为可惜。
“赘婿?王家?可是丝绸商王家,入赘的王若烟?那个大婚当日差点被毒死的江宁?”其中自然有人是知道些的,随口便说了出来。
赵恒点头:“正是此人,我刚拿到这首诗的时候,还不相信,反复确认之后,方才回来,更有意思的是,这江宁并没有去西湖之会,而是一个丫鬟带来的,说是江宁写给王若烟的,有趣有趣……”
“呵呵,一个赘婿,能写出这么好的诗来?若是真有真才实学,经纶满腹,如何会去做一个赘婿?更何况还是商贾之家的赘婿……”
“不错,自己不出来,反而让丫头带出来,这分明就是沽名钓誉之举,说不定啊,是从哪里抄来的或是买来的诗,以此想要抬高自己身价……”
“就是,我浙南府,可从未听说过江宁这一号人物,若是有才学,不该如此籍籍无名才是,此事有假……”
众人你一眼我一语,都在讨论着江宁赘婿的身份,或是买的,抄的之类,却没有人注意到,为首的夏康和毕成安,对视了一眼,面容之中有些许古怪。
第十四章 点评一番
但在这种取笑与赞美声中,还是有人能够感觉到夏康和毕成安的反常的,二人时而私聊两句,时而点点头,却是与之前的态度有些不同,这人正是博雅书院的院长黄子平。
“夏老,这首春江花月夜可是上乘之作?”黄子平这明显是在明知故问,以他的才学,如何不知道这首春江花月夜是否是上乘之作?不过今日的主角是这位当代为数不多的文学大家,夏康。
东林书院的院长见到夏老都会礼让三分,他们这些人只知道这位夏老是从洛阳来的,身居要职,急流勇退,这些年在浙南府杭州也有过几个弟子,上一届的两榜进士谢必安便是他的弟子,现在已经得了实缺,院长程茂勋也曾说过夏老在洛阳对他在文学之上也有不少提点,他的才学,自是毋庸置疑的。
在座的东林学子也或多或少的也受过夏老的指点,有些师承之恩,听闻黄子平这般说,目光也都聚集到了夏老这里。
“乐生啊,你才学也不错,听他们说,你也是东林四才子之一,你且说说,这首诗如何?”夏老眯了眯眼睛,点名要岳乐生评价一番。
岳乐生本性沉稳,也有才子之名,夏老要他点评,他自然是不敢怠慢,上前行礼,而后道:“这首诗,的确不错,只是其作者或许并非是这位江宁江紫川。”
“哦?此话怎讲?”夏老摸了摸胡须,微微笑了笑,神色之中颇有玩味之意。
“其一,这首春江花雨夜无论是从意境还是从文理之上来说,都是老成之作,这一句江畔何人初见月?江月何年初照人?却不是这个年纪能够写出来的。”
“其二,稍有才学之人,自当是投身功名之内,以天下为己任,如今我大夏羸弱,自是要扶大厦于将倾,如何会去当一个赘婿?敢问一句天下学子,只要能活下去,谁会甘愿入赘?更何况还是商贾之家?这一点,他江宁就算是有才气,也丢了天下读书人的骨气。”
“第三,寂寂无名,一鸣惊人,这样的情况从古至今都是少之又少的,而能够做到这样的人,皆是胸怀大志、忧国忧民、名垂青史之辈,入赘?不可能,在我看来,无非是沽名钓誉,不知道是从哪里得来的诗,称是自己的,恬不知耻。”
说完,岳乐生行礼,等着夏老的评价。
众多学子这才反应过来,仔细想想方才的话,有理有据,自是不会错的,读书人,只要有些才学,即便是为幕宾,也不会选择入赘,瞧商贾人家的脸色,自相矛盾。
“说得好,我读书人,就是要有读书人的骨气……”
“对……”
学子你一言我一语,皆是随声附和较好。岳乐生对于自己的回答,也是极为满意的,根据诗作与作者的经历,得出结论,诗是好诗,甚至比他们东林学子几年来写出来的都要好,可是抄袭,就是小人所为了。
夏老看了黄子平一眼,又看了程茂勋一眼,二人皆是点头,认为岳乐生所言并没有什么不妥之处,就算是他们,也是这个想法,但岳乐生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分析出这三点,的确是比其他学子要厉害的多,这但是不可否认的。
“看来二位也是这么认为了?”夏老呵呵一笑,手中的拐杖轻轻的在地上点了点。
“这首诗,很不错。”夏老点了点头,旋即话锋一转,微微眯起来的眼睛也在这一刻忽然间睁开,双瞳之中散发出来的光华,犹如鹰隼一般,在大厅之内扫视了一遍:“人,也不错。”
这句话却是出了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夏老又道:“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我们在某一方面擅长,或者取得了一点成绩,这固然很好,但是却不能因为这一点成绩就否定了别人,江宁是赘婿不假,但此人我多少还是了解一些的,也有些才学,只是寂寂无名罢了。”
“这首诗是不是江宁所做,今日他未到诗会,却有佳作传出,是沽名钓誉也好,是有意为之也罢,不可否认的是这首诗是一首好诗,至于好到什么地步,就只能见仁见智了。此子我也认得,有时候也推演几盘,平日里交谈并没有丝毫约束,洒脱随意,偶尔也有些惊世骇俗的言语崩出来,若是能写出这样的诗句来,也不觉得奇怪。”
“只是,在不明就里之前,说抄袭,可知道是抄袭的谁人之作?古人之作亦或是当代哪一位名家?据我所知,还没有吧。更何况三四个月前入赘,之前或是经历什么,也未可知,这般草率的下了定论,怕是有了妒才之名,这是我读书人的大忌,敏而好学,不耻下问,你们的书,读到哪里去了?”
说道这里,夏老才微微有了怒色,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他们一直在意的是江宁沽名钓誉,抄袭他人,可却忽视了这首诗的本身,学问学问,本不就应该是注重学问的本身吗?这首诗若是三岁孩童写出来的呢?王勃六岁作诗,骆宾王七岁《咏鹅》……
“之后的事情,教给之后考究,真金不怕火炼,而不是这样猜忌,忘记了学问的真正含义。”夏老补充道。
黄子平起身,此刻针对的已经不是一个简单的东林学子岳乐生了,而是整个东林学苑的学生和他们这些个教习。
“子平教学无方,险些酿成大祸,误了学子的前程,夏老醍醐灌顶,如雷贯耳,学海无涯,青山更在青山外,如是这般,以后还要夏老多多提点才是。”黄子平拱手,众位学子自是羞愧难当,平日里引以为傲的风骨竟被夏老说的体无完肤。
岳乐生虽然心意难平,但夏老说的又是实实在在的大道理,自是不敢再说什么。
那边月牙读完,将宣纸举在胸前又转了一圈,却不知道西湖后山之中的东林书院里发生的事情,将会在整个杭州掀起多大的风波。
此刻的她,还沉浸在姑爷的诗作当中。
陈启年与广安俊对视一眼,却是哂笑一声:“今年的东林社,算是栽在了一个籍籍无名的赘婿手中了……”
“走吧……”陈启年笑道:“既然无人能出其右,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旋即与广安俊下了花船,朝着桃花源而去。
方才杨宇凡那中器宇轩昂的劲儿却是被这一首春江花月夜打了下来,他虽然诗词不甚精通,但也不是那种打油诗的水平,自然能够分辨出这作品的好坏。
第十五章 公子请留步
夏末秋初的杭州,仍没有褪去酷暑的燥热,只是在早晚的时候,天气有些转凉罢了,中午的日头却还是火辣辣的,也许只有玉带河和西湖周围,才会凉爽一些。
经过了一夜的喧嚣,城内的空气之中还隐隐约约弥漫着昨晚的气息,那是一种混合着胭脂和酒气的味道,伴随着早起微凉的风吹进了小楼之中。
江宁对于昨日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一个才子之名,在一夜之间传遍了杭州,又有夏康这等的文学大家的赞许,对于东林学子的教育,一褒一贬之间,无形也是抬高了江宁的身价,这两日传了出去,免不得又是一番谈论。
夏康与毕成安离开东林书院的时候,也谈起了江宁,若是真有才学,为何不考取功名,建功立业,登庙堂之高?只是这赘婿的头衔,注定了想要有什么建树,却是难上加难了,二人无不感到惋惜,但却又不敢早下定论,毕竟江宁给二人的感觉很奇怪。
江宁起了床,睡了一夜,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下楼正遇到月牙提了水桶,便顺便帮她提了出去,放到了院子右侧的小厨房中。
月牙本是不肯的,觉得江宁是姑爷,又是读书人,看昨天的情况,应该是为才子,怎么能干这种粗活呢?可江宁却丝毫不在意,连给月牙说话的机会都没有,将水倒进了缸中,便去跑步了。
柳思思早早的便开了二楼小厨房的窗子,看着楼下的长街,这三日倒是见他每日都从河边跑过,一来一回,约莫有半个时辰的样子,她想去打个招呼,毕竟救了她一命,之前那般轻描淡写,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不在意。
与她相交的男子,无一不是贪图她的容貌,可在这人看来,好像对于她的容貌倒是没有太大的兴趣,至少在她感觉是这样的,她也算是阅人无数,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人,也可能是与她交往之人,皆有所图,一遇到这种无所图之人,倒是引起了她的兴趣。
但真正让她对江宁另眼相看的,是昨夜在苏芸儿船上,那首《春江花月夜》,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她自认也粗通诗词,见过的才子也不在少数,更有不少好诗为她而作,可是真正令她喜欢的,却没有几首,而这首春江花月夜,却是独特,仿佛置身玉树海边一般,看着潮起潮落,皓月当空,嫦娥奔月……
远远地,又看到了他从远处跑来,急忙下了楼,似有似无的拿着东西到了门口,江宁从门口跑了过去,似乎丝毫没有在意到她的存在,直接跑过去了,心中有些失望,可也叹自己不争气,往日里那种毫不在意的心性怎的就在这时候挖了地洞钻起来了?罢了罢了,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喊住才行,连名字还都不知道。
上了二楼,却是无心做饭了,她染了风寒,今日才好,不知道他有没有染上,想到这里,竟不自觉地一抹红晕悄悄在耳根飞起,与天边的红霞倒是有些呼应了。
这半个时辰怕是她自来到杭州感觉最为漫长的的半个时辰了,是不是的朝着长街望去,忽然那一道身影从远处的拐角处跑来,下了桥,渐渐朝着这边而来。
柳思思提了一壶茶,拿了两个茶杯,下楼,等待。
“公子……”柳思思对着身前只有数丈的江宁喊了一声,不知道是不是声音有些小,江宁像是没有听到一般,径直又要跑赶过去,柳思思面色微红,拿着茶杯的右手不自觉地朝前伸了伸,声音又大了几分:“公子……请留步……”
江宁听得这声音耳熟,却没有停下脚步,扭头看去,正是柳思思,旋即却是一脸狐疑,指了指自己,脚下却还在原地踏步。
柳思思点了点头,提了提手中的水杯:“公子要不要喝杯茶?还未请教公子大名,毕竟是救命之恩。”
柳思思穿了一件素裙,头发只是简单的绑了起来,眉眼之间也是美丽动人,这么一说,倒真只是问个名字,喝杯茶的事儿了。
江宁点了点头,喝杯茶倒是无所谓,拒绝这等美丽的女子的邀请,倒是有些不合时宜了。
柳思思本想着到商铺的客厅,可谁知道江宁却是一屁股坐到了门口的台阶上,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接过了柳思思递过来的茶,一饮而尽,这等豪情却是出乎了柳思思的意料之外,原本还以为要行礼,客套一番,现在看来倒是她多想了,之前预想的开场白,也没有用上,倒是白准备了一番。
“妾身柳思思,谢过恩公救命之恩,若不是恩公当日下水救下妾身,怕早已经做了奈何桥上的野鬼,不知恩公尊姓大名?”柳思思接过了江宁手中的茶杯,看着这个奇怪的少年。
“哦,江宁江紫川。”江宁点了点头示意:“救命之恩?奥,你不说我都忘了还有这么个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不用放在心上。”
“江宁江紫川?”柳思思像是想起了什么,看着已经被汗水浸湿的上衣的江宁,满面通红,却始终无法将他与昨日那个震惊了杭州文坛和各大青楼的江宁江紫川联系在一起。
江宁似乎注意到了柳思思的变化,摸了摸脸:“怎么,脸上有什么东西?”说着话,已经站起身来。
柳思思晃过神来:“没,没……你真的是江宁?可我听说……”
“听说?听说什么?”江宁并不知道昨天夜间发生的事情,起床出来的时候,只有月牙起了,王若烟和小昭在前院,还未照面,此刻正是疑惑。况且他来到杭州之后,虽然每日闲逛,但从未表露过身份,只有那两位棋友,夏康和毕成安二老知道他,怎的看着柳思思的表情,像是知道些关于他的事情似的。
此刻江宁也算是从方才的奔跑之中恢复了过来,也算是第一次细细打量了柳思思。
今日柳思思穿的一身淡蓝色的素裙,一排小青花摆在了裙角,头上一根玉簪将头发简单的挽起来,却也有一缕青丝垂下,挂在耳后,面带微红,虽不施粉黛,却也是个极为漂亮的女子,这种漂亮与王若烟的不同,是一种有些成熟的美丽,举手投足之间没有丝毫的拘束,更确切的说,是一种特有的气质,蕙质兰心的气质,与那些现代的美女相比,也是不逞多让的。
柳思思即刻便知道自己是失言了,昨晚在花船之上,与苏芸儿一同去了小瀛洲,听到那首《春江花月夜》,已然是让昨夜的才子都黯然失色,却听闻作诗之人,是王家的赘婿,更可笑的是,王若烟今日也是来到了西湖之会,被商场上的竞争对手嘲笑一番,被一个小丫头拿了江宁的诗,完成了绝地翻盘。
想来这二人是极为恩爱的,亦或是才子佳人的故事,才会不惜才子之名,也要入赘王家,与这位王家小姐长相厮守,这是何等的感人,至少在柳思思听了这故事,会有这样的想法的。
第十六章 明天见
柳思思在极短的时间内可还是无法与救她的那人联系在一起,一个是为了爱情奋不顾身的才子,另一个是不拘一格,行事不安常规的青年,如何能够是同一人呢?
“没,没什么,公子每日都这般……”
“奥,你说跑步吗?”江宁反问道。
柳思思急忙点了点头,眉眼如同弯月一般笑道:“对,跑步……”
“恩……”江宁想了想,也点了点头:“差不多吧,若是没有下雨或者下雪,应该每天都跑步的,只是杭州下雪应该也不会下的很大,下了小雪,只要不结冰,应该也不会停。”
柳思思没想到江宁会考虑这般仔细,笑道:“若是跑回来的时候,可在这里喝杯茶水解解渴也是好的,毕竟半个时辰呢。”
江宁眉头微微皱了皱,呵呵笑了起来:“多谢美意,只是我一个男子,这般在你这里喝茶,会不会对姑娘你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江宁以这种开玩笑的方式说出来,很好的避免了直接谈论这样话题的尴尬,有这般美女说说话,也不乏是清晨的一桩好事,现在的江宁,并没有想很多,毕竟他的身份,也不允许他想什么。
柳思思愣了一愣,这一点她却是没有想到,以前遇到的男子,都是巴不得成天扑在她周围,赶都赶不走,为她的清誉着想的,眼前这男子倒是第一个,一股微不可查的溪流在柳思思心底流动,却是半晌才回过神来,看着江宁的笑容,急忙摇摇头:“不碍事的,清晨也没什么人,厅内虽不大,喝茶还是可以的,再说这里是临街的门市,我也有心思准备做些什么,这么好的门市,浪费了倒是有些可惜。”
这话倒是不假,柳思思这栋二层小楼,里面还有一个套院儿,门前是杭州较为热闹的开源街,临着玉带河,不少酒楼就开在这开源街附近,红袖招更在一条街外,人流量还算是可以的,若是只是用来居住,着实是有些浪费了。
柳思思二人来到杭州虽只有半年时间,但日子过的并不算好,甚至有时候会有些拮据,将二人赎身之后,来到这杭州,几经周折,花费了大半银钱,又盘下这二层小楼,身上的积蓄已然不比之前,平儿自小便是跟在她身边的,现在也已经到了婚嫁的年纪,虽然这丫头嘴上说着不嫁,要等她嫁了才肯,可是如她这般出身和眼界,就算是终身不嫁也不是不可能,平儿的嫁妆自然少不了,免得到了婆家受气,如此一算,只能简单的过日子了。
她也做些女工之类,质量不低,质量高了,产量自然也就少了,东西更是要拜托苏芸儿出手,才能得一个较高的价钱,苏芸儿在洛阳待过一些时日,多亏了柳思思照料,现在柳思思辗转杭州,除了苏芸儿,自是谁都不认识了。
“这样啊,那也好。”江宁道:“如此那就打扰了。”
江宁不知道柳思思的身世,也没想着去知道,只知道应该是两个女子住在这里,一主一仆,定然也是没有婚配的,既然没有婚配,若是他来,自然少不得闲言碎语,她在青楼惯了,却从未在乎过这些,没想到却是江宁最先说出来的,这种玩笑的口吻,没有丝毫的尴尬。
“听说你昨日染了风寒?早早的睡下了?”柳思思就站在门口,清晨的阳光缓缓的从那一丝发梢之中闪过,照在了江宁的眼中,有些耀眼,却是越发的美丽。
江宁一怔:“恩?你怎么知道?”
“呵呵,看来这人当真是你了。”柳思思掩口呵呵笑道。
江宁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之前与之相见,只有区区两次,一次是救人,一次是善意的提醒,怎么现在好像两人倒是相熟一般,昨夜?昨夜发生了什么?
“额……之前我们认识?”江宁对于成婚之前的事情倒是没有丝毫的记忆,若是二人之前认识……但又怎么可能?若是认识,也不会再问他是谁不是?
“可惜了,是个赘婿……”
苏芸儿在小瀛洲之上拿着那首刚抄来的诗,递给了柳思思。
“赘婿啊……这样的才学,倒是可惜了……”
昨日,柳思思还在惋惜,没想到,今日,就已经见到了这个身为赘婿的才子。
王家,江宁,江紫川,赘婿,王若烟的夫君……
思绪从从日拉了回来,柳思思却还是笑笑:“每,没什么,过些时日你便知道了,呀……”
柳思思猛地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转身噔噔噔的朝着屏风之后跑去,紧接着便是上楼的声音,然后是锅碗瓢盆在二楼的小厨房里发出的乒乒乓乓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手忙脚乱,可在江宁看来,却是有意思的紧。
过了一会儿,声音小了一些,江宁也准备离开了,心中想着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回去定要问问清楚,月牙作为家中最为八卦的人,定然知道,隐隐约约之中也感觉到了这件事情与他有关,或者也与昨日的西湖诗会有关了。
江宁想要离开,想着要不要与在这个年代如此“大胆”的柳思思说一声,或是上楼说一声?楼上应该是一个厨房,自己贸然闯进去,应该不好吧……
想了想,江宁还是下了台阶,准备离开了。
楼上的窗口,探出一个脑袋,江宁抬头笑笑:“明天见……”
朝着有些手忙脚乱的柳思思挥了挥手。
柳思思却不知道这挥手的含义,显得有些不知所措,还未回答,却见宁转过身去,继续朝着家中小楼的方向跑去了。
“姑爷回来了……”月牙已经将早上的饭菜端了上来,王若烟也在等着他,与往日而言,有些许不同,可他却说不上有什么不同,昨晚西湖之会,发生了什么?至少现在看来,应该不是坏事。
“你们两个也坐下来吃吧,不必等我们,粥菜还是趁热的好。”江宁洗了一把脸,到了餐桌旁,朝着月牙示意。
月牙与小昭却是有些错愕,从月牙的言语之中,王若烟和小昭已经知道了这位姑爷平日里有些古怪,但是却没曾想竟然会让两个丫鬟做到一起吃饭。
丫鬟就是丫鬟,只能是主人家吃完了才能吃,这是规矩,从小也是这么做的,虽然与小姐情同姐妹,在生意上也算得上是得力的助手,但是这些个规矩还是要守的,这是本分。
王若烟经过昨晚之事,对于江宁的态度也稍有改观,虽然之前也算不上反感,只能说是平淡,自己努力经营之中,江宁也是相敬如宾,没有丝毫的紧迫之感,若是维持这样,倒也还好。
昨晚众人的嘲笑之中,虽然嘲笑的是江宁,但她是江宁的妻子,与嘲笑她又有何不同?一首《春江花月夜》,完全反转了局势,在外人看来,他们夫妻二人,现在应该是恩爱的紧了,否则如何会专程写了诗作差人送来?
她的这位夫君,到底能做出来多少奇事,说出多少惊世骇俗的话来?
第十七章 东林书院
王若烟拿着《春江花月夜》,心中说不上欢喜,却是有些激动,这种激动像是一位才子专门为她写了首诗一样,昨夜睡得很晚,对江宁,似乎有了新的看法。
“坐下吃吧,凉了可就不好吃了。”王若烟笑了笑,示意二人坐下。
月牙和小昭有些胆怯,可小姐已经说话了,只好坐了下来。
二人有些不适应,吃起饭来不住的朝着王若烟和江宁看去,江宁笑道:“怎么,我脸上有吃的?”
“不是的姑爷……”
“那还不快吃?”
“奥……”
“对了,父亲昨日说,书院那边已经差不多了,若是不想去,今日我便回了父亲,所以还是先问一问你。”王若烟放下碗筷,对江宁道。
之前只是提了一句,父亲那边也已经基本上差不多,可江宁毕竟还没有明确的态度,王若烟想了想,还是问了出来。
江宁却出人意料的点了点头:“藏书楼应该也不错,四大书院之一的东林书院的藏书楼,应该更不错,什么时候去?”
“啊?”王若烟倒是有些意外,没想到江宁会答应的这般爽快,昨日之前,她也认为这藏书楼应该也不错,可是那首诗出现之后,她便不这般觉得了。
“奥……”王若烟很快反应过来,几乎是在同一时间道:“这两日即可,院长的名帖就在前楼,相公什么时候想去,月牙拿了名帖可和相公一同前往。”
“姑爷什么时候去,尽管吩咐月牙就是了。”月牙拍了拍小胸脯,嘿嘿一笑。
江宁点了点头:“不过话说回来,昨晚发生了什么吗?为什么我感觉大家……有点奇怪?”
三人听言,却笑了起来,月牙便将昨晚花船之上杨宇凡与何欢一唱一和,如何欺负小姐,如何嘲讽姑爷,姑爷的诗拿出来,如何的惊艳全场,完成了绝地翻盘,说的是绘声绘色,时不时地还加上些肢体语言,可爱而又滑稽。
江宁这才恍悟,为何柳思思会用异样的眼光看自己,想必一个赘婿,如何能写出这般的诗作来?若是他,生在这个时代,也是决然想不通的。
这两日,一首《春江花月夜》以极快的速度在整个杭州城中流传开来,小到街头巷尾,茶楼酒肆之间,只要有读书人聚集之地,皆是在谈论这首诗作的妙处,大到青楼诗会,清官名伶都在传唱这首诗,俨然已经开始谱曲了。
而立人书院内大儒夏康以此诗对诸多学子谆谆教导,更是凸显了这首诗的地位,也说明了这首诗的确是好。
若是江宁知道会有这般状况,说什么也不会去作诗的。
月牙跟在江宁身后,与之保持了半个身位的距离,手中拿着一个名帖,便是立人书院院长齐云梦的名帖了。
这位齐云梦与王家渊源颇深,据说还有些亲戚,受了王家恩惠前往洛阳,与当世大儒朱曦三辩成名,最后也不知道是谁胜谁负,这位齐云梦却是以女儿之身到了东林书院,成为了立人书院的院长,此是开国之后第一件轰动全国的大事,为全国的女儿家开来个好头,但日风之下,却又只此一人罢了。
之后的传言很多,说是朱曦引荐,有的说是宫里发话,要鼓舞天下读书之人,还有的说沽名钓誉,众说纷纭,可学堂之内,女子也只能读书读到十二的年纪,考取功名,更不用说,时间一长,除了四大书院,齐云梦的名字也就逐渐在天下人眼中消失了。
“姑爷,听说书院的院长是位女子,女子怎么能当院长呢?”月牙轻声问道。
江宁笑了笑:“去了不就知道了?”
“奥……”月牙悻悻的点了点头。
“你说为何不能呢?”江宁回过头去反问道。
月牙朝前走了两步,赶上江宁,与之并肩而行,想了想,嘟了嘟嘴巴:“女子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才是正道,若是读书,还不如做些女工,自古贤良淑德都是这样的,所以我觉得还是嫁人,生子,操持好家务,让夫君能够在外闯的时候没有后顾之忧,这才是女子应该做的。”
“可秦朝宣太后,大汉的吕太后,到了唐朝的武则天,不也是女子?上官婉儿她们又有哪一个比男子弱呢?就是十年前黑水之盟的萧太后,若不是她,大元朝又如何能摆脱突厥?黑水之盟看似突厥得了便宜,实则不然啊……”江宁顿了顿:“萧太后之后,现在大元朝的皇后萧云霜,传闻手段也极强,隐隐之中有萧太后的遗风……”
江宁扭头看看一侧的月牙,被他说的一愣一愣的,江宁知道对于此时的人,这种男尊女卑的思想早已经是深入人心,即便是有一两个女强人出现,也只是昙花一现,很快就会被历史的洪流淹没,他也不指望月牙能够听懂些什么。
月牙沉默了半晌,才低声道:“反正,就是不太好……”
“呵呵,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西湖到了……”江宁看着眼前的西湖,小瀛洲与湖岸一处石桥相连,石桥很宽,足够并排行进三辆马车,小瀛洲之后,也有一条石桥,与之相比却是窄了不少,通向了西湖一侧的后山之上,半山腰上耸立着一座书院,便是东林书院了。
上山的路有三条,从西湖到小瀛洲再到书院是最近的一条了。
小瀛洲平日里虽然人不是很多,但也有不少才子在此聚会,小瀛洲与西湖接壤之处,皆是凉亭,散落树荫之下,端的是以文会友的好去处。
转过小瀛洲,一条两人宽的石阶沿着山路蜿蜒而上,两侧更有大理石砌成的扶手,往来的少年皆是意气风发,这东林书院只有东林学子才能够进,一般情况下是不允许外人进入的,只有在院长或者几位教习开课的时候,才会允许青年才俊进入,但一般都需要提前打点的,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行了不过一刻钟,便到了东林书院门前,上了最后一节台阶,是一出足有三百平方的开阔之地,高大的柳树之后,四根盘龙高柱之中夹着三块石帖,中间一块最大,足有五米长短,金字隶书“东林书院”四个大字,左侧为“立人”右侧为“博雅”,便是东林书院之下的两个分院了。
大理石铺路,过了中庭两扇红漆大门大开,两侧竹林莎莎作响,两栋三层的回廊阁楼也随着眼帘出现在了江宁的眼前,阁楼很大,占地方圆足有百丈,一人多高的围墙将这半山腰十亩见方的平地围起来,便是平日里学子们读书和生活的书院了。
第十八章 男女授受不亲,然后呢?
“你是何人?不知这是书院?”一个少年手中拿着一卷书,白衣纶巾,上下打量着江宁和月牙。东林书院除了齐院长,极少有女子出现,这二人的出现,特别是月牙,极易引起众人的注意。
这一日是神武七年八月十八,距离西湖诗会已经过了三日,一干学子听了教习讲课,三五成群的到院门之外的平台小亭里乘凉看景,讨论孔孟之道,研习诗文之词,见到这一男一女,自是奇怪。
东林书院乃是大夏朝四大书院之一,三年前的两榜进士谢必安便是出自东林书院,现在已经得了实缺,进入了仕途,金榜题名之人十之一二也是出自东林书院,可以说是南方读书人之圣地,现在却又一男子带了一个丫头站在院门前左顾右看,实在是有辱斯文,他们身为东林学子,如何能坐视不管?
说话的人名叫程立新,乃是杭州程家之人,这程家在杭州也算得上是书香门第,奈何只有这一个出才的,对孔孟之道颇有研究。
程立新问完,又有几名学子围了上来。
“我们是有名帖的……”月牙将怀中的名帖拿了出来,递了上去。
程立新接过名帖,打开一看,却笑道:“我当是谁,原来是《春江花月夜》的作者,王家的赘婿,江宁江紫川啊……”
身后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在众人看来,虽然前几日传出了这首诗作,也有了夏老的肯定,但更多的是以此机会对众人在学术方面的教导,这首诗从一个赘婿手里出来,九成是买来的,另外一成是抄来的,自是不会有人相信。
江宁面不改色,仍旧站在原地:“奥,正是在下,今日拿了名帖,担任藏书阁管事,不知各位有什么事?若是无事,在下就要去见齐院长了,毕竟是齐院长的名帖,来了不知会一声,终归是不好的。”
江宁自然不会与这些在它看来乳臭未干的所谓才子一般见识,避重就轻,只言明了自己此行的目的,又将齐院长抬出来,这些人再怎么胡闹,也不会对齐院长的名帖视而不见。
程立新完全没有想到江宁会如此淡定,按照他的预想,江宁此刻应该是愤怒才对,无论是赘婿的身份,还是诗作被质疑,都是读书人不能忍受的奇耻大辱,江宁却能够淡然处之?
一时间程立新竟不知该说什么,齐院长的名帖,他怎么拦?
“呵呵,你说是齐院长的名帖,就是齐院长的名帖吗?我若说这是假的呢?”一个有些微胖的少年嘿嘿一笑,从人群之中走了过来,正是东林四大才子之一的余良。
余良能够评为四大才子,才学自然不在话下,而读书人自然是以作品和才学论高下的。
“对,你这名帖我看分明就是假的,一个赘婿,还想来我东林书院藏书阁?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程立新即刻明白了过来,手中拿着江宁的名帖指指点点道。
江宁这时候眉头才微微皱了皱,他并不知道余良的身份,但应该可以感觉到,他在这些学子知中有些威望。
“哦?那我们一同进去,请齐院长看看不就知道了?齐院长自己的名帖,自己应该不会不认识吧。”江宁道。
“欺负人,这明明就是齐院长的名帖,你们,你们欺负人……”月牙上前想去争抢名帖,却被余良拿着晃了一晃,嘿嘿一笑,退了两步。
月牙又要上前,江宁轻轻拍了拍月牙的肩膀。
一股电流瞬间从月牙的肩膀涌遍了全身,整个人愣在那里,回头看着江宁,耳根早已经绯红:“姑爷……”
“男女授受不亲,好你个江宁,当真是有伤风化,齐院长怎么会给你这赘婿写名帖?分明就是假的。”余良喝道。
他的个子低了江宁半头有余,穿着一身绿色的长袍,在江宁看来,如同一个矮黄瓜一样。江宁前世什么没见过,这等无赖也是见的多了,若耍无赖,他称第二,怕是无人敢称第一了。
江宁却呵呵笑了起来:“看来这位公子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啊。”
“口出狂言,今日倒要领教领教,若是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早早滚下山去,当你的赘婿去吧。”余良负手而立,自是信心满满。
“滚吧滚吧……”
“呵呵,区区一个赘婿,还在这里一二三起来了,可笑可笑……”
“就是,当真是欺我东林书院无人了?”
江宁自不去理会,自道:“这句话是出自《孟子·离娄上》,原句是:男女授受不亲礼也。可后面还有一句,各位也都是读了圣贤书的,莫非不知道后一句是什么?”
江宁扫视一周,众人皆是沉吟,却无一人将这后一句话说出来。
“呵呵,不错,那便是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江宁缓缓道来:“男女有别,自当是各守各的道,大庭广众授受不亲,便是为礼,孟子之礼,却不是蛮不讲理之礼,便有了这下一句,嫂溺,援之以手者,权也,权宜之计虽于礼不和,但却是为了救人不得已而为之,方才月牙上前,这位……”
江宁看着余良,却不知道姓名,目光便停留在了余量身上。
余良冷声道:“博雅书院,余良余正山。”
“奥,这位余良余正山,定然不会把名帖还回来的,那么月牙很有可能扑空摔倒在地上,诸位也都是东林书院的学子,读的是圣贤书,孔孟之道,当以仁爱为首,却能看着月牙姑娘就这般摔倒?还是在这东林书院门口?诸位可不顾东林书院的名声,可我不能不顾,毕竟还要在藏书阁执事,故而拍了拍她的肩膀,避免她摔倒,一来免受皮肉之苦,二来保全东林学子名声,三来吗,不知道院长知道了余良余正山这般调戏我家丫鬟,是不是也会说一句,男女授受不亲?此事传扬出去,东林书院四大书院之中怕是要笑掉大牙了……”江宁说着,笑着摇了摇头。
“你你你……口舌之利,口舌之利……”余良指着江宁,却被江宁趁机一把将名帖夺了过来,拱手笑道:“既然还给我了,我便收回了。”
又对月牙笑道:“以后别把自己的东西给别人看,万一不还了呢,难不成还要报官不成?”
对于这种无理取闹,江宁自有一套办法。
第十九章 资质足够了
书院的柳树下,一个石桌周围坐了三人,中间的一个端起茶杯,将热气吹散,虽然是书生模样,但眉宇之间却透露出飒爽之意,身边两人与他年纪相当,但明显也是有些拘谨,没有少年那般随意。
自江宁二人出现在这平台之上,他便注意到了,毕竟敢带女子上来的,除了齐院长之外,这位王家赘婿江紫川是第二个,看着诸多学子围攻,本以理所应当的被口诛笔伐一番,灰溜溜的离开,但从江宁开口,他便发现了江宁并非如他所想。
果不其然,江宁一番话下来,竟让这位东林四大才子之一的余良余正山哑口无言,这倒是第一次。
“有趣……”少年微微笑了笑。
这余良明明是找事儿的,反倒被江宁抓了把柄,得理不饶人,将孔孟大道说了一通,不管对不对,反正这会儿把余良众人给绕进去了,目的也就达到了,这就如商场一般,后悔的合同多得是,但都是签了之后的事儿了,至少签的时候,也没人把刀架在你脖子上逼着你。
江宁这么一说,反倒成了为了东林书院和诸多学子着想了,这余良如何不气?
而在书院大门之后,早有一个丫鬟快步朝着西侧的小楼跑去,不一会儿,一个女子从房间走出来,过了走廊,快步走过了花间小路,到了门口,前脚刚要踏出去,却正好听到了江宁这一番的长篇大论,反倒是右脚在没有踏出来,转身道:“就说是我的名帖,你带这位江公子去登记一下吧,一首《春江花月夜》当个执事绰绰有余了。”
“小姐不去了?”
“去什么去,巧舌如簧之辈罢了,还是不见的好,早知如此,便不写那名帖了,本以为是还了个恩情,现在看来却是找了个祸害。”女子说完,转身又原路返回了。
书院之外,余良面红耳赤,还未搭话之际,却见那小丫鬟从书院之中缓步走了出来:“是江宁到了吗?”
江宁拱手:“正是在下。”
“名帖可带了?”
“带了。”
“随我来吧,今日之后他就是立人书院藏书阁的执事了。”方才还显得有些青涩的丫鬟,现在在众人面前却一点也不显青涩。
“馨儿姐,这……这……”方才说话的程立新刚吃了哑巴亏,众怒之下,诸多学子如何会放过这个赘婿?可偏偏这时候,馨儿出现了,指明了要带走江宁。
馨儿眉眼一横:“一首《春江花月夜》当个执事绰绰有余了。这是小姐的原话,你若是有什么意见,与小姐说就是了。”
余良与程立新却是猛地吸了一口凉气,咬牙道:“学生……不敢……”
“走吧,随我登记一下,诸多事项你还是要知道的。”馨儿从齐梦云的态度,显然已经明白齐梦云对这个江宁也只是礼貌上的帮衬,并算不得是自己人,更何况是一赘婿的身份。
江宁自然能够感觉到情况的不妙,若是再不来人,他这个藏书阁的执事其实当不当的也就无所谓了,只是不好拂了岳父大人的面子罢了,好心好意的找了个差事,辜负了也不太好。
江宁跟着这位叫馨儿的姑娘,径直入了大门,朝着左侧转入回廊之内,远远地便看到了一处建筑,经过过湖心亭,绕过了一处假山,便到了奇怪的三层阁楼,阁楼占地不大,只有四百余平,前后有两个门,从门中便可以看到成排的书架上摆满了书籍,每一个书架足有两米多高,成环形围绕,尽可能的利用了空间。
二层阁楼却是凸了出来,呈圆柱形,突出的部分约有四五米,再往上便是三层,与一层类似,只是面积缩小了约莫三分之一,这样的建筑若是放在江宁之前生活的社会,自是平常无奇,可是在这是朝代,却是显得有些独树一帜了。
“随我来吧。”馨儿示意二人跟在身后,进了藏书阁,江宁这才知道二层的用途。原来这三层之间用回廊楼梯连接而成,中间镂空,只有一层和二层突出部分是藏书之地,三层却是被严严实实的封住了,只有两处楼梯自由上下。
馨儿从袖中拿出一串钥匙,取下一把递给了江宁:“这是藏书阁的钥匙,每日从晨读到下午讲学结束,都是藏书阁开阁的日子,每月逢5闭阁,你也可有个休息的时日,自然你若是有事,可将钥匙交给立人书院的乔文云和聂文兴二位教习,也可从这些个学子里挑选一人协助与你,平日里做好登记即可,俸禄五两银子,明日便可以开始了。”
说完,馨儿收了名帖,转身便离开了。
自始至终,江宁却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全凭馨儿一股脑的说完。
“姑爷,这些读书人,太欺负人了,不行,回家我要告诉小姐。”月牙站在江宁身后,有些不平道。
此时这藏书阁也有不些学子寻书,拿了书便在登记册上进行了登记,江宁拿了登记册扫了一眼,登记也算是有序,这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差事。
“呵呵,这就叫欺负人?”江宁笑道。
“这还不算是欺负人嘛?”月牙道:“咱们家好歹也是杭州有名的丝绸商,小姐又是咱们家的顶梁柱,姑爷怎么能这么被这群人欺负……”
月牙这般说,一来的确是从学子到丫头对于江宁的态度,都及其恶劣,在她感觉,姑爷的才学应该比这些人都要高的。二来也是江宁刚才护了她,免得她卷入其中,被别人看了笑话。
月牙虽然三年前便已经跟着王若烟在外,帮着看管些生意,性子自然要比寻常女儿家要强,但毕竟还是个十四五岁的丫头,即便是再要强,又能要强到哪里去呢?
这四个月的朝夕相处,江宁自然是能够感觉得到的。
“没事,别放在心上,反正这也没什么事儿,只是寻常的登记造册之类,闲了还能看看书什么的,倒也清净。”江宁笑笑:“走吧,看也看了,还少些东西,明日寻了一并送来就行了。”
“还少东西?少什么?”月牙看了看这里,却是不明所以。
“明日便是二十,藏书阁闭阁,正好也改造一二,方便管理。”江宁笑了笑。
“管理?什么管理?”
“没事没事,我写些东西,一会儿你买了差人送来……”
“给书院办事,还得我们拿钱吗?姑爷……”
“让你办你就办吧……”
“好吧……”
第二十章 鱼香豆腐
“怎么就闭阁了?”
“就是啊,还说取一本《说文》考究一二,齐院长……”
“不对,昨日来了个名叫江宁江紫川的,馨儿姐亲自领进了书院,说是藏书阁的执事,当时还和余良、程立新等人争论了一番,听说二人来落了下风,若不是馨儿姐出面,恐怕还不一定能进来……”
“江宁江紫川?可是写下《春江花月夜》的赘婿江宁江紫川?”
“正是此人……”
“惹了余良,呵呵,这次有好戏看了,藏书阁本就只有一个,建在立人书院,博雅书院意见很大……”
“我可还听说,昨日不知道是谁买了一些个货架之类,送进了藏书阁。”
“新官上任三把火,我看呀,这位江紫川,是要引火烧身咯。”
“引火烧身,我看呀,书院要热闹咯……”
说话等声音越来越远,直到消失到了假山之后。
陆陆续续的还有不少学子来到藏书阁,也都会碰了壁,悻悻而回,所说的,皆是《春江花月夜》和昨日争斗的余波。
在关了门的藏书阁内,却有一个人影,像是没听到门外的言语一般,自顾自的忙着手中的活儿,时而拿起毛笔写写画画,时而将货架挪动位置。
这不是那些个学子口中的江宁江紫川,又是何人?
本想着只是一个闲差,上下个班儿,或是偶尔翘个班也是不错的,每月还有五天假期,算起来也算是个一般的工薪阶层,对于江宁来说这样的工作模式还是挺好的,可昨日那样一闹,日后要还抱有这样的幻想,已然是不可能了,能够入得了东林书院的,其实并没有几个是寒门学子,绝大部分都是家境不错的。
而那些真正有钱的,如杭州丝绸的头把交椅的杨家,两个儿子杨宇凡、杨宇仁虽然也有些才学,但注定了是要继承家业的,吃穿不愁,在学问上也就马马虎虎了,而东林书院又不是拿钱能够进来的,所以这里的学子是有真才实学的,可东林书院每年三百两的学费,又让那些寒门学子望而却步。
李思思做了鱼香豆腐,金黄之中带着香气,点缀着几点葱花,却是一种北方家常豆腐的做法,用白盘子盛了,端给了江宁。
李思思跟隔壁的大婶儿学了几日,又从街上买了不少的豆腐比较,才做出了这样的饼来。
杭州的早晨是比较慵懒的,学子和商贾却在早饭上极少下功夫,这也就成就了杭州的早点是最为热闹的,而那些包工之人,哪里还有时间去寻思吃什么,怎么吃?
生活要继续,总要有些尝试才行,否则坐吃山空便是早晚的事儿了。
江宁早起起得很早,昨日清晨的狼狈,终于在江宁看到鱼香豆腐的时候,找到了原因。
“这是你做的?”江宁用筷子夹起一块儿,倒是与现代的有些相似。
李思思点了点头:“第一次做,也不好意思拿出去,恰好你来了,尝一尝提提意见?”
“怎么,要做生意嘛?”江宁说着,将豆腐塞到了口中,有些涩,有些干,家中自己吃还算是可以,却上不得台面。
但这些话自然不能说出来,与柳思思只是刚刚认识,还不了解,对于脾气秉性也还不知,贸然说出来,怕是要得罪人了,故而将话题从口感味觉引到了目的上。
一个美丽的女子卖豆腐?无论是在古代还是现代,都是一个反常的现象。
早就有“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长恨歌》中也言,“天生丽质难自弃”“七夜七日长生殿,夜半无人私语时”,才子佳人更是美名不断,如何会去摊煎饼?怕只是为了生计了。
李思思在江宁的对面坐下,二人在大厅之内,却是开着门,微微点了点头:“是啊,做些女工总不是长久之计,这门店若是不用,也着实有些浪费,从这边往前走两个街口,人流很多,又有不少酒楼,若是在那里摆个摊位,想必也好。”
江宁看着李思思眼中的光芒,像是现在已经有了摊位,每日里看着顾客来来往往,享受着丰收的喜悦。
“若是要出摊位,恐怕还需要改良改良,你知道有多少种这样的豆腐做法?”江宁想着这样的女子,自己若是能帮上一些忙,自是极好的。
芊芊素手,拿得动菜刀,抹的了鸡鸭,这些都是新的尝试,否则,那皓腕素手也不会如此白皙,不知道她以前是何等的养尊处优,可现在应该只有她与那丫鬟相依为命了。
自食其力而不是怨天尤人,努力改变困境而不是攀龙附凤,若是以她的姿色,稍加打扮,用些心思,在如此繁华的杭州找一处不错的人家,甚至是有名的才子,想必都不是什么难事,可偏偏要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这种魄力不是一般女子能够做到的,也不是一般女子能够想到的。他问过月牙,女子应该干什么,月牙的回答与这时代的回答,应该也差不多了,月牙生活优越,虽然是丫鬟出身,但吃喝用度比寻常人家要好上不少,她的想法是如此,更不用说底层的人了。
这也是江宁对李思思另眼相看的原因,这是一种与这个时代截然不同的人格魅力。
李思思细眉一簇:“知道的不多,可酒楼之中有的,吃来吃去也就只有几种而已”
江宁想了想,将最后一块儿放入口中:“家中的豆腐先放一放,坏了也不要紧,这些天你想办法把酒楼的豆腐系列的菜品都找一找,我也会多加留意,自然我得建议可信可不信,决定权在你的手中,我顶多就是参谋一二罢了。”
柳思思沉吟半晌,却是苦笑了起来:“呵呵,过了秋天便入冬了,我想着能够赶在入冬之前出了摊位,趁着天气寒冷,东西坏的慢一些,入了冬也好有些好碳,现在看来,还差得远呢。”
话语之间却是难掩的暗淡与失落。
江宁却道:“不着急,还有两个月的时间,知己知彼方能够百战不殆,若是你的方法行得通,再考虑后面的事情,若是行不通,再想想其他办法,方法总比困难多吧。”
柳思思看了江宁一眼,却是有些感激的。
“对了,有点淡,早起的人,需要一些味道刺激……”
江宁回头,对站在门口的李思思道,说完,便奔跑着离开了。
“有点淡?”李思思皱了皱眉,心中却是有些诧异。
第二十一章 改造后的藏书阁
第二天一大早,江宁到了李思思门前,将他知道的这些酒楼的关于豆腐的菜肴列举了一些,交给了李思思,又将昨日鱼香豆腐的做法改良了一二,将步骤和配料都写在上面,让她试着再做一次,自然他还是要第一个品尝的。
一件商品的畅销,有时候与商品本身的价值并没有太大的关系,而是要结合多方面来看,市场、受众群体、营销策略、刚需、城市的经济环境和居民消费水平,当然产品的质量问题也很重要,不能弄虚作假是首当其冲的。
因此江宁并不着急,也劝李思思不要着急,市场销路都可以慢慢的来,只有这第一步,对于产品的质量,必须是极高的,若是这东西能弄出来,定然会引起杭州美食界的震荡,说不定,在全国都会文明遐迩的,不过路要一步一步走,事情还要一点一点来。
江宁第一日做书院的执事,还未开门,便有不少人等在了藏书阁门外,其中自然少不了余良与程立新等人。
开了门,原本还有些说笑的众人,却在看到藏书阁大门大开的时候,目瞪口呆……
“要进的,从右侧进,每次只能通过一人,登记进入时间和姓名之后,方可进入,要出的,从左侧出,登记借书的书名、姓名、借阅时间,方可出去。”江宁指了指左右两个通道,类似现代社会公园的进出口,每个通道拐两道弯儿,起到了很好的限流作用。
两侧各有一个半人多高的柜台,上面放着两个登记册,墙上更是挂着一张白纸,写着“借阅三条”
一、借阅时间超过十日未归还的,每一日向藏书阁缴纳一两;
二、借阅归还损坏的,按照三倍价格赔偿,藏书阁内物品刻意损坏的,三倍价格赔偿;
三、每日下午闭阁,逢5休息。
有人一字一句的将这“借阅三条”读了出来,身后学子一片哗然,站在门口指着江宁骂道:“满眼的银钱利益,满身的铜臭,三条借阅,字字不离银钱,简直就是商人嘴脸……”
“想钱像疯了吧,赚钱赚到书院来了……”
“书院岂是这等满身铜臭之人撒野之地?滚出去……”
“靠着关系进来的关系户,我们东林学院不准……”
“不准……不准……”
门外的叫骂声此起彼伏,越来越多的学子被这叫骂声吸引过来,得知了收费之类的无理规定,也加入到了叫骂的行列之中。
这种情况已在江宁的意料之中,若是他们没有丝毫反应,那才是奇怪了,早晚都会针锋相对,下马威已经下了,江宁自也不是忍气吞声的主儿。
余良怒道:“此人在书院,还担任藏书阁执事一职,简直就是对圣贤书的侮辱。”
“余良所言不错,在下也以为江宁作为藏书阁的执事,这样做有失妥当。”余量身边一人站了出来,开口说话。
此人一出,诸位学子皆是闭口聆听。
“运承兄所言极是……”
江源已经在藏书阁之内,将从家中带来的雨前龙井放到了茶壶之中,热水浇下,将头道茶倒掉,再沏一次,茶香四溢。
至始至终仿佛没有听到门外任何的言语一般,自顾自的沏茶,倒茶,品茶。右手还拿了一本书,乃是一本《百年华夏》,是一本讲述大夏朝百年功业的书,写书之人名叫慕容熙,当朝翰林院三品翰林编纂,据说此书问世,当朝太师耿敬国亲自作序,面呈官家,官家大赏,其中虽有不少阿谀奉承之词,但也有些真知灼见,对于百年间的大小事情描写的也相对详细,江宁出于专业的本能,对于历史还是更感兴趣一点。
端起一杯茶,青饮入喉,缓缓开口道:“诸位,若是不观书,不还书,不借书,便散了吧,晨课马上就要开了。”
说完又专心致志的看起书来。
“晨课?哼,我们的事儿,什么时候轮到一个赘婿操心了?”
“我们就在这里等,等两位教习替我们天下学子做主,将这混账赶出去……”
“对,实在不行我们去请齐院长。”
这些个学子皆是十五六岁,大的如四大才子也都不过二十,个个皆是血气方刚,已经有几人前去讲学堂请教习,又有几人前去寻齐院长。
“能把我辞了最好,不过得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了。”江宁在书下微微道。
本想不争不抢,可是这般回去,总不能跟岳父大人说不相干了吧……
“竟有此事?”讲学堂内,几名学子将那通道的改造和“借阅三条”一五一十的禀报过后,聂文兴与乔文云二人皆是倍感震惊。
“此事要通知齐院长才行,毕竟此人是拿了她的名帖来的,就算是要赶走,也得齐院长发话。”聂文兴摸了摸有些肥胖的下巴:“文云兄,你说呢?”
乔文云比聂文兴虚长几岁,二人又同在一处当教习,自是关系非比寻常,旋即点了点头:“此言有理,我们先去看看情况如何,再做定夺,你们先去。”
那几个学子闻言,心中便有了底,兴冲冲的朝着藏书阁而去。
倒是乔文云拉住了正要前去的聂文兴:“此事,不妥,我二人还是晚到一些好。”
“文云兄此言何意?”聂文兴皱眉问道,旋即微微张了张嘴巴:“原来如此,文云兄是怕此人身后……”
“不错,你我都过了那意气风发的年纪了,若是那《春江花月夜》真的是此人所写,此人才学自然是不浅,甚至在你我之上,可是入赘了,这如何解释?齐院长的名帖,明显是齐院长还了王家家主王公庸的人情,偏偏来当一个藏书阁的执事?此事不通啊……更何况,你还记得诗会的事吗?入赘不过三四个月,如何能认识夏老?”
乔文云越说,二人心中越是没底。
聂文兴拱手道:“多谢文云兄答疑解惑啊,否则今日不知觉就要酿成大祸啊。”
“不止于此,先看看情况再下定论吧。”乔文云道:“至少要看一看乔院长的态度。”
这边二人心思缜密,那边乔梦云也是极其意外,馨儿打发走了学子,说是乔院长马上就到,学子这才作罢。转身告诉了乔梦云,乔梦云面色却是极为难看。
“此事,应该成不了,馨儿,你拿着这封信,到上将军府去,找一个名叫张浩的副将……”
第二十二章 就这么定了
齐梦云坐在马车上,身后还有十名骑兵护送,从马车帘子的缝隙间,可以很清楚的看到那高耸的城墙,杭州,她回来了。
“齐院长,前面就到杭州了,我等的护送任务也算是完成,回去之后与长公主也有交代了,不知齐院长有没有什么话要属下带回去的?”一声战马的嘶鸣之后,一个骑兵骑着马走到了齐梦云马车的一侧。
齐梦云缓缓道:“几位将军辛苦了,入城后一切用度皆记在我名下即可,长公主嘱托,梦云自不敢忘,自当兢兢业业,肝脑涂地。”
“齐院长客气了,您是我们大夏朝第一位官家赞赏的女才子,与朱曦大人一辩,名动洛阳,我们兄弟几人能够护送您这样的大人物,自是承蒙长公主的信任,也是我等三生有幸啊。”为首之人笑道。
“将军说笑了,梦云女儿之身,这一路多亏几位将军照拂,才能够平安到达杭州,恩情如同再造。”齐梦云微微一笑道:“不知道将军尊姓大名,若是以后有用得着梦云的地方,将军尽管开口便是,梦云自当竭尽全力。”
“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羽林卫偏将张浩是也……”
“张将军,小女子不便行礼,将军海涵……”
“哈哈,哪有什么礼不礼的,都是自己人,呦,那是谁?那不是杭州太守乔遵乔太守吗?呵呵,齐院长果然是衣锦还乡啊,太守大人亲自迎接,老二,你去答话,就说你是头儿,我看见这些个地方官就头大。”
“大哥,每次都是这样,弄得好像我是大哥似的……”
“哈哈哈……”兄弟十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齐梦云站在二楼的窗台,听着不远处的叫嚷声,忽然间觉得心中很烦躁,可又不能将这种烦躁发泄出来,整了整冠带,叹了口气,朝着藏书阁的位置走去。
齐云梦从来都是男装的打扮,但是却掩盖不了那种容貌之下的美艳,至少江宁见到齐云梦的时候是这么认为的。这种美丽与王若烟的柔弱爱怜不同,与李思思的淡雅清新也不同,更多的是一种知性的魅力。
“齐院长来了,齐院长来了……”
“齐院长,这江宁是在是太过分,将书院当成什么了?是他王家的赚钱工具吗?”这个“王家”咬得很重,似在提醒众人江宁的身份。
“滚出书院,斯文败类,《春江花月夜》也是抄的吧,从哪儿抄来的?”
“对,能做出这样的事,那等诗词怎可能出自这种满身铜臭之人的口中?”
齐云梦顿了顿身子,脚步在通道前停了下来,众学子更是面带微笑,看着屋里的江宁。
江宁也看着齐云梦,青山眉宇之间,带着许多的忧愁,他不知道齐云梦的心事是什么,也不想知道,能够在这样一个时代,身为女子的她成就如此高位,能够让天下学子心服口服,定然不只是身上的才学这么简单。
全场的焦点都在齐云梦的身上,只见她从右侧进去,到了柜台前,翻开了登记册,又从左侧的通道出来,来回走了两次,旋即回到了原位。
“很好,以后就这么执行,院长那边我去说,至于三条规定,也遵照执行,我自来到书院以来,书院日常开销与日俱增,现在已经无法负担,即便是教书育人,你们的笔墨纸砚,衣食住行,都是学院负担的,此项收入全部纳入书院日常开销,至于下午闭阁,藏书阁开放这么些年来,也没见有谁能在里面待一天的,既然没有,闭就闭吧,谁还有异议?”
齐云梦有些生气,期初大家还以为是冲着江宁,现在才知道是冲着这群学子,至于为什么,却不得而知了。
当第一句话说出来的时候,所有人都愣住了,怎么会是这样?按照众人的预想,应该会将江宁赶出学院才是,为何会遵照执行?这不是默许,而是表态,支持江宁做出的举动。
“院长……”
“院长不可啊……这……这……”
“有何不可?”齐云梦道:“难道经史子集就是从古就有的吗?孔孟之道就是先天而为吗?不可?不可?”
齐云梦说话的时候,明显与平日里的她不同,平日里都是以先生自居,诸多学子也知道,能够与朱曦辩论,得到官家召见,其中的才学不问自知,自也无人敢挑战,可平常的齐院长并不是今日这般。
不怒自威。
江宁看着齐云梦的背影,这是给他的第一感觉,这种感觉在商场那些精英大佬身上也能感觉到,特别是董事会,这种感觉极为强烈,他若是想,也可以举手投足之间就表现出来,但从这个只有二十三岁的齐院长身上感受到,却是不简单。
为什么要肯定?而且如此决断?这是江宁没有想到的,本以为会争辩一番,齐院长出面,将他赶走,回去之后与岳父大人有个交代,往后吃吃喝喝,攒些钱带着老婆丫头出去旅旅游,搞一些发明创造,自娱自乐。
可齐云梦果断的将他美梦打碎……
学子们不敢再说话,谁也不愿去招惹一个已经明确表态的院长,要知道大夏朝的科考可不仅仅是科举这么简单,还要有分院长和院长的推荐信,这种东西相当于引荐,齐云梦是立人书院的院长,但是也有官职的,是正四品。
杭州太守正三品,上将军从三品,故而除了这一文一武两位大员之外,便是东林书院的挂职最高了,虽没有实权,但毕竟也是朝廷命官。
终于,有人注意到了馨儿不在,要知道齐云梦与馨儿是形影不离的,可现在只有齐云梦……按说,馨儿也应该来才是……
“无事就散了,晨课已经开始了。”齐云梦提醒道。
给了台阶,众人也不是傻子,自然要赶紧下来,行了礼,便匆匆离开。
“这个江宁,究竟什么来头?给我查……”余良对身边人咬牙切齿道。
“不管什么来头,在书院造次,院长也不可能次次都护着吧……”孔运承也随口提了一句。
“看来,解决了……”乔文云站在屋前,看着没有丝毫兴致的学生朝着讲学堂而来,长长的出了一口气。
聂文兴皱着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乔院长出手了吗?这个江宁,到底什么来历?当真是赘婿?”
齐院长四年前来到书院,教书育人,与世无争。当二人听闻齐云梦发了怒,更觉不可思议,暗下主意,定是要考一考这个江宁,到底是几斤几两。
第二十三章 最早的发明家
齐云梦在呵斥之后,并没有丝毫逗留,甚至连头也没有回,径直朝着自己的居所而去。这也是江宁所希望的,他可不想与这位女强人齐院长有什么瓜葛,这样的人特立独行,根本猜不透她心理在想什么,或者后面要做什么,他不喜欢没把握的事情,即便是人也一样,准确的来说是排斥。
城北的主干道是由南北的朱雀街和东西的夫子街划分而成,相较于城中心的西湖和城南的太守府、将军府而言,却是落寞了不少,多是些小商贩居家之地,这时候都已经在城中的大街小巷出摊了,街头巷尾只有孩童在嬉笑打闹,弄得满身泥土,乐此不疲。
江宁左拐右拐,到了一条南北巷子之中,这巷子名叫猫耳巷,从怀中摸出一把钥匙,开了锁,反手关了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处有些杂乱的小院子,还有并排的三件房子,推门而入,江宁便在椅子上坐下,从怀里拿出了用于封口的蜡,将桌子上的玻璃管一头插在了密封的玻璃瓶中,用蜡封好,另外一侧的玻璃容器中倒上了白酒,也封住,然后在煤油灯上架起了一口小锅,放上水,将玻璃瓶放在其中,再把连接这白酒的玻璃瓶放在地上的木盒中。
手中拿起毛笔,在桌子的另一侧开始努力的回忆……
这种看似很简单的的蒸馏过程就是简单的自制酒精的过程,江宁并非是闲着无事,而是有很多东西要做。
这个时代与北宋很像,现在的突厥王庭与辽国类似,大元王朝与女真族也差不太多,甚至是这种格局都很像,他是历史专业出身,这种敏感还是有的,一切都是从唐末之后的五代十国出了岔子,统一华夏的不是宋太祖赵匡胤,而是夏高祖,可是之后的杯酒释兵权也好,重文轻武也罢,到十年前的黑水之盟,都与北宋太像了,像到能够重叠到一起……
玻璃这东西,最早出现便是在公元前2世纪,在魏晋南北朝的时候,成为了贵族的器物,经过了盛唐的发展,到现在虽然算不得普遍,但也不难找,江宁花了十几天的时间,才将各式各样的玻璃器皿找齐,可惜对于之前的工科都已经还给老师了,现在也只能凭借记忆和实践了。
第一步便是制作酒精,提纯的过程很慢,归根结底还是失败了几次,这酒的度数较低,一般也就是十来度,最后换了高度酒才得以成功。
北宋亡国,国都南迁至杭州,最后被蒙古忽必烈取而代之,虽然他生活这百年不至于到这种地步,但经济的繁荣和军力的羸弱,距离黑水之盟已经过去了十年,十年时间,足够一个王朝的崛起了,现在做的这些,也不过是自保罢了。
现在突火枪已经开始出现在军队中,但是却被朝堂当做了奇巧淫技,虽然装备了一些,但基本上都是不用的,如今东南成都义和山匪患猖獗,与当地的官兵已成了对峙的状态,内忧外患之下,江宁可不相信这样的和平还能够持续多久,历史之上本就是战争推动发展的,这一点他再了解不过了。
万一,若是万一有了什么,也好有个自保的手段,或者是将损失降到最低才行。
日落西山,江宁将所有的东西归位,之后便关了房门,过了玉带河,顺着文源大街朝着王家而去。
江宁在夕阳之下,刚走到玉带河桥上,迎面却见到了一位老者,急忙拱手:“夏老……”
迎面而来之人不是他人,正是他的棋友夏康,身后跟着他的管家刘三,此行只有他们二人。
“呵呵,是紫川小友啊,自你成了才子,写了名诗,便不来下棋了?你那一招釜底抽薪,我可是已经想好了破解之法了,等了你两日却不见你来,今日有没有时间?到老夫府上切磋一把?”夏康呵呵笑道。
“额……天色已晚,家中妻子还在等我回去吃饭,要不改日?”江宁微微笑道。
这一问一答之间,夏康也已然确定了
身后的刘三却是有些异样,若不是这些年来江宁察言观色的本领已经到了一定的境界,怕是也发现不了。
夏康也是微微一愣,笑道:“这个好说,阿三,你到紫川小友的府上去,知会一声,说我与小友一见如故,无论如何也得分出个胜负,哈哈哈……”
江宁见状,已然是无法拒绝,便随着夏老朝着夏府而去。
夏府很大,至少要比王家还要大一些,风格也接近自然,院中种的是梅兰竹菊四君子,两条石路穿插其中,三进院后,才是夏老的主厅。
其夫人早已经在主厅摆好了点心与茶水,见了二人出来,便笑着迎上去。
夏夫人虽是四十的年纪,但也是风韵犹存,朴素淡雅的气质呼之欲出,举手投足之间一看便知道是大家闺秀的身段。
“想必这位就是江宁江紫川了吧。”夏夫人微微一福。
江宁急忙拱手还礼:“夫人慧眼如炬,正是在下。”
“呵呵。”夏老在一边摸了摸胡须,呵呵笑道:“几个月前在西湖小瀛洲外遇到江宁小友,棋艺之高超,就是毕老都不能胜之,回来之后每每提及,都是刚开颇多。”
江宁这才明白过来,旋即道:“不过雕虫小技,在夏老这班门弄斧了。”
夏夫人呵呵笑道:“呵呵,雕虫小技?你可是不知,他呀,每日都要花上一两个时辰研究棋谱,还说什么不通不通,此子阴险狡诈之类的,原来说的是你……”
二人听完,哈哈大笑起来。
“快请进。”夏夫人让开路,旋即吩咐道:“吩咐厨房,多做两个菜,今日老爷怕是要喝几杯了。”
“呵呵,知我者,夫人也,哈哈哈……”夏老摸着胡子,欣慰的点点头。
“哎,你呀,就喜欢两样东西,要么是棋,要么是酒,比你两个在外的儿子还亲,真不知道怎么想的。”夏夫人打趣的埋怨道。
“蓬莱文章建安骨,梅兰竹菊见文章,怕是哪一个离了酒,便不能有现在的高度了。”江宁点了点头。
夏康心中微惊,未曾想江宁出口便是这般见识,更加认定了那《春江花月夜》不会是出自他人之手了,旋即道:“走走走,看今夜我不杀你个片甲不留……”
“指不定谁人仰马翻呢……”
“你这小子,横竖无理,定要决战到天亮……”
第二十四章 叫我江宁就好了
“小姐,就是他写的那首诗吗?”平儿看着那个大汗淋淋的文弱书生朝着这边跑步过来。
柳思思点了点头:“应该是,这杭州还没听说有第二个江宁江紫川的。”
“是他着了豆腐的菜品?”
“恩,也是他。”
“小姐……”平儿说着,确实有些不乐意:“小姐你是不是……”
“瞎说什么呢?”柳思思白了平儿一眼。
平儿却不以为然,噘嘴道:“那为何今日按新方法做了鱼香豆腐?味道好是好,可你这也太上心了吧,每日起那么早就为了做这东西吗?”
柳思思娇嗔道:“总不能坐吃山空吧,他的一些建议虽然没有听说过,乍听闻是有些奇怪,但后来想想,也不无道理。”
“哼,以前洛阳那么些名门公子为见小姐一面,不惜一掷千金,现在倒好,小姐竟为了这个臭书生说起平儿来了。”平儿自是气不过,说到底也是为柳思思打抱不平。
洛阳醉雨轩,谁不知道柳思思的名号,天策将军府、太师府又如何,不也是为了柳思思闹得不可开交?现在倒好。
柳思思只是有些不悦:“以前的事情都已经过去了,现在的我们和以前截然不同,切不可再作比较,现在我们不过是平头百姓罢了。”
话音刚落,江宁已经到了门前,见柳思思站在门口,停下了脚步:“怎么样?我的方子味道如何?”
柳思思笑道:“自是比我之前的要好上不少,已经做了新的,要不要尝尝?”
“也好……”江宁进了屋,桌子上早已经放了一盘鱼香豆腐。
“恩,不错,这味道与酒楼的也差不多了。”江宁品了品,味道自是不错:“对了,菜品搜集的如何了?”
平儿看了柳思思一眼,没好气的从袖中拿出一张纸,放在桌上:“诺,就是这些了。”
江宁微微一愣,看的出平儿倒是不怎么欢迎他,旋即也是尴尬的笑笑,打开来看,上面列着十三道豆腐的做法,自然没有他知道的多。
“呵呵,有没有纸笔,我这儿有几道新菜,你可以尝试着做一下,还是那句话,剩下的豆腐不要扔,坏了也不要扔。”江宁道。
“坏了还不扔?难道等着发霉?吃坏了肚子?”平儿没好气道。
“平儿……”柳思思白了平儿一眼,却也没有生气。
“知道了知道了……我这就去拿……”平儿转身到后院去拿纸笔。
“公子勿怪,平儿就是这直性子,与公子不熟,公子不要见怪才是。”柳思思微微一福,赔罪道。
江宁笑笑:“无妨无妨,女孩子嘛,心中有提防是好事。”
“不过我也奇怪,为何……”
江宁嘘了一生:“嘘……山人自有妙计……”
平儿拿来了纸笔,江宁按照记忆,在五张宣纸上分别写了“鲜花豆腐、麻婆豆腐、金酿豆腐、锅塌豆腐、小葱拌豆腐”五个菜名,随后又将制作方法和配料写到了上面。
又想了想,放下笔道:“只是这些东西要给你讲解之后才知道,城南的摊位现在应该刚刚开,我刚才回来的时候,见他们正在收拾,有几家豆腐店我专门留意了一下,时间还早,要不我带你去看看?”
“恩?”柳思思有些诧异,没想到江宁会这么认真。
之前的男子,不是金银便是首饰,再者就是诗词歌赋,纸醉金迷,她看得多了,也就厌倦了,她只是说过要做些生意,却没想江宁会这样上心。
“奥,若是不方便也没事,明日我来的时候,买一些带着就行了。”江宁道:“这五道菜,你先做着,说实话,这些菜我也只是知道,却没有做过,有些纸上谈兵了。”
后面这句话,柳思思却是至始至终却是没有听到。去还是不去?她从未想过会不会跟一个男子出去,走在街上,也从未这样做过,或许根本不允许她这样做。江宁是个赘婿,若是被王家看到,会是怎样的下场?或许江宁没有想过,可这一刻她想到了。
直到江宁站起身来,她才愣了回来:“公子你刚才说……”
“公子?叫我江宁就行了,公子公子,听着倒是别扭。”江宁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那明日我带来吧,对于这些我也是一知半解,对错与否,还得你做评判了。”
“啊……”柳思思有些着急,若是现在说一同前去,还来得及。
倒是江宁,已经准备出去了,伸了伸胳膊,过了几个奇怪的动作,到了门口挥了挥手:“走了。”
转身便跑了出去。
柳思思快步走到门口,右手扶在门框上,身子朝前轻轻的探了探,红唇微微动了动,,左手不自觉地朝前一伸,又如同触电般的缩了回来,点起的脚尖又落了回去,口中终于是吐出一口气,方才那如同脱兔般的心脏,这才稍稍平缓下来。
“小姐……”
“啊……”
柳思思被吓了一跳,转过身去,两朵红晕出现在耳根。
“小姐……”平儿气的跺了跺脚:“小姐你是不是喜欢上他了?”
“没,没有啊,怎么可能……”柳思思极力的否认起来,她从心里也是极为排斥的,毕竟她对这个江宁了解的还少,又是赘婿的身份,两人已经是不可能了,她又怎会朝着这方面去想呢?原来多少富家公子,达官贵人,都不曾入了她的法眼,何故这个江宁,会让她心动?不,她不相信,自然是否认,尽管身体上做出的动作让她也觉得诧异,可从心底里,还是否认的。
她已经做好了终身不嫁的准备,虽然她也向往才子佳人的爱情,梁祝蝴蝶的故事,若是有人可以为她付出这么多,她自然也是愿意的,可身世摆在那里,自是要遭受些冷言冷语的。
柳思思做了一个决定,从明天起,便不早起了,也不做豆腐了,这样就断了与江宁的往来。
“放心好了,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我没见过?他一个赘婿,倒是你,也老大不小了,该找个合适的人了,怎么都来了半年多了,有没有中意的?”柳思思定下心来对平儿道。
谁料平儿面色一红,扭捏道:“还……还没有……”
说完,转身跑开了,留下有些错愕的柳思思站在原地,良久,嘴角勾起了一丝微笑。
第二十五章 初冬
十月之后,杭州的天气冷的很快,这与江宁所想象的倒是有些不一样,可能是因为那个年代全球变暖的缘故吧,这杭州的天气已经能够和当时的北方一代差不多了。
深秋的雨,带着一股凉意,江宁走过了小桥,将身上的水渍打了下来,穿着的是月牙纳的布鞋,底子很厚,走起路来极为软和。杭州的人们,也都加了衣服,除了起早贪黑的,早起的人倒是少了。
“姑爷姑爷,等等月牙……”月牙小跑的跟上来,怀中抱了一本书,兴致勃勃的举了起来,递给江宁。
“这里面讲的鬼怪传说,和姑爷说的差远了,姑爷要不你也写书吧,我问小姐了,根本没有曹先生写过《石头记》,要是姑爷你写了,肯定口口相传……”
“是吗?不过姑爷有些懒,这种费事的工作,能不做就不做了,哈哈……”江宁哈哈大笑了起来。
“刚才在酒楼,那个自称什么才子的,什么都不知道,还瞎说,姑爷要是写一首诗骂他,我肯定抄上十遍百遍,酒楼里人手一份……”月牙忿忿道。
“跟我有什么关系?”
“姑爷,月牙可是在替你说话呢……”
“这就生气了?哈哈,那你以后可得小心着点儿,要不然指不定哪天被我气死了……”
“姑爷,你又开我玩笑……”
自《春江花月夜》问世也已经过了两个月的时间,在这段时间里,自是说什么的都有,酒楼青楼间都将此事作为了谈论的主题,而诗会之类,更是要对这首诗点评一二的。有人将那日花船诗会之上杨家公子和东林学子如何刁难的王若烟,说的绘声绘色,那丫鬟如何的两级反转,江宁的诗作如何的绝地翻盘,成为了茶余饭后的谈资。
凡此种种,各种声音不绝于耳,自夏老在东林书院的点评出来之后,不少才子在这两个月的时间内更是登门拜访,要与江宁一较高下,藏书阁内,也多有刁难之意,江宁自是清心寡欲,与世无争,没有丝毫要与这些学子比较争斗的意思,能躲则躲,是在躲不过去,也是找事情搪塞过去,如此一来,传言更甚。
自去了夏府之后,经常被夏老拉着或是被刘三直接叫走,到府上切磋一二,有时候毕老也在,但都是在下午,下的兴起,便在府上吃起饭来,把酒言欢,虽不至于多,但也是微醺的状态。
“我说老弟啊,你有如此才学,为何对于诸多才子的切磋如此冷淡?”毕老一杯酒下肚,对于江宁面对机会的态度有些意外。
学子切磋,一般都会争个高下,继而成就美名,传扬出去,对于身价也好,名头也罢都有极大的好处,分明就是名利双收的好事,传到那些女子耳中,投怀送抱者更不在话下。
江宁却是笑道:“名利二字,在小弟看来只如过眼云烟罢了,现在的情况也挺好,人生于世,短短几十年,不如用有限的时间做些真正有意义的事。”
“此话怎讲?”夏老也是极不赞同:“大丈夫自当建功立业,文治武功皆是选择,科举入世,殿前出谋划策,造福天下百姓,这才是天下读书人的追求啊,紫川你年纪轻轻便有如此才学,却不愿出仕途?虽然你的身份有些尴尬,但确实有真才实学的啊,每每我与毕老说起你那些话,思量一番,却又有一番滋味啊。”
三人微酣,说起话来称兄道弟,也不分什么长尊幼卑了。
二人所说,也是当今大夏朝的现状,重文轻武的思想早已经根深蒂固,虽有突厥王庭和大元朝的存在,十年前也有黑水之盟的屈辱,但自那时起,大夏朝将威虎军调往了北方,构筑了从辽河至镇安、河北的防线,后方宁山将军府坐镇,防御力大大增强,西南方向调派了虎贲军,从辽河西端向西南纵深的祁连山一线加强防御,背后是天府成都府的千里沃土提供粮草。
“呵呵,那些就算了吧,若是让我做官什么的,我就带着妻子远走高飞了,图个清净自在。”江宁打趣道。
这已经是一场对话中连续两次表明自己的态度了。
二老见状,也不好再说什么,偶尔谈论些党朝局势,江宁也只是做一个聆听者罢了。
月牙还是每日里跟着江宁,中午送了饭,便和江宁一起回来,倒是王若烟,这两个月间忙碌了不少,经常是过了子夜方才睡下,早上又是早早的起来,说是马上各地的掌柜都会来汇集账目了,到时候年底分红,提前准备好,到时候倒不至于手忙脚乱,只有杏儿一直陪着王若烟忙些生意上的事情。
偶尔江宁也会打探打探一些武功秘籍之类,王家也有自己的护院,江宁也见过他们平日里的操练,充其量也就是强身健体罢了,对付一般的百姓还行,若是真正碰到了敌人,怕也只能抵挡片刻的时间。
若是能够有心法或者武功之类,自是最好不过的,武侠梦倒是做过,从小便读了金庸古龙梁羽生,各种武功秘籍也知道不少,佛道两家,正邪之争云云。
可这类东西又不好找,除非找高人指点,而他是个读书人,当他提出这个想法的时候,被家中三个女子极力反对。
“姑爷……读书人练武?不觉得……丢人吗……”
“姑爷不觉得,小姐也会觉得……”
最终在三人绝对的否定之下,江宁也只好作罢,按下了这个习武的念头,只是经过半年的奔跑,体制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善。
自那日起,柳思思便关了门,却还是早起,透过二楼的窗户朝着街上看去,江宁还是每天坚持跑步。
“或许,他没有救我……或是不知道我想做生意……也都会每天从这里路过吧……”柳思思思量着。
也有几次她没有开门,只是开了二楼的窗户,江宁却如没看见一般,她想打招呼,可等到下定决心,话出口的时候,江宁已经跑过去了。
江宁倒是没有太在意早起柳思思关了门的事情,只是想着或许有什么事,亦或是有了投奔的人,离开了怎的,每日做自己该做的事。
酒精的提纯已经初步成功,现在提纯出来的酒精被他用玻璃瓶密封住,下一步就是酒精灯了,想要做其他的东西,煤油灯的温度显然是不够的,而且极不稳定,酒精灯便很好的解决了这一问题。
月牙也跟着江宁去过两次那间院子,期初是看着江宁做什么都好奇,最后打碎了一个玻璃容器,才悻悻的退出去,不敢再打扰江宁,只是在院子里打理打理花草之类,两三次下来,院中倒也不似之前那般凄凉了。
这两个月的时间中,江宁却发现了一个学子,其貌不扬,但却每日都会来藏书阁,除了闭阁,基本上雷打不动,江宁便将钥匙交给了这人,因为每次江宁到了藏书阁,这人都站在门口。
这学子的姓名叫王石。
第二十六章 表亲
早起的时候,屋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下起了雨,雨虽然不是很大,但雾蒙蒙一片,已经无法看清道路了,风从堂口穿过,便觉得寒意阵阵,江宁也在前两天按照王若烟的安排将房间从楼上挪到了楼下,稍微暖和一些,这一天,王若烟也气的很早,没有出门,而是梳妆打扮了一番。
这一天是神武七年十一月三十,本就是闭阁,江宁也没想着去书院,钥匙在昨天便已经交给了王石。
“杏儿,你出门去迎一迎,七叔和表姐昨日捎来的话他们夜里应该就已经到了,可没曾想下了雨,应该是直接在城中住下了,今日一早回家,应是没有带蓑衣,你带了雨具去吧。”
“月牙你去小厨房熬些姜汤,天凉也好去去寒气,免得染了风寒,对了,把碳炉也烧的旺一些。”
王若烟到了江宁的小楼,便安排起来,自是有条不紊。
半个月前,便已经烧伤了小火炉,王家是丝绸大商,这些东西自是都齐全的,屋外下着雨,屋内却是很暖和的。每日江宁下午回来要么去别院摆弄一阵,要么被夏老和毕老拉着下棋,剩下的时间,便是在屋里了。
而王若烟经过了半个月的忙碌,各大掌柜入了十二月也要开始封账,逐渐来王家过年了,也并不是所有的掌柜都能来,只有那些业绩较好的,才会被王家邀请过来,自然王若烟的这些个数不清的表亲也都会来的。而她也只有这半个月的时间,才是一年之中最为清闲的。
与月牙和杏儿在屋里做做女工,听江宁讲一讲光怪陆离的鬼神传说,有的时候也会陷入沉思,不知道在想写什么,江宁素来随意,没有什么脾气和架子,就算是两个丫鬟缠着,也会讲上一段,满不在乎。
直到在十日前,他用硬纸做了一副扑克牌……
结果可想而知,每天四人都是顶着熊猫眼各自爬到床上睡着的,江宁还好,倒是这三人,竟然一打就是一夜,一打就是一夜,江宁深夜硬生生把三人轰走,却还是意犹未尽。
“小姐,我出错了,要不然,你肯定赢不了的……”
“你出错了?你知道我手里还有一张底牌……”
“不可能,我手里的才是……”
三人叽叽喳喳,争论不休,江宁却是微微笑笑,感受着这份不曾有过的静谧和喜悦。
或许,这就是生活吧,江宁心中安逸的笑了,这是在前世从未有过的感觉,或许也是太过忙碌了,没有时间去感受身边的这些琐碎的小事。
这几天陆陆续续的来了不少亲戚和掌柜,或多或少的会来后院这个小楼与王若烟打招呼,毕竟王若烟已经操持其父亲掌握的部分商铺了,而且效果远比那些叔伯要好一些,这也是王若烟被誉为第三代中第一人选的原因。
江宁自然也是要和王若烟一起见这些人的,那首诗的事情倒是都知道一些,说说生意上的事情,江宁细心聆听,偶尔报以敬佩赞叹的目光和言语,什么:“xxx当真是深谋远虑啊……”“今日受教,果然是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
这些奉承的话虽然都知道是场面上的话,但是江宁毕竟是一个读书人,这般的恭维,自然也博得了些好感,这些场面在那个时代不知道经历了几千几万场,应付起来丝毫不拖泥带水,甚至给人一种极为重视的感觉,偶尔流露出的动作和表情也让人觉得不突兀,感觉听了这些事情,就应该是这样的表情,就应该做这样的动作一般。
王若烟之前还有过担心,他这位相公不按常理出牌,听月牙说第一次去书院,便被人欺负,虽然后来没吃亏,但终究还是有些意外的,后来又制定了什么规定,每日下午闭阁,却也得到了齐院长的支持,不过这些事情,都不是她应该过问的,也就没有说什么。
与之相处的小半年时间中,时不时说出一些令人费解的话,什么“偶买噶、炸弹、飞机”什么的,江宁解释是俚语,可都是大夏朝的百姓,如何她却不知道?平日里读书下棋,讲故事,也不与人接触,每天的生活也很规律,早晨跑步,下雨天自己在屋里也能活动的汗流浃背,洗澡吃饭,要么去书院,要么去下棋,要么去街上逛逛,有时候还会带些细细古怪的小玩意儿,完全不像是个读书人。
才子,也成为读书人,应该是三五成群,谈论诗词歌赋,商讨国家政事,或是去青楼,或是去酒楼,若是没有那首诗,王若烟定然认为江宁是个不学无术之徒,哪里是什么读书人?
在第一次与锦州来的掌柜见面之前,王若烟还特意嘱咐了几句,若是不喜欢这样的商业场合,便让月牙来喊他,说是有事离开就行了。
可后来才发现,自己这么做是何等的多余,江宁在会面之中所表现出来的沉稳,却是她从未见过的,等人走后,江宁又恢复了之前的状态,弄得王若烟倒是哭笑不得,不过这不正是她所希望的吗?
昨夜下了雨,她七叔和表姐便直接在城南住下了,已经宵禁,想等第二天天晴了再回家,可这雨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便一早出发,朝着王家而来。
幸而昨夜并没有打牌,否则今日谁也起不来。
“我那表姐叫王紫涵,是七叔的独女,自幼与我在一起,之后七叔掌管锦州的生意,才带了紫涵表姐去了锦州,也已经是定了亲,怕是下次回来,就要带着夫婿了。”王若烟安排好了之后,站在门前,看着院中的雨。
“哦……你们应该很久没见了吧……”江宁点了点头:“不记得我们成亲的时候她来过。”
说起成亲,王若烟却是有些尴尬,二人虽已成亲小半年,但却并未圆房,这一点也只有月牙和杏儿知道,她也想过若是江宁是个暴脾气,霸王硬上弓,就休了他,可江宁却是与她想的不同,越是相处,越是感觉江宁这种与世无争的淡薄,反倒是她多心了,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十八岁的姑娘,对于圆房这种事情,也只是听闻,心中还是很抵触的,特别是与一个刚见面的男子。
这一点上,她倒是有些佩服那些青楼之人……单纯的佩服心里的强大。
王若烟微微点了点头:“恩,当时锦州的生意刚好出了些问题,还好问题不大,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所以七叔和紫涵表姐没有来,说起来,也有四五年时间没有见了。”
“如此,有个人与你说说话,叙叙旧,也是好的,牌嘛,可以稍微……”江宁说道这里,却是一脸的后悔。
“原来相公想着是把妾身往外推呀……”
“没有没有,赌博不是什么好嗜好……”
“这也算赌博吗?不是只有赌场的那种才算么?”
第二十七章 王紫涵
“小姐,来了来了……”
杏儿的声音出现在院门前,紧接着是脚踩在水上的声音,只有一个人。
杏儿撑了伞,身边一个女子用手提着裙摆,踩着水花出现在拐角处。
“紫涵姐……”王若烟自是高兴的想要跳起来,碍于江宁也在这,便没有真的跳起来,可那种开心却是呼之欲出的。
王紫涵穿了一件红色绣花长裙,手中抱着一个黑色的小炉子,玉手搓在炉子上,放在胸前,青丝用镂空的白玉簪子挽了起来,两处流苏已经被雨水打湿,面容上也有少许的水珠,却是一股清新典雅之意,乃是典型的大家闺秀模样,生的也是俊俏,比王若烟大了两岁,现在已经是不到二十的年纪,也到了出嫁的年龄,虽不及王若烟美艳,但也相差无比,算得上是一个出落标志的人儿。
“表妹……”王紫涵自是加快了脚步,二人四五年没见,自是想念的紧。
这边王紫涵到了屋檐下,江宁自然不失礼数的行礼打招呼,二人客套一番,便急忙让王紫涵进屋,月牙也端了姜汤来,趁热喝了一碗,脸上这才泛起了红光。
在江宁这边坐了一会儿,二人便去往了王紫涵的前楼闺房去了,江宁感受着这半个月来少有的安宁,也是长长的出了口气,再过两天,怕是要下雪了,初雪的西湖,他还没有见过,想着到时候一定要去看看,一旦下了初雪,学生逐渐也就回家过年了,等待来年开春,才会复学,也得去藏书阁一趟,关了门,毕竟里面有千余本的书籍。
“此话当真?”王紫涵露出吃惊的表情,不敢相信王若烟说的是真的。
王若烟点了点头却有些不好意思:“真的,我也不知这样对也不对,至少现在看来。”
“哎,本以为你会……”王紫涵叹了口气:“算了,都已经成了事实,事后诸葛亮也没什么用了,不过那首《春江花月夜》当真是他写的?”
“这不会有假,从那以后,时长有才子之类到府上找相公讨教,相公能避则避,实在避不了也能谈论一二,说的对方是心悦诚服,倒是也极为有趣。”
王紫涵却注意到,王若烟对于江宁的称呼从刚开始的那人到他,再到相公,其中的转变或许她没有察觉到罢了,至少说明王若烟是不讨厌江宁的,否则也不会这般自然,圆房这等闺中之事都告诉了她,实在也没必要营造出一种二人相亲相爱的假象了。
“如此才华,怎么却一点也看不出来?”王紫涵撅了噘嘴,却是不相信。
“是吧,我也看不出来他是才子,只有他写诗的时候,才知道他是个才子,更多的时候,像是个脾气很好的朋友?恩,应该是的,好朋友。”王若烟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
“别说我了,说说你,听几位表亲说,过了年你就要大婚了?嫁的是谁家的才子啊?快给我说说……”王若烟挽住了王紫涵的胳膊,兴致冲冲的问道,一脸的八卦样,却是可爱至极。
王紫涵也是微微笑了笑,眼神之中放出亮光,与江宁相比,他才算是才子吧。
“他呀,是在一次诗会上认识的。”王紫涵道:“说来话长,那是两年前了,父亲带我去谈生意,见见世面,恰好在酒楼之中遇到了他,刚开始只是觉得他很有才华,后来才知道他是锦州颇有名气的才子,已经有了秀才的名号,慢慢慢慢的,就认识了。”
“怎么认识的?说来听听嘛……”王若烟晃着王紫涵的手臂,却是如小女孩儿一样撒起娇来。
王紫涵抵挡不住,终于是投了降:“好好好,真是怕了你了。”
“这才对嘛……”
“后来我接手了与那家酒楼的一些合作,他又时长去那家酒楼与三五好友斗诗词,有一次撞见了,才认识了,他家虽不算是名门望族,但家境也算是殷实,书香门第,祖上听说在洛阳当过差,官职还不小,只是后来,举家到了锦州,父亲补了个正六品的司马,这才算安稳下来,我本想着我才疏学浅,又是商贾之女,却没曾想他说服了其父亲,上门提亲,这才有了这门亲事。”
“那他叫什么名字?”
“奥,杜思哲。”
“这还不是才子佳人的故事?哇,真是羡慕你们,有情人终成眷属……”王若烟喜笑颜开。
王紫涵却是有些苦笑道:“什么才子佳人啊,现在是这样,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样?还说我呢,没想到你先成亲了……”
“哎,现在想想,要是相公脾气不好或者是嗜酒,也是挺可怕的。”王若烟也说出了她的担忧,实在是有些冒险了。还好,江宁平易近人,也没有那些之乎者也的架子。
二人在屋里说着闺中趣事,倒是让江宁清闲了不少。
入了腊月,便已经有了过年的气氛,王紫涵在王若烟这里住了几日,便随着父亲去各家走动拜访一番。
而江源与王若烟已经成婚,王若烟也已经掌管经营了几处生意,手下掌柜也有十几人,这两日掌柜也将全年的账目拿来,交给了王若烟,这些生意都是经她之手的,账目也只是粗略的看一看,重要的还是要与杭州不少合作的商家联系一二,自是要带上江宁的。
原本平静的小院儿,也逐渐热闹起来,各地的掌柜逐渐到了杭州,各房之间也开始为数不多的走动,特别是孩子们,不用上私塾,那个时代更不用说辅导班儿了,孩子们在一起也是纯粹的打闹和嬉戏,王若烟是独女,原本有个哥哥,但却早夭了,母亲怀了王若烟,生产的时候几乎要了性命,不敢再生,可又懊恼没有给大房留下后代,便撺掇着纳妾,王若烟还有一个姨娘,虽不在一起生活,但偶然间也有走动,可硬生生是怀不上,直到现在王公庸已经接近五十的年纪,也没了再要的念想,王若烟道也是争气,在第三代中出类拔萃,将二房三房比了下去,王公庸心中也稍有安慰。
可王若烟毕竟是女儿身,在商场上虽然不分男女,但你一个女人,在气势上总是弱一些的,王若烟能够有今天的成绩,一方面在于王公庸耳提面命,另一方面也是王若烟着实的聪明,商场上的事情一点就明,一说就透,在谈判合作的时候,也是女扮男装,循循善诱,带着别人按照她的意图徐徐图之,当成功之后才表明女儿身份,对面自然是要高看一眼的。
这是她的优势,同时也是她的劣势,王若烟的聪明就在于她很好的利用了自身的优势,避开了劣势,故而那些竞争对手自是眼红,遇到机会,定然是要打压一二的,而王若烟自是不会与之逞口舌之力的,只在商场上见真账。
西湖之会,杨宇凡如此奚落,王若烟虽然脸上挂不住,但也没有失了气度。
即便如此,这个社会所形成的社会风气,仍然会压的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第二十八章 承让
神武七年腊月十五,初雪。
雪下了一夜,早早起来,江宁打消了跑步的念头,床上暖和,不知觉的便多睡了一会儿,起床后又是满心的负罪感,想着再不能这样下去,找不到武功秘籍也就罢了,还睡懒觉?
早起吃过饭之后,王若烟换上了红色的长锦衣,外面披了一个棉披风,手中揣着一个手炉,这天气只有两三度的样子,的确是冷的紧,马车上早已经少了小炉子,二人便上了马车,开始“例行公事”。
“今天去的是韩家……”马车上,王若烟看着迎面而坐的江宁道。
“关系是好是坏?”江宁直接问道。
王若烟点了点头:“不好也不坏,不过一个月前,和韩家本来有些生意的,但是因为价格的问题没有谈拢,但是买卖不成仁义在,日后说不定还要合作,所以走动走动也无伤大雅。”
“明白。”江宁点点头。
“今天去了韩家,应该就差不多了,过了二十三,家里就会来时举行家宴了,先是各自家里坐坐,自然也要叫上掌柜,到时候免不得又是一番寒暄客套,倒是难为相公了。”王若烟有些抱歉,在她心里,江宁毕竟是读书人,读书人最讨厌的便是这种商场之上的往来了,本想着江宁入赘王家,能够读读书、写写诗词文章,不会被这些商场之上的小事烦心,她也是努力的这样做的。
在家中很少提及商场之上的事情,一来江宁并不懂,二来也不想他因此受累。自腊月初二,便已经开始去各家进行商业上的走动了,王若烟的生意只涉及到杭州之中,一连已经十几日,日日都是如此,虽说有时候回去的早了晚了,在屋里说说笑笑,不曾感觉江宁的厌倦和不满,但就王若烟而言,还是有些愧疚的。
“恩,还是一切照旧吧。”江宁微微笑了笑,他很容易就能够猜到王若烟此刻心中所想,这种事情以前天天都是如此的,现在自然也得心应手,只是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只是听听,不作任何讨论和发言,与他年纪相仿之人,也都知道他的才学,不管相信不相信,几番谈话之下,江宁所表现出的那种淡然,即便是刁难,也很容易的就化解开来,倒也没有出现什么岔子。
“我知道这边有一家糕点,若是回来的早,可以去尝尝。”江宁看到帘子外的醉仙居,对王若烟道。
“恩,午饭前应该就结束了,尝尝也好,若是真的如相公说的这般,带回去一些给月牙和杏儿,免得她们两个知道了抱怨。”王若烟笑着点了点头。
韩家距离王家并不算太远,只是初雪刚停,温度又低,地面上已经是厚厚的一层积雪,行走间也不是很方便。
拐过夫子街,一道人影出现在江宁的眼帘之中,却是一个人站在街口,搓着被冻的红彤彤的小手。身前是一个木制的四轮推车,加了货架和炉火锅碗,自是没什么人的。
马车转过,那人便消失在车后了,江宁心中却是有些疑惑,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思量之间,已经到了韩家的门口。
前日便已经递了门帖,韩家知道王若烟要来,虽然生意没有谈成,但王家总归是杭州之内排的上号的丝绸商,韩家自是重视的。
门口站着一个男子,身形有些许瘦弱,但双目却是炯炯有神。
“若烟见过韩叔叔。”王若烟与江宁下了车,对那男子微微一福。
“呵呵,这等小事派个下人就行了,烟儿侄女还亲自跑一趟,实在是受宠若惊啊。”男子呵呵笑道。
王若烟笑道:“哪里,这本就是小侄女分内之事,自当是亲力亲为的,更何况是来韩叔叔家。”
这眼前的男子,按照王若烟之前的介绍,应该就是韩家的当家之人,韩玉冲。
韩家家业也不算是小,但与王家想比,还是有一些差距的,但是韩家却拥有自己的生丝养殖技术,在锦州、平湖两地的生丝养殖厂所产出的生丝,比寻常的生丝要细三成,织出来的布丝绸光泽细腻,乃是杭州独一份儿的生意,月前王若烟便是想与之合作,拿生丝用来改良自己这边的工艺,却在价格上被杨家截胡了。
韩家当家之人是两个,一个是这位韩玉冲,另一位是他的孪生弟弟,韩玉荣。虽是孪生,但这兄弟二人一个瘦弱,一个却是个胖子,这兄弟二人为人谨慎,也正是这种谨慎,让他们度过了不少的难关,才有了如今这份家业。
“这位就是江宁江紫川?”韩玉冲看着江宁呵呵笑道。
江宁拱手道:“正是在下。”
“呵呵,犬子无才,但也听闻紫川大名,今日来府上,想必犬子也有一堆问题想要请教一二,啊哈哈……”
“承蒙韩叔叔抬爱,大名不敢,只读过几本书罢了,见笑见笑……”
江宁哈哈一笑,将这尴尬化解了过去,可他越是如此,王若烟心中越发的不是滋味。
到了屋里,王若烟自是被韩玉荣的女儿拉走说话去了,而江源却只能坐到了大厅之中。
寒暄一般,韩玉荣出门不知道处理什么事儿去了,只有恰好也来的几位掌柜和韩玉冲父子了。
“听闻紫川兄那首《春江花月夜》被杭州大儒赞扬,读过之后,果然是醍醐灌顶,受益匪浅啊……”一个头戴纶巾,身穿白色长棉衫的少年拱手笑道。
此人正是韩玉冲的独子,韩继业,也算是有些才学,但与孔承运、陈启年之辈却是差了不少。
江宁笑道:“惭愧惭愧,不过是班门弄斧罢了,不值一提,倒是继业兄年纪轻轻,不仅才学横溢,更是在商场之上颇有见地,吾辈之中,屈指可数啊……”
韩继业听闻,心中暗喜,开口道:“哪里哪里,为商之道,也是一知半解,到现在手中也不过只有三五个店面,勉强维持,惭愧惭愧。”
“诶,说笑了,说笑了,别说三五个店面,就是一个店面放在我手里,怕过不得半月,估计也要卷铺盖走人了,继业兄竟然能够同时维持三五个,这还不行的话,当真不知道什么样才行了,哎,继业兄文武双全,竟还这般谦虚,比外面那些只知道花前月下之人,不知道要高明到哪里去了……”江宁说起话来,却是一套一套的。
韩继业心中飘飘然,不自觉坐直了身子,对于自己的荣誉,也是颇为自信。
“那是自然,我们韩少,可是不可多得的商业奇才,比某些世家,只能女儿出来抛头露面,总要好一些的。”
“这位是……”
“奥,这是锦州的于掌柜……”
“锦州?韩家的生意不是在易川?”
此话一出,韩玉冲原本就不大的眼睛忽然间放出了精光……
第二十九章 多管闲事
商场之上,对于一些偶然间透露出来的消息,是极为敏感的,特别是老城之人,绝对不会错过任何一个有用的信息。或许这条信息在你这里是没有什么用的,可是放在别人那里,可能就价值千金了,这也是商机和风险形成的最基本的道理——信息不对称。
这时候的信息用的是书信,虽也有加急之类,但也得人送马跑,中途再遇到恶劣天气,便会延迟,信息的时效性是商业得以快速发展的基本前提,现在的大夏朝虽然商业已经足够繁荣,与北宋相当,但比起南宋的巅峰时刻,还差了一些,江宁也没有想到,他无意之间的闲聊,却让有心之人听了,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此刻的江宁,只是想到了王若烟在马车上所说韩家的生意主要在易川和淮南,怎么出了个锦州的掌柜?
“哈哈,我韩家的生意怎么会在易川?想必是紫川兄听错了吧,众所周知,生丝的产地在锦州和淮南,这两府的生丝占到了大夏朝的七成。”韩继业言下之意,江宁果然对商业一窍不通,连最基本的生产地都能弄错。
江宁皱了皱眉,呵呵一笑:“呵呵,原来是这样,这些天与烟儿走的多了,恐怕是听错了吧,对了易川是谁的生意来着?这些日子听那些长辈说起,隐约间听闻易川有所变动,以为是韩家,谁知道闹了乌龙。”
“无妨,紫川兄才学横溢,对于商场之上的事情弄混也实属正常。”韩继业得意洋洋,给江宁普及起来:“我韩家生意主要在锦州和淮南,杨家生意在易川和淮北,自然杭州也是主场,孙家生意在宁州和平湖,生意场上虽也有交集,但主要的还是在这些地方,紫川兄切莫弄错了,闹了笑话,哈哈……”
江宁也笑道:“说实话,现在王家的生意在哪儿,在下都不知道,就连烟儿管着什么不管什么,我也都是一概不知,生意场上的事儿,实在是太过复杂,没有读读圣贤书来的简单,呵呵……”
“贤侄这话,可是要羡煞我等啊……”韩玉冲忽然开口,直接将韩继业的话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我等若不是功名无望,谁又愿意起早贪黑的为商呢……”
“韩叔眼光独到,另辟蹊径,乃是吾辈之楷模,士农工商,少了哪一个,怕是杭州都要出问题,更不用说是朝廷了,今日与继业兄详谈,也是感慨良多,才知道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啊……”
“呵呵,贤侄哪里话,继业啊,你不是有学问上的东西想要讨教讨教吗?”韩玉冲使了个眼色。
韩继业好歹也在商场上滚打过,自然知道父亲这话的含义,起身拉着江宁道:“紫川兄,我刚做了两首诗,讨教讨教?”
“荣幸之至……”江宁起身笑笑。
二人行了礼,朝着前院而去。
这时候天空又飘起了雪花,厅中生了炭火,挂了棉帘子,倒也不冷,又能观雪景,二人便在这里讨论起诗文来。
“你说,他是不懂装懂还是有意为之?”韩玉冲对身边那胖子道。
胖子皱了皱眉:“他当真是这么说的?”
“一字不差。”韩玉冲回过头去,叹口气道。
这胖子自是被韩玉冲叫过来的韩玉荣。
“你若是说他不懂装懂,听他说话,的确是什么都不知道,王家不小,他入赘王家也有半年时间了吧,王若烟当真就一句生意场上的话都没说过?不可能,只要是人,只要生活在一起,怎么会不说?或多或少都会涉猎的。”韩玉荣摇头,将内心的观点否认。
“可是这么简单的生意归属地他都不知道,他又如何能记得易川的生意有动作?又怎么知道韩家的生意在锦州和淮南?难道我韩家,比杨家、孙家的生意还要大,还值得重视吗?”
“除非……”
“除非……”韩玉荣接过韩玉冲的话:“除非是有意为之,他是要告诉我们,易川的生意有变,这就和我们前两天接到的消息对上了。”
“杨家在易川的人事变动,极有可能是为了明年的事情做准备,制造局中也传来的消息,明年会是很重要的一年,杨家最为行首,这么大的馅儿饼不吃,难道要看着其他几家分了吗?”韩玉冲道。
“但是这个江宁是如何知道我们得到消息的?”
“他们这几日走动,定然也听到了不少的风声,万亿这件事情是真的,杨家撤出易川,我们的损失足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二人能够有现在的基业,杨玉荣才是最谨慎的那个,有几次生死存亡之际便是杨玉荣的谨小慎微,才避免大祸临头,故而真正掌舵的,是这个二弟。
江宁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或是道听途说,或是真的就什么都不知道,可是在这二人看来,韩继业的话也说的很清楚,江宁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是个笨蛋吗?当然不是,从刚才的话来看,倒像是经常参加这样的活动或者见面,表现出来的从容也不是装出来的,说是寒暄,其实是将自己放在了一个极底的位置上。
有才学不说,就算入赘王家,王家王若烟可是出了名的聪明,若是江宁是个笨蛋,她根本不会把他带出来丢人现眼,更不会放心的把江宁一个人放在这里,这里也有两种可能,第一种便是江宁的确对商业上一窍不通,什么都不知道,所以也就无所谓泄密了,最多说些王若烟在家里提及的东西,也都无关痛痒,第二种,才是最可怕的。
那就是王若烟知道,江宁应对他们绰绰有余,丝毫不担心,甚至是放心的,两种可能就目前所掌握的信息来说,第二种怕是居多了,或许是善意的提醒,或许是想打压杨家,种种可能在兄弟二人的脑海之中闪过,大厅之中出了奇的平静,只能听到身后炭火骤然间爆开,火星四溅的声音。
“相公,二位叔叔有事,我们就不打扰了吧。”临近中午,小雪仍旧是下个不停,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王若烟从闺中出来后,便到了前院花园中的小亭子找到了江宁。
江宁笑道:“也好,正好家中还有事,几位叔伯都在,回去迟了终究不太好看。”
二人说着,便与韩继业告别,韩继业将二人送到门口,正要上车,却听闻身后传来韩玉冲的声音:“贤侄留步……”
江宁有一种不好的预感,还未扭头,便皱起了眉头,骂道:“妈的,这臭毛病……真他娘的真是多管闲事……”
那边王若烟转过头来,看着韩玉冲却是不知发生了什么。
韩玉冲到了跟前,吐了两口气:“呼呼……关于淮南生丝之事,不知道侄女还有没有兴趣?”
第三十章 冬雪之上的人儿
王若烟愣住了,淮南生丝?不是已经和杨家谈好了吗?只是没有签字画押而已,其他的事情都已经谈妥了,此事在杭州商界也算得上是一件不小的事情,此刻已经是尘埃落定了,韩玉冲这么说,难道事情有转机?
王若烟思量一瞬,便在下一瞬露出了笑容:“若是可以,我王家还可以再退一步。”
这句话已经显示出了足够多的诚意,韩玉冲的呼吸也终于顺畅了下来:“好,里面谈。”
王若烟扭头看着江宁,愧疚道:“相公看来还得多等妾身一会儿……”
“无妨,你去忙就是了。”江宁心中一万个无奈,可又无法表现出来,只得随着王若烟进了韩家。
等到二人出来,已经是申时三刻左右了,冬日的白天较短,再约莫有半个时辰天就要黑了。
雪已经停了,二人出了韩府,并没有坐马车,而是选择了在走路的方式,马车在后面远远的跟着。
由于早晨雪已经结了冰,现在又断断续续下了一日,一脚下去已经能够没住鞋子了,踩在雪上,发出枝丫枝丫的声音,空气之中一片宁静,一团团白气从口中呼出,静谧至极。
拐过街道,车辙的印子还在,应该是刚走不久,本想着问问情况,现在看来却是错过了,也不知道那么沉的车子,她竟能一个人推得动?亦或是这些天找到了合适的人?这样也挺好,有个人照顾,在这诺达的杭州之中,女子毕竟不比男子。
杭州虽然富庶,但也并不是没有穷人,城西仍有不少的贫民窟之类的建筑,穷人大都住在那里,街道之上偶尔也经常看到乞丐,虽是不多,但并不代表没有。
只是那几道菜在这么冷的天气里,会有人吃吗?若是他,定然会选个酒楼,温一壶酒,再说吃菜的事情,这么做定然是不行的,没有硬件支撑,味道也不是那种欲罢不能,怕是早晚要亏本的。
“相公,你在想什么呢?”王若烟侧身看着江宁的脸。
江宁回过神来,微微一笑:“没什么,你们谈的怎样?怎么会忽然想起来谈生意?”
王若烟笑了起来,却很女孩子气,这个时候的她是最开心的:“哈哈,没想到韩家选择和我合作,已经签字画押了,虽然比之前的价格要高一些,但还是能赚不少的,特别是对于新品来说,实在是太需要这批生丝了,若是没有今日,年后怕又要有一阵子忙的了,不过韩家做事一向谨慎,为何会忽然改变主意与我合作,这一点我还是没有想通。”
王若烟本就漂亮,这时候拿了暖手炉走在江源左侧,一副小女人的姿态,却也让江宁眼前一亮。
“是吗?可能是被你的魅力折服了吧,哈哈……”江宁打趣道。
“魅力,什么是魅力?是漂亮的意思吗?”
江宁急忙解释道:“也是也不是,就是比漂亮还要漂亮的意思……”
“奥,这也是相公的家乡话吗?”王若烟微微点了点头,心中还是很开心的,是那种之前没有过的开心。
“差不多吧,有空我多给你说说家乡话,算是我们之间的暗语,怎么样?”江宁呵呵一笑打趣道。
“恩……”
二人拖长了步子在街上走着,从玉带河回到王家,走了约半个时辰,身子出了汗,才被江宁拉到了马车上,再走怕是要染了风寒的。
长街当空,柳思思关了门,炭火不是很足,但也是足够暖和的,平儿不在,不是忙其他的,却是有了心上人。
自从那日平儿被柳思思戳破了心思,自然不好意思再有所隐瞒,只能如实招来。与之相好的是一个叫郑屠的男子,年岁也不过二十左右,在菜市口有一个摊位,做的是卖肉的买卖,诚信憨厚,在城东也颇有信誉,家中父母在三年前去世,虽不知何故,这郑屠从小跟着父亲杀猪宰牛,十三岁便跟着在摊位上学习,四年时间早已经摸得透透的了,支应起来倒也得心应手。
平儿自那日买肉便与之相识,每次去买,都会便宜一些,或是多送一些,日久生情,这才有了联系。
既是一人独居,嫁过去自也不会有公婆相处的难题,这一刻,也不知道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柳思思被水壶的叫声拉回到了思绪之中。
生意并不好,到现在仍旧是亏本的,若是不行,坚持到年关,也要想想其他的生意了,总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平儿嫁过去,自然要嫁妆的,虽说没有公婆,但也不能让人小瞧了,左邻右舍的闲言碎语毕竟不能忽视的。
不过那郑屠也是憨厚之人,每日都会来这里帮她把车子推出去,收摊的时候,也会被平儿叫过来帮忙,只是月前发生的一件事,却让她心中有些委屈。
虽说后来平儿和郑屠赶到,才将那醉酒滋事之人赶走,但横竖平儿是不许她在远处出摊了,所以才搬到了现在的地方,左右人多,有什么喊一声就是了,杭州地界,虽然鱼龙混杂,但在城中造次的,读书人不会,他们有才华,可以去青楼,一字千金,有钱的也不会,一掷千金,自然怀中不少女人,只有那些上不得台面的,若是闹事,官府追查起来,谁的屁股也不干净。
“哎……”柳思思叹了口气,起身拿起了篮子,带了披风,朝着古兰街而去,临近傍晚的菜,是最为便宜的,雪已经停了,夜里温度低,放上一夜也无妨,晚上还要准备明日的菜,今日的只能让郑屠带回去扔掉了。
质量这一点上,柳思思还是有分寸的,雪踩在地上,发出枝丫枝丫的声音,柳思思想着,若是一个人孤独到老,可能也是件极好的事情,想要遇到一个人,该是一件多么难的事情啊。
“思思姐?”身前的马车停下,一个脑袋探出来,朝着柳思思挥了挥手,又缩了回去,马车晃动一阵,从上面蹦下来一个衣着华丽的少女,朝着柳思思跑了过来。
柳思思看着她,微微一笑,好像看到了当年的自己,风姿绰约,令人着迷。
“思思姐,你怎么在这儿?”
“没什么,你怎么在这儿?”
“奥,正要回去,对了,你吃了没,一个公子从淮南带了大闸蟹,非要给我,走,今日我们一醉方休……”
柳思思心中微暖,至少,她也不算孤单,有平儿,有苏芸儿这样的好姐妹……
第三十一章 能帮一把是一把
众人得知王若烟与江宁走了一趟韩家,竟把韩家的生丝生意做成了,无不惊喜,此事更是传到了老太爷耳中,对王若烟也是赞许有加,相比之下,二房和三房倒是有些相形见绌了。
“你的意思是说,是相公说了些什么?”王若烟坐在大厅之上,对侧身的掌柜道。
这位掌柜,名叫穆子安,是夫子街的掌柜,在茶楼之中也听了不少,确认之后,方才回来禀告的。
“不错,在场的有一个是韩家的掌柜,喝多了酒说的,姑爷被韩玉冲支开之后,将韩玉荣喊了回来,二人嘀咕一阵,才有了后面的事情。”
“可知道相公是说了什么?”王若烟问道。
穆子安点了点头,将那日席间的话一五一十复述了一遍。
王若烟沉思片刻,开口道:“若是如此,那韩家定然是有杨家在易川变动的消息,否则不会因为相公一句话就做出如此判断,只是相公这么做,是无心还是故意?”
若是一个前辈,如她爷爷这般,通过一句话的引导将消息放出去,引起对方的猜忌,从而达到目的,可这种事情,就算是父亲怕也没有把握,江宁能够做到?王若烟心中稍有迟疑,江宁对生意上的事情从来没有过问过,她也不曾提起过,就连她现在管着那些店铺,江宁都一概不知。
若是单纯的从这几日走访便能分析出现在各家的局势,那这种对信息的敏锐度和分析能力,并不是这个年龄能够拥有的,可出于商业的敏感性,王若烟也不能否定这种可能性。
“这个不好说,姑爷是个读书人,读书人本就讨厌商场上的繁琐之事,可在我看来,咱们这个姑爷,却没有表现出排斥,说不定是有意为之的。”穆子安微微皱了皱眉。
穆子安也算是大房之中能力较强的一位掌柜,看人自然有自己的尺度,他见的书生也罢,才子也好,稍微是有点名气的,便不想与铜臭粘上关系,这点是事实,而江宁不排斥,甚至能够与王若烟一连十天不停走访,听闻也是言谈举止破得当,不曾失了王家的面子,这样的才子不多,若是厚积薄发也未可知。
“相公这么厉害?”王若烟在心中打下一个大大的问号。
“生丝的事情已经定下来了,临近年关,穆掌柜还要辛苦一阵了。”王若烟按下心中的疑问,对穆子安道:“生丝的生意,穆掌柜可分一成红利,也算是对这几日的补偿吧。”
“一成?小姐,这不行……”穆子安急忙起身回绝:“一成太多了……”
“穆掌柜也是父亲的老手下,这些年也是任劳任怨,这是您应得的。”王若烟笑道。
“如此,多谢小姐了。”穆子安心中激动,从商这些年来,从一个小伙计逐渐做到了掌柜,却始终是为王家办事,能有了生意上的红利,也就意味着只要生意不散,就一直有钱拿……
腊月二十二,小年的前一天,江宁带了些东西,分别去看望了夏老和毕老,子女都未回来,见了江宁,自然是极为热情的,早已是称兄道弟一般,硬要留下江宁吃了晚饭,已经临近年关,江宁自是不能留的,可夏老竟把毕老也拉了过来,只好一起吃了中午饭,等二人休息,方才得以脱身。
从夏老家出来,过了玉带河,远远的便看到一个身影,在冰天雪地中搓着红彤彤的小手,摊位之前却是门可罗雀。
“老板,你这都卖什么?”江宁上前,煞有其事的问道。
女子没有抬头,急忙将手从火炉上抬起来:“有热腾腾的……”
抬起头,却看到了江宁的面庞。
“江公子……”女子心中一惊,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凝固,不曾想会在这里碰到江宁。
“恩?热腾腾的什么?”江宁笑了笑。
这人不是柳思思,又是何人?上次因韩家之事耽搁了,这几日大雪未消,现在脚下还是厚厚一层的积雪,积雪之下更是结冰了,自是不能跑步了,也就将此事忘了,现在偶然间遇见,定是要去捧捧场的。
柳思思本就是躲着江宁的,每日里故意晚起,错过那个时段,可每每到了清晨,天还未亮,便会醒来,硬生生听着跑步声从街上传来,来回来两趟之后,才会起床。
越是躲,心中越是有些忐忑,她也说不上来这样的忐忑究竟是为何,有时候也会空唠唠的,或许江宁第一面给她的印象实在是与常人太不同了吧,那才子的美名与他的气质实在不符,无法重合到一起,这种情况在平儿有了心上人之后越发的频繁,还好有苏芸儿,否则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让她赎身可以,重新做生意、吃苦,都是可以的,唯独是没有经历过这些苦闷的烦躁的。也从未有一个男子像江宁这样,若即若离,不为她的容貌,也不图其他,像是个真心帮助的朋友一样。
这样的感觉很微妙,在看到江宁的那一刻,这几个月的心浮气躁瞬间就消失不见了,像是阳春三月的日光,将一座冰山也渐渐的融化。
江宁看柳思思愣在那里,心中也是有些奇怪,看了看自己:“怎么,我身上有东西?”
“没,没有……公子怎么在这儿?”柳思思反问道。
江宁朝着身后指了指:“年关将至,这不去看看两个老朋友,正好路过。”
“奥……”柳思思点了点头,也微微笑笑。
江宁看着不大的摊位,说是摊位,倒不如说是一个较大一点的推车,推车一头架着炉子,上面放着油盐酱醋之类,另一边则是原料和锅碗瓢盆之类,麻雀虽小却是五脏俱全,只是上面光秃秃的,没有丝毫装饰,甚至连个名字也没有。
“你这样的摊位,与其他的也没有什么两样,今天估计也没什么人,需不需要我帮你加工一下?”江宁指了指推车。
若是生意一直都是这么惨淡,恐怕柳思思年后便会“破产”,像她这样独立的女性不多,江宁本着能帮一把是一把的精神,想着若是能够自负盈亏便是好的,能够有些盈利,对于柳思思之后的生活自然也有些保障。
“加工?怎么加工?摊位不都是这样么?”柳思思看了看摊位,却不知江宁要打什么主意,心中极为反抗,可话到了嘴边,却是另外一个版本了。
“恩……还是山人自有妙计……走吧……”
“去哪儿?”
“回家啊……难不成在这改造?”
柳思思面色微红,回家?回家吗?
第三十二章 醉雨轩的青倌人
江宁和柳思思两个一人推着一边,走在雪地上,车轮碾过积雪,发出独有的声响。车子不轻,也不知道柳思思是如何办到的,车上挂着的锅碗瓢盆随着车子发出丁丁当当的声音,却是有些悦耳。
虽然刚刚过了中午,可街道之上却空无一人,也是临近过年,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年的食材,街上的人越发的少了。
柳思思的脸有些微红,口鼻之间呼出白气,面带微笑,虽然很吃力,但却没有丝毫的抱怨之意。
空气沉默的有些尴尬,直到上一刻,柳思思才明白她为何会这样,既然是朋友,那就没有必要再去隐瞒什么了,这也算是一次试金石吧……
良久,柳思思于江宁却是同时开口
“我……”
“你……”
江宁笑了笑:“还是你先说吧……”
江宁本想问一问,是不是有事耽搁了,因为他看到的食材,并不是他写下的菜单之中的,中间定是有了什么变故,若是真想帮一帮,自是知道一些的好,免得触碰了逆鳞,这种独立女性他接触的很多,一般都会有什么忌讳之类。
柳思思噗的一声笑了出来:“呵呵,那我就说了,你听了,可不要害怕……”
“哦?是妖魔鬼怪之类的故事吗?呵呵,我可是妖神之体,魑魅魍魉之魂,你若不是大日如来金刚菩萨,怕是吓不到我的……”江宁哈哈一笑,打趣道。
原本已经转为严肃的柳思思又被江宁的话说的哭笑不得,逐渐收敛了笑容,才开口道:“我本不是杭州之人,或者说,不是浙南府的……”
江宁没有说话,这一点他是知道的。
“我是……洛阳醉雨轩的青倌人……”
江宁仍旧没有说话,柳思思甚至都不敢看江宁头来的目光,脸上却是红晕一片。
“一年前和平儿赎身之后,辗转许久,方才来到杭州,江南水乡自是有它独特的气质和味道,当时正是落花时节,想着若是能够葬在这水乡里,骨子里定然也是酥的,便在这里住了下来,后来……”
“后来,平儿生了一场病,我才发现,原来外面的世界好是好,只是要更加努力了,一切都要从头开始,便开始学习……再后来,便落水了,呵呵……”
说到这里,柳思思才扭过头去,看了江宁一眼,江宁没有她想象的沉重,也没有轻蔑,却是认认真真的微笑,也看向了她。
目之所及,急忙将脸扭了过去,不敢再去看。
“我是……秦岭山脚下的一个破读书的,说是祖上与王家有娃娃亲,便入赘了王家,妻子王若烟,在结婚当天中毒了,醒来之后,就什么都不记得了,所以……我之前是谁,做过什么事情,发生了什么,都忘记了……”江宁耸了耸肩,将他的以往也说了出来。
柳思思却没想到江宁会投桃报李,将自己赘婿的身份说的如此平淡无奇,就好像顺其自然一般,读书人,都以入赘为耻,可江宁却没有。
“破读书人?读书,不是天下男子的追求吗?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建功立业?”柳思思对于那一句“破读书人。”却是意外至极,不知道为何一个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这样好诗的才子,会这么看不起读书……
江宁却笑道:“百无一用是书生……”
“百无一用是书生?”柳思思楞在那里,江宁吃力的推了一把,柳思思才回过神来帮忙。
不过这句话对她却是造成了极大的冲击,世人皆说读书好,唯有功名忘不了,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可到了江宁这里,却成了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宁继续道:“恩,自己的一点体会罢了,书生学问,说的是经世致用,为国为民,可战场之上流血牺牲的时候,他们在哪儿?在后面吟诗作对,花前月下吧,血肉之躯保住的江山,一指一笔便将这多少的性命抛诸脑后?”
江宁忽然有感而发,想起南宋亡国,北宋被元所灭,哪一个不是重文轻武,现在大夏朝看似歌舞升平,可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覆巢之下岂有完卵?这个道理只要读过书,就是知道的,可真正的说起来,却不是那么回事了。
说到底,还是统治阶级为了维护统治而进行的愚民政策,自恃清高的读书人到头来还是别人的工具,而且是心甘情愿的那种。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x花。”江宁随口说出了杜牧的一句诗来。
柳思思也轻声叹了口气:“哎,若是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只是终究是要读书的,否则,如何才能够民生安泰,四海升平呢?”
江宁笑了笑:“一己之见,一己之见罢了,呵呵。”
“你这话在我这儿说说也就算了,可千万不能传到他人耳中,人言可畏,免得受了无妄之灾。”柳思思提醒道。
江宁自是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不过能够想的通的,没有几个,你倒是很特别……”
柳思思笑笑,给人一种绝艳之美:“也可能是之前生活所迫,不得不趋炎附势,见的多了,听得多了,却不能说,好不容易有个与众不同的,说出来便也觉得无妨了,你说呢?”
“恩……”江宁点了点头,醉雨轩的青倌人,应该很风光吧,恩客定然也是不少的,只是能够舍弃洛阳的生活,到杭州来,不知道要下了多大的勇气,重新开始才是最难得,江宁还有月牙说话解闷,有王若烟举案齐眉,可柳思思呢?只有平儿?倒是可怜的紧。
“对了,家中有没有涂料?”江宁问道。
柳思思却是直性子,反口问道:“我说我是青倌人,公子不觉得妾身不干净?”
这句话,是柳思思硬撑着问出来的,或许问了这句话对方会很尴尬,但是她急于想知道江宁对于她这种身份人的态度,或许也是因为江宁既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的绝唱,又能嗤之以鼻的说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吧,这种奇男子怕是不多见,以后怕也没有了。
江宁心中本就没什么,对于这种封建社会的独有产物本就没有排斥,他的时代不也是这样吗?甚至变本加厉,所以柳思思问出来,他虽然有些意外,但却没有表现出任何的异样。
“青倌人吗?以自己的才艺赚钱,周瑜打黄盖,一个愿打一个愿挨,这又有什么?更何况那些风流才子哪一个不是先风流,后才子的?过去的事情便是过去了,你看这脚下的路,后面的即便再精彩,也只是后面的,前面的路,永远才是最精彩的……”江宁微微笑着看着柳思思:“靠自己挣钱,并没有什么干不干净的。”
第三十三章 臭豆腐?
对于江宁这种观点,柳思思倒是第一次听说,她也算见识不少,那些达官贵人,风流才子的思想而言,却没有一种是与江宁一样的。
“靠自己挣钱?”柳思思顿了顿:“话虽如此,毕竟人言可畏……”
“人言可畏怕什么,孔孟之道到了西汉才得到尊崇,难不成怕别人言语便不坚持真正的道义?朝闻道夕死可矣便是这个道理了。”江宁解释道:“只要你有了足够的分析,认准了,自当是应该坚持的。”
真理的诞生,往往都是伴随着诸多的质疑出现的,以前是,现在也是,对于新兴之物,只要是牵扯到利益的,都会有争端,有了争端,便会有反对的声音,可往往坚持下去的,都会取得最后的胜利。
封建统治战胜了奴隶制是这样,后世的资本主义萌芽也是如此,你不坚持,便会有人拿着鞭子,棍子在你身后告诉你这是对的。
“紫川的想法倒是和别人的不同……”柳思思微微一笑。
“哦?哪里不同?”江宁也笑道。
气氛很随和,分明是两个月未曾见面的二人,却像是每天都见的老朋友一样,说起话来没有丝毫的顾虑,不用担心对方会不会生气,会不会不高兴之类,想到哪里就说到哪里,这种感觉倒是微妙至极。
二人正走间,却听得身后一阵快马嘶鸣之声:“闪开闪开……”
江宁回头,却见一人身穿锁子甲,头顶范阳笠,身后背着三杆小红旗,手中的马鞭话语间已经朝着漆黑的战马抽了两下,马蹄奋进,将脚下的积雪直接扫起,鼻口之中白气呼啸。
“闪开闪开……”江宁也学者那斥候说了两声,伸手护住了左侧的柳思思。
“噗”柳思思却笑出声来,江宁这做派,也着实是滑稽了些。
那斥候扫了江宁一眼,口中叫骂一声,快速奔驰而去,很显然是有重要的军务在身,没有闲工夫在这扯淡。
二人继续推车前行,绕过了后院的巷子,到了内院之中,江宁又转出去,买了些涂料和大小不一的毛笔,调好之后,便在小车前挥毫泼墨起来。
绘画这东西,现在的时代都是画在宣纸之上,而江宁那时候学的是历史,少不了对这方面的研究,在许多地方也写过生,在那个时代入不得厅堂,但在这里却是绰绰有余了。
柳思思看着江宁,时而左右开弓,时而用手比划丈量,时而远观,足足忙活了一个时辰,又在推车右侧加了两根手臂粗细的木棍,在上面做起画来。
牌匾之上,赫然用楷书写着“柳记”二字,周边却是清水池塘,一条溪水从上至下贯穿,两棵垂柳万条垂下绿丝绦,洋洋洒洒之间,随风飘动,整个小车却如同在垂柳之下一般,在这灰冷的冬日,点缀了一丝生机。
江宁的画虽不是佳作,但是在推车上作画,却是独一份儿的,整个杭州,除了酒楼之内有化作,这种推车之上却是没有的,江宁的这种做法,却是有了一种耳目一新的感觉。
自古诗画是不分的,但能够在这上面做画的确实不多,一来是与寻常作画相比,握笔姿势、构图意识皆是不同的,二则是宣纸与这木制的推车材质上也有较大的差距,江宁能够在推车上做出这样的画儿来,在纸上定然更胜一筹,至此,那《春江花月夜》自是眼前这位不拘一格的才子江宁江紫川所作了。
“好了,若是用这样的推车……生意应该会有会好一点,还差点什么……”江宁想了想,提笔在“柳记”之下所画湖面垂柳边,写下了一首浣溪沙:“二月和风到碧城,万条千缕绿相迎。舞烟眠雨过清明。妆镜巧眉偷叶样,歌楼妍曲借枝名。晚秋霜霰莫无情。”
柳思思看着这首词,却是震惊不已,他人写诗词,需要有好的环境,有歌舞助兴,有美酒佳肴,或是情到深处,或是有意为之,谁人能像眼前这位“百无一用”的书生一般,随手,便写下这一首浣溪沙?
“妆镜巧眉偷叶样”更是将妆容写到了淋漓尽致,“晚秋霜霰莫无情。”可不是,深秋霜降,柳叶飘黄,不是无情,只是无奈,好一首浣溪沙,虽不比《春江花月夜》,但也是上上之作了。
“得,这下应该差不多了……”江宁收了笔,最后一个字,写到了外面,虽然有些格格不入,但也无伤大雅,观赏一番,倒也颇为满意。
“对了,还没有问你,你卖的是什么菜?”江宁弯下腰去,想要去收拾一下。
柳思思也弯下腰,想着这等粗活哪有江宁这等才子动手的道理?却没曾想砰地一声,二人撞到了一起,江宁倒也还好,倒是柳思思,一个踉跄跌倒在地上,将积雪处砸了一个小坑,面颊却是微红。
“哈哈……”江宁哈哈大笑,却惹的柳思思嗔道:“笑什么,还不快来帮忙?”
“奥……”江宁这才放下笔,伸手将柳思思拉起来。
指若葱根,江宁只是知道这个词,除了王若烟,见过的女子,也只有柳思思才能够配得上这个词了。
江宁继续将垃圾收拾完毕,扔到了墙角专门收垃圾的篮子里,看柳思思仍在看着那首词,开口道:“难道词比画还好?”
柳思思点点头:“看不出,你是个才子……”
“才子?”江宁微微一愣,这首词是晏道几的浣溪沙,也是不错,可在他看来,比他的画,还差上一些,虽然有些自恋了:“不敢当不敢当,才子二字应是东林社四公子还有广安俊,陈启年之类,我却当不起这两个字,还是别这么说的好。”
“倒是你用小摊,做菜的话,却是有些麻烦,自然竞争不过酒楼,只能做些小吃,等打开了销路,再做进一步打算。”江宁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开口:“我这有一道菜,恩……说是一道菜,也不过是一道小吃罢了,只是味道嘛,怕你无法接受……”
“恩?味道?”柳思思皱了皱眉头:“要以味道取胜,更为困难……”
“呵呵,既然色香味都比不过,那只有另辟蹊径了,反其道而行之,说不定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色香味都不行?那你难道还要比一比谁的臭不行?”柳思思摇了摇头:“闻见臭味都是避而远之,还会有人循着臭味儿来吗?”
这个想法倒是人之常情。
“你看,所有人都会这么想,可是一旦有了这么一种东西,闻着臭,吃着香,你说会不会有人想要尝一尝?”江宁笑道:“这道菜,不,小吃就叫:臭豆腐……”
“臭豆腐?豆腐臭了,还能吃?”
“之前说让你剩下的豆腐不要扔,你扔了没有?”
“扔到是扔了,只是生意不好,总剩下一些,都已经发霉了,年前便要收拾一下,免得臭气熏天……”
“那不正好……”
“啊?”
第三十四章 商业与政治
臭豆腐在现代,是一种极受追捧的小吃,基本上只要有中国人的地方,都少不得有这么一股味道,闻着臭,吃着香,若是隔三差五的不吃,甚至还会想念这种味道。
而不同的地区,又衍生出了不同的口味,其中以长沙臭豆腐为主要代表。臭豆腐的品种多样,臭豆腐的酱料也颇有不同,以长沙臭豆腐为例,长沙臭豆腐多以汤汁和辣椒酱为主要调味料。
长沙臭豆腐,其特点为初闻臭气扑鼻,细嗅浓香诱人。臭豆腐地区的差异主要体现在卤水的差异上,长沙臭豆腐的卤水配料,长沙臭豆腐的颜色多为黑色。
南京臭豆腐,吃起来外脆内酥软,味道香浓,将这类臭豆腐切成小块,串在竹签上,刷上辣椒酱、芝麻酱等酱料,味道十分可口且有嚼头。
客家臭豆腐,在福建闽西连城客家,当地人喜欢在冬天用缸收集雪,来年夏天在雪水里加入稻草灰和一些佐料,然后以此做卤水用来浸泡鲜豆腐,一天后捞出洗净,浇上香油、青辣椒、蒜泥、元荽末、酱油和盐味少许。
绍兴臭豆腐,绍兴臭豆腐酥里嫩、清咸其鲜、味美、亦香亦臭。
这些资料江宁还是记得的,至于能不能做成,还需要实验一番了,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卤水了。
这个下午,江宁在院子中将自己的想法与柳思思说了一遍,又将这些制作方法进行了简化,不同地域的品种自然是做不成了,现在的杭州与他所知道的杭州并不是一处,其纬度至少提升了好几度,秦岭却在浙南府的南侧,最简单的方法便是统一制作,而后用卤汁调料进行区别即可,等之后有了条件,再继续拓展。
可这种听着就是臭的东西,柳思思是极为排斥的,从来都是与胭脂水粉打交道,现在却要以“臭”为伍,爱美之心人皆有之,更何况是她。
但看着江宁对这东西赞不绝口,柳思思又苦于没有门路,一番挣扎之后,也只有这一种办法了。
江宁将制作方法和卤水的调制都写了下来,已经临近年关,估计家中会有大大小小的事宜,正月十五之前,应该能够来得及。
“你这些锅碗有些简单了,你买一些好看的,分门别类起来,到时候更好卖一些。”江宁道:“只是个人建议,仅供参考。”
柳思思倒也想过要更换一批,可还未开张,这么大的投入,一旦亏损,血本无归的代价她有些承担不起,不过还是点点头:“恩,是要买一些好的,只是前些时日忙,未曾想到这些。”
“恩,若是不有什么不知道的,去府上问我或是到书院问我都是可以的。”江宁补充道。
“如此,多谢公子了。”柳思思微微一福。
江宁笑了笑,便随手将垃圾带了出去,扔到了街角处,已然是临近黄昏了,农历腊月二十二,明天便是小年了。
到了王府门口,却见停着一辆马车,四周还有八个官差,正要进去,却见一行人从屋内走了出来。
“太公留步,若是再耽搁,怕是回去老母亲要责怪了。哈哈……”为首的男子身着官服,红服之上画有山水,应该是五品之上,三品之下的官职了,而杭州太守是正三品,上将军是从三品,眼前这位又有八人护卫,官职应该不小。
江宁自是躲到了一边,能不见就不见的好。
老太公亲自送这人出来,也可以看出此人对王家的重要性。王家能够做到现在这种规模,少不了和官府打交道,杭州城中太守和上将军自是首当其冲,之外倒也听说有一位远亲,在洛阳任国子祭酒,在王家成业之初,对王家帮助很大,毕竟是帝都的官员,写一封信到杭州,当地的官员多少还是会给些面子的,帮忙倒是不用,只要不找麻烦,便已经是烧了高香了。
看着这个中年男子,举手投足之间皆是斯文有度,应该就是那位国子祭酒了。送别之人中,王若烟自然也在其中,王若烟走到了人群的最后面,等众人进了府中,王若烟这才转过身来,迎着江宁而去。
“相公你怎么才回来?”王若烟问道:“方才鲁伯父问起你来,左右没找到,还好没见到,要不然定要出几个问题刁难你。”
“就是方才那人?”江宁指了指消失在街道拐角的马车。
二人边说,边朝着府内而去。
“恩。”王若烟与江宁并立而行:“当今的国子祭酒,去年提了从三品,今年回来是省亲的,也算是衣锦还乡,其母亲与爷爷是表亲,所以也是有亲戚的。”
“听父亲说,当年王家开始从商的时候,其母亲,也就是表奶奶是父亲一直照顾的,故而官场上,也没少帮忙,至少杭州太守和上将军府没有找过我们家的麻烦,这些年虽也有风浪,但总体来说,总归是顺风顺水的,故而回来之后,来拜访了爷爷。”
“听你这话,其他生意人,倒是没少吃亏?”江宁笑道。
王若烟叹了口气,接口道:“也不尽然,但也差不多,杨家能有现在的地位,据说是有亲戚在八国柱之一的天策将军府供职,上将军照顾着,但每年在这方面的开销也颇大。”
“何家、孙家、韩家也大都如此,与太守和上将军多多少少有些瓜葛,我们倒是因为有了这位鲁伯父,与户部沾上了些关系,与两方都保持一个平衡的状态。”
“对了,明天是小年,晚上年轻一辈会有一个小一些的家宴。”王若烟提醒道。
入了别苑,夕阳已经不见了,唯有将别苑点缀的如同白昼的大红灯笼,映在雪地之上,显得格外耀眼,临近过年,家中自然是大鱼大肉,王紫涵也到了别苑,便在一起吃了晚饭,拿了手炉,在院子的花园之中坐了坐,说些趣事,二人便回去休息了。
月牙打了热水,端到了江宁的屋里,洗了脚,也要睡下了。
月牙却出了门,又跑了回来:“姑爷……明天晚上……”
月牙吞吞吐吐,江宁见状笑道:“怎么,怎么吞吞吐吐的,是不是有什么事儿?”
“明晚,小姐的表哥表姐都会到,我听说……他们要考考姑爷,都怪我,要不是我把那首诗拿出去,姑爷也不会有这么多麻烦……”
“呵呵,这事儿啊,放心吧,姑爷我既然能写出来,自然不怕他们考,谁要来,就让他来好了,姑爷我啊,照单全收……”
“可是……”
“快去睡觉……”江宁几乎是用命令的口气说出了这四个字,已是寒冬,月牙此刻却是穿了一件厚一点的睡袍,并不贴身,站在门口,若是着了风寒,这个年怕是好过不得了。
“好吧……”
第三十五章 宴会开席
腊月二十三晚上,小辈们聚在一起,攒局的自然是王苏文、王星河等人,说是要聚上一聚,增进感情,但实际上谁心里有什么小九九,自然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王星河和王星月是一对姐弟,王星月与王若烟说不上交好,但也是堂姐妹,剩下的便是三房的王苏文和王召兄弟二人了。
宴会之上其乐融融,但这几个表兄弟也是接连发难,大场面江宁都不怕,这种小孩子过家家的聚会,又如何能难倒他?
若是问道学问,引经据典忽悠的众人是一愣一愣的,若是商道,自也要给他们一些面子的,免得成了一无是处之人,倒也不好。
故而总的来说,王若烟还是比较满意的,她的这位相公张弛有度,进退的当,该说的话说,不该说的话,一句都没有,倒是把心思放在了美食之上,宴会之前,有人送来请柬,说是要请江宁参加宴宾楼的诗会,江宁以家宴为由推辞了。
家宴开始后,也有东林社余良的帖子,也有赵礼宣的帖子,自然也都被江宁回绝了,虽然在王若烟的这些个堂兄妹看来,这些才子都是杭州有名的才子,东林社的名号摆在那里,这一点不用说,能够与之齐名的,也就数得上赵礼宣、陈启年和广安俊这几人了,如今赵礼宣下帖子,自是和陈启年等人在一起,也是同意了的,一时间,江宁竟跻身了杭州上流才子之列。
王若烟看的轻描淡写,江宁回绝的干脆利落,这种事情自是很快就传到了太公和几位长辈的耳中,太公自是满意的点头微笑,接下来的几日,每当有人来看望太公和几位长辈的时候,太公或者是王公庸都会叫上江宁,言语之间也会说道前几日的邀请之类,喜悦之色溢于言表。
这一点二房三房和各位表亲看在眼中,虽不动声色,但心中却都有些不悦,可谁让此事乃是千真万确,又不好反驳,一个赘婿,弄得像是杭州才子一般,而大方的丫头,有偏偏是个经商头脑及其发达的人,这一对儿夫妻,才过了半年,看上去就得到得了王家大房的认可。
“哎,真是晦气,怎么好事儿都让这个江宁给碰上了……”王星河骂道:“奶奶的,不就写了一首诗吗,有什么了不起。”
“就是,都说他那诗是抄的,东林社和赵礼宣他们邀请,也是要试一试这家伙的深浅,除了一首沽名钓誉的诗外,还有什么?”王苏文与王星河最是交好,宴会之后,却是各自想着办法的要去出江宁的丑,若是有大儒或是长辈当面考究一二,让其当面出丑,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
这种场合最容易出现在诗会或是聚会之上,才子为了争夺佳人写下诗词,一较高下,不仅能够抱得美人,还能传出一段佳话。
可偏偏江宁是从不去风月之地的,那些诗会的帖子,已经堆了一大堆,放在了墙角的箱子里,毫不起眼,这个计划也就只能落空了。
“你们也别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有本事自己也写一两首拿得出来的佳作,堵住他的嘴不就成了,还用得着在这里酸?”王星月是王星河的姐姐,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一个地地道道的大家闺秀,但事理还是明白的。
“姐姐,你这话分明就是揭我们的短啊,你看那江宁,对于商道一窍不通,简直就是个白痴。”王星河笑道。
王苏文也道:“不错,术业有专攻,我们在商道之上大放异彩,他那些个雕虫小技,若是碰到好的诗文,我也能买下来,说是我写的,稍微运作一二,我不也成了才子了?”
“更何况半年之间,只有一首诗问世,他若真是有才子的学识,就凭着一首诗?我看不见的,定然是心虚……”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却是谈论的起劲儿,王星月却默默地摇了摇头,商道之上,比不过王若烟,才华之上,比不过江宁,大伯的这女儿和女婿,已经在不经意间把下面的弟弟妹妹全都比了下去,王家的以后,说不定也会和说的一样了……
杭州的富庶,除了帝都洛阳,南方的淮南和陪都成都之外,便是浙南了,而浙南六州里,杭州便是首当其冲了。
无论是贫穷还是富有,杭州的家家户户都是张灯结彩的,街上行人减少,唯有酒楼和院中却是最为热闹的。
从小院儿二楼看去,正好可以看到王家大部分的院落,无论是三房的套院还是掌柜临时的住所,都有不少的孩童聚在一起嬉戏打闹。
而最为隆重的年夜饭,便在这种欢天喜地的气氛之中开场了。
三十的中午,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了,大院儿早已从一侧到另一侧挂了彩绸,小灯笼也已经一字排开,一张足以容纳二十人的大桌子摆在主位,然后依次朝着门口排列的是八人的小桌,三百平的院子里,摆了二十桌左右,仍不显得拥挤。
那二十人的豪华大桌,自是为太公和族中的几位长辈准备的,自然,主管家族事务的三房当家,也可以入到这一桌来。
剩下的依次是其他几房,再往后是远亲,接着是主要的掌柜及其家人,再往后就是小一辈的座位了,靠近外门之处的几桌,是府上的丫鬟、护院、家丁,过年没有回家,在这里照顾左右的,按照老太爷的意思,自然是要入席的,不过时间上稍晚一些罢了。
天气还算是不错,到了申时,已经陆陆续续开始入席了,江宁自是与王若烟一起坐到了相对中间的位置,等到申时三刻,基本上也都已经到齐了,凉菜入席之后,太公坐在席首,环顾着四周,露出了颇为满意的笑容。
“恩……”太公王云山微微点了点头,身后的仆人便朝着门口的挥了挥手,那仆人便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
院中的大人只要是带了孩子的,便急忙去抓孩子,可那些个孩童像是知道怎么会是一般,朝着门口跑去。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随即在门口响起,虽然远处时不时的也传出了炮仗,但比起王家这种几万响的来说,无论是威力还是声音,都不足挂齿了。
从腊月二十八到正月十六,夏朝是不宵禁的,过了三十,从初一到十六,一连十六日的灯会,也使得除夕成为了一年之中最为隆重的节日。
鞭炮声中,头顶的小灯笼一盏一盏的被点亮,将整个院子照的红彤彤的。
“我说,你的主意到底行不行,今儿可是年夜饭,万一被爷爷责罚,你我可是吃不了兜着走。”王苏文低声对王星河说道。
二人坐在距离江宁两桌之外,却也看的清清楚楚。
王星河道:“趁着他和王若烟去敬酒,我们一起起哄,让他当场做一首诗词,是骡子是马,一看便知。”
“今日若是搅了爷爷的兴致,你们知道后果的,我可不陪你们胡闹。”王召却在一边摇头,摆明了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
“没蛋的家伙,学问学问不行,生意生意不行,就知道摆弄你那些个破木头……”王苏文骂了一句,直接将他这个在他看来窝窝囊囊的亲哥哥排除在了王家之外。
第三十七章 烟花和炸药
炮竹声暄,喜笑颜开。
一团团欢乐的气氛,逐渐随着偶尔响起的炮竹声中升起,孩子的脸红彤彤的,却没有丝毫寒冷的意思。
“诸位,今儿是年三十儿,在座的都是王家的本家,今年王家有现在的家业,都是靠各位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在这里我代表王家,谢过大家了。”王云山没有起身,端着酒杯环视了一周,说出了入席以来的第一句话。
众人皆是站起身来,端着酒杯,朝着王云山和族中的四位长辈行礼,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座座座,今晚不必拘束……”王云山笑着点了点众人。
这句话也就意味着除夕的家宴,正式开始了。
“今儿爷爷高兴,不妨事的,见好就收就行了。”王召偷偷地看了王云山那一桌,几位族中的长辈皆是喜笑颜开,平日里不太饮酒的王云山,今日也主动端起了酒杯,可见其心情之高。
“等一会儿,等叔伯们敬了酒,就该我们了,到时候一起去。”王星河看着这这闹得场景,却丝毫提不起兴致,眼睛又从叔伯那一桌挪到了江宁这一桌上来。
这二人可谓是如坐针毡,连带着奉承二人的几位表亲,都时不时的关注江宁和王若烟的动态。
王若烟已经接管了大房的部分生意,虽然不多,但是比起这些个表兄弟来说,却已经可以说是独当一面了,为人处世又有分寸,什么该争,什么不该争,也是心中有数,对内一团和气。
故而她与江宁,坐在了距离父亲两桌之外,同一桌的,还有大房较为倚重的几位掌柜,前几日江宁也都见过,觥筹交错之间,多是些感谢的话,代表王若烟说一些场面上的话。
王云山那边看起来心情也是极好的,岳父大人王公庸对于江宁也是很满意的,期间王公庸看过他两眼,似是与王云山说了些什么,王云山转口与其他几位族中长老说起,也朝着江宁这边看了看。
这一点江宁没有在意,可却被王星河和王召看在眼中,这种场合,这种气氛,当然是说好话,还能笑着骂人不成?
“来了来了……”王星河扯了扯王召的袖子,两个人正襟危坐,看着父亲和叔伯起身,已经到了要敬酒的环节了。
几位长辈在走了一圈之后,便是他们这些小辈敬酒的时间了。
最先起身的,自然是王若烟与江宁二人,随后这些堂表亲们便随着也起身了。
王星河和王召等的就是这个时候,起身端起酒杯便朝着二人跟去。
“呵呵,免了免了,今日就算了,难得高兴,你们小辈也不常见面,多说说话吧,过了年又要随长辈各奔东西了。”众人刚走到王云山的面前,却听王云山开口,说是要免去这繁文缛节,这是真的高兴了,才会这样说。
这样的情况很少,就算是在除夕也很少,在王星河的印象中只有过一次,今日是第二次了。
“若是谁吃好了,喝好了,自行离去就是,今日也不必问安了。”王云山又接着说道,端起酒杯,与众人示意一二,便一饮而尽了。
“哦……”这句话尤其是小孩子听了之后,无不欢呼雀跃,在宴席之间穿梭奔跑打闹。
江宁与王若烟站在原处,却是愣了愣,旋即又折返回去,重新坐到了座位上。
王召刚刚站起身来,也只能重新回去。
“今年怎么回事……”王星河抱怨道,错过了这个机会,想要找江宁的麻烦,可就不容易了。
“无事,我与东林社的杜欢兵交好,到时候然他出面,正月十五的元宵会,也是一个好机会。”王召想了想,也只能如此了。
王苏文却笑道:“还想着呢?”
“你知道个屁。”王星河骂道:“若他真有真才实学,我们也算是检验一番,若是没有,那也正好让爷爷和诸位叔伯知道这家伙是个什么样的货色,免得到时候若烟姐姐着了他的道。”
“对对对,于情于理都该这么做的。”
“到时候我们也去,我认识广安俊,说不定也能请去……”
“好好好,那就定在正月十五的元宵会上,一定要让他原形毕露……”
方才还有些沉闷的众人,在这件事情上达成了共识,便是觉得心中一件大事做好了打算,开始喝起酒来,族中长辈都在,虽不至于觥筹交错,但也喝了不少。
王星河甚至要直呼江宁其名,不肯罢休,被众人拦下,送了回去。
夜空之中,一颗烟花随着一声哨声升到了天空之中,啪的一声炸开,化作了满天的星光,噼里啪啦之声想起,留下流光溢彩的痕迹。
紧接着第二颗,第三颗烟花升空,将过年的氛围烘托到了顶点。
像杨家,王家这样的商户,大都是会放烟花的,只是他们的地点和时间却不在今日,从五颜六色的星空看下去,正是太守府的位置。
作为杭州政治核心的所在地,这一声烟花,也标志着今日杭州所有的政治军事要员已经在太守府齐聚,开始晚宴了。
那里才是整个杭州的中心,杭州作为浙南最为富有之地,自然而然也成为了浙南的中心。
江宁抬头看了一眼,这样的烟花,过去自己的确没怎么好好欣赏过,在这个夜生活基本在青楼的年代,没有灯红酒绿,烟花倒成了最为绚烂的存在。
王若烟也在看着烟花,瞳孔之中散发的美好,如同烟花一般绚烂开来。
柳思思站在二楼的厨房外,和萍儿一起,看着头顶的烟花,去年的这个时候,却是二人最为繁忙的时候,如今虽是清闲,但却比去年要开心不少。
“平儿……”
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了楼下,手里拿着一个足有四层高的饭盒,朝着二人挥了挥手。
男子个子高大,面容粗犷,甚至有些彪悍,但说起话来却与外表极为不符。
“郑屠,上来吧……”平儿转身道:“小姐,我特意让郑屠买了做好吃的年夜饭,嘻嘻……”
“我说呢……”柳思思朝着平儿的鼻梁之上刮了一下,面容之上虽是高兴,心中却总有些失落,虽不及在醉雨轩,但这种感觉确是从未有过的。
烟花遮住了明月,烟尘散尽,没有了灿烂的芳华,只剩下炸药的气息,令人有些不适应。
“炸药吗……”江宁回过头,皱起了眉头……
第三十八章 夏强军回来了
除夕的夜,在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喝彩和喧嚣声中持续了很久,算得上是一年之中最长的一天了,江宁和王嫣然向叔伯和族中长辈告辞后,也径直回到了别院之中,虽说是除夕,但入睡也已经到了后半夜了,王若烟的灯光被清晨的太阳遮盖,应该是一夜没睡吧……
从初一到正月十五之间,每日都有大大小小的聚会,诗会,也会有大大小小的请柬送到小院儿来,刚开始月牙和杏儿都还十分兴奋,比如桃花源下了帖子,请江宁参加诗会,参会的有陈启年、赵礼宣等才子;又比如东林书院在宴宾楼设宴,东林四才子都到了,苏芸儿姑娘还专门作词作曲,唱的就是江宁的《春江花月夜》;还有几位与王若烟有商业往来的商贾人家,下帖子请二人过去的。
江宁无一例外的都拒绝了,无论外界是怎么说,什么假才子,抄袭大家,伪君子之类,更是随着江宁越来越多的拒绝叫嚣尘上,可江宁却丝毫不在意。
倒是每日早起,杭州的才子佳人还在周公的时候,江宁已经沿着玉带河跑了个来回,伴随着越来越浓的臭味,也知道那道令人垂涎生津的菜肴,应该快要问世了。
柳思思还是在那个时间,等着江宁或是到屋里,或是在门口,说一说最近的事情,或是聊一聊菜品上有什么困难,倒是江宁,拿了一百两银子,说是要入股,柳思思执拗不过,只好收下。
正月初五,是花灯节,也是新年的第一个节日,在家中走街串巷五日的人们,早早的便走到了街上,脚下是枝丫枝丫的积雪,眼前是琳琅满目的小吃,腰间是孩童们爽朗的笑声,满是烟火之气。
晚上的花灯展,却是最有看头的,之后的元宵节便有四大青楼的花魁大赛,这才是重中之重,不过一个是平民参与,一个是富人的游戏,自然是前者的群众基础更为广泛一些。
江宁本想着在家中与王若烟、月牙还有杏儿一同吃了饭,便去灯会走走逛逛,可一早却被阿三直接堵到了门口,说是毕老和夏老已经约好了,今日无论如何也要让江宁去府上坐坐。
还来不及拒绝,阿三的一句话,却让江宁打消了原本只是下棋的想法。
“老爷说,有要事,想要听听宁公子的意见,大公子已经连夜赶回来了。”
阿三口中所说的大公子,是夏康的长子,夏强军,据说是在军中任职,具体的也就不知道了,毕竟江宁与夏、毕两家相逢于棋局之上,以棋会友虽然可以看得出人品,三人相熟,但对于家中之事,若是本人不提及,也不会多问的。
这夏强军的到来,必定和军队有关,是内忧还是外患?为何夏康要找到他听听他的意见,也许是因为二人之间关系熟络,他有时候无拘无束,奇思妙想颇多的缘故吧……
出了门,却是夏府的马车停在了门口,江宁认得这马车,是夏康乘坐的,驾车的是阿三,在没有其他人。
街道之上的喧闹依旧,只是江宁忽然感觉这种喧闹,有些过分了。
阿三没有说是什么事,江宁自也不会去问,总之应该不会是小事。
到了府上,夏康和毕成安坐在围棋桌前,身边还站着一个男子,器宇不凡,身穿枣红色皮革身甲,腰间是虎头腰带,别着一把长刀,虎口之上缠着绷带,鲜血隐隐渗出。
“这位就是江宁,江紫川。”夏老见江宁进来,抬手对身边这男子介绍道。紧接着又指了指身边这人:“这就是犬子夏强军,为京都上骑都尉。”
江宁一进入房间,便能够感觉到情况的不对,阿三反手关了房门,诺达的大厅之中,只有侧厅之中坐着的二人和一个直立着甲胄在身的行伍,应该就是夏强军了。
“在下江紫川,见过少将军。”江宁拱手。
夏强军看江宁,礼貌性的打了招呼,心中却并未在意,实在是不明白为何父亲会将一个柔弱书生带来,要听听他的意见。
“今日初五,本不该扰了紫川清闲,只是我与毕老商议之后,觉得说不定紫川在这方面会有些真知灼见,故而让阿三去请了你。”夏康扫了一眼窗外射进来的阳光,颇有些忧思。
江宁道:“若是有什么能够帮得到二位的,自然是义不容辞,只是打打杀杀什么的,在下实在是爱莫能助,若是出个主意,说不定还能有些意见,但也只是意见。”
还未等夏康开口,江宁就将自己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说的一清二楚了,既是答应,也是回绝。话音刚落,夏康与毕成安对视一眼,旋即朗声笑了起来:“哈哈,我说什么,是不是和别人想的不一样?我等还未开口,他倒是先提了要求。”
三人虽然是棋友,但推杯换盏之间难免也会提到些国家大事,什么大元王朝忍辱负重,从突厥之中分离出来,萧太后杀伐果断,以一人之力将大元王朝推向了巅峰,更是说到了十年之前的黑水之盟,说到了现在的萧云霜和河西走廊的千里沃土……
或是有心或是无意,江宁对于这种格局的言辞,总是让二人有耳目一新的感觉,只是江宁的赘婿身份注定了他无法在政治上大展拳脚,否则,这二人说不定也会推荐一番,久而久之,对江宁也有了新的看法。
夏强军昨夜入杭州,却不知道父亲有这么个与他年纪相当的小友,眼前的这两位老人,一个是富可敌国的驸马爷,一个是封荫传承的铁帽子王爷,怎么就对这个白面书生如此礼遇有加?
“江宁江紫川?到底是谁?”夏强军很想知道,他虽是行伍之人,但从小受到的教育,对于兵法的研究,都告诉他,这个人肯定不简单,否则就算是毕老认可,他父亲也不会认可,既然两个人都一致认为应该听听他的意见,那么这个人定然是了得的了。
可见到了江宁,却是有些失望,柔弱,这个本来不应该是属于男性的词汇,却是第一个蹦出来的词汇。
旋即二人收敛了笑容,毕成安缓缓叹口气道:“强军,还是你说说吧……”
夏强军将他的思绪重新拉回到了眼前,拱手道:“是……”
夏康示意了一下,阿三搬来了板凳和暖手炉,虽然屋里烧着上好的炭火,关了门窗,这也意味着,可能这场谈话,要持续很久了……
“不知道紫川老弟对于当朝官家,知道多少?或者说,当今的朝局,知道多少,我也好知道从何说起……”
按照他的想法,读书人,哪一个不关心国家大事?
“一概不知……”
第三十九章 改革?
大元朝什么样,亦或者是突厥王庭是什么样,江宁想过,后来便不去想,滚滚长江东逝水,浪花淘尽英雄,每个时代都有每个时代的印记,他不曾带来什么,也不想去改变什么,不去做高高在上的在位者,也不做那蝇营狗苟之辈,顶天立地,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被世俗羁绊,想走就走,想留就留,如此的人生才是他想去尝试的。
可后来,王若烟的善良或是相敬如宾,柳思思的自立自强,月牙的八卦絮叨,倒是让他对于这个世界的这些人,产生了极大的兴趣,或许守着也挺好,就在这种情绪之下,夏康和毕成安将他叫了过来,他不想参与这种事情,特别是关于朝廷……
只是两位老人都是德高望重之人,对江宁也是以礼相待,没有丝毫高高在上的架子,这几个月接触下来,江宁也大概知道了二人的些许情况,毕成安乃是驸马,家中正妻是当今官家的表姑姑,成阳公主夏荷。
眼前这位夏康,祖上更是大夏朝的开国功臣,被封了夏姓,成为了铁帽子王,十年前从洛阳回来,定居杭州。
论身家,这二人可是比太守要大不知道多少,论地位,一个是皇亲国戚,一个位极人臣,他不过一个小人物,若是算一算,也算得上是忘年之交,但是交情也仅此而已。
这也是江宁能够坐在这里的原因,唯一的原因。
江宁伸手放在了火炉旁,夏强军的声音渐渐在江宁耳边响起。
“此事要去年的八月说起……”
“长平公主授意四大书院提出强国之策,以改变我大夏朝羸弱的局面,强军强国,而后北拒大元,西御突厥,八月初十,长公主采纳东林书院的条陈之策,面见官家,官家观之大喜,连夜召集左右丞相,天策将军,耿太师,刑太尉,会同六部尚书,齐聚金銮殿,共商国事。”
“利益、党派、权利、私欲在这一刻跃然纸上,具体说了什么,除了在场的人,都不知道,一直持续到第二天早朝,听说官家还摔了东西,骂了群臣,可最后……”
“最后还是败了。”毕成安接口说道,眼神之中有些暗淡:“今日请紫川来,一是紫川才学我二人皆知,二来是你与寻常人不同,有些想法颇为独到,这里是条陈十册,紫川可看上一看,说一说怎么样。”
说着,夏康从身边的茶几上翻出了一个册子,橙黄之色,封皮之上还有纹饰,应该是上陈的册子。
江宁接过册子,心中虽然不知道这两位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已然有了打算,这种改革和守旧的交锋,在中国的历史上已经是屡见不鲜了。
自春秋战国的商鞅变法,到后来的辛亥x命,中间大大小小足有百次,几乎遍布了历朝历代,远的不说,就是几十年前萧太后的变法,也让大元朝摆脱了突厥王庭,走向了富强。
可江宁打开册子,看到上面的十条规程,心中却是大大的吃了一惊。
这十条,在现在看来无非就是打一打权贵的权利,涨一涨农民的收益,但是在这个年代来看,还是有些突兀的,若是熟悉,倒与王安石变法有些类似。
青苗法,免疫法,方田均税法,农田水利法,保甲法,征兵法,保马法,军械法,将兵法,裁兵法。
江宁印象之中,王安石变法,是……失败了……
“王安石变法?”江宁嘟囔了一句,因为这十条变法细则,与他知道的王安石变法一般无二,除了表述上有些不同,中心思想和方法都是极为相似的。
“王安石?”夏康皱纹问道。
“奥,不知道这十条,是谁写出来的?”江宁合上册子,放到了一边。
夏康道:“此人不可说,但才学已然不在那些翰林之下,你且说说,有何感想?”
江宁端起茶杯,饮了一口,又重新放了回去:“没什么,只是一些富国强军的建议罢了,失败,也是意料之中。”
夏康皱了皱眉:“哦?这从何说起?”
“历朝历代,哪一次的立法图强,都是为了富国强兵,从商鞅变法、王莽改制、北魏孝文帝,后周周世宗,这些是成功的例子,可是其中又有多多少少失败的例子,就不得而知了,商鞅就是最好的例子……”
话音未落,三人对视一眼,眼神之中颇为复杂。
此刻江宁已经明白,这三人,一个驸马爷,一个铁帽王爷,一个是在正五品上骑都尉,都是想要改革的,而且这十册,很是厉害,若是此次成功,大夏朝定然能够中兴,可是现在的结果是失败了。
“东西是好东西,但是失败了,就说明这十条改革之策出现的还不是时候,或许是守旧一派安于现状,认为现在的局面很好,没有必要改变,有人得利,自然有人会损失,既然朝中损失大于得利,哦,应该是大部分人的得利大于损失。”
“说到底还是没有击到七寸,等到了病入膏肓,便是王朝兴替的时候了,朝中的大儒不少,治世之才也不少,这种事情他们应该是权衡过的,暂时就这么多。”
江宁的话,却是将夏康和毕成安的心中所想如盘托出,故而二人的脸色从一开始的意外到惊喜,再到担忧。
他们没有想到江宁会如此单刀直入,直击要害,好歹也会对这十册评价一番,如青苗法如何如何,募兵法如何如何,可就是这简短的话,将改革最为深层次的窗户纸戳破——利益。
无论是谁,都离不开这两个字,金钱、权利、地位都是利益。
“好好好……”夏强军一连说了三个好字,却是笑了起来:“哈哈哈,父亲说你小子有才学,我还不信,今日一席话,却不像是你这般年纪说出来的。”
江宁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受过伤,想的就不一样了,哈哈……”
“倒也不是个优柔寡断,遮遮掩掩的书生,这性格,我喜欢,哈哈哈……”夏强军哈哈大笑,本就站在江宁一侧,伸手朝着江宁左肩之上一拍,江宁牙口一咧。
“强军……”夏康瞪了夏强军一眼:“下手也没个轻重。”
“呵呵,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
“无妨无妨,我对武学也颇感兴趣,看大公子这身手,定然也是刀尖上走过,火海里蹚过的好汉,改日定要多学习学习……”
“诶,我这一介武夫,有什么好学的……”
“此言差矣,上阵杀敌、守土为国,需要文治,更要武功,没有将士流血牺牲,没有将军运筹帷幄,如何能够有后方这一片净土?难道靠诗词歌赋?靠铮铮铁骨?”
“好,小子,你倒是看得一清二楚,比那些个只知道吟诗作对,风花雪月的文人强多了……我倒是越来越欣赏你了……哈哈哈……”
第四十章 不情之请
军队在很大程度上,就是江湖。
至少在江宁的理解之中,便是这样的。
夏强军从一开始的态度很明显,讨厌夸夸其谈的文人,所以应该是个江湖气息很重的军人。
二人互相吹捧一番,看上去却是两个惺惺相惜的好友,久别重逢的局面。
夏康和毕成安对于这种局面也是极为意外,重文轻武的社会风气自建朝以来风行至今,如今朝中也是文人住持朝政,江宁在这个年纪,却能够看得到武将对于如今局势的重要性,也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才子之人,亦或是朝中某些人,夸夸其谈之余,除了拖后腿,什么事情也做不了,而后的事后诸葛亮,也是令人咬牙切齿,但也是职责所在。
一腔热血都在嘴上,落实到行动上的时候,便已经是畏畏缩缩了,这些武将,最瞧不起的,便是文人了。
这一点他们都是明白的,可是帝王权术,又岂是他们能够猜忌的?
“不过话说回来,此次失败带来的结果,也是极为惨重的……”夏强军话锋一转,说出的话,却令周围的空气瞬间变得肃杀起来。
“太后震怒,下令彻查此事,说是蛊惑众听,官家知道的时候,长平公主府已经被查,长平公主不知所踪。”
“失踪了?”江宁眉头一皱,旋即又想,失踪不失踪的,好像与他这种小人物没有什么关系吧,也就释怀了。
夏强军见江宁的眉心一皱,瞬间又放开,继续道:“说是失踪,其实是被千牛卫保护起来,一路南下,如今已经身再杭州了。”
“左千牛卫孟景山,应该错不了,官家下令,不得伤害公主性命,必须完完全全的带回去,可是……太后那边……”夏强军顿了顿:“所以太尉府也派了我来,一则是杭州我比较熟悉,二则是找到了公主,暂时安放在王府和驸马府都可以打消那些人的念头,等温学海的羽林卫到杭州之后,再由他们负责保护回京。”
在夏强军的介绍中,江宁也算是大概知道了羽林卫和左右千牛的分工。
左右千牛卫乃是正三品的官职,此番护送长平公主的,名叫孟景山,乃是左千牛卫,左右千牛各三千人,守卫洛阳安危,与太尉府,也就是夏强军一个主外,一个主内。
温学海的羽林卫也有三千,负责的是皇城内部的安危,也就相当于禁卫军的职责,这位温学海,虽然也只有正三品的官职,但是其重要性不言而喻。
可说道现在,江宁还是觉得此事颇为蹊跷,在座的三位是什么身份?而他又是什么身份?与他说这些,分明就是朝廷的机密,难道就不怕他说出去?
夏康似是看透了江宁的思虑,微微笑道:“紫川不必担心,此番教你前来,与你说了这些,却是另有要事。”
“哦?”江宁却是拱拱手:“若是提个建议之类,自然是义不容辞,但若是要出世,晚辈自然是拒绝的。”
“呵呵,我二人知你心性,自然不会劝你,只是这件事情,想要紫川你帮一个忙。”夏康与毕成安对视一眼,呵呵笑道。
“帮忙?”
“不错。”夏强军点头道:“此番长平公主府出事,明显是后宫和官家对抗的结果,虽然长平公主府已经逃脱,但是我带着十二位兄弟千里奔袭杭州,却在宁山府中了埋伏,知道我们行程的只有太尉府的人,埋伏我等的,却也不是宁山府的绿林,所以这道明面上的圣旨,已经无关紧要了,它只能表明官家的态度,却不能左右长平公主的生死。”
“长平公主身边有左千牛卫孟景山,至于在杭州什么地方,却不得而知了,温学海的羽林卫距离杭州还有半月的路程,若是路上被人阻挠,恐怕还会更慢,所以……”
毕成安接口道:“所以等我们找到长平公主后,驸马府和王府都不是最佳的选择,因为阿三在前日已经发现街上有生面孔出现了,虽然是过年,但这些人说话做事,却不是杭州的,这一点我可以肯定。”
“被监视了?”江宁道。
“监视倒是不至于,不过此时想要明着来已经不可能了。”夏康道:“太守和上将军那边,并不知晓此事,若是牵扯到他们,恐怕与朝中联系更甚,节外生枝的可能性更大了。”
“找到公主后,想要紫川帮忙照料一二,对外可以说是我家的侄女,倾慕紫川才学,讨教一二,便在紫川府上住些时日,到时候强军和他的手下,会将你们家对面的小店盘下来,作为据点。”夏康道。
“额……三位的意思是……让公主住在我家里……”江宁愣了半晌,终于是总结性的说了一句。
“若是在城边租一间安全屋,备足一个月的衣服和食物,之后完全切断联系,这样是不是更好一点?”江宁道。
“哦?这种事情却是没有听说过,想来可以试一试,安全屋?这个名字倒是贴切的很啊,备足日常之物,用来隐匿,大隐隐于市……”夏康微微点头。
“不过现在准备,太过扎眼,只要稍微做些功课,便会被识破,故而才想到了紫川。”夏康继续道。
江宁从王府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华灯之上,杭州城一片繁荣景象,人们三五成群,或是驻足观赏,或是品头论足,孩子被父亲扛在肩头,伸手就能触碰到花灯,脸上洋溢着灿烂的笑容,总之是很和谐,很静谧的。虽有些乞丐流落其中,不少人都会拿出一两文钱施舍。
江宁原本打算晚上和王若烟,月牙、杏儿一起出来看看花灯,却没想出了这样的事情,整个城市还不知道远在千里之外的洛阳发生了什么样的变动,自然也就没有那么多的思虑。
现在也不知他们出了门没有,江宁想着,便朝着家中走去,若是没有出门,那自然是好的,一道出来逛逛,若是出了门,这样的灯会其实参加不参加的倒也无所谓,在家等她们回来就好了。
江宁想着,忽然看到一道身影,站在了花灯之前,花灯很大,算得上是他从出门到现在见过的最大的最美丽的花灯了,那道身影婀娜绰约,看着花灯之上的绘画正看得出神。
花灯之上画的,正是牛郎织女的故事,牛郎此刻却是一个封风度翩翩的公子一般,双手拉着两个孩子,织女站在银河之上,朝着他们飞奔而去,两个孩子更是张开手臂,去拥抱母亲……
“姑娘可是一人?”三名少年手中拿着折扇,走到了那姑娘面前,微微一笑:“楼上略备薄酒,不知姑娘可否赏光……”
女子错愕,旋即微微一福:“多谢几位公子美意,小女子还有事,先行告退了……”
说完转身就要离开……
第四十一章 鹊桥仙—纤云弄巧(一)
那转身的瞬间,右手手臂却被那少年一把手抓住,猛地朝着身后一扯,淫笑道:“姑娘你可知道我是谁?”
女子扫了三人一眼,面色微红,挣扎着撤回手臂,摇了摇头。
这时候周围已经渐渐围了些人,自是不乏指指点点,说这三个少年为何要为难一位女子。
“嚷嚷什么,这位是太守的公子,乔永乐,识相的都给我滚远点儿。”身边的少年拿着折扇指着众人喝道:“今儿乔公子高兴,你们别找不自在啊……”
众人听言,虽是没有离开,但都如同遇到凶神恶煞一般的闭上了嘴,不敢再言语。
杭州太守乔遵,只有这一个独子,乔永乐,这是杭州人尽皆知的,而且此人好逸恶劳,在东林学院造次,被齐云梦退了学,齐云梦是什么人,乔遵虽然不悦,但这次有大儒程茂勋支持,也无可奈何,只好请了先生在家中教学,可这位乔永乐,自己学着不行,偏偏要叫上两名才子作陪,这才消停了些。
而这两位才子,虽然也有些才学,但是与东林社和陈启年等人想比,还是差了不少的,每日学习之外,便会带着乔永乐参加各种诗会,而一般这种诗会,都是在青楼召开的。
乔永乐仗着自己的父亲是杭州太守,没少做哪些欺压良善,逼良为娼的丑事,可每次都是不了了之……
此间与两位才子结伴而行,本是要去桃花源寻一寻当红的云妙竹的,还特意写了一首诗藏于袖中,走到这里,却见到一女子看着花灯入神,顿时觉得那些胭脂俗粉是在是俗不可耐,这般人儿才是美艳,便上前有了方才那一幕。
女子身穿青色淡雅素裙,里面虽穿了棉衣,但却丝毫无法掩盖那婀娜多姿的身材,方又看的入神,嘴角上扬之际,却被乔永乐正好看见。
乔永乐见众人不敢上前,开口笑道:“诶,不得无礼,都是杭州的百姓,怎的能如此?”
身后二人笑着拱手:“公子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现在这个时代,儒学之风盛行,男尊女卑的思想更是从未动摇过,杭州太守,正三品的官职,上面就是浙南府都督了,权利之大,在杭州可以说是只手遮天。
花灯之下,女子此刻眼神哀怨,比画上的织女还要美丽几分,如此美人儿他乔永乐混迹杭州烟柳,却从未见过,想想便觉得可惜。
而身后那两位自称是风流的才子,更想着如若是能够分一杯羹,也是极好的。
“在下乔永乐,不知姑娘芳名啊……”
“放开,光天化日之下,调戏良家女子,还自称是才子?”女子强忍着怯意,壮着胆子道。
“呵呵,光天化日?如今天色已黑,哪来的什么光天化日?姑娘切莫信口雌黄啊。”乔永乐呵呵笑道。
人群之中自有一男子,双手握拳,脚步动了几下,终极还是没有踏出去。
大庭广众竟然做出这等事情,若是这女子情投意合,也不算什么,只是这女子百般推阻,那乔永乐却还是如同流氓无赖一样死缠烂打,有伤风化不说,更是有辱斯文。
“思思姐……”
随着一道女子的声音,一个倩影从二楼快速的奔跑下来,身穿白色衣裙,与这雪地融为一体,端的是美丽。
“苏芸儿?”乔永乐自然是认识这个女子的,面露狐疑之色,再看这酒楼的牌匾,却并不是宴宾楼,而是醉仙楼,随着苏芸儿的出现,楼上也出现了几人,正是陈启年与广安俊众人。
二人站在中间,显然是正在举办一场文人诗会,邀了苏芸儿来助兴,不过苏芸儿这等宴宾楼的头牌,也只有杭州的这几位一等一的才子才能够邀请的到了,再加上十日之后的花魁大赛,四大楼的头牌竞争花魁,都有各自的手段,这些时候也都到了操作的时候了。
苏芸儿本想拒绝的,可这几人显然是花了大价钱的,又是杭州一等一的才子陈启年组的局,若是驳了面子,日后来的少不说,十日之后的花魁大赛,若是转手捧了别人,这文人才子最是得罪不起,口诛笔伐的便也少不了,况且又不是没花钱。
刚刚喝了两杯酒,陈启年和广安俊还未开始作诗,却听得楼下喧闹,苏芸儿本就是个爱热闹的人,探出窗户一看,却是柳思思被一男子拽住,想都没想便冲了下来,可到了楼下才看到,这人却是个不好惹的主儿。
“乔兄,今日怎么如此清闲?”陈启年是明眼人,见到了乔永乐,自是要打声招呼的。
“呵呵,原来是启年兄啊,没事没事,和小娘子吵了两句,你们继续你们继续……”说着笑着抬了抬手。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陈启年和广安俊对视一眼,也都心照不宣,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别坏了本少爷的好事。
乔永乐也自称是风流才子,自然也想和陈启年这些人一起过过诗会,喝喝花酒什么的,可是才学上实在是差距有些大,况且陈启年众人也不会邀请他,更何况是现在这个情况。
“乔公子,思思姐是我请来的,你有什么事情吗?”苏芸儿挽住柳思思的胳膊,歪着脑袋笑道。
苏芸儿的确很漂亮,这一笑,笑的乔永乐是心中乱颤,可这样的女子他不缺,缺的就是柳思思这种冷若冰霜的美女。
越是有难度,征服之后越是有成就感,这也算得上是男子的通病。
乔永乐笑道:“芸儿姑娘,思思姑娘分明是我请来的,你怎么能说是你请来的呢?这么说,分明是要和我抢人咯?”
苏芸儿道:“思思姐姐根本就不认识乔公子,如何是您请来的?”
“苏芸儿,别不是好歹,乔公子说是他请的,那就是他请的,要不然把名帖拿出来让你看看?”身后的少年指着苏芸儿喝道:“你红袖招的招牌,到底还要不要了?”
苏芸儿眉头一皱:“红袖招的招牌?你这是威胁我?”
说完,双眼一红,朝着楼上看去,身边那几位才子正要开口说话:“我说,乔兄……”
“没完了是吧,乔公子让你三更关门,你还敢营业到五更?别说是红袖招,就是四大院,让你关,你就得关,要造反不成?”
这句话的分量,却比之前都要重。乔永乐是太守的独子,偏偏太守乔遵又是个及其护短的主儿,杭州人尽皆知,若是因为一个毫不相干的女子,被杭州太守的人盯上,那日后在杭州还如何混下去?这些个才子,往日里都将报国之愿放在嘴上,没有杭州太守的首肯,他们怕是什么也算不上。
此间若是东林社的人在此,怕是有些分量,只是他们,还远远不够。
第四十二章 鹊桥仙—纤云弄巧(二)
就连苏芸儿也被这句话唬住了,乔永乐别的事情干不出来,找麻烦在杭州他排第二,那就没有人敢称得上是第一了。
“呵呵,乔公子是太守之子,自然不会做出这般无理取闹的事来,大家都是文人,何必伤了和气,倒不如各自以这花灯作诗一首,谁胜了,便听谁的,如何?”人群之中走出一人,却是一位老者。
众人见了这老人,皆是拱手行礼。
“见过何老……”
何老抬了抬手:“无妨无妨,呵呵。”
现在各执一词,都说是自己约出来的,唯独却没有听柳思思说是如何到了这里来的。
今日灯节,柳思思经过十余天的努力,按照江宁的方法,已经将臭豆腐做成功了,又配上了酸辣、卤汁、蒜蓉三种佐料辅助,虽说当时也是下了大决心才吃了一口,可之后便觉得越来越好吃,平儿在她的“逼迫”之下,也已经爱上了臭豆腐这道菜品。
本想着若是能推出来趁着灯节人多,说不定能先尝试这卖一些,一来是这臭豆腐的确美味,二来也算是没有辜负江宁一番好意,谁料出门之后,路上摊位已经所剩无几,寻了两条街,决定在醉仙楼对面的柳堤之上作为明日出摊的地点,回身看到了这牛郎织女的花灯,一时间想起了自己的身世,寻觅之间,怕是要孤独终生了,相比这牛郎织女还不如,一时间便入了神。
太守这个级别在洛阳并不算什么,那里是帝都,是皇权所在地,是大夏朝权利和政治的核心,今日你是三品、二品甚至是皇亲国戚,明日你就有可能变为庶民,或者成为菜市口刽子手刀下的亡魂。
可在杭州不一样,杭州最高的权利,都在太守和上将军手中,她认识的不少人,比眼前这个纨绔子弟还要纨绔,还要嚣张,背景还要大,但现在的她早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了。
所以她没有办法拒绝,为了生存,也没有办法发作,一股绝望从心底涌了上来。苏芸儿的出现并不能改变什么,就连苏芸儿自己的命运,都掌握在宴宾楼刘妈妈的手中。
何世礼的出现,虽然打破了这个僵局,但是基本上作用不大,至少在柳思思看来是这样的,乔永乐身后有两个才子,方才威胁的话,说的已经很清楚,楼上的几位,平日里也许会出风头,今日却是未必。
乔永乐虽然不悦,但当这这么多人的面儿,也不敢与杭州大儒顶嘴,否则这老家伙直接告到父亲那里,他也免不得一顿拳打脚踢,旋即也是笑道:“那是自然,自古才子配佳人,自是何老做了决断,那我这边便吟诗一首,题目吗……”
乔永乐说着,看了看头顶巨大的花灯:“就用这牛郎织女的典故如何?苏芸儿,你可敢接战?”
“我先来……”还未等苏芸儿说话,乔永乐身后之人便已经一步上前,走了几步,嘴角一笑:“这一首,名就叫七夕……”
“两岸相隔心欲碎,对面遥望不可及。
坚贞爱情感鹊鸟,振翅搭桥七月七。
一年一度鹊桥上,夫妻母子会佳期。
诉尽经年相思苦,佳人一梦会元溪。”
“好……”
身边自有捧场之人,能在十步之内完成这首诗,虽算不得上上之作,但也是不错,何世礼微微皱了皱眉头,最后还是勉勉强强道:“倒也是合辙押韵,颇有韵味,不知道芸儿姑娘这边……”
古人作诗,一般讲究的都是身临其境或是美酒微醺,要么是之前已经想好了许多,要么就是有感而发一气呵成,再或者是立意之后反复斟酌,才会有名篇问世,如汉乐府双壁、白居易的《长恨歌》之类,也不是一朝一夕完成的,能够在立意之后,十步之内做出一首诗来,也算是颇有才学了,若是今日乔永乐胜了,定然也会有才子佳人以文会友,最后赢得美人芳心的传闻。
苏芸儿虽然读过书,但和柳思思都是一样的一知半解,对于诗词歌赋来说,知道什么是好,什么不好,但也说不上来哪里好或者哪里不好,就像之前的《春江花月夜》,她就知道这首诗是好诗,定然能名垂千古,像现在这首《七夕》,不过平平无奇,一般诗会上这种诗词多了去了。
若是要她跳个舞,随便拿出一首诗词来,她都不怕,可偏偏是作诗。
可才子不比诗文,难道会比唱歌跳舞这种难登大雅之堂的东西吗?
苏芸儿看了看柳思思,心中焦急,却不敢表露出来,紧紧地握住柳思思的手,二人的手心,都已经浸出了细细的汗珠。
如今已经走进了死胡同,苏芸儿和柳思思不认识作诗之人,可是楼上的陈启年等人确是认得。
作诗之人名叫费清明,也算是一名才子,虽然才气与名声不及陈启年,但却有一个绝活,那就是快,佳作也有,但不多,可是做的诗却是不少,古有曹植七步成诗,现有费清明十步的《七夕》,比快,除非现在东林社的赵程鹏出来,或许还有希望,可就算是赵程鹏出来,与这二人非亲非故,应该也不会因此开罪太守府。
陈启年看了苏芸儿一眼,知道苏芸儿是在向他求救,以这花灯之上的牛郎织女作诗,他也可以,但是如此快的时间,做出来的诗不一定好,若是比不过费清明,一则是让费清明借机上位,等于是在才学上打了他一耳光,二来若是输了,他在杭州的名气可是要大打折扣的。
这种事情,只有比费清明名气小的才子才能出头,赢了上位,输了也不丢人,说不定还会获得那位思思姑娘的青睐,不过付出的代价定然也是得罪乔永乐。
如此一来,倒是这费清明直接将军,他们是帮也不是,不帮也不是,权衡利弊,一个是青楼舞女,一个是太守府公子,心中自有忖度。
苏芸儿见状,却是失望至极,指着乔永乐娇嗔道:“你……你欺负人……”
乔永乐上前一步,二人急忙退后两步。
“欺负人?哪里欺负你了?呵呵,若是无人能在十步之内做出诗词,那么就是你输了,呵呵……”乔永乐得意的笑道。众人心中所想,他是一清二楚的,若不是何世礼横插一杠子,也不用这么麻烦,不过现在也算是堵住了众人的悠悠之口。
“若是作不出来,呵呵……”乔永乐色眯眯的看着柳思思,仿佛她就是粘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柔情似水,佳期如梦,忍顾鹊桥归路!”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第四十三章 鹊桥仙—纤云弄巧(三)
一个少年在一片肃杀之中缓缓走出,从说出第一句,所有的目光便注意到了他的身上,人群自动让开了一条路,每两步便念出一句,从人群之中走到苏芸儿之前,走了八步。
“紫川……”柳思思在看到江宁的一瞬间喃喃道,面容之上却是强忍住了惊喜,双手瞬间冰凉,面色变得有些煞白。
“你们认识?”苏芸儿低声问道。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少年,她也很是好奇,虽然是死局,但也希望这个少年能够破开眼前这死局。
柳思思微微点点头:“算是认识吧,他救过我一命,你忘了,我与你说过的。”
“原来是他……”苏芸儿像是想起来柳思思好像说过落水被人救起,还打了人一巴掌的事情,看来应该是眼前这人了:“希望他作的诗,能够好一些……”
当第二句念完,原本就很安静的空间,更显寂静,好像能够听到呼吸的声音,费清明脸上的笑容逐渐凝固,接着是陈启年和广安俊,再接下来,是楼上那些才子,倒吸一口凉气,最后,是大儒何世礼。
苏芸儿听到这一首词,看着江宁,却是双目放光,杭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个才子她却不知道?柳思思心中最后一点的疑惑也被打消。
当他走到众人面前的时候,楼上的陈启年也认出了这个少年,双手虎口抓着栏杆,隐隐发白,牙口一咬,低声道:“江宁……江紫川……”
“江宁?他就是那个写出《春江花月夜》的江宁江紫川?王家赘婿江宁?”
“是他,是他……”
“难怪这一首《鹊桥仙》如此出众,原来是出自江宁之手……”
“八步作诗,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渡……”
“你是江宁?”乔永乐面色有些难堪,就连他也能够听出来,这首诗,比费清明的不知道要好上多少,而且只用了八步。
“正是江宁,乔兄好巧不巧,这位柳姑娘前些天借了在下些银子,今日便是还账的期限,若是乔兄将人带走了,我这银子,可就打了水漂了。”江宁笑道,拱手对何世礼道:“何老乃当代大儒,方才的话,大家都亲耳听到,不知道这首鹊桥仙,是否还行?”
何世礼本想做个顺水人情,看到费清明在这里,一来论作诗快慢,东林社四公子之一的赵程鹏不在,自然是费清明第一,二来乔永乐用太守府压着众人,十步之内,无人作诗,才子佳人的故事已经基本完成了,谁料半路杀出个江宁,八步成诗,更是一首《鹊桥仙》技惊四座,起止是还行,这首词一出,再加上今日之事,怕是明日这江宁便是杭州第一才子了……
江宁倒是没有这般多的想法,本着原本就认识,相识中有些欣赏的角度,也看不得柳思思被这纨绔子弟带走,虽然他也曾是“纨绔子弟”。
这何世礼与乔永乐明显是一唱一和,乔永乐虽然还不明白,但他身后的费清明却不是笨蛋,自然看得出来,而楼上的人,自不会帮忙的,他们爱惜的东西并不是这些。
何世礼摸了摸花白的胡子笑道:“那是自然,原来是你约的人,呵呵,看来是一场误会了。”
“何世礼,你……”乔永乐却不管什么大儒不大儒的,此刻坏了他的好事,他如何肯罢休?
这一声直呼姓名,却让身后的费清明惊出一声冷汗,还未从方才的《鹊桥仙》中缓过神来,又被乔永乐吓一跳,急忙上前拽住乔永乐,低声说了几句。
乔永乐面露狐疑,这才甩了衣袖道:“既是如此,江公子以后走路还是看着些路的好。”
“呵呵,多谢乔兄提醒,在下眼睛好的很,应该不会走错路。”江宁笑道。
乔永乐骂骂咧咧拂袖而去,身后费清明急忙跟上。
“少爷诶,何世礼是大儒,与东林书院和府中几位幕僚都有渊源,方才他顺水推舟,若不是这个叫做江宁的,怕是已经成了,谁知道……”
“废物,一个江宁你们都解决不了?那柳姑娘欠了多少钱,还了不就是了?不就一首《鹊桥仙》吗?我也会……”乔永乐停下脚步,想了片刻,一跺脚:“回去都给我好好打听打听……”
“是是是……”
“呵呵,江公子这般年纪,先有《春江花月夜》震惊浙南,现在又有八步成诗《鹊桥仙》,怕是不久要在大夏朝闻名了……”何世礼面露苦涩,却也如是说道。
江宁拱手:“何老谬赞了,闻名不敢当,只是权宜之计罢了,何老大人大量,海涵海涵……”
何世礼闻之一愣,旋即尴尬的笑笑:“孺子可教,孺子可教,哈哈哈……”
说完,便背着手离开了。
“死丫头,还不给我回来,陈公子付了大价钱,是让你多管闲事的?”一个身子绰约的半老徐娘浓妆艳抹的从楼上下来,一把将苏芸儿拽了过去。
“陈妈妈,这不是柳姐姐被人刁难,我不下来,难不成还指望着,某些才子们能够英雄救美不成?”苏芸儿得理不饶人,自是要好生挖苦一番的。
楼上陈启年也觉得有些扫兴,开口道:“时辰已经不早了,明日还要去拜访几位长辈,陈某告辞了,改日定当设宴,还望诸位到时候一定道场。”
楼上的才子一个个拱手,文绉绉的说些奉承之言。
陈妈妈见状,却是拉着苏芸儿一个劲儿的赔不是,苏芸儿也是个倔脾气,硬是不肯低头,说什么风流才子枉风流,圣贤书伴着饭吃了之类的话,众人虽然心中不快,但也自觉理亏,江宁又有新作问世,他们就算在这里再写什么诗词,也是比不过今日这首《鹊桥仙—纤云弄巧》了,相互说了几句,也就散去了。
苏芸儿被陈妈妈拉着,朝着宴宾楼而去,苏芸儿朝着柳思思做了个鬼脸,悻悻的回去了,这江宁能够作出这样的诗词来,想必也是正人君子,又是赘婿身份,自然不会把柳思思如何的,子也是放了心。
待众人散尽,柳思思微微一福:“多谢江公子……哦……紫川救命之恩。”
江宁往后退了一步,朝着柳思思细细看去,灯光之下,经过了紧张、绝望再到希望的柳思思,现在额头之上蒙着细细的汗珠,整个人焕然一新,更觉得光鲜亮丽。
“怎么,我脸上……”柳思思看着江宁奇怪的表情,急忙捂了捂脸。
江宁这才笑道:“没什么,什么救命之恩,臭豆腐研究的如何了?”
“臭豆腐?”
“对呀,臭豆腐,要不然还能是什么,还有那几种调料,应该是三种吧,最近我也想了想,要是能够朝天椒,应该效果会更好一些,对了,有没有孜然?”
“朝天椒?孜然?”
“没事没事,你还没说,臭豆腐究竟能不能吃了?”
第四十四章 英雄救美?
花灯之下,人群已经尽数散去,酒楼之中依旧是喧闹不堪,街道上依旧是熙熙攘攘,好像方才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柳思思错愕的站在原地,当江宁走出来的一瞬间,她觉得江宁会帮她,江宁也是这么做的,可当江宁的诗作出口的时候,她还是很震惊,这样的诗词,放在洛阳,怕也会轰动一时,洛阳纸贵了。
可江宁丝毫没有那种才子的傲气,轻描淡写的一笔带过,像是丝毫不在意这些诗文,又说出“百无一用是书生”的令人震惊的言论,现在只是关心臭豆腐做的如何了,常理已经不能适用他了。
“能吃了,今日本想推出来看一看能不能卖的,谁知道碰到了这种事情,多谢了。”柳思思和江宁并立而行,穿梭在喧闹的街市之中。
“倒是回去之后,若是家人知道,会不会……”柳思思话锋一转,担忧的说道,毕竟江宁赘婿的身份,这般为她出头,怕是会给他带来麻烦。
江宁摇头笑道:“所以我才说你欠了我的钱,约在大街上还钱,这事儿在正常不过了,至于为什么借钱,大不了是手头拮据,或是投资入股都可以,没事的,再大不了,写个收据之类的。”
“奥……”柳思思轻声道:“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但是闻起来也太臭了,我怕……大家不能接受……”
文人雅士、青楼楚馆,皆是以清新雅阁为基调,若是将这臭豆腐端上去,只是味道便让人觉得有些不可理喻。
“说的也是,你什么时候开始营业?我是说出摊来卖?还有位置,醉仙楼应该是不行了。”江宁微微点了点头。
“明天吧,明天就试试,看看能不能卖出去,地点吗……”柳思思沉吟片刻:“就在百汇街和朱雀街拐角处吧,那里有三家酒楼,苏芸儿的宴宾楼也不远。”
“恩,距离西湖也不远,先试试吧,这东西走的就是群众路线,那边不算是城中心,但也不算太远。”江宁说道。
气氛却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接下来两个人都没有说话,一个想着能不能适当的帮一下,看看推广下销路,这种事情除非是名人代言,文人雅士是最好不过了,其次是见过大世面的人,最好是从洛阳回来的。
一个想着那首惊为天人的《鹊桥仙》,怎么能写出这等好词……
柳思思到了家,江宁也径直走开了,没有上楼,心中对于柳思思的生意已经逐渐有了蓝图,毕竟这种事情做起来是轻车熟路的。接下来的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夏康和毕成安明显是想把他绑到一条船上,无论是出于什么目的,现在他已经被绑上船了。
长平公主失踪?这种事情也会落到他的头上?想想都觉得滑稽,不过换做是他,他也会这么做的,这个社会没有安全屋这一说,驸马府和王爷府都是没人敢管的地儿,又不参与政事,只要不是改朝换代,一般不会去考虑这些东西。
隐约之间,江宁觉得此事并不会向夏康所说的这般简单,朝廷内部的争权夺利,家破人亡都是好的,去年八月十五的事情,两个月前爆发出来,明显已经有了准备,若是将长平公主带回去,定然会给王若烟他们带来大祸。
所以江宁最后还是拒绝了,柳思思的家中,或许应该是最好的选择,女子的居所,多一个女人少一个女人,自不会有人特别关注,生活物品也是齐全,前面是文源街,后面是胡同,跑路也是最佳的选择……
思量之间,江宁已经到了别苑,门未落锁,推门而入,却见大厅仍旧长着灯,月牙听闻门口有声响,披了棉衣便掀开棉帘子探出个脑袋,见江宁回来,嘿嘿笑道:“姑爷吃了没?小姐本是要等着姑爷一起的,可是左右等不得姑爷,便去休息了……”
原来王若烟想着等江宁一起出去,散散心也好,交流交流也好,总归是夫妻,未来的日子还很长,多说说话总是好的,可左右江宁也没有回来,接他的马车又是王府的,虽不至于担心,但本来的计划被打乱,也就没了心思,和平儿月牙打了会儿牌,困意上来,便去小楼休息了。
“还没吃,还有什么,凑合一下就行。”江宁推着月牙的脑袋进了客厅之中,看着桌子上用盘子反扣起来的菜肴,打开之后却是纹丝未动,心中升起一股莫名之感。
也许这就是为何要结婚的理由吧,回来再晚,再忙,家中总有一个人等着你,总有一个人惦记,外面的诸多烦恼,总能放到家的外面。
第二日清晨,江宁起床,却见到王若烟和月牙等人已经坐在了客厅里,王若烟还好,倒是月牙和平儿,气呼呼的看着江宁。
“相公起来了?”王若烟说着,微微起身,要给江宁去拿碗筷:“昨日没能等到相公,便睡下了,相公若是想看花灯,今日也是可以的。”
“小姐,姑爷昨天,昨天……”月牙却是一早就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才子佳人,风流倜傥。
“昨天?昨天怎么了?”江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传的如此之快,竟然已经传到了家里来,一时间还没有反应过来。
“好了,我相信相公也是权宜之计,不用再说了。”王若烟说了月牙一句。
平儿却不乐意了:“小姐不说,我说,姑爷,你昨日是不是写了一首《鹊桥仙》?”
江宁这才知道几人口中所为何事,笑道:“写了……”
“那什么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又是写给谁的?莫不是姑爷写给那位什么姑娘的吧……”
“平儿,住嘴……”
“小姐,还有那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是说谁呢?”月牙也气不打一处来,想着小姐对姑爷这般好,姑爷在外面还惦记着别人,这让小姐的脸面,不,是她们的脸面往哪儿放?
江宁傻了眼,怎的一大早就这般重的火药味儿?王若烟还好,这杏儿和月牙怎的比小姐还着急?
王若烟呵斥一句,显然已经有些不悦,但转口对江宁道:“相公不要生气,平日里她们习惯了,一首鹊桥仙,外面已经盛传相公是杭州第一才子了。”
江宁摇了摇头:“才不才子的不敢当,也没什么兴趣,倒是昨天的事,我想还是说一说吧。”
江宁喝了一口粥,将昨日从王府出来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再说到柳思思,自然是隐去了之前认识的情况,只是单纯的见不得被欺压而已,若是换做她们,他也会帮上一帮。
这个社会的女子身份地位本就不高,遇到这种事情更是不知所措,江宁最后将她们比作柳思思,设身处地的现身说法,月牙和杏儿这才有些尴尬,打了马虎眼,找了借口匆匆的离开了。
第四十五章 奇怪的夫妻对话
日上三竿,冬雪未消,日头却已经暖洋洋了,杭州的冬日不比其他北方,来得快,走的也快。
“这么说,相公是英雄救美了?”王若烟捂着嘴呵呵笑道。
江宁瞥了她一眼:“什么狗屁英雄救美,若是再来一次,或许会写一首其他的诗词。”
太阳照进来,二人出了大厅,江宁伸了个懒腰,王若烟想去楼上看看,江宁也跟了上去。
站在二楼走廊的最末端,将栏杆上的积雪扫了下去,二人便依着栏杆晒起了太阳。
王若烟闭着眼睛,缓缓的呼吸,胸脯与身体随着呼吸缓缓浮动,微笑之间,的确是迷人至极,这种迷人却不是单纯的美丽,而是来自商场之中形成的独有的气质,但不可否认的是,王若烟的确也很漂亮,说到底,她现在还只是个十八岁的姑娘。
放在以后,十八岁,正是年少的时候,叛逆、蹦迪、三五成群比比皆是,可王若烟已经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了三四年,才能凸显。
“我小时候,经常跑到这里往外面看,特别是过年过节的时候,从这里看出去,街上有好吃的,有好玩儿的,反正也出不去,便商量着让谁去买些什么回来自己也试试,现在想想,倒是有趣的很。”王若烟指着小楼右侧的街道说道。
“那时候,杂耍就在这儿,我从这里看下去,他们的戏法看得一清二楚,我还记得有一次,我大声嚷嚷出来了,之后再也没有见过变戏法的了,后来我才知道,他们被揭穿了,直接到家中闹事,父亲赔了钱才算了事,但坏了规矩,便不在这了,呵呵……”王若烟说着,轻声笑了起来。
“相公你知道我为什么选择住在这里吗?”王若烟侧脸看着江宁问道。
江宁也笑笑:“这里视野好一些吧,朝北,是整个王家,在这里也算是最安静的吧,你喜欢安静,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
王若烟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杭州第一才子,还是我的相公。”
说这句话的时候,王若烟的喜悦溢于言表:“我小时候有过很多想法,想像戏文里说的那样,当一个大家闺秀,嫁给一个布衣才子,他上京赶考,之后衣锦还乡,你说是不是女孩子都有这样的想法?”
江宁点了点头:“应该是吧,要是我,我也会有这样的想法。”
王若烟撇了撇嘴:“可是后来,母亲没有男丁,父亲纳了妾,终究还是没能有一个男丁,我便被父亲拉着做起了生意,整日里抛头露面,刚开始是很拒绝的,认为女孩子应该在家里学学琴棋书画,或者是做做女工,女子无才便是德嘛,走到这一步,是我没想到的,也是没有办法的,谁让家中的兄弟姐妹都不争气呢,这么大的家,每天醒来便是几百张嘴巴等着吃饭。”
“其实你现在做的挺好的,虽然不知道你具体管理了什么,但从那些掌柜的话中,还有前些时间随你出去,你的能力是有目共睹的。”江宁能够感觉得出来,王若烟已经与之前大不相同,有些话不避讳,也会与他说一说,至于现在说的这些,应该没有与其他人说过吧,作为一个倾听者而言,他能够感觉到王若烟其实是很孤单的,就像当年的他一样。
王若烟叹口气:“那又有什么用呢?就算做的再好,到头来还是会说,你是女儿身,难当大任,无论是什么事情,这一条是无法避免的。”
“女儿身又如何?他们倒是男儿,可不是自负风流就是去青楼楚馆,还不是伸手问你要钱?”江宁安慰道。
“那没办法,毕竟是一家人,能帮一帮就帮一帮,希望他们能够早日成才吧,不说才学上,商业上也行……”
家族越是庞大,拖后腿的越多,这是古代每一个家族的通病,尾大不掉最后导致灭亡的也不在少数。
“我小时候想着成为一个老师,奥,就是先生,后来想着吃软饭也挺好,果不其然,现在吃了软饭,做了赘婿,哈哈哈……”江宁打趣的笑道。
王若烟却摇了摇头:“我虽不知道相公以前经历过什么,但我知道相公志不在此,相公,究竟……为何会答应做赘婿呢?”
王若烟说出这些话,着实是有些困难,以前也想着与江宁摊开来讲这些事情,或许会好一些,但又不知道江宁的底线在哪里,赘婿的会不会碰了他的逆鳞,故而一直都保持这相对安全的距离,之后的事情,与他一起拜访众人,一句话招揽来了生意,虽然后来证明那是个误会,但是也让她从中得了实惠,特别是针对下一步的商业发展,再到昨日的出手,正人君子或许就是他这样了吧。
王若烟想着,有些话终究还是要说出来的,便在今日与江宁谈论起来,以前想着要嫁个才子,虽不是什么国之栋梁,但吟诗作对,也是极好的,现在身边这一位,却是实实在在的杭州第一才子了。
江宁皱了皱眉:“恩……你是想听实话呢还是假话呢?”
“自然是实话,相公才学至此,无论如何也……”
“实话就是……”江宁却笑了起来:“我真的不记得了……成亲之前的事情,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家在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为什么成亲,读了什么书,全部都不记得了……”
“事实就是如此,你若是不相信,我也没办法……”江宁耸了耸肩,王若烟已经开诚布公,他自然也不想再隐瞒些什么:“至于成亲之后的事情,你全部都知道的,我和你的关系,和月牙的关系,其实很简单,我的想法嘛,也就是吃吃喝喝,衣食无忧就行了,所以赘婿的身份,其实我并不在意,也没有想过,只是觉得这样也挺不错的,仅此而已,呵呵,是不是没有上进心啊……”
王若烟连连摇了摇头:“怎么会呢,相公这么想,定然有相公的打算,只是相公对我是怎么看的呢?我是说,是喜欢?还是讨厌?”
说到这里,王若烟面色微红,心跳加速,阳光照耀之下,格外好看。这样的话在这个时代对于一个女孩子还说,能够说出口,实在是太难了,也可以想象,王若烟是鼓了多大的勇气,才说出了这句话。
但这很重要……
江宁想了想:“恩……反正不是讨厌吧,毕竟你长得那么好看,是吧……”说着,江宁伸手轻轻拍了拍王若烟的额头,微微一笑,也很灿烂。
王若烟微微一愣,这样的举动,倒也是第一次,良久方才笑道:“不是讨厌就好……”
“原本我觉得吧,女孩子太强势了不好,在刚醒来的时候,想过无数种可能,你是什么样的,是大小姐脾气还是公主的脾气?毕竟这种大家庭,娇生惯养是很正常的,后来发现,你强势起来,也真的挺可爱的,所以也就不讨厌了……”江宁笑道。
王若烟伸手朝着阳光抓了一把,深吸了两口气,微笑道:“过了十五,又要开始新的一年了……”
第四十六章 明星代言
谈话很奇怪,单从谈话内容来看,这应该只是两个朋友之间的对话,可一个又分明叫另外一人为相公,王若烟和江宁说了很多,江宁也发表了不少看法。
江宁特地到柳思思那里尝了尝臭豆腐,又打包了两份,放在两个饭盒之中,这种味道基本上已经达到了他对于臭豆腐的认知,看来柳思思对于做菜,还是相当有天分的。
又说了可能会受人之托,让一个女子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住宿费自然是要给的,虽然柳思思不要,可江宁说这不是他的事情,还是要的好,柳思思这才作罢,今日因为苏芸儿要来,故而没法出摊位,自是先做好前期的准备了。
江宁拿了两份臭豆腐,到了王爷府,远远的就看见夏康和毕成安已经在大厅之中温酒了。
已经临近中午,江宁到了大厅,将两个饭盒放在了桌子上:“二位,今儿尝尝鲜。”
“呵呵,先不说紫川你带了什么美食,单单是那首《纤云弄巧》的鹊桥仙,如今名动浙南,说不定都已经传到洛阳了,已经将东林社和陈启年这些人甩出去很远喽……”
江宁却摆手道:“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还是尝尝我带来的好东西吧。”
夏强军自是外出寻找长平公主了,只有这两位老人,江宁打开食盒,一股浓郁的恶臭从中散发而出,二人皆是掩住口鼻,站起身来,身子后撤,但脑袋却是往前探的,颇为滑稽。
“紫川你这是什么东西?怎么有股茅厕的味道?”
“实在是等大雅之堂,快拿走拿走……”
“二老不要以面识人,这可是真正的人间美味……”江宁说着,将两盘臭豆腐放在了桌子上,黑黝黝的外表之下,拿起筷子将中间划开,将三个小碟子放再身前,夹起一块儿,沾了卤水,在沾些辣椒,缓缓放入嘴中,一口吞下,慢慢咀嚼,满口留香,享受异常。
“不来尝尝?”江宁抿了抿嘴,指了指桌子上的臭豆腐。
“当真好吃?”
“闻着怎么这么臭?”
“这东西就叫臭豆腐,乃是一道名菜,闻着臭,吃着香,两天不吃,两天不吃,简直欲罢不能啊……”江宁说着,又夹起了一块儿,细细品尝起来,这次,用的是蒜蓉。
“额……尝尝?”毕成安犹豫着拿起筷子,问夏康道。
夏康犹豫片刻:“那就尝尝?紫川文采飞扬,放浪不羁,颇有魏晋遗风,说不定这什么臭豆腐,试试……”
二人夹起一块儿臭豆腐,也学着江宁的样子,沾了卤水再沾了辣椒,缓缓放进了口中。
原本排斥的表情,缓缓的变成了享受,最后双目一怔,却是惊喜万分。
“这……这味道……果然是唇齿留香,别有一番滋味啊……”
正说着间,却闻门外一人大摇大摆走了进来,不是夏家大公子,又是何人。
夏强军一进客厅,便捏住了鼻子,朝着门外大声喝道:“你们这些个下人,怎么当的差,饭菜都嗖了,还不快端出去扔了?吃坏了肚子,你们谁担得起?”
夏康却急忙摆摆手,进来的下人也是捂住口鼻,见夏老却是满脸的笑容,与大公子的态度正好相反,何三也进来,也是一头雾水。
“诶,下去吧,不是什么饭菜馊了,而是紫川啊,带来了一种新的菜品,名叫什么臭……臭……”
“臭豆腐。”江宁提醒道。
毕成安一拍桌子:“对,臭豆腐,闻着臭,吃着香,乃是人间真正的美食啊,贤侄,快来尝尝。”
说着,夹起一块要递给夏强军。
“驸马爷,你这……这么臭……”夏强军连连摆手,不肯去吃,谁料毕成安直接塞进了自己的口中,边咀嚼边称赞:“紫川啊,也就是你,若是换了旁人拿这臭豆腐,我断然是不会吃的,可若是不吃,岂不是错过了这人间美味?哈哈哈……”
夏康也道:“啊三,来尝尝。”
何三是夏康的管家,也是他的下人,按照道理说,是不能动主桌上的饭菜的,可夏康将他当做自己人,让他吃些,也表明了何三在他心中的地位。
何三虽然心中极为排斥,但是这也是夏王爷的要求,总不能……
何三只好拿起筷子,忍着恶臭,吃了一口。
“大公子,真的……好吃……”
“恩?”夏强军听了,简直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用筷子,直接拿起一块而来,占了卤水和蒜蓉,放入口中。
“恩,小老弟,你这东西,当真是好东西……”
“哈哈哈……”
众人却是哈哈大笑起来。
品尝完毕之后,效果自然是极佳的,从先前的排斥,到现在的不够吃,看来只要销路铺开,市场是不用发愁的。
夏老和毕老是贵族阶级,夏强军代表了行伍,何三代表了最底层,这三个阶层都喜欢,也说明了之前他的猜测是完全正确的。
“若是长平公主卖起了臭豆腐……”江宁将筷子放在桌子上,轻轻点了点食盒。
空气在这一句话之中肃杀,没有人多说一句话,可又有万千思绪在三人头脑之中闪过。
“好你个江宁江紫川,我就知道,这件事情找你,准没跑……”夏康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
毕成安笑着摇了摇头:“大夏国长平公主去卖臭豆腐,就算是站在他们面前,他们也认不出来,堂堂公主,金枝玉叶,与这臭豆腐的反差实在太大,不可能,不可能……”
“就连二老都想不到,还有谁能够想到呢?”江宁低声道:“或是藏匿,或是保护起来,城市、郊区、深山?大隐隐于市,就放在眼皮子地下,不藏也不躲,该干什么干什么,又有谁会想到堂堂的长平公主,会成为一个卖臭豆腐的村姑?”
“当然,顶多也就是打打下手,这臭豆腐的主家是值得托付的,她还不知道实情,一人独居,还有个丫鬟已经快要嫁人,也不在一起,只是夏兄多多留意即可。”江宁从袖中拿出一张字条:“上面是地址。”
“呵呵,江宁,你当真是个奇才,《鹊桥仙》是你写的吧……”夏强军拱手:“这臭豆腐,在哪儿买的?”
第四十七章 顺水推舟
众人又对臭豆腐品头论足一番,实在是欲罢不能,得知明日才开始出售,又有些许失望,看着桌子上的菜肴,便有些食之无味了。
“紫川所说的,便是那位柳姑娘吧……”夏康呵呵笑道。
江宁一怔,旋即拱手道:“夏老当真是狄公在世,什么都瞒不过您啊……”
江宁将二人相遇的事情和臭豆腐的事情说了一些,自然也不会全盘托出。
“哎,紫川啊,有你头疼的时候喲……”
这是两位老人最后的感慨,虽然现在看上去二人只是朋友,但是只要是个女子,遇到江宁这般,恐怕很难不被他吸引,但是江宁赘婿的身份,早晚是一个问题,不过这问题说大也大,说小也小。
“呵呵,既然是朋友,能帮一把自然是要帮一把的。”江宁道。
“恩,此话倒是实话,情义二字,说的简单,真正能够做到紫川这样的,着实是不多啊。”夏康道。
已然是到了正午,便留了江宁在府上吃饭,夏强军已经出去做前期部署了,人要找,更为关键的是找到之后,应该怎么做才是最为安全的。
《鹊桥仙》的余波在今日开始在杭州城中发酵,情况对比上一次还要严重,青楼楚馆,茶楼酒肆之间,皆是在谈论王家赘婿,江宁江紫川。
有的说天纵英才,八步成诗,意境用词皆是上上之作,大有超越王子安的潜质;有的说才子傲骨,那种场合,无论认识不认识,都应该挺身而出,保住文人风骨;也有的说是故意设局,否则为何如此巧合?虽然说什么的都有,但是对于这首词的态度,却没有一个人说是不好的,甚至不少人都请大家写下来,细细揣摩其中的意味。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才子佳人,洞房花烛,也不过是这种感觉,金风玉露之下,的确是胜过人间所有。“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梁祝之美,牛郎情深,并不在他们的终成眷属,而是天长地久的爱情,这一句归纳,将前人之文尽数推翻,只此一句,便应了陈子昂的“前不见古人,后不见来者。”说能够与王子安媲美,的确也不是空穴来风。
而青楼楚馆之中的版本,却又是另一说了。江宁大才,却能够忍气吞声,入赘为婿,那王家小姐王若烟定也是天仙之貌,可即便如此,这等文采,也是屈就了,传闻这夫妻二人相敬如宾,举案齐眉,何等恩爱,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啊……
谱了曲,便在青楼楚馆,西湖瀛洲之中传唱开来。
当然这些也都是江宁后来才慢慢知道的,秦观的词,地位放在那里,能够引起反响自然是在意料之中。
江宁下午出了王府,便要寻访些铁匠铜匠,毕竟臭豆腐的市场调查已经算是基本完成,受众群体表示出了极大的欢迎,夏强军还是动用了在上将军府的人脉,江宁硬生生从夏强军手中弄来了一斤火药,算得上是意外惊喜。
原本打算用土方法做火药,现在看来和夏强军搞好关系,还是很有必要的,毕竟制作火药也是极其危险的,虽然抗日战争的时候用土方法做的地雷效果不错,但杀伤力有限,而且哑雷也不少,若是换成目前军队所用的火药,成功率应该会高上很多。
这一斤炸药做炸弹效果不大,最好的就是做一个简易的手枪,用现在的话说,就是火铳,现在虽然已经有了火铳,但根据夏强军饭桌之上的介绍,是竹筒制成的,三五次之后就有炸膛的风险,
江宁对于宋元时期的火枪颇有研究,这些火枪火炮火鞭在宋元时期发挥了巨大的作用,在一定程度上决定了战争的胜负,后来蒙古军远征,将火药带到了欧洲,毛瑟枪的问世,彻底开始利用火药改变世界。
不过少说也有十年的时间没有看过了,系统的东西还是要好好回想一下的,想到这里,江宁转折朝着实验室而去。
“紫川兄?”江宁正走间,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还未转身,一个男子的已经到了他的身前,朝他拱手道:“在下赵礼宣,昨晚得见紫川兄一人力退太守府,佩服至极,八步成诗,如高山仰止,望洋兴叹,今日再见,忍不住前来,希望没有打扰道紫川兄。”
江宁还礼笑道:“没什么打不打扰,我也没有其他什么事儿。”
这个赵礼宣,他还是听说过的,与广安俊和陈启年齐名,乃是杭州一等一的才子,东林社举行的诗会,还邀请过他,也留下了不少脍炙人口的佳作。但是与陈启年有过矛盾,两年前上京科举,已然是皇榜之上有了功名之人。
“赵兄不是在东都?什么时候……”江宁欲言又止,朝前走了两步。
赵礼宣尴尬的一笑:“说来话长,说来话长,不知紫川兄这是要往哪里去?我闲着也是闲着,可与紫川兄同行。”
江宁点了点头:“也好,你应该对杭州挺熟的,有个事儿还真得请教一二了。”
“请教不敢当,《春江花月夜》和《纤云弄巧》一出,紫川兄已然是稳坐了这杭州第一才子的交椅,说请教倒是折煞我了。”赵礼宣摇头摆手:“若是有什么知道的,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额……”江宁对于这两首诗倒是没有太感冒,虽然引起了轰动是必然的,但是没想到会这般轰动,转口却道:“赵兄知不知道城中有没有铜匠或者是铁匠工艺好的?”
“铜匠铁匠?”赵礼宣眉头一皱,却不知道江宁为何会问这些,不过既然问了,总是要回答的。
“我知道的,城南的李师傅算是最好的了,这些年太守府和将军府的家用铁器,都是李师傅打造的,不过就是价格有些偏高。”赵礼宣道:“若是便宜一些的,城西也有一家,也不错,是李师傅的徒弟,后来自立了门户,但已然尽得亲传,紫川兄是要打些用具吗?”
江宁转身折返回去:“那就城南吧,我先去看看,价格不是问题。”
走了两步又转过身道:“文源街和夫子街那里有一家月明风清,明早我请你吃早饭。”说完,便快步离开了。
“吃早饭?”赵礼宣愣在原地,看着江宁匆匆而去的背影,不知道他脑袋里想的是什么稀奇古怪的东西,一会儿是铜匠铁匠,一会儿是早点,完全不像是一个文人才子该干的事情,可能够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的绝唱之句,其才华定然在他之上。又想起东林社,陈启年他们每次诗会都刻意的下帖子,江宁却一概回绝,如今请他吃饭?
这样的脑回路着实令他匪夷所思,但至少在江宁看来,他应该是不一样的吧。
李师傅很有名,有名到江宁稍微一打听,就找到了店铺,说是店铺,不过是一个稍大一些的作坊。
江宁索性将图纸就地画了起来,什么地方能打造,什么地方有困难,什么地方要改进,期初李师傅并不愿意接这单生意,因为他手头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但是当江宁从袖中拿出月牙怕他出门没带钱专门放的十两银子的时候,态度有了一百八十度的转变,更许诺半个月就可以将这些管管棍棍的打造完成,而且还是两套。
第四十八章 臭豆腐都没有?
神武八年正月初七,冬雪在半夜下了一阵,清晨的时候便已经停了。
江宁出了门,沿着河堤朝着夫子街而去,远远地便看到了“柳记”的摊位,柳思思头上包着素巾,像是已经来了一阵,也不敢开锅,生怕臭豆腐的味道将客人熏走了。
月牙跟在江宁的身后,因为说是要吃早饭,若是姑爷没有银子,那岂不是丢人丢大发了?毕竟姑爷是杭州第一才子了,想想都觉得很厉害了,说出去更是骄傲的很,月牙跟上江宁,却对着江宁嘻嘻的傻笑起来。
“怎么?姑爷今天是不是很帅气?”江宁拍了拍月牙的脑袋,月牙吐了吐舌头:“当然,姑爷每天都是很帅气,对了姑爷,今天早上要吃什么?若是好吃,我给小姐和杏儿也带回去些。”
旋即又看了看天空,又挠了挠头:“小姐应该吃过了,算了,还是月牙代她们吃了吧,哈哈……”
“这可是你说的,一会儿给你要两份……”江宁笑着,带着月牙朝着清风明月而去。
已经是八九点钟的样子,路上的行人逐渐多了起来,江宁和月牙到了店里,直接上了二楼,找了个靠窗子的座位坐了下来。
“客官,要吃点什么?”早有小二上前来,目前还不是很忙,但店中的人也逐渐开始多了起来。
“小店最出名的小笼包,客官要不要……”
“来两笼。”江宁忽然间变了个模样,气势逼人,完全不似之前模样,这是这三个字,便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感。
那小二一愣,急忙道:“好勒,客官……”
还未等小二说完,江宁直接将其打断:“再来一份臭豆腐,要卤汁的。”
“臭豆腐?客官,小店没有听说过这个……”
“没有?连臭豆腐都没有?”江宁面色一沉,眉宇之间透露出一股令人无法拒绝的气息。
小二顿时慌了神,如何见过这等威严的书生,正不知如何作答的时候,江宁伸手朝着月牙摆了摆,月牙也愣了,何时见过姑爷这般的气质?简直比小姐还要厉害,见江宁伸手,才反应过来,急忙从荷包中拿出银子来。
江宁将银子放在桌上:“前面夫子街左拐,到文源街上,有一家“柳记”臭豆腐,记得要卤汁。”
说完,看也不看小二,示意月牙坐下。
那小二奥了一声,拿起了银子,等下了楼梯,才反应过来,为何要去买臭豆腐,店里没有,不卖不就行了?不过又想起江宁的气质,不知是哪一家的贵公子,若是得罪了,老板少不得一顿责骂,只得悻悻的去了。
店里的人越来越多,基本上楼上楼下已经趋于饱和,赵宣礼上楼,拱手道:“看来我来晚了。”
月牙急忙站起来,站到了江宁身后,江宁却摆摆手,让月牙坐在一边。
“不晚不晚,东西马上就到。”江宁起身,赵宣礼坐在了江宁对面,这才坐下来。
“客官,你这东西也太臭了吧……”小二拿着一个食盒,气呼呼的放在桌子上,打开食盒,将臭豆腐端出来,一阵臭气顿时将餐桌笼罩,周围的人皆是朝着他这一桌看去。
认识江宁的少,但是赵宣礼可是杭州的名人,自然不少人认出了他,但那一盘子黑乎乎的豆腐,着实也太臭了。
江宁呵呵一笑:“呵呵,臭豆腐臭豆腐,吃的就是这个臭,否则与一般豆腐有何区别?赵兄,请吧……”
江宁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沾了卤汁,一口放进嘴中,细细咀嚼起来。
月牙看着却是头皮发麻,捂住口鼻,皱着眉头,这么臭,怎么吃下去的?
赵宣礼也是皱着眉头:“紫川兄,这……”
江宁咽下之后,指着盘中的臭豆腐道:“这就是今天请你吃的臭豆腐,试一试,会有意想不到的惊喜喲……很贵的,一份可是要半两银子,凉了就不好吃了。”
“这么贵?这就一二三……六片豆腐就要半两银子?”月牙指着盘中的臭豆腐,美食讲究色香味俱全,眼前这臭豆腐,无论品相还是气味,都是极差的,只有味道还不知道。
赵宣礼拿起筷子:“既然是紫川兄推荐的,当然要尝一尝……”虽然心中不乐意,但想着能和江宁交流一二,如此拒绝,显得有些做作了,反观江宁,却是没有丝毫架子,能够让一个丫鬟也上桌吃饭,这也是极为少见的。
如此行为,也正好印证了他的想法,江宁与常人不同,或许是一个例外。
皱着眉,闭其鼻息,但随着臭豆腐入口之后,眉头缓缓的舒展开来:“外酥里嫩,入口之后没有臭气,反而是豆腐最为原始的清香,加上卤汁,将豆腐的淡味儿冲走,后劲儿却是香的……”
“闻着臭,吃着香……”江宁笑道。
赵宣礼点头笑道:“果然是闻着臭,吃着香,紫川兄总结的很是到位,不错不错,这臭豆腐果然是美味,洛阳也不曾有如此美味……”
赵宣礼是在洛阳待过一年的时间的,吃过的美食自然不在话下,能够有如此评价,也说明了这臭豆腐的美味。
“能得赵兄这般评价,这臭豆腐也算是成功了,啊哈哈……”江宁笑道。
众人本要发作,受不得这种味道,却听赵宣礼这么评价,对于这古怪的豆腐,也是起了好奇之心。
“赵兄若是得空,也可以让朋友都尝一尝,这种美食,这天下间,唯有美食是不能辜负的。”江宁拱了拱手,也算是打了个广告。
旋即又低声道:“我听说驸马府和王爷府也在吃这种臭豆腐,虽然价格高,但是产量有限,每日就那么二三十份儿,今日再去怕是已经卖完了。”
“哦?当真如此?”赵宣礼又吃了一块儿:“这店是在什么地方?明日便请几个朋友去看看,想来紫川与这老板也是认识了吧……”
江宁微微一笑:“呵呵,果然和聪明人说话,不用太费劲儿,这臭豆腐的老板,是一个朋友的故交,托我照顾一二,祖传的秘方,若是不好,也不会请赵兄品尝了。”
“即是如此,那定然是要照顾一二的……”赵宣礼道:“这等美食,就像紫川所言,最是不能辜负,哈哈……”
倒是月牙,最后一片强忍着臭气吃下,发觉却是好吃的不得了,与赵礼宣分开之后,又抱怨没有多吃两块儿。
第四十九章 长公主陆羽彤
接下来的几日,冬雪逐渐消融,汇入了玉带河之中,西湖的水也涨了不少,更有才子佳人相约在这冬日之中泛舟西湖,在小瀛洲吟诗作对,当然,那首《纤云弄巧》自是在众人的讨论之中的。
江宁又开始跑步健身了,经过半年的时间,身体已经有了明显的改变,虽然不算是健壮,但相较于之前,已经好了很多了。
柳思思却是异常的兴奋,头一日本想着能够卖出去便已经不错了,谁料不到半个时辰就卖出去了三十份,之前的准备也只有三十份,只能收了摊位。
到了第二天,仍旧是这样的情景,这种情况直到正月十四,还没有出摊位,已经有人在等着了……
每日柳思思都会把前一天的战果讲给江宁听,特别是不少人问了摊位上的那首词是谁做的,柳思思每每想起,都觉得十分的温暖。
“现在销路是有了,下面可以考虑去店里……或者是自己开店了……”江宁环视了柳思思的屋子,着实是有些小了。
“现在平儿每天都来帮忙,我也想着要多招些人手了,若是能自己开个店,定然是最好的,只是现在店开在什么地方,又得先选址,布置装修啊什么的,总要忙上一段时间,虽然每天都有几十两银子入账,但开店还得一段时间吧。至于你说的去店里,是什么意思?”柳思思擦了擦额角的汗,在后院将前一日准备好的臭豆腐装到了车上。
“我的意思是可以和各大酒楼联合一下,每天他们定时来取臭豆腐,放在柜台上,作为他们的菜品,你只需要在原来的基础上把价钱下调两成左右,最多不能超过三成,每家每日供应也不能超过一定的数量,这样既能够保持新鲜感,也能够多赚些钱。”江宁道:“不过这些事情……”
“你说的也算是一个好方法,现在销路应该已经铺开,这位是是我不敢想的,郑屠和平儿下午也都能过来帮忙,目前来说虽然人手吃紧,但也差不多能够应付过去,你所说的进店,下午我就去问问,看看酒楼老板的意思,若是可以,就写一份字据,若是不行,那也只能先这么走着,再做开店的打算了。”柳思思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江宁很是欣慰,她没有想着要江宁帮她做些什么,这些天赵宣礼帮忙,也都没有说是江宁让帮的忙,不过这臭豆腐的名气在文人圈子中传出来,受众群体广泛,自然不愁销路,有了这些文人做宣传,只是加速了知名度的传播。
二人又说了一阵臭豆腐的改良和开店的事情,江宁也说会留意一下有没有要转让的酒楼之类,可以盘下来,省去不少事。
江宁从柳思思这边刚走出来,迎面却看到了夏强军。
“呵呵,江老弟,到了到了,这就是卖臭豆腐的地方?哎,真是让我一顿好找……”夏强军朝着江宁使了个眼色,身后一辆马车徐徐而来,驾车的不是别人,正是何三。
江宁心中一沉,该来的,终究还是来了。
二人说笑着,进了胡同之中,马车停到了柳思思后门。
“呵呵,今日你要是不多卖给我些,今儿我就不走了。”夏强军道。
江宁却笑道:“那就进去看看,至于还有多少,我也不知道,不过这老板我也认识,应该能多卖你一些。”
说话之间,何三翻身而下,打开了马车的帘子,一道倩影款款而下,带着白色的面纱,很快的便进了后门。
柳思思站在原地,愣住了,江宁折返回来,定然是有事的,身边那魁梧的男子,一看便是行伍之人,还有那女子,怎的就直接进来了?
“受人之托,前些日子我说有一个朋友想在这儿借住几天……就是她……”江宁反手关了后门,看着夏强军和何三将那女子带到了后院屋内。
“奥,无妨,只是……”
“这正是我要与你说的,她来了之后,便给你打下手,至于她,我回去说,这点你不用担心,总之,就像平常一样,该干什么就干什么。”江宁轻轻的拍了拍柳思思的肩膀,面色凝重道。
柳思思心中微微一颤,江宁这是第二次碰到她,第一次是救她,第二次……事情应该很严重……
江宁的气质在这一刻也发生了改变,看上去与书生根本扯不上关系,举手投足之间带着一股强大的压迫。这种气质是做不得假的,这是十年之间无数次商业战争带给他的特有气质。
“卧室……额……先暂用一下……可能会有些久……”江宁顿了顿,还是朝着卧室走去,虽然这样很不礼貌,但是事发突然,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柳思思虽然没有想过让江宁进入到她的闺房之中,但看江宁这样严肃,还是头一次,自也无法拒绝,那辆马车,上面赫然写着“王府”二字,杭州只有一个王爷隐居于此,她自是知道的。
江宁入了卧室,何三反手关了门,站在了门外把风。
一股幽兰之香扑进了江宁的口鼻,这是他第一次见进柳思思的闺房,很简朴,但是很温馨,青色的沙帐,简单的茶具,还有若隐若现的亵衣……
江宁将心神收了回来,却见那女子已然是将斗笠面纱摘了下来。
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在江宁的眼前,皮肤白皙如玉,眉如远山青黛,眼若深井清泉,不怒自威,锁骨至上静静的躺着一条白玉细链,皓腕之上带着金丝手绢,一抹酥胸上下起伏,正看着江宁。
自是没有人敢这样看着她,所以当江宁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之后,她很不高兴,但这种不高兴也只是持续了片刻,因为她发现眼前这个看似文弱的书生,却丝毫不惧怕她,甚至他的气场,要比她还要强。
她极力的否认心中的观点,没有人能够在气势上胜过她,至少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少年不能。
“参见长公主……”江宁拱手,却没有跪下。
“你就是江宁,江紫川?”声如黄鹂鸣翠柳,涓涓细流入清泉。
江宁放下手,双目直视陆羽彤,这位长公主……也不过二十三四的年纪……但是却与他见过的其他女子不同,商场之上,他是站在金字塔顶端的,见过的各类女子都不少,唯独这种公主,第一次见。
“正是。”江宁回答了一句,转身道:“怎么,你们所说的孟景山呢?怎么只有公主一人?”
夏强军叹口气,说话明显有所顾忌:“孟景山受了重伤,藏在王府了,虽然没有尾巴,但王府并不安全,只能按照之前说好的,到这里来。”
江宁沉思片刻,这个情况他也考虑过,只是没有想到会重伤到必须要分开藏匿,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一两个月,孟景山是无法提供任何帮助的了。
“长公主。”江宁再次拱手:“下面的话,我希望你听好了,无论你身份多么尊贵,你必须要照做,否则,以你的对手的手段来说,谁也保不了你……”
第五十章 放肆!
“哼,就凭你?不过是作了两首好诗,还真以为自己手眼通天了?”陆羽彤冷哼一声:“你且说说,要怎么做,才能让你保住我?”
陆羽彤在王爷府听说要转移,本就是不情愿的,一来是孟景山伤势太重,她不放心,二来是她并不觉得王爷府不安全,那些人再无法无天,也不至于冲撞王府,只要半月的时间,温学海只要一到,就彻底安全了。
而这个江宁江紫川,她这些天在杭州倒也听说了,说丝绸王家有一赘婿,名叫江宁江紫川,去年八月十五写下《春江花月夜》的大作,正月初五又写下了《纤云弄巧》,两首词她也看过,的确是大才,原本还以为是风度翩翩、桀骜不羁、颇有盛唐遗风的风流才子,现在看来,也只有样貌差不多,其他的,倒是和她想象的差的太多太多了。
帝都的才子,如柳如是、谢道几、何卿晏她也都是见过的,特别是那柳如是,风度翩翩,器宇不凡,京城青楼楚馆之中最受欢迎,流连青楼数日,只需一首词,还能的不少银钱,好在他作诗不多,在她看来,这样的才子才能够称之为才子,要么经世致用,为国之肱骨,要么风流不羁,诗词流传千古。
江宁却丝毫没有要停止的意思:“我之所以要告诉你要怎么做,并不是因为你的身份,你是谁,什么地位,什么身份,为何在这里,这些我都不关心,也懒得知道,我告诉你的,是你如何活下去,你若是想死,大可不必到这里来,听从夏老的安排,你既然来了,那就证明你不想死,不想死,就要听我的,我的公主……殿下……”
陆羽彤双手猛地抓住椅子的把守,牙关紧咬,正要发作,却被江宁直接打断。
“追杀你的人是谁,有多厉害,你心理是最清楚的,所有人都以为你会藏起来,就连你也认为,你要藏起来吧。”
“而我,偏偏要把你推出去,走街串巷,做一个丫鬟……”
“放肆……”陆羽彤猛地起身,指着江宁就要破口大骂。
江宁猛地上前两步,距离陆羽彤不过半个身位的距离,从未有男子这般靠近她,惊得陆羽彤身子一斜,又一屁股坐了回去。
江宁居高临下:“放肆?放肆也是为了保你的命,门外的人,名叫柳思思,是一个摊位的老板娘,卖的东西叫臭豆腐,具体的她会教你,你要记住,你和她是好姐妹,去年六月到的杭州,周围的街坊邻居见了面都要打招呼,让他们记住你,见了孩子要微笑,若是手头宽裕,要给点零食什么的最好,这一点很重要,每天跟着她去摆摊,买制作臭豆腐的原料,回来你可以不做,但是有人的时候你要做,这一点也很重要,我希望你收其你长公主的脾气,因为它会害死你,你的每一个举动都会暴露你的身份,而且,要拌的丑一点,这样,你才能活到接你的人到杭州,才能重新回到帝都,你的长公主府去当你的长公主……”
江宁对着陆羽彤喝道,声音不大,但是却充满了威严和不容置疑,像是在布置任务一样。
夏强军目瞪口呆的看着这一幕,那可是长公主啊,只要一句话,江宁,就是他入赘的整个王家,都可能会被满门抄斩,这可是大不敬……
“长公主息怒……”夏强军单膝跪地,豆大的汗珠从额头之上留下来。
“什么长公主,你叫什么名字?”江宁转身呵斥道,又转过身来看着陆羽彤。
“陆……陆羽彤……”陆羽彤几乎是本能性的反应,说出了自己的名字,当她说完之后,连自己都很意外,为何会说出来。
“陆羽彤……”江宁缓缓道:“这段时间这个名字不能用,特别是在街上有人忽然喊这个名字,你不能停下来,也不能有任何的反应,该干什么干什么,只要稍有破绽,就万劫不复,到时候,谁也救不了你,记住了?”
“稍后他们也会撤走,如果暗中保护,很容易既能够查出来,杭州城不大,但是人很多,半个月的时间,想要排查一遍还是很困难的,所以,大隐隐于市,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公主殿下……”
江宁说完,才站直了身子,朝后退了两步,重新拱手:“希望公主殿下好自为之,我以后会常来,夏兄,我们该走了”
陆羽彤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在江宁转身的一刻低声道:“江宁,我一定会杀了你……”
江宁顿足,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开门,离开……
“公主殿下……您请息怒……”夏强军惴惴不安,双手已经汗淋淋,嘴唇发干,他也是在战场上厮杀过的,但对于长公主,只能是尊重,他父亲夏康虽然是王爷,但也是因为祖上有功,封世袭的王爷,可比起长公主来……
说完,夏强军头也不敢抬,急忙出去,关上了房门,与何三对视一眼,急急追上了朝着前厅而去的江宁。
“我说,你有几个脑袋,敢跟长公……小姐这么说话?不怕被满门抄斩了?”夏强军小声喝道,双手在衣服上擦了擦。
“就一个脑袋。”江宁摸了摸自己的头,旋即又笑了笑,煞有其事道:“恩,还在。”
夏强军叹口气道:“哎,你这……现在……哎……”
夏强军苦涩的摇着头,皇家,那可是皇家啊,身居帝都十几年,谨小慎微,如履薄冰,在军中还好,在朝堂之上,更不用说,当年父亲辞官隐居,便深受其害,如今眼前这个少年,刚才的锋芒,实在是太盛了。
“将军还是把岗撤了吧,免得节外生枝,每日来此取一次臭豆腐即可。”江宁嘱咐道。
“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我这边倒是无所谓,紫川你这一番好心……哎……”
江宁却笑道:“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后面的事情就交给你们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至于她能听进去多少,那就是她自己的造化了,死倒是不怕,横竖就我自己,呵呵。”
到了前厅,柳思思正等在那里,见江宁和夏强军过来,上前问道:“是要暂住些时日吗?”
“恩,这段时间麻烦柳姑娘了。”夏强军拱了拱手,旋即与何三从后门驾着马车离开了。
江宁很不愿意将柳思思带入这漩涡之中,被人绑架的滋味,还真的是不爽啊……
“她以后给你打下手,至于要做什么不要做什么,你教教她就行了,时间不长,半个月左右……辛苦了……”江宁郑重其事的朝着柳思思拱手。
柳思思急忙抬起江宁的手:“这是何必,公子帮我良多,能够帮帮忙,也算是思思一点心意……”
“如此甚好……”
江宁又将一些注意事项与柳思思交代了一遍,才离开,却没有回家,而是朝着城南去了。
第五十一章 姜月茹
陆羽彤很生气。
她自出生到现在,从没有人敢这么与她说话,不,刚才是训斥……
就算现在沦落至此,也不能这样训斥她。
“江宁,我一定会……亲手杀了你……”这一刻的陆羽彤,冷若冰霜,如若不是为了不牵连其他,她不会选择离开洛阳,甚至是长公主府。
可做出了选择,一路之上的围追堵截,直到年前到了杭州才告一段落,可在杭州,又被发现了,说来也是怪她,若不是三日前她无意说了想吃些蜜饯之类,孟景山出去被发现,现在身受重伤,九死一生之间,没有夏永强出现,恐怕现在她已经身首异处了。
经历过生死之后,反倒对生死看的没有之前重了,现在最担心的是孟景山的伤势,温学海说是半个月,她可不信会这么顺利,连她都知道温学海半个月回到,那么其他人,肯定也是知道的。
阳谋之下,还有阴谋,这是她没有想到的,变法图强,王安石的策略是对的,但是时机却不成熟。
现在不知从哪里又蹦出来一个江宁江紫川,一副趾高气昂的架势,这是让她最受不了的。可偏偏人家是为了你着想,让你活下去。
不得不说,江宁所说的,大隐隐于市,她也没有想到,所有的人都会以为她会藏起来,反其道而行之,置之死地而后生……
平静下来的陆羽彤,逐渐开始回想江宁所说的话来……
“我叫柳思思,我该怎么称呼你?”柳思思站在门口,送走了江宁之后,也知道这件事情应该非同小可,里面的人应该很重要,但是江宁为何要她打下手,却是不知道,或许他们有他们的安排吧。
“柳思思?”陆羽彤好像想起了什么,起身开了门:“叫我月茹吧……姜月茹。”
柳思思却被陆羽彤的容貌惊呆了,她自认长得出众,若是换了衣服,略施粉黛,也是名震洛阳的角色,可在陆羽彤面前,仍显得有些不足,她说不上来是什么,但却能够感受到。
“奥,月茹……这是我的衣服,还是先换一换吧……”柳思思笑了笑,将手中的衣服递了上去。
“恩,多谢了……”陆羽彤顿了顿,还是接过了衣服,有些不自然的换了起来。
“今日已经弄完了,明早要出摊,你若是累了,早些休息吧,楼前的厨房有热水,可以洗一洗,其他的,倒是也没什么了……”
陆羽彤听着柳思思安排这些,那道身影缓缓重叠。
柳思思,醉雨轩头牌,洛阳唯一的花魁三连冠,她的那些个弟弟们,为了一睹芳容,一掷千金不在话下,她也女扮男装去过,错不了……
可是看看现在,陆羽彤不知道为什么,一个大大的问号,从她的心底升了起来,是什么,让一个名震洛阳的花魁,在这里出摊……
“当真如此说的?”
另一边,夏强军站在书房内,将江宁所说的话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夏康,何三也在一边稍作补充,当听完之后,夏康却是大为震惊。
夏强军点头:“一字不差,哎,这个江宁,空有才华,却不知道官场险恶,这般冲撞,等过了此事,小姐定然大发雷霆,哎……”
陆羽彤的脾气在京城是出了名的,天策将军府乃是国之肱骨,听闻与太师的小儿子一起调戏少女,被陆羽彤撞见,直接揍了两人一顿,后来还闹到了官家那里,最后还是二人向陆羽彤赔了不是,才算了了,如此这般,谁还敢去招惹这位长公主?此次落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盼着陆羽彤就此陨落。
“阿三,你怎么看……”夏康皱着眉头问道。
何三是管家,但夏强军也要喊一声三叔,约四十岁的年纪,脸上的刀疤,足够说明一切了。
何三沉思了片刻,方才开口道:“我一直在想,江宁为何要这么做,直到刚刚,才想明白。”
“恩?你且说说,为何要这么做?”
“大隐隐于市还不够,要有反差,这种反差足够大,大到所有人都认为那是不可能的事情,那就是做一个摆摊的小贩,风里来雨里去,金枝玉叶,不可能这么做。”
“见到邻居要打招呼,就是要加深印象,我查过,柳思思有一个丫鬟,最近要嫁人,已经不住在那里了,平日只有柳思思一人,但这种情况只有十余天,邻里之间还是知道柳思思有个丫鬟的,也就是说,那屋子里住了两个人是没错的,至于这丫鬟长什么样子,或许并不会有人太过注意。”
“见到孩子要给一些吃的之类,也是如此,孩子是不会骗人的,也是最容易攻破的,只要给东西的时候强调一些,便足够了。”
“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喊小姐的名字的时候,不能有任何反应,这一点顾名思义,但是还是要强调,也是最为重要的一点。这个江宁,不简单……”何三咂咂舌:“他把能想到的,都想到了,此人若是入仕,定然大有作为,只可惜……”
“只可惜他是个赘婿,而且不止一次表示,很满意现在的生活……”夏康点了点头,看着夏强军道:“现在,你明白了么?”
“我的个乖乖,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夏强军拍了拍脑门,恍然大悟:“不得了不得了……”
“每日去一趟,拿些臭豆腐回来,你的人,也都散出去,若是有可疑的人出现,抓回来,兹事体大,不容有失啊……”夏康缓缓道:“散出去消息,人在城外,你带你的人出去,兜几个圈子,半个月的时间,还远远不够。”
“明白……我这就去准备。”夏强军说完,便出了门,再想想方才何三说的话和江宁当时的情况,只觉得脊梁有些寒意。
“奶奶的,还是军营好,哪儿这么多事儿……”
“这个江宁,要不要……”何三皱着眉,显然是下了很大的决心。
夏康摇了摇头:“此人是个奇才,能帮就帮,只要不投突厥和大元,还是很好的助力的,你顾忌的有些多了,并不是所有人都如他一样。”
说话之间,眼神之中闪过些许伤感,但也是一闪而过。
“还有一件事,当日的事情查清楚了,是乔遵的儿子,乔永乐。”
“现在比较麻烦,还是顺其自然吧,乔遵的态度暧昧,若是贸然出手,怕节外生枝,多注意些乔永乐,不要让他捅娄子了。”
“明白……”
第五十二章 突变(一)
正月十五,对于杭州来说,是一个及其特别的日子,元宵节不仅仅是吃元宵,更多的是诗会和灯会。太守府门前的大街上,花灯依次排开,绵延数里,人们踩着还未完全消散的积雪,自天擦黑,便开始游玩观赏。
宴宾楼、青秀坊、桃花源和红袖招自是已经座无虚席,东林社在青秀坊,陈启年等人在桃花源,公子哥儿在宴宾楼,官宦子弟在红袖招,这已经是这么些年来约定俗成的规矩,谁也不去其他的圈子乱逛,倒也自己玩儿的自在。
江宁一大早便受到了邀请,四大楼的帖子都到了,着实是让王家众人感慨一番,特别是老太爷,想着王家的子孙谁能够出一个才子,考取个功名,盼了十几年,到头来却是倒插门的女婿成了名,跻身到了杭州才子的行列,两首诗词,便有了个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号。
可江宁依旧是一概不去,除了出去,带了两份臭豆腐回来,便一直在家里待到了晚上。
王若烟和月牙还有杏儿要去看花灯,便拉着江宁同去,江宁只好一同前往。
“江公子……”走在西湖安提之上,周围灯火通明,一个男子忽然出现在江宁的身后,拍了拍江宁的肩膀。
江宁一个激灵,身体朝前跨出一步,方才回过身来,却见是何三,架起来的双手才放下来。
看到江宁如此戒备,何三倒是吃了一惊。
“相公若是有事,那我们就先回去了。”王若烟见状,微微一福,与何三也算是打了招呼,又对江宁说道。
何三拱手道:“实在是抱歉,有些事情务必要告诉江公子,多有叨扰,日后定上门赔罪。”
王若烟微微一笑:“哪里的话,既是相公的好友,自也不必见外,若是有空,来府上座座也是极好的。”
“月牙、杏儿,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还未等王若烟说完,何三急忙道:“不行……”
言辞激烈与之前判若两人,江宁眉心一皱,何三是何许人也,自洛阳便跟在了夏康身边做官家,昨日又有长公主的事情,此刻他的心情自然是紧绷的。
何三又道:“我是说,小姐还是先回家的好,灯会年年有,今年估计有些不太平……”
王府的马车,王若烟还是认得的,听了何三的话,心中猛地咯噔一下,转眼看向了江宁。
江宁道:“你们先回去,我去去就回。”
王若烟知道这种事情不是她们妇人能够参与的,牵扯到王府,已经不是简单的朋友关系了,皱眉道:“那我在家等相公回来。”
这句话倒是真心实意,且不说如今二人的关系,江宁给她的感觉,也极为特别,如此才华,却能够如此,的确是世间罕见。
江宁点了点头:“放心,月牙、杏儿,你们陪着小姐回去,越快越好……”
二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看着江宁如此严肃,知道定然是事关重大,也不敢多言,便和王若烟急急朝着家中而去。
看着三人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之中,江宁厉声道:“三叔,以后此事,切勿牵扯到我的家人……”
何三微微一怔,也知道今日是他做的不对,拱了拱手:“事发紧急,一句话两句话怕是说不清楚,你且上车,今日杭州怕是不得安宁了。”
“啊……”
“走开走开……”
“闲杂人等,速速退去……”
还未等江宁上车,却听得远处一阵嘈杂,紧接着大队的军队手持长矛箭弩,从远处奔袭而来,期间更夹杂着乒乒乓乓的兵器交错的声响。
何三点了点头,似乎是知道江宁心中想的是什么。
“这么快……”江宁震惊道。
何三此刻却摇了摇头:“不是此事……我们先走……”
江宁上了马车,何三驱车顺着河堤朝着王府而去。
人群在突如其来的变故之中奔走逃亡,很快原本喧闹的大街上便只剩下手拿刀枪的士兵了。
“奶奶的,人呢?”一名身穿银甲,手持银枪的校尉一提缰绳,跨下战马随之嘶鸣一声,双蹄腾空而起,又狠狠落下。
校尉身上的银甲已经破开,虽然只是极细的一条细痕,但鲜血却从中渗透出来。
“分头找……”
月光照在残雪之上,将原本黑暗的街边小店的牌匾都照的清晰可见,忽然,一道黑影从房顶落下,脚尖轻点之间,在地上顺势打了个滚,朝着一条胡同飞奔而去。
下一刻,那黑影又缓缓的退出来了,与那黑影一起出来的,还有一名手拿大刀的校尉和四名手持长枪的士兵。
那校尉二话不说,脚下一动,一步跨出三丈之远,手中钢刀刹那之间便已经到了黑影头顶。
“铛铛铛……”
三刀之下,那黑影连连后退,却在电光火石之间挡住了这上三路的攻势,校尉攻的快,那黑影退得更快,三刀之后,虽然被逼退了十几丈,但与之前想比二者之间的距离却是又远了不少。
那校尉突然发难,黑影反应也堪称完美,一瞬间便破开了这攻势。
身后的四人也齐齐发难,已然将那黑影困在中央。
“好大的胆子,竟敢刺杀朝廷命官……”那校尉怒声喝道:“还不束手就擒?”
“哼……”只听那黑影冷哼一声,手中的长剑猛地挥舞,剑光如雪,刺的四人眼睛生疼,剑光之后,却是四道凌厉的剑招,从四个方向激射而出。
“噗噗噗噗……”四道声响骤然乍起,那四人发出一声惨叫,身形朝后倒去,手中的长枪脱手,砸在地上。
“铛……”
就在这四人倒下的刹那,那校尉手中的钢刀已然从四道剑招之中寻得了一处破绽,朝着黑影头顶劈去。
那黑影身影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转,在必死之局中,争得了一丝曙光,单手一抬,以手腕带动剑身,挡在了眼前三寸之处,火花将一双明眸照亮。
“啪……”
那校尉左拳化掌,重重的拍在了黑影右肩之上。
有些瘦弱的黑影被一掌击飞。
“不好……”
第五十三章 突变(二)
那黑影飞出去的一瞬间,一口鲜血也是喷射而出,旋即校尉便察觉到了不对,脚下一蹬,激射出去,那黑影却趁着那一掌之力,两个翻身,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铛……”钢刀插入了街道上的青砖之内,校尉却是咬牙切齿,身后四人已然殒命,五人围攻,被人一招杀了四个,而且还是受伤的身躯,那一掌匆忙,只用了六成的内力,这种伤势,想要逃出杭州,简直难于登天。
“就让你苟延残喘两日……”
马车哒哒哒的在朱雀大街上走着,时不时有一队队的士兵快速的奔走着,马蹄声在大街上显得格外刺耳。
“站住……”一个骑着棕色战马的大汉,右手一抬,手中的长刀指着马车:“车上是何人?”
一个少年坐在马车上,见状急忙跳了下来,拱手道:“回禀军爷,这是王府的马车,今日中午,夏老约了杭州第一才子江宁江紫川谈论诗文,小的刚把江宁江公子送回去,正要回王府,不知道这是出了什么事情?”
那男子眉头微微一皱,沉吟片刻,终道:“不该问的别问。”
“是是是,小的这就回去,这就回去……”那人右手牵了缰绳,朝着一边走去。
“老大,不搜一搜?”身后一个士兵上前,朝后看了马车一眼,又转过头去问道。
男子哼一声:“哼,方才争斗就发生在这边,我若是那刺客,此刻自然朝着城外而去,毕竟现在城内混乱,挨家挨户的搜,牵扯了大量的兵力,城防是最为空虚的,这个时候出城,是最好的选择。”
说着也扭头看了一眼身后的马车:“那可是夏王爷的车,上将军都要让他三分,若是让他知道了,定要参将军一个渎职诬陷的罪名,别到时候狐狸没抓找,惹了一身骚,再者说,就算是给那此刻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藏在王府中。”
马车沿着朱雀大街,朝着城西一拐,过了玉带河,转入了一处僻静的胡同之中,开了门,将马拴在院中的一棵柳树之上,少年钻进了车内,马车一阵抖动,少年抱着一个黑衣之人落了下来,朝着屋内走去。
这黑影,赫然就是那校尉口中的刺客,而这少年,不是江宁,又是何人。
“你先走,我要用一用这辆马车……,明日我会送到府上,到时候在与夏老赔罪。”这是江宁最后对何三说的话。
何三不知道江宁要干什么,但也有不好的预感,但江宁态度坚决,夏老又说过能帮尽量帮一帮,夏老虽然是要将江宁接到府上,免得遭受了无妄之灾,再加上长公主的事情,何三也不认为就算江宁遇到了那刺客,也能从容应对,便答应下来,自己回去复命了。
长街当口那一幕,江宁在拐角处可是看的清清楚楚,从那身形很容易就能够分辨出来,这黑衣人是个女子,正在被官兵围追堵截,根据何三所言,这人在二十人的卫队之中,击杀了太守府的一位要员,并且全身而退,之后上将军于春秋赶到,也拿不下来,可人多势众,在无数的弓箭和刀枪剑戟之中,这人身受重伤,说不定已是强弩之末。
可江宁看到的这强弩之末,却爆发出了令他惊叹不已的魅力,轻功、武林绝学皆出现在他的眼前,一剑斩杀四人,一跃飞出三丈。
“我的个乖乖,金庸古龙,诚不欺我……”
江宁驾着车,一直跟在那女子身后,直到遇到那次盘问之前,江宁只觉得马车晃了一晃,便知道这人想要趁着他的马车金蝉脱壳,便将计就计,说了一句:“承蒙女侠不弃,愿助一臂之力。”
之后马车上在没有丝毫响动,那骑着马军官提着长刀走来。
此刻江宁已经穿过他的实验室,将这黑衣女子放到了套间之内的床上,一盏酒精灯提供的光比煤油灯要亮很多,黑色的面纱已经掉落,江宁看到的是一张极为精致的脸庞,但却已经煞白。有些瘦弱的娇躯,很难想象这样的身材能够用一招击杀四人,身上的夜行衣早已经被鲜血沾湿,紧紧地贴在身上,就连江宁身上的衣服都染上了斑斑点点的血迹。
江宁拿起一块儿纱布,在桌子上装满了稀释完只有30%纯度的酒精之中浸了浸,转过身拿起剪刀,将胳膊上受伤的一处衣服减掉,正要按到上面消毒。
那女子双目猛地睁开,右手不知从那儿拿出一把沾染着鲜血的匕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放到了江宁的脖颈之处,一股透心的凉意瞬间传遍了江宁的全身,女子身躯已经做了起来,左手手指鲜血顺流而下。
滴答滴答的落在床上。
“你是谁,为什么要救我?”女子厉声问道:“你要干什么?”
江宁若是在这种情况之下,也不会相信任何人,右手之上的纱布缓缓的动了动:“救你。”
“救我?你知道我是谁?干了什么事?救我?凭什么就我?”女子连连发问,直击要害,丝毫不拖泥带水。
这是她迫切需要的,所有的一切都是要有原因的,就像她今天做的事一样。
“知道,但是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你失血过多,再不止血,会死的。”江宁道:“我不会武功,手无缚鸡之力,你要杀我,易如反掌,先止了血,我再告诉你,为什么救你。”
“先告诉我……”女子冷声道:“我怎么知道你的药里有没有毒?救我是不是想得到更多?”
江宁微微一笑:“没想到你还挺谨慎的,也难怪,若是没有点谋略,怕也不可能刺杀成功,不过你放着杭州太守和上将军不杀,杀一个太守府的人,实在是有些不明智。”
“好吧,为了救你,也算是为了我的私心,我实话实说吧……”江宁看着女子的伤势,在这样耽误下去,恐怕他心中心心念念的事情,就要泡汤了:“我……想拜你为师……”
“拜我为师?”女子对于这个答案,却是震惊至极。
江宁点了点头,匕首还架在脖子上:“千真万确,想跟你学武功,降龙十八掌、小无相神功、少林七十二绝技、独孤九剑什么的,都可以,只要能成为高手就行。”
“所以,你死了,我找谁教我去?”
“为什么要学武?”女子看江宁装束,还有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样子,明显是一个书生。
江宁也不敢动,只好道:“因为百无一用是书生啊,只有武功,才能够活下去,成为一个高手,也是我从小的梦想啊……”
说道这里,江宁不禁想到了金庸古龙梁羽生,那一个个盖世英雄,武艺高强,锄强扶弱,快意恩仇。
“我若是不教你呢?”
第五十四章 历史与现实
女子的身形晃了一下,明显是失血过多所至。
江宁皱眉道:“你教不教,先活着再说,你都要死了,还在乎教不教的事情,也真是够执着的。”
又动了动右手上的纱布:“这是酒精,止血用的,我要是害你,把你直接扔在外面就行了,为何还要煞费苦心的将你就回来?”
外面的街道上,仍能够不时传来马蹄声和军队盘查的声响。
“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在你,至于你说的得到更多,你是谁我不知道,你杀了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更不知道,所以,不是官府的点子。”江宁继续道:“伤口感染发炎,后果很严重,你自己要想好。”
“酒精?”女子皱眉道:“你出去,我自己来。”
“也行吧,我就在外面,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江宁缓缓举起双手,示意没有任何敌意。
匕首这才放下,结果江宁手中的纱布,缓缓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纱布还有很多,伤口清洗之后,直接用纱布缠上,好的快一些。”江宁退出了套间,坐在了实验室的长凳上。
“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这是二人今夜最后一次说话,江宁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心中却很满意,这才是武林高手应该有的气势,看来没选错。
救下她之前,江宁也有过犹豫,若是这女子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类似梅超风,醒来之后直接将他杀了,可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在匕首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他更加明确了,要学武功,要变成高手,自己的命运还得自己把控才行。
每一次酒精与伤口的触碰,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之感无论武功有多高,都会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酒精灯下,江宁可以看到女子影子的动作,每一次都很艰难,伴随着令他都有些颤动的声音,女子凭借着一股心劲儿,终于在天微亮的时候,完成了消毒工作。
“这里很安全,至少三五天内不会被查到,你先休息,中午我会给你送衣服和吃的,疗伤的药需要什么,你现在说,我也一并带来。”江宁起身,这是经过那次威胁之后第一次说话。
“不用。”
房间之内的声音极为冰冷。
江宁起身,出了房间,将马车上带血的东西尽数拿了下来,在院中挖了个坑,连同他身上的衣服,直接埋了,换了一身青衫,解开缰绳,出了院子,将门上了锁。
女子踮起脚尖,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的缝隙,目睹了江宁所做的一切,等到大门落锁,马车的车轮声在街道上响起,继而逐渐远去,她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看着这前室摆放的瓶瓶罐罐的东西,存放着颜色各异的水,还有用生铁打造的一堆零件,桌子上厚厚的一沓宣纸,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各种符号,极为诡异。
女子此刻穿了江宁的长衫,屋内的衣物和血迹还在,她并没有让江宁打扫,此刻她还不信任这个男子,无事献殷勤,自是非奸即盗,世间男子,皆是如此。
女子身形一动,跳上了屋子的房梁,经过了一夜的逃亡,此刻心神终于是能够放松一些了,在房梁之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江宁出了门,现在想起昨晚的举动,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叹了口气,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心有余悸,若是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也不会这么做了。
到了王府夏老处,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死的人名叫郑一恒,对外的官职是从五品参事,但实际上却是左相李林甫的亲信,号称左相府三大智囊之一,在洛阳也可以称得上是风头正盛,如今朝廷只有左相一个丞相,独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幕僚可想而知。
只知道行刺的是个女子,武功极高,那郑一恒此番前来杭州,虽然隐秘,但也不会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带了一名贴身护卫,惊呼人称金枪手徐宁,名义上是京师太尉府,实际上是左相府的人。
江宁听到这里,心中却是猛地一沉,金枪手徐宁?水泊梁山?
“那,山东梁山……西南方腊……河北张迪……,夏老可知道?”江宁面色凝重,问道。
“山东?河北?”夏老皱了皱眉头,却摇了摇头:“是地名吗?”
江宁顿了顿:“也就是现在的镇安府和河北府,乡下俚语。”
何三接口道:“镇安府水泊梁山,八百里芦苇之地,是一处匪窝,至于现在的头目是谁,没有太过关注过,大公子在军中,应该会知道一些。”
“至于河北张迪,倒是略有耳闻,听闻把持着玉门关与河西走廊的要道,隐隐有做大的意向,方腊?莫非说的是成都程家手下的方腊?”
“成都?”
“不错,成都府,程家程立新,有一个拜把子的兄弟,名叫方腊,这是都知道的事情,二人一文一武,将程家打造成了成都第一大家族,就算是成都府都护,也要礼让他们三分,蜀道有七成都在程家手中,怎么,公子问这些,是有什么事情吗?”何三问道。
江宁皱了皱眉,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左相府的人,这次失利,回去之后定然会沦为弃子,日后雪月上梁山,杀王伦,梁山便开始了,或许就在今年,又或许是明年,梁山定然会崛起。
张迪造反,是迟早的事,河西走廊割让出去,临近河北成了三不管之地,而方腊,能够把控蜀道,虽然被程家程立新压着……
就算是朝代变了,地域名称变了,周围的势力变了,可是人却没变,该发生的,怕是早晚都要发生。
江宁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好像昨夜的惊魂似乎都不觉得重要了,或许他会赶上……灭国……
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就这么出现在江宁的脑海之中,旋即道:“不知道夏老这里有没有地图?”
“地图?呵呵,你算是找对了人了,都在库房里,怎么?”夏老皱了皱眉,以他对江宁的了解,江宁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情。
“若是可以,我想拓印两份,大好河山,早晚要出去走走,心中也好有个打算。”江宁拱了拱手:“另外,经过此事,怕是全城戒备,小姐那边应该会更加安全……”
“不错,现在全城都是上将军府的人,还抽调了部分虎贲军加固城防,他们想要动手,怕是难上加难了。”夏康点头道。
第五十五章 历史重叠之水泊梁山
“姑爷,我们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呀?要在那里住两天吗?”月牙抱着一个大包袱,跟在江宁身边,过了玉带河便问道。
实验室的位置,月牙是知道的,但这也算是江宁的秘密,她自也没有告诉王若烟和杏儿,也算是她的秘密。
下午江宁带着她在街上买了些东西,有衣服,有药材,自然也带了些吃的,也难怪月牙要以为江宁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只是觉得还是买一些的好,最起码生活必需品是要有的吧,我做实验弄脏了衣服,换洗的都没有,真是麻烦。”江宁耸耸肩笑道。
“也是,不过姑爷你,你做的那什么……实验?那到底是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你们所说的,奇巧淫技之类的,没什么,纯属个人娱乐,书院还没有开学,看现在这情况,怕是还得一阵子,最起码要等刺客被抓住才行。”江宁看了看周围,仍在盘查的官兵道。
他拿了王府的腰牌,虽只是临时借用一下,但也挺管用的,挂在腰上,那些盘查的军官见了,也就当没看见江宁这个人了,虽然夏康是隐居在此,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王爷啊。
“我买了些种子,一会儿你在院子里稍微种一些,要不也是在太过荒凉了。”江宁皱了皱眉道。
月牙对于这种事情却是极为高兴地,不论是做什么,只要能帮上忙,心中就是高兴的,但问起什么种子的时候,江宁却也答不上来了。
“拿走的是十六府的地图?仅是如此吗?”夏康问道。
何三点了点头:“是,不过很详细,对于一些地方他还提出了问题,类似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这个湖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好想知道原本的名字,原本的位置一样。”
“水泊梁山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问过了,现在水泊梁山的头领,名为宋臣江,江湖人称及时雨,其他的还不知道……”
“现在这些先放一放,虽然不知道紫川打的什么算盘,目前还是要保护小姐的安全,此事虽然有利,但是也不能排除趁着混乱浑水摸鱼,将责任推脱给那刺客的情况,我们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
“明白,已经安排了……”
江宁还未走到门口,声音便已经传了进去:“可以把土翻一翻,看看院子里还缺少什么,可以去买一些,估计到晚饭才能回去了。”
“姑爷,那我可以随便布置吗?”
“当然可以,这是腰牌,你出去的时候带着,不会有人为难你。”
“恩……嘿嘿……”
房梁之上的少女猛地惊醒,却没有下来,这一觉谁的时间太长了,足足有三个时辰,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听着大门被打开,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是这男子,一个是女子,从方才的称呼中,也能够听出来,是丫鬟与姑爷的关系。
“你不能进去,今天的实验很危险,你老老实实的听话……”江宁拿过包袱和食盒,站在院中笑道。
“恩……那,那姑爷上次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段公子落到了山崖底下,然后呢?死了没有?”月牙捧着脸蛋儿看着江宁笑嘻嘻道。
江宁叹口气:“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老规矩吧……”
“嗯……”月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江宁进了屋内,将包袱和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每个菜都吃了一口,然后拿起来放到了内室与实验室门口的桌子上。
“已经可以了,自便吧。”江宁说完,转身拿起那一大堆的铁棍儿摆弄起来,在长桌上铺开几张宣纸,拿起毛笔画了起来。
“这《天龙八部》,上次我们说到段誉跌落悬崖,可谁料在这悬崖底部,有一处寒潭,清澈无比……”
月牙在院中按照江宁的安排,开始翻动院中靠着围墙的土地,虽然现在城中已然是风声鹤唳,但院墙外仍时不时地传出来孩童嬉闹的声音。
等到江宁再看那食盒的时候,食盒和包袱都已经不在了,江宁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个零件组装完毕。
突火枪组装完毕,虽然只组装了一只,但终究是要先实验一番的,开始制作弹丸。
“轰……”火光四起,江宁蹭的后退两步,脸上已经是黑乎乎一片了。
“姑爷……”月牙听到响声,慌忙推门想要进来,却被江宁拦住。
“没事没事,失误而已,不用进来……”
“可是姑爷……”
“听话,今天不翻地,明天怎么种花?”
“奥……”月牙悻悻的离开了。
江宁看着水盆之中的自己,喃喃道:“恩,失败是成功之母……”
不知道又失败了多少次,月牙也逐渐习惯了屋子里发出的闷响,知道江宁在做什么所谓的实验,也就不去缠着他讲《天龙八部》了,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姑爷可千万别把自己弄伤了啊……要不然回去怎么跟小姐交代……”此类的想法在月牙心中时不时的闪现,可又想想,姑爷好歹也是才子,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把自己弄得伤筋动骨了吧,也就安下心来,可不一会儿,这样的想法还是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江宁收拾完毕后,喃喃道:“城外已经被虎贲军封锁,此事牵扯到左相,太守府、上将军府能动用的力量都在城内和城外搜捕,官府的海捕文书也已经下了,想要出去,怕是要等一阵了,东林书院明日复课,不出意外,下午我都会过来,若是需要什么,就写在纸上。”
江宁敲了敲桌子,起身拿了食盒,开门走了出去。
“姑爷,你没事吧,刚才可吓死月牙了……”月牙跑上去,对着江宁左看看右看看的,生怕缺了斤两。
“我能有什么事儿?”江宁笑笑:“我要去城南一趟,买些东西,你先回去吧,晚饭我会回去吃。”
二人出了门,笑声在小巷之中回荡,程锦云才从房梁之上下来,双脚落地,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看着“实验室”内的瓶瓶罐罐,却也觉得好奇。
分明是一个书生,如此前途无量的职业,却在这里搞这些道家炼丹的东西,还要拜师学艺,做一个跑江湖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江宁,江紫川?你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程锦云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回忆,却没有一点印象,旋即莞尔一笑:“是个赘婿啊……”
第五十六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
“河西走廊,绵延六百余里沃土,已有十年之久,突厥可汗李元昊与大国师卓启明厉兵秣马,十年之中突厥骑兵实力更胜一筹,如此下去,突厥强势,定会报十年之前的一箭之仇,到时候我大夏朝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尝不可……”
“谢兄此番入京,已然是得了实缺,那益阳也是鱼米之乡,当真是羡煞我等啊……”
“诶,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倒是此一番入京,感受我天朝上国帝都之繁华,文人之才气,越发觉得突厥与大元简直就是乡村匹夫,竟要与我堂堂天朝上国分庭抗礼,简直是欺人太甚,如今朝堂之上早已经是人声鼎沸……”
“若当真如此,那我广安俊定然第一个要效仿班超,投笔从戎,为国家建功立业了……”
说话的正是广安俊,坐在他身边的是谢必安,还有东林书院的孔承运、岳乐生和赵鹏程等人,所座之地,乃是杭州四大青楼之一的青秀坊,余小琴也在其中,听着众人慷慨激昂,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到时候我东林书院诸位学子定然也要出一份力,驱除外敌,还我河山。”孔承运也道。
“各位,来晚了,今日为谢兄接风洗尘,都算在我帐上。”一个少年笑呵呵的走进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这些才子见那少年,却是眉头微皱,颇感意外,但又转念一想,现在的谢必安已然不仅仅是一个才子,而是有功名在身。
“谢某竟惊动了乔公子……”谢必安起身拱手笑道。
这少年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为谢兄接风,那是应该的,突厥和大元,本就是我大夏朝的臣子,叛上作乱,简直禽兽不如,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并未斤斤计较,奈何这两部,狼子野心不减,竟要平起平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这一席话却是听得在场之人颇为意外,众所周知,这突厥王庭李元昊乃是唐末突厥人李克用的长孙,黄巢起义,占领了帝都,正是李克用率领了沙陀突厥人击败了黄巢,唐禧宗才得以还都,还有这大元的耶律戟,祖上也是突厥人,其父亲,也就是大元朝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在五代十国之乱崛起,萧太后而后专政独裁,从大夏朝手中攫取了青州六府。
这一句叛上作乱是从何说起?
谢必安也颇为疑惑,问道:“乔兄这一句……叛上作乱……”
这乔兄,自然指的是乔永乐,身后跟着的正是十步成诗的费清明,虽然费清明输给了江宁,但八步做出的《鹊桥仙—纤云弄巧》已然是传遍了大江南北,盛名在外,倒也成就了费清明的些许名气。
乔永乐呵呵一笑,已然是坐到了谢必安身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诸位就有所不知了吧……”
“愿闻其详……”谢必安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拱了拱手。
乔永乐呵呵一笑:“呵呵,此事也是听家父偶然间说起,不过细细想来,也确有其事。”
“五代十国时期,各国混战,突厥一部在唐末本就对大唐俯首称臣,唐禧宗还都后,赏赐了突厥一部李元昊为突厥王,赐国姓李,这分明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奈何朱温灭唐之后,五代十国拉开大幕,这突厥王竟也想着称帝,后来与北汉后周数次交锋,均不得取胜,只能作罢,后来我大夏朝一统河山,成就不世功勋,而此时李元昊已死,突厥王庭四分五裂,耶律阿保机也在此时崛起,向东北方向扩张,吞并了祁连山以北之地,东北三道,连同北平都一同落入阿保机之手,与之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李元昊在李元成和李元功两个兄弟帮助之下,重新统一突厥六部,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这大元朝本就归属突厥,而突厥对我中原俯首称臣,他们要与我大夏朝开战,不是叛上作乱又是什么?”
一番言语,出自太守府公子乔永乐之口,众人皆是哑口无言,但心中又暗自佩服。
谢必安道:“若真是如此,那的确是叛上作乱。”
“是啊……”
“还是乔兄见多识广,我等倒是井底之蛙了……”
……
一道身影忽然从窗外经过,闯进了谢必安的眼帘,那身影与心中所想逐渐重合,是她……
怎么会在这里?这身打扮,与寻常女子又有何差别?难不成是赎身?若是可能,他也想过要帮她赎身,成为他的侍妾,如此也是一桩才子佳人的美事,奈何户部之人狮子大开口,竟要了这么些银两方才补了从六品的知县,若是能带着她一同上任,倒也是一桩美事,之前他是才子,现在他是实实在在的准朝廷命官,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其他人在讨论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只有乔永乐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举动,拉着他道:“走走走,谢兄即将上任,此间城中也不太平,虎贲军虽然已经在城外布控,但此刻仍未搜到,还请谢兄过府一叙。”朝着谢必安使了个眼色,谢必安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若是放在之前,定然会被诸多才子讽刺鄙夷一番,可现在人家是从六品知县,只是路过杭州,与众人一叙,乔永乐虽然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其父亲正三品的太守官职,却也是众人望尘莫及的,看不起归看不起,实实在在的官职就是官职。
二人走后,终于有人叹了口气,道一声世风日下,便再无下文,自然也有人说一两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气话,可若是自己得了官职,能不能保留现在的傲骨,也未可知。
“嘿嘿,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乔永乐上前拦住柳思思,嘿嘿笑道,身边却走出来了谢必安,朝着柳思思拱手道:“思思姑娘,好久不见。”
柳思思衣着朴素,站在酒楼门前,手中拎着食盒,完全不似他心中的模样,心中不免唏嘘,堂堂帝都醉雨轩的花魁,多少王侯公子一面难求,现在竟然落得如此田地,此刻便是雪中送炭。
还未等柳思思开口,却见一个女子从酒楼之中走出来,此女子与柳思思打扮一般无二,皮肤确实细腻如雪,虽面容之上有一块儿红斑,但也用发丝遮住,也是美丽至极。
“走吧,恩?”女子看了乔永乐一眼,又道:“妹妹是遇到熟人了?”
“奥”柳思思轻声道:“也算是吧,这位是谢必安谢公子,这位是乔永乐乔公子,二位公子,若是无事,我姐妹就先告退了。”
第五十七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二)
“既然是旧相识,那就喝一杯吧,现在江宁还在东林书院吧,呵呵……”乔永乐伸手一拦,正好挡在二人身前,二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禁的皱起眉头。
身后的费清明笑道:“柳姑娘可能还不知道,这位谢必安谢公子,已经得了功名,不日便要去益阳上任了,而这一位,就不比多说了吧,听闻柳姑娘开了“柳记”,早晚奔走,甚是辛苦,今日相见,既是缘分,还请二位姑娘赏脸,免得伤了和气啊……”
费清明话说的很明白,一个是太守的公子,一个是已经补缺了的朝廷命官,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更何况她还在做生意。
“哦?那恭喜谢公子了,今日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吧。”柳思思微微一福,婉转的拒绝道。
身边的女子自然是拌了装的陆羽彤,太守之子狐假虎威,朝廷命官欺男霸女,现在却已经近在眼前了,可她不能发作,在回到帝都之前,都不能。
“小生对柳姑娘甚是仰慕,今日一见,更不能舍姑娘而去,如此奔波,成何体统?倒不如……”谢必安皱眉,强忍着一口气道:“倒不如跟了我……”
陆羽彤皱眉笑着问柳思思道:“妹妹可是中意此人?”
柳思思摇头道:“只是在醉雨轩见过几面,幸得公子抬爱,可如今小女子已经出了醉雨轩,自不愿再回首往日之事,谢公子大才,小女子出身卑微,配不上公子,还请公子回吧……”
今日已经是正月三十,明日便到了二月,算起来,温学海最多再有个三五日便能够到杭州了,孟景山的伤势也大有好转,已经脱离了危险,二人自江宁走后,倒是柳思思主动敞开了心扉,陆羽彤知道既然是夏康和毕成安的安排,自是不会害她,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也道是暂时避难。
在得知了柳思思的身世之后,更是觉得可怜,二人之间也不免亲近了许多,到了这几日,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局面,至于江宁,也就在前三天,方才恢复了跑步,原因竟然是城中搜捕刺客,到了街口便是盘查,及其影响跑步的速度。
三日之前,路口的关卡方才撤去,江宁这才出来,又加之要去东林书院,也只是照例在早上说说话,与二人调侃一般。
陆羽彤对江宁怀恨在心,自是不会给他好脸子看,而江宁也不在乎,只是和柳思思说说笑笑,提一些建议,自前日二人开始在酒楼推销臭豆腐,这种让她都及其嘴馋的美食,今日已经是这附近最后一家酒楼了。
至于方法,也是那个江宁提供的,两种方案,第一种是稳定供货,前一日报上需求,第二日送去,自然是要交五成的定金的;第二种便是在柜台上摆放臭豆腐的样品,现吃现送,保证新鲜,但是数量上就不一定能够保证了。
由于江宁和赵宣礼的推动,再加上江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臭豆腐给齐云梦尝了,这臭豆腐便入了东林书院的后厨,在藏书阁的三楼平台之上,王石作为江宁的代表,用无限阅读藏书阁图书的代价,在藏书阁卖起了臭豆腐和温酒,前几天反应激烈,但齐院长去了之后,说了一句不错,便在无人说话了,反倒是红活了起来。
至此,臭豆腐也算是打开了销路,柳思思和陆羽彤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虽然陆羽彤对于金银没有概念,但一忙起来,什么都不想,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加之柳思思如此自立,正是她心中所希望的女子的样子,做起来自然也是毫无怨言,这一来二去之间,倒也建立了颇为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与之前的不同,之前她是长平公主,无论是谁,见了她都是礼让三分,若说是朋友,自然也是有的,如孟景山、温学海,但柳思思不同,她从未问过什么,好像这种善良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朋友她只有一个,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所以她会问一问柳思思的意愿,若是两情相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若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了?”陆羽彤双目一眯,一股无形的气势瞬间将几人笼罩,谢必安和乔永乐心中更是微微一禀,这种气势,谢必安在户部那几位大人身上见过,乔永乐在他父亲身上见过……
“走吧……难道太守的公子要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吗?王法国法何在?就不怕事情闹到翰林院和御史台吗?到时候那些御史御前上奏,太守的公子也好,新任的官家也罢,倒是可以试一试,是那些御史的笔杆子硬,还是你们的后台硬。”陆羽彤威严之下,将国之大道摆出来,直接将二人震慑当场。
“你……”乔永乐指着陆羽彤,开口便要骂,却被陆羽彤直接怼了回去:“我?我什么我?难道太守府的家教就这?要喝酒也可以,太守府还没去过呢,妹妹,我们去太守府喝酒吧,太守大人问起来,就说是乔公子和谢公子盛情难却。”
谢必安早已经是面红耳赤,他好心好意,被柳思思当场拒绝,让他在乔永乐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还被人如此奚落,还是个女流之辈,这如何能忍受?可这女子说的他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这才是令人最恶心的。
“要是不敢,就别在这吆五喝六的。”陆羽彤拉着柳思思的手推开二人朝前走去。
乔永乐哪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可对面走来了上将军府的巡逻士兵,若是事情闹到上将军哪里去,那家伙本就和太守不和,此事闹大,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妈的,敢惹老子,两个小贱货,等着……”乔永乐咬牙切齿道。
柳思思回到家中,心中却是惴惴不安,陆羽彤倒是像没事儿人一样,反倒宽慰起柳思思道:“国法王道,他们不敢,特别是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更是谨小慎微,一不小心,御史台那些自命清高的御史们就会群起攻之,事情传到官家那里,定然也免不了责罚。”
“不过,你与那个谢必安到底是什么关系?”陆羽彤问道。
“只是一个恩客罢了,说起来,应该是前年才认识,谢公子得了功名,上京求职,常去醉雨轩,那首“月满西楼”便是他的杰作,因此才结识了,后来我赎了身,深知京城水深,便南下寻一处居所,几经辗转,才到了杭州,接下来的事情,姐姐都知道了。”柳思思道:“这谢必安,也算得上是才子,家中已经有了妻子,若是我过去,也是侍妾,再者说,我并不喜欢这位谢公子。”
“那倒是,还有那个乔永乐,你知道多少?”陆羽彤道,虽然京城之中的子弟也大都如此,但却没有这般放肆,世风日下,这些时日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一些她原本人为的事情,也在心底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乔永乐是太守的独子,听江宁说,这个乔公子不学无术,每日流连青楼之中,但却又喜欢附庸风雅,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办,听说还在城中有一处私宅,养了几个女子,供他享乐,不过太守之子,别人就算是敢怒,也未必敢言,前年倒是有人去告,告到浙南知府那里,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官官相护,哎……”
陆羽彤缓缓皱起了眉头,这话她若是在京城听说,或许嗤之以鼻,今日若不是她,若只是柳思思一人,岂不是退无可退?要么鱼死网破,要么柳思思便成了乔永乐的人,却也无可奈何。
第五十八章 高手?鸡肋?
正午的阳光,将最后一点积雪变成了蒸汽,杭州的冬天,来得快,走的也快,虽然刚出了正月,二月初一,风已经没有前几日的寒意了。
江宁推开小院儿的门,反手上了锁,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今天给你夹了菜,尝尝吧。”
说完,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从铁匠铺拿来的零件,将突火枪的枪管安装上,左右看了看,又用袖子擦了擦,在眼前瞄了瞄,安装上火药,放进了裤管之中。
“你这几天弄得是什么?”程锦云终于是忍不住问江宁道,可依旧是坐在房梁之上,玉足踏空,前后摇摆,倒是怡然自得,完全不似一个海捕文书上追拿的朝廷要犯。
其实这种关系也是这两天才开始的。
在江宁与月牙走之后的第二天,江宁照例来送饭,却被程锦云用刀抵住喉管,差点没了命,究其原因,还是程锦云并不相信江宁会无缘无故的救她,或者是真的就为了拜师学艺,江湖之中的高手很多,只要有钱,学一两手防身自然是很简单的,刺杀时阻拦她的金枪手徐宁,虽不是她的对手,但也算得上是二等的高手。
江宁被抵在墙角,虽然大气都不敢喘,但还算是相对镇定的,若是要杀他,以程锦云的身手,完全没有必要废话,进门他就没了性命,如此看来,这女子并不是杀人女魔头之类的,应该是有自己的准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江宁才敢说话。
“你杀的人,是左相李林甫的亲信,左相府三大智囊之一的玉面书生魏云英,此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对于西北的散杂税便是他的主意,导致西北两府卖妻典子比比皆是,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黄巢大军之中,如今朗朗乾坤,如此民不聊生,那些搜刮的民脂民膏竟被他拿去为左相建了别苑,当真是该死……若是我有这身功夫,别说是杀了魏云英,就是李林甫,也难逃一死……”
江宁说的是视死如归,义愤填膺,仿佛这李林甫与他有血海深仇一般。
程锦云又道:“你怎么知道?”
“当日救你的马车,是夏康夏王爷的,我与他是忘年之交,自然有办法知道,此事之大,虎贲军都已经从秦岭调拨过来三千人马,用于加固城防,为的就是拿你,你说……”
“功夫不是一天两天炼成的,你救我,就是为了学武功?”
“也是也不是……”
“你若再油腔滑调,我不会给你说第二句废话的机会。”
江宁此刻已是粘板之上的鱼肉,也不再买关子,开口道:“我要学的不是武功,而是……杀人技……”
“杀人技?”
江宁道:“不错,武功,就是杀人技,习武难道是为了强身健体吗?不是,是为了杀人,你杀恶人,那你就是武林豪杰,惩恶扬善,你杀好人,那你就是十恶不赦,可最终的目的,都是杀了人。”
“就像你现在手中的匕首,杀的是魏云英,所以你是好人,要是杀了我,那你就是坏人,匕首不分好坏,分好坏的是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程锦云皱了皱眉,这样拗口的话,她说不出来,但是却能够明白,从未有人说这把刀是好刀还是坏刀,只有用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想要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官府那边排查的差不多吧,虎贲军秦岭剿匪,怕是呆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你有伤在身。”江宁小心翼翼道。
“你杀的是祸国殃民的人,所以你是好人,是复仇也好,是为国也罢,终究是杀了人,法还是大于情的,那种万民请命的事情大概也不太会发生,所以我救你,一是我若是你,我也去杀,二是我也想好好的活着,人不犯我,我自不会犯人。”
程锦云这才松开了匕首,江宁要杀她,很简单,遇到军官的时候直接拿下、在饭菜里下毒、大队官兵围捕都是可以的,为何江宁就笃定了她不会动手杀了他?
有那么一刻,程锦云的确很想直接杀了江宁,可她也知道,一旦她杀了江宁,她就出不了杭州城了。
“找个机会我会把你带出去,所以还得委屈你在这儿多呆几天。”江宁道。
程锦云道:“无妨,等我的伤势好了,自会离去。”
江宁恍惚,摇头苦笑道:“也是,既然能从金枪手徐宁手下杀人,倒是我多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东林书院开学,江宁带了臭豆腐开展营销,这种熟能生巧的手段虽然不想再用,但也颇为无奈,也不知齐云梦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亲自来了一趟,还说不错,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今日早上见到了柳思思和陆羽彤,照旧的是没有好脸子,倒是陆羽彤说起了一个叫谢必安的人和乔永乐为难他们。
江宁想着你堂堂长平公主,竟然害怕为难?当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这个啊,突火枪,也可以说是火铳……火铳你知道吧?”江宁抬头看了程锦云一眼,发现这个女子还是挺漂亮的。
程锦云点了点头:“不就是火器吗?不过你的火器和我见过的不一样,你的是铁的,我见过的是竹的,用两次就不能用了,会炸膛,当真还不如刀剑,或者是火箭用的方便,而且这火器只能在短距离造成杀伤,若是真正的高手,在你拿出火器之前,你已经死了,所以这东西也挺鸡肋的。”
江宁一头的黑线,合着他忙活了大半个月,花费了二百两银子打造出来的东西,在程锦云口中竟然是鸡肋。
“也许在你们高手眼中这是鸡肋,可是在我这种人手中,就是保命的东西。”江宁从地上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用土块儿做成的东西:“这东西厉害,但是不敢试,随身也只能带一个,实在是不方便。”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这叫地雷,也就是突火枪的升级版,威力大一些,但是比突火枪炸膛的后果还要可怕,可能在你看来,也是鸡肋了。”江宁摇摇头。
江宁做着实验,尝试将这种土方法的地雷做些改进,单一的火药爆炸,并不能达到后世地道战的威力,自然,江宁做这些,也都是为了自保,突厥王庭和大元朝实在是太强了,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的,他可不想这一世也早早的过世了。
程锦云自然不知道江宁的想法,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江宁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像颇感兴趣的样子,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两句连江宁都感觉不应该是一个绿林好汉才说出的话。
第五十九章 谁是谁的猪肉(一)
“怎的,大哥,这一单生意确实划算,一个书生,一个婊x,你我拿了先好好享受一番,哈哈……”一个彪形大汉摸了摸胸口的毛发,露出了色眯眯的眼睛,哈哈大笑道。
身边有些矮小的瘦子却冷哼道:“哼,你若是想玩儿,自去青楼玩耍,那婊x是主家要的,动了,那二百两你赔?”
“嘿嘿,大哥说的是,大哥说的是,嘿嘿,咱这一行,讲究一个诚信,要不谁还来找你我兄弟办事,大哥你说我说的是不是?”那大汉嘿嘿一笑,提了提腰间的朴刀。
那瘦子道:“算平日没有白白教你,等做了这一单大的,我们就离开杭州。”
“离开杭州?去哪里?”大汉微微一怔:“老子可不去那些个鸟不拉屎的地儿。”
“你知道个屁,如今你嫂子有了身孕,你外甥不能再跟着我们这么漂泊了,我听闻山东水泊梁山呼保义宋臣x宋公明为人仗义,广纳天下绿林,还有西北张迪田大帅,占山为王,更有南方方腊,江湖人称圣公,还有王小波、李顺二位,也是劫富济贫的仁义之士,你我兄弟二人手中的本事,谋个位子也不是不可,何必再过这东躲西藏的日子?”瘦子啐了一口,从竹林间的小道走过。
大汉嘿嘿一笑:“原来大哥早有打算,怎么都行,只要跟着大哥和嫂子,嘿嘿,怎的都行。”
“恩,算你还有点儿良心。”瘦子道:“入了城,到了屋里,我去拿那个婊x,你去抓那个书生,千万不要惊动官府的人,这是腰牌,你拿着。”
说着,扔给大汉一个木制的腰牌,再看这二人衣着,却是一身的上将军府兵的装束,只是有些不合身罢了。
清晨的雾气刚刚散去,江宁跑了步,照例到了柳思思家中,柳思思昨夜忙到了很晚,方才睡下,臭豆腐都已经按照酒楼的名字分装在食盒之中了,等着人来取就是,陆羽彤倒是起了个大早,本要喊柳思思,却又不忍心打扰,便自己化了丑装,开了门,知道江宁要来,便在前厅坐了一会儿。
“怎么,今天倒是起得早?”江宁笑着走进来,正要坐下,却见陆羽彤面色凝重,眉心紧蹙,心中猛然咯噔一下。
“江宁?”
这是江宁听到的最后一句声音。
漆黑的夜,就像死一般宁静,江宁睁开眼,心却一沉到底。
双手双脚被绑,嘴巴被堵住,这是一间柴房,他被……绑架了……
江宁冒出来的第一个念头并不是自己能不能脱困,他呼吸顺畅,脖子有些疼,应该是被人击昏带了回来,一盏油灯,外面天已经黑了,说明他已经昏迷了一整天,陆羽彤在哪里?柳思思呢?
杭州城因为程锦云的事情,戒备森严,虎贲军在外,太守府和上将军府的人都撒在城里,怎么被绑的?背后主谋又是谁?这匪窝有几个人?
脚微微动了动,还好,突火枪还在……
身后,油灯的光亮晃动,脚步声清脆的传到了江宁的耳中,江宁立刻闭上了双眼,耷拉着脑袋。
“他娘的,这书生就是书生,当真是不经打,就一下,就他娘的睡了一天。”
大汉拿了油灯,在江宁脸上晃了晃,啐了一口:“他娘的,大哥,依我看直接剁了,那小婊x交差就行了,哪儿那么多事儿?还得看着。”
窗外传来一个声音:“老二,你再废话,小婊x你就别想了……”
“诶诶,大哥大哥,别介啊……小白脸儿杀了吃了,这小婊x,嘿嘿……”
江宁心中咯噔一下,他们定是绑了人,只是陆羽彤和柳思思,是绑了两个还是一个?杀他已经是定局,陆羽彤或者是柳思思才是最终的目标……
麻绳嘞的很结实,江宁将双手扣在椅子上猛地一拽,发现还是有作用的,这时候窗外传来了说话的声音:“大哥,只是绑人,又没说完不完整,哈哈,这么漂亮的小婊x,挣扎起来肯定……”
“老二……”
“大哥,大哥求求你了,嘿嘿,最后一次,反正已经醒了,哈哈,等成了,马上就跟你走,咱们去山东、南方,西北都行……”
“老二……”
听得出来那个大哥很生气,很不喜欢这个大汉这么做,可是又显得极为无可奈何。
“先喝了酒,喝了酒再说……”大哥又发话,硬生生的将大汉拉着一屁股坐了下来。
窗外是满口匪话,不知道过了多久,那盏油灯忽闪忽闪的就要灭掉,听得大哥道:“去看看醒了没有,醒了问话。”
紧接着,是小碎步的声音。
不,是两个人的声音。
江宁的神经已经紧绷到了极点,他从未有过这样的经历,前世今生都没有,是在杭州的生活太过安逸了,安逸到他以为这个时代的官兵会像人民警察一样尽职尽责,盗匪横行才是这个世界的现实。
程锦云啊程锦云,好歹教他两招,也不至于落得今天这般田地了。
“啊……你干什么……滚开……”
“嘿嘿嘿……小婊x,今儿让大爷好好教教你,啊哈哈……”
那紧绷的神经已经到边缘,这声音是陆羽彤的,这种事情江宁见得不少,曾经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他,见过比这还要刺激的,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以前一个眼神就能够解决的事情,现在却难如登天。
再等下去……怕是要出大事……
“娘,这杂碎跟猪一样……”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赤裸着上身,露出满口黄牙,如同地狱的小鬼儿一般,拍了拍江宁的脸,嘿嘿一笑,手中的尖刀在江宁身上蹭了蹭,舔着舌头:“这小猪,吃起来也一定很香……”
就在此刻,江宁猛地睁开双眼,头上青筋暴起,长达半年的锻炼,已经让他形成了身体本能反应,双手猛然间从椅子后面拿出,右手一把抓住那孩子的右手手腕,用最快的速度朝上一抬,只听得关节“磕巴”一声,原本瘦弱的孩子右手已经被他折了过去,左手一接,将明晃晃的匕首接在左手之上,右脚后撤,左脚一转,朝着喉管之处划了过去。
那孩子也是自小跟在爹娘身边,即便是右手骨折,匕首脱落,但在千钧一发之际,身子朝后猛地一撤,后脑勺猛地撞到了江宁的身上,江宁这副身躯明显没有他想想的结实,这一装置下,竟也朝后撤了一步。
也就是这一步,匕首改变了之前的方向,但还是划开了少年的喉管,鲜血顺着喉咙“兹”的一声飙射而出,少年捂住喉管,踉踉跄跄的退到了柴火堆上,睚眦俱裂,想要喊,却喊不出声来……
第六十章 谁是谁的猪肉(二)
血腥味随着喉管之中的鲜血在柴房内肆意散发,柴房之中油灯的光已经接近熄灭。
少年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打记事起,便见惯了这种肉猪,杀过也吃过,味道和特别,在看到江宁双目的一瞬间,他想要反应,但是右手已经被抓住,这种力道像是抓住了他的七寸,让他动弹不得,下一刻,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右手手腕上直接传到了全身,那一声清脆的响声让他知道,自己的胳膊已经断了,江宁接过刀绕到了他的身后,开过光的匕首上面,还蘸着割肉的血迹,上面的腥气很重,他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可还是没能躲过。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只能做出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已经来不及了。
风,从喉管灌入,口中开始吐出血泡,说不出话来,一松手,怕就要死了……
江宁从睁开眼,用的就是擒敌拳,在听到这二人的脚步的时候,已经在心中想了数遍,此刻头上的汗水滴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双脚一蹬,油灯在带起的风中,熄灭了。
匕首直接插在了少妇的胸口,左手捂住口鼻,砰的一声撞在了柴房的土墙之上,那少妇抓住江宁的肩膀猛地一提,竟险些将江宁提了起来。
江宁心中大骇,左手一股剧痛传来,那少妇竟红口白牙的将他的手指咬破了,鲜血流了一嘴。
江宁手中匕首不停,一搅一提,一股鲜血喷射到了他的脸上,鲜血顺着江宁煞白的面庞滴下去,还是热的,那种腥味逼的他想吐,腹中没有任何东西,但还是反胃。
少妇身子一沉,再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哐当……”
少年撞到了并不是很大的窗户上,上半身将窗户撞破,可下半身区还在屋内。
院中的大哥明显是被这一幕震住了,不过是喝一杯酒的功夫,端起酒杯的时候,柴房的灯灭了,放下酒杯的时候,儿子的半个身子撞出了窗外,七窍流血,月光之下,脖颈处的大动脉仍在飙射鲜血,从指缝之中,从口腔之中,从啊啊啊的呼喊之中。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是片刻之间,江宁重伤一个,杀死一个,靠的就是出其不意,打了个时间差,但也遇到了剧烈的反抗,胸口闷疼,左手的三个手指和手掌也在流血。
可时间不允许他多想什么,这伙匪人四个人,现在解决了的,是最差劲的两个,月光之下,那瘦子手中已经握住了依在桌角的朴刀,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直接炸裂开来:“啊……老子宰了你……”
一个箭步,已经冲出了三五米。
江宁左手一握,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传遍全身,强忍住了疼痛两步并到了少年身后,双手一抬,那少年直接从窗户上翻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少年落地的姿势很特别,很明显刚才江宁去杀人,他没有别的选择,从门口冲将出去,怕还没有冲出去,就会被江宁补上两刀,只能从窗户撞出去,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可这唯一的选择,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松开手,鲜血顺着窗沿撒了满墙。
江宁翻身出去,落到了少年身边,这是一个跑酷落地的姿势。
“老二,滚出来,丽华和狗子死了……”老大举起了朴刀,朝着江宁砍了过来。
江宁的手放在了右腿之上,猛地站起身来,尽头的房门枝丫一声打开,一个赤裸着上身,穿着一个白裤头的彪形大汉出现在了房门口。
“砰……”
电光火石之间,那把朴刀已经举到了最高点,老大的速度很快,原本坐着的地方距离柴房的窗户有十几丈,这是与其说是一个小院儿,倒不如说是一个能够容纳两三人通过的长廊。
这也是江宁第一次看到这小院儿的全貌,江宁站起身来,已经到了朴刀的攻击范围之内。
手中的突火枪迸射出的火药,直接将老大的胸膛轰成了肉泥,巨大的冲击力,将进攻的老大冲倒在地,朴刀从手中滚落,摔在脚下的石板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大哥……你……你干了什么……”那彪形大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事,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来。
江宁并没有让老大倒在地上,而是上前一步,扔掉了突火枪,左手一架,右手的匕首抵在了喉咙处。
“站住……”
江宁大喝一声,这老大本就瘦弱,此刻中了一枪,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口中不断的吐出鲜血,靠着一股毅力强撑着没有昏死过去。
这一声,宛若雷霆,在长廊的小院之中回荡,那大汉再不敢往前一步,双手握拳,睚眦俱裂。
“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你瞎?”
“他娘的,我草你八辈祖宗……”
“有种就来,来啊……”
江宁瞪大了眼睛,右手的匕首又深入了一分。
“啊……大嫂……狗子……”
“啊……”
月光之下,那彪形大汉的面容逐渐扭曲:“你知道我们是谁?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谁?太岁?就你们这些杂碎,也配?”
“老子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这一窝匪人,被江宁劫持的叫张毅,彪形大汉叫张恒,两个人乃是杭州有名的人贩子,专干些杀人越货绑票的生意,那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年来手上的人命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
本以为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卖菜少女,抓的时候没有丝毫抵抗,根本不是绿林中人,张毅只是喝了一杯酒,张恒只是进屋脱光了衣服,却成了现在的局势。
“你放了我大哥,我张恒放你一条生路……”张恒握住手中的短刀,双手发颤。
“你不会放了我的,我知道……”
“放了我大哥……我张恒说话算话……”
“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第六十一章 谁是谁的猪肉(三)
“杀杀杀杀杀……杀了他啊……你不敢……不敢杀他……你杀了他,你也得死……”
“来啊,来啊……”
二人在这月夜之下嘶吼着,身后的狗子瞪大了双眼,看着这一切,至今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杀啊……”
“来啊……”
江宁吼着,两个人都在部局,都在试图激怒对方,只有行动了,才会露出破绽,才能够在最短的时间抓住破绽进行反击,这种局面,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只有一种可能,不会有缓冲的余地。
张恒也没有想到,一个书生,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什么会有掌心雷这种东西,一枪轰烂了张毅的胸膛,满身的鲜血,不说杀人,就是这满身的鲜血,正常的书生看了都会呕吐,更不用说是动手了,他看走了眼,张毅也是,可是没有办法,事情到了现在的地步,只能死磕。
“江宁……江紫川……我要杀了你全家……一个不留……全家……”
“我要你看着你的孩子死在你面前,流血,把血放干……”
“我要让你看着你的女人在我跨下挣扎,我要把她活活搞死,死在你面前……我张恒,说话算数……”
江宁没有动,可张恒动了,他很清楚,再这么下去,张毅必死无疑,他必须要动……
捉了一辈子鹰,现在被鹰捉了眼,这是何等的耻辱,本来以为手到擒来的生意,却被这个人算计了,人畜无害的书生,竟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将他们弄得如此狼狈,死了两个,一个重伤,这十年,就是官府,也没有把他们逼到这种份儿上。就像是买回家一个小绵羊,可在到了家之后才发现这不是绵羊,而是披着羊皮的豺狼,一口一口将现实撕碎。
张恒伸手,从墙边摞起来的酒坛中随意的拿起一个,朝着江宁扔去,紧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酒坛子只有脑袋大小,但张恒的力道很大,带着破风之声朝着江宁砸去。
踏错一步,就死定了。
江宁左躲右闪,酒坛子在他脚下摔碎,长廊之中只是几个呼吸的功夫,就已经布满了烈酒。
“我要撕了你……”
张恒踏出一步,舍弃了匕首,双拳朝着江宁轰去,被酒坛逼到后墙的江宁手中的比手一滑,蹲下的瞬间,一刀将张毅的右脚跟腱隔断,原本就极为虚弱的张毅直接瘫倒在了酒水之中,胸膛的伤口在烈酒的刺激下,扎的生疼,右脚跟腱断裂,更是雪上加霜。
“江宁……江宁……我要生吞了你……啊……”
张毅嘶吼着,让他愤怒的不是江宁的手段,也不是江宁的阴险狡诈,而是江宁杀了狗子,杀了他张家唯一的后人,至此,张家这一脉,怕是要断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杀人诛心啊……
江宁双脚登在后墙上,朝前一滚,堪堪是躲过了那两拳,可张恒毕竟是老手,双拳出击之余,右脚朝着江宁后背一踹,江宁只觉得后心一沉,朝前打了个滚儿,方才停下来,全身鲜血与酒水混合,早已殷红,强忍着痛,站起身来,手中的匕首鲜血滴落,与方才的张恒,换了个位置。
张恒扫了右边发出如野兽般嘶吼的张毅,额头之上暴起的青筋如同要爆炸一样,已经站不起来了,左边是睁着眼,已经没有丝毫动作的狗子。
“啊……江宁,我要生吞活剥了你……”
“来啊……”江宁怒声喝道,左手多出了一物——火折子。
脚下已经尽是烈酒,二人身上也都沾满了烈酒,江宁还穿着长衫,甚至还有两件棉衣,可是张恒是赤裸着的,火折子只要落到地上,那么谁也跑不了。
“你敢……”
“你可以试试我敢不敢……”
江宁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如同困兽之斗在绝望之中发出的嘶吼一般。
张恒将江宁逼出来,为的就是没有张毅作为人质,在他眼中,江宁已经是个死人了,可是为什么他还有火折子?为什么还有火折子?这是他没有考虑过的问题,现在却摆在了面前,谁会想到,一个书生身上带着火器,杀起人来,竟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难怪用酒坛攻击,他不怕,原来从一开始就落入了圈套。
从柴房到突火枪,再到现在这火折子,步步为营,当真是厉害。
这是张恒的真实想法,但是就算再厉害,在他看来,江宁像一个鸡崽子一样,跑不出去的。
“去死……”
张恒也没有给江宁太多的时间思考,因为他怕了,时间越久,江宁想到的越多,出现的变故也就越多,所以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江宁,手中的酒坛子扔了出去,带着飞出来的烈酒。
轰……一道火光顺着江宁的左手烧了起来,瞬间烧到了小臂。
张恒一怔,他本以为江宁会躲开,他的目标是火折子没有错,可没想到会如此顺利,但这种思考也只是在他的脑海中一闪而逝,下一刻,手中抄起木棍,朝着江宁挥去,他不想杀死江宁,他要折磨死他,一道解决了实在是太便宜了江宁。
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滚滚热浪朝着江宁身上涌去,江宁左手朝着张恒挥去,手中还拎着张恒砸过来的酒坛子,他要赢,只能赌,赌在火没有遍及全身的时候能够用出杀招……
二人狠狠的撞在了一起,那一棍结结实实的砸在了江宁的右肩之上,而江宁手中的酒坛子也结结实实的砸在了张恒的身上。
可张恒却看到了还有一个灰色的,如手掌般大小的东西跟在了后面。
一股巨力从木棍之中传了出来,江宁右肩一沉,骨头发出磕巴磕巴的脆响,心中猛地一闷,喉中一甜,一股鲜血从口中喷了出来,身形朝后一倒,面门朝下,飞出数米之远。
“轰……”
在张恒看到那灰色的球状东西的瞬间,火光在眼前炸裂,张恒身材魁梧,那灰球飞刀他的胸膛前,冒出火光来,如同闷雷一般发出的震耳欲聋的声音,震得他双眼一晃,脑袋之中嗡嗡作响,身形踉跄,竟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脚下的烈酒升腾起的火焰,让他感觉到浑身发热。
江宁的地雷,没想到会用在这里,论实战,他不是对手,论武功,他更是菜比一个,如何取胜,只有靠程锦云口中的“鸡肋”了。
他必须要接住那个酒坛,用自己的手着火,用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子,赢取这最后的机会,若是张恒识破了,他就会死无葬身之地,若是没有,死的就是张恒,还好雷炸了,不是哑雷……
第六十二章 谁是谁的猪肉(四)
脚下的烈酒,已经开始燃烧,但是温度不高,不至于烧死人,但对于江宁而言,这种火,已经足够了。
江宁将生疼的左臂加在右臂腋下,猛地一抽,将火息了,右手已经很难动弹,但还是抓起了地上的匕首,朝着张恒跑了过去。
“我要,撕了你,我曹……你……八辈祖宗……”
张恒恢复了一丝清醒,但这一丝清醒是从他胸膛的疼痛传来的,他能够隐隐约约的看到胸口的白骨,和正在流出来的白色和红色交织的液体。
“啊……”江宁大吼一声,一刀插在了张恒的脖子处,紧接着,是第二刀,第三刀……
“我要……”
张恒右手抓住江宁的腿,面容在火光之中扭曲,终于是再动弹不得。
“啊……江宁,江宁……”
江宁拔出匕首,又在张毅的喉管之处,割了一刀,擦了擦匕首上的血迹,朝着门口亮着灯的房间走去。
推开门,陆羽彤只穿了抹胸和亵衣,手臂和大腿尽数露在外面,蜷缩在床脚,泪流满面,看到推门而入的是江宁,哭声更大了。
她是长平公主,大夏朝皇帝的妹妹,却……
贞洁,对于这个时代的女人来说,是最为重要的,就算是被扒光了看一眼,也不行,除非看了的人死了,否则对于女人来说是一生的痛苦。
她醒来的时候,就已经被绑在了床上,床上散发着潮湿的气味,有些酸臭,她以为是京城的人,可后来发现不是,是毫无人性的土匪。
虎贲军把守着城门,城中是太守府和上将军府的府兵,没有五千也有三千了,为何这些土匪会穿着上将军府的衣服?
她本想谈判,多少金银都可以,但是看到那个应该千刀万剐凌迟处死的大汉走进来的目光的时候,她就知道,多少金银都没有用了,她反抗着,朝着墙上撞去,一死也不能让他得逞,可是撞在了一堵肉墙上,或者今日必死,可怜了她的姐妹,可怜了她的哥哥,那些奸人会笑了,她不甘心,她可以改变整个帝国,却没想到会在这里遭受凌辱,她之前站在金字塔顶尖,现在却在额鼻地狱之中,万念俱灰。
脑海之中闪过了太多太多的人,想过了太多太多的事情。
终究还是一个可怜的人……
当她听到那一句“老二,你嫂子和狗子都死了……”,她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此时的她根本想不到会有谁能来救她,江宁……
江宁现在就站在她眼前,最后一丝倔强在这一刻轰然崩塌。
“闭嘴,不要再哭了,还能不能走?”江宁怒声喝道,凶神恶煞一般,他不会顾及这个时候眼前这个人的地位和身份,更不会顾忌她是男还是女。
陆羽彤被江宁的话震慑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
江宁走到床边,一字一句道:“还能不能走……”
眼前的江宁,浑身沾满了鲜血,双目通红,右胳膊耷拉着,左臂的衣袖已经烧成了灰烬,露出被火灼伤的手臂,左手鲜血淋淋,头发湿漉漉的散下来,他是一个读书人,经历了怎样的搏斗?
“能……”
“还不快走,等着后面的人过来收尸吗?”
陆羽彤披上了衣服,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终于是咬紧了牙关,一把扶住了将要跌倒的江宁。
江宁将墙角的酒坛踢倒,事情还没有完,他还不能休息,江宁提醒着自己,这后面是谁?朝廷的人?不至于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找几个好手换了衣服不就行了?不是朝廷的人,若是抓了陆羽彤,直接斩杀了就是,还会行苟且之事?杨何孙韩四家?也不大可能,就算年前阴差阳错抢了一单生意,但也不至于杀人灭口,而且还是在柳思思的家中。
那还会是谁?还能有谁?乔永乐?太守之子,官居三品,就不怕东窗事发?就像黑暗之中有一双眼睛盯着你,将你的一举一动看的清清楚楚,张恒张毅兄弟两个目标明确,劫持陆羽彤,诛杀他,到底是谁与他有血海深仇,要杀之而后快?
潜伏在黑暗之中的眼镜蛇,必须要抓出来,只要活着一天,就如芒背刺,他最讨厌这种感觉,之前的感受太多了。
陆羽彤没有说话,看着江宁做完了这一切,她现在脑袋里一片空白,江宁说什么,她就本能的做什么,点火,烧房子……
陆羽彤扶着江宁走出了大门,身后的院子已经熊熊烧起了大火,在黑夜之中显得格外的扎眼。眼前是一条并不是很宽的河流,顺流而下,这是杭州城外的一座小山,这小屋坐落在翠柏山林之中,竹子虽然泛黄,但还挂在竹竿之上。
“你要去哪儿?”陆羽彤跟在江宁身后,衣衫不整,看着江宁朝着石桥走去。
“你要走,你就走,不走,就别费话……”江宁对陆羽彤很显然没有多少耐心:“这就是战场,战场上只有生与死,没有高低贵贱,所有的人命都是一样的,没有谁比谁金贵。”
陆羽彤很委屈,前所未有的委屈,从来都是她教育别人,无论才华还是身份,她在皇亲国戚之中都是翘楚,所以她的官家哥哥才会如此看中她,就算是官家,也不敢这么训斥她,可是现在江宁训斥她就像训斥一个孩子一样,不留丝毫情面,她不知道江宁还要干什么,只是刚刚经历的这些,江宁全部都知道了。
可还是很了上去,荒郊野岭,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或者说,该怎么活下去。
江宁走出两步,一股浓烈的反胃之感涌遍全身,哇的一声吐了出来,口中的血肉夹杂着胆汁,喷了一地。
“娘的,真废物……”江宁骂道。
随手将身边竹竿上的竹叶和松柏枝拽下来,放在口中大口大口的咀嚼,这才强行压下了呕吐的感觉。
体力已经透支,江宁不知道还能够撑多久,但是他要撑下去。
江宁靠在一根二人环抱粗细的松树之下,看着头顶的华盖,双眼在月光之下,趁着对面的火光,注视着前方的一举一动,脚下是呕吐物和咀嚼之后的树枝、竹叶。
陆羽彤蹲在他身边,也密切的注视着周围的一切,这时候的情绪,已经缓和了不少。
“呱……”不远处的几只乌鸦拍打这翅膀飞上了天空。
鸟不入林。
江宁伸手,从地上抓起那把沾染了四条人命的匕首,陆羽彤捂住嘴巴,生怕自己发出声响,在宫里见过的责罚也不少,可是今天所经历的,宫中的那些,不过就是洒洒水了。
第六十三章 我是朝廷命官
这男子衣着华贵,一人走在山间小路之上,看着河对岸的火光,停住了脚步。
“谢……谢必安……”
等那人走到视线范围之内,陆羽彤张大了嘴巴,说出了这个人的名字。
“就是和乔永乐找你们麻烦的谢必安?”江宁皱眉,反倒冷静了许多。
“应该是……看不太清楚……你……你要干什么……”陆羽彤说话间,却见江宁已经站起身来,朝着谢必安走了过去。
只有一个人,书生,两榜进士,得了实缺,柳思思的追求者。
这是江宁目前对谢必安掌握的信息,只要不是绿林,不是武林高手,他都会出手,这件事情,无论是针对谁,都已经碰了他的逆鳞。
陆羽彤不敢去阻拦,直到看到谢必安的那一刻,才知道江宁为何忍着昏厥的剧痛,为何要吃竹叶,为何一遍又一遍的握紧左拳,是为了刺激,是为了让他保持足够的清醒,直到幕后之人的出现,江宁此刻在她眼中已经不单单是一个能够杀了四个匪人的书生,而是一个精于算计,心思缜密的谋士,这种人,扮猪吃虎,乃是最可怕的。
“谢必安……”江宁从树木之后走出来,瞪着谢必安。
“你是……”谢必安方才还在吃惊,为何会着火,就算这一票给的银钱足够跑路,也不至于把老窝都点了,可万万没有想到,走出来的竟然是江宁,浑身是血,头发散乱,左臂烧伤,红彤彤一片,右肩下垂,整个人显然是受了重伤的,江宁出现在这里,也即意味着那大火……
谢必安摇了摇头:“怎么可能的,不可能的,你怎么能……”
“怎么不可能?谢必安,真不知道你是不是猪脑子,这种废物事情也干得出来?”江宁上前一步,冷冷地说道。
张恒张毅是官府缉拿的要犯,衙门抓了五年都没有抓到,怎么可能会死在江宁手中?他不相信,但也不得不相信。
“你……我是朝廷命官,益阳知县,你不敢那我怎么样……你不敢……”谢必安的声音有些颤抖,豆大的汗珠从发丝之中渗透出来,双拳紧握,面色发白,不知道是因为江宁身上的血迹,还是那把匕首。
他笃定了江宁不敢动手,就算知道他买凶又如何?告到太守府?上将军府?此事不止他一个人参与,而且他是朝廷命官,是有功名在身上的,他的生死,就算是太守、知府也无权决定,只能圣上裁决,三司会审,岂是一个区区赘婿能够左右的?从一开始他都在强调自己朝廷命官的身份,为的就是提醒江宁,不要乱来,这可是诛九族的大罪,甚至是造反。
柳思思何等人,之前不过两榜进士,在京城之中也能够受的青睐,现在得了官职,只要勤政爱民,在与户部打好关系,不出几年,便能够青云直上,柳思思风月中人,虽然已经从良,但还是处子之身,舞姿轻盈,当得起花魁的名号,但也不能当众拒绝他,他得不到的,别人也休想得到。
第二日便发现了这个江宁,一首《春江花月夜》,一首《纤云弄巧》传的是沸沸扬扬,才气外露,原来这才是柳思思中意之人,柳思思看江宁的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一个是赘婿,一个是从良青楼女子,二人勾勾搭搭,眉目传情,本就应抓了浸猪笼,只是他也不愿意柳思思落得如此下场,诛杀了江宁,他再来一个英雄救美,做足了戏,柳思思自是他囊中之物。
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可没想到,现在与他对峙的是江宁。
“噗……”
江宁的刀,已经插在了谢必安的胸口,谢必安瞪大了眼睛,就算江宁走近,他也认定江宁不会动手,顶多恐吓一番,可是江宁还是动手了,猝不及防。
直到这一刻,谢必安也想不通为什么,江宁敢动手。
“我是……朝廷……命官……你……”
江宁抬起左手,按住了谢必安的脑袋,在耳边低声说了两句话,谢必安的眼睛陡然间睁大,像是知道了什么惊天秘闻一般,愣在那里。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算不是,你在我眼里,算个什么东西?”
刀口一搅,胸口的鲜血喷涌而出。
谢必安挣扎着倒在地上,看着江宁转身离开,模糊中看到一个白衣女子,难道是真的?
“这么重的伤?”程锦云看着躺在床上的江宁,皱起了眉头,随手拿起一套衣服递给了身边的陆羽彤:“你先换上吧。”
“他……怎么样……”陆羽彤接过衣服,看着江宁问道,眼神之中也尽是焦急。
“左臂严重烧伤,右臂骨折,胸口没有骨折,但估计也快断了……有几天了?”
“你……先回去……不能路出马脚……”江宁看着陆羽彤道:“就当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
陆羽彤站在那里,一动不动,紧咬着红唇。
“哎,真是麻烦,要说赶紧说,我得带他出去,这里不利于疗伤,城外有一处竹林,我之前已经包下了,那里会好一点,赶紧说完,赶紧疗伤,在拖拖,不死也残废了……”程锦云白了陆羽彤一眼。
“走,后面是谁搞的鬼,你应该也知道了,他们应该有办法,还得麻烦……”
“我送一趟是吧。”程锦云皱眉道:“你也不想想,我现在什么处境,算了……真是麻烦……”
程锦云双手从怀中放下,拉着陆羽彤便朝着门外走去:“你要是不想他死,就赶紧的……”
“姑娘你是……”陆羽彤拉住程锦云问道。
程锦云叹口气:“哎,半个师傅,行了吧……”
江宁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在程锦云所说的城南外的竹林里了,一处木屋,他躺在竹床之上,两个胳膊都已经绑上了竹板,身上也换过了衣物,进入杭州之后,躲避眼线实在是太过消耗体力,两天两夜只吃了一顿,江宁是在是挡不住了。
“娘的,被看了个精光……”江宁咽了口吐沫……
他和陆羽彤走到天蒙蒙亮,才走到杭州城外,打扮成乞丐模样,才过了关,身上的衣服,换成了谢必安的,直接转回到了他的实验室,见到程锦云,方才松了口气。倒是程锦云,见到这情况,也是极为意外,之后听陆羽彤说江宁杀了人,冷笑了两声,不做多表态,后来将陆羽彤送回了她指定的地方,又按照江宁的要求,去了一趟王家,找打了一个叫月牙的丫鬟,说江宁被朋友拉着回老家奔丧去了,这才折返了回来,将江宁带出了城。
之所以出城,一是江宁现在这般模样,没个月余应该是好不了了,如何买吃的?吃饭都成了问题,二来她的伤势已经差不多了,城防渐渐松懈,出来之后自然不会回去,三则是这片竹林是一处私人园林,为了此次刺杀,她付了一年的租金,本想着刺杀之后在这里稍作停歇,却没曾想遇到了金枪手徐宁这个棘手的对手,受了重伤。
第六十四章 捕头
第二天,下了一场春雨,这场雨,也标志着杭州最短的冬天的结束和春天的到来。
春雨贵如油,对于杭州也不例外,春雨之下,似乎是已经走出了刺杀带来的阴霾,游人撑伞游西湖,倒也是一番美事。
陆羽彤和柳思思撑着伞走在长堤之上,今日下了定金,盘下了酒楼,装修的工人也已经找好,即日便要动工,酒楼整体上不会大改,只是装修一番,用不了即日便可以开张了。
昨天陆羽彤清晨出现在屋里,浑身冰冷,衣衫不整,柳思思找了两天两夜,却没有找到陆羽彤,想着或是不辞而别,也应当打个招呼才是,现在看来,却是误会了。
看着情景,也是遭了大难,陆羽彤不说,柳思思自然也不会问。烧了热水,陆羽彤洗了澡,便在床上沉沉睡去了,中间起来吃了一些东西,便又睡去了,柳思思只好自己做完了臭豆腐,放在货架之上,等酒楼取了之后,才关了门。
半夜陆羽彤醒来,却是嚎啕大哭,柳思思问怎么了,陆羽彤却只是摇头,眼泪汪汪,紧要双唇,却不肯多说一个字,柳思思将陆羽彤揽在怀中,就这么两个人,感同身受一般,睡了一晚。
第三日下起了春雨,陆羽彤拉着柳思思,说什么也要把酒楼盘下来,这才有了现在同游的光景。
二人身后,隐隐约约跟着两三个少年,穿着一般,但眼睛却如同鹰隼一般注视着周围。
陆羽彤失踪两天两夜,这种事情自然是瞒不过夏老和毕老的。
夏强军找了两天两夜,直到看见陆羽彤清晨被人送回来,便跟着那女子,去了王家一趟,却将他甩开了,由于担心陆羽彤安危,夏强军不敢再跟,只好作罢,回到柳思思住处,再不敢掉以轻心,开始了全天候的贴身保护。
陆羽彤认识夏强军,柳思思却只是一面之缘,如今就算见了,只要不提及,恐也很难想起来。
“哈哈哈……墨才兄好文采啊……”
“哪里哪里,还是芸儿姑娘的曲儿好啊……哈哈哈……”
小瀛洲之上,隐隐有才子佳人在凉亭之内赏雨作诗,陆羽彤看了一眼,却哑然失笑:“才子佳人,才子佳人,妹妹你说,他们整日里作诗吟唱,意义何在?”
柳思思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这两天两夜发生了什么,但她能够感觉得到,眼前这个叫姜月茹的姑娘,已经发生了极大的改变,从之前的高冷到现在的温和,从之前的锋芒毕露到现在的深邃,现在又问起这个问题,却是令人匪夷所思。
“他们不作诗吟唱,考取功名,还干什么呢?姐姐你说,他们应该干什么?”柳思思皱眉道。
陆羽彤哂然笑了笑:“也是啊,还能做什么呢?又能做什么呢?”
或许那个夜晚对于整个杭州来说,只不过是普普通通的一个晚上,万家灯火之后,谁也不会想到在城外的山里会发生那么一件事情,就连报官,也要等到第二天才会受理,诗词再好,诗词再好……
陆羽彤摇了摇头,她不想再去想了,想的再多,也无力去改变什么。
二人就这么走着,一个身穿白裙,一个身穿青衣,撑着一把白伞,伞上绣着荷花,在西湖的长堤上,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
而此刻,在杭州城东的山坡上,一群衙役正在房屋的残骸之中扒拉着,随着四具尸体被抬出来,放在了临时搭建的草棚下面,一个中年男子缓缓皱起了眉头。
“老陈,发现什么了?”身边一个与他岁数差不多,但更显老态的男子摸了摸腰间的把刀,看了一眼尸体,又看了一眼身边男子道。
这二人是杭州官衙的捕头,对杭州的六扇门负责,自然,这六扇门也是归太守管的。为首的,姓陈名自立,乃是六扇门资历较老的一个捕头,年轻的时候因剿匪有功,升了捕头,没想到一干就是二十年,现在已经是四十出头了,身边这人,是他的搭档,名叫黄克友,虽是捕快,但也算是六扇门年纪最大的捕快了,二人搭档十余年,破了不少凶案命案,手中也是有两把刷子的,接到报官后,二人便赶来了。
“什么情况,你先说说。”陈自立目不转睛的看着四具尸体道。
黄克友接口道:“是上山砍竹的人看到的,看到门口有血迹,就报了官,现在可以确定的是,眼前的这四个人,就是张恒张毅一家,全家灭门,这是多大的血海深仇啊……”
“不过手上这么多人命,死了也是少个祸害,没什么可惜的,倒是这女子,怀中还有一个不到三个月的胎儿,也就这么死了,哎……下辈子投胎,希望能投个好人家吧……”黄克友说的话,自己也觉得有些矛盾。
杀人者偿命,这张恒张毅所犯下的罪行,死十次都够了,如今惨遭灭门,最无辜的,还是腹中的婴儿,还未见过人间模样,又得奈河桥上走一遭了。
陈自立却道:“当真是仇杀?”
黄克友笑道:“不是仇杀还是什么?这两个都是有名的凶徒,杀人不眨眼,结仇不知道多少,自然是仇杀。”
“那对面的谢必安呢?听说他可是考取了功名,已经任益阳知县了,也死在这里?怎么会那么巧?”陈自立指了指身后的山坡。
谢必安被人一刀通入胸膛,失血过多而亡,从尸体来看,谢必安死前是极度恐惧的,这一点陈自立还是极为肯定的,再加上这四人,事情应该不会简单了。
“少年是被人割了脖子,流血而死,女的是被人捅了心窝,捂住口鼻窒息而死,张毅喉管破裂,左脚脚筋断裂,面门稀碎,张恒胸膛稀碎,左侧脖颈被割,都是致命伤,下手太狠,不留活路。”陈自立说着,转身朝着石桥走去,黄克友也跟了上去,他这搭档没别的本事,就是观察力极强,好几次都是他发现了命案现场的细节,抽丝剥茧之后,才破案的,一般进入这种状态,应该是发现了什么。
陈自立走到石桥边,细雨蒙蒙,已经将地上全部打湿,但是胆汁和呕吐物的颜色在地上还是能够看到的。
“凶手在这里呕吐,应该是第一次杀人,强烈的视觉冲击和血腥味让他反胃,新手杀人都是这样,现在还不知道有几个人作案,但是这个人很厉害。”
“你怎么确定?若是多人围堵,这幕后之人看到惨烈之状,所引发的呕吐呢?”黄克友问道。
陈自立笑了笑,没有说话,而是带着黄克友穿过了石桥,来到了一棵大树之下。
“这里,也吐了,还有更特别的……”陈自立指着地上的竹叶和松枝,反手抓了一把递给了黄克友。
“怎么?尝尝……”说着,陈自立分出一半,放入口中咀嚼了起来。
黄克友自然也接过来,放进口中,刚刚吃了两口,一股及浓郁的酸涩味道传遍口腔,苦的他一口吐了出来,还不住的呸呸呸的朝外吐口水。
第六十五章 祁连山黄英寨
“这是……”黄克友自然也看到了脚下被咀嚼后吐出来的竹叶。
“不错,有人在这里等了很久,而且是石桥边的那个人。”陈自立指着身后的一滩被雨水冲刷的呕吐物。
“等了很久……”黄克友朝着前方看去,不到十丈之外,就是谢必安的尸体:“也就是说,这个人只能用这种方法保持清醒,等着谢必安的出现?”
“很有可能,这个人在用及其凶残的手段杀了张恒张毅四人后,我不相信他没有受伤,否则不会呕吐,也不会用这种方法来刺激自己的神经,保持清醒。”陈自立道:“这里,应该还有一个人,而且是个女人……”
树干上,挂着白裙的丝线。
“那把这些告诉上面?”
陈自立微微摇了摇头:“死的是知县,虽然是其他地方的知县,但是也是朝廷命官,若是朝廷命官勾结土匪,对于朝廷而言,是极为不体面的事情,所以,说不说其实无所谓,今天下雨,很多证据都会被掩盖起来,其实下不下雨都无所谓的,到最后应该是朝廷命官解救人质,被土匪所杀,官兵剿匪,大获全胜,诛杀土匪四人,皆大欢喜。”
“呵呵,说的跟真的一样。”黄克友摇头笑道,却也知道陈自立所言不虚,在其位谋其政,他要是六扇门的头儿,他当然也希望最后的结果是这样子,死的反正是贼寇,说死有余辜也不为过。
“罢了,走吧,此事不是你我能够参与的,多多留心就是了。”陈自立自嘲道。
黄克友看着雨中陈自立的身影,自怨自艾的叹了口气,这或许也是他们两个为何一直都是小捕快的原因吧,年轻的时候,得罪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很多人现在已经位高权重,今非昔比了。
“罢了罢了,你还是会查下去吧……呵呵……”黄克友喃喃道,扫了一眼谢必安,两榜进士,益阳知县,不过落得如此下场,想想,还不如做个捕快逍遥自在,请请假,钓钓鱼,陪陪孩子……
竹林中,雨还在淅淅沥沥的下着,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怎么?很意外?”程锦云进了门,靠在窗前,看着江宁躺在床上。
江宁微微笑了笑,嘴角还有些疼:“不意外,既然是刺杀,肯定有后手,只是没想到你会玩儿个灯下黑,也没想到你竟然谋划了半年之久。”
“刚开始的目标其实是李林甫。”程锦云哂笑一声:“后来出了岔子,你可知道郑一恒来杭州,所为何事?”
“这个还真不知道。”江宁摇了摇头,可脖子还是酸疼的厉害:“愿闻其详。”
“西北的赋税,已经超出了杭州的三倍……”程锦云不在说话了,转过头去,看着窗外。
“你从西北来,一定知道张迪了。”江宁看得出程锦云的辛酸,杭州也并不是歌舞升平,乞丐也有,穷人也不少,农间劳作一年,也只是裹腹而已,三倍课税,真是要了命了。
而此刻,西北的张迪,已经成了气候,夏老隐约之间也说过,朝廷极有可能要对西北用兵了,西北的匪患,已经闹得太凶了,朝廷命相公人自危,甚至不敢去招惹张迪。
张迪占山为王,祁连山两百里的地界,精兵强将甚是厉害,也有官兵前去围剿,可那些个官兵都是些老弱之辈,到了山里,哪个敢上前?只见烟尘四起,喊杀冲天,一个个只恨的爹娘没有多生两只脚,夺命而逃,张迪挥下方琼、安士荣都是好手,有万夫不当之勇,如何是对手?只得是杀良冒功,朝廷银钱再多,也是无用的。这一点江宁倒是知道的,后世的记载之中,这张迪也是极为厉害的,占了河北五州,称帝建国,乃是一个官x民反的主儿,现在占了祁连山,把持着通往河西走廊的要道。
“知道,我的寨子也在祁连山,只不过田虎在南,我在北,玉门关知道吧,我那里,距离玉门关很近。”程锦云叹了口气,转过头来道。
此时她不会再小看江宁了,她试过,江宁没有一点武功,可以说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却能够杀了五人,还有两个有身手的匪人,虽然在她手中连蚂蚁都算不上,但是在江宁手中,却难如登天,江宁不仅回来了,还带着陆羽彤回来了,看上去那个陆羽彤应该是对江宁有意思,但江宁却没有意思,这就很搞笑了。
从与江宁接触的这半个月的时间,这个赘婿带个她的惊喜实在是太多了,脑袋里不知道装了什么,或许读书,真的有用。
所以她才会和江宁说这些话,她从哪里来,要回哪里去,她希望能够从江宁口中听到一些有用的信息,对于村寨也好,对于朝廷也好。
“玉门关,拂云城,何时连营插汉旌?白头书生未可轻,不死令君看太平。”江宁随口说出了这首《夜坐水次》,点了点头:“春风都不度的玉门关吧……”
“我的寨子,叫黄英寨,上上下下有三百余人,加上老幼,也有三百余人,也算得上是一个比较大的寨子了。”程锦云道:“张迪吞并了不少寨子,把持着河西走廊的要道,和突厥、青州的官府都有往来,是个狠人。”
“我们其实没想当上山的,只是被逼得太紧了,有一次,一个乡绅因为一斗米,活活打死了一个孩子,那是一个孩子啊,吊起来打,皮开肉绽,师傅杀了乡绅,却被官府通缉,这才上了山,再后来师傅去世了,我就开始管理寨子,再后来,我得到消息,杀我师傅的人,就是当朝左相,李林甫,才有了这次刺杀,可是那狗东西阴险狡诈,来的只是他的走狗,我不能白来一趟,所以也要杀,只是遇到了硬点子,受了伤,不过他应该也好不到哪里去。”
程锦云说的轻描淡写,可江宁知道那金枪将徐宁的厉害,能够重伤徐宁,再在重重包围之下走脱,程锦云的功夫,高出了徐宁不少。
“你说你要学功夫,不是我不教你,只是这东西不是说学就能够学会的,想要成为高手,从小就要开始练习吐纳,然后是心法,再然后才是武功,你想直接学武功,是学不成的。”程锦云道。
江宁却道:“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只要足够快,就能够发现破绽,四两拨千斤,这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程锦云摇头哂笑道:“这更是不可能,所有的功夫里,身法是最难的,也是学的最慢的,你若是想学,我叫你一套内功,等你的内功修成了,再叫你拳法,循序渐进,方才是习武之道。”
“得嘞……”
“不过我也有条件……”
“什么条件?”
“黄英寨青黄不接,回去之后若是管理不好,怕是要出乱子,寨子里只有黄爷爷是读过书识字的,你是读书人,应该知道该怎么管吧?”
“管理学?”
“恩?什么管理学?”
告别
三日之后,江宁骨折的右肩已经大有好转,五日之后,被烫伤的左臂去掉了夹板,换上了白布,十日之后,江宁如果不做剧烈的运动,江宁基本上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伤势能够恢复的如此之快,主要还是程锦云那一朵雪莲的功效,也据说那些疗伤的药,是师门祖传的,程锦云此次带的不多,除了自己疗伤,剩下的就都用在了江宁的身上。
而在这十日之内,江宁自也是没有闲着,用通俗易懂的话,给程锦云讲解了诸如管理之类的知识,虽然程锦云只是一知半解,但不耻下问的姿态还是有的。
衣食住行也就在这竹林之中完成了,期间程锦云又入了杭州城一趟,给王若烟送了封信,又去看了看柳思思和陆羽彤。
信上无非就是说半路被盗匪所伤,还好官兵及时赶到,受伤不是很重,在朋友家疗伤,和官兵一起回去之类的话语,也好为他身上的伤势打个前站。
程锦云回来之后,说是见到了陆羽彤,告诉她江宁很安全,伤势也恢复的不错,至于柳思思,倒是没有太在意,实在是因为陆羽彤太过耀眼了,自然也发现了几个暗装,其中一个身材魁梧,武功还算看得过去,饶了好一大圈儿才把人甩开,回到竹林。
陈锦云大概也将黄英寨的情况告诉了江宁,手下倒是有几个能干的,不过却都有些不良嗜好有的好赌,有的好色,有的好沾些小便宜,这也导致了寨子中的风气有些不好,不过话说胡来,本就是土匪,干的就是占山为王,打劫商队的买卖,有这些习气倒也见怪不怪,只是任由发展下去,势必会出现分歧,好不容易拉起来的队伍,也就散了,这种情况出现已经有一年多了,寨子中也形成了两三个小团伙,大是大非面前能够抱成团,一旦牵扯到个人,就出现了分歧。
“有时候出现分歧也是一种好事,能够促进寨子的发展,这一点很像朝廷,为什么要分为左右丞相,而不是一个丞相?这就是权利的博弈,管事的人靠这种平衡和制约,不会让任何一方形成气候,互相牵制之间,最大的受益者就是管事之人……”
“这些小毛病不能坐视不管,有团伙可以,有分歧也可以,但是要有规矩,你拿一点无所谓,我就多拿一点,反正也不会受到惩罚,久而久之就会认为是理所应当,所以要有制度,惩罚制度,有惩罚制度,自然要有奖励制度,根据对寨子的贡献,从职位、金钱、粮食等等方面制定奖励的标准,一定要切合实际,让他们知道对寨子有贡献,就可以获得奖赏,这种奖赏要比其他寨子高,避免反水,当然也要适当的杀一儆百,一味的忍让和纵容,会让他们忘了自己是干什么的……”
类的的谈话有很多,程锦云记不下来,便让江宁写下来,根据程锦云提供的情况,黄英寨的收入很低,若是商队少了,甚至会闹饥荒,只好去吞并其他寨子谋求生存,这样的事情也发生过一两次,祁连山脉环境恶劣,而千里沃土的河西走廊,却被割让了出去。
江宁十余天的时间里,写了两个小册子,一个是奖励的,一个是惩罚的,当然还是要以实际情况为主,至于想要解决温饱问题,火并自然不是最好的办法。
“既然有商队,那就和他们联合起来,这个意思你懂吗?”江宁停了停笔,扭头看了看身后的程锦云。
程锦云道:“你的意思是押镖?”
“恩,差不多吧,商队要的是金银,大元和突厥要的是丝绸这种奢侈品,你们需要的是粮食这些生活品,所以各取所需吧,在你们看来,金银没有粮食重要,在商队看来,粮食是最廉价的,但是要等到你们足够强大,强大到你们押镖,其他的土匪会权衡一下打劫划不划算,所以可以找一些小商队试一试,先解决温饱问题,之后再如何做,要看你发展的程度了……”江宁颇为认真的讲解道。
这样的谈话还有很多,大多是围绕这吃饭问题,这也是封建王朝几千年最为头疼的问题,每一次造反,每一次侵略一般都是因为这个问题,现在也不例外,突厥和大元认为,夏朝为什么会比他们吃的好?他们要游牧、要迁徙才能生存,所以才会打仗,胜利的一方得到的更多,至于民族感,这个时候还没有形成。
至少在江宁看来,程锦云是一个责任心极强,爱憎分明的……武林高手?霸道总裁?这是他想到的两个词语,就像是一个中小企业的管理者,企业发展,面临的各种问题都要一一面对,去解决,这样的人,在他看来比大家闺秀要可爱的多。
程锦云的药,是极为有效的,江宁在第二十天,也就是三月初五,揭开白布,手臂上的烧伤若不仔细分辨,很难看清,简直就是特效药。
“你缠着我也没有用,我明天就要离开了,再练也不可能达到宗师的级别,甚至是高手的级别都达不到。”程锦云道。
“高不高手的,成为一个低手也行啊,至少能保命,要不你寨子出了问题,谁帮你解决?”江宁极为诚恳道。
“服了你了……你个男人,磨磨唧唧,磨磨唧唧……”程锦云终于是受不了江宁每日一问:“我现在教你的是一套内功心法,八荒六合,此功法颇为霸道,一共分为六重,你修个三五十年,一般的高手拼内力应该拼不过你的。”
说完,程锦云在竹林的空地上,打了一套这八荒六合,江宁也跟着学起来,其中的动作难免有些生疏,程锦云看在两本册子的面子上,还是很细心地教导了江宁整整一个晚上,到了第二日凌晨,总算是将心法的口诀和注意事项牢记在心了。
分别的夜晚,却没曾想会是在这样一种紧张而忙碌的过程中度过的。
江宁洗了脸,程锦云已经收拾好了包裹,手中握着一把长剑,站在了竹林之中。
“要回去了么?”江宁上前问道。
程锦云点了点头:“要回去了,出来半年多了,不知道寨子里现在怎么样了,虽然没有杀了李林甫,但也不是没有收获。”
“哦,那好吧,一路顺风,有机会我会去祁连山转转的,到时候提你的名字别被追杀就行了。”江宁笑道。
“那可不一定……”
“这次应该可以说是我师傅了吧,哈哈……”
“谁是你师父,江湖路远,有缘再见了……”
程锦云脚下一动,身形已然出现在了半空中,手中长剑一挥,一道寒光闪过,数十根足有手臂粗细的竹竿拦腰截断,切口平整,就像是在案板之上直接切开的一样。
“这种境界,你是达不到了,让你看看过过眼瘾……”
声音飘荡在竹林里,竹竿缓缓倒地,程锦云已经消失不见了。
江宁微微笑了笑,至少,得了一套八荒六合的心法,程锦云这种高手的心法,想来应该不会差了……
回家
“大人,前面就是杭州了。”鲜红的盔甲之下,一个男子缓缓抬起了头,站在山顶之上,看着肉眼可及的城池。
“姥姥的,终于到了,哈哈哈,大哥,到了杭州,先让兄弟们将那群乱臣贼子抓了,就地正法,也能出了他娘的这口鸟气。”一个大汉唾液飞到了络腮胡子上,晃了晃腰间的宣化斧。
“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目的,将长平公主接回去,才是正事,其他的,等公主回到洛阳之后,随你的便。”男子开口,虽只有二十多岁,但少年英姿,器宇不凡,眉宇之间透露出一丝霸气,摸了摸腰间的刀。
此人正是羽林卫大统领温学海,身边的大汉,是他的结义兄弟,鲁有道,二人本是皇城执戟郎,神武二年,刺客进入皇城行刺,虽未得逞,但却斩杀多名好手,逃至宣和门,两人力战五人,斩杀两个,重伤三个,将刺客擒获,得官家赏识,护驾有功,才有了今天的地位。
不过这温学海也是厉害,神武三年,仅仅用了一年时间,将大元朝和突厥王庭苦心经营数年的谍报网络连根拔起,受的褒奖,其中便有长平公主的大力支持,也正是有了长平公主陆羽彤的支持,温学海才敢这般大做文章,因此,得知长平公主出事,他职责所在,但还是派人接应孟景山,将他们放了出去,否则,单凭左千牛卫孟景山,还不足以带走陆羽彤。
“大哥……”鲁有道皱着眉头,没好气道:“这一个月,被那群贼鸟骚扰偷袭,什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劲了,他娘的,不杀光他们,难出这口恶气。”
温学海拍了拍鲁有道的肩膀:“放心吧,他们一个也跑不了,原本半个月的路程,我们已经耽搁了二十天左右了,虽然有圣旨,但我不想带着长公主的尸体回去,没有人会关心路上发生了什么,他们只会用结果大做文章。”
“姥姥的,这群鸟人。”鲁有道又啐了一口,洛阳京城三千羽林卫,他们带了八百出来,现在还剩下五百,一路之上也有几场恶战,但一看就知道是官府的人换了行头,装成了绿林,手段拙劣,一个多月下来,也折了三百兄弟,着实让人恶心。
“走吧,明早进城。”
五百人马在山林间激荡起一阵烟尘,朝着杭州城呼啸而去。
江宁回到家里的时候,是神武七年的三月初五,自被绑走之后,过了二十三天。
杏儿通知王若烟的时候,王若烟匆匆从店铺之中赶了回来。
“相公……”王若烟看到江宁,却是半点都高兴不起来,至少没有她想象之中的那种高兴,而是心中略微有些酸楚,她和江宁不过相处了八个月的时间,江宁二月二十八没有回来,本以为去喝了花酒或是在东林书院,第二日也没有回来,反倒是一个女子托月牙带话,说朋友有事,去帮忙了。
可江宁在杭州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青楼楚馆不去,书院停课回家,最多是带着月牙出去逛逛街,回来的时候捎一些点心之类,如何会有什么朋友?这些话本不该问,王若烟自是着急,但江宁既是说了,便知道至少是安全的,过两日应该就会回来了。
可过了几日,江宁来信,却道是撞见了山匪,被官兵所救,更是负了伤,想他一个文弱书生,如何能对付得了那些山匪?更是受了伤,吃的如何,住的如何,有没有郎中看病?干着急了好一阵,值得无可奈何的作罢,又托人去打听情况,问杭州附近有没有山匪出没啊,官兵什么时候出去剿匪了之类的消息,可还是一无所获,从店铺回来,总觉得空落落的,晚上看着江宁这边黑乎乎一片,更是惆怅,着实担心了好一阵。
如此也只能让自己忙一些,才能够不去想这些事情。
直到今日杏儿气喘吁吁的跑过来告诉她,姑爷回来了,她即可放下店铺的生意,回到了家里。
进门看见江宁站在院中,仍旧是一副玩世不恭的样子,只是消瘦了些许,那一刻悬着的心才落地,半个多月紧绷的神经也终于得到了缓和,道一句:“相公……”
“恩?瘦了?”江宁见到王若烟这般委屈的模样,着实是有些意外的。
他和王若烟本就是搭伙过日子,看着委屈的样子,也听了月牙絮絮叨叨的“汇报”,小姐茶不思饭不想的,甚至出现了发呆的状况,特别是听说遇到了山匪,打探消息,东奔西走,着实忙活不少,心中也是极为感激。
王若烟强忍着情绪走到江宁面前:“相公哪里受伤了?如何会遇到匪人呢?伤到哪里了?严重不严重?看了郎中没有?月牙,你去把胡大夫请来,给相公再好好看看,杏儿,你去百合楼买些相公平日里爱吃的,这些天定是没少受苦……”
说着拉着江宁就朝着屋子里走去。
月牙和杏儿交换了个眼神,应了一声,便笑着跑出去了。
“诶……不用不用……”江宁回头想要拦住月牙和杏儿,却被王若烟拉走了。
耐不住王若烟的心情,江宁便将之前想好的故事说了出来,朋友家中父母双双去世,帮帮忙,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山匪打劫商队,自己受了池鱼之灾,索性被官府所救,只是有些烧伤,现在已经好了,说着还把袖子挽起来让王若烟看了看,等到官兵回到杭州,他就赶紧回来了,以来一回二十余日。
王若烟将信将疑的看着江宁道:“若是相公回不来,若烟可就要守活寡了……”
江宁皱皱眉头笑道:“什么话,是盼着我早死?”
“不是不是……”王若烟急忙摆摆手:“是盼着相公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是吗?”江宁头一偏,安慰道:“放心吧,你相公我,命运的更很,倒是你再瘦,就只剩下皮包骨头了,再瘦下去可就不好看了。”
“不好看就不好看吧,反正已经嫁人了,好不好看的,就不在乎那么多了。”王若烟见江宁没有大碍,虽说担心了好一阵,走在路上的时候还惴惴不安,见江宁仍就是之前模样,心中自也好了不少。
“哎,说起来,这山匪也着实是可恨,听说一个叫谢必安的公子,也被杀了,不,应该叫知县大人,还没有上任,就被山匪杀了,就在杭州城的山上,相公以后要是出远门,定要告诉我一声,让月牙跟着,多少也有个照应才是。”王若烟说起来,仍是心有余悸,倒吸了口凉气。
江宁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微不可查的精芒,旋即低下头,端起水杯喝了一杯水,方才问道:“什么?知县大人?那还了得?什么时候的事情?”
王若烟叹口气道:“哎,就是上个月,不对,这个月月初吧,具体什么时候我也不太清楚,就知道有这么档子事儿,难不成和相公遇到的是一拨人?”
“这我也不知道,官府没怎么说?好歹也是朝廷命官。”
“说了,布告上说是被山匪所杀,至于为什么,却没有提及,好在四名山匪已经被当场诛杀了,还说是海捕文书上的重犯……”
江宁微微笑了笑:“那官府还真是厉害啊……”
不耽误你们的好事……
经过一场劫难之后,江宁对于武功看的更重,若是他有些功夫,也不至于差点丢了性命,此次能够走脱,简直就是万幸,若没有之前的突火枪和土雷,怕现在已经是张恒的刀下鬼了。还好有了八荒六合的功法,按照程锦云的说法,只要能够达到标准,便可以修行下一重,但是按照江宁的资质,十年之内能够修成已经是谢天谢地了,欲速不达的道理,江宁还是心知肚明的。
“姑爷……我给你带了臭豆腐……”
不过两盏茶的功夫,月牙便从门外跑了进来,手中端着一盘臭气熏天的臭豆腐和五个小碟,里面分别放了蒜蓉、辣椒、卤水、香料、卤汁。看到江宁与王若烟的样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二十余天,从未见过小姐这般的笑了,姑爷能够回来,她心中自然也是极为高兴的,听到姑爷受伤的消息,她晚上还暗自抹了眼泪,现在姑爷完好无缺的回来,当然是比什么事情都开心了,小姐开心,当然也是最好的。
“你去买臭豆腐了?”江宁笑道。
自他带着月牙吃了一次之后,臭豆腐隔三差五的就会上桌,就算月牙不想吃,王若烟也有些嘴馋,只是这半月心神不宁,茶饭不思,吃什么都觉得没有太大的胃口,如今见了臭豆腐,也是馋的要命。
月牙点了点头,将两份臭豆腐放在桌子上:“臭豆腐现在在杭州可火了,那些个文人才子只要是开什么诗会之类的,都会点上一盘儿,说是有什么寓意,原来卖臭豆腐小摊,现在也开了酒楼了,除了臭豆腐,听说还有几样菜也颇受欢迎。”
“开了酒楼?什么时候的事情?”江宁郁闷道,柳思思竟还真的将这臭豆腐做大做强了,其中自然也少不了赵宣礼的宣传引导了,下次见面,还是要谢谢的。
月牙作为王家的八卦王,对于东家长、西家短的事情了如指掌,如数家珍道:“就在大概十天前,听说当天的臭豆腐,开张一个时辰就卖完了,而且每天只卖两百份,先到先得,去的晚了,就只能吃些其他的了,所以虽然价钱高,但还是每天都有人早早的就去了。”
“漂亮……饥饿营销……果然是个做生意的料子……”江宁心中暗道。
“这酒楼叫柳记,老板好像还是个女子呢……”月牙说着,眼神之中甚至还有戏羡慕,又急忙看着王若烟道:“那也没有我们家小姐厉害,是不是呀姑爷?”
江宁没好气道:“那倒是,谁也没有我家娘子厉害,以后整个杭州的生意,都是我家娘子的,哈哈……”
王若烟白了江宁一眼:“你家娘子当真这么厉害?”
“当然,如假包换……”江宁笑道。
“江宁呢?还没回来吗?”一个大汉的声音出现在了院中:“江宁?江宁?”
江宁眉头微微一皱,这声音不是别人,正是夏强军,他前脚到家,后脚就跟来了,想来也是附近有了点子,旋即起身对王若烟道:“是王府的大公子,在京中任职,我去看看找我何事。”
王若烟一听在京中任职,即刻也起身,随着江宁出去。
单单是一个翰林,便能够在明里暗里给与王家诸多方便,如今相公认识了京中任职之人,能够找到家里来,看江宁若无其事的样子,应该是相熟的,若是有什么事,躲还躲不及。
“诶,找你还真是麻烦,要是没有上骑都尉的腰牌,还进不来了。”夏强军拍了拍腰间的腰牌,呵呵笑道。
江宁道:“那是自然,这里毕竟是民宅,你若没有腰牌,定要问你个私闯民宅的罪名。”
“哈哈,这位是……”夏强军看到一女子跟在江宁身后,心中自是知道,但又不好直说。
“妾身王若烟,见过都尉大人……”王若烟微微一福,这上骑都尉是从五品的官职,但是在京是从五品,在杭州就可以发挥出正五品甚至是从四品的作用,她商贾之家,自是不敢懈怠。
“奥奥,弟妹啊,不必行礼不必行礼,我与紫川都是自家兄弟,哈哈,兄弟真是好福气啊……哈哈哈……”夏强军大笑着拍了拍江宁的肩膀。
江宁却忍不住咳嗽两声,内伤还未痊愈,这夏强军行伍出身,出手自然也比旁人要重。
王若烟急忙辅住江宁的后背,轻轻拍了两下,夏强军尴尬的笑道:“不好意思,习惯了,习惯了,嘿嘿……”
江宁摆了摆手:“无妨,怎么今日有功夫到家里来?”
夏强军笑道:“当然是我爹找你,还能有什么事儿?哎,人老了,就喜欢下个棋,你可不知道,你再不去,我都要疯啦……”
夏强军说着,摊开手又挠了挠头:“你要我杀个敌那我自然是手到擒来,你要是让我下棋,我还真不如我那个远在平湖的兄弟,你就当帮哥哥个忙,给老爷子下两盘吧……”
江宁呵呵一笑:“天下还有让你为难的事儿?”
这句话其中得含义也只有他们两个知道了,夏强军拱了拱手:“弟妹啊,我先借用一会儿,晚上,晚上绝对放回来,不会耽误你们的正事儿,多谢多谢啊……”
说着拉着江宁就朝着门外走去,王若烟一楞,等到二人出了院子,方才反应过来夏强军说的那句“晚上绝对放回来,不会耽误你们的正事儿”的含义,夫妻之间,不就那点儿事儿吗?可不由得眉头一皱,心脏狂跳不止,面颊却是一下子红到了耳根,口中喃喃道:“登徒子,相公怎么和这种人来往……”转身进屋去了,虽然每日都安排了月牙打扫房间,但随着气温的逐渐回暖,不知怎的,想要去看看江宁的被褥是不是该晒晒了……
又思量着,晚上吃些什么,旋即自己也是皱了皱眉,晃了晃脑袋,怎么会想起这些东西?在屋里停了片刻,转身出了院子,叫上了月牙和杏儿,朝着商铺走去。
江宁面色阴沉,究竟是多紧急的事情,竟然让夏强军亲自前来找他?莫不是陆羽彤又出了什么问题?月牙去柳记买了臭豆腐,说明柳思思没事,那陆羽彤又有什么事?程锦云已经走了,按照她的功夫,不在城中,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
虽然只是和程锦云相处二十余天,但那种女强人的气势是挡不住的,这也是为何她能够在黄英寨以一个女子的身份,管理三四百人的原因,按照以后的话说,就是这种人,天生就是管理型的人才,有特有的魅力。虽然每天被程锦云吆五喝六的,但那一句:“杭州是一个很好的城市,至少没有人吃人。”
人吃人,这种只在历史上才出现的事情,他的确是没有亲眼见过,很难想象祁连山脉那边究竟是怎样一种情况,程锦云又经历了如何的苦难。
江宁只想着程锦云用他的两本小册子,能够发挥些作用,改变些什么就知足了,不过随着程锦云的离开,这些暂时不用去考虑了,一路之上夏强军什么都没有说,却没有带着江宁去夏府,而是到了东林书院。
到底发生了什么?
东林书院仍旧是之前模样,此间正在讲课,院中并没有其他人,江宁跟在夏强军身后,朝着后院院长的小楼而去。
过了画着山水的影墙,却见一座两层小楼出现在眼前,一层宽阔,只有一间大厅,楼梯在外,直通二层,门口却站着邓文林、乔文云二人,想必此刻在教书的是甘正昊和聂文兴二位教习了。
二人见到江宁和夏强军,面色微微有些诧异,旋即也是朝着二人拱手,江宁自是还了礼,他这大半个月不在,王石拿着钥匙,藏书阁的事情倒是也没有落下,只是未曾请假,见了院长大人,自是要解释一番的,江宁入门前也在思量着这件事情,但不知道究竟是何事,夏强军竟要带他来此。
入了大厅,却看到大堂之上坐了一个男子,约莫二十四五岁的年纪,器宇轩昂,身穿红色紧身奔牛服,桌子上放了一把长剑,身后站着一个大汉,满脸的络腮胡子,双目混x,身后背着两把板斧,双手抱在身前,不怒自威。身边更有六名侍从,站在左右,身姿挺拔,一看便知道是训练有序。
“大人,人已经带到了。”夏强军拱手道。
“很好,你就是江宁?”那人开口,摆了摆手,示意夏强军退出去。
夏强军眉头微微一皱,顿了顿,还是推了出去。
“哐当……”大厅的门直接被关上了。
夏强军站在门口,心中却有些犹豫,虽然不知道中郎将温学海要干什么,但是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儿,心中一横,出了后院,朝着齐云梦的小楼走去。
东林书院作为四大书院之一,占地面积自然是不用说的,夏强军脚下虽快,但也走了一炷香的时间才到,小院儿早已两百千牛卫左三重右三重的包围了起来,夏强军到了门前,却被一个千牛卫挡住:“禁止入内”
夏强军皱眉道:“娘的,你知道我是谁?就禁止入内?我是京兆府的人,五品上骑都尉,你敢拦我?”
那千牛卫道:“不管你是谁,今儿就是京兆府尹高大人到了,也不能进去,这是上面的命令,您也知道我们这一路上的经历,小的要是放您进去了,晚上就得给小的收尸了。”
千牛卫备身的官职在从六品,权利虽大,但此刻却并非在京城,若在皇城之内,就算是四品官员见了千牛备身,也不敢这么说话,毕竟温学海和官家的关系人尽皆知,谁也不敢得罪,现在在这东林书院,却只有官职之分了,故而这千牛卫喊一句大人,已经是给足了夏强军面子了。
“我找长平公主有急事,你们没有来之前,是我们京兆府一直在保护公主周全的……我怎么可能会……”
“是啊,可我怎么听说,公主失踪了两天两夜,回来的时候……保护的也不怎么样嘛……”那人冷嘲热讽道。
夏强军面色一沉,变的极为难看,当时的确是疏忽了,至今也不知道为何能够劫出城去,幸而第二日回来了,否则当真是天塌了,而江宁也在同一天失踪了,后来家中说是去朋友家帮忙,遇到了山匪受了伤,可这也实在是太巧合了。
夏强军拂袖而去,走了两步又回过头来:“兄弟,行个方便,就一句话……”
那千牛卫缓缓摇了摇头,右手放在了腰间的长刀之上。
“娘的……”夏强军大骂一句,心生一计。
此刻在大厅之内,江宁面对的是温学海和鲁有道,还有六名羽林卫的好手。
“说吧,你对长平公主做了什么?”温学海开口问道,像极了衙门里的做派,高高在上,而江宁就是那个过堂会审的犯人。
江宁眉头一皱,转身朝着门口走去,这里不是衙门,他也不是犯人,眼前这人的衣着,想必就是夏老所提及的羽林卫了,羽林卫中郎将温学海,应该错不了,现在虽然不知夏强军为何要将他带来,而且对于此事也是只字未提,想必也是受了羽林卫的钳制。
他既然不是犯人,就没有必要在这里被审问,也没有必要回答这些他不想回答的问题,陆羽彤在哪儿?这是此刻他想知道的,此事与她有没有关系?如果换做是他,定会杀人灭口,事关清誉,稍有不慎,后果不堪设想,或许陆羽彤和他想的一样,从进门,就已经是死局了,江宁的脚步忽然站住了,两名羽林卫已经抢先一步站在了门口,伸出双手拦在门前。
“走?你以为你走得了?说……”
“说?说什么?”
江宁转过身来,皱眉看着温学海:“温大人……”
这一句温大人,话音落地,温学海心中猛地一禀,手背上的汗毛瞬间立了起来,他怎么会知道自己叫什么名字?是谁说的?夏王爷?毕驸马?或者是长平公主?可无论是谁,都足够说明江宁是知道他要来杭州的,来杭州干什么,也是知道的,长平公主的身份……所有的一切,他都参与了,一个无足轻重的书生,为什么?
旋即温学海鼓了鼓掌:“好好好,江宁,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和《鹊桥仙》,本以为你只是个才子,现在看来,是我低估了你,你不仅是个才子,还是个聪明的才子。”
江宁拱手道:“温大人严重了,区区两首词,不足挂齿,能够传入温大人耳中,也算是小人的福分了,只是实在不知道,温大人所问的是什么事情,又叫我说什么,若是小人知道,定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哥,跟他费什么话,交给我,一炷香的功夫,什么都说了。”身后的鲁有道走上前去,一脸的不耐烦。
“站住,毕竟是才子,若是用我们那一套,怕是有失身份,况且此地是东林书院,不能动粗。”温学海也站起身来,走到已经站住脚的鲁有道身后,拍了拍他的肩膀,鲁有道虽然不悦,但对这位大哥的话,却是言听计从的,皱着眉,双手背后,放在了两把板斧上。
气氛已经变得极为诡异,安静的能够听到每个人的呼吸。
“你是聪明人,若是再装糊涂,我可就不客气了。”温学海缓缓朝着江宁走去:“我不希望从你口中听到废话,或许我的手段你还不知道,当年有人比你还聪明,可后来再也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只能写下来,可一张纸,不过几十个字,却写了一个时辰,啧啧啧,可惜了……”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来自羽林卫先斩后奏的威胁,或许他有这个权利,或许没有,但是在江宁看来,他是有的,江宁不过一个区区赘婿,就算是杀了,王家也不敢说什么,更何况事情牵扯到了长平公主。
“我再提醒你一下,二月初十,在一个卖豆腐的小店里,你和公主都不见了,去了哪儿,干了什么,我希望你能告诉我,我不会为难你,我以我的人格担保。”
“对,人格担保……”身后的鲁有道也开口道,声音粗犷。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四章 历史与现实
女子的身形晃了一下,明显是失血过多所至。
江宁皱眉道:“你教不教,先活着再说,你都要死了,还在乎教不教的事情,也真是够执着的。”
又动了动右手上的纱布:“这是酒精,止血用的,我要是害你,把你直接扔在外面就行了,为何还要煞费苦心的将你就回来?”
外面的街道上,仍能够不时传来马蹄声和军队盘查的声响。
“我说的,都是真的,信不信在你,至于你说的得到更多,你是谁我不知道,你杀了谁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杀更不知道,所以,不是官府的点子。”江宁继续道:“伤口感染发炎,后果很严重,你自己要想好。”
“酒精?”女子皱眉道:“你出去,我自己来。”
“也行吧,我就在外面,需要帮忙你就说一声。”江宁缓缓举起双手,示意没有任何敌意。
匕首这才放下,结果江宁手中的纱布,缓缓擦拭着身上的伤口。
“纱布还有很多,伤口清洗之后,直接用纱布缠上,好的快一些。”江宁退出了套间,坐在了实验室的长凳上。
“再废话,我就杀了你……”
这是二人今夜最后一次说话,江宁很自觉地闭上了嘴巴,心中却很满意,这才是武林高手应该有的气势,看来没选错。
救下她之前,江宁也有过犹豫,若是这女子当真是个心狠手辣的魔头,类似梅超风,醒来之后直接将他杀了,可就真的什么都完了,在匕首碰到他的肌肤的时候,他更加明确了,要学武功,要变成高手,自己的命运还得自己把控才行。
每一次酒精与伤口的触碰,都会引发剧烈的疼痛,这种疼痛之感无论武功有多高,都会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酒精灯下,江宁可以看到女子影子的动作,每一次都很艰难,伴随着令他都有些颤动的声音,女子凭借着一股心劲儿,终于在天微亮的时候,完成了消毒工作。
“这里很安全,至少三五天内不会被查到,你先休息,中午我会给你送衣服和吃的,疗伤的药需要什么,你现在说,我也一并带来。”江宁起身,这是经过那次威胁之后第一次说话。
“不用。”
房间之内的声音极为冰冷。
江宁起身,出了房间,将马车上带血的东西尽数拿了下来,在院中挖了个坑,连同他身上的衣服,直接埋了,换了一身青衫,解开缰绳,出了院子,将门上了锁。
女子踮起脚尖,站在窗口,透过窗户的缝隙,目睹了江宁所做的一切,等到大门落锁,马车的车轮声在街道上响起,继而逐渐远去,她这才放下心来。
转身看着这前室摆放的瓶瓶罐罐的东西,存放着颜色各异的水,还有用生铁打造的一堆零件,桌子上厚厚的一沓宣纸,上面横七竖八的写着各种符号,极为诡异。
女子此刻穿了江宁的长衫,屋内的衣物和血迹还在,她并没有让江宁打扫,此刻她还不信任这个男子,无事献殷勤,自是非奸即盗,世间男子,皆是如此。
女子身形一动,跳上了屋子的房梁,经过了一夜的逃亡,此刻心神终于是能够放松一些了,在房梁之上昏昏沉沉的睡去了。
江宁出了门,现在想起昨晚的举动,也是一时心血来潮,叹了口气,晃了晃有些昏沉的脑袋,心有余悸,若是再碰到这样的事情,定然也不会这么做了。
到了王府夏老处,才知道昨晚发生的事情。
死的人名叫郑一恒,对外的官职是从五品参事,但实际上却是左相李林甫的亲信,号称左相府三大智囊之一,在洛阳也可以称得上是风头正盛,如今朝廷只有左相一个丞相,独揽大权,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其幕僚可想而知。
只知道行刺的是个女子,武功极高,那郑一恒此番前来杭州,虽然隐秘,但也不会不把自己的性命当回事儿,带了一名贴身护卫,惊呼人称金枪手徐宁,名义上是京师太尉府,实际上是左相府的人。
江宁听到这里,心中却是猛地一沉,金枪手徐宁?水泊梁山?
“那,山东梁山……西南方腊……河北张迪……,夏老可知道?”江宁面色凝重,问道。
“山东?河北?”夏老皱了皱眉头,却摇了摇头:“是地名吗?”
江宁顿了顿:“也就是现在的镇安府和河北府,乡下俚语。”
何三接口道:“镇安府水泊梁山,八百里芦苇之地,是一处匪窝,至于现在的头目是谁,没有太过关注过,大公子在军中,应该会知道一些。”
“至于河北张迪,倒是略有耳闻,听闻把持着玉门关与河西走廊的要道,隐隐有做大的意向,方腊?莫非说的是成都程家手下的方腊?”
“成都?”
“不错,成都府,程家程立新,有一个拜把子的兄弟,名叫方腊,这是都知道的事情,二人一文一武,将程家打造成了成都第一大家族,就算是成都府都护,也要礼让他们三分,蜀道有七成都在程家手中,怎么,公子问这些,是有什么事情吗?”何三问道。
江宁皱了皱眉,事情远比他想的还要复杂,林冲八十万禁军教头,是左相府的人,这次失利,回去之后定然会沦为弃子,日后雪月上梁山,杀王伦,梁山便开始了,或许就在今年,又或许是明年,梁山定然会崛起。
张迪造反,是迟早的事,河西走廊割让出去,临近河北成了三不管之地,而方腊,能够把控蜀道,虽然被程家程立新压着……
就算是朝代变了,地域名称变了,周围的势力变了,可是人却没变,该发生的,怕是早晚都要发生。
江宁从思绪之中回过神来,好像昨夜的惊魂似乎都不觉得重要了,或许他会赶上……灭国……
一个极为恐怖的念头就这么出现在江宁的脑海之中,旋即道:“不知道夏老这里有没有地图?”
“地图?呵呵,你算是找对了人了,都在库房里,怎么?”夏老皱了皱眉,以他对江宁的了解,江宁应该不会无缘无故的做这些事情。
“若是可以,我想拓印两份,大好河山,早晚要出去走走,心中也好有个打算。”江宁拱了拱手:“另外,经过此事,怕是全城戒备,小姐那边应该会更加安全……”
“不错,现在全城都是上将军府的人,还抽调了部分虎贲军加固城防,他们想要动手,怕是难上加难了。”夏康点头道。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五章 历史重叠之水泊梁山
“姑爷,我们买这些东西干什么呀?要在那里住两天吗?”月牙抱着一个大包袱,跟在江宁身边,过了玉带河便问道。
实验室的位置,月牙是知道的,但这也算是江宁的秘密,她自也没有告诉王若烟和杏儿,也算是她的秘密。
下午江宁带着她在街上买了些东西,有衣服,有药材,自然也带了些吃的,也难怪月牙要以为江宁要在这里住上一段时间了。
“只是觉得还是买一些的好,最起码生活必需品是要有的吧,我做实验弄脏了衣服,换洗的都没有,真是麻烦。”江宁耸耸肩笑道。
“也是,不过姑爷你,你做的那什么……实验?那到底是什么啊……”
“没什么,就是你们所说的,奇巧淫技之类的,没什么,纯属个人娱乐,书院还没有开学,看现在这情况,怕是还得一阵子,最起码要等刺客被抓住才行。”江宁看了看周围,仍在盘查的官兵道。
他拿了王府的腰牌,虽只是临时借用一下,但也挺管用的,挂在腰上,那些盘查的军官见了,也就当没看见江宁这个人了,虽然夏康是隐居在此,但也是个实实在在的王爷啊。
“我买了些种子,一会儿你在院子里稍微种一些,要不也是在太过荒凉了。”江宁皱了皱眉道。
月牙对于这种事情却是极为高兴地,不论是做什么,只要能帮上忙,心中就是高兴的,但问起什么种子的时候,江宁却也答不上来了。
“拿走的是十六府的地图?仅是如此吗?”夏康问道。
何三点了点头:“是,不过很详细,对于一些地方他还提出了问题,类似这座山叫什么名字,这个湖为什么在这里之类的,好想知道原本的名字,原本的位置一样。”
“水泊梁山的事情,查的怎么样了?”
“问过了,现在水泊梁山的头领,名为宋江,江湖人称及时雨,其他的还不知道……”
“现在这些先放一放,虽然不知道紫川打的什么算盘,目前还是要保护小姐的安全,此事虽然有利,但是也不能排除趁着混乱浑水摸鱼,将责任推脱给那刺客的情况,我们能想到,他们也能想到。”
“明白,已经安排了……”
江宁还未走到门口,声音便已经传了进去:“可以把土翻一翻,看看院子里还缺少什么,可以去买一些,估计到晚饭才能回去了。”
“姑爷,那我可以随便布置吗?”
“当然可以,这是腰牌,你出去的时候带着,不会有人为难你。”
“恩……嘿嘿……”
房梁之上的少女猛地惊醒,却没有下来,这一觉谁的时间太长了,足足有三个时辰,肚子已经咕咕叫了。
听着大门被打开,两个人的脚步声,一个是这男子,一个是女子,从方才的称呼中,也能够听出来,是丫鬟与姑爷的关系。
“你不能进去,今天的实验很危险,你老老实实的听话……”江宁拿过包袱和食盒,站在院中笑道。
“恩……那,那姑爷上次讲的故事还没有讲完呢,段公子落到了山崖底下,然后呢?死了没有?”月牙捧着脸蛋儿看着江宁笑嘻嘻道。
江宁叹口气:“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老规矩吧……”
“嗯……”月牙狠狠地点了点头。
江宁进了屋内,将包袱和食盒放在了桌子上,打开食盒,每个菜都吃了一口,然后拿起来放到了内室与实验室门口的桌子上。
“已经可以了,自便吧。”江宁说完,转身拿起那一大堆的铁棍儿摆弄起来,在长桌上铺开几张宣纸,拿起毛笔画了起来。
“这《天龙八部》,上次我们说到段誉跌落悬崖,可谁料在这悬崖底部,有一处寒潭,清澈无比……”
月牙在院中按照江宁的安排,开始翻动院中靠着围墙的土地,虽然现在城中已然是风声鹤唳,但院墙外仍时不时地传出来孩童嬉闹的声音。
等到江宁再看那食盒的时候,食盒和包袱都已经不在了,江宁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将最后一个零件组装完毕。
突火枪组装完毕,虽然只组装了一只,但终究是要先实验一番的,开始制作弹丸。
“轰……”火光四起,江宁蹭的后退两步,脸上已经是黑乎乎一片了。
“姑爷……”月牙听到响声,慌忙推门想要进来,却被江宁拦住。
“没事没事,失误而已,不用进来……”
“可是姑爷……”
“听话,今天不翻地,明天怎么种花?”
“奥……”月牙悻悻的离开了。
江宁看着水盆之中的自己,喃喃道:“恩,失败是成功之母……”
不知道又失败了多少次,月牙也逐渐习惯了屋子里发出的闷响,知道江宁在做什么所谓的实验,也就不去缠着他讲《天龙八部》了,可还是忍不住的担心。
“姑爷可千万别把自己弄伤了啊……要不然回去怎么跟小姐交代……”此类的想法在月牙心中时不时的闪现,可又想想,姑爷好歹也是才子,这么大的人了,总不会把自己弄得伤筋动骨了吧,也就安下心来,可不一会儿,这样的想法还是会出现在脑海之中。
江宁收拾完毕后,喃喃道:“城外已经被虎贲军封锁,此事牵扯到左相,太守府、上将军府能动用的力量都在城内和城外搜捕,官府的海捕文书也已经下了,想要出去,怕是要等一阵了,东林书院明日复课,不出意外,下午我都会过来,若是需要什么,就写在纸上。”
江宁敲了敲桌子,起身拿了食盒,开门走了出去。
“姑爷,你没事吧,刚才可吓死月牙了……”月牙跑上去,对着江宁左看看右看看的,生怕缺了斤两。
“我能有什么事儿?”江宁笑笑:“我要去城南一趟,买些东西,你先回去吧,晚饭我会回去吃。”
二人出了门,笑声在小巷之中回荡,程锦云才从房梁之上下来,双脚落地,竟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声音,看着“实验室”内的瓶瓶罐罐,却也觉得好奇。
分明是一个书生,如此前途无量的职业,却在这里搞这些道家炼丹的东西,还要拜师学艺,做一个跑江湖的,实在是匪夷所思。
“江宁,江紫川?你究竟是一个什么人?”程锦云在脑海之中努力的回忆,却没有一点印象,旋即莞尔一笑:“是个赘婿啊……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六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一)
“河西走廊,绵延六百余里沃土,已有十年之久,突厥可汗李元昊与大国师卓启明厉兵秣马,十年之中突厥骑兵实力更胜一筹,如此下去,突厥强势,定会报十年之前的一箭之仇,到时候我大夏朝坐收渔翁之利,也未尝不可……”
“谢兄此番入京,已然是得了实缺,那益阳也是鱼米之乡,当真是羡煞我等啊……”
“诶,不足挂齿不足挂齿,倒是此一番入京,感受我天朝上国帝都之繁华,文人之才气,越发觉得突厥与大元简直就是乡村匹夫,竟要与我堂堂天朝上国分庭抗礼,简直是欺人太甚,如今朝堂之上早已经是人声鼎沸……”
“若当真如此,那我广安俊定然第一个要效仿班超,投笔从戎,为国家建功立业了……”
说话的正是广安俊,坐在他身边的是谢必安,还有东林书院的孔承运、岳乐生和赵鹏程等人,所座之地,乃是杭州四大青楼之一的青秀坊,余小琴也在其中,听着众人慷慨激昂,仰慕之情溢于言表。
“不错,到时候我东林书院诸位学子定然也要出一份力,驱除外敌,还我河山。”孔承运也道。
“各位,来晚了,今日为谢兄接风洗尘,都算在我帐上。”一个少年笑呵呵的走进来,朝着众人拱了拱手。
这些才子见那少年,却是眉头微皱,颇感意外,但又转念一想,现在的谢必安已然不仅仅是一个才子,而是有功名在身。
“谢某竟惊动了乔公子……”谢必安起身拱手笑道。
这少年呵呵一笑摆了摆手:“为谢兄接风,那是应该的,突厥和大元,本就是我大夏朝的臣子,叛上作乱,简直禽兽不如,我天朝上国,礼仪之邦,并未斤斤计较,奈何这两部,狼子野心不减,竟要平起平坐,天下哪有这等好事?”
这一席话却是听得在场之人颇为意外,众所周知,这突厥王庭李元昊乃是唐末突厥人李克用的长孙,黄巢起义,占领了帝都,正是李克用率领了沙陀突厥人击败了黄巢,唐禧宗才得以还都,还有这大元的耶律戟,祖上也是突厥人,其父亲,也就是大元朝的开国皇帝,耶律阿保机在五代十国之乱崛起,萧太后而后专政独裁,从大夏朝手中攫取了青州六府。
这一句叛上作乱是从何说起?
谢必安也颇为疑惑,问道:“乔兄这一句……叛上作乱……”
这乔兄,自然指的是乔永乐,身后跟着的正是十步成诗的费清明,虽然费清明输给了江宁,但八步做出的《鹊桥仙—纤云弄巧》已然是传遍了大江南北,盛名在外,倒也成就了费清明的些许名气。
乔永乐呵呵一笑,已然是坐到了谢必安身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笑道:“这诸位就有所不知了吧……”
“愿闻其详……”谢必安端起酒杯,也喝了一杯,将酒杯放回到桌子上,拱了拱手。
乔永乐呵呵一笑:“呵呵,此事也是听家父偶然间说起,不过细细想来,也确有其事。”
“五代十国时期,各国混战,突厥一部在唐末本就对大唐俯首称臣,唐禧宗还都后,赏赐了突厥一部李元昊为突厥王,赐国姓李,这分明就是上下级的关系,奈何朱温灭唐之后,五代十国拉开大幕,这突厥王竟也想着称帝,后来与北汉后周数次交锋,均不得取胜,只能作罢,后来我大夏朝一统河山,成就不世功勋,而此时李元昊已死,突厥王庭四分五裂,耶律阿保机也在此时崛起,向东北方向扩张,吞并了祁连山以北之地,东北三道,连同北平都一同落入阿保机之手,与之形成分庭抗礼之势,李元昊在李元成和李元功两个兄弟帮助之下,重新统一突厥六部,才有了现在的局面,这大元朝本就归属突厥,而突厥对我中原俯首称臣,他们要与我大夏朝开战,不是叛上作乱又是什么?”
一番言语,出自太守府公子乔永乐之口,众人皆是哑口无言,但心中又暗自佩服。
谢必安道:“若真是如此,那的确是叛上作乱。”
“是啊……”
“还是乔兄见多识广,我等倒是井底之蛙了……”
……
一道身影忽然从窗外经过,闯进了谢必安的眼帘,那身影与心中所想逐渐重合,是她……
怎么会在这里?这身打扮,与寻常女子又有何差别?难不成是赎身?若是可能,他也想过要帮她赎身,成为他的侍妾,如此也是一桩才子佳人的美事,奈何户部之人狮子大开口,竟要了这么些银两方才补了从六品的知县,若是能带着她一同上任,倒也是一桩美事,之前他是才子,现在他是实实在在的准朝廷命官,这两者之间,有着天壤之别。
此时其他人在讨论什么,似乎已经不再重要了,只有乔永乐注意到了他的反常举动,拉着他道:“走走走,谢兄即将上任,此间城中也不太平,虎贲军虽然已经在城外布控,但此刻仍未搜到,还请谢兄过府一叙。”朝着谢必安使了个眼色,谢必安心领神会,起身告辞。
若是放在之前,定然会被诸多才子讽刺鄙夷一番,可现在人家是从六品知县,只是路过杭州,与众人一叙,乔永乐虽然是个实打实的纨绔子弟,其父亲正三品的太守官职,却也是众人望尘莫及的,看不起归看不起,实实在在的官职就是官职。
二人走后,终于有人叹了口气,道一声世风日下,便再无下文,自然也有人说一两句狼狈为奸、沆瀣一气的气话,可若是自己得了官职,能不能保留现在的傲骨,也未可知。
“嘿嘿,柳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乔永乐上前拦住柳思思,嘿嘿笑道,身边却走出来了谢必安,朝着柳思思拱手道:“思思姑娘,好久不见。”
柳思思衣着朴素,站在酒楼门前,手中拎着食盒,完全不似他心中的模样,心中不免唏嘘,堂堂帝都醉雨轩的花魁,多少王侯公子一面难求,现在竟然落得如此田地,此刻便是雪中送炭。
还未等柳思思开口,却见一个女子从酒楼之中走出来,此女子与柳思思打扮一般无二,皮肤确实细腻如雪,虽面容之上有一块儿红斑,但也用发丝遮住,也是美丽至极。
“走吧,恩?”女子看了乔永乐一眼,又道:“妹妹是遇到熟人了?”
“奥”柳思思轻声道:“也算是吧,这位是谢必安谢公子,这位是乔永乐乔公子,二位公子,若是无事,我姐妹就先告退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七章 色字头上一把刀(二)
“既然是旧相识,那就喝一杯吧,现在江宁还在东林书院吧,呵呵……”乔永乐伸手一拦,正好挡在二人身前,二人左也不是右也不是,不禁的皱起眉头。
身后的费清明笑道:“柳姑娘可能还不知道,这位谢必安谢公子,已经得了功名,不日便要去益阳上任了,而这一位,就不比多说了吧,听闻柳姑娘开了“柳记”,早晚奔走,甚是辛苦,今日相见,既是缘分,还请二位姑娘赏脸,免得伤了和气啊……”
费清明话说的很明白,一个是太守的公子,一个是已经补缺了的朝廷命官,这两个哪一个都不是她能得罪的起的,更何况她还在做生意。
“哦?那恭喜谢公子了,今日身体不适,还是改日吧。”柳思思微微一福,婉转的拒绝道。
身边的女子自然是拌了装的陆羽彤,太守之子狐假虎威,朝廷命官欺男霸女,现在却已经近在眼前了,可她不能发作,在回到帝都之前,都不能。
“小生对柳姑娘甚是仰慕,今日一见,更不能舍姑娘而去,如此奔波,成何体统?倒不如……”谢必安皱眉,强忍着一口气道:“倒不如跟了我……”
陆羽彤皱眉笑着问柳思思道:“妹妹可是中意此人?”
柳思思摇头道:“只是在醉雨轩见过几面,幸得公子抬爱,可如今小女子已经出了醉雨轩,自不愿再回首往日之事,谢公子大才,小女子出身卑微,配不上公子,还请公子回吧……”
今日已经是正月三十,明日便到了二月,算起来,温学海最多再有个三五日便能够到杭州了,孟景山的伤势也大有好转,已经脱离了危险,二人自江宁走后,倒是柳思思主动敞开了心扉,陆羽彤知道既然是夏康和毕成安的安排,自是不会害她,虽没有说出自己的真实身份,但也道是暂时避难。
在得知了柳思思的身世之后,更是觉得可怜,二人之间也不免亲近了许多,到了这几日,已经到了无话不谈的局面,至于江宁,也就在前三天,方才恢复了跑步,原因竟然是城中搜捕刺客,到了街口便是盘查,及其影响跑步的速度。
三日之前,路口的关卡方才撤去,江宁这才出来,又加之要去东林书院,也只是照例在早上说说话,与二人调侃一般。
陆羽彤对江宁怀恨在心,自是不会给他好脸子看,而江宁也不在乎,只是和柳思思说说笑笑,提一些建议,自前日二人开始在酒楼推销臭豆腐,这种让她都及其嘴馋的美食,今日已经是这附近最后一家酒楼了。
至于方法,也是那个江宁提供的,两种方案,第一种是稳定供货,前一日报上需求,第二日送去,自然是要交五成的定金的;第二种便是在柜台上摆放臭豆腐的样品,现吃现送,保证新鲜,但是数量上就不一定能够保证了。
由于江宁和赵宣礼的推动,再加上江宁不知道用什么方法把臭豆腐给齐云梦尝了,这臭豆腐便入了东林书院的后厨,在藏书阁的三楼平台之上,王石作为江宁的代表,用无限阅读藏书阁图书的代价,在藏书阁卖起了臭豆腐和温酒,前几天反应激烈,但齐院长去了之后,说了一句不错,便在无人说话了,反倒是红活了起来。
至此,臭豆腐也算是打开了销路,柳思思和陆羽彤每日忙的不亦乐乎,虽然陆羽彤对于金银没有概念,但一忙起来,什么都不想,倒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再加之柳思思如此自立,正是她心中所希望的女子的样子,做起来自然也是毫无怨言,这一来二去之间,倒也建立了颇为深厚的友谊,这种友谊与之前的不同,之前她是长平公主,无论是谁,见了她都是礼让三分,若说是朋友,自然也是有的,如孟景山、温学海,但柳思思不同,她从未问过什么,好像这种善良是发自内心的,这样的朋友她只有一个,恐怕也只有这么一个了。
所以她会问一问柳思思的意愿,若是两情相悦,自然不会多说什么,若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
“听到了?”陆羽彤双目一眯,一股无形的气势瞬间将几人笼罩,谢必安和乔永乐心中更是微微一禀,这种气势,谢必安在户部那几位大人身上见过,乔永乐在他父亲身上见过……
“走吧……难道太守的公子要欺男霸女,逼良为娼吗?王法国法何在?就不怕事情闹到翰林院和御史台吗?到时候那些御史御前上奏,太守的公子也好,新任的官家也罢,倒是可以试一试,是那些御史的笔杆子硬,还是你们的后台硬。”陆羽彤威严之下,将国之大道摆出来,直接将二人震慑当场。
“你……”乔永乐指着陆羽彤,开口便要骂,却被陆羽彤直接怼了回去:“我?我什么我?难道太守府的家教就这?要喝酒也可以,太守府还没去过呢,妹妹,我们去太守府喝酒吧,太守大人问起来,就说是乔公子和谢公子盛情难却。”
谢必安早已经是面红耳赤,他好心好意,被柳思思当场拒绝,让他在乔永乐面前丢了面子不说,还被人如此奚落,还是个女流之辈,这如何能忍受?可这女子说的他一时间竟无法反驳,这才是令人最恶心的。
“要是不敢,就别在这吆五喝六的。”陆羽彤拉着柳思思的手推开二人朝前走去。
乔永乐哪里哪里咽得下这口恶气?可对面走来了上将军府的巡逻士兵,若是事情闹到上将军哪里去,那家伙本就和太守不和,此事闹大,也是吃不了兜着走。
“妈的,敢惹老子,两个小贱货,等着……”乔永乐咬牙切齿道。
柳思思回到家中,心中却是惴惴不安,陆羽彤倒是像没事儿人一样,反倒宽慰起柳思思道:“国法王道,他们不敢,特别是这些位高权重之人,更是谨小慎微,一不小心,御史台那些自命清高的御史们就会群起攻之,事情传到官家那里,定然也免不了责罚。”
“不过,你与那个谢必安到底是什么关系?”陆羽彤问道。
“只是一个恩客罢了,说起来,应该是前年才认识,谢公子得了功名,上京求职,常去醉雨轩,那首“月满西楼”便是他的杰作,因此才结识了,后来我赎了身,深知京城水深,便南下寻一处居所,几经辗转,才到了杭州,接下来的事情,姐姐都知道了。”柳思思道:“这谢必安,也算得上是才子,家中已经有了妻子,若是我过去,也是侍妾,再者说,我并不喜欢这位谢公子。”
“那倒是,还有那个乔永乐,你知道多少?”陆羽彤道,虽然京城之中的子弟也大都如此,但却没有这般放肆,世风日下,这些时日已经超出了她的想象,一些她原本人为的事情,也在心底悄无声息的发生改变。
“乔永乐是太守的独子,听江宁说,这个乔公子不学无术,每日流连青楼之中,但却又喜欢附庸风雅,欺男霸女的事情没少办,听说还在城中有一处私宅,养了几个女子,供他享乐,不过太守之子,别人就算是敢怒,也未必敢言,前年倒是有人去告,告到浙南知府那里,最后也是不了了之,官官相护,哎……”
陆羽彤缓缓皱起了眉头,这话她若是在京城听说,或许嗤之以鼻,今日若不是她,若只是柳思思一人,岂不是退无可退?要么鱼死网破,要么柳思思便成了乔永乐的人,却也无可奈何。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八章 高手?鸡肋?
正午的阳光,将最后一点积雪变成了蒸汽,杭州的冬天,来得快,走的也快,虽然刚出了正月,二月初一,风已经没有前几日的寒意了。
江宁推开小院儿的门,反手上了锁,将手中的食盒放在了桌子上:“今天给你夹了菜,尝尝吧。”
说完,从另一个盒子里拿出了从铁匠铺拿来的零件,将突火枪的枪管安装上,左右看了看,又用袖子擦了擦,在眼前瞄了瞄,安装上火药,放进了裤管之中。
“你这几天弄得是什么?”程锦云终于是忍不住问江宁道,可依旧是坐在房梁之上,玉足踏空,前后摇摆,倒是怡然自得,完全不似一个海捕文书上追拿的朝廷要犯。
其实这种关系也是这两天才开始的。
在江宁与月牙走之后的第二天,江宁照例来送饭,却被程锦云用刀抵住喉管,差点没了命,究其原因,还是程锦云并不相信江宁会无缘无故的救她,或者是真的就为了拜师学艺,江湖之中的高手很多,只要有钱,学一两手防身自然是很简单的,刺杀时阻拦她的金枪手徐宁,虽不是她的对手,但也算得上是二等的高手。
江宁被抵在墙角,虽然大气都不敢喘,但还算是相对镇定的,若是要杀他,以程锦云的身手,完全没有必要废话,进门他就没了性命,如此看来,这女子并不是杀人女魔头之类的,应该是有自己的准则,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江宁才敢说话。
“你杀的人,是左相李林甫的亲信,左相府三大智囊之一的玉面书生魏云英,此人阴险狡诈,无恶不作,对于西北的散杂税便是他的主意,导致西北两府卖妻典子比比皆是,甚至出现了人吃人的情况,上次出现这样的情况,还是黄巢大军之中,如今朗朗乾坤,如此民不聊生,那些搜刮的民脂民膏竟被他拿去为左相建了别苑,当真是该死……若是我有这身功夫,别说是杀了魏云英,就是李林甫,也难逃一死……”
江宁说的是视死如归,义愤填膺,仿佛这李林甫与他有血海深仇一般。
程锦云又道:“你怎么知道?”
“当日救你的马车,是夏康夏王爷的,我与他是忘年之交,自然有办法知道,此事之大,虎贲军都已经从秦岭调拨过来三千人马,用于加固城防,为的就是拿你,你说……”
“功夫不是一天两天炼成的,你救我,就是为了学武功?”
“也是也不是……”
“你若再油腔滑调,我不会给你说第二句废话的机会。”
江宁此刻已是粘板之上的鱼肉,也不再买关子,开口道:“我要学的不是武功,而是……杀人技……”
“杀人技?”
江宁道:“不错,武功,就是杀人技,习武难道是为了强身健体吗?不是,是为了杀人,你杀恶人,那你就是武林豪杰,惩恶扬善,你杀好人,那你就是十恶不赦,可最终的目的,都是杀了人。”
“就像你现在手中的匕首,杀的是魏云英,所以你是好人,要是杀了我,那你就是坏人,匕首不分好坏,分好坏的是人,我这么说,你明白了么?”
程锦云皱了皱眉,这样拗口的话,她说不出来,但是却能够明白,从未有人说这把刀是好刀还是坏刀,只有用刀的人,是好人还是坏人。
“你想要出去,现在还不是时候,至少要等官府那边排查的差不多吧,虎贲军秦岭剿匪,怕是呆不了多长时间,更何况你有伤在身。”江宁小心翼翼道。
“你杀的是祸国殃民的人,所以你是好人,是复仇也好,是为国也罢,终究是杀了人,法还是大于情的,那种万民请命的事情大概也不太会发生,所以我救你,一是我若是你,我也去杀,二是我也想好好的活着,人不犯我,我自不会犯人。”
程锦云这才松开了匕首,江宁要杀她,很简单,遇到军官的时候直接拿下、在饭菜里下毒、大队官兵围捕都是可以的,为何江宁就笃定了她不会动手杀了他?
有那么一刻,程锦云的确很想直接杀了江宁,可她也知道,一旦她杀了江宁,她就出不了杭州城了。
“找个机会我会把你带出去,所以还得委屈你在这儿多呆几天。”江宁道。
程锦云道:“无妨,等我的伤势好了,自会离去。”
江宁恍惚,摇头苦笑道:“也是,既然能从金枪手徐宁手下杀人,倒是我多虑了。”
接下来的日子,东林书院开学,江宁带了臭豆腐开展营销,这种熟能生巧的手段虽然不想再用,但也颇为无奈,也不知齐云梦是抽了哪门子的风,亲自来了一趟,还说不错,这倒是让他颇为意外,不过也没有多想,今日早上见到了柳思思和陆羽彤,照旧的是没有好脸子,倒是陆羽彤说起了一个叫谢必安的人和乔永乐为难他们。
江宁想着你堂堂长平公主,竟然害怕为难?当真是天道有轮回,苍天饶过谁啊……
“这个啊,突火枪,也可以说是火铳……火铳你知道吧?”江宁抬头看了程锦云一眼,发现这个女子还是挺漂亮的。
程锦云点了点头:“不就是火器吗?不过你的火器和我见过的不一样,你的是铁的,我见过的是竹的,用两次就不能用了,会炸膛,当真还不如刀剑,或者是火箭用的方便,而且这火器只能在短距离造成杀伤,若是真正的高手,在你拿出火器之前,你已经死了,所以这东西也挺鸡肋的。”
江宁一头的黑线,合着他忙活了大半个月,花费了二百两银子打造出来的东西,在程锦云口中竟然是鸡肋。
“也许在你们高手眼中这是鸡肋,可是在我这种人手中,就是保命的东西。”江宁从地上拿出一个手掌大小的用土块儿做成的东西:“这东西厉害,但是不敢试,随身也只能带一个,实在是不方便。”
“这又是什么新鲜玩意儿?”
“这?这叫地雷,也就是突火枪的升级版,威力大一些,但是比突火枪炸膛的后果还要可怕,可能在你看来,也是鸡肋了。”江宁摇摇头。
江宁做着实验,尝试将这种土方法的地雷做些改进,单一的火药爆炸,并不能达到后世地道战的威力,自然,江宁做这些,也都是为了自保,突厥王庭和大元朝实在是太强了,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的,他可不想这一世也早早的过世了。
程锦云自然不知道江宁的想法,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问着江宁这是什么,那是什么,好像颇感兴趣的样子,有时候也会说出一两句连江宁都感觉不应该是一个绿林好汉才说出的话。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五十九章 谁是谁的猪肉(一)
血腥味随着喉管之中的鲜血在柴房内肆意散发,柴房之中油灯的光已经接近熄灭。
少年过的也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自打记事起,便见惯了这种肉猪,杀过也吃过,味道和特别,在看到江宁双目的一瞬间,他想要反应,但是右手已经被抓住,这种力道像是抓住了他的七寸,让他动弹不得,下一刻,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从右手手腕上直接传到了全身,那一声清脆的响声让他知道,自己的胳膊已经断了,江宁接过刀绕到了他的身后,开过光的匕首上面,还蘸着割肉的血迹,上面的腥气很重,他知道这一刀下去,他必死无疑,可还是没能躲过。
这一切发生的实在是太快了,快到他只能做出身体的本能反应,但已经来不及了。
风,从喉管灌入,口中开始吐出血泡,说不出话来,一松手,怕就要死了……
江宁从睁开眼,用的就是擒敌拳,在听到这二人的脚步的时候,已经在心中想了数遍,此刻头上的汗水滴下,却不敢有丝毫迟疑,双脚一蹬,油灯在带起的风中,熄灭了。
匕首直接插在了少妇的胸口,左手捂住口鼻,砰的一声撞在了柴房的土墙之上,那少妇抓住江宁的肩膀猛地一提,竟险些将江宁提了起来。
江宁心中大骇,左手一股剧痛传来,那少妇竟红口白牙的将他的手指咬破了,鲜血流了一嘴。
江宁手中匕首不停,一搅一提,一股鲜血喷射到了他的脸上,鲜血顺着江宁煞白的面庞滴下去,还是热的,那种腥味逼的他想吐,腹中没有任何东西,但还是反胃。
少妇身子一沉,再没有发出一丝一毫的气息。
“哐当……”
少年撞到了并不是很大的窗户上,上半身将窗户撞破,可下半身区还在屋内。
院中的大哥明显是被这一幕震住了,不过是喝一杯酒的功夫,端起酒杯的时候,柴房的灯灭了,放下酒杯的时候,儿子的半个身子撞出了窗外,七窍流血,月光之下,脖颈处的大动脉仍在飙射鲜血,从指缝之中,从口腔之中,从啊啊啊的呼喊之中。
从开始到现在,不过是片刻之间,江宁重伤一个,杀死一个,靠的就是出其不意,打了个时间差,但也遇到了剧烈的反抗,胸口闷疼,左手的三个手指和手掌也在流血。
可时间不允许他多想什么,这伙匪人四个人,现在解决了的,是最差劲的两个,月光之下,那瘦子手中已经握住了依在桌角的朴刀,酒杯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直接炸裂开来:“啊……老子宰了你……”
一个箭步,已经冲出了三五米。
江宁左手一握,一股钻心的疼痛感传遍全身,强忍住了疼痛两步并到了少年身后,双手一抬,那少年直接从窗户上翻了出去,扑通一声落到了地上。
少年落地的姿势很特别,很明显刚才江宁去杀人,他没有别的选择,从门口冲将出去,怕还没有冲出去,就会被江宁补上两刀,只能从窗户撞出去,这是他唯一的选择,可这唯一的选择,用尽了他最后的力气,松开手,鲜血顺着窗沿撒了满墙。
江宁翻身出去,落到了少年身边,这是一个跑酷落地的姿势。
“老二,滚出来,丽华和狗子死了……”老大举起了朴刀,朝着江宁砍了过来。
江宁的手放在了右腿之上,猛地站起身来,尽头的房门枝丫一声打开,一个赤裸着上身,穿着一个白裤头的彪形大汉出现在了房门口。
“砰……”
电光火石之间,那把朴刀已经举到了最高点,老大的速度很快,原本坐着的地方距离柴房的窗户有十几丈,这是与其说是一个小院儿,倒不如说是一个能够容纳两三人通过的长廊。
这也是江宁第一次看到这小院儿的全貌,江宁站起身来,已经到了朴刀的攻击范围之内。
手中的突火枪迸射出的火药,直接将老大的胸膛轰成了肉泥,巨大的冲击力,将进攻的老大冲倒在地,朴刀从手中滚落,摔在脚下的石板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大哥……你……你干了什么……”那彪形大汉此刻哪里还顾得上男女之事,三步并作两步冲将上来。
江宁并没有让老大倒在地上,而是上前一步,扔掉了突火枪,左手一架,右手的匕首抵在了喉咙处。
“站住……”
江宁大喝一声,这老大本就瘦弱,此刻中了一枪,没死也只剩下半条命,口中不断的吐出鲜血,靠着一股毅力强撑着没有昏死过去。
这一声,宛若雷霆,在长廊的小院之中回荡,那大汉再不敢往前一步,双手握拳,睚眦俱裂。
“你干了……什么……干了……什么……”
“你瞎?”
“他娘的,我草你八辈祖宗……”
“有种就来,来啊……”
江宁瞪大了眼睛,右手的匕首又深入了一分。
“啊……大嫂……狗子……”
“啊……”
月光之下,那彪形大汉的面容逐渐扭曲:“你知道我们是谁?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
“是谁?太岁?就你们这些杂碎,也配?”
“老子看走了眼,看走了眼……”
这一窝匪人,被江宁劫持的叫张毅,彪形大汉叫张恒,两个人乃是杭州有名的人贩子,专干些杀人越货绑票的生意,那人钱财与人消灾,这些年来手上的人命没有三十也有二十了。
本以为一个文弱书生,一个卖菜少女,抓的时候没有丝毫抵抗,根本不是绿林中人,张毅只是喝了一杯酒,张恒只是进屋脱光了衣服,却成了现在的局势。
“你放了我大哥,我张恒放你一条生路……”张恒握住手中的短刀,双手发颤。
“你不会放了我的,我知道……”
“放了我大哥……我张恒说话算话……”
“再走一步,我就杀了他……”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威逼利诱
无论是哪朝哪代,人格这个东西往往都是最为廉价的。
若是汉高祖信守诺言,居于蜀地,自然不会有大汉王朝;若是刘备还了荆州,也就不会有后面的三国两晋的战乱时代,历史上这种用人格信使担当的担保不胜枚举,可又有哪一次是真正的按照人格担保得来呢?
江宁学的是历史,这种话在他听来,就像是一个孩子说:“我保证不告诉老师。”是一样的,所以江宁笑了笑:“二月二十八,我朋友吴启凡家中父母病故,我帮忙去奔丧,二十八走,三月初三到,三月初十起程回家,路上遇到了山匪,吴启凡被杀,我侥幸逃过一劫,被官兵所救,这才回到了杭州。”
温学海从袖中拿出了一封信,打开来在江宁眼前晃了晃:“你说的这些我都知道,也知道这都是假的,我要听的,是真相。”
“你和长平公主同一天失踪,公主一日一夜后被一个女子送了回来,你却没有,你消失了二十三天,今天早上才回来,你若是说是巧合,如果你不知道我,不知道公主,甚至和夏王爷没有交集,我会相信这种巧合,可是现在来看,根本不是巧合,你们失踪,是一起的,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带走长平公主?带走她,你又干了什么?”温学海的语气逐渐加重,变得极为严厉起来,就像是登山一般,登山山顶之后,陡然间峰回路转,用无可置疑的语气,想要将事情坐实,再配上那种刀尖上舔过血的威压,若是一般人,定受不了这种压力。
可这种局面对于江宁来说,极为常见,每一次谈判都是这样,无论对方世家多大压力,只要没有一锤定音,没有绝对的证据,一切都还是猜测,要想把猜测变成既定事实,只能靠他的肯定和犹豫。
“我是认识长平公主,也认识夏王爷,甚至认识毕驸马。”江宁顿了一息,以免因为过于流畅,露出破绽,温学海是个审讯的高手,这一点方才就已经体现出来了,只有高手,才会将空间放大,造成心理上的压迫感,再把猜测用事实的口吻说出来,造成这就是事实的假象,通过强大的压迫,达到目的。
随后,江宁继续道:“认识能说明什么?你所说长平公主失踪一事,我也是刚刚从你口中知道的,至于失踪了多久,发生了什么,与我有什么关系?此事我的确参与其中,但也是受夏王爷所托,你若是不信,可以去王府或者驸马府问一问都可以。”
其中的圈套,江宁自是知道得清清楚楚,他只是在将他所知道的说出来,至于温学海问得什么,根本不用去管,一旦按照温学海的提问回答,定然会落到他的圈套里。
“是吗?看来你真以为我羽林卫是吃素的……”温学海冷冷一笑,转过身去。
身后的鲁有道猛地一拳轰出,朝着江宁的小腹轰去,鲁有道功夫不弱,否则也不可能和温学海拦住五名刺客,江宁虽然是在锻炼身体,可重伤刚刚痊愈,根本无法抵抗这一拳的威力。
“轰……”江宁在这一拳之下,小腹感觉一阵扭曲,一股火辣的炙热之感从腰腹之间传了出来,喉咙一甜,一股血水从口中喷涌而出。
“娘的,真以为你是个书生,老子就不敢动你?老子杀你,比踩死一只蚂蚁还要简单。”鲁有道上前,又是一脚,踹到了江宁的身上。
这一拳一脚的力道把握得极好,江宁整个身子如同蜈蚣一般蜷缩着,那股令他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痛苦瞬间传遍全身,这人的功夫,果然远非那些山野匪寇所能比拟的。
“呼……”江宁的脸,已然是通红,汗水在一瞬间浸湿了衣衫,吐出一口气,才勉强地站起身来,看着鲁有道。
鲁有道也是微微一愣,一个书生,怎么会能挨了他一拳一脚还能站起身来?在这种环境下,应该早就招了,同样好奇的还有温学海,他见过的书生不少,御史台还有翰林院的书生,才气比眼前这位还要大,鲁有道一拳之下,告诉他们讲道理是没有用的,谁的拳头硬,谁就是道理,他们都会老老实实地交代,甚至有时候还能有意外惊喜,所以他最看不起的就是所谓的文人气节。
天下人都怕读书人,温学海却不怕,所以在江宁提醒他这里是东林书院,是四大书院之一,是读书人的地方的时候,他丝毫都没有在意。
“他娘的……”鲁有道啐了一口,身后的两把板斧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出现在了手中,一步上前,却被温学海拦住。
“大哥,这鸟厮……”
温学海仍旧没有松手,鲁有道只得退后一步,但仍没有收回板斧,好像随时都有可能冲出去,将江宁劈成两半一样。
温学海看了江宁一眼道:“江宁,我从不相信什么骨气,所谓骨气,是因为你失去的没有得到的多,世间总有你求之不得的东西,只要能够得到,无所不用其极,这就是骨气,说,你想要什么?你得不到,我可以帮你得到,我帮不到,我会找人帮你得到。”
“金钱?我让你做杭州,不,浙南府最有钱的人,不再受地位的束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温学海说着,又看了江宁一眼。
“地位?我知道你与太守府有些过节,让那个傻儿子给你道歉,保你在杭州无人敢惹?或者是四品的朝廷命官?”
温学海第三次看江宁,又道:“或者送你想去的地方,金钱美女,取之不尽用之不竭,只要你告诉我想知道的,我所说的,随你挑,对了,你是读书人。”
温学海微微皱了皱眉,右手的食指摇了摇,在江宁身边走了两步停下来:“四大书院,想坐哪个位置,你也可以挑。”
江宁皱眉忍着剧痛道:“我若是知道,自然会告诉你,可是,我不知道,你就是让我去当丞相,我也不知道,再者说了,我想要的,你……给不了……”
“给不了?哈哈……”温学海哈哈大笑起来,身后的鲁有道也大笑:“你这厮,说些什么浑话,当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在京中也未曾有哪个翰林御史与我大哥这般说话。”
“当然给不了,所以我自不必说,要杀就杀,今儿若是你杀不了我,温学海,此仇我江宁定然要报的。”江宁眯起双眼道。
他不会放任任何一个对他产生威胁的人,这样的日子他过够了,他敢说这句话,就是笃定了温学海就算是中郎将,也不敢在这里杀人,或许可以跟王爷、驸马交代,但此地是什么地方,此地是东林书院,四大书院之一,只要他死在这里,天下读书人就没有一个是安全的,今日杀一个江宁,明日还有第二个、第三个江宁,是杀不尽的,温学海如此年纪就能够走到这个位置上,这一点他自然是能够想到的。
威逼利诱也好,严刑拷打也好,不过是想要一个答案,这两天两夜有可能发生了很多事情,任何一件传出去,都可能会治他的罪,这一点,江宁也知道。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书院可以为你做主
“报仇,哈哈……”温学海又笑了起来,这一次除了身后的鲁有道,还有负责看守的六名羽林卫,或许这是他们今年,不,近几年以来听到的最搞笑的笑话了。
羽林卫负责监管皇城安全,最常用的罪名就是谋反,无论是谁,也不想与这两个字沾上关系,什么事情都可以有缓和的余地,唯独这件事,是没有丝毫余地的,但温学海就掌管着这件事,只要他想,可以给任何一个人安上造反的罪名,所以在京城,没有人会想着惹他,从来都是与羽林卫找别人的麻烦,却没有人敢找羽林卫的麻烦。
所以当他们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才会笑起来,一个小小的赘婿,一个一拳一脚都受不了的书生,连这间屋子怕是都走不出去,还要报仇?这就好像一个刚刚学会走路的孩子,朝着一个十几岁的孩子挥拳头一样,无论你怎么努力,这种差距都是不可避免的存在的。
“想要报仇,得先看看你能不能活着走出去。”温学海脸色陡然间阴沉下来,朝着江宁冷声喝道,这一刻他想要杀了江宁,他的仇人不少,但没有一个人敢说出报仇二字。
“你杀我?总要有个罪名吧。”江宁道:“当真以为你只手遮天了?”
“还嘴硬,呵呵,很好,废话说了不少,本以为你是识时务的,没想到我看错了你。”温学海转过身去,身前的鲁有道嘿嘿一笑,举起板斧朝着江宁劈来。
江宁心中大骇,这一幕的确是出乎了他的预料,温学海,羽林卫中郎将。
“住手,当我这里是你们羽林卫吗?”一个声音爆喝而出,大门被一人推开,门口的两个羽林卫拦不住,也拦不住。
鲁有道的斧子停在了江宁三寸之外,没有再劈下去。
温学海扭头,皱眉,旋即笑着转身,拱手道:“程院长,几年不见,越发矍铄了……”
“还知道我是程院长?可还知道此地是东林书院?”程茂勋冷哼喝道,走到了大厅之内,江宁身前。
东林书院杀人,杀的还是他东林书院的藏书阁执事,此事若是传扬出去,不仅仅是东林书院名誉受损,四大书院的排名怕也是要跌到最后了,先不说这江宁是王家的赘婿,他与王公庸交情颇深,就单单是江宁与毕成安和夏康之间的关系,他也不能让江宁死在东林书院。
温学海在京城见过程茂勋,四大书院的院长齐聚京都,也是五年前的事情了,官家亲自召见,更是授予了莫大的荣耀,虽然品级只有四品,但是一道折子上去,就算是左相怕也不能视而不见,他身后可不仅仅一个东林书院这么简单,而是浙南、宁山、锦州三府的读书人,所以羽林卫不敢拦,也拦不住。
身后黄子平也随着走了进来,站在了程茂勋身后,这已经意味着,东林书院已经知道了此事。
“当然当然。”温学海笑道:“江宁的事情,有些大,我想,程院长不介意我把人带走吧。”
那一句“可还知道此地是东林书院?”已经表明了态度,温学海在官家面前混迹多年,若是这点分辨的能力都没有,那根本活不到今日,故而也说出了他的意见。
“江宁已是我东林书院藏书阁的执事,你要将人带到哪里去?”黄子平问道。
“这厮不老实,我们带回京都,自然是要审讯,我们怀疑,他意图对长平公主不利,程院长,我鲁有道是个粗人,但也知道,事关皇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参与的。”鲁有道收起了板斧,知道今日在这里是杀不成江宁了,说话的对象,也换成了程茂勋。
温学海接口道:“程院长,你知道我温学海,在这种事情上,是从来不会说谎的,从京城到这里,本来只要半个月,我们却走了四十天,来的时候五百人,羽林卫也就三千人,官家派出五百人,长平公主在官家心中的位置,我想我就不必多言了吧,可现在我们只有三百人,一路上经历的事情,我也不用多说了吧,说起来,这件事情与你东林书院也脱不得干系,别人不知道,就当真以为我不知道?兹事体大,我要把江宁带回去。”
程茂勋眉头紧皱,他要的,不过是不能在东林书院杀人,至于在什么地方杀,死的是谁,这些他都不是很关心,正如温学海所说,此事已经不仅仅是东林书院能够掌控的了的,羽林卫死伤的二百人要有个说法,而江宁这时候闯了进来。
江宁这时候才真正的明白过来,就算今天他发现了没有来,早晚也会被羽林卫抓住,因为他们需要一个理由,一个立功的理由,一个为死去兄弟讨回公道的理由,无论路上发生了什么,都要有一个说法,而现在他,一个赘婿,一个没有半点功名的读书人,是最后的羔羊。
“江宁,兹事体大,你若是知道些什么,尽管说出来,你是我书院的人,若是真受了冤屈,书院自会为你做主。”程茂勋道。
江宁听到这里,不由得觉得有些好笑,为什么是书院做主?为什么是他知道些什么?
但此刻程茂勋无论是为书院还是为了他自己,能够说出这么一句话,已经着实是不容易了,江宁捂着胸口道:“多谢程院长,只是,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若是随意编个什么故事,岂不是犯了大罪?轻重缓急,江宁还是知道的。”
说出这些话,并不是江宁是何等的视死如归,他也怕死,刚刚学习了八荒六合的功法,还没有体会一把做武林高手的感觉,怎么能死在新手村呢?但是陆羽彤的事情,的确是不能说,而不是不敢说,事关一个女子的清誉,就算是换做一个寻常女子,江宁也不会说的。
自然他也想过不说的话,随之而来的后果,被押回京都,死在大牢之中,做一个孤魂野鬼,也想过程院长力排众议,救下他来,可他们二人没有交情,就连这个所谓的执事,也是看在岳父大人的面子上。
可到了京中,或许夏老和毕老会说说话,但事关长平公主,二人帮与不帮是一说,帮多帮少也是一说,或许,此事二人已经是默许了,否则,为何是夏强军去叫的他?
想到此处,江宁觉得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控,事发突然,温学海的到来,将原本平静趋于平静的生活搅的天翻地覆,面对张恒张毅,他可以突然发难,还有一线生机,可对面是羽林卫啊,相当于北京卫戍区武警部队,那是干什么的?什么身手?江宁心知肚明。
或许程锦云在的时候,可以拼上一拼,劫狱或者劫法场,但是她身上也背着朝廷的命案,身后还有一个黄英寨,会不会为他冒险,也是另外一说,变数颇多,但也是没有丝毫的变数,现在就像是走进了死胡同,看不到一丝一毫的希望。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公主驾到
陆羽彤?这一切是不是陆羽彤的安排?看着这些人,江宁忽然想起了陆羽彤,她是唯一一个知道他知道所有事情的人,所以她才是最希望江宁永远都闭上嘴的人,可下面发生的事情,却大大出乎了江宁的意料之外。
“看到了?对于这种人,只能带回去。”温学海笑着走到了程茂勋的身边,扭头扫了一眼程茂勋。
程茂勋皱眉叹口气道:“江宁,你……哎……”
这一声叹息,江宁便已经知道程茂勋放弃了,甚至连争取一下的缓冲都没有,就这么直接放弃了。
“抓起来……”鲁有道厉声喝道,身后的两个羽林卫已经动身,朝着江宁走来。
“住手……”一声娇喝从影墙之后传来,两道身影走过影墙,朝着大厅而来,那两个羽林卫也在这一声怒喝之下,停住了脚步,不敢上前分毫,鲁有道原本嘲讽的面容瞬间耷拉下来,双手将板斧别在身后,朝着温学海看去。
那温学海牙关一咬,紧皱的眉头呼地舒缓开来,他本来打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让江宁把知道的都吐出来,因为在他看来这不是巧合,城中的线报的消息不会错,那么江宁定然知道些什么,只要能够得到,长平公主……
一个书生能有多难对付?读书无非为了两个目的,一是权,考取功名,光宗耀祖,二是钱,这种人他在京城见得太多了,不到半柱香,就什么都招了,再不济,恐吓一番,总有在乎的人或者事情吧,再者就是自己的命了。
所以从一开始,温学海就不认为江宁能够翻起什么大风浪,最多也就是一炷香的时间,他就能够得到他自己想要的。可江宁鲁有道一拳一脚,竟然还没有招,威逼利诱,也没有丝毫感兴趣的样子,之后程茂勋的出现,告诉他不要在书院搞事情,那么好,带回京城去,到了那里,再无一人敢为江宁说一句话,对于江宁而言,无异于鬼门关,这种无形的威胁,就像是黑暗之中的一把尖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出现,才是最为致命的。
但是江宁什么都没有说,或许的确是巧合,或许这件事情已经重要到江宁就算是死,也不会说出半个字,那么这件事情,应该是重要到极点的,温学海当然是倾向于后者,他手里没有问不出来的话,今天的江宁,是第一个。
当他看到长平公主出来的时候,这种想法更加确定了,江宁?一个赘婿?一个书生?需要长平公主出现保住其性命吗?不,不需要,在他看来,江宁不足挂齿,就算为当初长平公主的事情他出了力,也不至于如此,长平公主是什么样的人,他再清楚不过了,高傲、自信、美丽,静若处子动若脱兔,好像这世界的所有优点都在她的身上,京城所有的男子都有可能拜倒在她的裙下,几年前有一个花魁引起了轰动,在他看来,长平公主更在那花魁之上,或者说,二者都是各自领域的佼佼者,只是所属的气质不一样罢了,所以,江宁一定知道什么……
“臣……温学海……拜见公主殿下……”
“拜见公主殿下……”
屋内的羽林卫,尽数随着温学海跪拜在地上。
“拜见公主殿下……”程茂勋和黄子平是书院的人,可以不行跪拜之礼,但也要拱手行礼。
江宁见到陆羽彤的时候,最后的一丝生机被堵住,陆羽彤不出现,或许他还能够争上一争,现在,已经坐实了温学海所说,他知道一些事情,这些事情,已经重要到陆羽彤出面保下他,而他之前的猜测,无疑是错误的,若此事是陆羽彤主导,她不会出现,她只要出现,就一定会保江宁。
江宁的命是保住了,但是却也输了……
“拜见公主……殿下……”江宁拱手。
陆羽彤身后,跟着的是齐梦云。
二人本就是故交,在京城期间,齐梦云便是住在了长平公主府的,温学海一到杭州,便直奔柳记,将陆羽彤接了出来,柳思思还不知道怎么回事,陆羽彤说去就回,柳思思也知道这些人穿的衣服是羽林卫,自是不敢阻拦,羽林卫也留了人在柳记的后院,负责柳思思的安全。
温学海的到来,也预示着陆羽彤已经安全,虽然危险随时都可能出现,但已经不用如之前那般躲藏,与温学海一同前来的,自然是有毕成安与夏康二人,夏强军与温学海交接之后,拿着京兆府的通牒,也算是完成了任务,回去之后好交差,可随后温学海让他帮忙,也顺手帮了,虽然知道应该不是什么好事,但在书院,应该不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情。
可到了此地,一看这架势,心中便凉了半截,江宁为人爽快,对功名利禄如过眼云烟,很合他的脾气,这样的人被这么折腾,他于心不忍,这才到了陆羽彤与齐梦云之地,被拒之后,朝着窗户大口了一声,他也是有功夫在身,这一嗓子虽然不大,但是想要屋里面的人听到,已经足够了。
陆羽彤正和齐云梦畅谈姐妹之情,一别数年,自是有不少心里话要说,当然也提到了江宁。
齐云梦拿出那两首词给陆羽彤,陆羽彤也是极为赞赏的,京城之中风流雅士不少,可就如柳如是,也不能与这两首词比肩,其中才学,可窥一二,齐云梦也是看江宁才华横溢,做事情也有极大的创新,藏书阁的改革,臭豆腐的引入,也是特立独行,对于创新,她还是极为支持的。
可当陆羽彤对她谈起臭豆腐的制作如何辛苦,每日走街串巷如何劳累,推销商品如何受尽白眼,如数家珍一般,便觉得眼前这陆羽彤此刻才算是真正的到了人间,而不是在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子了。
“江宁被中郎将抓起来了,就在程院长大厅内……”
窗户外传来了这一声粗犷的喊声,陆羽彤的声音戛然而止,面色微变,双手握住了裙角,坐在椅子上皱起了眉头。
江宁这两个字,就像是她的逆鳞,她不知道应该怎么做,被温学海抓住,只有一个下场,她也知道,杭州城中必然有温学海的眼线,她失踪了两天两夜,回来的时候是什么样子,她心中很是清楚,虽然换了衣服,但是头发散乱,完全不应该是她有的样子。
所以有很多种可能性,温学海会怎么对江宁?严刑拷打还是威逼利诱?自是没有羽林卫做不出来的事情了。
“中郎将?就是那个温学海?他抓江宁做什么?”齐云梦疑惑道。
陆羽彤站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走吧,我们若不去,恐怕他是活不成了。”
齐云梦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在东林书院杀人,东林书院的名声也会随着消散的,这可比人命要珍贵得多了。
陆羽彤也想过要杀了江宁,只有杀了江宁,她经历的事情才会永远不会有人知道,可是江宁毕竟救了她,在那种情况之下,仍然没有抛弃她,难道江宁是喜欢她?
陆羽彤走到门口,忽然想到了喜欢,她值得天下男子喜欢,也配得上天下男子的喜欢,但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天下男子喜欢,唯独江宁不会。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鸡腿公主还是鸡翅公主?
这一天是神武八年二月初十的夜晚,月明星稀,鸦雀还没有从南方飞回来。
两道人影顺着山路跌跌撞撞地朝着正北的方向走去,这里的温度明显要比杭州高一些,而谢必安也是从北方登山而来的,所以杭州城应该在北面,只是现在他受伤太重,今晚怕是无法回到城内了。
陆羽彤此时已经是劫后惊魂,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公主不公主的身份,此刻对于江宁,只剩下感激之情,扶住江宁,一步一步的朝着山下走去。
走走停停,二人已经是一日一夜没有进食,陆羽彤的双腿已经肿了起来,走到山下,有一处破庙,二人便进去稍作休息。
江宁就这么昏沉地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靠在残破的石像之下,露水早已经沾湿了浑身血腥的衣服,肩膀之上微微一麻,低头看去,却是陆羽彤枕着他的右肩睡着了,左臂之上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一双修长的睫毛上,也挂着蒙蒙的白雾,双手搂住了江宁的右臂,不知道是伤势造成的麻木还是这一夜被枕麻了,胸口还在阵阵作痛,而陆羽彤身体随着呼吸起伏,在江宁看来,绝对是无比香艳的一幕,但此刻却无暇顾及这些。
“喂……醒醒……”江宁晃了晃左臂,此时已经是日上三竿,再不吃些东西,怕是还没到杭州,就饿死在半路了。
“恩?啊……”陆羽彤睁开双眼,却看到自己挽住了江宁的手臂,胸口紧贴在他右臂之上,惊呼一声,将江宁推来。
江宁此刻哪还有半点力气?被陆羽彤一推,直接摔倒在地上,龇牙咧嘴地喊道:“你疯啦?”
陆羽彤这才意识回来,急忙拉进有些残破的衣服,想要去扶江宁,可有些不好意思,就蹲在那里,不知该如何是好。
江宁喝道:“把我扶起来啊……”
“噢……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陆羽彤急忙去扶江宁,将江宁扶起身来,又道了歉,真是个做错事的小姑娘。
江宁没好气道:“哎,真是上辈子欠你的,你说你金枝玉叶,我连狗屎都不如,怎么会欠你的?”
陆羽彤面色绯红,她何曾有过与一个男子如此近亲过?
江宁说完,便朝着庙外走去。
陆羽彤急忙拿起地上的包袱,里面有两套江宁从谢必安身上和土匪窝里拿出来的两套衣服。
“你在这等着,我去弄些吃的。”江宁强忍着疼痛,朝着庙外而去。
陆羽彤一屁股坐在了庙前的台阶上,看着江宁朝着一边走去,直到江宁消失在眼帘,才忽然间紧张起来。
“他不会自己跑了吧……”陆羽彤心中极为紧张,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不一会儿只能安慰自己:“没事没事,不会的,他肯定会回来的……”
这种情绪像极了妻子害怕丈夫不回家,可这时候的她却丝毫感觉不到,只是这荒郊野岭的,她一个女子在这里,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当真是感受到了实实在在的绝望。
“真是该死,要是我能走出去,一定杀了你……”陆羽彤托着下巴看着江宁消失的地方:“你见我最丑的事,你碰了我的手,你碰了我的身子,你丢下我不管,哪一件都足够让你死一百次……”
“杀了你杀了你……”陆羽彤自言自语道。
“我还没有成亲呢,还没有孩子呢,我不能死,不能死在这……”
“变法还没有成功,将军府和左相还没有倒台,我不能死……”
“啊……江宁,你给我滚出来,不杀你,不杀你了……”
也不知道想了多少种杀死江宁的方法,远处出现一道身影,走得有些慢,肩膀上却扛了两只鸡,前后摇晃。
“回来了回来了……”陆羽彤猛地站起身来,也不知道是不是蹲的时间太久了,竟有些头晕目眩,一个踉跄,差点儿没有从台阶上摔下来。
不过站稳脚跟之后,朝着江宁跑了过去。
江宁见状,皱了皱眉头,急忙摆了摆手:“我说你能不能消停会儿?我现在还受伤,赶紧吃点儿,赶紧回去,我坚持不了两天。”
江宁面色煞白,很显然,这两只鸡费了很大的力气。
陆羽彤停在了江宁身前,原本有些高兴的表情刹那之间被江宁扫得一干二净,可江宁有伤,也不敢动他,免得死在这荒郊野外,她也回不去。
破庙里有一口井,虽然荒废了,但还能用破木桶打出些水来,江宁烧了热水,这柴火自然是陆羽彤去拾的,原本的纤纤玉手,现在已经磨破了好几处,虽有怨言,但也只能忍着。
将鸡用热水退了毛,用稻草和泥巴裹了之后,埋在火堆里烤了,虽然没有调料,但总是能充饥的。
“你不吃?”江宁拽下一个鸡腿,递给陆羽彤,鸡腿上的油脂随之滴落,散发出诱人的香味。
陆羽彤摇了摇头,她吃东西,向来是讲究的,官家从御膳房拨了三个厨子去了长平公主府,早晨的六菜三粥,中午的四荤四素,晚上的燕窝银耳,每一道菜都是精挑细选的材料,无论是在什么时候,都能够吃到想吃的东西。
“不吃?等着饿死吗?”江宁将鸡腿放在一边,用仅能用的右手抓起一块儿肉来,咬了下去。
“我们还有肉吃,天下有多少人连一口粥都喝不上?匪患、强盗大都是官逼民反的,你是公主,身居大内,或许对于这些很陌生,吃的是山珍海味,喝的是琼浆玉露,也是,这种土法子做出来的东西,你可能看不上。”江宁哂笑一声。
陆羽彤却是不高兴起来:“你凭什么说我看不上?不就是说我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吗?本公主今天吃给你看……”
陆羽彤的改革之策,便是要富民强兵,虽然暂时是失败了,但也不允许江宁这般说,拿起鸡腿,一口咬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太饿的原因,这一口下去,竟然唇齿留香,一种说不出的味道,气氛反倒有些尴尬了。
江宁笑了笑,将另外一个鸡腿也撕了下来,递给了陆羽彤。
“真是个累赘……”江宁看着陆羽彤一手一个鸡腿,忽然想笑,对陆羽彤道:“你还是别叫长平公主了,叫鸡腿公主吧……”
陆羽彤停下口中咀嚼的鸡腿,眉头一皱,看着另一只手拿着的鸡腿,猛地塞到了江宁的怀里:“谁是鸡腿公主,你是鸡腿,你是鸡屁股……”
“宁当鸡头,不做凤尾,这句话已经说了,我是鸡头。”江宁笑道:“既然你不喜欢吃鸡腿,那吃个鸡翅吧,鸡翅公主也不错。”
说着将鸡翅递给了陆羽彤。
“谁说不喜欢,就吃,就喜欢,气死你,气死你……”
“你为什么不杀了我?”江宁突然问道。
陆羽彤面色也变得凝重:“之前想过要杀你,你知道的太多了,留着你,或许还有用,现在命是我给的,除非我想让你死,否则谁也杀不了你。”
“奥,那看样子我还能多活两天了……”
“最少能活到杭州城吧……”
“对了,这叫什么?”
“这么?叫花鸡……”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坑我?
陆羽彤的心跳,有些快,脚底有汗,双手却是冰凉。
“起来吧,在外不必多礼……”
“谢公主殿下……”
温学海和众人起身,却见陆羽彤径直走到江宁身前,看着江宁煞白的面容和嘴角的鲜血,不禁皱起了眉头。
旋即,从袖中拿出一个白色手帕,递给了江宁。
“公主……”温学海想要伸手拦住陆羽彤,他很清楚这个举动将会给江宁带来的什么,也很清楚这个举动给他带来的是什么,不仅仅刚才所有的动作都白费,而且……
陆羽彤侧过头来,冷冷的问道:“怎么,中郎将有什么事吗?”
一个简单的疑问句,除了程茂勋和温学海,所有人都以为这是一个简单的疑问句,你拦住我,是不是觉得此时不妥?
可是陆羽彤是谁?是长平公主,是官家的妹妹,她做什么事,什么时候需要一个中郎将指手画脚了?觉得不妥?那什么才是妥当的?威逼利诱还是严罚酷刑?可这些刚才才她来之前不是已经做过了吗?那么还有什么是不妥的?
温学海额头渗出了一丝汗水,本以为此行,会在长平公主心中占据一席之地,却没想到,自己一个月的努力,拼死来救,还不如一个一无是处的江宁,他不服,但没有丝毫办法,只能低着头。
江宁看着陆羽彤,略微有些疑惑。
陆羽彤转过脸来,笑道:“我说过,你的命是我的,除了我,谁也不能杀你,能杀你的人,只有我。”
什么时候说的?除了江宁,怕是没有人会知道了,江宁认为他只是做了他应该做的,他所表现出来的,也是他对这个娇生惯养的公主最真实的态度,并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对陆羽彤来说,却并非如此。
没有人能会讨厌她,没有人敢抛下她,没有人敢一见面到最后都没有一句好话,没有人救过她,没有人趁机占她的便宜,没有人因为她是公主嫌弃她。可是江宁将这所有的事情都做了一遍,嫌她拖后腿,嫌她挑三拣四,嫌她自以为是,她很奇怪,为什么有人能够写出“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又能够对她视而不见,甚至避而远之,看现在的情况,江宁什么都没有说,在温学海手中什么都没有说,那就真的不用死了。
“拿着,这是命令……”陆羽彤的脸又转为冰冷,右手又朝前递了递:“算是你护驾有功的奖励。”
“快拿着吧,公主殿下可是很少赏赐东西。”齐云梦也是女儿之身,自是看到了其中的猫腻,接过手绢,递到了江宁的手中。
“完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咯……”江宁心中暗自叹气,虽说齐云梦一句“赏赐”将手绢从儿女情长之中拔了出来,变成了单纯的上下级的关系,但是别人怎么看?
无论如何,手绢已经在江宁的手中了,擦了擦嘴角的鲜血,放入了袖中。
“云梦,思思的事儿,就拜托你了。”陆羽彤笑着拉起齐云梦的手道。
齐云梦笑道:“公主殿下放心好了,既是你的姐妹,自然也是我的姐妹,有我在杭州,你就放心吧。”
“恩……”陆羽彤转身对温学海道:“现在启程吧,在杭州也有些时日了。”
温学海微微一怔,旋即咬了咬牙,手一挥道:“准备一下,出发。”
鲁有道也极为无奈,温学海的这点心思他还是知道的,见公主这般,也不敢多说什么,带着人出了门,备好马车,等公主出来。
“程院长,江宁在东林书院任职,我还是很放心的,东林书院风清气正,又有不少才俊,相比日后的大比,定能取得一个好名次。”陆羽彤微微道。
程茂勋却是连连拱手:“公主谬赞,程某何德何能,能担任院长一职,全赖陛下信任,公主抬爱,自当为国家培养经世之才,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程院长和诸位教习留步,羽彤就不叨扰了。”陆羽彤说完,便转身朝着门外走去。
江宁手中拿着手帕,心中却有种说不出来的滋味,这手帕此刻就像是烫手的山芋,扔都扔不掉。
到了门口,陆羽彤转身又道:“对了,今日的事情,就在此间了。”
“恭送公主殿下……”程茂勋与黄子平还有齐云梦朝着陆羽彤行礼。
江宁却没有动,三人看了,已然知道江宁与公主交情非同一般,虽然不知道江宁是如何办到的,但能够出面保住他,不给温学海一点面子,确实是有些意外,最后那一句话,更是不想让今日的事情传出去,对江宁造成不必要的麻烦,如此替江宁着想,也算是用心良苦了。
陆羽彤朝着江宁微微一笑,转身离去了。
江宁没有动,也没有笑,更没有行礼,不知道陆羽彤到底是捉弄他还是真的想要他完蛋,给个手绢?给几万两真金白银的不香吗?给一个免死金牌之类的也行啊,一个手绢,当真是玩儿他呀……
“该死,真就不出来送送我?”陆羽彤喃喃道:“也罢,总算不用看脸子了,你走你的独木桥,我走我的阳关道,两清了。”
想到这里,陆羽彤微微笑了笑。
“呵呵,老弟好福气啊,能得公主赏识,想必那两首词定然已经传到洛阳了,若是老弟日后飞黄腾达,可不要忘了书院啊……”黄子平对着江宁拱手笑道,眯起眼睛,却不知道里面是羡慕还是嫉妒。
江宁摆了摆手:“嗨,什么赏识不赏识,她是公主,我是一个执事,之后也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今儿倒是多谢黄院长和程院长了,若不是二位仗义执言,出手相助,江宁近日必定是血溅当场,命运黄泉了啊……”
程茂勋此刻哪里还敢小看了江宁,急忙笑道:“呵呵,你是我东林书院的执事,只要我程某在这个书院做一日的院长,就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不说是你,就是换做我书院任何一个学子,也都会如此。”
黄子平点头,应声附和道:“不错,若不是公主出现,黄某就算是拼了这条命,也不会让那些爪牙得逞的,想在东林书院动手,要问问我黄某答不答应,问问我书院的学子答不答应。”
二人说的慷慨激昂,完全不似方才被温学海挤兑的哑口无言的样子,一边的齐云梦素手抬起,捂住了嘴轻轻笑了笑:“呵呵,只是公主走的时候也交代了,今日的事情就到这里了,出了门,可就什么都没发生过,我想公主殿下也不想在京城还为书院的事情烦心。”
“为公主殿下排忧解难,本就是我们读书人分内之事,齐院长,这点事情,黄某还是能办到的……”
“不错,读书人,讲究的就是气节。”程茂勋点头道:“今日起,江宁老弟就不要在藏书阁了,升到齐院长的副手,协助齐院长管理立人书院吧……”
“院长……”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自然灾害
“你说她……她是……”柳思思坐在二楼靠窗户的地方,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宁,不敢相信江宁说的话。
江宁点了点头:“没有错,是的,长平公主……陆羽彤……”
柳思思紧绷的精神在这一刻猛地松懈下来,像是泄了气的皮球,双手抱着脑袋不住的摇头,口中喃喃道:“完了完了……”
“本以为她只是富贵人家或是官宦子弟,怎么会是长平公主?”柳思思看着江宁抱怨道:“我还让她做臭豆腐、洗碗、拉生意,就连,就连这店都是她盘下来的,完蛋了完蛋了……”
“难怪她走的时候还来找我一趟,难怪是羽林卫护送,想来也是,除了皇亲国戚,谁能用的动羽林卫啊……”
“她还来了一趟?”江宁笑道:“看来你们交情不浅呐,临走的时候她还嘱托齐云梦多多照顾你,想来应该不会记仇的。”
“哎,就算记仇,也没办法了,事到如今,只能听天由命了……”柳思思默默的扭过头去看着窗外的玉带河,没曾想她竟然和长平公主一起生活了一个多月,不过她那种皇亲国戚,应该很快就会忘掉这里了。
此时已经是三月初八,陆羽彤离开的第三天,江宁来到了柳思思的店中,自上次被绑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柳思思刚开始也是很着急的,甚至于有去王家打探消息的冲动,可每每接近王家,看到那两栋小楼,却又止住了脚步,她应该以什么身份出现?朋友?要问些什么?江宁在家吗?去了哪里?都不合适。只能折返回来。
后来陆羽彤回来之后,那人告诉她,江宁只是受了伤,没有大碍,悬着的心这才放下来,专心经营着生意,如今臭豆腐的金字招牌已经打了出去,店里生意红火,再加上江宁之前传授的几道炒菜,基本上成了必点之物,店里已经招了十名店员,还不算掌柜和厨师,在杭州城,也算是小有规模了,但到了中午和晚上,少说也得翻个三四桌。
前两日还盘算着这样下去,一个月的时间拿出来的彩礼,应该也就差不多了,想着平儿找了个好人家,若是店面再大些,就把郑屠和平儿都交过来帮忙,年底的时候就想那些大商户一样分红,怎么着也比现在挣得多,寻思着找个合适的机会与平儿说一说,却在今天早上见到了江宁。
见到江宁,看到他平平安安,心中自是欢喜的,但听江宁说到了陆羽彤的身份,却着实是吓了一跳。
江宁现在倒是散人一个,除了坚持不懈的修炼六合八荒的第一重之外,书院挂了名,每日去走走逛逛,在藏书阁座座,也算是修身养性了,倒是那个叫王石的家伙,每日孜孜不倦的读书,着实让人有些意外,不过想想,想要出人头地,可不就得读书吗。
阳光在东南方转过来,酒楼之中已经被阳光洒满。
“当真如此?”
江宁吃完最后一口臭豆腐,隔壁一桌的一名男子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当发现自己的失态引来了众人的围观之后,急忙闭上了嘴巴,小声道:“当真如此?”
“千真万确,如今多事之秋,你忘了前些十几日,那位还没有商人的知县,命丧荒山的事情了?”
江宁朝着一边扫了一眼,这一桌坐着的都是杨家的几位掌柜,其中三个江宁听王若烟说过,杨家在杭州的生意一家独大,几乎是王家的三四倍,可以说基本上不会把王家放在眼里。
杭州的商业在江宁看来,虽然还没有达到南宋那种巅峰的时刻,但也差不太多,至少表面上看到的繁荣,是中国封建王朝从未达到过的,无论是建筑、衣着、吃穿,平民的富足,才是一个国家经济繁荣的最好体现。
“哎,我可听说,北方大旱,已经有不少灾民从宁州府来了,从宁州府到浙南府,要经过秦岭,秦岭之上盗匪横行,有的灾民半路就被截杀了,那些匪寇也缺粮少食的。”
“官府就坐视不管?”
“嗨,还管什么,灾民少了,他们不是轻松了么?再者说,都忙着赈灾呢,谁会去招惹那些匪寇?”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朝廷赈灾如何了,灾民南下,若是有一天到了杭州,还是要早做打算的啊……”
“话虽如此,也不比太过悲观,宁州府传来的消息,宁将军府已经开始赈灾了,宁大将军亲自坐镇,想必灾情能够控制在宁州府。”
“但愿如此吧,只不过户部的人,应该也快到了吧……”
“嘘……”
几人环视了四周,将这个话题打住。
江宁看着街上,乞丐比他失踪之前,的确是多了些,但还没有到恐慌的地步,当务之急是要把他的突火枪准备好,一把明显是不够的,他还需要一把防身的刀,还有软甲,土地雷,暂且这么称呼吧。
经过张恒张毅和温学海这两件事,江宁对于生死有了全新的看法。
难民?自古以来,洪水、地震、干旱这三件事情,是每一个王朝最为绝望的,每一次都可能爆发农民起义,每一次镇压都伴随着人口的锐减,经济的倒退,外部的侵略,甚至有可能导致王朝的颠覆,信息的对称性直接决定了统治者对于整件事情的态度,这里面又会有王朝的博弈、权利的争夺,甚至更多,而就当前的夏朝来说,陆羽彤主导改革的失败,无疑是保守派占据了上风,所以夏朝现在羸弱的局面还是会存在一个相对较长的时间,这是江宁目前的判断,王安石变法的东西已经出来了,缺少的是一个契机,一个保守派覆灭的契机,这个契机可能来自农民起义,可能来自突厥王庭或者是大元王朝的突袭,甚至像现在的干旱……
一般这个时候,皇帝都会祈雨,做法之类,不过是负高压来的早了,或是厄尔尼诺现象的不规律出现,等到周期过去,自然会下雨的,当然,这些地壳运动、气象灾害、水土流失的基本常识,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无异于天方夜谭,不会有人相信,甚至会耻笑你。
江宁起身,结了账,出了柳记,迎面却见到了一人,此人身穿黑色布衣,手中拿着枪长七尺二寸,枪头八寸的钩镰枪,面容憔悴。
杭州城中出现了钩镰枪,那么此人只可能是金枪手徐宁了。
程锦云刺杀了徐宁保护的郑一恒,徐宁却没有回京城复命?江宁心中想着,日后这家伙是要上梁山的,却是被自己的堂弟骗上去的,经历了张恒张毅二人,听到二人也说要上梁山投奔宋臣江,宋臣江自然是会收下的,江宁知道的宋臣江,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匪寇,若是徐宁去了,岂不是如虎添翼?
想到这里,江宁快步赶上,一把拦住徐宁:“敢问可是金枪手徐宁兄弟?”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金枪手徐宁
这人正是京城京兆府禁军金枪班的教头,金枪手徐宁。
此一行,郑一恒受左相之托,前来杭州办事,安排徐宁从中协助,二人一行来的本就隐秘,一路之上也并无琐事发生,这郑一恒没有别的爱好,就是好色,每隔个三五日便要去青楼狎妓,徐宁自是暗中保护,也敢喝醉,半月到了杭州,可就在到了杭州的第二日,便遇到了刺杀。
他自认他家传金枪法独步天下,各有钩镰枪在手,就算是道上有名的好手,也不敢乱来,可那女子的功夫,已经到了一等一的高手境界,竟能够在太守府十几名好手的围攻之下进退自如,将他以调虎离山之计引出,又杀了个回马枪,他意识到中计便火速回援,可还是慢了一步,女子以吃他一击的代价,将郑一恒当场击杀,而后逃之夭夭,他在城中明察暗访约一个月,竟没有得到一点消息,期间又出了谢必安被杀事件,想必与那女刺客也脱不得干系。
但无论如何,他还是失手了,若是不能拿了那女刺客回去,证明正身,回去之后少则贬职,重则入狱,也无牵挂,若是成了家,怕是要祸及妻儿了,只是家中尚有七十老母,无人赡养,每每想到此处,徐宁恨不得啖其肉,挫其骨,非要千刀万剐了方解心头之恨。
正思量间,却被一个少年拦住,直呼他的名号,除了太守府的几人,每人知道他,更何况自那日,他便离开了太守府,重新装扮一番,暗中打探,少有露面,如何被人一眼认出?
正在徐宁迟疑之际,却见那少年拱手道:“在下江宁,江紫川,久仰徐大哥威名,今日一见,果然是人中豪杰。”
徐宁眉头一皱,此地是杭州啊,若是在京都附近,若你说有人听说过他,自是无妨,莫非他的名号已经传到杭州了?不可能啊……
江宁见徐宁迟疑,小声道:“徐大哥的心事,或许,在下能够帮上些忙……”
此话一出,原本神色暗淡的徐宁忽的眼前一亮,一把抓住江宁的手臂:“你是谁?知道什么?今日不说清楚,休怪我无情。”
江宁旋即道:“在下也是江湖中人,近几日听得徐大哥境遇,感慨颇多,此地不是说话的地方,楼上有雅间,我们边吃边说。”
江宁指了指身边的柳记,徐宁却道:“去我那里……”
江宁微微一笑:“也好,待我拿些酒肉,也好与徐大哥叙叙旧。”
说着,江宁到了柳记之中,要了两斤牛肉,两壶烧酒,朝着徐宁招了招手,便随着徐宁过了夫子街,到了城西一处破旧的小院儿内,关了门,徐宁单手一挥,将枪尖对准了江宁:“说,你是怎么知道的?我应该不认识你。”
江宁晃了晃手中的酒壶:“怕下药?”
江宁呵呵笑了笑,对着两个酒壶各喝了一口:“放心好了,徐大哥武艺非凡,方才应该也看出来我不会武功了,难不成还怕我怕我跑了不成?若我真是想要害你,为何会如此大费周章?太守府和将军府应该都在找你吧,虎贲军已经撤了,说明这件事情已经是个死局,徐大哥若是再这般下去,早晚落得个落草为寇的下场,我来,是给徐大哥指一条明路,你若是不听,这里有纹银百两,你拿去是回京受罚还是落草为寇,路在脚下,您自己走,林教头认识吧?豹子头林冲,难道徐大哥真以为,京城是一个讲道理的地方?”
“呼……”徐宁吐出一口浊气,手中长枪一撤,叮的一声落到了插在了一边,周围的泥土都为之一震,可见其内力浑厚。
“你是如何知道的?”徐宁问道。
江宁坐到了小院儿中的石凳上,将牛肉打开,放在石桌上,喝了一口酒:“边吃边聊。”
徐宁此刻已然是没有办法,正如江宁所说,他没有别的选择,要么回去挨罚,免不了皮肉之苦,甚至他一个小小的教头,京兆府尹一句话,他就有可能人头落地。一个是落草为寇,真正触动他的不是这些,而是林冲。
八十万禁军教头,说白了也就是几万禁军的教头,与他差不了多少,却因京兆府尹高俅的公子看上了林冲的妻子,被高俅算计,雪夜上了梁山,落草为寇,家破人亡,京都,当真不是一个能讲道理的地方。他的事情,恐怕比林冲还要棘手。
徐宁抓起酒壶,咕咚咚一饮而尽,他平素里是不太爱饮酒的,可今日却是积蓄了近一个月的情绪猛然间被点破,也算得上是借酒浇愁了。
江宁见状,也能感觉到徐宁的无奈,转口道:“看来徐大哥是不想落草为寇了,忠君爱国,自是一身肝胆照昆仑,如今那刺客早已逃之夭夭,在不在杭州城还另两说,一个月的时间,足够跑到宁州府或者是锦州府了。”
“可惜,可惜,没能抓住她,若是让我捉住了,定要挫骨扬灰,方解心头只恨。”徐宁咬牙切齿道。
“眼下,徐大哥是万万不能回京都的,若是回到了京都,高大人会怎么对你?死的无论是谁,能够劳动你徐大哥出面的,应该是个大人物,京兆府尹接下了这个活儿,定然是私活,否则也不会只有徐大哥一个人出面吧。”
徐宁没有说话,只是拿起牛肉咀嚼了起来。
“这件事情见不得人,现在事情败露,人也死了,无论是谁拜托了京兆府尹,你感觉,高大人会是那种自己扛雷的人吗?”江宁哂笑一声:“当然不是,最好的办法就是找一个替罪羊,一推二做五,这样一来,他没有一点责任,京兆府也没有一点责任,到时候徐大哥你顶着一个私通贼寇、谋害朝廷命官的罪名,秋后问斩,这种情况出现的几率在九成以上吧。”
“徐大哥混迹京城官场,对于官场比我要明白的多吧,从里都是明哲保身,又有谁会引火烧身呢?何去何从,徐大哥好自为之……”江宁起身,拱了拱手,朝着门外就要走去。
这时候并不能给徐宁太多的反应时间,而徐宁的反应,也正如江宁所料想的那样,在江宁打开一扇门的时候,叫住了他。
“站住……你……你为什么要帮我……”徐宁咬紧了牙关,他不得不说,眼前这个少年所说的,没有半句假话,这也是他没有回去的原因,抓住刺客,只有抓住刺客,才能够将功折罪,可是现在,抓不住啊……
江宁回过头来:“前几日我被匪寇给绑了,想来杭州也不太平,我家中还有一个妻子,又是做生意的,虽然是个赘婿,但也免不了被惦记,再来个绑票的,或者是把我家人给绑了的,我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徐大哥武艺高强,只想着与徐大哥交个朋友罢了,我家中还缺一个保安……额……也就是高级护院,徐大哥若是能来,自然最好不过。”
“笑话,我堂堂金枪班教头,岂会为一个赘婿当家护院?传出去,我徐宁还能在江湖上立足吗?”徐宁冷哼一声,不屑的扫了江宁一眼:“刚才我还以为你是一条好汉,没想到也是如此,就当我徐宁瞎了眼,告辞……”
徐宁说着,站起身来就要送客,江宁眼中闪出一丝精光,却笑了起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最强保安
江宁从一开始,就在给徐宁灌输一个思想,你地位高,武功强,很厉害,这么死了很可惜,所以你不能回去,回去就是走了林冲的老路,林冲的事情虽然不大,但是对于他们来说,肯定是知道一些的,地位差不多,能力也差不多,林冲没有什么过错都早了无妄之灾,你是来执行任务的,现在任务失败了,你回去能比林冲好到哪里去?
“你还叫徐宁吗?金枪手徐宁,不是已经死了吗?”江宁大笑之后,面色陡然间转阴,厉声问道。
“死了?”徐宁皱眉,伫立在距离江宁不到一丈之地,盯着江宁。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金枪手徐宁,今日寻得那刺客,打的是昏天暗地,日月无光,岂料那刺客找了帮手,擒住徐宁,等到众人发现,徐宁已经跌落山崖,尸骨无存了,只留下这一杆钩镰枪……”
“可怜了金枪手,尚有其实老母还未曾尽孝,可惜了……可惜了……”
“死了……死了……”徐宁眉头缓缓舒展开来,缓缓转过身去,坐回到了原来的石凳上。
“现在我眼前的是飞天雕徐鹏,名义上,是柳记的伙计,实际上是我的兄弟,月俸一百两纹银,家中老母等风声过去,自有人接来,不知徐兄对于这个安排,是否还满意?”江宁上前,对徐宁说道。
徐宁有些犹豫,百两纹银,一年就是一千二百两,而他在京城也不过月俸也不过二十两,一年也就二百四十两,唯一放心不下的,是家中老母。
江宁自然是知道,继续道:“柳记是我朋友开的,我与他说说,你在里面当个掌柜还是不成问题的,过几个月,将母亲大人接到杭州,与你团聚,隐姓埋名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可太守府的人,是见过我的……”徐宁已然是没有办法了,除了眼前这位少年的办法,他的确是走投无路了,可对于杭州来说,他虽然是生面孔,但也不是没有人见过他。
江宁笑了笑:“这个好办,将你这一身行头去了,留上胡须,他们见过的徐宁,不是这个徐宁,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露出身手,骂就听着,打就挨着,现在还有谁记得那场刺杀?”
徐宁疑惑道:“当真可行?”
“自然是可行的,这把钩镰枪,是不能再用了……”
徐宁一把将钩镰枪从地上拔了出来,漆黑的枪身,闪动着银光的刀刃,自此,却是要封印起来了。
过了两日,城中忽然多了一把钩镰枪,枪身之上满是血迹,据说是被人从城外捡回来的,还有人亲眼目睹了一个男子坠崖,尸骨无存。
有的说是前几日的刺客,有的说是大元王朝的间谍,还有的说是黑帮火并,一时间杭州的黑白两道都在猜测,这把重七十二斤的钩镰枪的主人到底是谁。
“死了?怎么会?”太守府大堂之内,一个中年男子猛地站起身来,摸了摸胡须。
“的确是死了,有人亲眼所见,说是与一个女子打了一天一夜,最后被女子叫来后援围攻,坠下山崖。”另一个男子也从椅子上起身,微微眯起了眼睛,从那鹰隼一般的目光之中,隐隐透露出了凶光。
这二人正是杭州权势最高的两位,太守乔遵和上将军夏春秋。
乔遵又道:“金枪手徐宁,那可是高手啊,当日若不是他,恐怕我太守府……就这么死了?”
“死了也好,你我将此事推出去,就连徐宁都不是对手,此事定然是从京城泄密的,跟我杭州没有丝毫关系,找到那把钩镰枪,送回京兆府便是了。”夏春秋微微道。
“若能如此,当然是最好不过,这徐宁就算是活着,左相想必也不会善罢甘休的,死的毕竟是郑一恒啊。”乔遵又道。
“你我虎贲军已经撤了,宁川府的碟子,从宁大将军府八百里加急送来的,你看看,早些做准备吧。”夏春秋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扔在了桌子上,准备往外走,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长平公主走的时候……在东林书院就真的只见了乔梦云?公主在杭州一个月,你我竟然不知道,也不知道是我的手下无能,还是太守大人你真的不知道。”
乔遵皱眉,厉声道:“夏春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当日你与我一同去东林书院,被拦在外面,连长平公主的面都没有见到,若是我早就知道,如何不早早觐见,还要等着你一同前去?”
“那就好,如今长平公主回京,想必官家也有了新的旨意,若是有什么,太守大人还要早做打算才是,毕竟长平公主的脾气,你我都是知道的,当年的事,历历在目啊……”夏春秋没有回头,径直走了出去:“你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以后还请太守大人多多包涵啊,哈哈哈……”
乔遵咬牙切齿,却还不上一句嘴,因为夏春秋所言,与往日不同,长平公主没有见他们两个,是极为反常的,从程茂勋口中得知,长平公主在杭州已经有一个月了,临走的时候,还去了柳记,据说与老板娘也有些交情,当天把臭豆腐包圆了,说是犒劳羽林卫,当真那么好吃?
乔遵走出了大厅,朝着后花园走去,他的心情很不好,甚至是有些烦躁,手中拿着的折子,缓缓打开,折子不多,只有两页,可就是这两页,他反反复复的看了好几遍,每看一遍,眉心便皱上许久。
宁山府的情况很不乐观,四个月没有下雨,田地里的庄稼已经基本上死完了,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甚至还有灾民组织起队伍,冲击县城里的富人,将一家屠杀殆尽,将粮食抢光,这样的事情发生了一次,就会有第二次,抢完了这个县,就回去下一个县,宁山府结束,就会南下,首当其冲的就是浙南府了。
杭州虽然位于浙南府的南端,但却是最为富庶的,这是人尽皆知的,那些灾民有没有组织,有没有头目,有没有计划,是从下了秦岭开始,还是直奔杭州,这些都不知道。而每一种情况的背后,他都要提前做准备,是不是要上折子请求赈灾?等赈灾款到了,灾民也差不多到了,这些都是他要思考的问题。
“少爷,那柳记的小娘们长得可真是水灵啊……”
“站住……”
乔遵大喝一声,身前两道人影从假山之后缓缓走了出来,正是乔永乐和他的跟班。
“柳记?什么柳记?”
乔永乐面色大变,急忙求饶道:“爹,我再也不敢跑出去了,再也不敢了……”
乔遵一巴掌打在乔永乐脸上,将乔永乐打的飞出去两丈多远:“老子问你,是哪个柳记?哪个小娘们……”
“是……是……城西开……开臭豆腐店的……柳记……老板娘叫……叫……柳思思……老爷饶命啊……”
乔遵双脚像是灌了铅一般,指着乔永乐大骂道:“逆子,逆子……老子今天非打死你不可,我乔家,怎么生出来你这么个玩意儿……”
“娘……救命啊娘……”乔永乐见乔遵双目混圆,头上青筋暴起,往日里打是打,罚是罚,却从未见过父亲发这么大的火,那棍棒已经落到了自己的身上,吓得乔永乐起身就跑。
闻声而来的一个少妇将乔永乐挡在身后,哭道:“老爷,老爷……你这是怎么啦,你是要打死自己的儿子吗?”
乔遵一把将少妇拉开,喝道:“打死?今天就是要打死他,打不死就在家里养着,省的出去给我惹是生非……”
这一刻,乔遵终于知道为何长平公主对他视而不见了,长平公主与柳记有渊源,临走没有见他和夏春秋,却到了柳记见了柳思思……
而自己的儿子,却在打柳思思的主意……
造孽啊……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赔罪
“徐立恒,江湖人称飞天雕,就这他当日出手就下了我,我看你这里人多眼杂,乔永乐那小子指不定还打什么主意,就自作主张请了过来,给你当个掌柜,事先也没和你商量……”江宁与柳思思在门口说着,指了指站在远处的徐宁。
柳思思看了徐宁一眼,轻声道:“人家救了你,你却叫人家当个下人,这样对待救命恩人的态度,你也是头一个了。”
江宁呵呵一笑:“呵呵,他的钱每月我会给他,你自是不用操心,再者经过长平公主的事儿,我也觉得杭州并不太平,有个自己人帮忙看店,倒也是好的,平日里你不来店里的时候,他应该靠的住。”
“既然你说靠的住,那自然不会错了,只是不知道他对于账目……”柳思思皱了皱眉,柳记的生意刚刚有了起色,一个生人,旋即想想,自己招的伙计,哪一个又不是生人?
江宁笑道:“这个你自然不用担心,吃住都在店里,也省的你在店里看店,一举两得,哈哈……”
“那叫他过来吧,我与他交代交代,哎,现在想想长平公主,就觉得有些唐突了……”柳思思仍旧是过不去那个坎儿。
江宁笑着朝着徐宁招了招手,徐宁便走了过来,当看到柳思思的时候,瞳孔微微一缩,却听柳思思道:“徐立恒?”
徐宁拱了拱手:“正是……”
“你们聊,我走啦……”江宁微微一笑,挥了挥手,便离开了,柳思思便自带着徐宁进了店里,交代一番。
“江公子……”刘三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江宁身后,拍了拍江宁的肩膀。
江宁本要去实验室改进一下突火枪,顺便再造两个地雷防身,正寻思去何处寻购材料,却被见到了刘三。
自前两日的东林书院之事,江宁对夏家已然有了成见,特别是对夏强军,毕竟是他将江宁带到了温学海面前,江宁可不相信夏强军对于此事,一概不知,事后又不见夏强军的身影,也没个说法,自然是有些说不过去的。
“前番之事,老爷并不知晓,大少爷也蒙在鼓里,今日老爷做东,请江公子过府一叙,以表歉意,若是老爷知晓,定然不会让公子前去的,大公子已被老爷训斥,还望江公子能够见谅。”刘三说着,让开了马车,示意江宁如果可以,上车就行。
江宁却摆了摆手:“真是怕了,上次差点死在温学海手中,以后王府的事儿我还是少掺和吧……”
“呵呵……”刘三呵呵一笑,急忙道:“老爷就知道公子是随性洒脱之人,不会为权贵低头,说是为表歉意,皇商一事,可以跟户部打个招呼,大公子上京之后,便可以带着老爷的亲笔书信去互不一趟,也算是对江公子的补偿。”
江宁的眼睛微微眯了眯:“皇商?大公子要上京?”
“公子还不知道?此事说来也巧,是刘三无意间得知的,江公子不知道,令夫人应该会知道一些,听说她也在积极准备此事。”刘三解释道。
“既然如此,那这一顿酒,非喝不可了?”江宁笑了笑,拍了拍刘三的肩膀:“座什么马车,倒是见外的紧。”
刘三呵呵一笑:“公子大才……”
二人便并肩走在了杭州城的街头,朝着王府而去,刘三口中的话,七分是真,三分是假,夏强军在京中当差,虽然有个王爷老爹做靠山,但是毕竟远在杭州,温学海要是想找他的麻烦,简直易如反掌,所以也是有些身不由己,至于夏王爷,既然是站在长平公主这边的,自然不会找他的麻烦。
到了府前,夏强军已经在门口等候了,他是从五品的官职,此刻却在门口等江宁,此事要是传了出去,恐怕也不会有几个人相信的。
可夏强军却是做到了,见江宁与刘三走来,急忙迎了上去,笑呵呵道:“江老弟,可不要怪哥哥啊,当日的确是身不由己,后来去寻了公主,也只有公主出面,才能保住弟弟了,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没有顶住压力,走走走,一会儿多喝几杯……”
江宁还没开口,已经被夏强军拉住朝着屋里面走去,别人不知道,他在京城已经有十年的光景了,长平公主是什么人,他就算没接触过,也听说过,她出面保下的人,江宁是第一个,恐怕也是唯一一个,当初在小院儿里,江宁一顿爆喝,劈头盖脸将公主镇住,这气势还真没有见过,而长平公主除了听官家的话,还听谁的?答案是显而易见的,可是偏偏就听了江宁的话,每天做菜……跑生意……盘酒楼……
这种事情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是因为江宁,或者是一些特殊的原因,公主就这么做了,而且乐此不疲,好像还很开心的样子,要不然走之前肯定把江宁碎尸万段了,所以……江宁惹不得,温学海这一次怕是踢到了铁板上了……
到了客厅之中,早已经备好了酒席,夏康、毕成安二人坐在上座,见江宁到了,二人相视一笑:“呵呵,紫川来了,快快快,快来讲讲,温学海如何刁难了你?”
“二位,就休要调笑我了,小命差一点搭在里面了,今后这王府啊,我还是少来得好,要不然,怕是命都没了自己都不知道。”江宁呵呵笑道。
夏强军尴尬的挠挠头:“老弟你就不要翻旧账了,都说了是当哥哥的不对,不是也将功补过了吗,来来来,先喝一杯,先喝一杯……”
“喝酒可不行,要想原谅你,也不是不可以……”江宁将夏强军举起的酒杯推开,一本正经的说道。
毕成安呵呵一笑:“瞧,还拿起架子来了,呵呵呵……”
夏康也笑道:“此事的确是强军的不对,在京都这么多年了,还是如此莽撞,差一点老夫就少了一个忘年交……哈哈哈……”
夏强军闻言,手里那这两个酒杯,急忙道:“什么事儿,只要我能做到,你放心,就是一百件也能答应了,要不然我这心里也过意不去啊……”
江宁微微一笑,夏强军顿时感觉说错了话,只听得江宁附在夏强军耳边说了几句,夏强军微微皱了皱眉,却看到了自己老爹的表情,那意思就在说,你把人家小命都快搞没了,一两件事情还办不下来?要不要老爹出手帮你办了+
“放心,小老弟儿,这两件事情包在我身上,一定给你办的漂漂亮亮的,先把酒喝了。”夏强军终于把手中的酒杯给递了出去。
江宁呵呵一笑:“好,那小弟就静候佳音了……”
二人一饮而尽,这才坐下来,与二人说一会儿围棋,说一会儿杂谈,酒过三巡,毕成安从袖中拿出一道折子,递给了江宁。
“驸马爷……我真的是……”
“若是没有之前的事情,这封折子或许你还真的看不到……”夏老摸了摸胡须。
“我拒绝……”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难民
江宁皱着眉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今儿准没好事儿,若是下个棋什么的,定然是昏天暗地,定要分个输赢,折子,还是不看了……”说着又是一杯酒下肚。
毕成安微微笑道:“紫川这是生气了,啊……哈哈……”
夏康也随之笑了起来:“若不知紫川你不求功名,我二人三番五次想要将你引荐出去,出仕为民,扶大厦之将倾,现在最少也是四品的官职了,实不相瞒,长平公主一事,谁也未曾想到会中途生变,还好化险为夷,否则我二人真的无颜在杭州生活下去了。”
夏康这话说的也是极为诚恳,他是什么身份?铁帽王爷,就算是六部尚书,左相见了都要打声招呼的,身边的这位呢,当朝皇帝的亲姑父,手中掌握的钱财,就连户部都要低三下四的来借钱,而江宁呢?
江宁自然也知道这是在给他台阶下,若他一味拒绝,二人也不会强求什么,但近几日他也看到,城中的乞丐和流民也在逐渐增多,若是不留意,自然不会发现,而信息的不对称性也决定了普通民众根本不会去关心这些变化,宁山府大旱,流民四起,这二人虽处江湖之远,却也身在庙堂之内。
还未等江宁说话,毕成安又道:“宁山、顺平两府,十二州大旱,地里的庄稼颗粒无收,上个月已经出现了人吃人的现象,灾民南下,已经过了秦岭,紫川应该也看到了,近些时间,每天都有一些灾民进入杭州城,沿街乞讨,乔遵和夏春秋也已经接到了消息,但是二人却还没有动作。”
“有可能是因为长平公主的事情,也有可能是因为左相的人,那个叫郑一恒的被刺杀的事情,过了年到现在,杭州就没有消停过,现在灾民的事情也近在眼前,恐怕也没有脸向朝廷求助了。”夏康道。
“你先看看折子,你说什么,做什么,出了门,定然不会有人再提起你,也不会为你带来什么祸患,这一点你大可放心。”
江宁此刻,才将折子拿起来,可里面的信息,也着实让他有些吃惊。两府大旱,造成的更严重的事情不是民不聊生,而是难民开始抱团了……
这两张纸里面,反反复复的出现了一个名字,张继承……
宁山府是宁大将军驻守的地方,也是唯一一个没有太守,只有大将军的地方,宁大将军名为宁缺,祖上是太祖皇帝挥下的征西大将军,十年之前,大元和突厥攻占河北六府,也正是宁缺带领他手下五万大军,挡在了前线,也是唯一一支对大元和突厥王庭有胜纪的军队。
可那张继承却能从宁缺手下将难民带出来,突破了宁山府在秦岭以北的防线,直到现在,对于这个张继承的信息,都还知之甚少。
这才是最可怕的,陈胜吴广、都尉曹操、汉室刘备,哪一个不是寂寂无名,后来也都成为了青史之上名流千古的人物,能够突破宁缺的封锁,那对于朝廷的部队来说,战力已经相当强了,他预想的事情,想必要来的更早一些了。
江宁放下了折子,长出了一口气,起身拱手到:“三日之后……”
最近王若烟起的很早,甚至江宁这两天起床后,发现王若烟已经出门了,月牙说是小姐在准备一件大事,还特意嘱咐不要告诉江宁,让他好生休息。
生意人,想要扩大经营,自然是要忙上一阵的,江宁跑了步,练了几遍八荒六合的内功,便让月牙去帮忙了,他现在已经是齐云梦的助理了,去不去其实已经无所谓,程茂云经过长平公主的事情,自是不敢在对他如何。
江宁从柳记回来,徐宁已经像模像样的开始了掌柜的生意,而柳思思每日除了去看一看,便开始张罗着几个月后平儿的婚事了,与江宁说了些想法,试着想要征求一下江宁的意见,江宁却对此一概不知,无非是媒妁之言,明媒正娶,置办婚房之类的。
柳思思见江宁对此一窍不通,也只好作罢,倒是和平儿已经说好,婚后若是柳记生意好,就在城南开一家分店,店面不用很大,平儿和郑屠在那里照看,倒也是极好的,郑屠的生意也不用丢,与柳记分店一起,增加些收入,小两口的日子也总能改善一些。
回到家中,江宁却是在思考着难民的事情,虽然他只是想无忧无虑的过完这一生,但历史的车轮总是推着你前进,像是一把鞭子,鞭策着你成为不想成为的人,若是能做一份贡献,挽救更多的生命,江宁自然是愿意的,他也愿意看到太平盛世,歌舞升平,所以他要了三天的时间,这三天,他要想出一个办法,在古代应该是及其困难,但是对于现代的他,虽说不是难事,但要和现在的情况进行比较分析之后,才能够做出决定。
“姑爷这两天在忙什么?”王若烟回到家里,已经是深夜了,看着对面的灯仍旧亮着,时而走来走去,时而摇头点头,时而提笔急书,过了子夜,仍没有睡觉的意思,便问月牙道。
月牙这几日与小姐忙着生意上的事情,但也照顾着江宁的起居,一边将洗脚水放在床边,一边道:“姑爷昨天好像去了一趟王府,听姑爷说还有毕驸马也在,想来是他们又在研究什么了,姑爷专心致志,我也不好意思打扰,送了饭菜也就回来了。”
“是吗?”王若烟微微笑了笑,还从未见过江宁如此的忙碌过,那副严肃的表情出现在脑海里,确实有些滑稽,洗漱过后,便睡下了,月牙走的时候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对了,明日买些臭豆腐吧。”
月牙一愣,旋即笑着点了点头:“恩,小姐你快睡吧,明日还要早起呢……”
关了门,王若岩坐起身,朝着对面看了看,油灯仍没有熄灭,双手放在胸前,缓缓睡着了。
江宁在油灯之下看着刘三送来的最新的情报,是关于详细的难民信息和张继承的。
张继承,男,二十六岁,祖籍河北沧州人,十岁随父逃荒至顺平府唐州,二月大旱,其父被豪绅因欠粮锁压,官府受理收监,身死狱中,二月初十,张继业纠集盗匪诛杀豪绅三十六口,带动难民围攻唐州府衙,三千守军俘虏一千五,死五百,伤一千,而张继业只用了七百人,紧接着从唐州南下,途径宁山府,与宁山守军激战,突围而出,到达秦岭,十日内收编秦岭三个帮派,加上流民,现在已经达到了五千人,盘踞秦岭之中,已经有南下的意图。
随之而来的,是宁山和顺平两府十二州近二十万的难民,无家可归,开始南迁,宁山府有守军,战力强悍,他们不会与之发生大规模的冲突,只是在小县城洗劫,到了秦岭,张继承也会放过去的,收编一部分还是有可能的,接下来便是浙南府的南州、玉州、江州、客州、云州和杭州了。杭州最为富庶,极有可能成为下一个重点目标,现在流民还在宁山府境内,浙南府加强了两府之间的戒备,但是相对于二十万的难民而言,明显有些相形见绌了。
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如何安抚住这二十万的难民……
只要这二十万人被浙南府和宁山府消化掉,那五千人的盗匪在张继承的领导下也是瓮中之鳖,只要两府合理,剿灭便是早晚的事情,变数就在这二十万人之中……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系统
刘三坐在马车上,在江宁的别苑之外已经等了一个上午和一个中午的时间。
王家的人都认识这辆马车,是夏王府的车,而在杭州城中住着一位王爷和驸马爷,已经不是什么新闻,二人来到杭州,从不干涉杭州的事务,也没有任何产业,过期了隐居的生活,所以大家看到驸马府和王爷府的车,自然而然的避让,但却没有其他的反应,也从未听说过与谁家走得近或是有过于亲密的关系。
夏强军来找江宁,虽然传到了二房和三房一些人的耳中,也专门为此推敲过族中长老的一些态度,但归根结底,江宁是一个赘婿,王若烟的生意若是没有王若烟的许可,他都无法插手,更不用说是家产的事情了,故而也就觉得此事并没有什么不妥。加之江宁两首词问世,已然是有了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就连东林学社都没有出来说个不字,想来是已经默许了。
只不过江宁从来不参加文人聚会,会被说成是自命清高、沽名钓誉之类,现在又有王府的马车在门口等候,这种传言叫嚣尘上,有时候也会传到王若烟的耳中,王若烟却是淡然一笑,江宁是什么样的人,想必杭州城中没有人比她更了解的了,树大招风,这也是常有的事情,反倒是这些传言越多,她越是开心,因为这正说明了他们不如江宁,当你无法正面迎敌取得胜利的时候,自然会想一些其他的馊主意,这倒是和商场之上的做法颇有异曲同工之妙,王若烟是商场之上的老手,这一点如何想不到?
过了未时三刻,江宁抱着一个小木盒下了楼,见月牙在院中,打了个招呼,便要出门。
月牙急忙上前拦住江宁:“姑爷你这是要去王府吗?”
王若烟怕江宁操劳,自是将月牙留在了家里,若是江宁有什么吩咐,自然也有个帮忙的,月牙见了江宁,自然要问一问的,否则小姐回来,不,就是她自己也不放心,免得再出现了上次的事情,一家人满城的找,差点没有报官。
江宁点了点头:“恩,或许会回来的晚一些,小姐回来了你与她们说一声,不用等我的。”
月牙道:“那好吧,今晚小姐可能也会回来的晚一些,哎,看这天,怕是要下雨,姑爷你等一下……”
月牙放下手中的扫把,从屋里拿出一把雨伞来,递给了江宁:“姑爷你拿着,万一下了雨染了风寒可就不好了。”
江宁接过伞,笑着拍了拍月牙的脑袋:“知道了,记得关窗……她们若是回来晚了,熬一些姜汤去去寒。”
月牙奥了一声,看着江宁上了马车,枝丫枝丫的声音传来,逐渐出了小街,转到大路上去了。
“月牙也想去,哎……”月牙叹了口气:“不过姑爷应该是去办大事了,我去了肯定会添乱的。”
书房里,只有四个人,下午的阳光透过窗户,已经没有之前的热烈,房间里掌着灯,从那灯台里厚厚的蜡油可以看出这已经是一种习惯。
毕成安罕见的每日都会来这里,今日也不例外,书桌上杂乱的摆放着刚刚拆开不久的信件,都是关于宁山顺平两府的灾情和赈灾的相关事宜。
这些东西,江宁大半也都看过了,刘三站在一边,像是闭目养神一般。
“局势不乐观啊……”夏康开了口:“强军已经回去了,说是京兆府说是要加固城防了,虎贲军驻扎在秦岭,但是五千人想要围剿张继业,还为时过早,一旦灾民泛滥,他们也束手无策。”
“是啊,朝廷已经开始赈灾,户部的钱粮也已经从京城运出来,两府十二州也在不同程度的赈灾,但是看上去效果并不是很好,今日是三月二十,再过十天,怕各州的储备就会有大幅度的减少,若是朝廷的钱粮再不到,就要缩减用度,再过十天,四月初十,怕就会生变了。”毕成安也皱眉道。
“此次朝廷在太尉大人和御史台的建议下,已经提前做了部署,但是还是迟了一些,这些先不说,如果形成规模,效仿了张继业冲击县衙,甚至是太守府,都不是不可能的,这个时候就前功尽弃了,也就是说,留给朝廷的时间,只有二十天,二十天没有改善,就真的于事无补了。”
听到这里,江宁已经感觉到局势的变化之快,已经超过了他的预期,大夏朝商业发达,再不济各州府的储备粮也不至于只能支撑二十日,一个月应该还是可以的,但现在的情况看,经济的发达并不代表官场的清廉,更不能代表基本物资储备的充足,二十天,两府六州之地的存量,竟然只能用二十天……
江宁打开木盒,拿出第一本册子,放在了眼前的书桌上。
“当前最重要的事情,是难民的问题,如何解决吃饭的问题,存粮不够,就借,官府如果不想被冲击,那些地主和富商不想被洗劫,就必须把东西拿出来,上面有标准,根据资产的多少,要捐一定的银钱或者是等价的粮食,捐过的商户和地主,官府会集中起来保护,没有捐赠的,不受保护,在生死面前,他们还是知道取舍的,就算这两府的饥荒再厉害,那些富商和地主总是有余粮的,在捐赠之后,可以给与三年之内税收减半,房租交易减半等等措施。”
“当然这种情况是最坏的打算,也就是官府的存量吃完了,朝廷的粮食还没有到,可以采取这种方法,拿到捐粮之后,统一发放给难民,直到朝廷的赈灾粮食抵达,朝廷发放了第一批的赈灾粮款,就要紧接着筹措第二批的赈灾粮款,要求其他没有受灾的府州,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将限定的粮食送到指定的地点,否则就革职查办,我想谁的屁股也不是绝对的干净的,他们紧一紧腰带,不至于饿死,顶多就是生活质量差一点,青楼少去一点,紧接着是第三批和第四批,数量逐渐减少,时间逐渐宽裕。”
“第二种情况是赈灾的钱粮能够准时到达,到达之后,最重要的不是发放粮食,这时候粮食是够的,唯一的问题就是谁拿的多,谁拿的少的问题,一旦出现了不均,就会有不满,紧接着就会有争斗和团体的产生,哄抢哗变的情况也会随之而来。”
“要从灾民中选取由能力的或者是德高望重的,三十人为一队,五十人为一排,两百人为一连,五百人为一营,一千人为一师,一万人为一军,从中选出队长、排长、连长、营长、师长、军长,一级对一级负责,上级可以直接管理下级,在粮食发放上,采用均衡的模式,这些人有足够的能力控制住手下的人,无论是用什么样的方法。还要有监督人员,这些监督人员也要从难民里找,读过书的最好,发现了这些管理人员有贪污受贿的行为,可以直接越级上报给督查委员会,委员会由五个人组成,官府一人,灾民两人,军队一人,德高望重的一人,裁决采用少数服从多数,一旦发现问题,直接处罚,处罚一定要从严,越严越好,这样才能形成凝聚力。”
“解决了分发粮食的事情之后,后面的,是要建立医疗系统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青梅竹马欧凌云
,又下起了小雨,在这不是江南胜似江南的杭州城里,感受着与前世完全不同的雨夜风景。
细雨砸在雨伞之上,化成一串串水珠顺着伞骨滑落下来。
“他走的急,出了门就不见了。”刘三回到了书房里,将蓑衣放在走廊之下,抖了抖身上的水。
“对于紫川的意见,你怎么看?”夏康问道。
毕成安也看着刘三,想要听听他的意见,毕竟能够问的人不多。
刘三呵呵一笑:“老爷您就别拿我打趣了,您二老都赞不绝口了,自然是极好的。”
“让你说你就说,我二人的看法是我二人的,单单从你来看呢?”夏康笑道。
刘三沉思片刻,眉头舒展开来:“要我说,肯定是好的,没有什么能够比知道饿不死更重要了,只要知道下面朝廷会怎么办,就有希望,有希望当然不会选择落草为寇了,只要坚持坚持,就可以,何必要搭上性命?”
“看来,紫川所言,的确正中要害啊……”毕成安抚了抚胡须,缓缓的点头:“舆论的确是很重要啊,我们一直都在思考要怎么做才是最好的,最合适的,却忘了民心啊……”
夏康也道:“是啊,民心,民之所向,自是能够一往无前,赈灾不仅要做,更要让人知道朝廷在做,在做什么,如何做,后面还会怎么做,这册子上已经写得清清楚楚了,我们只需要递上去实施就可以了。”
“只是其中的难度,可想而知啊……”毕成安苦笑道。
刘三也道:“层层盘剥,最后到达的时候能有多少,其实谁也不知道,有时候想象的和实际操作是不一样的,比如……赵括……”
“现在紫川把纸给了我们,怎么谈兵,就是我们的事了……上次的事,我想你也不愿在看到吧……”
刘三微微一愣,旋即便知道了夏康所言的事情,江宁失踪二十余日,生死未卜,回来之后又差点在温学海手上丢了性命,便开口道:“我会留心的……”
“如今外患未平,内忧又起,多灾多难啊……”
江宁所展示出来的才华,已经引起了夏康这位辞职的铁王爷和比户部钱财还多的驸马爷毕成安的重视,这样的才学,大隐隐于市,不求功名,不求利禄,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他一人了吧,两首词,一首化解了妻子的尴尬,另一首,使得一个女子免遭欺凌,他在想什么?他想要什么?当真就这般与世无争?
书房之中三人对江宁的想法,江宁自然不知道,经过了三天的忙碌,这会儿算得上是最轻松的,朝着院中走去。
“情况怎么样了?”一个男子右手撑着伞,问右手边女子。
只有一把伞,进了门,便收起来了,顺着长廊并肩朝前走去,男子的左肩已经湿透了,而女子只是头发上有些雨珠。
“第一批的金丝已经差不多完成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看金丝的成色会不会出现反复,在之前的基础上已经做了大量的改进,而且织造的技术也得到了很大的提升,减去了不少的程序,剩下的就要静观其变了……”女子说话,声音如黄鹂一般悦耳,正是王若烟。
与她同行回来的,是大房的掌柜欧凌云,在杭州帮王若烟看管两个店面,算得上是王若烟的左膀右臂了,完成了改进后的第一批金丝,天已经下雨了,杏儿拿了伞去送掌柜,二人只有一把伞,只好同行了。
这欧凌云本是一个孤儿,从小在街头乞讨,王公庸无意间发现他对算数极感兴趣,便领回了家中,后来供他上学,带在身边教授了一些经商之道,谁知他也算是心思缜密之人,对于经商之道也是格外的喜欢,每日与王若烟在一起,跟算的上是青梅竹马,从伙计干到掌柜,也只用了短短两年时间,在王家的掌柜之中也算的上名号。
王若烟此次研究金丝,也没有瞒他,二人从小玩到大,自是没什么好隐瞒的,在欧凌云的帮助下,王若烟也在头两年接收的十几家店铺中实现了与父亲权利的交接,对这位欧凌云,也是极为感激的。
“只是,两年的时间,花费这般大的财力和精力,真的值得吗?万一……”欧凌云与王若烟站在走廊上,皱着眉头问道。
王若烟笑了笑:“总不能一成不变吧,若是固守成规,那就只能坐吃山空了,父亲今年已经年近半百了,再说,此次户部不是已经下来人了吗?再有一个多月,应该就会重新商定对大元朝和突厥王庭丝绸进贡的事情了,只要能够从中分得一杯羹,对于王家,是天大的好处。”
“杨家、何家、孙家,都会争一争,单单是金丝,怕是有些吃力啊……”欧凌云还是担忧道:“更何况,朝廷那边听说已经想用兵了,河西走廊丢了十年,突厥王庭壮大了十年,可能……要打仗了……”
王若烟沉思了片刻:“打不打仗其实户部都需要丝绸,打赢了,或许不用进贡丝绸,可是,真的能够打赢吗?十年前要不是宁缺大将军在黄河拦住了大元,丢失的恐怕不仅仅是河西走廊了,突厥王庭十年的时间厉兵秣马,我们大夏朝呢?才子佳人成双对,朝廷之中明争暗斗,这些都还是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呢?”
“这一仗,真的会赢吗?或者说,真的会打起来吗?无论是人力、物力还是财力,我大夏朝都占据了上风,可是为什么还是会输?输给大元朝不怕,大元朝一万铁骑挡得住突厥五万的骑兵,可是我们五万将士,却挡不住突厥八千骑兵,为什么会输?这是我们应该考虑到的问题。”王若烟顿了顿:“说实话,我也不想夏朝输,这些钱我可以不赚,但是事实真的就会像我们想象的那样吗?喊喊口号,口诛笔伐,就能够奢望他们退兵?俯首称臣?我看未必吧,文章写得再好,他们也不会退兵,若真的打起来,谁胜谁负,欧大哥,你说呢?”
欧凌云叹了口气:“话虽如此,但我泱泱华夏,齐心协力,全力一战,未必会输……”
“可无论输赢,丝绸是必须品,输了,赔偿的丝绸肯定会更多,赢了固然好,这金丝也可为皇室准备,无论战况如何,打与不打,都不会吃亏的,重要的是如何能够得到这笔生意。”王若烟道。
欧凌云此刻感觉眼前的这个女子不一样了,再不是那个跟在他身后学着如何经商的小女孩儿了,一口一个欧大哥,现在的她已经长大了,已经成亲了啊……
可惜,为什么不是他?论经商,他比江宁强上百倍,论感情,没有人能够比的上他,他以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就连其他掌柜也都认定了,可是最后却在老太公的口中,出来了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宁,一个没有什么用的书生,既无功名,又没有经商之才。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区别对待
王若烟越是强势,他越是喜欢,越是出众,越是高兴,江宁与她还没有同房,这就证明了在她的心里,还没有认可江宁,所以他还有机会,江宁是赘婿,王若烟可以休了他,他只要证明他的作用,让王若烟离不开他,王若烟在家族和个人感情上,还是知道孰轻孰重的。
至少他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这两年来,竭尽全力的帮助王若烟,虽然数次劝她不要与杨家争夺皇商,但是王若烟既然坚持要做,那他就全力的帮,现在终于小有所成了,此次送王若烟回来,她也没有反对,二人并肩而行,好像与王若烟成亲的不是江宁,而是他欧凌云一样。
他很喜欢这样和王若烟独处的感觉,仿佛这个少女还没有成亲,他还是候选人之一。
回到别苑,才意识到,还有一个江宁,一个毫无存在感的小人物。
“所以还是决定要坚持下去吗?”欧凌云问道。
“当然……”王若烟笑了笑,忽然听到了身后的脚步声,转过去,正好看到了江宁收了伞朝着这边走来,身上没有雨,但是鞋子已经湿了。
“相公回来了……”王若烟朝着江宁走了过去,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这笑容是欧凌云不曾见过的,是那种来自异性的吸引,欧凌云从来没有见过王若烟和江宁在一起的样子。
原本以为是熟视无睹的两人,现在在他的眼前,宛若甜蜜恩爱的夫妻一般,王若烟在他面前没有必要作秀,也没有这样的习惯。
这一刻,他的心凉到了极点,不知道该如何表述现在的心情,刚才还经历了甜蜜的相处,现在忽然间坠入悬崖。
“原来是紫川啊……”欧凌云自是与江宁打着招呼。
江宁点了点头,对欧凌云道:“是欧掌柜啊,这么晚才回来?”
说道第二句的时候,眼神却已经转到了王若烟这里。
王若烟笑笑:“忙得有些晚了,不过也算是告一段落,相公今日又去下棋了吗?”
江宁点了点头:“还好,我也算是告一段落,本想着有些事情要与你说,你才回来,还是先休息吧,明日再说吧。”
“还不困,想说什么就说吧。”王若烟始终是背对着欧凌云,面朝江宁道。
江宁手中的雨伞还在滴这水珠,抬头看看欧凌云道:“欧掌柜,多谢了,我走的时候让月牙熬了姜汤,要不要喝一碗去去寒?”
欧凌云心中一万个草泥马,却笑道:“不了,既然已经到家了,那我也该回去了,明日还要去染坊看看,你们也早些休息吧……”
“那欧掌柜慢些,月牙,去送送欧掌柜……”王若烟朝着屋里喊道。
月牙闻声出来,自王若烟回来,她便已经盛了姜汤放在桌上,听得小姐呼喊,急忙拿了伞出来。
却听欧凌云道:“不碍事,这点小雨,很快就会停了。”说完,便撑起伞,下了回廊,朝着别苑的出口走去。
江宁道:“欧掌柜慢走,有空常来玩儿啊……”
欧凌云的脚步顿了顿,停了一下,却没有丝毫动作,径直的走出了别苑。
“江宁……你欺人太甚……王若烟,我要你知道,只有我能救你,只有我,才能够救王家,那个江宁,在灾难来临的时候,只能等死……”欧凌云咬牙切齿的喃喃道。
出了门,却没有回店铺,反而是朝着红袖招去了。
江宁与王若烟到了客厅,月牙已经掌了灯,红烛之下,王若烟显得有些憔悴,许是与这些天的忙碌有关系。
“相公方才说有事,说吧……”王若烟捧了一碗姜汤,吹了吹,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江宁。
江宁也捧起了姜汤,喝了一口,有些烫,又重新放下来:“最近需要多囤积一些粮食和能长时间存放的食物,做好能有两个月的存量。”
月牙却道:“姑爷又要干什么大事情了?”
说话之间带着调笑,对于江宁的事情,她虽然不问,但是毕竟和王府走得近,定然不会是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情了。
江宁白了月牙一眼:“你个小丫头片子……”
月牙吐了吐舌头,站到了王若烟的身后,拌了个鬼脸。
王若烟拍了拍月牙放在她肩膀的手笑道:“呵呵,相公为何要囤粮食?杭州物产丰腴,自是不会缺了这些东西的。”
江宁笑道:“现在自然还不能说,就让我先卖个关子,到时候你自然就知道了,主要还是粮食,紧俏的倒是不用。”
“那行吧,帐上还有三千两的银子,明日月牙去各大粮店看看,搬到黄口街的仓库去吧,若是用不上,也可以卖出去,这种生活物资,是亏不了的。”王若烟嘱咐道。
江宁却是有些感慨,三千两银子,放在普通人家,足够一辈子的吃喝用度了,只是江宁的一句话,王若烟就肯拿出来给他,这也说明了王若烟此时对他的信任程度。
王若烟喝了姜汤,两只眼睛已经有些肿了,江宁喊了杏儿与月牙带着王若烟回去休息,自己倒是收拾了“残羹剩饭”,方才回到二楼休息。
那位欧凌云掌柜他也是认识的,过年的时候在一起吃过两次饭,谈吐和相貌都是很不错的,年纪轻轻就当上了掌柜,自是有过人之处,今日他回来,便听到长廊之上有人说话,听出是王若烟和欧凌云之后,却也没有打扰,后来王若烟发现了他,他才从柱子后走出来。
王若烟能说出这样的话,他是没有想到的,这个时代的女性,正如月牙说的,无才便是德,相夫教子已经成为了认同感最强烈的工作和事业,能够思考着做一番事业,或者是赚钱的独立女性并不多,王若烟算是异常出众的一个,而就是这么一个女子,都能够看的清楚如今大夏朝的局势,大夏朝当真是久病成疾了。
江宁自然不会对她表扬一番,但至少心底对于王若烟,还是认同的,战争,是推动科技进步的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手段,无论是军工业还是制造业,强大的压力逼迫着必须要进行革命,否则就是失败。
若是有机会,他很想看看王若烟是如何改进丝绸生产的。
江宁躺在床上,想起了程锦云,这时候她应该已经回到了祁连山了吧,究竟是何等的恶劣的生存环境,竟然能够把人逼到如此地步?长平公主府里的陆羽彤,应该还是衣食无忧吧,稍微感谢一下,没有在临走的时候封口,还有徐宁,虽然阻止了落草为寇,现在梁上上林冲等人应该也已经火并了王伦,成都的方腊,什么时候才会起兵造反呢?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冲城危机(一)
四月的杭州,已经有些燥热了,四月初五这一天,杭州城太守府发布了宵禁的禁令,就算不说,众人也都知道是因为什么原因。
一个月的时间,杭州城已经涌入了将近三千的难民,在大街小巷经常会看到有难民三五成群的乞讨,刚开始大家都以为是乞丐,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难民的数量越来越多,商铺和酒楼也从之前的施舍一些变成了轰赶,这时候大家才反应过来,是难民……
柳记的生意依旧红火,现在除了炒菜,江宁又教了一条鱼,清蒸西湖,依旧是饥饿营销,每日二十条,每条三两银子,才子佳人、青楼楚馆都要提前预定才能够抢得到,转手一条五两的卖掉,吃不吃都能赚到。
王若烟忽然在前几日越发忙碌起来,听月牙说,是铺子里出了些问题,有些丝绸没有交货,虽然他们的商队已经到了送货地点,也完成了货物交割,但是另一方却说的确没有收到货,拿着没有签字画押的单据来要货,单据却是真实的,上面有王若烟的字,千真万确,只能认了栽。
江宁本想问一问情况,说不定能帮上忙,可王若烟回到家中,却是只字不提商场之上的事情,江宁也不好主动提出,只好让月牙与杏儿多多照看,万一需要帮忙什么的,要及时通知,二人心中知道,却被王若烟严令禁止与江宁说这些。
在她看来,读书人就是读书人,江宁是杭州第一才子,怎么能够被这些繁琐只是缠身呢?
夏康和毕成安也找到江宁过几次,不过这几次却是在柳记的雅间内,意思大概就是两个册子二人已经着人誊写了几份,长平公主府、左相府、宁山将军府、太尉府还有六部,都已经托关系送了进去,只要能到官家手里或者是宁缺手中,自然是能够起到一定作用的。
还说了些江宁大才之类的话,江宁自是打了马虎眼遮掩过去,二人也道,此次灾情要比之前想象的要严重的多,杭州受到的波及不大,但现在看来也得早做打算了,宁缺已经来信,让乔遵和夏春秋早做打算,若是难民在杭州闹起来,那损失可就大了去了。
而根据刘三在军中的情报,宁缺打开缺口,放出了十万难民,剩下的四十万封锁在宁山府秦岭以北,朝廷的赈灾粮食马上就到,应该没有多大问题,但是放出去的这十万,会对浙南府造成多大影响,还未可知,至于秦岭上的张继业,并未显示出南下或者北上的意思,看来是要秦岭占山为王了,八百里秦川之地,藏个万把人简直不要太容易。
顺平府的六十万难民部分得到了赈灾粮,已经能够稍作安抚,只有十余万还在闹饥荒,很有可能引起哗变,武德营连夜开拔,守住了顺平府向河南、河北两府的要道,并且调集了河南河北两府的储备粮运往顺平府。
虎贲军从秦岭抽调一万八千人,分散到浙南六州之地,杭州城外也驻扎了三千虎贲军,从上将军府手里接管了城防,这一天也就是宵禁的第一日,四月初五。
第二日,街道之上的人流依旧,可穿着军装巡逻的,也有不少,太守府三千府兵也大部分都在城中,而上将军府的三千府兵则负责应急,以备不时之需。
“这是给你的信。”江宁在柳记的后院内,将一封书信递给了徐宁,也是现在的徐立恒。
徐宁一愣,接过书信,打开来看,却是两泪纵横,收了信,擦了泪,抱拳朝着江宁行礼:“多谢……”
简简单单的一个礼节,却承载了徐宁莫大的勇气。
郑一恒身亡的消息传到了京都,京兆府马上派了人去徐宁家中,将其母亲软禁了起来,而江宁拜托夏强军的两件事情,这头一件,便是回到京中想办法将徐宁的母亲送出来,夏强军身为京兆府的官员,虽然只是五品,但他毕竟顶着世袭的王爷身份,也不会有人小看了他,拿着钩镰枪回去,徐宁被他直接渲染成了烈士,而他身上的伤,也足够证明经历了一场血战。
京兆府撤去了看管,夏强军按照江宁的意思安排了一场白发人送黑发人,悲伤过度,投井身亡的好戏,李代桃僵将老母亲接了出来,已经出了京城,差了王府的两个亲信送到杭州来,若是不出意外,一个月的时间也就到了,到时候母子团聚,也算是一桩好事。
故而徐宁对江宁行礼,心中却已然是将这场造化归功于江宁了,火拳江宁,寂寂无名,却能够做出这等义薄云天的大事,现在想想当初他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确是有些过分了,当下要拉着江宁结拜,认江宁做大哥,江宁却道:“等母亲来了,由她老人家做主……”
将老母亲搬出来,徐宁自是无话可说,如今成了掌柜,银子没少拿,还能侍奉老母,自此再无怨言。
门外忽然间骚乱了起来,隔着后院便听到敲锣声:“难民冲城啦……难民冲城啦……”
江宁面色一变,看了徐宁一眼:“这里的安全就交给你了。”
徐宁点头道:“放心……”
江宁急忙到了前厅,看到了刚进门的柳思思,慌张的跑了过来:“难民……难民……冲城了……好多官兵……”
江宁一步上前,一把拉住柳思思的手:“关门歇业,把平儿和郑屠也接过来,他们那里未必安全,一切都听徐立恒的。”
说完,便随着往外涌的人流出了柳记,朝外看去。
街道之上,人群四散,马蹄声哒哒的从远处传来,紧接着是步兵的跑步声,一队队人马朝着城南而去,街道上早有些许难民开始三五成群的洗劫还未来得及收摊的小商贩,见人就打,见东西就抢。
难民为何会突然冲城?一百万的难民,宁川和顺平府已经留住了九十万,过了秦岭的能有多少?十万?八万?从秦岭南到杭州,要途经玉州、江州,杭州城下有多少难民?虎贲军不是接管城防了吗?斥候难道一点都没有察觉?
城中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孩童的嚎啕大哭,难民的抢掠,妇女也没有幸免,被几个难民抓住扛起来就跑,更有难民手中拿着朴刀,一刀将身边的男子砍翻在地。
“这不是难民……”
这个极其危险的想法忽然间在江宁的脑海里闪现出来,不是难民……
当江宁再次肯定这个想法的时候,一群群官兵已经开始动作了,手中挥舞着长枪朝着难民刺去。
江宁不敢在街上逗留,走了小路朝着王若烟的店铺而去,此刻王若烟应该还在店铺里,若是这些难民冲击店铺,怕是要受无妄之灾了,索性江宁是知道王若烟店铺的位置的,改良技术的只有那么两家,而且距离并不远,听得月牙说过,他也曾见过杏儿站在门口如掌柜一般训斥店员,当时还觉得有些可爱,现在却没有这种心思。
她们虽然在商场上经历过战争,但眼下却不是那种文斗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三章 冲城危机(二)
这些难民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难民”,江宁对于这个判断还是有信心的。
真正的难民是在为了生活乞讨,从宁山和顺平府一路而来,还有力气能拿得动刀?饱暖思淫欲,连吃都吃不饱,还回去抢女人?眼下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何来历,但已经突破了杭州的城防,这样的耻辱无论是虎贲军还是太守府,都不能忍受,所以他们会尽快的想办法平息冲城带来的危机,将事情控制在杭州城内,最好的方法就是将这些人全部抓住。
江宁到了第一家店铺,难民还没有方才闹得凶,但已经出现了抢掠的现象,江宁赶到的时候,王若烟还在店里,询问外面出了什么事。
“难民冲城了,赶快回去。”江宁一把拉住王若烟的手就往外走。
“抢了这家……”
门口的叫嚷之声传来,赫然是六七名难民手中拿着棍棒,已经堵到了店门口。
这条路名叫长兴街,街道两旁尽是些卖成衣的裁缝店,斜对角还有一家小有名气的酒楼,江宁一把将王若妍护在身后,朝着店铺的里屋退去。
“保护东家……”
店中只有两名伙计,手中抄了木棍,拦在后屋与店铺之间的走道中,江宁身后是王若烟与杏儿,眉头微皱,对那七名难民道:“各位好汉,在下火拳江宁江紫川,对面的酒楼,在下已经包了雅间,这一个月随便吃住,都算在我江宁头上,还望各位高抬贵手,日后必当厚薄。”
说着,伸了伸手,杏儿愣了愣,急忙将腰间的荷包解了下来,递到了江宁的手上。
江宁将荷包扔了出去,落到了地上,那七人却对视了一眼,为首的那男子忽然间哈哈笑道:“你说抬手就抬手?当我们是什么?”
却看都不看地上的荷包,抬手朝着拦住去路的两个伙计砍去。
这两个伙计原本只是想着抵挡一番,既然是难民,拿了钱财,自然就会离开了,哪曾想会动真格的?二人虽没有什么能耐,但王若烟对他们不薄,出于本能的守护自己的利益,可当真正到了生死关头,那些利益也就产生了动摇。
王若烟面色煞白,今日早晨接到的消息,已经极为苦恼,正在筹谋如何应对,却又碰到了这种难民冲城的事情,刚刚好又到了自家的店铺之中,虽然没有想到江宁会这么快的赶过来,可若是江宁没有到,此刻她和杏儿两个弱女子,面对这群亡命之徒,在官兵没有赶到之前,怕是会发生很多意料之外的事情。
当下却是不知所措,商场之上她迎刃有余,可真正的战争并不比商场,尔虞我诈不过是经济利益为代价,输了可以从头再来,现在眼前却是一把钢刀和七个难民,不为钱财,就是要杀人……
江宁牙关一咬,却是冷笑一声:“各位好汉,那人钱财,与人消灾,各位既然收了钱要找我王家的事儿,我现在出双倍,杏儿,你去拿一千两现银给几位好汉,算是定钱。”
那为首的男子只走了一步的脚,直接钉在了原地,眉眼微微一皱,露出一丝凶光。
江宁继续又道:“当然,我也知道道上的规矩,是谁我不会问,你只需说遇到了官兵,动不了手就是,店里的东西随便拿,在场五个人,剩余的四千两今晚日落会放在城南山上的破庙里。”
说话间,江宁的右手已经放到了身后,摸到了腰间的突火枪,他也不敢保证,这几人会听他的,但至少还能赌一赌。
“大哥,别听他废话,他这是在拖延时间,办不成,我们回去也没法交代……”
“闭嘴,用你教我做事?”那为首的大汉头微微一侧,怒声喝道。
江宁心中一凉,这不是普通的买凶杀人,这几人背后,还有头目,究竟是谁?谢必安的事情刚刚过去一个月,如今又有难民冲城,多事之秋啊。
那大汉朴刀一横:“不想死的就滚开,今儿老子就杀这一对狗男女,其他人要想死,也可陪葬……”
那两个伙计对视一眼,朝后又退了两步,已经退到了内屋来。
内屋与后院的门并没有开,后院是一个棚架,用来存放货物和制作丝绸的机器,王若烟现在的事情还没有对外公开,外界虽然有猜测,但没有真正见到王若烟改良的机器,也不会往妄下定论。
“几位好汉当真不知我是谁?”江宁放下了手,一抱拳,皱眉问道:“本不想说的,只是几位好汉咄咄逼人,杀了我,怕是也有灭顶之灾了,到时候大当家保不保得住你们,就令两说了。”
“放屁,你是谁?不过王家的一个赘婿,叫叫……江宁是吧,什么狗屁火拳,什么玩意儿……”身后自有人冷笑道。
那为首的大汉却没有动。
江宁旋即冷笑一声,拱手道:“若我猜的不错,几位好汉应该是秦岭张继业张大当家的人吧,呵呵,大当家的刚到秦岭,还没站稳脚跟就接这种杀人越货的生意,也不怕坏了名声?”
大汉也冷声道:“你有什么遗言,现在就说,回去之后我自当转告大当家的,也不让你做了屈死鬼,若是杀错了,大不了一命抵一命。”
江宁心中暗喜,又道:“一命抵一命?就你们?也配?”
旋即面色一冷,指着那大汉喝道:“我哥哥乃是梁山呼保义宋公明,公明哥哥忠义无双,绿林之中哪个不敬,哪个不服?生辰纲的酒是我取的,火并王伦的刀是我拿的,云里金刚宋万是我大哥,阮氏三人是我兄弟,赤发鬼刘唐与我结拜,青面兽杨志叫我一声兄弟,你算是哪一个?给你面子是叫一声大当家的,不给你面子,你什么都不是,杀我?就不怕我梁山兄弟踏平你八百里秦川?”
这些事情,绿林之中这几年也有传闻,但是却不如江宁知道的详细,水浒传虽然是演绎,但也有不少事情是真实的,只要他说的这里面有一件是真的,就能够坐实了他是梁山的人。
梁山这两年的名声日渐壮大,智多星吴用,入云龙公孙胜,在这儿人的帮助下,宋臣江已经不是当年的宋臣江了,宁山、顺平、镇安三府的绿林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可其中缘由和头领,就算是绿林中人,也不见得能够知道的太多。毕竟梁山只是吞并了周围的几个寨子,成了镇安府六百里水泊不可小觑的势力,张继业虽然落草,占据了秦岭,但若是杀了梁山的人,免不了会被梁山报复,到时候可就被动了。
江宁说的是义正言辞,那股居高临下的气势,不是一个书生应该有的,更不可能装出来的。
书生他见得多了,却从未见过这样的书生,或许他根本就不是书生,能够在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的话,他不能大意。
“娘的……”大汉手起刀落,却是瞬间将身前的两个伙计砍死,鲜血飙射而出,身后的王若烟和月牙捂住了眼睛大声叫了出来。
江宁双手朝后一背,一手摸了突火枪,一手拿了迷你的土地雷。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四章 冲城危机(三)
此刻的情景,却是从未遇到过的,江宁没有想到在他说出了这番话后,这人还会选择杀人,的确是出乎了江宁的预料之外,对于这种突变,只能用炸药将其暂时逼退,在城中发生爆炸,定然会引起虎贲军和太守府亲兵的注意,只要能够拖延片刻,就能够拿下来,九死一生之际,也只能如此了。
王若烟双手抓住江宁的衣服,死死不肯放手,此刻已然是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平日里虽然性格开朗,也见过杀鸡杀猪的“惨烈”,本以为没什么,可当看到一个活生生的人就这么一刀下去应声倒地之后,一股强烈的呕吐之感在血腥气味和从刀口翻出的鲜血的刺激下越发强烈。
“走……”那大汉却大喝一声,转过身去,身形一闪夺门而出:“若是你有半句假话,我会杀你全家……”
江宁一动不动,注视着门口,生怕那人反应过来,杀个回马枪,片刻之后,门口响起了乒乒乓乓兵器交错的声音,江宁急忙跑出去,却见那七人与官兵混战在一起,江宁没有做声,重新退到屋内,堂口已经是一片血泊,江宁开了后门,反手关了,三人躲在了仓库之内。
街外仍旧是兵器碰撞和惨叫的声音,杭州城百年来,第一次经历难民的冲击,受到的影响的确不小。
“相公……你……”王若烟看着江宁,惊魂未定的想起了江宁刚才所说的话,什么梁山好汉,呼保义宋臣江之类,她完全不知,但定然是方才贼人惧怕之人,这才会杀了两个伙计之后离开的,而宋臣江之类,定然也不是什么好的做派,至少不是官府,江宁的身世,在她心里成了一个谜团。
江宁听着门外没了动静,小声道:“都是骗他们的,我在夏王府还有毕驸马那里,听到了不少关于江湖的情报,说出来是骗他们的,就是为了拖延一些时间,若我真的和梁山有联系,他们背后的人,也不敢动手了,不过话说回来,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竟会指名道姓的要来杀你我,生意上的事儿?”
王若烟拍了拍胸口,想了想,却也摇了摇头:“生意上就算是有交恶的,也不至于不死不休吧,我也从未将人赶尽杀绝,应该不至于……”
江宁皱了皱眉头:“那就不好说了啊……”
王若烟继续道:“相公是怎么发现他们不是难民,是来找我们麻烦的?”对于这一点,她很是好奇,从江宁见到这些人的第一刻,就认定了这些人不是抢劫的,而是有目的的。
江宁笑了笑:“其实也不难,他们虽然穿着很破,但是眼神却放光,你什么时候见过一个饿了很久的人,会去抢商户?他们最先抢的,难道不是酒楼吗?酒楼就在对面,我包他们一个月的用度,足够等到赈灾的钱粮了,可他们想都没想,说明他们不饿,甚至是吃饱了才来的,这时候只有两种可能,第一种是绿林混了进来,想要借机浑水摸鱼,第二种就是专门来找了,还能知道你我在这里,定然是提前采好了点儿了,浑水摸鱼,给些钱财,自不会伤你性命,手拿朴刀,应该是第二种了,我出了两倍的价钱,他还不动摇,说明这些价钱他说了并不算,背后有人,最近闹得最凶的,也就只有秦岭的张继业了,纠集了五千难民,吞了几个寨子,能煽动难民闹事的,也只有他了,所以就试了试,每层想还真是,呵呵,你这对头可不简单啊,竟然找了土匪来对付你……”
“后来我只能找个名气更大的来压住他,希望他知难而退,也给他说了回去的说辞,外加五千两银子,到底他还是杀了两个人才走,一刀毙命,自然是好手,现在的问题是,是谁找了张继业,要对付王家?”江宁说完,长出了一口气:“也是万幸,若他是梁山来的,今日你我怕是都难逃一死……”
说着,额头上的细汗也随之滚落下来。
王若烟眼睛微红,看着江宁,一时间却又说不出话来,最后终于是叹了一口气,落下眼泪来。
江宁急忙道:“大难不死,必有后福,你也不必惊慌,方才我出去,见他们已经被官兵围了,想必不死也会被抓住,万一就是逃出去一两个,此一行损失不小,杭州也会加紧防控,这样的事情应该不会出现了,只要我们找到是谁在后面搞鬼,后面的事情就迎刃而解了,对了,是不是店里出了什么事情?”
王若烟本不想用这些繁琐之事打扰江宁,可现在出了这样的变故,有些内疚道:“是丝绸出了些问题,新生产出来的丝绸,被盗了,现在仓库里的,是之前生产的,成色有些问题,不足以争取到皇商的订单,所以我才着急赶了过来,谁知道遇到了这事……”
江宁皱了皱眉:“皇商?你是要争一争皇商的订单吗?”
王若烟点了点头:“总这么墨守成规,早晚有一天是要坐吃山空的,我对于丝绸也算是行家里手,这一次创新出来的品种无论是质地还是颜色,都有很大的改善,若是能够与皇家做生意,利润是小,平日里的生意都会有帮助的,到时候扩大经营,少不了要与官府打交道,有了皇上的名头,应该会好上一些。”
“这么说,此次想要竞争皇商的人,还有谁?”江宁问道。
王若烟想了想,旋即瞪大了眼睛:“相公的意思是……”
“目前也只是猜测,杨家、何家、孙家都有可能,但至于是谁,我们并不知道。”江宁道。
王若烟面色有些发白,正要说话,却听得门外传来了月牙的声音:“小姐……小姐……啊……”
“怎么了?”
“小姐呢?快去找……”
听这动静,来的人算是不少,江宁即刻起身,打开了后门:“我们在这儿呢……”转身又对王若烟和杏儿道:“方才的话,千万不要与其他人说,月牙也不行。”
“小姐……”月牙飞奔过来,眼泪已经飞了出来,一把抱住了王若烟:“小姐没事就好,没事就好……杏儿也没事……姑爷也没事……太好了太好了,都没事,都没事……”
“我们提前躲了进来,没事了……家里怎么样?没有人受伤吧……”王若烟问道。
“老爷……老爷被难民冲撞了……说是……说是……”月牙又哭了出来。
江宁一把拉过了月牙:“怎么回事?你慢慢说……”
“老爷……老爷刚出门,就遇到了难民,就弃了马车往回走,谁知道难民越来越多,跟着老爷的两个下人也被挤散了,老爷跌倒了,等到起来的时候,身上已经流血了,胡大夫已经到了,小姐我们快回去吧……”
王若烟只感觉眼前有些发白,听到最后一句,已然是听不太清了,那紧绷的神经在这一刻骤然间放松,一个踉跄,倒在了江宁的怀里,看着江宁着急的表情,却微微笑了笑,天空骤然间黑了下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五章 王家之变
这一天是神武八年的四月初三,清明节的前一天,也是杭州王家最为繁忙的一天,里里外外的人都在奔走,有的在大堂上偷偷的擦眼泪,有的在王公庸的门前焦急的等待,不断有人进进出出,仆人、丫鬟、大夫,当然还有王家的子弟。
大堂之上,王云山端,看着眼下王公庸家大房张月春在二房李秀梅的搀扶之下,泪眼婆娑,二人就算是再争再闹,此刻家中顶梁柱轰然倒下,女儿王若烟也生死不明,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冰释前嫌,精诚合作了。
二房王侯臣和三房王伯南面色沉吟,眉头紧锁,不住的盘着手中的玉珠,偶尔站起身来,朝着对面大房的房子看一眼,又重新坐回到座位上,显得尤为不安,身后的妻妾也都在小声啜泣,有的安慰,有的端茶倒水,有的去打听消息,门外站着的,便是王星河、王星月、王召、王苏文和几个年纪较小的弟弟妹妹了。
“这一次,我看那个什么江宁还怎么蹦跶……”王星河呵呵一笑,完全没有一丝一毫的担忧,反倒是一副看笑话的样子。
这倒也难怪,平日里几人与王若烟的交集无非就是在要钱的时候,或者逢年过节,家族祭祖的时候,生意场上各管各的,互不相干,王若烟做的再大,也不会多分给他们一分,现在正是看戏的时候,至于屋里的人有几分真假,有多少亲情,就不得而知了,至少在他们看来,王若烟做大,只能显示他们的无能,王若烟倒下,他们才有崛起的机会。
“现在事情也说清楚了,官服那边还没有消息,袭击公庸的应该不仅仅是难民这么简单,我们王家,被盯上了……”王云山双手放在拐杖上,面色凝重,一字一句道。
从话语之中就可以清晰的感觉到王云山已经发怒了,自从十年前将生意全部交给了三个儿子后,他便从没有生过这么大的气了。
“我会动用我的关系查一查,你们也别闲着,该查的要查,不仅要查是谁,更要查查自己,看看自己身边的人,有没有外人,公庸的伤还不知道如何,明日祭祖,伯南暂时主持一下,烟儿怎么样了?”王云山朝着门口看了一眼。
门口一个丫鬟急忙道:“小姐之前就已经染了风寒,今日又受了惊吓,加上大老爷的事情,急火攻心,将病都给引了出来,现在还在发烧……江……姑爷在陪着她……”
“哎,多事之秋,多事之秋啊……”王云山起身,手中的拐杖在地上捣了三下,格外刺耳。
“你们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我希望你们要心中有数,这一关,是王家的大关,过得去,你们仍旧衣食无忧,过不去,后果你们也要好好想一想,都回去吧,我去看看公庸。”王云山说完,拄着拐杖朝着门外走去,他既然说了,又有谁敢离去?纷纷跟在他身后,朝着后院走去。
“老爷啊……”张春月到了门口,看着一盆盆从屋里端出来的血水,哀呼一声,竟差点要昏厥过去,李秀梅急忙搀扶着:“姐姐切莫过度伤心了,你若是再倒下,秀梅就真的走投无路了……”
“闭嘴,王家还没垮呢……你们两个妇道人家叫什么?”王云山怒喝一声,一只脚踏进了房门。
这二人平日里虽然争斗,但也都不是不明事理之人,王公庸虽然生死不明,但也不至于如此哭天喊地,无非就是想要引起王云山的注意,二人膝下无子,只有王若烟一个女丁,却也说不上是如何亲近,其中缘由大家都知道,如今王公庸若是真的倒下了,他二人的好日子,也就真的到头了。
二人急忙闭嘴,不敢再哭喊,在丫鬟的搀扶下,坐到了走廊的长凳上缓缓抽泣。
王云山进屋,看到的是躺在床上面色惨白的王公庸,他这个最出色的儿子,也是他默许的王家的接班之人,现在躺在床上,生死未卜,王家第三代最优秀的王若烟也在同一时间倒下,无疑是雪上加霜,从目前的消息来说,正如江宁所言,难民?哪里的难民会带刀?
所以事情不仅仅是难民这么简单,是有人针对了王家,大房的生意,有触碰到了谁的利益?
血水不断的被端了出来,江宁却在小楼里,看着躺在床上的王若烟,根据大夫所说,是早期的风寒,在惊吓之后被逼了出来,吃些药就好,可听到了王公庸的消息,急火攻心,冷热交加,上了心肺,没有吐血已经是万幸了,想要康复,至少也需要两个月的时间,否则将会落下病根,只要是上火,就会头疼发热,极为难缠。
这要是放在现代,无非就是打两针抗生素或者挂两瓶水的事儿,但是若是要用中药调理,却是需要很长一段时间才能够康复。
王若烟仍发着高烧,月牙和杏儿在一边用热毛巾放在头上降温,熬了中药已经喝了一剂,可是却没有太大的效果,二人偶尔间抹泪,也不让江宁看到,气氛显得有些尴尬。
江宁也只能在床边搭把手,看着汗水浸透王若烟红彤彤的面颊,眉头紧锁。
“大夫说只要熬过了今晚,问题应该就不大了,月牙你把门窗都关好,切莫着了凉,杏儿你去看看药什么时候能熬好,把水放这吧……”江宁安排了一阵,从水盆里捞出来了毛巾,拧了拧把王若烟头上的毛巾换了下来。
快到晚上,杏儿简单做了些吃食,三人轮流吃了,便又开始照顾王若烟,从前院传来的消息,明日祭祀,暂时不用他们参加,老爷的命也算是保住了,只是双腿和左臂已经彻底没救了,只能瘫痪,这个结果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按照大夫的说法,这么重的伤势,能活下来就不错了,而伤,却是实实在在的刀伤。
期初王云山说的时候,大家都没有太在意,如今大夫的诊断却是不会错的,说是刀伤那就是刀伤了。
“姑爷,您也累累一天了,回去休息吧,我和杏儿在这就好了。”月牙有些可怜的看着江宁道,两个眼睛从上午就没有干过,现在说起话来也是有些感冒的样子。
江宁看着床上不断出汗的王若烟道:“等她发了汗吧,你们还要煎药,她身边断不得人。”
月牙和杏儿对视一眼,知道江宁心中也是着急,便不再劝阻,江宁让她二人先去隔壁休息,自己一人在这里照料,等到后半夜叫二人起来,轮换着来,免得王若烟蹬了被子,前功尽弃。
现在的局面已经很糟糕了,虽然不如他最糟糕的时候,但放在现在这个社会,已经算是塌了半边天,虽然他这八九个月的时间没有和家中其他人有什么交集,但从日常的生活已经能够看出一些端倪,还记得年前,二房三房见了他,都是客客气气,劝他帮王若烟多分担一些,或者是多帮帮岳父大人,江宁却心知肚明,他一个读书人,如何懂商场上的事情?
他明白,这些人更明白,想用男尊女卑的思想挑起他心火,从内部攻破大房,一旦他涉足商业,定然是个搅屎棍,他们就有机可乘。
如意算盘打的不错,可在江宁思想里,女权主义还是要比男尊女卑要强烈一点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六章 新陈代谢是什么?
“你说你是怎么搞的,一个女孩子,这么拼命,拼命给谁看?为了王家?他们都不着急,每天想着怎么从你这拿银子,怎么挤兑你的生意,你可倒好,帮东帮西不说,还想着撑起王家来,你想撑起来,别人未必愿意在你树下乘凉……”江宁自言自语间,弯下腰将毛巾捞了出来,吹了吹热气,拧了拧,重新坐回到了王若烟的床边。
这也算得上是江宁第一次来到王若烟的闺房,房间不大,二进屋,闺房之内除了一张大床,也算得上是当时二人的婚床,还有一个书架,一个书桌,衣柜旁边是脸盆架子,窗台上养着几盆绿植,已经展现出春日的勃勃生机了。
“还要搞什么提高生产率的东西,挣了钱让他们败家吗?我虽然不知道丝绸业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命重要啊,活着才有希望,就像你现在,病倒了吧,对了,父亲没事了,虽说是只能在轮椅上度过了,但是保住命了,可能休息的时间会比你长一点,我会查出来是谁做的手脚,欺负我的人,我不会放过他的。”江宁一个人絮絮叨叨,从东说道西,从南说到北,偶尔也吟唱两句诗,哼两首歌,虽然王若烟都听不懂。
一滴滚烫的眼泪从王若烟的眼角划过,很快就落到了耳根,脸颊上过高的温度将泪痕都没有留下。
王若烟闭着眼睛,听着江宁有一句没一句的絮叨,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温暖,还好,有一个能够陪伴着她的相公,在最危险的时候,将她护在了身后,他是一个书生啊,他不会武功,也没有刀枪棍棒,就那么护着她,那一刻她仿佛找到了一个依靠,一个真的托付终身的人。
等到王若烟醒来,缓缓的睁开眼睛,却见到江宁就这般坐在她的床边,正好奇的看着她,双目之中尽是血丝,天已经微微亮了,他竟这般坐了一夜吗?
江宁见王若烟醒来,面容之上也露出了微笑,伸手放在了王若烟的额头之上:“恩,退了一些,但现在还烧,应该有39度的样子,不过好多了,看来药开始起作用了。”
说完这些在王若烟看来是稀奇古怪的话,江宁起身打开了窗户:“透透气吧,屋里面全是病菌,我掐指一算,这一个月应该是晴天。”
倒了两杯水,端到了王若烟跟前,一只手从王若烟枕头底下伸了过去:“坐起来吧,发烧了多喝水,加快新陈代谢……”
王若烟红着的脸不知道是因为发烧还是因为害羞,用及其微弱的声音问道:“何为新陈代谢?是一种药吗?”
江宁笑了笑,将三个枕头垫在了王若烟的身下,使她能够半坐半躺着,递过去一杯水到了王若烟唇边,王若烟那浑身无力,手都抬不起来,只好半推半就的让江宁喂她,确实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她和江宁自婚后第一次单独相处,没想到会是这样一种情形,若是江宁生病,她来照顾,心中也会好受一些,现在江宁做的这些事情,根本没有必要,这些事情杏儿月牙来做就好了,就算是她生病,也不用这般亲力亲为,可江宁顺其自然,她也并没有感觉到不适应。
江宁道:“新陈代谢啊,是一种身体机能,就好像你饿了肚子会叫,在提醒你你饿了,应该吃东西了,吃了咸的,味觉就会提醒你要河水,将盐分稀释掉,这些都属于身体机能,新陈代谢也是这样,你发烧或者生病,身体都会有自愈的功能,就像现在发烧,对水的消耗很大,所以要多喝水,加快新陈代谢,才能好的快一些,现在懂了吗?”
王若烟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喝完了一杯,江宁又将第二杯端了过来,总之就是多喝水好得快……
江宁将水杯放回原处,站在了床前,感受了一下黎明的空气,伸了个懒腰:“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岳父大人那边我还没去,这会儿去看看,父亲性命无忧,你不要太过担心了。”
旋即对王若烟笑了笑:“对了,不要吃油腻的,多吃些清淡的东西。”说完,在王若烟的目送下打开了房门,去了隔壁喊杏儿和月牙起床。
二人被江宁喊起来,大呼小叫了一阵,一个抱怨另外一个没有时间观念,怎么睡过了头,一个抱怨另一个睡得跟猪一样,手忙脚乱收拾好之后,赶紧去了王若烟的房中,满脸羞愧的看着王若烟,一副犯了大错的模样。
王若烟一句要不是姑爷,怕是她死了都没人知道,更是惹的二人羞愧难当,一个打了水帮助王若烟降温,一个去做些清淡的食物,顺便煎药……
江宁笑着走下了楼,旋即面色凝重起来。
“呵呵,我们杭州第一大才子终于出来了,怎么?这会儿想起老丈人了?”王星河与王苏文站在院门口,看着迎面走来的江宁,冷嘲热讽道。
二人回到家中,对于大房的事情,一向都是很上心的,不能拿王若烟怎么样,可对江宁却没有丝毫的尊敬,在他们看来,江宁什么杭州第一才子,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一个躲在王若烟身后的吃软饭的赘婿,青楼楚馆不敢去,赌坊酒楼也不敢去,实实在在一个窝囊废。
江宁并没有将这两个人放在心上,在他看来,这两个人如跳梁小丑一般,不值得多费口舌。
“怎么,你不是才子吗?怎么哑口无言了?我们要去祭祖了,你去不去?”王苏文呵呵笑道。
江宁皱眉看着二人,还是没有说话,朝着岳父的院子走去。
王苏文和王星河二人在身后指着江宁一顿嘲讽,扬长而去,江宁却摇了摇头,都到了这个时候,王家第三代却在落井下石,难怪王家家主选择王若烟作为第三代的重点进行培养,就他们这两个的心性,只要他愿意,一日之内能让他们连内裤都输掉,看来,二房和三房也都等不及了,想要动手了……
江宁眯起眼睛,瞬间又恢复正常,到了岳父门前,张月春和李秀梅并没有随着去祭祖,祭祖的人群已经出发了。
“若烟现在还发着烧,不过应该没有什么大碍,一两个月也就痊愈了,倒是父亲大人……”江宁急切的问道。
“哎,命是保住了,可大夫说……哎……”张月春摇头叹息道:“到现在还没醒……”
李秀梅却道:“公庸受伤,若烟病倒,只顾着忙这边了,小环,赶紧去后院帮忙,这边我和姐姐都在。”
江宁急忙道:“不劳烦了,父亲大人性命无忧,我也就放心了,杏儿和月牙都在后院,只是高烧,退了也就无碍了,到是父亲这边,多个人能多个帮手。”
张春月这才反应过来,抽泣道:“我可怜的孩子啊……”
江宁眉头微微皱了皱:“既是不能探视,我先行回去,告诉若烟一声,免得她过分担忧,另外生意上的事情也不能落了……”
这一句话却是提醒了二人,张春月急忙道:“紫川所言及时,你快回去吧,这边有我呢,等公庸醒了,我自会让人通知你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七章 单相思
江宁也听月牙唠叨过王若烟的家事,虽然是一个丫鬟,但是从小与王若烟一起长大,王若烟所经历的,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
之所以现在王若烟住在后院,而不是与父母住在一起,是有一定原因的。
王若烟是个女孩儿,之后王公庸便一直要不上,张春月也到处求佛吃药,可后来还是无济于事,奈何只能纳妾,可这李秀梅却也怀不上,看着二房三房下面都有男丁,自然嫉妒,自是没少吵架,每一次都拿着王若烟撒气,说她若是个男孩儿该如何如何,王公庸虽然不悦,但也没有办法,什么偏方都试了,却没有丝毫起色,王若烟十岁的年纪,展露出对经商的天赋,王公庸便将她带在身边了,王若烟主动提出了去后院和杏儿月牙住在一起,王公庸并未多想,便同意了,后来才知道是因为两位母亲的缘故,气的将二人打了一顿,暗自落泪,自此才形成了现在的格局。
随着王若烟生意越做越好,王公庸也逐渐将生意教给王若烟打理,掌握了经济大权的王若烟终于是农民朋友翻身把歌唱,打到了万恶的地主阶级,翻身做了主人,二人对王若烟的态度才有所好转,说起来也就是这几年的事情,等到王若烟的婚事,二人热心的实在是过分,将自己娘家的男子拼命地介绍,最后在王云山的一锤定音之下,才有了江宁和王若烟的亲事。
王公庸也自觉对不住一妻一妾,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二人虽明争暗斗,说到底还是大房的事情,现在大房一家出了事,自然是要一致对外的,这时候江宁提醒二人生意上的事情,从二人的回答中也能够看出她们对于金钱还是更在乎一些,特别是在现在这种情况下。
江宁拱了拱手:“那我就先回去了……”说完转身便离开了。
清明节的气氛这时候应该是很好的反映了王家的现状,虽然没有人死,但是情况也极不乐观,整个王家除了留下来照顾王公庸和王若烟的丫鬟和仆人之外,其他人都在忙着祭祀,只是因为此次事件,祭祀并没有如往常一样在城外王家祖陵,而是选择在城南的祠堂里。
江宁方走到王若烟楼下,一道人影忽的从身后闪过,江宁面色一变,手中突火枪已经在手,他的突火枪用的是火点子的点燃模式,只要拔了保险,扣动扳机就点燃了火药。
“江大哥,是我……”那道人影出现在江宁身前,朝着江宁拱了拱手,此刻天已大亮,空气中弥漫着炮仗和纸钱的气息,门外的大街上,唢呐锣鼓已然喧天。
江宁的手又从身后拿了出来,有些意外的问道:“你怎么来了?”
此人不是别人,正是金枪将徐宁。
原来昨日难民冲城,江宁火速离开了柳记之后,徐宁便将柳记的门关了,一人坐在大厅,接了平儿与郑屠前来,与柳思思在后院,但并没有发生难民进店掠夺的事情,但又听闻抓了几个匪人,料想着这不是难民冲城这般简单,今日又不见江宁,柳思思放心不下,便拜托了他前来看看,徐宁也看得出来柳思思心中所属,自是江宁了,而他又受江宁大恩,理应过来看一看。
谁料到王家竟遭此变故,王家大房王公庸被人暗算,王若烟也倒下了,而这两个人是也与江宁有着一定的关系,在店铺里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也远远的看到了死的两个下人,刀法犀利,虽然他也可以轻易地做到,但听说一行的几人,跑出去了两个,这才来江宁这里确定有没有事。
“你怎么知道我住在这里?”江宁与徐宁走到一边问道。
徐宁笑了笑:“这个简单,杭州第一才子嘛,找个读书人一问就知道了。”旋即又道:“这一次是不是冲着你来的?”
江宁摇了摇头:“不是……若是冲着我来,没有必要伤及无辜,走到大街上直接把我杀了就是,何必大费周章?况且我与张继业无冤无仇,他为何要杀我?背后有人,针对的是我家娘子,不是我。”
“动手的是张继业?秦岭刚来的绿林?”徐宁眉头一皱,双手抱在胸前,若有所思。
“不错,诈出来的,应该错不了,只是不知道背后的人是谁,为何不惜大费周章的做这些事情,挑动难民冲城,虎贲军加强城防,想必杭州难民的事情不会波及到杭州了,还有一件事情……”江宁继续道:“若烟改进的第一批丝绸,丢了……第二批还没有造出来,我在想会不会和这件事情有关系,制造局的人再过一个月会来杭州,选定今年丝绸商,若是这个时候倒下,会对谁最有利?”
“你是说同行?”徐宁也道:“获利最多的动机最大……这样,我有个亲戚,落在梁山,人称金钱豹子汤隆,这家伙不学无术,但是打铁是一把好手,我这钩镰枪便是他打造的,我写封信问一问?”
江宁眉眼微微一抽:“还是别了……这张继业是从宁山府逃出来的,现在四六不听,你还是别和梁山有什么瓜葛了,汤隆若是能下山,我这里能给他找个地方,你可以劝劝他下山。”
徐宁不知江宁为何这么说,但落草为寇在他看来,的确也不是长久之计,全当是江宁随口一说了,旋即又道:“那我亲自走一趟,我倒要看看,是谁敢打你的主意。”
江宁摆了摆手:“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走脱两个,已经说明那边已经开始召集绿林了,否则单靠难民,是走不了的,那种气势,也不是寻常绿林,这一次不成,还会有其他手段,等着他们露出狐狸尾巴就行了。”
“而且若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可能目的已经达到了,王公庸半条命,王若烟病倒,王家的中流砥柱都倒下了,王云山老爷子也力不从心,接下来……接下来该干什么了?”江宁说到这里,忽然间明白了什么,这种在生意场上司空见惯的伎俩,他去给忘了,旋即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你没事就好,回去之后我也好跟柳姑娘有个交代,免得她日夜担心。”徐宁叹了口气道:“哎,江大哥,有句话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江宁道:“你我还有什么将当不当讲的,但说无妨。”
徐宁握了握拳头,拱了拱手:“柳姑娘是个好姑娘,只是江大哥你这身份,已经决定了无法……哎,这么说吧,与其单相思,我倒也想替柳姑娘问一句,江大哥到底是何种心意?”
江宁忽然间笑了起来,旋即面色恢复平静,拍了拍徐宁的肩膀道:“我与柳姑娘的事情,颇为其妙,现在还不到时候,时候到了,我自然会给她一个交代,现在当务之急是若烟的事情,我不会让她失望的。”
徐宁原本紧皱的眉头舒缓开来:“我当柳姑娘是姐姐,你是我大哥,你两个若是能成,自然是好,只是你的身份特殊,这话本不该我一个外人说,可看不得柳姑娘每日早起都要等你,为的就是与大哥你说上两句话,一日便是高兴地,若是你没来,无精打采的一天,今日唐突了,既然知道大哥的心意,我日后也好劝劝,也免得柳姑娘竹篮打水一场空。”
“思思那边,还要你多照顾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八章 我有一个想法
柳思思的问题,江宁也想过,虽然与柳思思没有说过什么出格的话,但是平日里的感情都是心照不宣的,大半年的时间,除了江宁被绑架的那一个月还有柳思思刻意避开江宁的时间,基本上每日都会说上一阵儿的话。
也曾经有过带着柳思思离开杭州,南下两淮,北上洛阳都可以,那时候与王若烟还没有什么感情,现在王若烟病倒,他若是离开,也实在是太不道德了,而且王若烟也没有他之前想象的公主病,对他也是极为用心,他不忍心,甚至是喜欢这个姑娘了。
徐宁走的时候,说是要用自己的方法问一问,江宁也没有再拦,想必这也是他报恩的一种方式吧。
江宁看着有些刺眼的太阳,今年的清明节,倒是晴空万里……
上了楼去,王若烟进了些粥,虽然还发着烧,精神却比之前好多了。
月牙端了药,杏儿扶着王若烟喝了药,又沉沉的睡去了,江宁便在卧室外面的客厅里坐下来,眯了一会儿,等王若烟醒来,方才进去。
这种情况持续了七天,江宁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江宁将手放在王若烟头上,终于是退了烧,但是身子还是软的,浑身像是散了架一样,没有丝毫的力气。
王公庸的伤势也已经有所好转,虽然还躺在床上,但已经能够探视了,江宁自是去了一次,便没有再去了。
到了第八日,月牙去熬药,杏儿去了店铺,江宁才有了和王若烟独处的时间。
“这几日,辛苦相公了……”王若烟半躺半坐在床上,脸上挤出了一丝微笑,有了少许的血色。
江宁笑了笑:“辛苦什么,你生病,我不照顾你,还能谁照顾?”
“其实这些事情月牙和杏儿做就行了,再不济还有丫鬟和下人,相公不比如此辛苦的。”王若烟有些心疼道。这几日江宁前后操劳,她是看在眼里的,虽然二人的婚姻只是一纸契约,但江宁却从未冒犯过王若烟,甚至是有些事情会征求一下王若烟的意见。
渐渐的,王若烟对这个名义上的相公,心中的好感不断增加,二人之间的关系很微妙。
江宁却道:“没事,反正我左右也闲着无事,对了,店铺那边应该已经恢复正常了,那天的匪人也抓住了几个,你若是想听,我就说给你听一听,只是怕耽误你休息。”
王若烟笑了笑:“我精神好多了,白天睡了一天,现在要睡觉也困难,倒不如与我说说吧。”
江宁轻声点了点头:“当日的匪人,应该是受了指使,这几天我也分析了一下,针对的人,就是你和岳父大人,或者说,是整个王家。”
江宁顿了顿,继续道:“只是我有些问题还想不通,你若是知道,可以告诉我一些,或者说不说也行,他们来过一次,应该不会以身犯险再来一次。”
王若烟眉头微微皱了皱:“针对王家或者针对我?为什么?难道是为了皇商的事情吗?”
江宁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这样的,若是要赶尽杀绝,或者说对某个人深恶痛绝,他们不会走的,既然已经杀了人,那杀一个两个和杀五个十个是没有区别的。皇商的事情,我听到了些消息,你是要争一争吗?”
王若烟道:“恩,原本是要争一争的,自前年我就开始准备了,两年的时间,我省吃俭用,将剩余的钱都用在了改进技术和新丝绸的织造上,现在看来,人算不如天算啊……飞来横祸,这两年的努力,算是打水漂了……”
说着,眼圈微微红了起来,鼻头一酸,竟要哭出来。
江宁皱眉道:“你做的这些事情,他们应该都不知道吧……”
王若烟擦了眼泪,却无助的叹了口气:“哎,自然不能让他们知道,其实这几年,也就我和父亲这里还算是盈余,其他的,都已经入不敷出了,看着家大业大,其实并没有那么多的结余,报喜不报忧罢了。”
“我本以为靠着皇商的事情,能够有所转机,王家的家业不至于更进一步吧,也不至于倒退吧,都准备好了,却出了这档子事儿。”王若烟叹息道:“其实没有这次的事故,也没用了……”
“为何?若是没有这件事,你不是要……”
王若烟叹气道:“不是,就算没有这件事,也争不成了,可以说是失败了吧。”
“我们生产的黄稠,出了问题……”王若烟情绪有些激动,深吸了两口气,吐出来之后,终于是稍稍平复:“第一批黄稠在一个月后,出现了断裂,虽然只是一匹丝绸之中的一两根,但是却很扎眼,两个月后,第一批黄稠中有三成断裂,后来经过了研究和改进,最新一匹的黄稠,也就是丢失的那一批,在两个月后会断裂一成,这已经是最好的结果了,所以无论怎么样,都会断的,半年、一年之后,可能这批黄稠就成了粉末了,若是追究下来,我们承担不起这个责任,所以算是失败了……”
“前两日,杏儿带回来的消息,我们运往河北的一千匹丝绸也被做了手脚,买家根本没有接到货,但是我们却拿到了收据,一千匹丝绸,一万两银子,加上三个月的开支,银子已经不足了。”
江宁心中一沉,事情远比他要想的严重的多。王若烟此刻卧病在床,自然是无法处理这些事情,但是这些事情若是无人管,很快王若烟的几个铺子就会出现资金链不足的情况,资金链一断,二房和三房是根本不会援手的,更不用说是其他人了,所以这次还是要靠王若烟。
“咳咳……”王若烟干咳了两声,面色瞬间煞白。
“我有个想法,要和你商量一下。”江宁搬了个凳子,郑重的坐到了王若烟的床前:“可能你会觉得我是异想天开,也可能你会认为我痴人说梦,但是我还是要说的。”
王若烟被江宁这突如其来的严肃镇住了,从未见过江宁有这般的时候,今日是第一次。她能够感觉到,江宁接下来要说的事情,应该会很重要了,也缓缓坐直了身子。
“现在你的身体,这些事情你是无法处理的,无论是现在店铺的生意,还是河北的事故,或者是皇商的事情,都会消耗极大的精力,所以我有个想法,我出面做这些事情,遇到的问题我会问你,所有的决定都有你来下,我只是将所有东西整理归纳之后给你意见,这几天我会看看这三个月的账目,得出的结论会选择性的告诉你,但是我需要你无条件的支持我,因为这中间肯定会得罪一些人。”
王若烟听着江宁的话,却愣在那里,她想过放弃之后该怎么办,想过如何补救,但想着想着就会苦恼,自己为何会在这个时候病倒,想着想着会流泪,接着就睡着了,江宁所说的,她从来没有想过,也从来不敢想。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八十九章 书信
江宁继续道:“我知道隔行如隔山,你在想,我是一个读书人,怎么会精通商业呢?这一点你不用担心,不会我可以学,毕竟杭州第一才子吗,我想学,应该也能够学会吧,呵呵……”
王若烟最终还是摇了摇头:“相公……对……对不起……”
江宁一愣,王若烟这一句突如其来的道歉,也着实让他大吃一惊,旋即笑笑:“你我是夫妻,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王若烟终于笑了:“相公,当真要这么做吗?”
江宁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不是,现在也只能死马当成活马医了,还有你呢嘛,再做决定之前我会征求你的意见的,再说还有杏儿、月牙她们,终究是要好一些的。”
王若烟挤出了些许的笑容,算是同意了。只是她不同意,也没有办法,当下的确是找不到任何人能够接管她手中的事儿了,杏儿和月牙虽然跟着她,但是却是丫鬟的身份,无论做什么事情,地位都是不够的,难道要找王星河吗?只有江宁,以她的夫婿的身份暂时接手,但是江宁是个读书人,对于商场之上的事情一窍不通,但接下来江宁所说的话,却让她大吃一惊。
“丝绸出了问题,说不定,是一件好事……”
随着王若烟的微笑逐渐消散,也随着江宁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她第一次感受到江宁并不是一个读书人那么简单。
“这……是你的想法?”王若烟有些质疑,不敢相信江宁所说的。
江宁点头道:“这几天也想了想,先于你说说,这件事情只能是你我知道。”
王若烟看着江宁,她并不想让江宁参与到这些事情上来,从一开始就想着她忙她的生意,江宁吃吃喝喝,吟诗作对,就算是青楼楚馆,她也是允许的,可后来,江宁的一举一动,完全颠覆了她心中对于读书人的形象,年少的时候,想着自己要嫁一个风流才子,赏月观花,引得其他女子嫉妒,每日青楼楚馆吟诗作对,风花雪月,她自也是幸福的。
江宁却说出了百无一用是书生的话,青楼也不去,酒宴也不赴,只是看看书,跑跑步,下下棋,去王府说说话,喝喝酒,还得了个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声,与她心中的才子相差甚远,可就是这样,才让她感觉能够看得见,摸得着,不似虚无缥缈之间,高不可攀,原来的江宁,配不上她,现在的她,却觉得配不上江宁了。
危难的时候是江宁站在了她面前,挡住了寒光,至始至终,没有后退一步,现在又挺身而出,做自己不愿意做的事情,想要帮她渡过难关,甚至是出谋划策之余,还要保证她的绝对掌握,不贪图美色,不贪图钱财,他究竟喜欢什么?就连王若烟此刻也不知道了。
她知道这一次很有可能会挺不过来,王家自此衰败,但是江宁的想法很大胆,也很奇怪,其中很多细节都要格外注意,成功的概率不高,可以说是微乎其微。
但现在并没有更好的办法,还有二十几天,户部的人,就会到杭州了。
“那现在也只能这样了……”王若烟暗自神伤,却没有之前那般的颓废了,好像卸去了一身的重担,终于有那么一个人,可以与她分担了,比起商业而言,王若烟此刻还是开心多一些的。
接下来的三天,江宁便直接住在了客厅里,月牙和杏儿将店铺三年内的账目搬了过来,江宁在墙上挂了一张极大的宣纸,足有半面墙那么大,在上面整齐的画上了横竖的小格子,将一个个他们看不懂的奇怪符号写在里面。
夜晚王若烟看着客厅,江宁仍在来回走动,手中的账本换了一本有一本,困了就直接躺在椅子上睡觉,醒了就开始看帐,三天时间,看完三年的账目,的确是一个海量的工作,王若烟虽然心疼,但也知道是没有办法的办法,只好让杏儿去店铺拿账的时候,带一些好吃的回来给江宁。
到了第四天,江宁将最后一本账扔到了桌子上,看着对面墙上的“账目分析表”,得出了最后的结论。
“果然是这样吗?”江宁站在树下,月光透过枝干落下,罩在了另一个人的脸上。
“千真万确,为了保险起见,我将东西带回来了……”
江宁接过信封,打开看了一遍,又将信重新装回到了信封里。
“我只是想到他们会动手,没想到会用这种方法。”江宁咬了咬牙,将信封装到了怀里。
与他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徐宁。
当日徐宁离开王府之后,心中越想越是憋屈,好端端的被人算计,江宁救了他性命,又托人将老母亲从京城接回来与他团聚,他能眼睁睁的看着江宁受人算计?不能,所以他出了城,找打了杭州城南外的山匪,一顿切磋之后,找到了藏匿的两个人。
这两个正是当日在杭州城中想要灭江宁夫妇二人口的匪人,一个叫白额虎杜龙,一个叫云里飞张万,两个都是好手,但在徐宁手中却是有些够呛。
徐宁的了手,便返回杭州,找到了江宁。
“此事……”江宁在徐宁耳边低语了几句,拍了拍徐宁的肩膀。
徐宁微微一笑:“还是大哥想的周全,我这就去办。”说完,拱了拱手,消失在夜幕之中。
江宁缓缓的出了一口气,心中却暗自有些恼火,人不犯我我不犯人,可是事情偏偏找上门来,就不能怪他了。
“喲,江宁?你怎么在这儿?”王星河与王苏文兄弟二人满身酒气,从小院儿经过,看到了江宁,自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虽然二人不能怎么了江宁,但是恶心恶心他,还是很乐意的。
江宁看了二人一眼:“怎么?喝花酒去了?”
“喝什么花酒,呵呵,今日杨宇凡请客,把青秀坊都包了下来,你我说二人能不去捧个场?何家、孙家、韩家都去了,唯独少了我们王家,这算是什么事儿啊?”王星河眉头一皱,两手一摊,冷冷笑道:“好像我们王家每人似的。”
王苏文拍了拍江宁的肩膀:“别人能丢起这个人,我们可丢不起,毕竟王家的生意这么大,又不是离了谁转不动了,哈哈哈……”
“所以我们都要打好关系,指不定谁和谁合作呢,是吧……”王星河笑道。
“不错不错,都得打好关系,哎,你给他说了他也不懂,人家是杭州第一才子,吟诗作对可以,你说做生意,人家看不起你,知道了吧……”
“说的也是,呵呵,走,接着喝……”
二人一唱一和,狠狠的把江宁挖苦了一番。
江宁看着二人摇摇晃晃的身影,摇了摇有,缓缓的笑道:“那就希望二位能把王家撑起来吧……”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章 大会
“你说什么?开会的不是大小姐,是她的夫婿江宁?就是那个两耳不闻窗外事的江宁?”
“可不是吗,我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的,本以为大小姐病好的差不多了,出来住持大局,或许我们还有翻盘的机会,现在却出来个江宁,一个书生,能干什么?”
“干什么?捣乱呗,读书就读书,非要掺和做生意的事情,你说这事儿闹得……”
“说到底,大小姐还是个女儿身,哎……可惜喽……”
众人坐在与王若烟只有一墙之隔的院子里的长凳上,随着人越来越多,这小院子也越来越喧闹。
再座的都是王若烟生意上的掌柜,自然也有一些是大房得力的掌柜,如今已经聚集了大概十七八人。
“欧掌柜,你也来了……”
欧凌云拱了拱手:“通知今日开会,不知道大小姐是不是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宣布?”
“谁知道呢,只知道给我们开会的是江宁,不是大小姐。”
欧凌云看着这几个掌柜皱眉发愁的模样,便知道他们心中的担忧和不满,大房这边并不是没有人,得力的掌柜有资格老的,也有像欧凌云这般年轻的,哪一个才干不在江宁之上?
为什么是江宁住持?他一个人废物,有什么资格站在这里?就凭他是王若烟的夫婿吗?
“奥,那既然是江宁,这会还开什么?”欧凌云反问道。
“欧掌柜所言极是,大小姐生病这十几日,我们各大掌柜在店里忙的是不可开交,偏偏是这位姑爷,还要去要账本,难道是怀疑我这几年克扣了账目不成?”
“就是,这位姑爷太过分了,欧掌柜,今日你一定要为我们做主啊,我们大伙跟着大小姐辛辛苦苦,可不能因为大小姐病了,就被人开了刀了啊……”
“是啊,是啊……”
欧凌云自然是知道开会的是江宁,其他掌柜都知道,他如何能不知道?旋即拱了拱手:“晚辈人微言轻,怕是不能服众啊……”
“什么人微言轻,要我看,欧掌柜就比江宁要强,你们说是不是啊……”
“就是啊,若是欧掌柜带领我们,说不定我们还能打个翻身仗,就算是输,也是堂堂正正的,不像现在,窝窝囊囊的。”
“诶,各位前辈严重了,我欧凌云自幼受王家恩惠,怎能如此?我们应当齐心协力才是……”欧凌云微微皱眉道。
“欧掌柜说的不错,这个时候,我们就应当齐心协力才是,呵呵……”门口忽然出现了一道身影,有些瘦弱,但是随之而来的压力,却让人心头为之一振,这种压力,只在王云山身上出现过,但这种压力,随着这男子的笑容,也随之消散。
来的正是江宁,只见江宁缓步走到院内,站在了众人面前的桌前拱了拱手:“晚辈江宁,王家赘婿,王若烟的夫婿,有礼了。”
众人看着江宁,心情却是千奇百怪,按照江宁进门之前的态势,现在应该群起而攻之,将江宁赶出去才是,可是没有人会说第一句话,也不会有人挥动第一个拳头,现在站在他们面前的是江宁,虽然是一个书生,但是第一句话就表明了自己的身份,王家的赘婿,王若烟的夫婿,这两个名头,一低一高集中在他的身上,无非就是摆明了自己是他们的东家,仅此而已。
单单就这一条,就已经足够了,眼前的这个男子,可以解雇他们,让他们从一个掌柜变成一个伙计。
江宁接着道:“下面我要给大家看一样东西。”
说着,江宁从怀里拿出一块儿灰布,放在了眼前的桌子上,缓缓的将这灰布掀开,一块儿金灿灿的丝绸出现在众人的眼前。
“这是……这是什么……”
“好漂亮的颜色……”
诸位掌柜议论纷纷,只有欧凌云却是皱起了眉头,这件事情他从头到尾都是知道的,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拿出来?这么做,不是将自己的底牌全部暴露出来了么?
江宁笑道:“实不相瞒,二十日后,户部的人会来杭州,此次岁币的丝绸,我的妻子,也就是你们的东家,王若烟,苦心钻研两年的时间,研制出来了现在各位眼前看到的这块丝绸,称之为黄锦,从各位的表情也可以看到,大家对于这块丝绸还是比较满意的,那么请问,杭州城中的各大丝绸商,有谁能够做出这样的丝绸吗?”
台下却是一阵的沉默。这个反应是在意料之中的,当姜宁第一次看到这样的丝绸的时候,心中也是极为震惊的。
“两年的苦心,就在二十日之后,能不能成功,王家能不能转危为安,还要靠各位掌柜齐心协力才是,如今若烟病倒了,父亲大人也不能出面,我作为若烟的夫君,王家的女婿,不能袖手旁观,更不能让若烟这两年的心血白白浪费,我想各位掌柜也是与我一样的心情吧,东家带我们不薄,就是若烟对于各位来说,我伸出一个大拇指,我想不会有人反对吧……”
众人听着江宁侃侃而谈,从王家的恩惠说到王若烟的待遇,方才那种反抗的情绪直接被压了下来,江宁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大家都在注意江宁没有能力接管王若烟的生意,却忽视了江宁的身份,王若烟的夫君,这才是江宁现在的身份。
此刻的江宁就像是一个打了鸡血的销售,慷慨激昂的发表者演讲,这半个月受尽了杨家、何家的压榨,什么坐地起价,落井下石,好像除了王家,其他几家都是一副奸商嘴脸,他一个书生都看不下去了,你们这些掌柜还能坐视不管?人家打得不是王家的脸,打得是你们的脸。
这种煽动性的语言很能鼓动人心,类似于冲动消费,很无理,但是很有用。
“各位掌柜,江宁是个文人,不会商场上的谋略,在若烟没有恢复之前,希望我们能够齐心协力,以这黄锦为契机,打一个漂亮的翻身仗,让他们也知道,我们王家,不是吃素的,到时候,让他们后悔做过现在的事情,后悔说过现在说的话,各位有没有信心?”江宁振臂一呼。
“有……”
“他娘的,这口气憋了太久了……”
下面的各大掌柜一个个慷慨激昂,只有欧凌云眯起了眼睛,他不得不承认,江宁对于气氛的掌握和挑动,极为优秀,这一点换做是他也可以做到,但他缺了一个身份。
“小姐,你听姑爷在那里说什么呢?”
“应该是生意上的事吧……”
“啊?姑爷……姑爷还会做生意?”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一章 他可能是个笑话
杏儿和月牙在小楼上,隐隐约约能够听到江宁在慷慨激昂的声音,杏儿一直觉得,江宁一个读书人,为何会有这样的口才,听得她都想去看看到底说了些什么,惹的那些心高气傲的掌柜随之迎合。
“姑爷做生意一定也和写诗词一样厉害吧,肯定是的,要不然小姐怎么会把生意交给他呢?要是我我就不会……”月牙在心中思索。
在她的印象里,与杏儿对江宁的了解都是差不多的,写诗词的确是厉害,但是做生意,却从来没见过,毕竟隔行如何山,但总有那么一丝期待,期待这江宁能够力挽狂澜,但这种可能性也是微乎其微的。
王若烟倒是出奇的平静,好像一门心思的就在养病了,她想起了江宁一句话便将生丝的生意招揽了过来,是有意为之还是无心插柳,到现在江宁都还没有一个明确的说法,若是真的有意为之,那她这位相公,便当真是一位奇才了,毕竟文章和商业,风马牛不相及,隔着十万八千里,若是江宁都精通……想想王若烟便觉得有些可笑,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一种奇怪的想法?
接下来的两天,在难民冲城被虎贲军和太守府快速平息之后,整个杭州城皇商之事,在江宁的这次所谓的会议后,荣登杭州热榜的第一名,无论是商界还是学界,都在谈论着这件事,其实这件事情的本身,并没有什么,几个大的丝绸上争夺订单罢了,之所以会引起热议,倒是因为王若烟病倒,王公庸受伤,一连串的事情之后,将杭州第一才子江宁推了出来,一个文人经商,又是临危受命,这才引发了众人的关注。
“痴人做梦……”韩继业怀中抱着一个歌姬,手中酒杯端起,一饮而尽。
孙思成呵呵一笑,扭头看着对面王若烟的店铺,一个男子正站在门口吆五喝六,大发脾气:“文人的性子,终究是干不了大事的。”
“不错不错,若是他能救下王家,呵呵,那你我岂不成了笑话?”
杨宇凡也坐在窗前,随着孙思成的目光看了江宁一眼,也摇了摇头。
天气有些阴,不住的下了些小雨,梅雨季节已经临近,天气逐渐潮湿,对于他们而言,这个时候,最是聚会喝酒的好时间,等到梅雨过后,才是忙碌的季节,而今年却有些不同,因为皇商的事情,各家都在积极准备,只是秘而不宣,谁会将自己的底牌亮出来?
但实际上有实力竞争的,也就只有三家,杨家、何家、王家,至于韩家和孙家,早已经站了队,抱上了杨家的大腿,之前还有所犹豫,但王家的事情,让他们根本看不上王家,与杨家合作,这一次可能还会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这个江宁,简直就是个猪……”杨宇仁看着天空中蒙蒙的细雨,微微挑起了嘴角。
“可不是,他以为这商场之上的事情是他动动笔就能玩儿得转的?进货出货估计都还搞不懂吧,王家,这一次可真的要败咯……”孙思成看热闹自然不嫌事儿大。
杨宇凡兄弟二人自然是知道王若烟一直在准备,就连孙思成与何继业都有所耳闻,改良机器,增加产量,的确是很有想法,他们也很佩服王若烟,一个女子,在商业上展现出来的天赋,有时候连他们都觉得不可思议,而江宁,在一念之间,从一个赘婿,变成了杭州第一才子,没有人知道他是如何做到的,可能其中王若烟也有参与,或者是推波助澜,这些都无可厚非,因为官场对于商场的帮助,也是极大的。
但即便是江宁有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号,对于他们来说,也是没有过担心的,因为对他们的商业构不成任何威胁,从这两天的情况来看,那次慷慨激昂的演讲的确能够振奋人心,但是明眼人都能够看的出来,用处不大,对于王家的问题并没有解决,而且经过那次会议,甚至还加重了,因为江宁把最后反败为胜的底牌——黄锦亮了出来,这就明摆着告诉他们,此次他江宁志在必得。
还有十八天,他以为其他人就没有准备?当真是自以为是,这也是孙继业嘲讽江宁的原因。
“我还听说他这两天每天都会把店铺转一遍,不看营业,也不查账,就抓人,你说可笑不可笑?”孙思成笑道。
“此话怎讲?”韩继业问道,右手放到了歌姬的腰肢间。
“呵呵,点卯,谁不在,谁早走之类的鸡毛蒜皮的小事情,甚至还定下了几条规矩,让店员在顾客进门之后专门有人从头跟到尾,跟的顾客是心烦意乱,哈哈哈……”
孙思成说完,杨家两个兄弟也不住的笑出声来,笑声传出来,逐渐被青秀坊的歌声淹没,在几人看来,这举动,就像是笑话一般,而众人,也都在看着江宁狠狠的摔倒在地上而后快。
“欧掌柜,没有尾巴吧……”一个中年男子看着推门而入的欧凌云,手中的双龙珠缓缓的转动,眯起了眼睛。
欧凌云反手关上门,将莺歌燕舞挡在了门外,走到那男子面前坐下,倒一杯水喝下,放下杯子:“没有,他们现在自顾不暇,再者说,我在楼上喝酒,不会的。”
“很好……有什么消息吗?这么着急要见面……”男子压低了声音。
“江宁的动作,有些奇怪……”欧凌云缓缓皱起了眉头。
“奇怪?当然奇怪,他一个书生,却要做生意,本来就是奇怪的,至于做出这些举动,也无可厚非,就算是孔承运、陈启年这些才俊,没有接触过商场,有可能也是这么做,我查过他的来历,穷小子一个,有了才子的称号,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呵呵……”
“那就好,希望是我多想了吧……”欧凌云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
“放心吧,事成之后,你就是我杨家的大掌柜,你的能力,我还是很欣赏的,这么些年在王家,他们只让你做一个小小的店铺掌柜,实在是太埋没人才了。”
若是王若烟在此,定人认得此人就是杨家的当家,杨思远。
欧凌云笑道:“若是王家二房三房多少一个能拿得出手的可造之材,王家绝不止现在这样,要让一个女子抛头露面,撑起一个王家,本就是不可能的,王若烟再厉害,一倒下,王家就断了左膀右臂了。”
“对了,王云山那边,有什么动静没有?”杨思远猛地皱眉问道,身子朝前倾了倾。
欧凌云摇了摇头:“现在官府那边抓到的人,都是难民,真正动手的,都已经跑了,王云山虽然在查,但也没查出什么结果,出手接管了大房的一些生意,对于王若烟的事情也很关心,但在江宁出面之后,就不再过问了,听说身体不太好,应该是这些时日操劳过度了,大夫两日已经来了三趟,换了药,估计有些力不从心了。”
“年纪大了,折腾不动了,呵呵,二房三房那边呢?”
“他们两个?还能忙什么……”
“呵呵,王公庸啊王公庸,没想到你也有今日吧,哈哈哈……这一次,我要你再也起不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二章 朝堂之远
左相府。
威严的石狮子之后的朱漆大门紧闭着,议事厅之中,左相端坐在首座,往下依次是太师耿敬国、辅国大将军费清明、吏部尚书甄士仁、户部尚书费悟正在激烈的讨论着什么,面前的长条桌子上,除了上好的大红袍和浙南的点心、成都的柑橘之外,还有一堆五颜六色的折子。
左相李林甫双目紧闭,右手食指在椅子上轻轻的敲打着,发出关节与木头碰撞的声音。
“去年云中水灾,前年峡东兵祸,今年宁山和顺平的旱灾,这是乔遵八百里加急送来的快报,杭州城被难民冲击,还好控制下来了,户部的结余,真的不够……”甄士仁一字一句的说道:“官家以仁孝治天下,太后那里的太和殿要翻修,前殿排到了明年,我手头也不宽裕啊……”
“这话说的,西南成都程立新病故,程云继承了家主之位,想必会对他的叔叔动手,这可是我们的好机会。”费清明冷哼了一声,直言利弊。
耿敬国却道:“程云现在还没有招兵买马,只是取代了程新,或许会成为新的八国柱之一,但只要好生安抚,成不了气候的,程家剩下的人,着成都太守护送出去,好生安置,一辈子衣食无忧还是可以的,现在官家关心的是河西走廊,昨天刚到的折子,你们看看吧……”
耿敬国头发花白,眼神矍铄,完全不似六十多岁的样子,从袖中缓缓拿出一个折子,递给了费清明。
费清明皱着眉打开,冷笑了一声,将折子扔到了桌子上:“突厥和大元是三岁孩童吗?会如此幼稚?坐等我大夏收了渔翁之利?十年前宁山府的保卫战历历在目,这群吃干饭的,黄口白牙,惹了老子,老子全给抓到前线去,自己尝尝自己的屁香不香。”
说完这句话,一直沉默着的李林甫缓缓睁开眼睛,一双眼睛如鹰隼一般,环视了周围的四人。
甄士仁和费悟并不知道折子上写的是什么,但见李林甫睁开眼睛,也不敢再接口,坐等左相开口。
李林甫直起身子,黑白相间的头发有些干涩,显然是已经有两天没有打理过了,有些散乱,端起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吐到了一边的瓷碗里,擦了擦嘴角的胡须,方才开口道:“突厥与大元十年前黑水一战,割走我大夏盒子走廊千里沃土,右相因此告老还乡,如今突厥与大元内讧,想必也有当年右相的功劳,这一点不管承不承认,官家都是知道的。”
耿敬国原本灰暗的双眸之中闪出了一丝的精光,精神为之一震:“左相是说……右相有可能……”
“十年,中间有多少变数?他右相当真是诸葛在世,算无遗策?十年前就能布局?我不相信。”甄士仁摇了摇头:“若真是如此,我心服口服,可事实……”
“可事实就是,大元和突厥要开战了……”耿敬国打断了甄士仁的话。
费清明拱手道:“左相,若是开战,那我大夏朝岂不是有机会收回河西走廊千里之地?若是以祁连山为屏障,北拒大元,打通河西走廊,延伸至昆仑山一线,西阻突厥,大夏中兴,指日可待啊……末将以为……”
还未等费清明说完,李林甫却呵呵笑了笑:“呵呵,科尔沁之战,难道非大将军已经忘了吗?”
此言一出,四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谁能忘了科尔沁之战?
那是大元反抗突厥的第一战,也是最关键的一战,大元朝耶律戟和帖木儿率领两万人马在科尔沁大败突厥十万大军,一战成名,从此以后,帖木儿率领大军为耶律戟打下了突厥的大半土地,随后北上,形成了现在的大元朝,占领了辽东之地。
大夏朝黑水一战,二十万大军与突厥十万大军对决,却以惨败收场,若是对上大元朝,后果可想而知了。
费清明原本有些兴奋的心情被李林甫一盆冷水浇灭,站起来的身子下一刻又一屁股坐回到了座位上。
李林甫继续道:“我朝自有虎贲、武德、神机、天策四军,还有费大将军手中的十万精兵,十年来厉兵秣马,不是十年前的大夏军队了,可是究竟胜算有多少,有没有把握,都需要仔细考量,不能听风就是雨,是河西走廊重要,还是官家的江山重要,孰轻孰重,要考虑好再说话。”
气氛异常的沉默,就像是山雨欲来之前的片刻宁静。
谁都知道,官家对于北方的重视,就算是旱灾、洪灾,起义,最多也就是内耗,与大元、突厥不同,那是侵略,是要亡国的,只要开战,就必须要取得胜利,上次宁缺挡住了突厥,可也有运气的成分,若是真刀真枪的打,胜负还未可知。
“安插过去的棋子,是时候要动一动了,否则他们就会忘了自己的使命,若要打,就一定要胜,费将军,你有必胜的信心吗?”李林甫打破了宁静,也只有他才能够打破宁静。
费清明握了握拳头,猛地站起身,朝着李林甫一拜:“末将费清明,若不能收付河西千里之地,愿马革裹尸,以死明志。”
李林甫呵呵笑了笑,站起身来,将费清明扶了起来:“你若是马革裹尸,以死明志,那天下兵马尽归吕方,这是关乎社稷的大事,费将军可要三思啊。”
“末将明白……”费清明眼中闪过一丝明光,缓缓站起身来。
“好了,太师差人去东南安抚一下即可,对北用兵,还要看官家的意思。”李林甫忽然微微皱了皱眉:“对了,长平公主回来了,你们可不能失了礼数。”
“是……”四人起身,拱了拱手,看着李林甫摆了摆手,朝着内屋走去,早有丫鬟上前扶着。
“钱粮刚刚到宁山和顺平,应该能顶上一阵子,希望秋收不会出什么意外吧。”费悟走出了左相府,和太师耿敬国走在一起。
耿敬国却摇了摇头:“能出什么意外,宁缺就差自立为王了,可人家就是厉害,官家还得记得人家十年前的恩,呵呵,他宁缺若是解决不了,那谁还能解决的了?再者说,解决不了,杀了就是。”
费悟微微顿了一顿,也叹了口气道:“听左相的意思,右相极有可能复起啊,北方战事又起,我这户部尚书,辞了官算了。”
“诶,你这话与我说说也就算了,可不能乱说,传到左相耳中,就轮不到你辞官了。”耿敬国一把抓住费悟的胳膊,使劲晃了晃。
费悟呵呵一笑:“太师言重了,我费悟不过一个小小的尚书而已。”
“不过,今儿左相到底是打还是不打?对费清明的话,又是什么意思?他是你堂哥,不如……”
费悟急忙摆了摆手:“别了,去年的军粮,我还没给齐呢,我去了他还不砍了我?你这是盼着我早死呢啊……”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三章 独特的婚姻观
左相府的会议是极为常见的,但是对于杭州城的江宁而言,却是极为遥远的,朝堂之上的变化对于普通人来说,几乎是没有的。
此刻的杭州城,正在等待着户部侍郎一行人的到来,究竟皇商花落谁家,也成了这些时日杭州盛传的事情。
可江宁的那些规章制度和所作所为,就连柳思思都觉得他不是个做生意的料,这些行为,只能说明他对商业一窍不通,但是黄锦的问世,却是让王家稳操胜券了,至少在商界是这样认为的,杨家按部就班的经营,并没有多少要争抢的意思,越是如此,越是让人觉得杨家深不可测。
江宁却是忙的不亦乐乎,每日都要把王若烟掌管的大大小小的店铺转上一遍,无论是伙计还是掌柜,一视同仁,大家叫苦不迭,但是因为皇商的消息已经散了出去,王若烟的身体也在逐渐好转,便想着忍一忍就过去了。
而江宁除了要去店铺,每天也会去书院逛一逛,现在东林社的那些学子见到江宁,都是绕着走的,后来他们听说了江宁的事情,院长亲自提升其为齐院长的助理,自是不敢再去惹他。
倒是齐云梦,在春雨之中,把江宁叫到了她的小楼里。
“公主说,可以问问你……”齐云梦有些犹豫,但最后还是说了出来:“她说可能你会有办法。”
说完,齐云梦扶着湿漉漉的栏杆,朝着远方雾蒙蒙的竹林看去,微微皱起眉头,睫毛和发丝之上沾上了水珠,显得格外动人。
江宁看了齐云梦递给他的书信,是陆羽彤的,大概意思就是她已经到了京城,一切照旧,户部的张秋平要来杭州公干,而且是奔着齐云梦去的,其父亲太常卿张云鹤亲自举荐而来,要齐云梦多加小心。信中也说了一些这位张秋平才学横溢,不是一般才子的夸赞之词,但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却又说不上来。
江宁收了信,递给了齐云梦:“问我?问我什么?齐院长就不要卖关子了,既然是长平公主交代了,在下自然是能出力出力,能出人出人,只是不知道,是什么问题,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齐云梦没有说话,只是接过了信封,站在二楼的长廊之上,看着细雨淅淅沥沥的飘洒,或许这样的凉风,才能够掩饰住她内心的波澜,让她稍微冷静一些吧。
江宁也不再说话,或许这件事情有些难以启齿,但又不得不解决,所以齐云梦才会如此为难,而且陆羽彤是知情的,出谋划策,但是没有用,这才会居间江宁,齐云梦工作上是他的顶头上司,刚到学院的时候,也是她的支持,让江宁少了不少的麻烦,论官职,这一位副院长也是正四品,于情于理,要齐云梦真的有麻烦,也是要帮一帮的,这个年代女权基本上是没有的,齐云梦以一己之力走到现在,所承担的和背负的,自是他不能体会的。
良久,齐云梦的裙角都湿了,脚步轻轻挪动了一些,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罢了,你与她的交情匪浅,若非如此,她也不会让我问你。”
江宁微微皱起了眉头,那个“她”自然是陆羽彤了。
只听齐云梦继续道:“信上所言的那个张秋平,你知道多少?”
江宁见她开口,也道:“不多,只知道他是户部侍郎,从四品的官职,此次来杭州,为的是确定皇商,王家也在积极筹备此事,就知道这么多,怎么,他有什么问题么?”
齐云梦面色有些不悦,蹙眉紧皱:“皇商之事只是借口,他来的真正目的是……逼我就范……”
此言一出,江宁心中微微一震,最后这四个字,对于齐云梦而言,简直就是难以启齿,说出来,自是需要极大的勇气的。
江宁没有接话,齐云梦继续道:“我与他相识,是在五年前的洛阳,那时候并不知道他是户部侍郎,初入京城,我自是心高气傲,要与这天下男子辩上一辩,争上一争,可在洛阳被贼人惦记,落入了圈套,险些失了……被张秋平撞见,救了我,我心存感激,去府上拜访,他却想要纳我做妾,我自是不愿,他便要以当日之事要挟与我,我只能假意拖延,后来与大儒朱曦三辩成名,得官家召见,后又遇到了长平公主,我自认才学不浅,但对于这等事情当时却没有丝毫办法,原本女子做出我这样的举动,若不是官家赞赏,怕早就遭人鄙夷了,长平公主举荐我来此,而后,护送我的人却……”
齐云梦说道此处,竟有些黯然神伤,继续道:“当时一心想着离开洛阳那个是非之地,并未想过去哪里,与张秋平写了一封书信,以表感激之情,之后就到了杭州,这几年张秋平从未放弃过纳我为妾的想法,三番五次以各种理由来找我,都被我回绝了,前两日程院长接到了张云鹤的书信,想来这父子二人已经达成了共识,若是如此,可该如何是好……”
说到这里,江宁算是明白了齐云梦的忧心之事,这种事情若是放在一般女子身上,定是击破了头也要嫁给张秋平的,父亲是三品太常卿,张秋平的户部侍郎更是个肥差,年纪轻轻已经是从四品了,对比之下的夏强军也还是从五品,还是个高危行业,吃力不讨好,看上去这位张秋平前途无量,可齐云梦也不是普通的女子,所思所想与寻常女子大不相同。
“我要嫁的,一定是一个我喜欢的,我愿意为之付出的,那些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其实都无所谓,重要的是我喜欢,那些成亲之前连面都没有见过的,成亲之后再慢慢培养感情,这样的亲,不成也罢。”
江宁看着齐云梦,像是在看一个现代人一般,儒家礼学之下,为何会塑造出如此一个“离经叛道”的奇女子?
“齐院长的意思是……不嫁?”江宁等到齐云梦不再说话,再次确认道。
齐云梦点点头:“我不喜欢张秋平,他就是皇帝,只要我不喜欢,我也不会嫁,我从小跟着老师,如今老师归隐山林,世间再无亲人,若是用强,我也只能以死明志。”
江宁旋即摆了摆手:“别别别,这么做有些太极端了,这不是在想办法呢?”
“能有什么办法,户部侍郎,太常卿,又有哪一个是我能惹得起的?只怪当年年轻气盛,要争一争,现在看来,到头来不过是个笑话罢了。”齐云梦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莫名的伤感,现在的地位,寻常男子根本不敢想,才子自有佳人相伴,二十三岁的年纪,有可能已经是几个孩子的母亲了,现在她风光,但却不代表以后,所以她只能更加努力的研究学问,掩盖自己的空虚。
“笑话?怎么会是一个笑话?敢为天下先,是齐院长妄自菲薄了。”江宁双手抱在胸前,朝前走了一步,与齐云梦并肩而立。
齐云梦的这些话,应该在心里很久很久了,至少在她感觉到自己的才学无法改变什么,可能就连自己都无法改变的时候,就已经有这些想法了,孤身一人在此,又有谁能诉说?今日若不是遇到此事,江宁若不是做过那些新奇的改造和在别人看来的蠢事,她也不会说。
“啊切……”齐云梦正要说话,却打了个喷嚏。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四章 拜拜?
齐云梦揉了揉微红的鼻子,却微微笑着摇了摇头:“妄自菲薄?此话怎讲?”言语之中带着些许的轻蔑和嘲笑,当然,并不是针对江宁,而是针对“妄自菲薄”这四个字。
江宁并没有扭头,而是看着如针的细雨:“商鞅不变,大秦何以横扫六国?刘彻不改,如何收复河山?刘秀不变,大汉如何中兴?玄宗不动,如何有开元盛世,万国来朝?以前很多,以后也有很多,百家争鸣到独尊儒术,从石头到铜铁,从弓箭到连弩,哪一个不是改变?没有尝试就不会成功,这是人人都知道的道理,很久很久以前,并不是现在这样的男尊女卑,女权很重要,只是现在没有意识到罢了,武曌登基,并没有天下大乱,后宫专政也不过是利益之争,只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谁掌权又有甚区别呢?”
齐云梦侧过脸看着江宁,听着这番话语,刚开始只是一颗石子掉进了死水一般的湖面,激起阵阵涟漪,可到了后来,却如江河绝地,一发不可收拾,江宁的言论带个她的震撼,已经超过了老师对她的教导,她一度怀疑自己的想法是不是离经叛道,是不是枉顾人伦,在这种怀疑与自我怀疑之中挣扎和反复了许久,至今都没能够走出来,像是一个孤独的行者,在漫无边际的沙漠里走走停停。
“你的观念和尝试,未必是错的,或许过了百年之后,会有更多的人与你的想法一样,从官场、商场、战场之上不断的付诸实践,来证明你的思想是无比正确的,自然这是后话,若是连你这般博学之人都不敢去尝试,天下的女子,又有谁敢去触碰这牢笼?连牢笼都不敢碰,又如何找到钥匙,打开枷锁呢?”江宁并没有在意齐云梦的反应,此刻的她已经是张大了嘴巴,江宁只是有感而发,在这个世界,男尊女卑的思想根深蒂固,遇到这么一个奇女子,也算是一舒心中不快。
“所以我说你是妄自菲薄了。”江宁继续道:“你又如此学问,三辩大儒,为何要否定自己?是这天下大势所迫吗?不,不是的,是你否定了你自己,为何大儒说的就是对的,为何三纲五常就是人伦,春秋战国的孔夫子所言,不也遭人唾弃,认为那是无用之功?凡是没有绝对,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
“既然不喜欢,那就拒绝好了,何必要在乎别人的看法,认为你应当如何如何,自己选择的,未必是最好的,但一定是最适合你的,齐院长。”江宁说道此处,微微一笑。
齐云梦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狠狠的一次又一次的拍打在礁石之上,没有人理解她的想法,甚至是她的授业恩师,但江宁所言,皆是她心中所想,这样的感觉从未有过,知道她的苦恼,支持她的想法,甚至与她一道,违背了纲常伦理,他心中定然是有这样的想法的,否则为何能够娓娓道来?他定然是博学的,否则为何能够想的如此透彻?
江宁面不改色,朝着齐云梦看去,齐云梦也正看着江宁,在她眼中,江宁自然已经是光彩夺目了。
当江宁的眼神与之撞到了一起的时候,齐云梦的面颊刷的红到了耳根,急忙躲开江宁的目光,伸出手去接了细雨,朝着脸上拍了拍,这才将温度降了下来。
江宁却并不知道齐云梦心中所想,又说道:“如此推脱,倒不如一封信回绝了的好,左右齐院长也无牵无挂,张秋平若真是做出了抢人的举动,他官位不保不说,他父亲也会受到牵连,一个三品一个四品,是不可能不在乎的,只是其中可能会对齐院长的声誉造成一定的损伤……”
女子的声誉是最为重要的,特别是对于齐云梦这种罕有的女子而言,更何况齐云梦还未出嫁。
齐云梦恍悟:“你的意思是,要把这件事情放在明面上?”
江宁微微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方便,正是如此。”
齐云梦沉默半晌,又道:“你是想让天下人都知道这件事,以悠悠之口堵住张秋平的手……”
“不错,张秋平若是要保住自己的名声,就不能动手,若是动手,就会落得口诛笔伐,因为你代表的不是你自己,而是天下的才女,是东林书院,单单一个东林书院的东林社,他就吃不消,更不用说是四大书院了。”江宁点了点头。
齐云梦微微笑了笑:“此话不假,只是其中的变数也不少……”
江宁道:“什么事情都没有绝对,若是张秋平以礼待之,不卑不亢,反倒是你这边没理了,也会很难办,要知道这个张秋平是一个什么样的人才行。”
“身居要位,颇负盛名,风流才子,佳人成群……”齐云梦给出了十六个字的概括,言简意赅。
这样的京城公子,最是骄傲。
“这件事,也并不是毫无转圜的余地,不过齐院长倒要牺牲一些东西才行……”
“牺牲一些东西?”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
二人在长廊之上交谈了许久,齐云梦时而皱眉,时而叹气,一副无可奈何的神情。
“齐院长和江宁?”
书院里路过齐院长小楼的学子自然都能看到这一幕,不过江宁是程院长钦点的齐院长的助手,二人在外边站着说话,自是没有什么大碍,倒是齐院长的神情,时而微红,时而煞白,不知道那江宁说的是什么,竟能让齐院长看上去有种如坐针毡的状态。
“紫川兄?”一道声音从墙外传来,一个男子撑着伞,朝着江宁挥了挥手。
“恩?赵礼宣?他怎么在这儿?”江宁微微一愣,旋即也朝着赵礼宣挥了挥手,自上次早饭过后,二人自是没有再见面了,说起来也有三个月的时间了,臭豆腐的事情,赵礼宣没少帮忙,心中自也就熟络了起来。
齐云梦看了一眼赵礼宣,赵礼宣行了礼,齐云梦微微笑了笑:“乔先生家中有事,院中少了一位教习,正好这位赵礼宣也是进士出身,前些年去了帝都,怕是不得志,还在后补之中,毛遂自荐,来了东林书院。”
“原来如此,看样子,是在等我了,剩下的齐院长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知会一声即可,我有个兄弟,会些功夫,到时候让他遂行保护一二,确保万无一失。”江宁拱了拱手,煞有其事的告退。
齐云梦笑道:“我牺牲不小,只愿能够马到成功,真不知道你脑袋里装的都是什么?”
江宁呵呵一笑,没有回头,倒是挥了挥手:“拜拜……”
“拜拜?”齐云梦看着江宁下了楼,撑起伞,出了院门,与赵礼宣一同离开,喃喃道:“羽彤和他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竟能让她如此信任?还喜欢胡言乱语?”
旋即摇了摇头,转身进了屋去,心情却久久不能平复……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五章 怀才不遇
江宁与赵礼宣离开,一同去了柳记,此刻已然是到了晚饭左右,索性便在这里叫了抢手的菜,一份臭豆腐,四样蘸料,两壶清酒。
“紫川兄果然厉害,往日里这些菜品都是吃不到的,那日嘴馋了,还得早来才行,今日天色已晚,却还能吃到,当真是饱了口福了。”赵礼宣呵呵笑着夹了一口醋溜白菜,细嚼慢咽起来。
当时江宁请赵礼宣帮忙,本没想到他会有多上心,而赵礼宣却当成了正儿八经的忙去帮了,前一个月基本上都是他带来的客户,这才在闻人界打开了销路,虽然大家喜欢,但也并没有现在的趋之若鹜,真正的转折点是陆羽彤临走的时候,专程请羽林卫吃了一顿臭豆腐,从此之后,柳记便成了太守府和上将军府经常点餐之地,无论多忙,柳记总会留下一个包间,以便不时之需。
这些江宁都是知道的,这赵礼宣也是从京城回来的,进士的名头,怀才不遇也是有的,但是在京城发生了什么,就连齐云梦也不知道。
“当初想要借赵兄的才气打打名声,没想到还真成了,这顿饭早就想着要请你,择日不如撞日,赵兄一会儿切莫要与我争抢了。”江宁哈哈一笑,端起了一杯酒。
二人一饮而尽,赵礼宣笑道:“我那不过是抛砖引玉罢了,俗话说,酒香不怕巷子深,柳记饭菜可口,就连长平公主都依次招待羽林卫,整个杭州城,柳记已经是名副其实的第一了。”
“这些都不重要,关键是好吃才行,花里胡哨的都是纸上谈兵,用处不大,若是不好好经营,早晚是要没落的。”江宁也打趣道。
“诶,此处有紫川兄在,没落不了的。”赵礼宣摆了摆手:“两首词,已是多少才子梦寐以求的名篇,紫川兄大才,也正是我入职书院的原因,实不相瞒,有不少东西想向紫川兄请教一二。”
江宁一怔,这个原因的确是出乎他的意料,旋即想起当日请赵礼宣帮忙,赵礼宣直接就答应下来了。
江宁急忙道:“我什么大才,一没功名,二没才名的,不过一个小男人罢了,赵兄严重了,是我要向赵兄讨教才是。”
赵礼宣摇了摇头,笑道:“紫川兄不用再推辞了,能够成为齐院长的助理,又岂非是泛泛之辈?藏书阁的改革,解决了书院长久以来的收支问题,又是王爷府和驸马府的左上之宾,若是一个人看错也就罢了,但是一群人,是绝对不会看错的,更何况这些人都是大才学之人,方才看齐院长的裙摆都已经湿了,想必二位已经在回廊谈论许久了,齐院长是何等人物,那可是三品大儒,得到官家召见的才女,我大夏朝怕是只此一位了,她若是愿意与江兄说这么长时间的话,江兄当真是胸无点墨?”
“哦?”江宁呵呵一笑:“原来我这么厉害?赵兄若是不说,我当真还不知道呢,哈哈……”
赵礼宣也呵呵笑了起来,只觉得此刻的江宁,却是如此平易近人,没有丝毫才子的架子,若换做是他,他定然做不到的,即便是经历了京城的那些人和事,也很难放下架子。
就像他们文人开诗会,逛青楼,认为你不够资格的,才学不够的,根本不会让你上桌的,除非如乔永乐那般,但是却也不会给他什么好脸色,若是东林社或者是陈启年众人写下江宁这般的诗词,怕是早已经开始运作了。现在看江宁,却是满脸的不在乎,甚至还自贬身价,生怕被人知道了他有才学似的,说起话来平易近人,喝起酒来没有丝毫文气,随意而行,洒脱自在。
“当然厉害,日后有什么不懂的,紫川兄可不能见了我就跑啊……”赵礼宣笑道。
这赵礼宣,与其他文人也有些不同。江宁隔三岔五就会收到请柬,要么是参加什么诗会,要么去青楼一起喝酒,要么是上门讨教,反正就是要看一看他的真才实学是不是真的,若是赢了,踩在他的身上,自然是名声鹊起,若是输了,输给杭州第一才子,也不亏,谈论起来,稍微添油加醋,那些小姑娘便是一副任人摆布的羡慕神情,合着他成了别人的工具了。
倒是眼前这一个,只从寻常之处便认定了江宁是有大才学之人,只谈交情,对于文学,倒是只字不提,比起那些沽名钓誉之辈,自是强上不少。
酒过三巡,江宁问道:“听闻赵兄前些年在京城?现如今回来,是重土难迁还是……”
赵礼宣闻言,微醺的眼中闪过一丝忧虑,旋即摇头苦笑道:“我是神武四年的两榜进士,四年时间,不过白驹过隙,弹指一挥而已,现在想想之前的举动,的确是有些儿戏了。”
赵礼宣说道此处,心中不平,只道:“官场的路,并非我所想的那么简单,到了京城我才知道,原来我自诩的两榜进士,在京城才学远胜于我的比比皆是,五年的榜眼,七年的探花,也都还在空缺,我这一两榜进士,又算得了什么?”
“不过还是有人能够得到实缺,京城开销极大,诗会、宴请几乎每天都有,我自诩家境还算不错,但短短两年时间,也是负债累累了,更不用说一些关键的节点了,更是无从下手,平日走在街上,说不定这个拿着鸟的就是个四品大员,那个闲逛的就是皇亲国戚,官员太多了,多到不敢多说话,不敢发表言论,三人成虎,之后的事情,权贵交错,不是我这种小人物能够呆得住的,便回来了,做些文章,看看天下美景,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赵礼宣说得轻松,可言语之间在京城生活的困扰和怀才不遇的抱怨却已经说得清清楚楚了,言下之意虽有不满,但想要凭借一己之力改变什么,已经是不可能的事情了,也只能安于现状地做文章,两榜进士在杭州这个地方,还是有名气的,无论是私塾还是书院,都能供其选择。
“官场上的事,的确是一本糊涂账,俗话说伴君如伴虎,朝堂之上,并不只是学问那么简单。”江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
赵礼宣道:“也就紫川兄能有这般见地,这些个才子自诩才名,呵呵,在我看来无非是过家家一般,等到他们真正的从小池塘进入大海之中,才能感觉到自己的渺小。”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赵兄也切莫灰心,说不定还有所转机,诸葛孔明隐居南阳,司马懿退守居所,古往今来,自是有不得志之人,但更多的是修身,自身不强,就算放在位置上,也是一事无成,难道赵兄想这求一个官职,就这般碌碌无为?”江宁试探道。
赵礼宣急忙打住江宁:“紫川兄此言差矣,我赵礼宣在其位谋其政,为的是天下苍生,为的是黎民百姓,岂会与那些蝇营狗苟同流合污?紫川兄切莫再羞辱在下。”
“呵呵,并非羞辱,只是与赵兄探究一二,若是如此,那就更应该加强学习了,莫非赵兄认为自己的学问,能够经世致用,改变这天下格局吗?”
赵礼宣愣在那里,端起的酒杯举了良久,还是重新放下,起身朝着江宁拱了拱手:“紫川兄,受教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六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谈话(一)
赵礼宣本以为江宁只是才学之上有真知灼见,这才能进得去王爷府和驸马府,有能和齐云梦交谈良久,却在江宁三言两语之间把他心中所想全都说了出来。而后又通过诸葛孔明和司马懿这两个死对头提示他不能愤世嫉俗,自哀自怨,百姓就在那里,大夏朝也就在这里,如何施展抱负,机遇固然是重要的,但你自身要有足够的实力才能把握住这个机会,若是诸葛孔明没有实力,就算刘玄德三顾茅庐,也不可能形成三国鼎立的局面。
江宁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才幡然醒悟,这才起身行礼,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此话果然。
赵礼宣道:“若非今日得遇紫川兄,我还在梦中,当真是糊涂的很啊……”
江宁却道:“赵兄本就是聪明人,既然心怀天下,那么哪里都是天下,书院是天下,朝堂是天下,江湖也是天下,多少才华承担多少责任,自古都是如此的,赵兄只需要等待,相信不久的将来,总归是有用武之地的。”
“承紫川兄美言……”赵礼宣坐回到座位上,举起酒杯敬江宁。
二人把酒言欢,说到了很晚,方才折返。
“喝酒?赵礼宣?那个四年前的两榜进士?”
“呵呵,他倒是清闲,生意上那么多事情,他却能和赵礼宣喝酒说笑,也是难得。”
青绣坊内,杨宇凡、孙程思等人怀中抱着歌姬,听着其他人说江宁近几日的行踪,却是觉得越发的好笑。
“现在清闲,可不是以后也清闲,现在他被推到了风口浪尖儿,再不折腾出点儿水花,自是没法交代的,哈哈……”孙程思笑道。
杨宇凡点了点头:“说的也是,就算是死撑着,也得撑过去才行,一个读书人,大家不会怪他的。”
“读书人怎么了?若是真才实学就滥竽充数,那可不是男子汉大丈夫的所为了。”余小琴扭动着曼妙的腰肢,端了酒杯从楼梯拐角处走了过来,笑意盈盈。
“呦,这不是小琴吗?今儿什么风,把您从闺房中吹出来了?”杨宇凡看着余小琴走过来,拍了拍身边女子的屁股,那女子撇了撇嘴,只好走开了。
余小琴笑道:“今儿不是东南风?我这窗户靠北,今儿风凉,杨公子切莫着了凉。”说着,一只手轻轻的放到了杨宇凡的肩膀上。
杨宇凡浑身为之一震,这余小琴可是货真价实的头牌,今儿不知道是抽了什么风,竟主动上来,反手一拉,将余小琴一把揽进怀中:“怕是小琴姑娘要着凉了,我帮你暖一暖可好?”
余小琴扭动了两下,也就不再动弹了,端起酒杯,塞进了杨宇凡的口中:“要事做生意,就得像杨公子这样才行,那个江宁我可是听说了,除了写了两首好词,什么都不是,一个文人,商场文坛皆无建树,否则怎么可能会入赘王家?”
“哦?看来小琴姑娘不在江湖,却知道的比我们都多啊……哈哈……”杨宇凡朝着余小琴手上亲了一口笑道。
余小琴掐了杨宇凡一手,起身挣开了杨宇凡的怀抱:“那也没有公子知道的多呀……”
众人哈哈大笑起来,余小琴这种头牌都是只卖艺的,自是不会陪客,今儿主动前来,也算是破了天荒了,户部的人即将来杭州的消息早已经是满城风雨,皇商只会从现在风头正盛的王家和占据头筹的杨家两家之中选出了,这一点是大家心照不宣的事情,此刻便是抉择的时候了,无疑余小琴也代表了整个青秀坊的态度。
王若烟这几日已经能下床了,病好的比预计的要快一些,这是她没有想到的,这也归功于江宁将所有的事情都抗了下来,并没有给王若烟太大的负担。
江宁回到家中,见王若烟屋里的灯还亮着,便上了楼,月牙去煎药,王若烟晚上没胃口,也没怎么吃,这会儿却是有些饿了,杏儿便去做些软粥,此刻都不在屋内。
“相公回来了?”王若烟躺在床上,睡了一觉,精神比前几日好了不少,见到江宁进了屋内,笑着打招呼。
江宁点了点头:“本来书院那边一早就能回来的,遇到了赵礼宣,他在书院等了我一阵儿,之前也有些事情让他帮忙,便请他吃了一顿饭,聊了一会儿,这才回来晚了,今日感觉如何?好些了吗?”
王若烟微微一愣,旋即微笑道:“相公不必与我说的这么详细的,就是去了青楼楚馆,也无妨的,毕竟相公是杭州第一才子,若是我管的多了,倒是觉得自己不好了。”
江宁却道:“我觉得还是说一说的好,毕竟你也有自己的权利和自由,并不是天生的就要遵守这些的,我们都是人,只是性别之分罢了,所以权利和义务都是相等的,可能我现在说这些,你还不是很明白,没关系,以后慢慢的就知道了。”
王若烟撅了噘嘴:“相公又在说这些我听不懂的天书了,什么权利、义务、性别啊,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感觉应该是错不了就是了。”
江宁想了想:“这么说可能会好一些,你现在和我的相处方式好一些,还是觉得那些三从四德的女子与丈夫相处的方式好一些?”
王若烟想都没有想:“自然是现在你我相处的方式好一些。”
“那好在哪里呢?”江宁又问道。
王若烟迟疑片刻道:“相公不会强迫我坐不喜欢做的事情,凡事都会与我有个商量,若是反对,相公并不会坚持一定要做下去,自然是权衡了利弊的,但能够听得进去意见,也是极为难得的,还有……还有……”
“还有什么?”
“还有……相公从来不去青楼楚馆,杭州第一大才子啊,不是应该经常去的吗?相公从来不去,的确是让我刮目相看了。”王若烟道。
“这就是方才我说的平等了吧,基本上可以这么理解。”江宁微微笑了笑。
“其实,有些话一直都应该告诉相公的,只是后来机会不多,现在又出了这些事情,哎……”王若烟叹了口气,有些愧疚。
江宁轻轻的拍了拍王若烟的头笑道:“是关于成亲的事情吧……”
江宁见她含蓄,索性直接挑开了说,免得她心中有所芥蒂,对于病情并没有丝毫的益处。
王若烟一冷,旋即道:“相公……怎么会知道?此事,我并没有告诉任何人啊……”
江宁指了指王若烟微红的面庞:“还用说嘛?都写在脸上了不是?”
王若烟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旋即又叹了口气:“哎,当日我并不知道相公是这样的才子,才做了那等愚蠢之事,现在想想,的确是我的不对,现在也只想着相公不怪罪我就好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七章 一场突如其来的谈话(二)
江宁却道:“若是我,我也会跑,这没什么,人之常情,你有何错之有?”
王若烟心中一暖,方才的尴尬一扫而空,看着江宁,双目微微一红,一股愧疚之感涌上了心头,江宁虽然是经常语出惊人,但是大婚之日逃走这种大事,没有人会轻易的原谅,她原本以为江宁会大吵一架发泄出来,或者是使用冷暴力不管不问,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她都想好了如何应对,唯独眼下这种情况,她从没有想过,何错之有?为什么会是这四个字?
江宁知道王若烟心中自然是诧异的,就像他刚开始在家里表现出来的自己干些力所能及的活儿之类,月牙和杏儿都会抢着去帮忙一样,认为他不应该做这些事情。
“若是换做我,既没有见过这人长什么样,又不知道有没有才学,亦或者是连身体有没有缺陷都不知道,单凭长辈一句话就要将自己的下半生托付出去,我是不会同意的,你还好,后来回来了,若是换做我,怕是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什么家财万贯,什么功名利禄,到一处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改名换姓,找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苦点累点倒也无所谓,只是过得开心,每日起床第一眼就能看到自己喜欢的人,时间怕是没有比这更幸福的事情了。”
王若烟听着江宁说,嘴角微微上翘,她能够看得出,也能够切切实实的感受到,江宁所言,并不是什么哄她开心,她犯了错,要是服软,归根结底还是她服软,轮不到江宁说这些好听的话。
畅想着江宁所说的美好,好像她就是那个女子,为了爱情,奋不顾身,舍弃了一切,那该是何等的美好啊,渐渐的,那人的面容与眼前这男子重合,不就是江宁吗?想到此处,王若烟的眼泪忽的涌了出来,却是笑着的。
江宁一愣,急忙用手擦拭:“若是说错了,你也不用哭啊……”
“没有,没有,相公不是的……”王若烟忽然握住了江宁的双手,看着江宁,心中莫名的感动,她很喜欢这样的江宁,可能之前她并没有发现,只是后来,江宁生活中的谦让,生死存亡之际的保护,到现在落难之后的承担,让她喜欢上了眼前的这个男子。
“那是什么?若是你不喜欢,以后我不说就是了……”江宁眉头稍稍舒缓,却不知道王若烟为何有这样的变化。
王若烟一只手握着江宁的手,另一只手擦了眼泪,笑着问道:“那,那相公对我呢?是喜欢还是讨厌?”
江宁微微一笑,心中了然,自是方才他的话,解开了王若烟的心结,旋即道:“恩……说不上讨厌……毕竟长得那么漂亮,也算是温柔,更何况,还是一个富婆……”
王若烟急切道:“那……那就是喜欢喽?相公你说是不是?”
江宁明显感觉到王若烟面容姣红,双手却是冰冷的,自是点了点头:“是……喜欢……之前不喜欢,不过现在,不讨厌……”
“恩……”王若烟重重的点了点头,看着江宁痴痴的笑起来。
月牙端了药进来,看到王若烟这般模样,傻在了原地,不知如何是好,紧接着杏儿也进来,看着这奇怪的一幕,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江宁急忙接过了汤药和粥,放在了床前的小桌子上,招呼了月牙和杏儿先去休息,说是有事要与王若烟商量,二人在获得王若烟数次确定之后,方才一步三回头的离开。
江宁端起粥,吹了吹,王若烟去接,却被江宁拒绝了。
“若是能够扛过去此事,我要给相公生个孩子……”
这是江宁离开卧室的时候,王若烟说的最后一句话,江宁刚刚关上门,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心中一暖,笑道:“先过去这件事再说,生孩子以后有的是时间。”
说完,便息了客厅的等,笑着离开了。
王若烟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白纱帐子,心中却是如同小鹿乱撞一般,一摸脸颊,也是滚烫滚烫的,手脚冰凉,急忙躲进被窝,生怕自己病情加重。
不过过了一会儿,却只能将头伸将出来,用手轻轻的煽动着,给自己降降温。
这一夜,也没有怎么睡去,一直到了凌晨,天蒙蒙亮,才有些困意,昏昏沉沉的倒头睡了过去。
江宁倒是没有想这么多,在自己的屋里走来走去,看着墙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数字,想着这几日发生的种种事情。
第二日一大早,江宁打了三套六合八荒的内功心法,便跑步到了柳记。
而他这种雷打不动的生活规律,引起了王若烟几位堂兄弟的极大不满,在他们甚至是族中长辈看来,此刻的江宁应当全身心的投入到生意上去,底牌已经亮出去了,大话也已经说出去了,现在却每日去书院、吃美食,连王若烟在生意上一半的心都不操,的确是太不应该。
但所有人都没有说话,无论是出于何种目的,都在静静的等待,希望能够如江宁放出去的消息一样,王家此次黄锦在手,志在必得,杨家只有水秀一个独家绝技,虽然也厉害,但都是老掉牙的手艺了,再加上对于丝绸工艺的改良,产量大大提升,杨家只能干着急。
自然有不少人也在看着江宁如跳梁小丑一般,等着看王家的笑话,兹事体大,江宁一意孤行,事前竟没有和二房三房或者是族中长辈任何一方商量,就善做主上,当众人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觉得这个读书人疯了,更加证实了那句读书就读书,没事儿掺和什么生意的话。
江宁回到家中,在王若烟房中呆了一个时辰,便匆匆的离开了,因为他从齐云梦那里得到的消息,张秋平今天下午就会到,比之前提前了一天,乔遵和夏春秋已经前往城门等候了,虽然只是一个四品的户部侍郎,但在他们眼中却是个财神爷,若是不伺候好了,到时候要钱的折子恐怕是递不上去了,就算递上去,也会大打折扣,哪里敢怠慢。
江宁又去了一趟书院,直奔齐云梦的小楼。
“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既然躲不过去,那就面对吧,是生是死,就看今晚了。”齐云梦咬紧了牙关,双拳仅仅握住。
“没事,不用紧张,你把该说的都说了就行了,若是他是个正人君子,自不会强人所难,若不是,那就另当别论了,只是与你,高低还是有影响的。”江宁皱了皱眉道。
齐云梦摇了摇头:“无论结果如何,都很谢谢你,我知道你最近也在忙皇商的事情,张秋平又是此事的主管,将你牵扯进来,实在是有些……”
“你既是长平公主的姐妹,又是我的顶头上司,更何况我也不希望看到你被困在世俗的枷锁之中,帮你,也算是帮我把……”江宁嘿嘿一笑:“我缺勤,就不要扣我的钱了,毕竟囊中羞涩,嘿嘿……”
“噗……”齐云梦被江宁最后一句话逗笑,忍俊不禁,说不清这家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八章 神秘的约会
神武八年五月初五,杭州城外的绵绵的细雨刚做停歇,户部侍郎张秋平却提前到了,沿途有亲兵护送,一路之上乔遵和夏春秋作陪,定下了晚上在红袖招的宴席。
张秋平的到来,对于整个杭州的商界而言,无疑是最大的新闻,不少女子都走上街头一睹这位京城来的户部侍郎的风采,身材高挑,风度翩翩,也是一个风流才子模样,举手投足之间透露出来的气息,一看便知道是官宦子弟,后面跟着两辆四乘马车,着实是气派。
杨宇凡兄弟与孙程思在酒楼之上远远的看着张秋平,杨宇凡露出了鲜有的微笑。
“怎么,此次杨兄当真胜券在握了?”孙程思扫了一眼街上的行人和远处的亲兵。
杨宇凡摇了摇头:“胜券在握?你是说王家吧,人家有黄锦,我家只有过了时的手艺,怎么比?”
“诶,杨兄这话说的,杭州,不,是浙南商界,哪个不知道杨家的飞云针,这可是独家的手艺,谁能比得过?一块黄锦当真就能入了户部侍郎大人的法眼?我看未必。”孙思成撇了撇嘴道。
“恩?那不是苏芸儿吗?她怎么在这儿?”杨宇凡猛地扫到一个人影,正是苏芸儿不假。
此刻正是青楼楚馆准备开门的时候,都在妆容准备,却见苏芸儿穿着极为朴素的青色长裙,只是那曼妙的身姿着实是有些扎眼。
要说在坐的几位对不对苏芸儿有意思,说没有那是不可能的。
苏芸儿却进胡同之中,不一会儿,一辆马车缓缓胡同中行驶出来,赫然是东林书院的马车,上面的竹林旗帜,是东林书院特有的,自是错不了。
“呵呵,都说这苏芸儿才艺无双,红袖招的头牌,没想到却搭上了东林书院的学子,杨公子有没有兴趣一探究竟?看看苏芸儿究竟上了谁的车?”孙思成呵呵一笑道。
“好主意,呵呵,不过这件事情对于其他几个青楼而言,影响力会更大吧。”杨宇凡笑道。
“杨兄的意思是……”
“若是成了,以后还不是随便去?”杨宇凡邪魅的一笑。
在座的几人皆是恍悟,孙思成急忙道:“还是杨兄想的周全,杭州商财,怕是无人能出其右了。”
“就是就是……”
杭州城中现在生意最好的自然是柳记,但是餐饮界地位最高的,却是西湖醉鱼,西湖的醉鱼与其他的不同,在这个调味品稀缺的年代,西湖醉鱼以其独特的地理优势和水产条件,造就了它与众不用的独特地位。
这醉鱼四层的酒楼,每日都是宾客满棚,在杭州城也算得上是标志性的建筑了。
三楼东侧天字一号的雅间内,端坐着一人,脱去外衣,露出了一袭白裙,摘掉面纱,走到了窗口,朝着窗外看去。
门枝丫一声开了,迎面而来的却是柳思思。
“姐姐已经到啦……”柳思思反手关了门,朝着窗边的女子走去,顺便看了看这里的装潢,倒也算的上是富丽堂皇了,在大厅的右手边,还有一间厢房。
女子转过身,笑了笑:“早就听闻柳记的老板厉害,今日一见,不仅是厉害,还是个倾国倾城的人儿。”
柳思思轻生一笑:“姐姐哪里话,姐姐才是才学和容貌并驾的仙子了,做出了我等天下女子都叹为观止的事儿。”
能够得到柳思思称赞的,自是东林书院博雅书院的齐云梦了。
齐云梦摇了摇头:“妹妹过誉了,现在看来,还不如当一个掌柜自在,想吃就吃,想睡就睡,两耳不闻天下事,找个人嫁了,自是相夫教子的好,说起来,倒是羡慕妹妹的紧。”
二人说着,已然是手拉着手了。
柳思思叹口气道:“各家自有各家的愁,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没有开柳记之前,我也是为了生活奔波,若不是遇到了紫川,这偌大的杭州城,也不会有我的立足之地了。”
齐云梦心中微微一愣,之前与长平公主交谈之际,方才知道了柳思思的存在,二人虽然只是半个多月的交集,但柳思思的自立性,却让长平公主都为之赞叹,她二人都是性格较强的,一个在朝堂之中参与了一定的政事,一个从青楼楚馆出来后,自立自强,而齐云梦更是以一己之力扭转了女子三从四德的形象,自是惺惺相惜的。
可长平公主是何等人物,竟然会在提到江宁江紫川的时候犹豫,放在之前,这种小人物是不可能入得了她的法眼的,现在柳思思也提到了江宁,定是受过他不少的帮助,从当日她与江宁之间的谈话,也可以看出江宁的确颇有见地,不该屈居赘婿,但却又是个货真价实的赘婿身份,令人不免有些惋惜。
“今日之事,还得请妹妹多帮忙才是。”齐云梦叹气道。
柳思思笑着点头道:“姐姐与公主是旧相识,我与公主也一见如故,虽然只是短短月余时间,自是受益匪浅,想着若是多结识几个姐妹也是极好的,现在除了苏芸儿,便没有相熟的人了,这次能够帮到姐姐,心中也是高兴的,为了以防万一,我把掌柜也带来了,就在隔壁,只要姐姐摔杯,我们就会进来。”
齐云梦点了点头,心中却还是忐忑的,她擅长的是诗词歌赋,而柳思思才是迎来送往,现在让她做这些,在以前是宁死不从的,这也是张秋平对她念念不忘的原因了。
越是扎手的玫瑰,越是惹人喜爱。
柳思思又在齐云梦耳边嘱咐了几句,让她放宽心即可,二人坐在床边,却是聊了好一阵,直到天色渐晚,月上西楼,方才出了门。
齐云梦朝着窗外看了一眼,月明星稀,小雨已经停了,微风吹过,带着些潮气,原本是最爱这种天气的,可以烹茶写诗,慵懒的躺在床上,一天不用出门,现在却是有些讨厌了,菜已经上了,自有最出名的西湖醉鱼,还有一壶烧酒,酒是柳思思带来的,说是有妙用,又仔细检查了一下酒壶,站起身在,到窗边吹了吹风。
“吱丫……”房门应声而开,一个男子身穿灰色长衫,反手将门关上,俊秀的面容之上忽然露出了奇妙的笑容。
“云梦,这些年你在杭州可还好?都瘦了,这群废物,怎么搞的?”男子收起了笑容,缓步朝着齐云梦走去。
“见过张公子……”齐云梦微微一福,却是不去看眼前这人。
男子急忙上前一把扶住齐云梦,齐云梦身子猛地一颤,银牙紧咬,方才没有反抗,这男子正是下午才到的户部侍郎张秋平。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九十九章 心事
皇商的事情很重要,对于杭州的这些商家而言的确是这样的,但是对于每日可能过手的银钱超过几十万两的户部侍郎而言,就不那么重要了。
朝廷每年都会给大元朝和突厥王庭钱财,丝绸只是其中一小部分,在户部看来,无论是谁做,只要能够保质保量的完成任务即可,当然这是在没有抽成的情况之下,若是有了竞争,便是最好的,从哪里抽得多,自然就是那一家的了,这种事情水到渠成,这位户部侍郎在官场和商场之间来往,自是深谙其道,此次提前来,这一方面也在考虑之中,但是更重要的却是眼下的事情。
既然此事已经避无可避,若万一这位户部侍郎狗急跳墙,做出了什么出格的事情,齐云梦便在没有转圜的余地了,江宁也是考虑到这一点,才出此下策的,齐云梦除了主动出击才能够掌握主动权,所以在昨日,齐云梦便写了一封书信,言语之中极尽暧昧,张秋平这等花花公子,自是欲罢不能,今日下午到了之后,与太守和上将军寒暄两句,晚宴都推了,也要到此地来。
齐云梦对于这种事情是极为反感的,在她的心中,如意郎君自是要温文尔雅的才子,亦或是忠君报国的将军,对于官场之上,这些年她见得越多,听得越多,越是反感,如张秋平这般即便是家族名门,在官场之上八面玲珑,家大业大的,她也是不愿的,从读书的第一日起便要改变这世界上女子的地位,可张秋平却要她做妾?这简直就是在打她的耳光。
“云梦啊,一别三年,这杭州住的还可以?哎,只是这里梅雨季节有些潮湿,到处都是湿漉漉的,有些难为你了。”张秋平看着齐云梦,就像是一个饿了三五日的乞丐,看到了一桌饕餮盛宴一般,双目之中尽是炽热。
齐云梦微微叹了口气,顺势将手从张秋平手中抽了出来,坐到了饭桌之上:“一言难尽啊……”
这一副做派明显是吃了不少的苦头,张秋平一见,这还了得,他深知此刻正是他显露手段的好时机,只要投其所好,这世间女子能有几个能逃得出他的手掌心的?
张秋平见了,心中也不是滋味儿,他自认是情场老手,在他手中的女子没有五十也有三十了,哪一个对他不是服服帖帖?也就是见了齐云梦,一时间春心荡漾,是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心中更是抓耳挠腮。
“云梦怎么了?是有人欺负你还是书院多事儿?你告诉我,我立刻叫院长给你赔礼道歉,若是有人欺负你,我叫他全家不得好过。”张秋平坐在齐云梦对面,皱着眉头想要去抓齐云梦的手,却被齐云梦躲过,轻抚着鼻尖抽泣。
“哎呦我的姑奶奶诶,你别哭了,不行我再杭州给你建一座府邸,在买些丫鬟伺候,书院也别去了,受那些气干什么?”张秋平心急如焚道:“若是不行,我带你回去,京城准备好了府邸,你且放心就好,到了京城,没有人敢找你的麻烦。”
齐云梦这才止住了抽泣,当真是没有哭过的女人表演起来,比青楼那些女子还要惹人可怜,张秋平又如何能够想到,如此这般的才女,竟还有如此柔情似水的一面,当真是梨花带雨,这两滴眼泪,硬生生将他所有的防备击溃。
齐云梦起身倒了一杯酒端了过去,张秋平急忙接住,一饮而尽,急切的抓住齐云梦的手:“只要你高兴,怎么着都行……”
齐云梦将酒又倒满,站在一边道:“张公子也知道,云梦并非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一生所求,也不过是想要天下的女子能缓缓气,这些年来也是为此而奔波,可却收效甚微,现在想想,着实有些可笑了。”
张秋平也站起身来,还未开口,便又被齐云梦的酒杯堵住了嘴:“这一杯,是感谢张公子当年的救命之恩,若非公子,云梦怕是早就死在洛阳了,又如何能有今日重逢?”
紧接着,张秋平又连喝了三杯,才有机会开口道:“那些事情都是应该的,我想没有我出手,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相助的,毕竟云梦大才,天下皆知啊……”
说完这句话,张秋平明显感觉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到底是哪里不对,平日里他三五壶酒不在话下,饶是酒烈一些,也能撑住,可现在却明显感觉有些上头,浑身发热,可方才的酒却入口绵滑,毫无辛辣之感,明显的江南绵酒,可小腹之中明显有一丝丝火气上涌,穿过胸膛涌遍全身,手心已然出汗,若是放在平日,他有可能是被下了药,但齐云梦不会。
一则是齐云梦的地位和她的身份,不会做出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他不会有任何损失,反倒是齐云梦的清白要毁于一旦;二则是齐云梦想要逼他许诺些什么,简直轻而易举,若是下了药,就不怕他霸王硬上弓?
齐云梦接口道:“只是后来我听说……”
“听说什么?”张秋平并不在意,随口问道,说着还解开了上衣的扣子,朝着靠窗的座位挪了挪,让凉风吹着才稍好了一些。
齐云梦面色微变:“听说当日那几人,也是与张公子交好的,难不成真如话本之中写的,张公子才是始作俑者?”
张秋平眉头猛地一皱,眼神猛地从齐云梦身上抽离出来,一拍桌子:“哼,哪里来的谣言?看我不打断他的狗腿……”
看似平常的反应,恰恰在张秋平身上就不平长了,齐云梦使诈,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在那眼神抽离的一瞬间,齐云梦心中咯噔一下,一块石头也终于是落了地了。
是的,就像是江宁所说的一样,只要提到这个问题,如果不是张秋平所为或者是不知情,反应应该是看着齐云梦,而不是躲闪,虽然在这一瞬之后,张秋平的反应很正常,但也就是这一瞬,出卖了他,他是知情的,这是现在她可以确定的,这种被江宁称之为“微表情”的东西,起初她是不在意甚至是怀疑的,但现在,却证实了这一点。
齐云梦心中痛了一下,她以为的以为,到最后也是个骗局,她忽然想起了她的师傅,那位在深山里的老人,拒绝她的探望,拒绝出山,当初为什么会收她为弟子?她的父母呢?这些她都不知道,也没有去想过。
“听说……既不是,那自然是信口胡诌,算不得数了……”齐云梦心头的愤慨很快将那唯一的一点痛苦冲散,露出了一丝微笑来。
“不行,毁我清白,云梦告诉我那人是谁,我让他后悔说过这句话……”张秋平端起酒杯,一饮而尽,咬牙切齿之间,竟在没有丝毫的文人之气,反倒像个地痞无赖一般。
“算了,公子多年不见,就没有什么话要对云梦说的吗?何必要将这大好的时光浪费在这种事上面?”齐云梦说着,指甲朝着自己的手掌按了下去,一股钻心之痛传遍全身,右脚却猛地抬起,走到了张秋平的身前。
张秋平双目放光,齐云梦说出这样的话,无疑是鼓足了勇气,这一路之上他都在思索如何才能拿下齐云梦,现在她主动投怀送抱,简直就是天助我也,朝着齐云梦扑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章 螳螂捕蝉(一)
齐云梦被张秋平死死的抱住,已然能够感受到张秋平略显炙热的呼吸,还有那双不老实的手,在她的后背之上轻轻抚摸。
“公子且慢……”齐云梦对于这种事情毕竟是经验不足,方才那些言语,也尽是柳思思教授的,张秋平如此作态,也是有些出乎了齐云梦的预料。
张秋平呵呵一笑,伸手去抓从他怀中钻出去的齐云梦,只听“刺啦”一声,齐云梦的衣袖直接被扯了下来,抓在张秋平手中,而张秋平却将衣袖缓缓举起,放在了鼻息之下,轻轻的一嗅,身体内的兽血翻滚,喉结涌动之间,双目放出炙热的光芒,直勾勾的看着齐云梦起伏的酥胸,嘴角露出了一丝奸笑。
齐云梦双手抓在了桌子,脸上原本的恐惧逐渐变成了微笑。
这一笑,却让张秋平有些意外,但此刻心中却再无丝毫的理智,朝着齐云梦抓去:“云梦,今儿从了我,明日你就是我张府最尊贵之人,你如高兴,我将她们全都休了又如何?”
“啪……”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齐云梦不知道什么时候握着的酒杯被她狠狠的摔在了地上,清脆之声瞬间传遍了整个房间,随着四处崩散的青花酒杯,房间的门,直接被踹开……
一个男子闪身到了房内,速度之快几乎是在电光火石之间,右手一推,左手反手将齐云梦护在了身后,对着张秋平小腹便是一拳,仅仅是这一拳,一股攒心之痛瞬间传遍了全身,小腹之处一股热浪在四肢百骸贯穿。
张秋平在听到杯子摔碎的声音,看到齐云梦脸上逐渐浮出的微笑的时候,他最不愿意想到的事情终于还是发生了,而且是如此的出乎意料,这一刻他已经意识到,方才齐云梦说的话,不是在诈他,而是在质问,他自认反应已经足够的快了,应该不会露出什么破绽。
摔杯为号,多么丑陋和惯用的伎俩,他竟然没有意识到,不,他意识到了,但是不敢相信,如同圣女一般存在的齐云梦,竟然会算计他,房门被一脚踹开,如同当头棒喝一般,将他敲醒,一拳袭来,他连对方的人影都没有看清楚,就已经被一拳轰的飞了出去,剧烈的疼痛传来,便是在告诉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姐姐?”一道声音从门外传来,只见一个女子惊呼道。
“妹妹,妹妹你可算是来了……你若是再晚来一步,姐姐怕是……”齐云梦说着,一把拉住了门口的女子,梨花带雨一般。
来的正是柳思思,身后跟着苏芸儿,虽然是一身素裙,但是也难以掩盖绝美之姿,与柳思思和齐云梦各有千秋。
“姐姐这是怎么了?”苏芸儿开口,却又是另外一番味道,上前拉住了齐云梦。
“这人是谁?怎么的敢对姐姐做出此等无理之事,大夏朝还有没有王法了?”苏芸儿指着摔倒在地的张秋平喝道。
苏芸儿的身份本就特殊,乃是宴宾楼的头牌,这一嗓子喊出来,早已经惊动了不少楼上雅间的宾客。能够在西湖醉鱼约到楼上雅间的,非富即贵,自然对于苏芸儿也是认识的。
“怎么了,这是……齐院长……”
“齐云梦齐院长?她怎么会在这儿,袖子袖子断了?”
“还有苏芸儿,旁边的那个是谁?”
“院长大人,没事吧……”那男子开口,赫然正是徐宁。
他本就在隔壁,听到摔杯为号,一个箭步踢开房门,动作行云流水一般,对于张秋平这种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只要一拳,避开要害即可,对于他来说,自是手到擒来的,此刻问齐云梦,也是事先安排好的。
齐云梦只是抽泣,却没有说话。
徐宁大喝道:“登徒贼子,院长大人不惜亲自设宴款待,你竟然做出如此腌臜下贱之事,今日管你是谁,定教你血溅五步。”
说着,一脚踏出去,周身那种肃杀之意令人看了为之一寒,好像这人下一步就要取人首级一般。
而围在门口的人,也越来越多,都要看看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大人物,竟然敢对齐云梦动手,眼神之中无不期待。
“算了……”齐云梦止住眼泪,轻声道:“左右也没有得逞,只是没想到,我好心答谢公子,公子竟然借着酒力,要羞辱与我,我齐云梦虽是一介女流,但也是饱读圣贤的,宁死也不会从的……”
说完,又趴在了柳思思肩上哭了起来。
“婊x,竟敢算计我……我要你……”张秋平捂着小腹,扶着椅子站起身来,反手又将椅子摔翻在地。
“大人……大人……”楼梯上传来了几声呼喊,冲开水泄不通的人群,已然是到了门口。
大人?这几个是从的称呼,直接将张秋平的身份抬了出来。
多大的大人?竟然敢调戏齐云梦?当年齐云梦到达杭州城的时候,乔遵和夏春秋是亲自到城外迎接的,杭州城中最高的两位都对她敬而远之,这几年也从未敢招惹,还能有多大的大人?
户部侍郎……
这四个字好像就印在了张秋萍的脸上,今日下午,可不就从京城来了一个大官儿吗?户部侍郎张秋平。
“蠢货……”张秋平心中怒骂,他来此地本就是偷摸来的,却被这几个家伙搅和了,这一声大人,将他的身份暴露无遗,若他是一般人,顶多也就是在这里传播一二,范围不会出酒楼,可是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身份,那情况可就不一样了,朝廷命官调戏齐云梦,你若是不认识也就罢了,齐云梦,大夏朝还有不认识的吗?就连街边的黄口小儿都知道齐云梦的故事。
“你们是谁?竟敢动手,来人,扭了送官,这杭州地界,还有没有王法了?”为首的一个男子指着徐宁的鼻子破口大骂道。
左右四人上前,朝着徐宁而去。
徐宁面色不变,直接被四人锁住手脚,可无论那四人如何动作,徐宁就像是一座山峰一般,纹丝不动,反观四人却已经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
“哼……”下一刻,徐宁爆喝一声,全身一震,将四人振飞出去。
“当真是每天理了,是官儿就能如此欺压民女吗?是这位大人先动的手,列为都看见了,我一个小女子,逼人怕得罪你,我可不怕你,太守管不得你我就告到知府哪里,知府管不了你,我就告到刑部去,刑部管不了我就告到官家哪里去,我就不信大夏朝没个说理的地方了,更何况你可知道我姐姐是谁?”苏芸儿提高了嗓门儿大声嚷嚷道。
“蠢货……”张秋平这一次没有忍,而是骂了出来,随着一声清脆的耳光,,那原本叫嚣之人,瞪大了眼睛,脸上已然是火辣辣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一章 螳螂捕蝉(二)
这忽如其来的一巴掌,在他们看来,应该是朝着这壮硕的男子打去,但却打在了自己人的脸上,这着实是让人有些看不透。
“蠢货,我怎么养了你们这群蠢货……”张秋平歇斯底里的嘶吼,终于让为首之人幡然醒悟,面色瞬间煞白,上面清晰的印着五根手指的手印。
“
“原来是当官的……”
“当官的又如何?欺负的可是齐院长啊,齐院长可是四大书院的……”
“不错,齐院长,您一声令下,天下才子口诛笔伐,无论是多大的官,也要有个说法。”
其中看热闹的自然是有学子的,他们参与政事,讨论的是家国天下,早已将自己当成了这个国家的一份子,眼前这个男子羞辱的不仅仅是齐云梦,而是整个天下人的颜面。
此刻,张秋平才真正的是骑虎难下,当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而那人也是真正的明白,这一声“大人”将局面直接推到了无可挽回的地步,若是方才没有动手,亦或者是直接带着带人离开,也不至于到现在这个局面,这会儿当真是想死的心都有了。
“走……”张秋平朝着齐云梦瞪了一眼,这个时候,他不能再多说话,也不能多说话,言多必失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此刻的舆论是一边倒的态势,就算是他说出了实情,也不会有人相信,冰清玉洁的齐云梦会献媚?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会相信,天下读书人更不会相信,就连街边炸油条的,怕是都不会相信。
“想走?”
经过这一番闹腾,几名学子早已经门口堵住了,其中还有两名是东林书院的学子,将几人拦在屋内:“今儿谁也别想走?你们以为你们是谁?先是欺负齐院长,又动手伤人,当真是以为我们读书人好欺负不是?”
将话题升高到读书人的层次之上,这件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天下最令他恶心的第一是御史台,第二就是这些读书人了。
大夏朝以文治天下,自是对才子是极为重视的,但恰恰他们又是最容易煽动的,最不稳定的因素,所以才有了四大学院,对其进行引导,发挥其积极作用,这些人也是最散但也是最容易抱团的。
“对,不能走,今儿没个说法,谁也不能走……”
柳思思看了一眼齐云梦,事态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二人的想象,原本打算只是逼迫张秋平就范,从此不再纠缠齐云梦,以绝对的舆论压力压倒,但是现在看来,这些学子在认出了齐云梦之后,不知道是真的怜香惜玉还是为了要在齐院长面前表现一番,从围观者变成了鼓动者,后来就根本不需要柳思思和苏芸儿说话了,他们直接接管了战场。
这样做虽然对齐云梦的名誉有所损伤,但比起被张秋平这种人惦记,在齐云梦看来,这些名誉也就没有那么重要了,这也是她在这里三四年间自认为唯一的一点进步了吧。
所以在江宁的“教唆”之下,自导自演了这场戏,眼前的几人也是江宁请来帮忙镇场子的:柳思思对于这种欲擒故纵的事情有经验,就算本身不会,看也看会了。苏芸儿则是负责整个的宣传造势,没有什么顶得住她这一张巧舌如簧的嘴。徐宁则是以防万一,以他的功夫,护住三人周全还是绰绰有余的。
“今日之事,到此为止,走……”张秋平丝毫没有理会那些学子的意思,对为首之人道。
五人忙着扒开人群,徐宁侧到一边,护住了柳思思三人,让出了一条路来,但刚挤出来一条路,楼梯之上噔噔噔的声音传来,走廊之中却被更多的人堵住,为首的正是东林社的余良和孔承运,身后还有十几名东林书院的学子。
孔承运号称是东林社四大才子之首,今晚收了小雨,正是畅游西湖的好时光,从西湖归来,便到了醉鱼包了一个雅间儿,正要以今日西湖为题吟诗作对,忽听得楼上喧嚣,本不以为意,却传的是齐院长在楼上被恶人欺负,这种事情如何能忍得住?一桌学子拂袖而起,义愤填膺一般朝着楼上赶来,正遇到几人挤开人群想要离开,却不见齐院长身影,朝着侧边扭头望去,齐院长被人护在身后,身边一人正是苏芸儿。
一见苏芸儿也在此处,那还了得?几人站在中间,将路堵死,就算是这些人再横行霸道,也不敢动手打他们。
“尔等是何人?伤了人还想走?走,拉着他们去太守府,要太守大人做主……”余良大声喝道,他虽有才学,但身材臃肿,看上去却是五大三粗,这会儿也颇有气势。
“东新书院?走开,今日就算是你们程院长到了,也不敢这样与我说话。”张秋平在几人身后喝道。
“脾气还挺大,程院长?程院长是东林书院的院长,正四品官职,代表的是天下读书人,德高望重,如何不敢与你这样说话?”孔承运原本是不愿说话的,想着先看一看事态的发展,谁料张秋平直接藐视了东林书院,他这时候若是再隐忍,东林书院的名誉怕是要扫地了。
张秋平话音刚落,心中就已经后悔了,他说的是程立新,而不是整个东林书院,在孔承运开口的瞬间,一把抓住了身边下人的衣领,在耳边嘱咐了一句,一脚踹了出去,那人连滚带爬的滚道人群之中,顺带耳边还有一句:“废物……”
众人并未在意,因为接下来张秋平将身边所有人都踹了一脚,骂了一句废物,抬头看向孔承运,一股冰凉之意从眼神之中散发而出,那是久经官场后的锋芒,此刻没有丝毫隐藏,扫视四周,却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
双袖一甩,双手背在身后,看着孔承运道:“东林书院,我与你程院长是平级,他自然不会这么与我说话,倒是尔等,见了朝廷命官,如何不拜?我要问你一个目无尊长的罪名。”
“口出狂言,要拉我去见官?是乔遵还是夏春秋?私自扣人,这是私设刑堂之罪。”
“我有没有罪,没有调查清楚,仅凭一家之言就断定我伤了人?那么在场的众人之中,除了我,还有谁有伤?身为学子,不想着为国出力,却在此处胡搅蛮缠,看看你们一个个,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学子之风?对得起书院的栽培,对得起圣上的厚爱吗?”
三条罪状从张秋平口中说出来,把孔承运和余良众人说的是哑口无言,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
张秋平是何等的人物,这种情况之下,只能用气势压住他们,旋即又道:“还不让开……”
还未等孔承运众人反应过来,张秋平在几人护送之下,挤开人群,朝着楼下而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二章 仙人跳
孔承运这些学子,吟诗作对的确是可以,对于朝堂之上的政事也颇有些见地,但是真正的和这些官场之上的人咬文嚼字的机会,还是极少的,大部分的官场人员对于这些才子都抱着能不去招惹就不去招惹的态度,久而久之,也就形成了如今的社会风气,而这些才子并不以为意,除了读书学习,考取功名之外,便是狎妓成风,殊不知官场之上芝麻绿豆大的小官,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除了世袭封荫之外,都是有才学的,只是有的洁身自好,有的同流合污罢了。
张秋平最看不起的就是这些学子,若是有真才实学,早已不在此处了,高不成低不就的,以才子之名沽名钓誉,历朝历代都有,但大夏朝却有些过分的多了。
“姐姐,我们回去吧。”柳思思扶着齐云梦道,又有意无意的对苏芸儿道:“芸儿,你可知道此人是谁?竟然将程院长和太守大人都不放在眼里。”
苏芸儿撇了撇嘴:“人家是京城的大官,是什么户部,户部侍郎什么的,可不不把程院长和太守大人放在眼里吗,今儿也多亏了诸位,若是没有诸位,我们姐妹三个怕是要吃了大亏了。”说着竟从眼中挤出了几滴眼泪。
“京城的官儿?难怪呢,是今日来的户部侍郎?”
“户部侍郎,户部侍郎就能这般辱人不成?正四品又如何?走,我们去太守府,定要一个说法……”
“走……”
“算了吧……”齐云梦忽然间开口道:“毕竟是京官,我也不希望你们去趟这趟浑水……”
“院长……”
学子们各个义愤填膺,他们饱读诗书,就算是官,也要斗上一斗,可如强如齐云梦,也不得不低头,这着实让他们有些吃惊。
“士可忍孰不可忍……我们去找程院长……”
“走……”
“齐院长,您回去好生休息,剩下的事情,就交给我们了……”孔承运这时候终于是反应了过来,自有了下一步的打算。
待到众人散去,三人回到了房间之中,徐宁守在门外,终于是出了口气。
“姐姐,没有吃亏吧……”苏芸儿扒拉着被扯断的半截衣袖,从房中的包裹里拿出了事先已经准备好的衣服。
齐云梦摇了摇头,愁容散去:“这倒是没有,只是江宁这个点子,着实是有些损了,毁了我的清誉不说,与户部也是不死不休了,想来京城我怕是回不去了。”
事情闹到这个地步,也着实是出乎了几人的意料,苏芸儿倒是认出了杨宇凡和韩继业众人,如此,学子、青楼楚馆、商界怕是明日要有一个大瓜要吃了。
“这江宁也真是,姐姐的清誉可如何是好?”柳思思将换下来的衣服收到了包袱之中。
齐云梦叹气道:“我今年已经二十有四,高不成低不就,怕是要孤独到老了,自也没有什么好期待的,清誉这东西说重也重,说轻也轻,佛门之中不是讲心无旁骛吗?那我就做一棵菩提树罢了……”
“姐姐切莫胡说,若是出嫁了,当真是大夏的一大损失了。”苏芸儿急忙堵住了齐云梦的嘴巴。
“放心吧……”
苏芸儿又道:“这点子是江宁出的,要他想办法,他想不出办法,绝不放过他……”
三人噗嗤一声笑了起来,完全不似方才那般。
时间回到君悦来客栈,四层高的客栈,二十四个房间已经被包圆,客栈门口五步一岗,临窗的房间之中,隐隐有身影晃动。
“大人息怒,齐云梦这般做定然是有恃无恐,给小的两天时间,定然揪出来幕后之人,让他跪在这里磕头赔罪。”为首的侍从拱手道,今日因他暴露了身份,惹的张秋平如此不堪,他的罪过也着实不小,自是要将功折罪,眼下张秋平还没有发作,但这也正是他的可怕之处。
张秋平的小腹仍在隐隐作痛,那个汉子是个高手,他见过的绿林不少,但是像这样的却不多,收发得当,也没有过多的话,显然是经过训练的,那些人应该都不在了,那么现在冒出来的人会是谁?身边的那两个天仙一般的女子又是谁?二人虽然身穿着素衣,但是其容貌是无法遮掩的。
仙人跳,当门被撞开的一瞬间,张秋平就已经意识到了,但没有丝毫的办法。
“明天,我要知道那个男的和两个女子的身份。”张秋平顺手从桌边拿下一把匕首,扔在了地上:“查不出来,你就不用回来了。”
那人面色大变,猛地跪倒在地上:“小的遵命……”捡起匕首推门就跑。
“当真如此?”乔遵在瞪大了眼睛,猛地从椅子上站起来,皱眉沉思片刻,脱下了睡袍:“更衣……”
下午还好好的,高高兴兴的将张秋平这个财神爷接进来,清空了君悦来,就是怕出现什么差错,十日之内皇商之事就会告一段落,若是可能,或许还能和张秋平交个朋友,现在却在他的眼皮子地下出了事,虽然说是他自讨没趣被齐云梦摆了一道,与他并没有直接的关系,但这件事情传出去,终究是在杭州发生的,至少在张秋平心中,他是脱不了干系的。
“你确定是这二人?”乔遵上轿之前,回头问道。
身后的府兵拱手:“千真万确,柳记的老板柳思思,还有宴宾楼的头牌苏芸儿,动手的是柳记的掌柜,叫徐友天。”
“扣了扔进大牢里,等我回来再说。”
“是……”
那府兵正要召集人手,兵分三路去抓人,只见乔遵又挥了挥手:“且慢……”
沉吟片刻又道:“先不要扣,柳记后面是长平公主,苏芸儿背后是谁,先查查清楚,把人先盯住了,切莫让他们跑了。”
“那……”
“就这样,等我回来再说……”
“是……”府兵应了一声,回身前去安排,不一会儿,十名身穿便服的府兵出了府门,消失在夜色之中。
“太守大人……这么晚了……”君悦来客栈门口,乔遵已经在这里等了一会儿,本要进去,却被拦在外面,说话的是一个官家之类打扮的下人,对乔遵这般说,已经算是很客气了。
京城户部侍郎的府前,通宵达旦排队等待之人,不在少数,像正四品的也不少,但此刻是在杭州。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三章 都是什么东西?
乔遵是正四品的太守,杭州城内,无论是桀骜不驯的才子,还是腰缠万贯的商家,都会对他毕恭毕敬,但现在这种场景,也在他的意料范围之内,张秋平代表的是户部,他们这些太守的命运,掌握在朝堂之上几位大员身上,所以京城有人来,自要好好巴结一番,故而也不生气:“无妨,下官近日得了一对儿好玉,一大一小,下官对于玉器古玩却不感兴趣,在我手中有些暴殄天物了,今儿托大人的福,给品鉴品鉴?”
那人闻言,眉头微微一皱,却没有言语。
乔遵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走到了客站门口的高台之上,从怀中拿出一大一小两个玉盒,低声道:“我听他们说啊,这是一块儿上好的和田玉,刻的可是一对儿鸳鸯,大人长眼?”
打开盒子,却见那一对儿鸳鸯躺在其中,栩栩如生,晶莹剔透,玉身更是圆润如蜡,当真是一对儿宝贝。
那人见了,自是喜上眉梢,拿过来一瞧,咂咂嘴:“好东西,好东西,上等的和田。”
“大人手中的东西,当然是好东西,下官为官多年,也未曾见过这等好玉,今日得幸,一饱眼福,这么好的东西,大人可要收好了,万一磕了碰了的,可该如何是好啊……”说着,乔遵已然将一对儿鸳鸯推到了那人怀中,又继续道:“红袖坊西湖厅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了,大人在杭州期间,一定要抽空去看看,有什么意见,下官也好及时改正才是。”
“乔大人有心了,只是今日之事,有些棘手,待会儿见了大人,须得谨言慎行才是。”说着,右手放在了乔遵左手手背之上轻轻的拍了拍。
乔遵笑着点头:“多谢大人提点。”
“诶,哪里的话,你我都是同僚,都是为圣上办事,为主子排忧解难,哪有什么谢不谢的。”说着转身带着乔遵进了客栈,朝着二楼走去。
“大人,杭州太守乔遵乔大人求见,说是有要事禀报,应该是……”
房中沉默了许久,方才回到:“进来吧……”
“是……”
乔遵进了门,却见张秋平正坐在太师椅之上,桌上放着的菜一口没动,酒倒是喝了不少。
“大人,深夜造访,是在是下官办事不周,特来赔罪。”乔遵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个手掌大小的锦盒,放到了张秋平身边的桌上,又退回去五步。
张秋平冷冷的看了一眼乔遵,心中的气明显还没有发完,右手轻轻一抬,锦盒的盖子被挑开,里面的东西却让他眼前一亮:一个白玉扳指,若是寻常个白玉扳指,自不会被放在这里,在那白玉扳指之中,赫然出现了羊脂,而且是拇指大小的羊脂,这样一来,这个白玉扳指的价值就不言而喻了,至少在他手中的扳指,眼前这块儿能够排进一手之数。
“严重了,乔大人何罪之有?坐吧。”张秋平极为平淡的抬了抬手,眼睛从锦盒之上移开。
乔遵面不改色,拱手谢罪:“大人在杭州遇到这种事情,实在是属下护卫不周,还望大人责罚,否则,下官实在是寝食难安啊……”
张秋平见他不坐,旋即端起酒杯道:“杭州素来富庶,也是才子佳人层出之地,可今日看来,的确是有些差强人意了。”
“大人教训及是,下官明日就整顿风纪,学子就好好读圣贤书,妓女就好好伺候人,做生意就好好做生意,如有再犯,无论是青楼楚馆还是学堂圣地,都不行……”乔遵义正言辞道。
张秋平眉头一皱:“乔大人好手段,这么快就全知道了,说吧,他们都是何人?”
“额……齐院长……就不多说了……”乔遵吞吞吐吐道:“其他几个,已经查出来了。”
“齐云梦蕙质兰心,乃是圣上钦点的副院长,才学可以和大儒抗衡,自是不可能磨开颜面做这种事情的,事后必有小人作祟,乔大人你说呢?”张秋平冷笑一声。
乔遵点头道:“定是如此,这等小人自是当抓起来就地正法,以正风纪,但有些话,不知下官当讲不当讲……”
张秋平整了整袖口,冷笑一声:“有什么不当讲的?难不成这些人手眼通天不成?”
乔遵有些尴尬的吸了口气:“实不相瞒,晚上与齐院长在一起的几人,已经查出来了,两名女子一名是柳记的老板柳思思,一名是宴宾楼的头牌苏芸儿,还有一人名叫徐友亮,是柳记的掌柜。”
“柳思思?”张秋平皱眉道:“这柳思思是什么人?可是杭州人士?”
在他的印象之中,京城也有一位柳思思,约一年之前赎身,只有便再无音讯。当年那可是皇亲国戚都趋之若鹜的头牌,这么一说,还当真是有些韵味。
正思量间,却听乔遵道:“应该不是……”
“哦?天下间竟真有这么巧的事儿?”张秋平冷笑一声,心中想道,若是将这柳思思带回去给三位王爷,亦或者是左相……
“但这柳思思与长平公主有些瓜葛,不知道此事大人是否知晓?”乔遵试探性的问道。
张秋平前一刻还在想着这两个人若是一人那就当真是锦上添花了,下一刻乔遵口中说出了长平公主,让他格外的震惊。
神武七年大变之后,长平公主不知所踪,后宫与前朝一杀一保,最后在温学海的千牛卫手中在杭州将长平公主护送回去,其中发生了什么,他虽有所耳闻,但也限于道听途说,仅此而已,但在杭州发现了公主,自然在杭州会有故事……
“你的意思是说,柳思思和长平公主有关系?”张秋平皱眉道。
“应该错不了……”乔遵道:“当日长平公主前往书院与齐院长叙旧,而后专门前往柳记犒劳千牛卫,下官和夏春秋将军前往书院静候公主殿下,却未得召见,时候才知道,柳记的店铺是长平公主盘下来的,有人认出了长平公主,属下这才知道,长平公主在杭州期间,一直都住在柳思思家中,若是……”
下面的话,已经不用再说了,柳思思与长平公主交情匪浅,或许是因为齐云梦,或许是因为其他原因,但总之,若是动柳思思,必然会牵扯出长平公主,长平公主刚刚回到京城,已经说明了朝堂势力暂时的获胜,动了长平公主,就算是父亲大人出面,也不好解释,后台的确是有些棘手。
“柳记?我想太守自然是有办法的,还有一个,是谁?”
“杭州四大青楼宴宾楼的头牌,苏芸儿……”
“啪……”手中的酒杯直接被摔到了地上,在乔遵的脚下摔成了碎片:“一个婊x,也敢造次?现在还活的好好地吗?”
“现在在……乔院长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四章 各人自懂其中味
此刻,街上的灯火还是通明的,自流民之后,宵禁解除,一般都会到子夜人群才会散去,人来人往之间,方才发生的那出闹剧似乎根本没有人知道,又或许已经在青楼楚馆之中传开了。
齐云梦三人并未回到各自的居所,而是统一来到了柳记,站在加盖的三楼的床边看着街上熙熙攘攘之景,心中自是感慨万千,她虽然不齿这样做,但现在做了,心中却有一股说不出来的畅快,就像是偷东西但却没有负罪感,反而有一种惩恶扬善劫富济贫的感觉。
“明日你们就随我一起去书院吧,这里毕竟还不是太安全。”齐云梦转身对床边的二人说道。
苏芸儿道:“那个户部侍郎真的就这么厉害?姐姐你可是院长啊,而且还是圣上钦点的,天下学子的榜样,他若是敢造次,就不怕圣上怪罪?”
齐云梦微微笑道:“圣上日理万机,每日大夏朝十六府九十六州之地无时无刻都有事情发生,我这种微不足道的小事,传不到圣上的耳中,就算传到了,也已经晚了,朝中又无人说话,就算最后知道了,也会不了了之的,到了书院,就不一样了,毕竟是四大书院,学子在里面,还是有些话语权的,他们若是敢抓学子,圣上不会不管不问的,所以,还是去那里住几日的好。”
旋即齐云梦又道:“不,不能等到明日了,现在就走……东西不用收拾了,直接走……等他离开了杭州再说……”
说着,齐云梦拉着二人便要下楼,迎面却有徐宁朝着楼上跑来:“楼外出现了几个点子,暂时还不知道是户部的还是太守府的,甚至有可能是将军府的。”
“糟了……”齐云梦心中一凉,身子朝后退了两步。
“江大哥说了,你们尽可安心在这里,这几日齐院长也住在这里,切不可回书院,一切照旧,切不可遮遮掩掩,有我在,他们上不来。”徐宁说着,双目闪出一丝寒芒,转身便下了楼去。
“这可如何是好……这个江宁,当真是害惨了我了……”齐云梦眉头紧皱。
柳思思虽然也是忧心忡忡,但此刻也不好表达出来,只与苏芸儿使了个眼色,又对齐云梦道:“既是紫川带话过来,定是有了主意的,从一开始他都置身事外,张秋平也不会注意到一个赘婿的,来了暗哨,说明他们不敢动,一旦我们有所动作,势必会被他们扣住,所以,紫川所言,也有一定道理。”
苏芸儿在杭州这种温柔水乡之中,见过的最严峻的场面便是上次的难民冲城了,自幼在青楼楚馆之中长大,有什么事情也有妈妈负责调停,风月场中闹脾气也都无可厚非,自是来找乐子的,就算做了出格的事情,也不会有人太放在心上。
但这一次却是不同,柳思思本没有要苏芸儿来的意思,但是苏芸儿却执意要来帮忙,江宁便只好给她安排了宣传的工作,完成的越是出色,现在的麻烦越大,被人盯梢,这样的情况她还是第一次遇到,不由得有些手足无措。
齐云梦被柳思思一语道破,深知此女不简单,难怪长平公主临走之时要她照顾一二,现在看来,倒是她在这些事情上经验不足了,旋即拍了拍苏芸儿的肩膀道:“这柳记是公主的,张秋平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进来抓人,比起来,书院是有些单薄了。”
苏芸儿叹口气道:“哎,世道艰难,思思姐,这么难的世道,你是怎么走过来的?”
柳思思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机已经到了这个境地,那便没有什么好抱怨的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
齐云梦看着这同病相怜的姐妹,她自认吃得苦不少,受的罪也不少,深山之内笃学,但对于时世的艰辛之上,却没有这二人的感悟。
“户部侍郎已经来了,但是这两天估计没什么心情说皇商的事情,所以还可以在等几天。”江宁坐在床边,接过了王若烟喝过的红枣汤。
王若烟看着江宁将碗放到了桌子上,感受着窗缝之中进来的凉风,精神为之一震,心中从未有过的满足,她从未想到过,会有这么一个男子在她最孤单无力的时候,这般的照顾她。
“今日便已经到了么?早来了三日啊……”王若烟喃喃道。
“来的早自然有别的事情要做,我们要做的都已经做了,到时候准备好就是了,至于他们争不争气,还得看他们自己了。”江宁微微一笑。
“若是换做我,应该会争气吧。”王若烟莞尔一笑,甚是可爱。
江宁朝着窗外看了一眼,已经月上枝头,徐宁还没有来,莫非是出了什么意外?若是出了意外,那明天就有的忙了。
“相公可是有什么心事吗?”王若烟歪了歪脑袋看着江宁。
江宁摇了摇头:“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些事情,要把这些事情串起来,还缺点什么,一时间想不起来了,呵呵……”
“相公这几日辛苦了……”
江宁却道:“辛苦什么,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我可不想吃了这顿没下顿,所以帮你就是帮我咯,说不上辛苦。”说完朝着王若烟嘿嘿一笑。
王若烟此时病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但为了保险起见,还是只在屋内活动活动,加上这些天阴雨连绵,今日好不容易停了雨,心情自是也好了不少,倒是江宁,眼见着却是有些消瘦了。月牙和杏儿也都无时无刻向她汇报着江宁这些天的举动。在她们看来,江宁这么做,自然是十分滑稽的,但从一个读书人的角度来说,却也就能够说得通了。
面对同行的嘲笑,面对才子的不屑,面对王家的冷嘲热讽,江宁都视而不见,好像他们都不存在一样,我行我素,固然手下的掌柜按部就班的听从江宁的决策,但是怨言也在无声无息之间传播开来,随之而来的,是这些店铺的生意并没有因为江宁的介入而好转,反而有的出现了亏损,但江宁查账之后,便没有了下文,这也是手下掌柜隐忍不发的最主要的原因。
窗外响起了鹧鸪的声音,有些凄凉,与当下雨后的杭州美景显得有些格格不入,江宁见月牙和杏儿回来,便出了门,嘱咐王若烟早些休息。
程立新端坐在大厅之内,身上披了一件外套,右手缓缓的在右侧膝盖上揉搓,年纪大了,起夜的时候要格外注意,一般半夜他是不会起来的,就算是两位院长有事,也不会在半夜打扰他的,但是今天却是三五十名学子一起来的,当他听完这些慷慨激昂的陈词之后,大概知道了方才发生的事情。
“户部侍郎张秋平,狂妄之辈……当真以为……我读书人是好欺负的?”这是程立新开口的第一句话,随后便让学子回去,叫了四位教习和黄子平前来商讨。
诸多学子这才稍稍平息了怒火,既然院长大人已经表态,明日要去会一会这位户部侍郎,他们能做的,也只有声援了,张秋平所住的地方自然不是秘密,众人约好了明日一早随院长大人前去,以壮声威,孔承运、岳乐生和余良,就连平日里不管不顾的赵鹏程也加入了进来,连夜写了文章,以备不时之需。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五章 王爷驸马
神武八年四月三十,这一日的杭州刚过了雨天,空气格外清新,朝阳将阳光撒在了潮湿的杭州城中,几名女子扛着被子放到了竹竿上,用木棍狠狠的敲打,还有不少沿着河堤到了水边,手中端了一个不大不小的木盆,儿童自是咿呀学语,跟在大人身后打闹,才被褥后面捉迷藏。
江宁也起了个大早,徐宁在子时过来,事情的发展的确出乎了江宁的预料,他想到了官场之中的腐败,但是没有想到大夏朝已经腐败到这种地步,不禁有些暗自神伤。
“柳姑娘,江宁,江紫川可在这里?”一个五十余岁的男子摸了摸花白的胡须,缓缓的点了点拐杖。
此时正是早起的高峰,柳思思如往常一样,在店里帮忙,苏芸儿无法回去,只能在这里帮忙,那些盯梢的人盯住人即可,却不敢不让柳记开张,只有齐云梦还在楼上,未曾下楼。
这老者刚下马车,便被柳记内吃饭的众人看到,马车不是别人家的,正是夏王爷府的,这老者下来,身后跟着一个男子,如影随形,正是刘三,当这老者进门,便有人认出了,此人便是西湖边围棋摊位的老板,夏康,也是大夏朝第一位赋闲在家,大隐隐于市的王爷。
再座的,自是少不了官场之人和商贾之人,毕竟柳记的饭菜走的并不是群众路线,而是饥饿营销的,早到早得,过了正午,就只能吃寻常饭菜了,极品的臭豆腐和红烧肉怕是吃不到了,特别是红烧肉,三五日不吃,便茶不思饭不想,有条件的,自是少不了。
柳思思开门做生意,这些事情她还是知道的,这老爷子举止之间,透露出一股令人叹服的气势,自是非富即贵的,谁不知道是谁,待到那一句话问出来,便知道是江宁的朋友了。
而江宁在杭州的朋友,年纪再这般岁数的,也只有两人,夏康夏王爷和毕成安毕驸马了,无论眼前这是哪一位,都要好生招待才是。
“江宁江紫川?”柳思思微微一怔,旋即微微一福笑道:“在的,先生请随我来……”说着右手一引,便要带着他去往楼上。
没曾想夏康却不着急,微微摆了摆手:“且慢且慢,老夫还有一位好友今日也来,我在这里等他片刻就是了,阿三,先把契约给柳老板看看,有什么不妥的地方,再作商议。”
身后的何三从袖中拿出一份契约来,双手递给了柳思思:“紫川兄弟说,柳记有开分店的意思,老爷便命在下写了这份契约,希望能够与柳老板合作一二,一则是感谢一个月间柳老板对长平公主的照顾,二则有意与柳老板结实,日后有什么事情,也好照拂一二。”
一层大厅之内,少说也有二十余桌客人,大部分人都已经认出了何三和夏康二人,更有不少有学识之人。
只要是读过些书的人都知道,就算是要照拂,也没有必要说的这般明显,长平公主与夏王爷都是皇亲国戚,与当今圣上都有关系,这第一还说得过去,这第二嘛,就算柳记生意再好,夏王爷又岂会在乎这点小钱?
还未等柳思思反应过来,却听得门外一声爽朗的笑声:“呵呵,老夏,这可就是你的不厚道了,说好了一起来,我去你府上找你,你却先走一步,呵呵,该罚,该罚啊……”
能够与夏康这般说话的,杭州城内只有一个毕成安了,自是没有第二个人敢与夏康王爷这般,即便是太守乔遵也不敢。此时柳思思在不知道眼前这二人是谁,那这一年在杭州,就白呆了。
即便如此,心中也着实是惶恐不已,她是什么身份?眼前这二位又是什么身份?
“呵呵,你若是想要分一杯羹,自拿出你的契约来,若是柳姑娘同意,不就行了?说的好像我这是独家生意似的。”夏康呵呵一笑。
毕成安哂笑一声:“钱财我自然是不需要的,听闻柳姑娘自力更生,颇为不易,若是可以,毕某想将其收为义女,老夏你得了便宜,这个就不要给我抢了,哈哈哈……”
毕成安哈哈一笑,朝着柳思思微微点了点头。
苏芸儿自然也是知道这二人的来头的,闻言更是欢呼雀跃道:“恭喜姐姐,恭喜姐姐……”
柳思思双手冰冷,心中极为激动,良久才反应过来,急忙道:“二老是来找江宁的吧,他已经在上面了,我先带二老过去?”
毕成安点了点头:“宠辱不惊,看来老头子我没看走眼,哈哈哈……”
二人相视一笑,在柳思思之后,朝着二楼的雅间儿而去。
二人刚走,大厅之内轰的一声如同炸开了锅,这柳记与长平公主攀上了关系不说,现在夏康老王爷也加入其中,柳思思更是被毕成安收为义女,虽然只是表示了口头上的意见,但是看毕成安的样子,还是极为满意的,如此一来,柳思思便是这杭州酒楼第一的交椅了,日后更是无人敢招惹,这柳思思到底是什么来头?想到此处,却鲜有人知。
躲在暗处的几人交换了眼色,一人放下酒杯,朝着门外飞快的走了出去。
“夏王爷?毕驸马?”
“这……这柳思思究竟是什么来头?小小的杭州城什么时候来了这么一尊大佛?”
“呵呵,无论怎么说,还是避让些的好,还好人长得漂亮,菜也不错。”
“人漂亮也不是我等能够觊觎的,哎,暴殄天物啊……”
大厅之中你一言我一语,除了些吃不到葡萄说葡萄酸的话之外,对于柳思思的身世也猜测颇多,许久方才恢复之前的气氛。
另一端,程立新与张秋平还有乔遵三人坐在桌前,客栈门口熙熙攘攘的几十名学子要进去,却被太守府的府兵拦在外面。
“让我们进去,你们凭什么拦我们?”
“凭什么?大人代表的是户部,现在正在和程院长还有太守大人在里面商议,你们算什么?一无功名,二无官职,谁要是敢闯,就问一个冲撞官府的罪名,尔等好好想想。”
“别听他胡说,我们是读书人,他们不敢怎么样……”
“混账……”一声厉喝从身后传来,众人朝后看去,不是别人,正是上将军夏春秋。
“尔等孑然一身也就罢了,难道你们想牵连到自己的家人们?当真是读了立两天书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夏春秋义正言辞道:“院长在里面,你们当真是想造反不成?”
造反这个词从夏春秋口中说出来,威力自然是不同的,只要夏春秋愿意,他们有可能都是反贼……
第一个人开始闭嘴,紧接着是鸦雀无声。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六章 理想与现实
文官和武官的区别在很大程度上都是取决于此的,文官很多时候都是以口号为主,朝闻道夕死可矣,可当真正的有了活的机会,他们是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的,但让也有仙风道骨之辈,凤毛麟角般罢了。
武官却是人狠话不多的角色,他们见惯了厮杀,能够做到上将军的位置,身上没有几道伤疤是不可能的,废话太多,往往就会失去了先手的机会,战场之上战机转瞬即逝,婆婆妈妈的说一大堆,还不如一刀一剑看过去的痛快,夏春秋很明显就属于这种人。
秀才遇见兵,有理说不清,用来形容现在的局面是再合适不过了。
虽然事情是最晚发生的,但夏春秋的消息并不比乔遵的慢,之所以现在才来,也是有他的道理的。
夏春秋带着两名府兵,径直走了过去,进了客栈之中,却见三人正在大厅之中端坐,气氛并不算是很和善。
“夏将军?”张秋平微微皱了皱眉头,原本就不高兴的脸上又增加了一抹愁色。
“张大人……”夏春秋拱了拱手,张秋平抬了抬手,夏春秋坐到了他的正对面。
“程院长,事情就是这么个事情,我与云梦是旧相识,一别三年,吃个饭没什么,谁料云梦被柳记的老板柳思思,还有那个贱人苏芸儿挑拨,想要算计我,那个官家会功夫,这一点就足够说明了这是一场局,我只不过是要把柳思思和苏芸儿叫过来问一问,这有什么不妥吗?”张秋平玩味的右手在桌子上敲了敲。
程立新面如死水,缓缓道:“张侍郎要如何对待柳思思和苏芸儿,我不会多管,我管的是外面的学子,是杭州乃至整个浙南府的学子,他们要张侍郎给一个说法,要不然,他们会把奏折递道御史台去的,大家明人不说暗话,张侍郎也知道御史台那些人多难缠。”
“砰……”张秋平一巴掌拍在桌子上,猛地站起身来看着程立新,怒声道:“程立新,你东林书院明年想关门吗?”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张秋平想到了程立新会来找他,但是却没有想到态度会如此强硬,要一个说法,他被仙人跳了,还没要说法,这群读书人却想要个说法?
“老夫也不是与张侍郎过不去,只是实在是没法较大,这样吧,张侍郎写一封信,将事实陈述清楚,将责任推出去即可,后面的事情,老夫自有主张。”程立新却微微一笑,态度来了一个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
“你……”
“张侍郎息怒,程院长也息怒,二位,下官有个想法,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乔遵双手按在二人的手臂之上,看了看二人,又朝着夏春秋看了看。
张秋平缓缓坐下,听着乔遵道:“东林书院是四大书院之一,苦了谁也不能苦了天下读书人的心,但是此时的确是张侍郎和齐院长的私事,学子们横叉一杠,一则是关系则乱,二来也是当时受了挑拨,只要将问题说清楚,我想学子们也不是胡搅蛮缠之人,是非公道自在人心,事情原委程院长也知道,写书信我看就不必了吧,此时能小则小了,此番张侍郎前来,代表的是户部,这样做户部也不好看,尚书大人若是知道了,我们也有招待不周的罪名,日后无论是杭州也好,书院也罢,总归是不好的。”
“各打五十大板,明年书院的钱,再加三成,这件事情到此为止,至于背后的宵小之辈,我已经派人盯着了,跑是跑不掉的,二位意下如何?”
张秋平点着桌子,沉吟半晌,终究道:“可以,平息此事即可,后面的程院长自不用操心。”
桌子上只有张秋平点着桌子的声音,良久,程立新方才道:“张侍郎的让步,已经足够说明他们的确是受人挑拨,老夫这就带他们回去,半月之内不得出院,好生反省,这么些年的圣贤书,竟如此冲动……”
说完,皱着眉头起身,朝着三位大人拱了拱手,转过身去:“看来,还是要多历练历练才行啊……”
张秋平三人冷笑了一声,与程立新迎面走来的,是一个衣着普通的男子,与程立新照面,却如同没有看到他一般,径直走了过去。
“大人……”
程立新的脚步顿了顿,想回过头看看,想想还是算了,此事虽然与书院有关,但已经得了好处,自不能再有什么动作。
“院长……”孔承运行礼,眼神之中尽是期待,就连赵鹏程也是如此。
“回去,开课……”程立新皱着眉头,表情和语气之中充满了不满,右脚抬起,人群之中让开一条路,程立新顿了顿,那一脚还是踩了上去。
赵鹏程心中咯噔一下,在场众人不少都明白,程院长妥协了,他代表东林书院妥协了,他看到了赵礼宣,看上去很平淡,没有丝毫的失望,好像这一切都在他的预料之中一般,到这里只是来印证一下自己的想法。
“大人……夏王爷和毕驸马去了柳记……”
“夏王爷?夏康?毕成安?”夏春秋冷哼一声:“这两位老人儿去柳记?不会去吃臭豆腐了吧……”
“夏王爷要与柳记合作做生意,毕驸马要收柳思思为义女……”
简单的两句话,却像是给柳思思加上了两块儿免死金牌,方才还在想,将二人拿了,齐云梦动不得,不见得剩下这两个人见不得,鲜皮嫩肉,不用动刑便能有办法画押,柳记自是帮长平公主打理着就是。
“为什么?这柳思思难不成是洛阳那位吗?为什么夏王爷和毕驸马要出面作保?知道我要动手?”张秋平手中紧握着一个酒杯,皱眉看着二人。
乔遵和夏春秋面色也极为难看,对视一眼,不知该如何作答才好。二人是杭州的父母官,但是,在夏康和毕成安面前,虽然这两位老人已经退居幕后,可实力还是有的,皇亲国戚也并非他们能够招惹的,有他们护着柳思思和苏芸儿,怕此次要吃哑巴亏了。
“为什么偏偏是毕驸马?”张秋平呵呵一笑,手中的杯子缓缓的放回到了桌子上。
“大人,这……”乔遵轻声道:“这后面,怕是有人……”
夏春秋也微微点了点头:“应该是……可又有谁有这般大的能力,请的动这两位隐居在此的老人呢?会不会是巧合?”
张秋平冷笑一声:“巧合?呵呵,哪里有什么巧合?就连长平公主住在柳记,也不是巧合,我从不相信巧合。”说完,站起身来,上了楼梯,头也没回。
留下乔遵和夏春秋二人,面面相觑,却也猜不透这后面到底是谁在搞鬼,硬生生让这位财神爷吃了哑巴亏。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七章 所托皆所愿
阴雨过后的第一个晴天,柳记二楼的包房都放在了沿街的一侧,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玉带河和西湖的美景,西湖的后山也映入眼帘之中,山水之间别有一番风味。
江宁早已经备好了早点,听得柳思思和苏芸儿的声音,便知道是二位老人到了,起身到了门口,打开房门,二人已到了眼前。
“夏老、毕老,江宁这里有礼了……”江宁笑着行礼。
夏康却指着江宁对毕成安道:“你看看,我说什么来着,这小子今儿弄这么大阵仗,定然没安好心,你这礼啊,我们可受不起,哈哈……”
毕永康呵呵笑道:“罢了罢了,来都来了,怎的,你还能拒绝不成?”
二人相视一笑,说的一边的柳思思云里雾里,苏芸儿也不知所云,二人已经进了雅间之内,江宁对柳思思点了点头,便关上了房门。
三人坐定,江宁端起一杯酒道:“今日之事,迫不得已,若有冒犯,还望二位海涵。”
夏康笑道:“之前的事情,也劳烦你颇多,还差点丢了性命,我虽不知其中缘由,但毕竟是事实,我们做这些,不足挂齿。”
毕成安也道:“那柳姑娘,从青楼楚馆之中走出,能够保持这份心性,实属不易,无依无靠能够做到现在这般,我也不忍心看她被这世俗玷污,也算是尽一份力,户部,多少还是会给我这个老头子些面子的。”
江宁有些尴尬,毕成安偏居杭州,但是却是实实在在的富甲一方,户部可没少向毕成安借钱,此次赈灾,毕成安便借了户部两千万两白银,利息也只是寻常的五成,可以说户部还要看毕成安的脸色行事了,他这般说,也是调笑罢了。
“毕老要收人家为义女,呵呵,这张老脸,亏得想得出来这么个主意。”夏康嘲讽道,似乎对这种行为颇为不满。
毕成安道:“你是当代大儒,在乎的东西与我们商人不同,呵呵,你不收,也别拦着我收。”表情确实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
江宁心中暗惊,急忙起身朝着毕成安一拜:“毕老当真是要……”
毕成安拿起筷子,夹起一块儿臭豆腐放入口中,品尝一番方才开口道:“那还有假?呵呵,单单这个臭豆腐,若是放到京城,我想应该也会很受欢迎吧……”
夏康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原来在这儿等着呢,难怪,难怪,无利不起早,原来你早就打定了主意……”
毕成安示意江宁坐下来:“虽然这里长平公主也有参与,但此地毕竟不是京城,万一有个意外,谁也说不准,与驸马府连上,无论是黑白那一路,都要掂量掂量了,这不也了了你的一片心愿?只是你二人的事情,的确是有些……”
话说到这里,却戛然而止,夏康接口道:“紫川大才,却偏做了赘婿,你那位夫人不知……此事有些棘手,若是紫川有什么难处,要早做打算才是。”
江宁微微笑了笑:“此事我也有想过,原本想着哪一日不想在杭州呆了,带着思思离开,天南海北,总又落脚之地,现在看来,却是有些不切实际了,皇商的事情,王家对于若烟来说并不友善,正是内忧外患,我再走了,怕是若烟也会倒下,所以走不了了……”
“所以我才会行大礼,她这么一个女子,上半生已经足够凄惨了,多赚些银钱,能够在杭州立足也好,能够有毕老这么个义父,免得受人欺凌,后半生才有依靠,多谢了……”
江宁说道这里,又要行礼,却被毕成安拦住:“我们三人之间,不比如此客气,难民之事,我们还没向你道谢,倒是你客气的像个外人。”
三人旋即对视一笑,重新坐回到了座位置上,毕成安与夏康自是知道昨日发生的事情,在得到消息之后,江宁便约了他二人今日一早到柳记来,只要显得和柳记有些关系,不会不管不问即可。
二人又岂是泛泛之辈?一人拿了契约,一人直接要收义女,这手笔下的是大了些的,但也能够猜得出与昨日的事情不无关系,因为这二人便在昨日的事情之上,江宁又在帮着王若烟做皇商的事情,对头又是此次专程负责此事的户部侍郎。
想着若是江宁开口,二人无论是谁与户部说一声,此事应该就结了,但万万没想到,江宁硬生生是没有开口,江宁是读书人,虽然看起来什么都不在乎,但自尊心还是万万不能少的,二人也就没有提及此事,如今到了这饭桌之上,也是绝口不提。
当说到夏强军回到京城之后,被长平公主从京兆尹府调了出来,担任虎贲军的从三品将军,掌管了一万兵马,前些时日已经朝着西北而去了,驻扎在祁连山以南,成为了西北的屏障,江宁也能够看得出,夏康说的云淡风轻,但实际上却不然。
“欧掌柜,这么巧?”杨宇凡自青秀坊如厕之后,顺着走廊朝着包间而去,迎面却撞见了欧凌云。
杨宇凡今日做东,请的是太尉府和京城来的几位大人,虽是看家护院的职位,但总能够打听些消息,为过两日的皇商之事做些准备,没曾想却碰到了欧凌云。
欧凌云应了一声:“原来是杨公子。”
“欧掌柜考虑的如何?有没有兴趣进去喝一杯?”杨宇凡微微一笑道。
欧凌云却摆了摆手:“今日还有事,有机会定会的。”
欧凌云是刚出房门,杨宇凡侧头一看,房间之中还有一人,笑道:“原来欧掌柜请了人,不喝花酒,不叫作陪,看来是有要事了,那就不打扰了。”说完便走了过去。
“有机会?欧掌柜,我看你还能撑到什么时候。”杨宇凡嘴角露出一丝讥笑,走到尽头,朝右一拐,消失不见了。
欧凌云看着杨宇凡拐了弯儿,招呼老鸨上了菜,将房门插上,方才坐到座位置上,倒上酒,四周尽是莺莺燕燕之声,大厅之内更有花魁表演,热闹非凡,将倒酒的声音都尽数掩盖了。
“这是一千两银票,天气转热了,买些药材和衣物。”欧凌云将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桌边的那人伸出了一张粗糙的右手,虎口和五指之上尽是老茧,将银票揣到了口袋之中:“酒就不必了,兄弟们就等着接手了。”
“放心,不出一个月,就可以接手了,今日之后,我们暂时先不要联系了,有事情我会把信放到老地方的,你每日派人去查看一二就是了。”欧凌云见他不喝酒,反倒推了推酒杯:“你到这里不喝酒,会露馅儿的,此地鱼龙混杂,还是不要被人盯上的好。”
那人犹豫了片刻,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百零八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一)
齐云梦的事情对于江宁而言,只是一个小插曲一般,但是对于齐云梦来说,却像是一个小石子丢到了湖水之中,泛起的涟漪以至于到后来掀起的惊涛骇浪,就连江宁都是始料未及的,自然这是后话,而三日之后,在君悦来客栈的大厅之中,一场皇商的争夺战却出现了不少的波折。
江宁起的很早,跑了步,去柳记转了一圈儿,便回到了家中,齐云梦昨日已经回到了书院,柳记四周的暗哨也撤去了,此时也算是告一段落。
王若烟早早的下了楼,站在小院儿中等着江宁,此事应该是她出面的,现在却只能让江宁代劳,他不善于此,她希望的事情并没有发生,无论是二房或者是三房的掌柜还是平日里与她交好的堂兄弟姐妹,在这一个多月的时间里,都再看她的笑话,一阵阵冷嘲热讽之下,期初月牙和杏儿也会还嘴,也会着急生气,时间长了,也就看的淡了,她们倒是不在乎自己受了冷眼,对于背地里说小姐和江宁的话,却是气的要紧。
“相公准备的怎么样了?”王若烟看着江宁走下小楼,微笑道。
“下来了?早起天凉,别再染了风寒。”江宁反口道,说着就推着王若烟朝着小楼里面去。
王若烟挣开江宁,心中却是高兴的,还未开口,却见月牙走了出来,满脸的不悦,怀中抱着一个锦盒:“姑爷这么早就说出去了,一个月了,谁知道这一次能不能成,若是不成可该怎么办啊……”
王若烟微微一笑:“不成又怎么样?你准备了,说不定别人也早就准备了,只是我们说出来了,他们没有说罢了,就算不成,又不缺吃喝,继续做我们的丝绸生意呗。”
江宁附和道:“就是,拿着丫头的钱,操着小姐的心,天塌下来,有小姐在呢,我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儿?”
月牙被这夫妻二人说的面颊微红,险些要流出泪来,好在王若烟及时止住了,江宁也打了包票,说什么一定能够成功之类的,月牙这才好了些,转念又想,这世界上怕是没有人会比小姐和姑爷对她更好的人了,她只是一个小丫鬟,却让姑爷和小姐哄了好一阵,这说出去,别人断然是不会相信的。
二人离开,杏儿才端了饭菜出来,见江宁已经走了,有些失落,自己早早起床,便是想着做一顿好吃的,谁料还是晚了一些,也只得与王若烟吃了,在家中静等江宁的消息。
君悦来客栈之中,张秋萍还在楼上休息,客栈的后院之中,早已经摆上了高台和桌椅,各大商家带着自己的丝绸来,由张秋平随行的织造局的人员进行评判,当场宣布皇商归属,签订契约,可谓公平公正公开。
管事的名叫何静,也是织造局的六品织造,时间定在了巳时,时间一到,便请张秋平下楼,开始选定。
这几日君悦来客栈之中来拜访的人不少,但是张秋平一概不见,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前几日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只有乔太守和夏将军来过两次,但待的时间也不长,一盏茶的功夫就离开了。
辰时两刻,台下已经坐了不少商家,杨家家主杨奇迈和其兄弟杨思远赫然坐在了第一排的位置上,他二人坐在那里,却是没有人敢说个不字的。
“王家还没来?”何清远坐到了第二排的位置上,与第一排相隔一丈多,环视四周,却不见王家之人。
一边的孙有成呵呵一笑:“王公庸现在还下不了床,不知道是不是王若烟会来,一个小辈,还是女流,当真以为她是商界的齐云梦吗?”
“可笑可笑,女流当道,赘婿管家,王家,还是以前的王家吗?”说话之人,坐在了何清远的另一侧,正是韩家韩玉冲。
“而且还这么早的将底牌拿了出来,这半个月的时间,想必大家也都听说了,这位江宁,还真是特立独行啊……”孙有成笑道。
“读书可以,做生意嘛,还欠点火候,也不知道王若烟平日是怎么调教的,调教出这么个废物。”韩玉冲冷声道。
对于王若烟的实力,他们还是比较认可的,一个女孩子,能够将生意打理的井井有条,已经是不容易了,而且她手中的生意还是三房之中最好的,这一点就连他们都没有想到。
“呵呵,看着他们一团和气,都是对手,不过是王家太过张扬了,当了出头鸟,也不知道那个江宁是不是傻子。”身后坐着些掌柜,自是你一言我一语的谈论起了当前的局势,而杨奇迈和杨思远两兄弟,至始至终却没有说过一句话。
江宁与月牙到了。
二人刚一出现在门口,场内所有人似乎都察觉到了江宁的到来,或多或少的朝着门口看了过去,但也只是扫了一眼,目光并未在江宁身上停留过长的时间。
“姑爷……”月牙跟在江宁身后,虽然她也知道黄锦的确是目前为止之最好的丝绸,但是看到场上的阵仗,心中不自觉地打了退堂鼓。
江宁轻声嗯了一声,朝着第一排走了过去,他自身散发出来的气势,却是无人可比的,甚至隐隐超过了杨奇迈和杨思远二人,旋即在第一排坐下了,与杨家隔了两桌。
“来了,都是家主来,王家再不济,也应该是王公庸或者是王若烟前来,没想到果真是这个江宁,呵呵,区区一个赘婿……”
“那可未必,此前黄锦之事已经沸沸扬扬闹了一个月,想必就在那丫头怀中的锦盒之中,我倒要看看,这黄锦到底有多厉害,竟能让他如此狂妄?我到要见识见识,真有传闻的那般厉害?”
“此次我倒是看好王家,说不定是王家的谋略呢?”
“很有可能啊,这么早的放出消息来,户部的大人定然有所耳闻,到时候若真能入了法眼,胜算便会多上几分也未可知。”
江宁坐在桌前,伸手拿了果脯,递给了站在身后的月牙。
“姑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吃?”月牙皱着眉头,不知道江宁此刻为何还能吃的下去,换作他人定然是紧张死了。
江宁笑了笑:“怎么不能吃?这可是户部大人买单,不吃白不吃。”说着,将手中的果脯塞到了月牙的手中。
这里的果脯种类虽然没有后来的多,但味道却是独树一帜的,这时候还没有什么添加剂之类的东西,自是纯天然的,味道也与后世不尽相同,别有一番滋味。
可月牙此时哪有什么心情吃什么果脯?正事儿还忙不过来,她这位姑爷竟然煞有其事的还在吃东西?真不知道是胸有成竹还是自暴自弃了。
“大人到……”一声长诺,一人从二楼缓缓走下,正是户部侍郎张秋平。身后跟着乔遵和夏春秋,杭州城中的父母官,可谓是牌面已经到了最高的地步。
而他的出现,也意味着杭州商界最大的皇商之争,正式拉开了帷幕。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零九章 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二)
张秋平看上去面色平静,温文尔雅,虽然之前的事情在东林学子的发酵之下传的沸沸扬扬,但是张秋平端坐在正前方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不会去想这件事了,那是权利,一个掌握着整个杭州经济命脉的人物,就连太守和上将军都坐在他的两侧,若是可以,台下的哪一个不想讨好一番?
张秋平环视了一圈儿,台下已经坐满,便点了点头,身边的侍从向前走出一步:“竞选开始,各位可以依次将自己家中的丝绸拿出来,供大人评判,选中者即可承担此次皇上相关事宜。”
台下有些安静,虽然有人低声细语,但无伤大雅。
乔遵和夏春秋与台下这些商户都多少有些联系,毕竟靠着朝廷的俸禄,是不足以养活三妻四妾的,更不用说上下打点了。
随着那微小的躁动逐渐消失,众人将目光投向了第一排两桌的江宁和杨家兄弟身上,没有金刚钻,自是不会去揽瓷器活的,既比不上杨家的手艺,也比不过月前王家放出来的黄锦,自然不会自取其辱的。
杨家兄弟二人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杨宇凡原本站在身后,见到二人动作,抱着锦盒走到了台上,将锦盒打开,一匹黄色的丝绸出现在了众人眼前,铺在了台上。
“这……这不是……”
“黄锦?这不是王家的黄锦吗?怎么?怎么……”
“杨家也有?这东西到底是谁做出来的?”
月牙抱着锦盒,楞在江宁身后,半晌说不出话来,台上之物与她手中所持之物一般无二,竟是同一丝绸,这可是小姐花费了一年时间才调出来的颜色,怎么可能?
“啪”江宁拍案而起,面容之上也尽是震惊之色:“好你个杨家,当真是杭州第一,厉害厉害……”
旋即面色却是转为平淡,转身就走。
“诶,杭州第一才子,今日怎的如此不成体统?”杨思远微微一笑,头都没有回:“当真是只能谈谈诗词歌赋了,呵呵……”
“姑爷……”月牙在江宁身后,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
江宁转身,面色几经变换,终于还是笑了出来:“呵呵,才子不才子到没什么,只是对于杨家的手段,晚辈还是佩服得紧啊,诸位在座的前辈,说不定昨日你与谁喝了酒,吃了什么菜,晚上睡在谁床上,杨家都一清二楚咯……”
杨宇凡怒声喝道:“血口喷人,江宁,你这是黔驴技穷,血口喷人……”
江宁冷声道:“没有就没有,你着什么急?好像辩解啊……”
此话一出,在场所有的商贾均是心中一寒,大家都知道这东西是王家最先扔出来的,但是现在东西却在杨家手中,这又作何解释?莫非是王家偷了……
在座的都不是傻子,江宁只是将话抛出来,后面的就任凭他们自己发挥就好了。
“得,今儿是我王家技不如人,心服口服。”朝着台上一拜:“大人,王家退出。”
“姑爷……”
张秋平一盏茶还没有喝完,却遇到这种事情,经过前两日的变故,他只想着越早离开杭州越好,免得节外生枝,此刻有人退出,自然是巴不得,点了点头,示意江宁可以离开。
“月牙,回去了……”江宁说的极为平淡,与方才的态度反差极为明显。
月牙无可奈何的抱着锦盒,跟在了江宁身后,可无论如何也想不出为什么,王家的黄锦会出现在杨家手中。
不仅是月牙想不到,在场所有的人,又有谁能想道?本以为是一场针尖对麦芒的比拼,一个靠新品,一个靠手艺,现在却草草收场,王家败退,杨家一举获得了皇商之名。
这种消息随着宣布皇商归属杨家,户部侍郎张秋平代表户部与杨家签署三个月十万匹丝绸的订单开始在杭州快速的传播开来,而此刻江宁在过去的一个月的时间里的所作所为也成为了众人茶余饭后的谈资,撇开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声不提,在众人口中,江宁已经成为了一个败了王家家产的废物赘婿一般。
就在当天下午,王若烟火速复出,开始全盘接受江宁所掌管的生意,完全不像是大病初愈的样子,风风火火,雷厉风行,事必亲躬,这些词语用在王若烟身上再合适不过了。
整个王家在王公庸重伤,王若烟倒下之后,再次遭到重创,明显此次皇商事件对于王家而言,无疑是雪上加霜,可生意的失败并不能阻挡生活上的继续,江宁回到家中,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就连向长辈说明此事都没有去,仿佛是一个分割点,从今往后王家的生意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了。
就在王若烟忙的火急火燎的时候,江宁却照旧开始了之前的生活,上午有时候会去东林书院,有时候会去下棋,下午去做做实验,吃吃美食,丝毫没有受到流言蜚语的影响。
但是王若烟却不同,一个人默默的忍受着这一切,生意上的伙伴在不断地施压,家中的气氛也越来越压抑,二房三房多次竟是不屑一顾的恶语相向,月牙和杏儿在院中独自落泪,早已没有了往日的精气神,但见王若烟不温不火,与江宁之间也是一如既往,嘴上不敢说什么,但心中却及不如意。
“都怪这个江宁,若不是他,黄锦也不会提前拿出来,暴露了先机……”
“什么第一次才子,不就写了两首诗吗?能当饭吃?平日里那些朋友呢?没有一个帮忙的,废物一个……”
“要我说,就该休了这个赘婿,自从他去年来了,大房重伤,若烟高烧不退,皇商志在必得也能输了,真是个丧门星。”
“别说了,再不济江宁也是姑爷,是小姐的夫婿,以后休要再胡说。”
每当有人在背地里议论起此事的时候,总有一道声音将其打断,喝止他们不要在咬舌根,这人正是欧凌云,虽然他制止,但却没有反对他们所说的事实,这才是最关键的,这些掌柜也好,下人也罢在王家生活这么些年,自是懂得察言观色的,欧凌云在王家的地位,一直都算是诸多掌柜之中的佼佼者,深的王家家主的喜爱,就在去年,还一度传出了入赘王家之人就是欧凌云,强强联合,青梅竹马之词比比皆是,可半路杀出来个江宁,当真是令人扫兴,现在看来,这位江宁比欧凌云欧掌柜差的可不是一星半点了。
三日之后,张秋平打道回府,几十辆马车在城外的管道上留下了清晰的车辙,杨家送走了这位财神爷,便开始紧锣密鼓的制造黄锦了,第一批皇锦要在两个月的时间里,也就是八月十六交货,十万匹丝绸,五百万两雪花银,两个月的时间,已经足够让所有人都为之疯狂了。
杨奇迈兄弟二人看着身后的杭州城,再看了看杨宇凡和杨宇仁兄弟二人,笑道:“这就是为你兄弟二人打下的江山,你们可要守好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零章 宫闱的春
六月的洛阳,已经到了夏天,满池的荷花开得极为鲜艳,护城河里面是足有二十余丈高的城墙,城墙之上京兆府尹的卫队正在巡逻,远眺而去,洛阳城三十六司的建筑鳞次栉比,被九横九纵的长街分割成一个个的规则图形,而皇城便坐落在中间靠北侧的位置,八座瞭望塔冲天而起,将整个洛阳踩在脚下,一排排琉璃瓦之下,皇城金碧辉煌将人晃的眼前一暗,当真是气派异常。
在皇宫的西侧不远处,坐落着一处别苑,占去了一司的四分之一大小,这样的别苑在皇城之中并不多见,只有寥寥的四处而已,一处是天策将军府,一处是左相府,一处是勤王府,还有一处便是这里距离皇宫最近的长平公主府了。
长街之上,远远的有一个身穿灰衣的家丁从远处驾车而来,到了长平公主府,将背后的圆筒递给了门口的侍卫,侍卫又递给了家丁,家丁一路小跑,穿过院子,转过假山,到了别苑西侧的湖边凉亭外,恭恭敬敬的递给了侍女,侍女虽是略施粉黛,但却也俊俏得很,看了圆筒之上的字迹,摆了摆手,那家丁便原路返回,侍女穿过湖上的玉石长廊,用手荡开垂下的柳枝,到了十丈方圆的凉亭之内,恭敬道:“回禀公主,是杭州的书信到了。”
长平公主放下案牍之上的奏折,抬了抬手,圆筒被打开,一封书信递放在了长平公主面前,上书:“长平公主亲启齐云梦”
入了六月,长平公主便时常来这里看些奏折之类,这也是自两个月前回京之后,圣上的恩准,若非军机大事,便有长平公主和内阁先行查阅即可,长平公主虽没有入阁,但却被恩准参与政事,此举一出,满朝哗然,内阁之中自有不同的声音,但都被左相压了下来,天策将军府却是极力的支持,这也算是对长平公主的补偿,之后追责的事情也就不了了之,这件事情方才按照圣上的旨意开始进行。
但陆羽彤又岂是泛泛之辈?自然懂得其中的奥妙玄机,每日看后,并不会针对某一件事情给出什么意见,反倒是纹丝不动的递给了内阁,刚开始内阁还有些担心,到了后来也就不了了之了,都知道这位长平公主不是省油的灯,但却不知道她葫芦里到底买的什么药。
这三个月间,一直与齐云梦有书信往来,展开书信,却看到江宁所言之计策实在是如同泼皮无赖一般,噗嗤一声笑出声来,身后贴身的丫鬟芸霜看在眼中,心中自是替齐云梦高兴,但也极为好奇,到底信上写了什么,她服侍公主十年有余,自是与公主情同姐妹,但也是知道分寸的,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平日里自是很少见到公主这般放松的高兴,故而对于齐云梦齐院长的书信,她也是格外留意的,这一天若是讨什么恩赐之类的,定然允诺。
长平公主又拿起书信,走到长廊边,碧波荡漾,条条锦鲤在水中游荡,她甚至能够想起江宁的模样,正想的出神,芸霜跟在身后笑道:“公主……”
长平公主被这一声吓了一跳,手中书信猛地一抖,竟脱手而去,被一阵风刮起,打了个旋儿,飘到了水中,那字儿瞬间化作了团团黑墨。
芸霜面色大变,急忙跪倒在地:“奴婢该死……”
陆羽彤眉头一皱,正要发作,忽然想起了什么,张开的嘴巴又闭上了。
从长平公主对这封书信的喜爱足以看出她对这封书信的重视程度,已经入了神,平日这种事情也是不常见的,但却被芸霜吓掉了,即便是她,怕也免不了一顿训斥,芸霜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心中惶恐万分。
陆羽彤片刻之后却叹口气道:“算了,你也是无心之失,起来吧,你我之间不必这般……”
说着竟要伸手去扶芸霜,芸霜哪里敢信?正在错愕之际,陆羽彤已经弯下腰去,眼神之中并无丝毫的训斥之色,芸霜急忙起身:“公主……”
陆羽彤微微笑了笑:“一封书信罢了,无妨。”
不仅仅是芸霜,周围的下人和诸多的丫鬟也都看在眼中,一直以来赏罚分明的长平公主什么时候有过这般的和颜悦色?
芸霜骤然间有些不知所措,双目一红,眼泪竟要落下来。
“哭什么?好像是我错了似的。”陆羽彤眉心一皱,没好气道。
芸霜急忙擦了眼泪,抽泣道:“不,不是……只是霜儿觉得……”
“觉得什么?”
“觉得公主变了……”
陆羽彤先是疑惑,继而笑道:“有吗?哪里变了?”又看芸霜有些犹豫,随即拉起芸霜的手道:“说吧,不会怪你的,当局者迷,让我听一听。”
芸霜心头一暖,好像又看到了那个小时候跑在她前面,护在她身前的长平公主。
陆羽彤听着芸霜对她改变的认识,也换换意识到自从她从杭州回来之后,的确是改变了不少,无所谓好坏,只是对于之前的一些想法有了极大的改观,那个以天下为己任,想要自上而下改革的陆羽彤也不见了,虽然在杭州只有一个月的时间,她却看到了二十几年都没有见到过的人间百态,现在所有的一切只不过是建立在皇权至上,没有了那一层外衣,她陆羽彤只是一个柔弱的女子,连自己的命运或许都掌握不住,人为刀俎我为鱼肉,没想到第一次为鱼肉就差一点要了她的命。
她很仔细的听着,有一瞬间,她竟不知道自己以前是那样一个现在她看起来很讨厌的模样,芸霜很开心,好像她们又回到了童年的时代。
骤然间,她又想到了江宁,他是如何想到这么个馊主意帮助齐云梦摆脱了张秋平的?知道这件事情的人不多,而且一个户部侍郎的事情也不算大,除了她或许没有人关注,但是看到张秋平吃瘪,她心中还是很高兴的。
他现在在干什么?忙着丝绸的事情吗?还是又有了什么新词新作?
陆羽彤边走边想,此行最后悔的就是没有去看看江宁的妻子到底长得是什么模样,难道比柳思思还要美丽吗?或者远胜过了自己?不,不会的,洛阳城中的美女不少,杭州的花魁也不少,他的那位夫人应该是排不上号的,但他们一定是相爱的吧,为了爱情,江宁入赘了王家,王若烟,当真是一个奇女子呢……
“公主?”芸霜挥舞着双手在陆羽彤面前晃了晃,陆羽彤方才回过神来。
“恩?”
芸霜好奇道:“公主在想谁呢?竟然想的这么入神?”
“恩?奥,没什么……只是想起了一个朋友罢了……”
芸霜又道:“哎,究竟是什么朋友让公主这般牵肠挂肚呢?莫不是杭州的朋友?若是公主想念,霜儿跑一趟把她带来不就行了?”
“别……”陆羽彤忽然抓住了芸霜的胳膊,皱着眉头摇了摇头。
二人相视之下,皆是为之一愣,陆羽彤面颊之下飞出一抹绯红,急忙撒开手,快步朝着卧室而去,进了门,反手江门关住,靠在了门上,脸颊已经通红,甚至能够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芸霜愣在了原地,久久放才回过神来:“妈呀……是个……男子……”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一章 流言蜚语
杭州城中的江宁自是不知道千里之外洛阳帝都的事情,皇城对于他而言,还是比较遥远的,因为一个小小的杭州城,已经把他吸到了漩涡之中。
江宁更新了土地雷,在材质之中又增加了颜色粉末,这样在爆炸之后,还会形成短暂的烟雾,无论是震慑还是逃走,都会有不少妙用,但是这样的土地雷体积如同小西瓜,无法随身携带,只能暂时的放在仓库之中,随身携带的,也是最实用的还是突火枪。
两把突火枪,一把别再腰间,一把放在靴筒之中,以江宁现在掌握的技术,只能实现单发,饶是如此,已经算是不错了,若不是突火枪,只怕他和陆羽彤早已经葬身荒郊野外了。
至于那些个香皂,无非是在肥皂之中加上一些香料;香水没有化合物,只能用香草或者其他花粉提纯之后,液化或者固化即可。重重奇思妙想,只要江宁记得起来的,便都写在了小册子上,按照生活、医疗、美容、工业、农业的分类,将其分成了五大类三十五个小类,想着先有个大概,只要有时间,便搜集一些来做做实验,毕竟看着王家的丝绸业,也成不了太长时间,即便是他与王家没有什么瓜葛,但毕竟王若烟在,月牙在,杏儿在,总是要留些后路的。
有时候江宁也会静静的躺在院子的长廊下,晒着太阳发呆,想一想其他的琐事,回过神来却又哂笑自己实在是太过忧国忧民了,倒有些范仲淹的架子,不免哑然失笑。
自然也会想到王家、杭州文坛、还有其他生意场上的诸多人等对他的看法,他虽然不在意,但是对于王若烟而言,却是如同惊涛骇浪一般,很难想象她一个弱女子能够承担起这般多的事情,倒也是难为她了。
而熟悉江宁的如柳思思,徐宁,自是不会认为江宁哪里有什么不妥,无非是被杨家占了先机,或者是江宁并没有真的想去争这些东西,否则,整个杭州怕都没有人会是他的对手,特别是徐宁,对于这一点的认识极为强烈,因为在江宁与家族事务切割完毕之后的第三天,他的老母亲出现在了柳记的门口。
当时他还在招呼伙计上菜,既然是柳记的管家,自然要有个样子,月入百两,自是已经在柳记的胡同后面买了一处小一些的四合院,院子虽然小了一些,但却应有尽有了,柳思思听闻此事,直接将下半年的六百两直接给预支给了徐宁,徐宁自知是遇到了贵人,哪有不尽心的道理?
可当他年过七十的老母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手中的账本差一点掉在地上,一声娘,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老母亲面前,门口四位便装打扮的壮汉见状,赶了马车自行离去了,徐宁从怀中掏出些碎银正要感谢一二,却早已不见了踪影,更加坚信三日之前皇商之事,乃是江宁有意为之了,再加上秦岭的事情,此事在他心里已经有了个大概,更是暗下决心,要将此事办好,以报知遇之恩。
书院之中的齐云梦听闻此事之后,笑着微微摇了摇头,只觉得江宁是在扮猪吃老虎,并不相信江宁会败,但是如何绝地翻盘,她却想着要看看江宁到底的底牌究竟在哪儿,天下竟真有才学商道都精通的奇才?
“族中怎么说?”王侯臣坐在首座,缓缓的敲打着椅子上的纹络,环视了两边的六个掌柜。
为首的黄掌柜轻吟了一声,摸了摸胡须道:“听三爷那边的意思,是有意要合作的,无论结果如何,当下是要把店铺从大爷那边拿过来才是。”
“这一个多月,无论是生丝还是熟丝,亦或者是染料、布匹、典当之类,都发生了挤兑,原本年底才会结账,但受到皇商之事的影响,都在向王若烟施压,不少商家甚至只要现银,而且价格抬了两成。”
“看来我这小侄女儿,从账上拿走的钱不少啊……”王侯臣微微抿了抿嘴。
又有掌柜道:“这两年之间,少说也有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啊,足够在宁山府或者是浙南府再开两家,不,三家店面了,现在可倒好,五十万两的亏空……”
“那不是正好?当年大爷让王若烟执掌大房生意,我就想到了迟早有这么一天,少不更事,知道什么?商场如战场啊,杨家若是这么好对付,还能做到杭州第一,浙南翘楚?老掌柜如何英明,不也没有与杨家起了正面冲突吗?她可倒好,现在遭了挤兑,呵呵,看她怎么办……”
“你着什么急?人家还有一个杭州第一才子的夫婿,大不了再写两首诗词上街卖卖字画什么的,还是能养活自己的嘛……”
“哈哈哈……”
几人轰然一笑,却发现王侯臣并未言语,急忙收敛了笑容,好歹现在还没有分家,王公庸还是王家的当家之人,二房三房虽然也管着些生意,但是却只占了三成左右,五成在王公庸手中,剩下的两成,在王若烟手中,现在虽然有所减少,但最多也还是五五开的局面,这还得建立在二房三房联手的情况下。
王侯臣清了清嗓子:“说到底,此事还是怪那个江宁,一个废物,好好的一手牌,竟被他打的稀巴烂,若烟侄女的能力,我们还是有目共睹的,但是出了这件事,王家多了五十万的亏空,又被同行挤兑,今年的损失,已经不可避免了,这个事情,必要要有人负责,至于是谁,就不用我多说了吧。”
“三爷那边,也是这个意思,听说今年年底结账被提前了……”
“提前到什么时候?也难怪,现在生意不好做,又有了这般大的事情,早结账,早好开始,毕竟生意还得做下去不是?”
“具体的时间还没有定,不过应该就在中秋前后了,听说此事已经惊动了族中的几位长辈,也要参加此次的会议,还说会有大事要宣布……”
王侯臣面色微微一动,旋即又恢复如常,这话是从高掌柜口中说出来了,高掌柜是负责王伯南和他联系的代表,这般说自然是不会错了,老三干其他的不行,消息确实极为准确的。
族中长辈都是与父亲王云山一个级别的人物,都是当年跟随父亲大人打下王家家业的几位叔伯,王云山作为代表掌管王家,几位前辈鞍前马后,打拼了十年,才有了现在王家的家业,十年之前便隐居幕后,每年分得十万两的分红罢了,自己手中也都还有些生意。
十年之间他们只在祠堂聚集过一次,那就是将家业交给了他的大哥,王公庸。现在重新聚首意味着什么,恐怕已经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现在王公庸瘫痪在床,能活着已经是不错了,一个废人掌管王家?那是万万不可能的,而王若烟又出了这么大的岔子,当真是天助我也……
“你们守好自己的生意即可,这个时候切不可再节外生枝,惹了父亲和族中极为叔伯不悦,都听清楚了?”王侯臣说的意味深长,朝着几人又环视了一圈儿。
几人刚开始不明白王侯臣的意思,可联系到高掌柜的话,瞬间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急忙应声。
“老三,你已经开始了吗?呵呵,二哥还真是小看你了……”王侯臣看着几位掌柜离开的背景,嘴角一翘,喃喃自语道。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二章 秦岭南湾镇
“相公当真要去?”王若烟揉了揉太阳穴,双手托住下巴,煞有其事的质问道。
江宁微微笑了笑:“还是要去一趟的,光靠着徐大哥,怕是有些困难。”
“相公只需要告诉他怎么办就是了,你的武艺比徐大哥可差了远了。”王若烟嘟了嘟嘴:“再说,八月十五族中要提前结算开会了,此次还有族中的叔伯也会来,看来这件事情的影响已经远超预料了。”
江宁点了点头,知道王若烟嘴上这么说,已经是对他极为担心了,但从徐宁上次带回来的消息来看,事情并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那丢失的三次货物,虽然只有几万两,对于王家而言无关痛痒,但是王家的货却不能走秦岭这条路了,绕道而行,八百里秦岭,这如何使得?
“今天是七月初三,还有一个月零十二天,算上路程,少则半月,多则一月,便会回来的。”江宁道。
“哎……”王若烟叹了口气,见江宁心意已决,便也不好再阻拦,只得嘱咐道:“那相公你多加小心,多带些银两在身上,若是遇到了什么事情,用些钱财。”
江宁起身,点了点头:“放心吧,你相公我,吉人自有天相。”
说着就朝着门外走去,王若烟也起身,跟着江宁下了楼,走到了别苑的门口,为江宁整了整衣服:“相公……”
江宁自知王若烟心中还没有做好准备,自也不会强人所难,伸出手在王若烟鼻子上刮了一下笑道:“放心吧,有徐大哥呢。”
说完,徐宁已经牵了快马,到了江宁身前,江宁翻身上马,双脚一夹,那棕色烈马双蹄猛地朝前一抬,嘶鸣一声,载着江宁朝着胡同外奔去。
“嫂嫂放心,有我在,无人敢动江大哥分毫……”徐宁双拳一握,手中提着长枪,双腿一夹,快马朝着江宁追去。
王若烟看着江宁的身影,心口猛地一紧,朝着胡同口喊去:“相公……我等着你回来……”
“这不是若烟吗?怎么?你那位夫君出门了?”说话的自是王星河,如今连姐姐都懒得喊,直接喊了王若烟的名讳,再也不是当初死皮赖脸的借钱的模样了,颇有些落井下石的姿态。
王若烟并不想搭理这位表弟,冷冷道:“出去办些事,过两日便会回来了。”
“夫妻本是同林鸟,呵呵,若烟,我看你这位夫君可靠不住啊,若不是这个废物,王家也不至于落到现在这般困难,扫把星。”王星河口无遮拦惯了,如今又是王若烟落难之时,自也不会顾及那么多,在他看来,没有劝王若烟休了江宁已经是大发慈悲了,一个女儿家,终归只要回归到相夫教子的地位的,现在就是最好的结果。
王若烟瞥了一眼王星河,冷笑道:“但凡你们争气一些,二叔也不至于至今还未出山,有这等闲心还是管好自己的生意吧。”
说完,转身便进了院子,留下王星河微微怔了怔,却从未想过王若烟会这般护着江宁,丝毫没有怪罪江宁的意思,旋即回过神来冷笑道:“哼,走着瞧,看你还能厉害几天……”
二人骑着马,路过了柳记,柳思思早已经在门口等候,手中也拿了一个包裹,递给了江宁:“公子一路小心,思思酿好了酒,等公子回来。”
江宁笑了笑点了点头:“那可得多备一些才是,哈哈……”
徐宁在一边也是呵呵一笑,却见从柳记店中走出一人来,歪着脑袋道:“喲,送情郎呢?”
能这般说话的,除了苏芸儿,便不会有其他人了,端的是她美丽动人,一举一动极具灵性,说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算是说出了柳思思不敢说的话,只见柳思思面颊微红,瞪了苏芸儿一眼。
却听苏芸儿笑道:“昨日姐姐便说你们要出远门,估摸着也得个十天半个月,我可没姐姐那么心细,这里面有些吃的用的,也算是我苏芸儿聊表心意,你们放心好了,你们不在,我肯定能毫升的照顾姐姐的。”
说完便拉着柳思思进了门,柳思思手扶住门框,回头一望之间,竟有一种生死分别之感,双眸之内竟缓缓闪动着不舍之情,看的江宁心头一酸,却只能强颜欢笑,纵马离开。
二人出了杭州城,一路向北,顺着官道而行,出了杭州的地界,便很少看到农田村庄了,偶尔有炊烟袅袅,也是三五之户,与后世自然是无法相比的,不过大夏朝对于官道的管理还是有较为明确的章程的。
州与州之间,每隔百里,便会有一处驿站,驿站并不大,但围绕驿站而建的,便是一个不大不小的村落,只有几十户人家,茶馆、酒楼、客栈也只都只有一个,做的就是来往商贩和管道的生意,而物价也是距离州府越远越贵,而一般的县村都不会设置在管道附近,少则数里,多则百里,避免对官道的阻碍,这一点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八百里秦岭之地,距离杭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不算远,有三分之一都在浙南府的地界,与杭州中间隔了玉州、客州两地,不过三百里的距离,快马也就五日左右便到了,江宁与徐宁二人路上没有丝毫停息,终于是在第五日晚,到了秦岭山脚下的一处镇子,名为“南湾镇”。
二人到了镇上,已经是接近傍晚时分,七月的天,已经是很长了,这个时候若是放在杭州这些城市,或许是刚刚开始吃完饭,酒楼、妓院、西湖刚刚开始热闹起来,而这南湾镇,路上却鲜有人走动,偶尔一两辆马车经过,也是急急匆匆的赶路,家家门户紧闭。
徐宁见江宁有些疑惑,旋即解释道:“大哥不必吃惊,远处数里便是秦岭了,算得上是进入秦岭的最后一个镇了,翻过了秦岭山脉,就到了宁山府,便不是浙南府的地界了,再加上八百里秦岭之地,不知道藏了多少匪寇,宁山府和浙南府年年剿匪,可匪患却从未消停过,年初又有了难民之灾,现在秦岭的匪寇只怕是有增无减了,这些镇子中,应该也会有些点子的,一举一动都和山上有关联,白天还好些,一入夜,便是人人自危了。”
江宁叹口气道:“也是,安土重迁,谁也不愿离开这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匪寇再残忍,也需要吃喝拉撒,不会将镇子毁了的,充其量也就是那些东西罢了,一旦动了人,怕两府又要围剿,呵呵,得不偿失了。”
“我们先住下,找个包打听问问情况再说。”江宁又道。
王家的三批货,便是在这座南湾镇被截下来的,这也是江宁此次到这里的原因。
“我来过一次,也算熟悉一些,镇上有一个头目,江湖人称独眼兽杨恒的,算得上是与秦岭各家都较为熟络,定期收些保护费送上去,保得住这镇子一片太平,上次来,被我打折了一条腿,现在应该好的差不多了。”徐宁笑道。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三章 官道与匪道
徐宁轻车熟路,带着江宁入了客栈,付了半个月的房钱,店家自是高兴的紧,好酒好肉的招待,甚至还有野味,这倒也在情理之中。
夜幕降临,窗外的山风刮起,在街道、树梢、建筑之间呼啸,将白日里的燥热一扫而空,徐宁与江宁饱餐一顿,便出了门去,一盏茶的功夫,却见徐宁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独眼虬髯大汉,露出满是胸毛的胸肌,右腿微微有些坡,满脸横肉却是堆着笑容。
“江公子……”那大汉就要行礼,却被江宁抬抬手拦住。
“我不是什么公子,承蒙道上叫一声神枪手,想必这位就是独眼兽杨恒了,久仰大名,守的一镇平安,前些时日我这兄弟出手较重,杨兄的腿脚好利索了?”江宁举手投足之间,竟颇有些绿林气息,这几句话脱口而出,没有丝毫的遮遮掩掩,听得徐宁眉头一皱,若他第一次见江宁这样,定然认定他是绿林中人,不由得暗自感慨。
那杨恒听罢,嘿嘿一笑,拱手还礼:“正所谓不打不相识,呵呵,徐大哥教训的是,要早知道江大哥这般豪爽,也免去不少误会不是,啊哈哈……”
“今儿叫你来,是有些话要问你,说的好了,好处自是少不了,说的不好了,怕你还得在床上躺些时日。”徐宁到没有江宁这般客气,直来直去,一把把杨恒按在了圆桌的椅子之上。
江宁也重新坐下,徐宁则站在杨恒身后,双手背在身后。
杨恒心中自是诧异,上次自被徐宁闯了帮派之后,三日之前方才养好伤势,徐宁又来了,可打又打不过,想要搬救兵也来不及,心中正暗自叫苦,谁料又来了个什么神枪手江宁?这神枪手到底什么来头?秦岭七十二峪也未曾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啊?
可怕的是此人手下竟然有徐宁这般悍将,三合之内他就落了下风,就算是子午峪的大当家,也能过个十来合,怎的就突然冒出这么个煞星?
杨恒心中泛着嘀咕,却听江宁开口问道:“咱们开门见山,还劳烦划划这南湾镇的道。”
江宁这话,在旁人听来,却是有些诧异,但是若是长期混迹于绿林和山匪之间的人听来,这是行话啊,说这话的,必定是个行家里手,要么是绿林,要么是草寇,其实他们哪里知道,江宁所学,历朝历代的野史都有所涉及,所谓黑话可以理解成一种方言,家乡人见面,张口说方言,便知道是自己人,省去不少麻烦事,办事也都有各自的规矩,不至于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自家人。
杨恒一听,眼前这个书生打扮的人,定是个狠人,如今绿林好汉之中,梁山之上那是大名鼎鼎的智多星吴用,西南成都那是虎踞方清天,西北还有一位云中鹤,一个个都堪比三国时期的卧龙凤雏之辈,虽然说起话来文绉绉,但手下之人一个比一个彪悍,都有万夫不当之勇,现在再看江宁,却是另外一番做派。
“问你话呢,哑巴了不成?”身后徐宁冷声喝道。
那杨恒一个激灵,许是这房间有些闷热,关着门窗,头上豆大的汗珠滚落了下来,还未擦拭,急忙道:“划道不敢,此地名叫南湾镇,前方隘口便是子午峪,子午峪上原本有一青山帮,年前不知从哪里来了一群难民,打头的叫张继业,此人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手持一把青龙刀,占了青山帮,夺了子午峪,这南湾镇便归这位张大当家的管辖,浙南府的人要去宁山府,可走三关五峪,这子午峪就是其一,二位大哥有什么需要,小弟可以安排一二……”
江宁却从怀中掏出了一锭雪花银,摆在了桌面之上,杨恒一见,心中甚是欢喜,却听江宁问道:“哦?那就是说所有的商队和客商想要过秦岭,就要走这三关五峪的道了?官府岂能看着他们这般截断官道?”
“亥……”杨恒笑了一声道:“当然不会,之前三关五峪的帮派与官府不和,浙南府围剿,就跑到宁山府去,宁山府围剿,就跑到浙南府去,这一来二去,八百里秦岭之地,官府好费钱财物力,却找不到人,只有作罢,等他们一走,就又跑出来了,久而久之也就这样了,现在的秦岭与往日可有些不同了,不知二位爷知不知道……”
“那就要看看你捞的是干的还是湿的了……”江宁笑着翘起了二郎腿,见杨恒盯着银子,便又从怀中拿出一锭来,在眼前晃了晃。
“别个都是湿的,就二位爷都是干的,干的。”杨恒说着,一把将银子从桌面上扫下来,揣进了怀里道:“秦岭说是七十二峪,实际上势力大的也就是太平口、中南帮、子午峪和西驼峰四处,其中这子午峪便是浙南与宁山府交汇之处最大的势力了,不过说来也怪,这位张大当家的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接管了青山帮之后,秋毫不犯,这大半年的时间,我去青山帮三趟,竟然一面都没有见到过,但是好处费却拿了不少,还说什么要让子午峪附近的村镇每年都要缴纳一定的供奉,才能够保着他们不受其他帮派的欺负,否则就不好说了,官道之上也劫了不少货物,但是劫了货拿钱换就是了,要么是先给,要么是换货,总之就是要金银钱财之类的,对于杀人倒是极少了。”
“那岂不是黑吃黑?官府不管?这可是官道啊……”江宁又道。
杨恒朝着四周瞅了一眼,压低了声音道:“听说,官府有人也在和青山帮有往来,得了官道上的东西,四六分,青山帮只拿四成,你说这何乐而不为呢?”
江宁恍悟,要是他,他也愿意这么干,一毛钱的本钱不用出,空手套白狼啊,可是根据之前徐宁带回来的书信,王家的货并没有同意换,而是杨家动了手脚。
“二位爷还有什么不清楚的?”杨恒拱手道。
江宁沉吟片刻,开口问道:“你没有见过张继业?”
杨恒愣了一愣,他只是随口一说,却没想到江宁会问这个问题,旋即点了点头:“没……没见过……”
“但是青山帮的大当家就是张继业?”江宁又问道。
“是……是张继业……”
“是张继业,你为何没见过他?”
“没见过……就是没见过啊……每次去山上都是他的兄弟张守业接待的,说大当家的……在练功,不能被打扰……”
“张守业?张守业是谁?你没见过张继业,如何知道他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手持青龙刀?说,你到底去没去过青山帮?”江宁猛地站起身来,一股居高临下的气势扑面而来,压得杨恒一时间竟喘不过气来,回答的问题,也几乎都是本能的反应。
“每次见的都是张守业,他们是兄弟,但他们都说,张继业身高八尺,膀大腰圆,手持青龙刀,但是他的兄弟张守业却身材有些瘦弱,擅长用暗器……”
“他们,他们又是谁?”
“是……他们是……青山帮跑出来的兄弟……”
“你说你去过青山帮?我不信……”江宁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缓缓摇了摇头。
“您不信,我可以带您去……带您去……小弟不敢说谎啊……徐大哥……徐大爷……你是知道的啊……”杨恒转身看着徐宁,希望徐宁能够为他作证。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四章 小弟张无忌
这一连贯的突然发难,就连徐宁也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方才江宁那股气势,即便是他,都觉得后背冒汗,在最松懈的时候,用最强的气势逼迫发问,短时间内根本来不及思考,只能做出本能的回答,旋即又将气氛放松下来,给你时间缓冲,为你之前说过的话进行解释,这种手法,就算是在京城之中那些府尹手中,也是极为罕见的,可江宁却能够运用自如,这如何不让徐宁震惊?
“此话当真?”江宁哂笑一声,满脸的质疑。
杨恒眉心一皱,脱口而出:“千真万确,明日,明日就去……”
话音刚落,杨恒已然明白此事不妙了。
江宁啪啪啪三声,从袖中一字排出三锭银子:“这是定金,明日我与你上山,徐兄在镇上等我便是,若是我日落还没有回来,徐兄便宜行事即可,若是能回来,还有重谢。”
杨恒煞是后悔,可是话已经说出去,此刻反悔已然是来不及了,却听徐宁道:“今日就与我在隔壁住下,明日一早出发,该怎么办,我想你心中应该很清楚吧。”
杨恒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此刻已然是知道了中了江宁的圈套,可不钻也得钻了,今儿算是遇到了厉害的正主儿,明日上山,一日的功夫,便回来了。
心中想着,杨恒被徐宁带到了隔壁的房间,只留下江宁一人在屋内,灭了灯,江宁躺在床上,细想其中的练习。
两个月前徐宁带回来的书信,上面是杨家写给青山帮张继业的,要他帮忙截断王家的商路,还好当时王若烟正忙着皇商之事,贸易往来并不算频繁,只损失了三趟货物,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可是杨家并没有收手,七日前徐宁打听到杨家又有人离开前往秦岭,想必想要趁着王家喘不过来气一口气吃掉王家,后面的事情,也迫使他不得不冒险来这秦岭一趟。
而至于杨恒所说,前后矛盾,只能信三分,其他的,只能等明日才能知晓了,而将徐宁放在这里并不跟随他前往,一则是上山人多了,必定会引起怀疑,二则安排给徐宁的,还有其他重要的事情,从杨恒的口中可以清楚的感觉到,这个张继业,很不简单,他不想与这些匪寇有什么瓜葛,但是,王公庸遇刺,他和王若烟被堵,也都与这位张继业脱不得干系,现在他们应该知道失手了,按照土匪的一贯作风,兄弟遇害,这种乃是血海深仇,现在怕是还没到时候,等到他们出手,江宁就太过与被动了,新仇旧恨加在一起,所以他必须要来会会这位张继业了。
山路蜿蜒,虽然是官道,但两边的崇山峻岭耸入云霄,怪石嶙峋狰狞呼啸,子午峪以险要著称,走在宽约二十丈的官道之上,若是此刻两侧有人伏击,就算他带着千军万马,也难逃一劫了。
“一会儿江大哥您就当做我的小弟,嘿嘿,少说话就行,剩下的交给我,想知道什么告诉我,由我去问,他们不会起疑心的,咱们早早去,早早回,免得徐大哥在镇上等的着急了也不好,嘿嘿。”杨恒笑着拍了拍马背上的两个袋子,里面装的足有五百两的纹银,乃是他从江宁处得来的,毕竟师出无名,这有了借口上山总归是有明目的。
江宁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徐宁并不在镇上,他还有别的事情,到时候我要是回不去,恐怕你也要成孤家寡人喽……”
话语之中,已经将后手留住,并无丝毫慌乱,杨恒牙关紧咬,知道这次是碰到了硬茬子,他在镇上还有一妻一妾,还有一个独子……
想要发作,可命门却捏在他人手中,想他一个堂堂侯海帮帮主,竟然被一个书生玩儿的团团转,便气不打一处来,昨夜想了一夜的计划,被江宁一句话击碎。只能强颜笑道:“哪里话,拿人钱财与人消灾,既然我接了这趟生意,嘿嘿,自然会负责到底的,江爷多虑了啊……”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多不多虑,就要看看你的表现了……”江宁颇为玩味的笑了笑,跟在杨恒之后错了半个身子。
到了隘口的正中间,右侧稍缓的山坡之上出现了一个三岔路口,杨恒指着三岔路口道:“见了路口往左拐,见了柳树往右拐,就能到青山帮的山门了。”
江宁跟在杨恒身后,见了路口往左拐,见了柳树往右拐,在崎岖的山路之上走了约一个时辰,穿过一片密林,方才在半山腰处看到了不远处升起的青烟。
“谁?”头顶之上翻身落下两个男子,身材瘦弱,手中拿着一把朴刀,拦在二人身前。
“是我,怎的,刚走两个月就不认得了?”杨恒下马,朝着二人拱了拱手,随手扔出两块儿碎银子。
二人接了银子,朝着胸口一揣:“原来是杨大哥,怎么,八月十五还早了,今儿怎么来了?身后这位是?”
“哦,自家兄弟,这是我远房的亲戚……”
“小弟张无忌,听闻青山帮大名,慕名而来,还望二位哥哥引荐一二……”江宁也下马朝着二人拱手,仍旧还是书生的打扮。
“张无忌?你一个书生,怎的要落草?”那人将朴刀朝着肩上一扛,绕着江宁走了两圈儿问道。
江宁叹气道:“哎,我本是杭州城外一书生,与王家小姐定了终身,谁料到那王家小姐被家中安排了人入赘,还将我打了一顿,这一年多来,小姐与我私奔数次,皆被那赘婿拦了回去,占了我的田地,还将我扔到了玉带河中,想要淹死我,没曾想我九死一生,只能投靠我这大哥,听闻青山帮都是劫富济贫的英雄好汉,自也认识几个字,说不定能帮些忙来,冒昧请大哥引荐一二,若是能够学的武艺,定要杀了那杂碎江宁,将王家小姐夺回来……”
江宁说的咬牙切齿,在最后提到了江宁的名字,杨恒正要说话,却被江宁一个眼神喝止,却听那二人齐声道:“江宁?可是杭州府王家赘婿江宁?”
江宁面色一怔,惊呼道:“二位大哥如何知道?正是此人啊……莫非这江宁这般厉害?”
“厉害,岂止是厉害?三当家的就折在他手上,七个兄弟啊,这畜生身上背了我青山帮七条命……”
“既然是敌人的敌人,那就是朋友了,进去吧,看看当家的怎么说。”
江宁咬着牙拱了拱手,牵着马,与杨恒并立而行。
待二人上了树,杨恒才低声问道:“乖乖,江大哥果然名不虚传,三当家的可是好手啊,竟然折在你手上,还是七个……”
“呵呵,现在你我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若我供出你来,就不用我动手了,所以把你的小心思放到肚子里去,看我眼色行事……”江宁轻声道。
杨恒自然明白,现在这个化名张无忌的书生,才是一个真正扮猪吃老虎的狠角色,难怪徐宁这般好手,竟然心甘情愿的当跟班,果然厉害,直到此刻,他心中的小九九才彻底打消,能够说得这般咬牙切齿,没有个三五年的功夫,能这么像?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五章 张守业的厉害之处
又行了一刻,半山腰处一处自形而上的平缓的山门出现在二人眼前,原木围成的山寨围墙,根本看不到里面的动静,东西各有两三百丈的长度,朝上的坡度极低,却能够看到一排排房屋的屋顶,最中间的高台之上,有一处三层阁楼显得尤为明显,应该就是张继业的居所了,大门口有四人把守,手中皆拿着长矛,大门高一丈三尺,宽两丈一尺,极为气派,周围又有三五人一组不停地巡逻。
江宁朝着山下看去,方才上山的路尽收眼底,而官道如同一条玉带横在脚下,蜿蜒曲折的山路之上,暗哨频频,当真是易守难攻之地。
二人进了寨子,木屋犬牙交错,还没有燃烧殆尽的篝火散落在四周,一条石路却朝着前方百丈之处的三层阁楼延伸而去。
“这不是独眼儿吗?怎么?有什么好消息?”
山寨的大门进进出出都是青山帮的人,外人牵着马进来,特别是江宁是书生打扮,自是引来了众人的目光,不过前面带路的是独眼杨恒,也就不认为有什么不妥,说话的,是迎面走来的头领模样的壮汉,身材彪悍,光着膀子露出了硕大的肌肉,开口露出了一排大黄牙。
杨恒呵呵一笑:“三当家,这正要去找你,我这远亲走投无路,想着投奔咱们青山寨,混口饭吃,我见他读过两天书,或许能帮帮忙,三当家您看……”
说着,杨恒拍了拍马背上沉甸甸的包裹,里面银子碰撞发出的声音却是格外的悦耳。
江宁看着这三当家的,笑着行了行礼,却知道此人正是杨恒所言,青山寨的三当家,无论是张继业来之前还是现在,都是青山寨的三当家,张继业攻打青山寨,正是这位战力彪悍的三当家赫章。
根据杨恒所言,这位三当家赫章,单手能举起三百斤重的石头,徒手撕裂野猪也是常有的事情,一拳下去,头盖骨头能给击碎了,一身蛮劲儿,只要近身,便是肉搏之战,即便是武艺再高,也很难挡住他的拳头,但张继业来到青山帮之后,却是服服帖帖的紧。
“诶,收不收人,还得二哥说了算,我可没那个能耐,这事儿你找二哥去,不过我要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赫章走上前来,一把搂住了杨恒的脖子,看似亲密,却将杨恒压的喘不过气来。
“已经……已经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八月十五,八月十五一定给兄弟们伺候的舒舒服服……”杨恒拽着赫章的胳膊急忙道。
赫章哈哈大笑:“好,这件事情办好了,别说一个远亲,就是十个八个,老哥我帮你说话。”
杨恒捂着脖子,干咳了两声方才换过气来,赫章朝着江宁瞅了一眼,便径直走了过去,对于这等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他本就是看不起的。
“走,走……带你去见二当家的,有什么你们说,说完赶紧……”杨恒欲言又止,很明显若不是之前着了江宁的道,说什么也不会提前来青山寨的。
江宁一言不发,行走在石路之上,这算是他第一次接触草寇,与电视剧上的描述简直天差地别,东西虽然归类,但是很乱,八百里秦岭之地,应该也差不多都是这样,不知道祁连山下黄英寨会是什么样子,那里民风比此地更为彪悍,过的都是刀尖上舔血的日子,但程锦云却能生的像个仙子一般,倒也难得。
江宁不知道为何会想起程锦云,不过程锦云也算是他的师傅,徒弟想师傅,倒也无可厚非,再说那八荒六合的功法自他修炼以后到现在也有三个多月的时间了,无论是从呼吸还是吐纳,都让他有了极大的改善,虽然还没有修炼后面的拳法,单单是从这一路上山而来,他的反应便不如杨恒强烈,甚至没有什么变化。
江宁就这般厚颜无耻的原谅了自己,定下思绪,二人已经到了门前,杨恒从口袋中取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守卫长的手中:“劳烦通报一声,就说杨恒有要事求见……”
那人拿了银子,嘿嘿一笑:“你我还这么客气?等着。”说完便进了大门去。
杨恒回到江宁身边,将两个袋子递给了江宁,满脸堆笑道:“得,只能辛苦辛苦了……”
江宁接过袋子,扛在肩上笑道:“哥哥哪里话,小弟应当的,应当的……”
杨恒眼角一阵抽搐,牙口紧咬,不知心中在想些什么,还未等说话,却听得门内传来声音:“进来吧……”
大厅之内,却是与外面截然不同,红木的桌椅分列两旁,左右各有五把,东西墙边摆放着八个武器货架,脚下是用木板铺成,当中一把太师椅,椅子上铺着一张虎皮,太师椅后高台上放着一个香案,香烟袅袅而上,供奉之物有水果两份,猪头一个,一丈二的关羽铜像立在香案之后,神态威严,大堂之内却没有一个守卫。
一个有些瘦弱的男子,身穿长衫,手中拿着一把香,朝着关老爷三拜之后,上香转身。
江宁只觉得那双眼睛在转过来的一瞬间,便将他周身看了个遍,如同鹰隼注视着猎物一般,旋即这种感觉又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却是那人的轻咦之声。
“杨恒见过二当家的。”杨恒见那人转过身来,急忙拱手行礼道,江宁也随之拱手,避过了张守业的目光。
“还不倒时候,怎么来了?”张守业从太师椅后走出来,缓缓走到了杨恒两丈之前。
杨恒抬起头,将布袋从江宁肩膀之上卸下来,扔到了地上,雪花银哗啦啦的蹦了出来,在从窗外洒进来的阳光的照耀之下,显得格外刺眼。
“嘿嘿……一点意思,还望二当家的笑纳……”
张守业扫了一眼,心中便已经知道有多少钱财,嘴角微微一仰:“莫不是要我收留此人吧?”
杨恒微微一愣,旋即惊讶道:“二当家的果然厉害,当真是诸葛在世啊,我这还没说,二当家的就都知道了。”
“是吗?我很好奇,为什么你敢到我青山帮来,当真以为我青山帮还是之前的乌合之众吗?”张守业继续道。
杨恒为之一愣,不知道张守业所言何意,而他自始至终也从未轻看过青山帮啊,而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急忙解释道:“二当家的这是哪里的话,我杨恒虽然人微言轻,一个小小的人物,但自打您二当家的来了之后,那可是把您当亲哥哥看待,如何会小看?这何从说起啊……”
张守业却笑了笑:“呵呵,杨恒啊杨恒,我看……你是真的瞎了眼了……”
待到后半句,话锋急转直下,朝前踏出一步,给二人以极大的压迫之感。
杨恒还没来得及反应,却听张守业又道:“一个书生?你可知道他叫什么?又是谁?张无忌?呵呵,亏得你想得出来,以为改了名字我就认不得你?地狱无门,是你自己走进来的,那就不要怪我无情了……江宁……”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六章 大当家
这一句江宁,无论是杨恒还是江宁,都没有想到,原来这张守业一直都知道来的是江宁,如此这般,方才诸多言语也就能够解释的通了,但这之后又有多少事情,恐怕也只有张守业一人才能知晓了。
话音落下,左右忽然冲出十余人,手拿刀枪剑戟,将二人围成了扇形。
“二当家的,二当家的听我说啊……”杨恒没想到张守业远在青山寨,对于江宁的身份如此清楚,他现在是两头不是人,哪边都脱不得干系,索性一不做二不休,打死不承认,方能有条活路:“江宁,就是那个折了我青山帮七个兄弟的江宁?娘的,竟敢害老子……”
一步跨出,朝着江宁一拳飞了过去,江宁此时已经并非之前的书生,只觉得这杨恒的速度不快,都看在他的眼中,身子一躲,拳风顺着面门而过,刚刚好躲了过去。
杨恒一个踉跄,被身前的几人用刀架住,却是不敢再动弹分毫。
“会功夫?”张守业微微皱了皱眉,旋即笑道:“这就对了,我就说,他们七个,不会死在一个寂寂无名的赘婿手中的。”
江宁不动,那些刀斧手也没有动,江宁道:“他只是收了我的银子,并不知道我是谁,放了他,有什么,我和你谈。”
“哈哈……”张守业笑了两声,旋即冷声道“你和我谈?你算个什么东西?手上沾了我兄弟七条人命,有什么好谈的?”
“二当家的,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杀了他……”
“喝……”赫章夺门而入,一脚将杨恒踹翻在地,单手抓住江宁的衣领,朝着空中一抬,朝着地上猛地摔去,力道之大,江宁竟能听到空气之中呼啸而过的风声,比方才的拳风更胜几分,若是放在之前,这一摔之下,他定然重伤,说不定肋骨还会被摔断了,可现在他修行了八荒六合功法,早已不是从前,双手猛地抓住了赫章的右臂,身体猛地一颤,将力道解去了大半,松开双手,四肢着地,在地上打了个滚儿,重新站了起来。
赫章一击不中,已经是恼羞成怒,更何况对手还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心中更是窝火,脚下一动,朝着江宁冲了过去,一招黑虎掏心,势要将江宁撕成两半。
江宁嘴角猛地露出了诡异的微笑,右手放在腰间……
“住手……”张守业觉察到这一丝微笑,厉声喝道。
“砰……”赫章一拳砸到了江宁右耳一寸之外,木屑炸裂,一个拳印深深的印在了柱子上……
“二哥……”赫章转身瞪着张守业:“让我杀了他……千刀万剐……”
气氛瞬间安静到了冰点,没有一个人说话,只有木屑在阳光中飞舞之后缓缓落下的声音,所有人都在等待着张守业的命令,是杀是剐,都在他一念之间。
江宁的手已经摸到了突火枪,赫章与他近在咫尺之间,这么短的距离,他只有三成的把握能够将其击杀,但他没有动手。
片刻之后,张守业挥了挥手:“你们……都出去,我有话要问他……”
“二哥……”赫章喘着粗气,看着张守业,就连刀斧手也都极为震惊,为何二当家的要制止动手,在他们看来,这个名叫江宁的书生,应该挫骨扬灰才是。
可看到张守业缓缓的皱起了眉头,赫章终于还是放下了拳头,瞪着江宁道:“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敢多放个屁,让你全家都死无葬身之地。”
说完,挥了挥手,带着十余人离开了大厅,留下靠着柱子站住身形的杨恒。
“你笑什么?”
江宁皱了皱眉,旋即又笑了笑,但并没有回话。
张守业朝前走了两步,距离江宁不过一丈,第二遍问道:“我问,你笑什么?”
江宁旋即动了动,张守业也动了动,仍旧保持一丈的距离:“我笑,二当家的没有要杀我的意思。”
张守业瞳孔猛地收缩,背在身后的双拳猛地一握,眯起了眼睛,牙龈处的肌肉以肉眼可及的程度咬了一下,又放松开来。
“二当家,这货,是不是……吓傻了……”杨恒看了看江宁,又看了看张守业,有些愣住了,不知道江宁说些什么。
江宁继续道:“我没有傻,既然知道我就是导致青山帮七人死亡的罪魁祸首,我想一开始,二当家也是想要杀了我的,所以才会纵容赫章,但是后来发现我躲了过去,你又改变了主意,变得不那么想杀我了。”
“哦?说说看,为何我要改变主意?”张守业也笑了笑:“而你又怎么知道我不会杀了你?”
“若是想要单纯的报仇,我在山路上就已经死了,根本不会进到寨子里。”江宁回头看了杨恒一眼,又转过头来:“所以当我发现你知道我是谁的时候,我就知道,自打我进了南湾镇,你就知道我是谁了,但你没有动手,是因为你发现我是一个书生,不是绿林,不是官府,更不是什么好手,所以你很好奇,为什么一个书生能够躲得过七个人的追杀,而且还是在那等混乱的场面之下,也很好奇人不是我杀的,那么究竟是谁杀的,是跟着我的人,还是另有其人?”
“原本你不想知道,但是现在你又想知道了。”江宁又道:“但是你更想知道,为何我会来这里,是为了报仇?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你很想看看我要如何报仇,当真是以一敌百?亦或者是有什么阴谋诡计?我若是死了,那么所有的一切就都变得无趣了,所以我才能活着。”
“但是我不得不承认,你很厉害,不像是一个难民,倒像是一个苦心经营的人,我虽然不知道秦岭其他帮派是什么状况,但日后能与你抗衡的,水泊梁山是一个,东南方腊是一个,西北张迪也算一个,目前就这三个吧,你或许能成为第四个。”
张守业很吃惊,不得不承认,江宁所说的,都是真的,虽然他不想承认,但是他的确是这样想的,一个书生,是如何杀了七个好手的?报仇固然很重要,但是有些事情比报仇更重要。
江宁从张守业的表情,已经能够肯定他说的八九不离十,旋即又道:“看得出来,二当家的是生意人,所以我有一笔生意,想送给二当家的,不知道二当家的接不接?”
“生意?你杀了我兄弟,还跑过来跟我谈生意,呵呵,当真是好笑的很。”张守业仍旧是摇了摇头,并没有放下最后要杀江宁的心思,江宁方才的话,很难想象他的心思已经缜密到了什么地步,就像是知道他在想什么一般,这样的人留着,早晚会成为祸害。
江宁却不以为意,刚才他的把握只有三成,但是现在,已经有六成了。
“是吗?当真不听听我这生意是什么吗?”江宁嘴角一笑:“大当家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七章 生意应该怎么做
张守业愣了一愣,忽然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生意?还没发现你是个生意人。”旋即摆了摆手,示意杨恒离开。
杨恒只是听了一句大当家的,便看到了张守业的手势,识趣儿的退了出去。刚一出大厅,却被赫章等人按住:“说,那个江宁说了什么?”
杨恒虽也是绿林中人,但经过的厮杀与赫章等人相比,毕竟还是差了一些,再加上现在被按在了青山帮,心中自也是犯怵,哪里有心思去记江宁与张守业说了什么,只能囫囵吞枣道:“说什么大当家……做生意……”
“大当家?大当家的在闭关,他小子肚子里憋的什么坏水儿?快说……”赫章厉声喝道,一把把杨恒提溜起来。
杨恒哪里只得求饶:“三当家的诶,当真是冤枉啊,我真不知道他是咱们的死敌,我要是知道,指定已经把他杀了,带了人头来领赏了啊,哪能这么费劲?哥哥们说是不是?”
赫章皱了皱眉:“你和那小杂种是一起来的,你说你不知道你就不知道?当我是傻子不成?兄弟们给我宰了。”
那边绑了杨恒就要朝着所谓的法场走去,这边江宁却笑道:“怎么,大当家,送上门的生意不做?这可不是你的风格啊……”
张守业摇了摇头:“哦?你说说,我是什么风格?”眼睛一眯,也不知是不是阳光的缘故。
“能把一个山寨打造成这样,属实不多,说起来,若是换了衣服,可能你们与军队也就差不了太多,既然有这般手段,那又怎么可能是大字不识一个的难民呢?更不可能从宁山将军府跑出来。”江宁道。
张守业呵呵一笑:“你这么说,算是恭维?”
江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继续道:“无论你做不做这一单生意,我都要说一说,我说完之后,大当家的你再决定做不做,若是不做,杀了我即可,若是做,你我就是伙伴,之前的事情一笔勾销,如何?”
张守业道:“你知道的有点儿多,留着你……”
“留着我,对您和青山寨都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江宁微微一笑:“若是情报没有错,是杨家与您合作,劫了我们王家的货吧,虽然数量不多,孙实业有限,但是连续三次无法赎回,就是在告诉王家,子午谷的路断了,想要过秦岭,要么绕路,要么化个道,这不我就来了。”
“怎么着,还想化个道?”张守业笑道:“你能活到现在,我现在有些后悔了。”
江宁没有理会张守业,这是很常用的商业谈判的方法,欲擒故纵,他早已经运用的炉火纯青,差不多知道张守业下一步要说什么了。
“既然大当家的已经说了,那么王家自然会带着诚意来的,杨家给了多少,王家再加三成,只需借道子午谷,至于大当家的其他的生意怎么做,并无特殊的要求,如何?”江宁道。
张守业冷笑一声:“哼,你当我青山帮是背信弃义之辈?既然你已知道我与杨家有了约定,此事便不是钱财能够解决的,人在江湖,讲究的是一个‘义’字,我若是今日因为你这三成利与杨家毁约,明日便会因为五成利与你王家毁约,这样的约,你敢要?书生就是书生,看来我还是高看你了。”
如此一来,江宁心中已经有了估摸,此事并非是金钱利益的关系,而是有更生层次的原因在里面,莫不是杨家与张守业有旧?
“既然如此,倒也是我书生意气了,青山不改,绿水长流,我王家不走这子午谷也罢……”江宁拱了拱手,转身就要离开。
“呵呵,想走?”张守业冷笑道:“来过我青山帮,知道的不少,还想活着把秘密带出去吗?来人……”
帐外的看守闻言,十几人呼啦的涌进大厅之内,拦住江宁的去路。
“给我锁起来,压到牢房去……”
江宁被捆住双手,直接被带到了山寨西侧的简易牢房之内,与杨恒关在一处。
杨恒早已经是遍体鳞伤,见江宁被带了进来,坐在地上冷笑一声:“呵呵,我原以为你多厉害,也不过如此。”
江宁见杨恒眉眼之处都被打的裂开,心中却没有丝毫恻隐,等牢门关上之后才开口道:“一会儿他们就会放我们出去的。”
“放你娘的屁……哎呦……”杨恒刚要起身,臀部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到了心底,又一个踉跄坐回到了原地,指着江宁骂道:“你这小兔崽子,现在都成了阶下囚的,还口出狂言,一会儿他们就千刀万剐了你……”
“若是放了我呢?”江宁露出了些许微笑。
“放了你?放了你?”杨恒道:“他们收了钱,要杀了你,你手上还有他们七条人命,放了你?放了你我随你的姓。”
江宁哈哈一笑:“我可没兴趣收你怎么个儿子,当我的下人就行。”
“要是不放你呢?”杨恒下了赌注,反问道。
江宁耸了耸肩:“不放我?那我不就死了吗?还要什么赌注?我用的是命,怎么算都是你划算。”
杨恒想想倒也是,一条命和一个下人的承诺想必,他的赌注看似赌上了尊严,但与性命相比,也就没有什么贵贱之分了。
这牢房使用石头砌成的,只有木门旁边的窗子开着,从木桩之间能看到山寨门口的情况。
入夜,月光从窗户撒了进来,张守业并没有动江宁,或许是在思考究竟该怎么处理,虽然他收了钱,但江宁开出的条件他并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江宁道出了他的身份,着实是让他吃惊的紧,而江宁仍旧站在窗前,看着头顶的月亮。
没有人知道他的真实身份,对外他都是以二当家的出面,大当家的不过是个酒囊饭袋的傀儡罢了,为的就是形成巨大的反差,大当家的身材魁梧,万夫不当之勇,二当家的瘦弱如柴,这也算得上是一条后路,可江宁是如何发现的?他至今都不知道。
“二哥,怎么还不杀了那崽子?”赫章吃了一口肉,一边咀嚼一边道:“那小子定然不是什么善茬,早杀了早安心。”
“杀?怎么杀?当初在杭州那么好的机会都没能杀了,现在在山寨杀了?他既然能活到今天,还敢到山上来,定然有后手,这后手是什么,我们还不知道,现在杀了,后面怎么办?”张守业眉头微皱,坐在首座道。
“二哥就没事儿瞎琢磨……”
“放屁,我不琢磨,能有现在的青山寨?”张守业朝着赫章一脚踹去,赫章咧嘴笑笑,不敢在问,尴尬的招呼兄弟喝酒吃肉,江宁带上来的五百两现银,也够吃上些时日了。
圆月缓缓变成了弯月,一点一点的朝着西边划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八章 夜袭青山帮
东汤山位于秦岭子午谷南部,山下有一条汤河蜿蜒而过,来往客商若是不走子午谷,东汤山便是最近的沟通浙南与宁山府的通道了,东汤山河谷蜿蜒几十里,沿河两岸被东汤山种上了庄稼,但也都是靠天吃饭,随着东汤山势力的越来越大,已经不满足于占据汤河一条要道了,水路相较于陆路而言,还是少了将近六成。
一年前东汤山大当家与青山帮火拼,想要占据子午谷,吞了青山帮,奈何赫章实在过于勇猛,明明已经有了败相,赫章一拳将赵立涛打下马来,一鼓作气赢了一仗,但杀一敌千自损八百,半年之前,青山帮被张继业拿下,那三千难民有一半的都成为了青山帮的精锐,现在势力足有四千左右,加上家眷合计六千余人。
“此次咱们来了多少人马?”一个男子站在山头之上,看着远处黑乎乎的大山。
“两千人,足够了……”赵立涛如鹰隼一般的眼睛环顾四周,极为警惕。
他能做到东汤山的第三把交椅,除了一身武艺不俗外,对于战机的选择也是独一无二的,几次宁山府围剿,都被他瞅准时机突围出去,虽有损失,但并未动摇根本,只是与青山帮一战,损失不少,一年多的时间方才缓过来气,原本谋划徐徐图之,夜里却意外见到了徐宁。
过了子时,江宁并没有到约定的地点,十有八九是被困在青山帮了,徐宁火速朝着百里之外的东汤山而去。
赵立涛与徐宁皆在洛阳跟过宗师蓝青羽,虽都是外门弟子,但也算是师兄弟,赵立涛冲冠一怒为红颜,惹了官司上身,路上杀了官差,自知无颜再回京师,便落草到了此地,几经辗转,到了这东汤山,跟了高盛。
徐宁的出现,让赵立涛倍感亲切,二人推杯换盏,把酒言欢,而后听闻徐宁的遭遇,也是唏嘘感慨,徐宁趁热打铁,只道江宁为人仗义,快意恩仇,却被青山帮扣留,此行便是要与赵立涛诀别,拜托其照顾家中老母,并奉上了纹银千两,明日杀上青山帮去救人。
赵立涛如何会让他师兄如此行事,当下便找到了高盛与杨新河,势必要去救人,二人闻言,却是有些犹豫,奈何三番五次都是赵立涛冲锋陷阵,才有了今日的东汤山,门外站着一干兄弟都是与赵立涛出生入死的,对于两位当家的如此做派,皆是不满,无奈之下,只得同意赵立涛带两千人马去救人,还说了只能救人,切勿恋战。
二人一日行军,到了子午谷已经是晚上,前半夜修整,过了午夜开火做饭,马摘铃裹步,静等拂晓。
此刻二人站在山头,山风拂过,格外的清醒。
“两千人,没想到师弟如此大义,却被排挤,哎……”徐宁叹气,替赵立涛深感惋惜:“以师弟的修为,为何不……罢了,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赵立涛苦笑一声:“一干兄弟跟着我出生入死,好几次都因为他二人畏缩不前,优柔寡断,白白葬送了先机,若我是那种背信弃义之人,早就宰了他二人了,人在江湖,身不由已。”
徐宁皱着眉头,不知道江宁现在如何了……
第二日,赫章在被张守业呵斥一番之后,便不再考虑江宁什么时候杀的事情了,但对江宁却没什么耐性。
张守业站在二楼,看着脚下的山寨,心中忽然不对,但又说不上来哪里不对,他也知道江宁早晚是个祸害,留不得,但现在杀了,着实有些可惜,此人的才谋和胆识早已超过了他认识的所有人,若是能留为己用,那是再好不过,不到万不得已,他不想动手,打探消息的人已经放出去了,明日便可知道江宁的底细。
“杀……”
寨子中忽然间杀声震天,乒乒乓乓的兵器碰撞的声音夹杂在火把落地后点燃房屋的爆裂声中,马蹄急促,声音越发的近了。
“二当家的不好了……”
一人冲进了房门,手中举着朴刀,右臂之上鲜血淋淋,慌张道:“不好了……东汤山……”
张守业猛地从床上惊坐而起,随手抓起了身边的甲胄披在身上:“东汤山?娘的,哨子呢?怎么没有发现?”
“哨子,都被抹了……等发现的时候,已经……已经到门前了……”
张守业提起长剑,冲出门外。
寨子中早已经火光四起,青山帮与东汤山的众人已经厮杀在一起,血肉横飞之间,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却见一人手持钩枪,左突右闪,转眼之间便挑飞三人,朝着牢房而去。
“江宁?”这是张守业脑海之中崩出的第一个名字,这人是谁?
“砰……”一声闷响从远处传来,那人翻身落到了地上,胯下战马一声嘶鸣,前蹄朝前一跪翻倒,重重的摔了出去。
“你是何人?”赫章手持钢枪,拦住来人。
徐宁落定起身,却没有答话,持枪便上,赫章也不示弱,双臂之上遒筋暴起,与徐宁战到一处。
二人都用枪法,一个师出名门,祖传钩镰枪,一个占山为王,久经沙场,寒光点点,枪出如龙,眨眼之间已经过了十招,只见徐宁单手一点一钩一扫,赫章退了三步方才化解危机,右手虎口已经发麻,饶是他身上空有蛮劲,却被徐宁快如闪电的枪法打的只能招架。
徐宁将力道藏在枪内,每一次出击,内力都会随着枪身传递出去,这看似不起眼的钩镰枪,浑然天成,将赫章逼得章法大乱。赫章绿林出身,枪法走的是大开大合的路子,可徐宁一力降十会,再枪法的造诣上比之赫章要高上不少,眨眼之间已将赫章逼回到了院中广场之上。
“不要慌,他们人不够,兄弟们,随我将他们杀出去……”张继业大喝一声,举起刀便朝着东汤山的阵营而去,手起刀落,连斩三人,又是大喝一声。
赫章双手一震,虎口握紧了钢枪,喝道:“区区一千人马,也敢造次?兄弟们随我杀光这群杂碎……荡平了他娘的东汤山……”
众人见张继业杀红了眼,赫章避开徐宁杀入人群之中,又听闻只有一千人马,而他们的战力足有四倍之多,四个杀一个也够了,凭着一股狠劲儿,硬生生将这场突袭挡了回去。
这边赫章避开徐宁,徐宁自也不去找他,杀死三人之后,一枪将牢门之上的铁链击碎,身后闪出四个好手,将江宁带了出去。
“徐大哥……江大哥……带着我啊……”杨恒苦苦求饶,生怕二人将自己撇下,早知道江宁身后是东汤山,他如何还敢与江宁打赌?方才还在笑江宁痴人做梦,现在却被狠狠的打脸,可是比起打脸,他还是愿意活下去。
江宁转身道:“打赌还算数?”
“算算算……”杨恒一听,头如捣蒜:“杨恒一辈子当牛做马,在所不辞……”
“带上吧……”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一九章 哗变
青山帮的帮众有的还在睡梦之中便没了脑袋,有的在被窝里葬身火海,但随着越来越多的人拿起武器开始反击,青山帮终于是稳住了阵脚,凭借人数的压制,与东汤山的众人对峙于广场之上。
“江宁……”张继业红着眼,提着长剑一个箭步冲到了江宁数丈之外,朝着江宁刺去。
赫章已然是知道东汤山此行的目的并不是要吞并青山帮,而是要救出江宁,隐藏在众人之中的他见张继业发难,也随之形成夹击之势,朝着江宁而去。
徐宁是最先看到赫章的,而赫章的速度也是最快的,三丈之外,徐宁出枪,将赫章拦住,那边张继业却已然杀到,江宁身边四名好手将江宁护在其中,格挡之间,张继业即便剑术高明,一时间也难以攻进去,不由得勃然大怒。
“江宁,我要杀你全家……”张守业的怒火已经烧到了极点,他很自信,仅凭东汤山现在来的人,是无法吞下青山帮的,时间越久,对于青山帮就越有利,东汤山长途跋涉,虽然占到了突袭的便宜,救出江宁,就会撤离,这正是他追击的好机会,所以他要激怒江宁,让他们全部都留下来。
“不错,我们杀到杭州去,给兄弟们报仇,王家是吧,呵呵王家,男的全部杀了,女的全部带上山来供兄弟们享乐……”赫章哈哈大笑起来,退后三步,虎口渗出鲜血,但嘴上却丝毫没有退让。
江宁知道时间越久,他们这边越弱,一则是士气问题,客场作战,二则是他并没有想到徐宁能够带来这么多人,徐宁只告诉他他有个同门落草东汤山,功夫不错,两个人出其不意是可以救出来的,但这么大阵仗,也是出乎了江宁的意料之外的。
要撤,就要快,可是张守业和赫章很明显想要吃掉这些人,将怒火还会引到王家去,青山帮与杨家有交情,而且不浅,想要知道他的家底,实在是太过容易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了江宁的脑海之中。
江宁陡然间停下脚步,转身皱眉道:“好厉害的手段……”
张守业也没有料到江宁会停下来,江宁虽然有些功夫,但算不上高手,在他手中,三合应该都坚持不到,哪里来的底气停下来?可他手中的剑却没有停下,单手一转,将两人震出,下一刻左手出现一把匕首,朝着江宁胸口刺去,周边的帮众困住剩余的两人,江宁中门大开。
“死……”
“轰……”
一道火光在两人之间爆裂开来,一股黑烟升腾而起,这震耳欲聋的声音掩盖了现场的厮杀,如同煮沸了的水一般,火光之后,江宁仍旧站在原地,右手举着一把突火枪,严肃的看着眼前这个被一枪炸穿头颅的男子。
“二哥……”赫章大吼一声,拼尽全力将徐宁的钩镰枪挡开,朝着张守业冲了过去。
所有人都呆在了原地,他们只看到了江宁伸手,一条火蛇从手中那奇形怪状的东西中喷了出来,紧接着是巨大的火光和爆炸声,并没有什么厉害之处,可当烟雾散尽,张守业的半个脑袋都不见了,半个眼睛仍旧瞪的混圆,从眼神中看到的,是无限的恐惧。
赫章出现在了张守业的身后,撑住了朝后倒下去的张守业,可手中的剑,径直落到了地上,与地上的山石碰撞,发出一串清脆的声音,竟在这杂乱的山寨里听得格外清晰。
死了……二当家的死了……被那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杀了……
江宁放下手:“你们以为他是谁?张守业?二当家?青山寨只有两个当家,现在都在你们面前了,张守业?张守业就是张继业,二当家就是大当家,三当家,我说的……不错吧……”
“大当家……二当家……这……”
“怎么可能……大当家身高八尺,多次……”
江宁旋即又喝道:“你们是不是很久都没有见过大当家的了?有多久?怕是你们自己都不知道吧,身高八尺?二当家的都死了,你们的大当家呢?难道闭关不管你们死活?”
江宁的话,在已经停战的青山帮之中开始发酵,他们的确没有见过大当家,好像大当家的信息,都是从二当家和三当家口中得知的。
“不要听他胡说,大当家的,明明就在山上……给我杀了他们,一个都不能让他们跑了……”赫章睚眦欲裂,恨不得将江宁生吞活剥了。
“你说的大当家,就是这位吧……”一道声音从江宁身后传来,紧接着是马蹄声。
赵立涛骑着马,出现在了众人面前,身后用绳子捆着一个大汉,踉踉跄跄,蓬头垢面的走到了马前。
“这就是你们身高八尺的大当家?呵呵,也太不中用了吧。”赵立涛一脚将那大汉踹翻在地。
那大汉慌忙跪在地上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小的就是一个逃难的,被逼着说我是什么大当家,我哪是什么大当家,鸡我都不敢杀,更别说杀人了,该说的我都说,诸位好汉爷爷高抬贵手,饶了小的吧……”
赫章气的喷出一口鲜血来,右手扶住钢枪,缓缓将张守业的尸体放在地上。
赵立涛原本躲在暗处,伺机而动,没曾想却见到这么鬼鬼祟祟的家伙,本以为是张继业,正要上去堵截,谁料到这大汉头如捣蒜,生怕赵立涛一刀砍了他,赵立涛盘问之下,方才知道。
“那你看看,威胁你的是不是这两个?”赵立涛指着躺在地上的张守业和身边缓缓起身的赫章道。
那大汉回头,被张守业的半个脑袋吓了一跳,连滚带爬的爬到了赵立涛的身前:“是是是……就是就是……这两个,化成灰小的也认得,半年前这两个人抓住我,让我当土匪,我不愿意就打我,还说要杀了我,我才答应假扮……”
一股诡异的气氛在青山帮帮众之中扩散开来,若是没有今日之事,没有人敢相信眼前这个尿裤子的壮汉竟然是他们青山帮的大当家,而张守业在夺了青山帮之后,竟然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
“青山帮的兄弟们,只要你们放下手中兵刃,我赵立涛敢立下毒誓,青山帮归了东汤山,大家还是兄弟,有酒一起喝,有肉一起吃,有女人一起睡,我赵立涛什么人,八百里秦岭之地,各位兄弟扫听扫听,胆敢排外着,犹如此剑。”赵立涛说着,左手双指捏住剑尖,内力一震,将剑尖直接折断,扔在了地上。
“赫章勾结张继业,吃里扒外的东西,他弄个身外化身,无非就是给自己留条后路,兄弟们,这样的人,还值得你们为他卖命吗?”江宁喝道:“今日留后路,明日便是黄泉,兄弟们都是逃难出来的,方圆百里,赵当家的仁义当先,我区区一个小人物,赵当家便率千余人奔袭百里,换做是任何一位兄弟,我想赵当家的都是如此……”
“不错,我不像某些人,对自己出生入死的兄弟,还留着一手……”赵立涛喝道。
“对对对……”
身后的东汤山兄弟皆是举起手中兵器和火把,喊声震天。
“娘的,给我杀……”赫章大喝一声:“杀啊……”
可身后的众人,却没有一个动弹的。
“他娘的……”赫章单手朝着身后一人面门之上轰去,直接将那人打翻在地,吐出几口鲜血,一命呜呼了……
“噗……”
一柄尖刀,却在此刻穿透了赫章的胸膛。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零章 东汤山的意思
赫章从未想过尖刀会从他的背后刺穿他的心脏,就像他从未想过青山帮会败在一个书生手上一样,短短的几句话,却说出了青山帮最大的秘密,他们不可能知道傀儡的事情,那么江宁是如何猜到的呢?
江湖绿林讲究一个“义”字当先,很明显他们违背了这个字,这一刀,也是对他的惩罚,东汤山与青山帮一样,都是落草为寇,从根本上而言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赵立涛的名号,在秦岭都是响当当的。
“你……”赫章胡过头去,一把掐住了那人的咽喉,眼珠像是要瞪掉一般。
“三当家的,对不住了,是您先欺骗了我们的,谁知道日后会不会死在你手上……”男子抽出尖刀,又刺了一刀,这一刀更深了:“二当家的死了,跟着您,早晚兄弟们也会没命,倒不如投了,也好有个生路。”
“乒铃乓啷……”
是兵器掉到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是第二件、第三件,越来越多的人开始扔掉手中的兵器。
鲜血从赫章心脏处喷涌而出,堂堂青山会两位当家,一位被江宁一枪打死,一位被自己人偷袭杀死,图谋多年,到头来竟然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若是给他一次重新来过的机会,想必他断然不会再做这种聪明反被聪明误的事情了。
拂晓的晨光照亮了东方,山寨中的火光还未完全熄灭,东汤山的人员正在登记青山寨的人马,按照徐宁和江宁的意思,青山帮的人马不能带回去,这一点在徐宁告知赵立涛在东汤山的处境之后得到了江宁的赞同。
“目前来看,若是能不回去,自立门户那是最好的。”徐宁站在山寨门前,看着远处的青山道。
赵立涛摇了摇头:“还是要回去的,东汤山与我有知遇之恩,自是不敢忘的,只是此地也要留个人也好,不知道江公子有没有兴趣?”
江宁却摆手道:“我本就与世无争,并不想过的太过繁琐,吃喝不愁就行,打打杀杀这些事情除非迫不得已,我是不愿做的,一会儿我还要借用青山帮旧部识字的几位兄弟用一用,原本也是为了此事而来的。”
赵立涛道:“江公子搭救师兄,本就是我的恩人,又不战而屈人之兵,免去两帮死伤,自是功德无量,公子之事我也听说了,杨家着实是欺人太甚,若是需要,我亲自去警告一二,免得日后对公子不利。”
江宁道:“赵当家的好意江某心领了,此事我会处理好的,只是赵兄莫要走了淮南公的老路,虽然山寨不比朝廷,但有人信的地方自然也就有江湖,江湖虽小,但处处难防啊,若我是高盛,应该会催着你回去,只有这样才能……。”
江宁此话一出,赵立涛和徐宁皆是大吃一惊,他们想不到为何江宁这般的读书人为何会有这样的感悟,突火枪对赵立涛的冲击也没有这句话对他的冲击力大,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明白了徐宁为何冒死也要去救江宁,不仅仅是知遇之恩,更多的是大彻大悟。
江宁旋即又笑道:“个人之言,听听也就罢了,你们聊,我去转转。”
赵立涛和徐宁站在原地,江宁径直的走开去忙自己的事情了。
人员的清查还需要一些时间,江宁与徐宁中午便与赵立新辞别,这场突发的火拼戏剧化的结束也让东汤山为之振奋,独眼兽杨恒也留在了赵立新这边,照例负责南湾镇的相关情报工作,只不过这次却不用低声下气了。
徐宁经过这一战,对于突火枪的作用极为重视,他原本在洛阳是见过这种突火枪的,不过却是竹筒做成的,极易炸膛,威力也与江宁拿的有较大的出入,现在边境摩擦不断,若是人人都能有这么一把突火枪,想必战斗力也会随之提升数个等级,可想想官场之事,又只叹自己是白日做梦了。
“大哥,高盛当真会下手吗?”徐宁问道。
江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感觉会吧……功高震主,拿下青山帮固然是好事,但对于高盛等人而言,却未必是好事,你手下若是有一个无法掌控的大将,你会怎么办?”
徐宁不再说话了,江宁又道:“屁股决定思维,你在什么位置上,自然而然的就会做一些事情,虽然这些事情并非你本意,但还是会去做的。”
“拿下了?”高盛拍着椅子直接站起身来,错愕的看着堂上汇报战况的传令之人。
那人点头,接过一碗酒一饮而尽,笑道:“拿下了,三当家的果然勇猛,还有那位徐大哥,十招之内便逼退了赫章,那位江公子更是厉害,竟然会用火器,一招就把张继业杀了,三两句话说的青山帮几千帮众临阵倒戈,当真是佩服的紧……”
这人便是高盛和杨新河派去的嫡系,战斗一结束,便找了个机会快马跑回来禀报,更是将徐宁的武艺高强和赵立新的豪言壮语一字不差的描述出来,那突火枪的震撼以及江宁对人心恰到好处的把握,都成为了这场以少胜多战斗的重要一环。
“如此一来,赵立涛在山寨的威望,可就有些……”杨新河在屋内走了两步,却是眉头紧皱,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高盛缓缓坐下,一年之前,两帮火并,各自损伤都不轻,而张继业更是不费吹灰之力就拿下了青山帮,现在赵立涛仅仅用了两千人马,主要目的还只是救人,就顺带将青山帮给拿下了,不知道是赵立涛的成长,还是那江宁太过厉害,无论是哪一种,都成就了赵立涛现在的威望。
“大哥,不能再犹豫了,他若是不交,只能动手了。”杨新河咬牙道。
高盛也只能微微点了点头:“派人叫他回来,他若是不回来,就按计划行事……”
“可他要是回来了,那事情就更好办了……”
二人对视一眼,方圆百里的威胁已经扫出,东汤山一家独大,自然不愿赵立涛坐在二人之上。
“当真是要动手?”
“我亲耳听到的。”
“事不宜迟,你留在山上,我速去子午谷,小心。”
一人上马,双腿猛地一夹,缰绳一拉,跨下青鬃马一声长鸣,沿着汤河朝东奔袭而去,留下一串青烟,肉眼可及。
却见留下那人,正是方才向高盛和杨新河汇报战况之人,眼睛微微眯起,嘴角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闪身进了树林之中,不一会儿从林中牵出一批枣红色的骏马,马背左右放着两个包裹,朝着马背一拍,上马朝着相反的方向而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一章 出了大问题
八月的杭州,的确是美丽,断桥之下,接天莲叶,莘莘学子游船其中,鼓乐之声伴随着一声声轻笑,时不时的在小瀛洲之上回荡,一切都还是之前的模样,但只有刚刚踏进杭州城的江宁才知道,这一切的繁荣,的确会让人丧失斗志。
秦岭尚且如此,边境更不用说了,而驻守浙南的虎贲军……
距离离开杭州,已经过去了十五日左右,回来的路上并没有很着急的赶路,所有的东西都在青山帮帮众的口中得到了证实,他现在还不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哪一步。
重新踏入杭州城,街道之上依旧是热闹非凡,虽然距离中秋佳节还有小半个月的时间,但杭州城中已经开始有了中秋的气氛,有些店面已然挂起了红彤彤的灯笼。
王若烟忙了半个月,到了现在压力依然很大,这种压力不仅仅来自生意场上,还来自家里,再有十几日便是中秋,中秋节,族中的长辈和各地的掌柜都会回来,到时候便是族中会议决定一些大事情了,但是江宁还没有回来,着实是让她有些担心。
“啪嗒嗒……”巷口传来的马蹄声逐渐的清晰,王若烟探着身子朝外看去,想必又是要空欢喜一场了,正准备坐回到窗前的椅子上,却见江宁转过门口的亭子,出现在了眼帘之中,嘴角弯起一丝微笑,心中如释重负,急忙朝着门外走去。
江宁拴好了马,待到转身,王若烟已经出现在他的身后了,笑盈盈的看着江宁道:“相公回来了,回来了就好……”
心中原本打算的不少话语,现在却是一句也说不出来了,想问问那边发生了什么,有没有什么危险之类的话,但是却只是说了一句回来就好,自己心中也是莫名其妙,不由得想笑。
江宁也愣了一愣,怎么来了这么一句突兀的话,但旋即也笑了笑:“回来了,我带了些特产,给你尝尝鲜,对了杏儿和月牙呢?”
王若烟与江宁并肩而行,二人只是说些家长里短的话,并没有谈及生意上的任何事情,王若烟是知道的,江宁其实并不喜欢生意场上的争斗。
“若不是我们这位姑爷何至于此?”
“谁说不是呢……”
“额……欧掌柜……”方才说话的两位掌柜出了门,却迎头撞上了欧凌云,却是极为尴尬,低着头与欧凌云打招呼,想要快速的离开。
“以后……不要在外边这么说了,毕竟是东家,我们身为掌柜的,不要乱嚼舌头。”欧凌云站在二人对面,有些严厉的说道。
二人应了一声,急急离开,欧凌云转身朝着门内走去,于情于理他都应该这么说,但也只是说不要在外边说,至于该怎么想,为什么会这么说,都是他人的自由,而且他表明的态度是不要说,但并不否认说的对,在这种态度之下,欧凌云作为王公庸手下最为重要的掌柜,他的态度在很大程度上都代表了众人的意思。
江宁从外边回来后,仍旧是过着逍遥自在的日子,这让欧凌云很气愤,他认为江宁至少应该承担一些东西,毕竟此事的罪魁祸首就是他,但是江宁并没有。
各家掌柜已经来的差不多了,再过五日,便是中秋了,这一天终于到了,他要让王家知道,选择江宁而不是选择他,是多么大的错误,这种错误足以让整个王家毁灭。
“欧掌柜来了,里面请吧。”江宁迎面走来,看到欧凌云,手中拿着账本,想必是有事情找王若烟,便不好打扰,说着就往外走。
“姑爷这是……”欧凌云见江宁一幅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心中也是有些不悦。
江宁笑笑:“哦,没事,昨日与夏老处见到了一本书,甚是喜欢,只可惜下半本在古玩店,今日取回来研究研究。”
“奥,那姑爷走好。”欧凌云也是微微一笑,与江宁谢了礼,径直朝着大厅走去了。
江宁看了看手中的波斯书籍,并未觉得有何不妥,径直出了门去。
前一日与夏老处下棋,无意间见到了这本书,被夏老用来垫桌子,差点拿来烧了,被他求得,原是波斯人途径杭州之时留下的,不知怎的就到了夏老这里,上面稀奇古怪的符号,在他们看来如同儿童信手涂鸦,便没有再理会,可只有江宁知道,这不是什么信手涂鸦,而是阿拉伯数字,留下书籍的也不是什么波斯人,而是阿拉伯人。
这时候的阿拉伯人已经通过对数字的研究已经形成了初步的体系,按照时间来说,《代数学》、《算数》等数学著作已经出现,一元二次方程、圆等几何信息也已经较为成熟,负数的应用更是远远超过了中国的数学成就。
江宁对于这些还是知道的,但是对于其中知识的应用却是一知半解,能够在这个时代找到这样的书,已然是奇迹了,而这一本,却是实实在在的包含了化学反应和代数几何的书籍,上面的文字根据数字和江宁掌握的知识,花些时间应该可以翻译出来,这也是江宁无论如何都要找到下半部的原因。
寻了半日,终于在夏老所说的古玩店的桌角下找到了这本堆积了厚厚灰尘的下半部,时间还早,便到了柳记的二楼大厅,坐到了窗边看一看西湖的美景。
忽然,一个人出现在了柳记的门口,江宁起初并不在意,但是当他看到那人朝着自己走来的时候,方才认出这人来——杨思远,杨家兄弟的老二,按照辈分,江宁比他完了一辈儿,应该喊一声叔伯,但是由于杨家和王家是死对头,这种称呼也就被直接忽略了。
杨思远的面色极为难看,特备是在这种太阳挂到了西北,余晖有些暗红的时候,显得他的脸有些焦黄。
杨思远并不知道江宁也在这里,只是路过的时候看到江宁一个人坐在了窗边,他想知道是为什么,大可不必去问江宁,可是时间上已经不允许了,还有五天的时间,到现在他们还么有找到破解之法。
而在看到江宁的一瞬间,江宁之前所做所为,逐渐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到底是这家伙做的手脚还是其他的原因?
他迫切的想知道,江宁可能是解开谜团的最后一步,他愿意试一试,如果不是,那更好,可万一是呢?
杨思远心中知道问题的严重性,此刻也顾不得那么多,想要开门见山的问话,但又有些犹豫,朝着江宁而去,手中也多了一块儿丝绸,这丝绸的颜色,是金光色的,与当日拿出来参加评选的黄锦一般无二,但是却分成了两块儿,中间的断裂处,格外的扎眼。
这也是杨思远这几日来没有一天能够好好的休息一下的原因所在。
因为他们的黄锦出问题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二章 黄锦的问题
时间回溯到神武八年八月初五,这一天的江宁还在返程的路上,杨思远也正在家里喝茶,平静的等待着王家的生意接二连三的被挤占的消息,门外还有不少掌柜求见,都是想改换门庭的,被他拒绝在了门外。
一人匆匆进了大堂,反手却关上了门,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放在了杨思远眼前的桌子上。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杨家负责此次黄锦生产的当家,吕青臣。
“出了什么事?”杨思远将手中的茶杯放在了茶几上,开口问道,因为这两个月正是吕青臣最忙的时候,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的。
吕青臣面色有些难看,头上的汗珠还没有完全落下,环顾四周,在确定了没有人之后,将那盒子打开,一段黄锦出现在杨思远眼帘之中。
可偏偏就是这一句话都没有说,杨思远看着盒子中的黄锦,猛地抬手,将黄锦拿起来,可黄锦却在空中断裂,下半段重新落回到了盒子之中,杨思远只觉得脑袋轰的一声,一股不祥的预感笼罩整个心头,断了?怎么会断了?好好的丝绸,怎么会断了?
“怎么回事?”杨思远猛地站起身来。
吕青臣咽了口口水,急忙道:“断了,黄锦断了,前两日我去库房,本没有在意,可是无意间碰到了最先织造的一批黄锦,可黄锦却断了,一批断成了两半。”
“一匹?就像这样吗?”杨思远眉头紧皱:“到底什么问题?查出来没有?”
吕青臣摇了摇头:“没有查出来,这两日第二批出来的成品也出现了这样的现象,我们已经开始查了,但就算能够查出来,最快也得……”
“多久?”杨思远朝前走了两步:“路上说……”
吕青臣跟上,二人朝着后院儿走去,回答道:“最快也得……一个月……”
“一个月?一个月黄花菜都凉了……”杨思远的脚步顿了顿,又快步朝前走去:“仓库的货都是这个情况吗?会不会是因为受潮了或者是其他原因?”
“不是……”
“不是,怎么这肯定不是?”
“肯定不是,出现这个情况的时候,就把货物分开放了,但是还是出现了一样的问题,所以不是外部的原因,是黄锦本身的问题。”吕青臣已经有些心灰意冷,因为事情不是他们的问题,也就是说这个原因只能是外来的……
“那就是之前的问题,大哥呢?”杨思远自然也是意识到了问题的症结所在,这件事情的严重性,已经超过了他的想象,甚至会关乎到杨家的生死存亡。
杨家的作坊坐落在西湖以南,靠近城墙的位置,这里距离官道最近,地价也相对便宜,作坊不远处便是居民区,这些织工也都是在这里居住的。
二人行了一刻钟,便到了杨家的仓库,仓库外有十个家丁把守,杨思远进了门,杨奇迈已经坐在了仓库中间一块儿空地的椅子上,桌子上放着断裂开的黄锦,显得有些着急,身边站着的是杨宇凡和杨宇仁兄弟二人,平日里二人花天酒地,虽然对于生意上的事情也还算上心,但是相较于叔父来说,还是差得远,如今也是刚刚得到消息,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
周围还有齐掌柜、廖掌柜。
仓库很大,但是留给几人的空间很小,外面的光纤照射到了丝绸之上,原本的金黄色现在却给人已极大的压迫感。
“一定是王家做了手脚,骗了我们……”杨宇凡眉头紧锁,双拳紧握,此刻想起江宁的所作所为,忽然生出这么一个想法。
众人皆是看向了他,沉默良久,杨奇迈却摇头道:“不可能。”
杨思远点头,表示赞同杨奇迈的观点:“不可能,我们的动作,他们不可能知道,江宁是一个书生,二十出头,这若是一个大局,你说是王云山布局甚至是王公庸都有可能,若说是王若烟或者是江宁,却不可能。”
“王公庸重伤,现在才勉强能够用轮椅推着出去,一个多月前,还奄奄一息,跟阎王抢这半条命呢,王云山更不可能,他已经退到二线多年,此次皇商之争,若不是王若烟,根本没有人知道他们要争,从江宁拿出黄锦到皇商,不过短短一个月的时间,想要布这么大的局,不可能……”
“会不会是……”杨宇凡面色煞白,看着父亲和伯父,竟是连连后退了数步,身子抵住了丝绸,方才停住,双手不住打颤:“会不……会……是……江宁……”
“江宁?怎么会是江宁?”杨奇迈皱眉问道:“为什么会是江宁?”
在他们眼中,江宁除了那两首诗词之外,根本一无是处,商业上的头脑在那一个月的时间里暴露的淋漓尽致,纸上谈兵之辈,不足为惧。
可杨宇凡与江宁接触过几次,每每都觉得他盛气逼人,但又说不出是哪里,看上去平平无奇,但总能感觉有些压抑。
杨宇凡猛地站直了身子,朝前走了两步:“若是……若是……若是江宁一开始就是做给我们看的呢?这黄锦本来就有问题,他知道就算是当日拿出来,得了皇商,也会失败,所以他要置之死地而后生,表面上跟个傻子一样,背地里却让我们的人得了配方,这配方本就是有问题的,提前一个月放出了黄锦的消息,给人一种志在必得的感觉,实际上他早就知道我们会赢,不,我们会输,因为黄锦太诱人了……”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皇商,而是……我们杨家?”杨宇凡也没有想到,随着他脑海之中这些碎片不断的拼凑起来,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如果真是这样,这一次,他江宁……可真就是奇才了……”
杨思远啪的一声将手掌拍在了桌子上,震荡起灰尘无数,起身喝道:“不可能,王若烟,江宁这两个初出茅庐的宵小之辈,如何会想到这样的局?难道他真是诸葛孔明再世不成,能够未卜先知?绝不可能……”
杨思远很肯定这种判断,就算是他这个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的老手,也未必能想出这样的计策,若是王家有这样的心机,不至于隐藏到现在,之前的机会也不少,何必如此?
“更何况无论其中哪一环出了问题,他们都是必死无疑的,我们若是不用黄锦呢?若是发现了有问题呢?那么接盘的就是他,王家现在家道中落,不敢冒这么大的风险,所以我肯定断然不会的。”
杨奇迈起身:“现在不是讨论这些的时候,为今之计是要拖延时日,尽快找到解决问题的方法,我去京城一趟,走一走关系,二弟,这里就交给你了,我回来之前,就算是不吃饱不喝,也要解决,否则,我杨家,可真的要大祸临头了……”
转身又对三位掌柜拱手道:“三位,我杨家待三位不薄,此时正是用人之际,事成之后,我杨奇迈定有重谢,还望三位同心协力,你我共渡难关。”
说着朝着三人一拜,这东家拜掌柜,却是史上从未有过的,如此也看得出来杨奇迈的决心,三人急忙还礼,口中忙道不敢,额头之上却汗珠连连。
杨奇迈出了仓库便火急火燎的备了快马,出了杭州城去。
杨思远站在仓库门口,看着这一仓的黄锦,已经是怒火攻心……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三章 细思极恐的布局
神武八年八月初十,距离一年一度的中秋节还有短短五天的时间,按照日子,杨奇迈应该已经到了洛阳,杨思远双目布满了血丝,从作坊回来,正在朝仓库去的路上,两边都没有进展,作坊里尝试了十几次,却都以失败告终,杨家有浙南府最好的裁缝,最好的配料师,可仍旧束手无策,他不敢想象,杨家会以这样一种方式败在他的手上。
直到他看到了江宁,他更不能相信这件事情与江宁有关,可是江宁又与此事脱不了干系,几经犹豫,他还是决定要来问上一问。
江宁正在研究化学元素,浑然不知杨思远的到来,直到一段黄锦飘入眼帘,方才回过神来,抬头却见面色有些难看的杨思远,微微皱了皱眉。
“知道了?恩,比我预想的要晚一些,我原以为你们早就应该发现的。”江宁放下手中的书。
“果然是你……”杨思远面色变得更为难看,双手猛地拍在了桌子上,双目瞪的混圆,恶狠狠的看着江宁。
他原本还想着该如何发问,可江宁所说的话,已经告诉了他答案,黄锦有问题王家是知道的。
杨思远双手一抓,想要将整个桌子掀翻,周围的人已经被方才的响声惊道,目光朝着这边注视而来,杨思远在杭州城中是大户人家,但此刻杀了江宁的心都有。
江宁却伸手示意了一下对面的座位:“请坐吧,时间还长,你想知道什么,问我就行了,没必要多费周折。”收回左手,右手端起了茶壶,在空杯子里到了一杯菊花茶,菊花瓣在茶水之中旋转,放下茶壶,将茶水推到了杨思远的面前。
柳记毕竟还是有长平公主的背景,饶是户部侍郎也隐忍没有发作,杨思远的怒火在众人的注视之中稍稍消退了一些,缓缓的坐到了江宁的对面,双手却扶住两个桌角。
“皇锦有问题,你一开始就知道对吧……”杨思远没有停留,因为他想知道事情的原因,迫切的想要知道如何解决,相较于这个问题,江宁的态度和心思已经不重要了。
江宁右手放在了书上,轻轻的点了点:“知道……”
“怎么解决?”杨思远瞪着江宁道:“或者说,怎么样才能够解决?”
江宁的嘴角却露出一丝诡异的微笑:“没法解决……”
“没法解决?”杨思远一怔,旋即皱起眉头:“怎么没法解决?这东西……”旋即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咬了咬牙,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了:“你王家的东西,怎么会没办法解决?”
谁料江宁仍就是摇了摇头:“的确是没办法解决,正是因为没办法解决,所以若烟才会病倒的,她用了两年的时间,都没有能够解决,你们短短一两个月的时间,也解决不了,这就是现在的情况。”
“你……不要欺人太甚……”杨思远想要站起身来暴打江宁一顿,可是理智终究还是让他忍住了。
江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菊花茶:“欺人太甚?我可没有让你们用皇锦啊,你们既然得到了,无论使用什么方法,可都是你们自己的决定,从头到尾,有问过我或者是王家吗?并没有,所以不存在欺人太甚,而且……”
“现在你还没有觉察到自己的处境吗?”
杨思远已经逐渐恢复了平静,他也是商场上的前辈,方才的举动已经在江宁眼前失了态,说明江宁已经成功的激怒了他。江宁才是始作俑者,这个情况一开始就被他排除了,杨宇凡提出来的时候,没有人真正的在意,因为所有人都觉得这是不可能的,一个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他在学问上的造诣已经耗费了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年纪轻轻的江宁不可能经历商场之上的一些东西,自然也就不可能做出这么大的局来。
可现在江宁平静的坐在他的面前,就像伸出了一张大手,一巴掌打在了他的脸上,火辣辣的生疼,此刻他要想出对策,要知道江宁究竟要干什么才是。
“处境?大哥已经到了京城,户部的关系还是有的,宽限月余还是可以的,你当真以为你王家胜了吗?”杨思远咬了咬牙道。
江宁却不屑一顾:“首先,我和王若烟并不代表王家,我们两个小辈也代表不了王家,其次,你该不会以为只有杨家有人能够接触到户部吧……年前可是一有不少……更何况,于掌柜半个月前已经动身了,你不会真的以为他只是去通知其他掌柜回来对账吧?”
半个月前,于掌柜前往镇南府,打的就是去通知镇南府掌柜回来参加八月十五的大会,当时本以为没什么,得到消息之后杨家也并未在意,因为出去的掌柜太多了,有通知的,有收拾烂摊子的,可江宁现在将于掌柜抬出来,他却忽然发现,并没有得到镇南府掌柜回来的消息,若是途径镇南府,转道京师,也不是不可能。
“好深的算计……江宁……即便如此,大不了我杨家赔钱便是,这一单生意照做,只是不用皇锦罢了,你江宁,又能奈我何?”杨思远做好了最坏的打算,被户部责罚,他们不过是商贾世家,只要钱财能够抵消这次丝绸的买卖,再打点一二,户部未必会追究下来,户部侍郎上次来,就是一个很好的例子。
江宁却笑了笑:“奈我何?好一个奈我何……杨家,真的就以为这么简单吗?”
“不然呢?你江宁还能吃了我杨家不成?”杨思远说到这里,反倒是出了口气,心绪缓解了不少。
江宁并没有说话,反倒是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打开信封,将两张信纸缓缓的推到了杨思远的面前。
杨思远皱了皱眉,信?这他倒是没有想到过,犹豫之间,却没有伸手去接。
“放心吧,没有毒,我还不至于用这么下三滥的江湖手段,信件是从北方来的,耐不耐的何,有时候不是自己说了就算了。”江宁语气平静道。
杨思远的右手猛地一颤,北方来的信?北方的掌柜还是……他没有再往下想,因为这事情极为隐秘,就算是杨家的核心人员都不知道,江宁,不可能知道……
犹豫片刻,杨思远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宁,不相信江宁真的手眼通天,旋即笑了笑,敲了敲桌面:“北方?我不认识什么北方的人,这封信,你还是收回去吧,今日你江宁所作所为,改日我杨思远定当加倍奉还。”
江宁却是呵呵一笑,摇了摇头:“有些人死到临头,还不自知,也罢也罢,反正张继业已经伏诛,既然有人不识抬举,那也就没有必要给他抬举了。”
江宁说着,伸出手按住书信,缓缓的往回拉。
“啪……”杨思远的手重重的按在了书信上,眼神之中充满了错愕,很明是在犹豫,他不知道江宁为何说出张继业的名字,更不知道为何说张继业已经伏诛,这封信,是来自秦岭的……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四章 这就是真正的阳谋(一)
杨思远按住了书信,虽然是薄薄的两张纸,但是这纸上写的东西在这一刻才引起他的重视。
“我想干什么,你看了之后就知道了。”江宁笑了笑:“明人不说暗话,这封信只是拓印,原版也不在我手上,若是我有什么意外,这封信一定会同时出现在太守府、知府,或者会出现在京城的大理寺都是有可能的,到时候户部不会为了一个生意人,担上任何责任,是落井下石还是不闻不问,与你杨家而言,都是不太好的。”
杨思远听着江宁说的话,看着信上青山帮的供述,四肢在夏日里逐渐变的冰凉,额头之上的汗珠不断的滚落,滴在了地上和信上。
“你……你……”杨思远双手抓着信,咬牙切齿的看着江宁:“你到底想怎样……”
他很清楚,这封信如果江宁交出去会怎么样,两个月前的难民冲城、王公庸遇刺都会扣到他杨家的头上,勾结秦岭山匪拦截货物,王公庸还好说,没有证据,可是难民冲城,可是造成了不少官兵伤亡的,勾结匪徒,这可是谋反的大罪……
江宁面色逐渐变得平淡,身子朝前挪了挪:“没什么,就是要你半个杨家的家产。”
“半个……杨家……”杨思远一字一句的吐出江宁所说的话,身上却如同被针扎一般猛地收缩……
“你妄想……不可能……”杨思远压低了声音,如同一头狼狗一般,恶狠狠的看着江宁。
江宁却摆了摆手:“当然,现在不用给我答复,给你一天时间,毕竟杨家不是你当家的,我要杨家在杭州城一半的店面,还有浙南府其他五州一半的生意,不要丝绸,但是钱财也可以,只是不能超过一百万两,剩下的,就需要用土地或者店铺抵押了,想通了,就去找若烟,明天这个时候,也就是八月十三的这个时候,若是没有人去找若烟,那东西我可就保不齐了,若是这件事情抖搂出去或者说户部的人提前知道了丝绸的事情,我想你们连解释的机会都没有了,时间紧迫,我也不耽搁你做决断,请便吧,我还要看书,研究研究公式。”
江宁做了个请的手势,他并不想与这位杨家的长辈多说什么。
杨思远猛地站起身来,手中拿着信,猛地一甩,踢开了凳子,朝着楼下而去。
“怎么?起了争执?”柳思思端着茶水走了过来。
在楼下就看到这人与江宁争吵,虽然压低了声音,但是从那人的行为举止,很容易看出他及其激动,好几次都想要动手的样子,柳思思虽然担心,但见江宁若无其事,便知其胸有成竹了,那人下了楼梯,她才上楼来。
江宁笑了笑:“没什么,一些生意上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江宁忽然想起了平儿的事情,转口问道:“平儿她们如何了?若是你忙不过来,左右让他们搬过来算了,多少也算有个照应,那郑屠也是老实人,开了分店,也好让平儿和郑屠独当一面,改善一下生活。”
柳思思却是有些诧异,没想到江宁还会想到这一层,虽然她有心,但毕竟平儿已经成家,也不能过多的干预,如今得到了江宁的支持,也印证了她的想法,心中更多的,却是感动。
“要开分店?”柳思思旋即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当然要开分店,不仅要开,还要开到京城去,哈哈……”
柳思思也是轻声笑了笑:“先把杭州城占好了再说吧,还要开到京城去呢……”
柳思思自然是不相信的,京城那种奢靡之地,非富即贵,像她这种店,在杭州还算行,放到京城,就如同摆地摊的规模了,所以这种话也就当个玩笑说说就算了,根本没有当回事儿。
“也是,徐宁对这种事情应该在行,这种事情交给他办就好了。”江宁指了指在楼下忙活的徐宁,根本看不出来这是一个一流的高手。
“徐宁?”柳思思回头忘了过去。
江宁这才想起了他之前所说的并不是徐宁,反倒笑了起来:“就是你的掌柜,无论叫什么,总之靠的住就是了。”
柳思思也是聪明人,这种隐姓埋名的见的多了,倒也不足为奇了,江宁这么说了,自也不会多问。
“这几个月来,手里也算是攒了些银子,若是开个分店,倒也能应酬的过来,可以考虑考虑。”柳思思说完,看江宁研究桌子上那些奇怪的符号入迷的紧,便也不好再打扰,只能下了楼去招呼客人。
“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杨宇凡站起身来,对着门口破口大骂。
身后的几个掌柜也是满面愁容,杨思远站在门前,瞪了杨宇凡一眼,若是此刻在家里,杨宇凡已经被抽了鞭子了,现在事出紧急,已经顾不上杨宇凡了。
杨思远很清楚江宁提出的要求,无疑是要断送他杨家的大半条命,现在大哥不在,族中的几位长辈已经陆续到来,杨宇凡听后,恨不得将江宁碎尸万段,可只能骂上两句……
杨家之中最为德高望重的,便是杨思远和杨奇迈的父亲,杨定坤。他本已经古稀之年,本应颐养天年,在西湖西岸有一处园林,足有两亩之地,便是杨定坤的居所,十年之间不问商场之事,小一辈如王若烟根本不知道他的存在,可今天,却不是什么喜事,这对于杨奇迈和杨思远而言,简直就是奇耻大辱,但是事关杨家生死,又不得不请示杨定坤……
朱红色的大门吱丫一声被打开,一个丫鬟走出门来,开口道:“请老爷和于掌柜进门议事。”
站在第一排的杨思远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与身边的于掌柜对视一眼,一前一后的进了门去。
杨定坤老态龙钟的坐在太师椅上,虽然是夏天,但屋内仍旧是有些阴凉的,杨定坤缓缓抬起松嗒嗒的眼皮,在沉闷的气氛之下,许久方才开口:“你准备怎么办?”
杨思远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儿子不孝,惹下这等祸事,如今……如今真不知该如何是好……”
于掌柜是第一次见到一向意气风发的杨思远做出这等姿态,没有人知道眼前这位老爷子当年是如何的意气风发,打下杭州第一丝绸商的家业,如今脚下这个年过五十的杨家家主却输给了一个二十岁的愣头青。
杨定坤却没有理会杨思远说的话,重复的问道:“你准备怎么办?”
第二遍问出来,杨思远终于是明白了父亲的心意,心中猛然间咯噔一下,急忙挺起身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五章 这就是真正的阳谋(二)
杨定坤是在一个时辰之前听到的这件事情,即便是他,也是反复确认了两次,方才开始分析,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他的掌握。
他的确是有些人脉,一辈子丝绸商,官场之上总有几个熟人能够帮上忙的,若是没有张继业的事情,这件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无非是钱财的问题,就算将钱财用在了人脉关系上,也好过便宜了王家或者是江宁的好。
但是张继业是流民,是匪寇,难民冲城一旦与杨家联系在一起,那么这就是诛九族的大罪,非但家业不保,甚至杨家未来几代都将会受尽苦楚,杨宇凡的那一声叫骂,却是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
事已至此,他要杨思远自己做决定,杨奇迈胆大,但是杨思远心细,兄弟二人配合,自是无碍,但大事上,往往杨思远要比杨奇迈想的要多,也考虑的较为周全,杨思远来问他,便是心中有了主意,但是事关重大,他下不了决断,这个时候杨奇迈可以,他也可以。
杨思远挺起胸来:“若是不给,怕是杨家过不了这一关……可若是给了,那可是杨家大半个基业啊……儿子以为……就算是鱼死网破,也不能便宜了王家……”
杨定坤沉默良久,却没有谈及这件事情,反而问道:“年青一代,还有谁能够堪此大任?”
这是接班人的问题,杨思远经过此事,和杨奇迈一样,无论是哪一种决定,都会元气大伤,下面谁来接手杨家?这是每一个家族企业都要面临的问题。
杨家两子,杨宇凡年轻气盛,杨宇仁书生意气,两个都不是最合适的人选,若是杨家还好,十年之内完成顺利交接也是有可能的,但是现在看来,确实不可能了,这一问,问的杨思远哑口无言。
“年青一代……又有谁斗得过这个江宁?”杨定坤见杨思远哑口无言,又开口道:“先不说江宁,就是一个王若烟……可以吗……”
“父亲……”
“你们的对手是王公庸,他虽然倒下了,但是还没有死,他是你的对手,可谁又是王若烟的对手呢?十年……”
言下之意,杨定坤自是自惭形秽,十年之间,竟没有培养出一个可用的接班之人,这件事情原本不着急,毕竟他和他的哥哥不到五十,还能撑个十几二十年,商场这种地方,一来是看天赋,二来便是经验了,但事已至此,当真是应了那句“书到用时方恨少,白首方悔读书迟”。
“父亲的意思是……”
“去吧……我要休息了……”
杨定坤摆了摆手,示意杨思远回去,缓缓的闭上了双眼,对于杨思远的表现极为失望,现在他已然是有心无力。
杨思远沉默了片刻,缓缓的起身,有气无力的朝着门口走去,一个踉跄竟险些被台阶绊倒,余掌柜连忙扶住,方才没有跌倒。
若单单只是黄锦的问题,或许还有转圜的余地,与王若烟还能讨价还价,付出一些代价,只要保证江宁不把事情提前捅到户部即可,可是现在,还有秦岭的事情,这才是症结所在。
王若烟在当天晚上便接到了杨家的通知,第二天前往醉仙楼议事。
一早王若烟只身前往,雅间之内,杨思远双目紧闭,手中的念珠不断的捻动,见到王若烟进门,缓缓睁开双眼,突出一口浊气,将沉重的身子朝上移了移,一边的余掌柜从身后的椅子上抱上来一个箱子,放在了桌子上,将里面的东西一份一份拿出来,平铺在了桌面上。
“已经按照你们的要求,王小姐过目。”余掌柜伸出手示意王若烟。
王若烟却将东西重新装进了箱子里:“点就不用了,杨家是杭州第一的丝绸大户,这点信誉还是有的,你们给多少,我就要多少,再多,我也吃不下了。”
说完,抱着箱子转身就要离开,事情的进展,虽然在王若烟的预料之内,但是却没想到会这般的快,江宁到底用了什么法子,竟然能够让杨家这般轻而易举的低头,江宁没有说,王若烟自然也不会问。
“慢着……”杨思远咬了咬牙,忽然间开口道。
王若烟脚步顿了顿,站在门前转过身看着杨思远,毕竟也还算的上是一个长辈,这点礼貌还是有的。
杨思远看着王若烟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心想若是他有这么一个孩子或者是女儿,该有多好,亦或者是有江宁这样的女婿也行,但这毕竟都还是愿景罢了:“告诉王公庸,他……找了个……好女婿……”
王若烟微微一愣,旋即莞尔一笑:“侄女儿在这里替相公谢谢了。”说完,微微一福,便开门离开了。
抱着沉甸甸的箱子,王若烟并不知道里面有多少东西,她虽然表面上满不在乎,但是心中却是极为开心的,原本以为江宁能够保住本儿就不错了,现在看来,的确是小看了她这位相公,现在的江宁,应该已经跑完了步,会去书院还是棋摊儿?想着想着,竟不自觉地微笑了起来。
而王家的院子里,各地的掌柜已经到齐,明天休整之后,便会开始家族大会,二房和三房的院中,来来往往已然是不少人进进出出,虽然都面带忧色,但并非都是心事重重,其中最为活跃的,便是二房的王星河和三房的王苏文了。
自从上个月被王若烟训斥一番,王苏文便没有再关注过王若烟的别苑了,在他看来,王若烟已经“兵败如山倒”,根本不可能有机会再翻身了,这一个月来的种种迹象也不断印证了这一判断,他手中的生意增加了一倍,而大房的各家掌柜,在他的怂恿之下,也出现了不同层次的动摇,这对于三房来说,无疑是最好的消息。
“七叔……”王星河看到了一个人影在院子里走动,显得有些焦虑不安,正是特意被召回来的王跃松。
王跃松也看到了迎面走来的王星河,眉头紧锁,微微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显然是在想事情。
王星河走上前去开口问道:“紫涵姐不知此行是否也和七叔一起呢?”
“恩,她出门了,难得这个时候回来,你要找她,去湖边说不定能碰到。”王跃松随口说道。
“奥,七叔晚上若是得空,父亲想与七叔见一见,不知七叔有没有空……侄儿倒是问的唐突了。”王星河笑道。
王跃松愣了愣,片刻之后摆了摆手:“若是有空,自是回去见三哥的,罢了,今晚若是无事,也去座座吧。”
“侄儿这就去买七叔最喜欢的花雕……”
王跃松看着王星河的背影,哂笑一声,摇了摇头。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六章 坊间的局势
神武八年的八月十五,与去年相比并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经历了难民冲城之后,稍微大一点的店面都会找一两个年轻力壮的男子在店里负责安全,也算是应急的准备,只是突厥王庭和大元朝蠢蠢欲动,坊间流传之声也是有些激进,但大多都成了茶余饭后的谈资,无论是青楼楚馆还是酒楼茶肆,时不时都有些人在高谈阔论,更有挥毫泼墨,一舒心中愤慨之辈。
而市井平民的生活却并没有太大的变化,大都为今年的生计忙碌,虽然辛苦,倒也过的充实,王若烟连夜整理了杨家的赔偿之物,月牙和杏儿早早的便领受了任务,前去现在仅剩下的六家店铺中开始传达王若烟的部署,这六位掌柜忙碌的身影在这汹涌的人潮之中并不显眼。
江宁仍就是早起跑步,起床的时候,王若烟房间里的灯还有微微的亮光,便知道王若烟又是忙了一个晚上,不过这个时候的忙碌终归是好的,月牙和杏儿也不在,这些天,应该会很忙了。
江宁并非是不想帮忙的,但至少不是现在。
去年的今天,他用一首《春江花月夜》撼动了杭州甚至是浙南文坛的根基,紧接着又成为了他人口中所说的杭州第一才子,固然他不在乎这些名号,但不得不肯定的是,这些名号真的是挺好用。
这两日倒是去书院见了见齐云梦,自上次的事情之后,一直都在忙着王若烟这边的生意,书院倒是去的少了。
今日八月十五,不知道书院有没有什么活动之类的,江宁便到了书院,径直朝着齐云梦的小楼走去。齐云梦一般是不上课的,都是在小楼或者是书院里,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小楼不假了。
“紫川兄?”
江宁回头一看,正是多日不见的赵礼宣,自那日与赵礼宣谈论一番之后,对于赵礼宣的态度,江宁也是改观了不少,见他走来,便也笑着行礼道:“原来是赵兄。”
赵礼宣手中卷着书卷,见到江宁却是将他拉到了湖边的小亭子里,方才开口:“紫川兄可听说了?”
江宁愣了愣:“听说?什么?”这一句话问的江宁是云山雾照,不知所云,莫非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赵礼宣道:“紫川兄并不是外人,我也就开门见山了。”
“朝野之中盛传突厥王庭与大元王朝已经起了冲突,突厥左王庭李金成与大元王朝耶律齐起了争执,现在两边都已经有了摩擦,在天山北侧已经爆发了两次战斗,据说投入的兵力都不少,此事紫川兄可知道?”
江宁心中微微一动,该来的,迟早都会来,摩擦冲突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试探,一种就是要吃掉,就目前而言,试探的可能性居多。
“这倒是不知道,怎么,对此还有别的说法?”江宁问道。
赵礼宣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自然,朝廷内部盛传此事夏康夏王爷十年之前的部局,十年之前的黑水之盟,便是引起他们争斗的导火索,夏王爷隐居杭州十年,门可罗雀,却不曾想会如此深谋远虑,惊人赞叹……”
“夏康?夏王爷?就是杭州这位?”江宁疑惑的看着赵礼宣,还是有些怀疑的。
“正是这位夏王爷,如今朝堂之上也分为两派,左相与太尉主和,天策大将军和太尉主战,这一来一回已成了胶着之势,坊间更是传闻少则两年,多则三年,我大夏朝定会与之一战。”赵礼宣说的极为平淡,但从眼神之中也能够看得出内心波澜壮阔。
赵礼宣继续道:“这两日听到这些消息,心中虽有一腔热血,但却无可奈何,今日见到紫川兄,自是想听一听兄台高见,一抒心中之快。”
江宁却微微笑了笑:“你所说的这些,都是道听途说,朝堂之上是怎么回事,前线又是怎么回事,我们并不知道,所有的都是以讹传讹,三人成虎的道理你也是知道的,信息传递到你我这一层,还有几成是可信的?”
赵礼宣闻言,面色微微变化,却又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
“再者说,这一战就算要打,布局十年,朝廷会让你我这等小人物知道的这么清楚?我们能知道他们的消息,他们一定会知道我们的消息,全民备战,群情激奋,本就是最大的武器,他们知道了会不会犹豫?会采取什么样的对策?会推迟还是提前发难?这些问题都不知道,但有一点就是,若真要打仗,这样的消息是穿不出来的,这算是一种谋略,不识庐山真面目,只缘身在此山中罢了。”
江宁也不避讳,将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赵礼宣心中大骇,却是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沉默良久,终于是叹了口气:“哎,书生意气,书生意气啊……看来我与紫川兄,差的还远了……”
说完,朝着江宁拱了拱手:“方才紫川兄所言,我还要好好消化消化,先行告辞了……”
江宁点了点头,看着赵礼宣的背影,也是叹了口气,这就是信息不畅导致的决策失误。
“方才你们说了什么?竟能让赵礼宣给你行礼?”齐云梦的声音从远处传来,这凉亭就在小楼墙外,齐云梦在楼上看到这一幕,也是颇为好奇,便走下楼来。
江宁笑道:“没什么,就是对一些事情的看法不同罢了,一千个人就有一千个哈姆雷特,很正常。”
“哈姆雷特?那是什么?”齐云梦听到这个古怪的词语,不由得问道。
江宁嘿嘿一笑:“没什么,就是一个人名,你怎么下来了?”
“我?”齐云梦一怔,旋即笑道:“我下来就是看看你最近怎么样,瘦了没有,过得如何,有没有莫名其妙死了或者被暗杀了。”
“瘦了?暗杀?”江宁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齐云梦说的什么。
齐云梦呵呵一笑:“算了,我还没问你,你来这里干什么?”
“哦……”江宁道:“今天是中秋,我看看书院有没有什么活动之类的,反正在家里闲着也是闲着。”
“你到躲了清闲,不回家陪陪夫人?”说着,瞥了江宁一眼。
江宁却道:“今晚他们家族开会,定然会开到很晚,所以我还是不在家的好。”
“那应该去青楼酒肆啊,今晚除了花船,定然还有不少的聚会,你名声在外,怎么会没有收到邀请?”齐云梦不解道。
江宁笑道:“邀请自然是有的,不过不喜欢去罢了,那些胭脂俗粉如何能入得了我的法眼?虽说男子三妻四妾也是正常,但在我老家,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妻子,否则是会被判刑的,一个人妻妾成群,本就是对女子不公平,凭什么女子一心一意,男子却三心二意?”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七章 独特的婚姻观
齐云梦皱着眉头听江宁的话,觉得他的观念,完全颠覆了自己的思想,如同瀑布一般从九霄落下,将她洗刷的体无完肤,为何会有这样的想法?
“妾,接也,以贱见接幸也。这是《释名》所言,更有次妻、旁妻、副妻、外室、小妇等,难道这些也是错的?”齐云梦已经走到了江宁所处的凉亭之内,清风拂过,水气落到脸上,一丝丝凉意透过皮肤,钻入到心底,齐云梦双手却渗出了些许的细汗。
“还有,《庄子》所言,灵公有妻三人,同滥而浴。三妻四妾之事,自春秋便已经形成,仁义礼信智,仁义排在最前面,难道这也是错了?魏晋遗风,建安风骨又错了吗?”
“《汇苑》言:“妾,接也,言得接见君子而不得伉俪也。而《礼记》也言:“妾合买者,以其贱同公物也。”这些难道也错了吗?”齐云梦引经据典道:“《礼记》中说:天子后立六宫,三夫人、九嫔、二十七世妇、八十一御妻。《周礼》中说:王之妃百二十人:后一人、夫人三人、嫔九人、世妇二十七人、女御八十一人。难道这些被世人和天下读书人奉为典籍的话,也都错了吗?”
齐云梦说出这些话,完全是在她的所学范围之内,也都是世人自出生都会被教授的东西,在她看来,这些是正确的,是经过千百年传承下来的至理名言,不会有错,她不是要为这个世界辩解什么,而是事实就是这样。
她也曾经质问过,疑惑过,可到头来还是滚滚洪流之下没有丝毫的改变,时间证明了这是对的,那么这就是对的,或许是她错了,才学不如老庄,也写不出《礼记》这般大作,是她的才学不够,阅历不够,所以那些话是对的,又如治国之道,从夏商与西周传承而下,也都将国家治理的井井有条。
江宁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他原本不指望这个时代的女子会有什么独特的见解,也不想解释那是因为时代进步,科技的发展产生的变化,但是齐云梦本就是一个另类,是一个变数,她已经打破了男子的一些规则,不应该被这些东西束缚,就在江宁准备开口之时,齐云梦又开口了。
“原本我也问过师傅,可师傅告诉我,从古至今便是这样的,大到帝王将相,小到村野匹夫,千古不变的道理,便是圣贤的道理,学问不到,妄自揣测,就是对圣贤的不敬,读书人不能不尊孔孟,为将者不能诋毁孙武,我也就断了这样的想法,今日听你所言,想问一句,为何不是这样。”
江宁思量片刻,便问道:“夏商与西周,只有两种阶级,一种是主人,一种是奴隶,人生下来便只有这两种选择,沿袭了千年,始皇一统六国,统一度量衡,成为了中央集权的第一人,称始皇帝,这种改变难道是违背圣贤之道?”
“上天有好生之德,但是朝代更迭,为何还会有杀戮?杀的人越多,胜利越是接近,胜利之后,便是皇朝的建立,以天命为己任,难道不应该感化众生吗?为何还要杀戮,难道杀戮是违背圣贤之言?”
“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难道寒门学子不能通过自己的努力成为人上人吗?当然可以,但这也违背了老庄之言,难道就要否定?”
“当然不是,所谓不破不立,世间万物并非都是一成不变的,每一次变化都会牵扯到许多的利益,比如你来说,京城三辩,让那些引以为傲的大家自惭形秽,让天下女子都知道原来并非无才便是德,各个利益阶层都会有所变化,腐儒会打压,女子会叛逆,有的为了维护现状,有的为了推陈出新,并没有对错。”
“一粒米,被人吃了,能够让人活下去,但饥荒的年代,也可能为了一粒米引发冲突,你说这一粒米有罪吗?但所有的罪责都是从它而起。可能这么说会有一些偏激,但道理是互通的,古人之言,千百年流传下来,自然是真知灼见,可正确与否,还是要根据当时的情况来说的,秦始皇焚书坑儒,为的就是用法家之法巩固皇权,六国初定,必须要用这样的手段才能够保证国家的统一。”
“后来的罢黜百家,独尊儒术,是因为国家稳定之后,严刑酷法不适用了,要以德为先,大元朝崇尚武学,突厥王庭也效仿夏朝,在我们眼中,他们是蛮夷,行为粗鄙,烧杀抢掠,但是他们胜利了。”
“话说回来,三妻四妾或者是现在的一夫多妻,也只是这个时间段应该出现的或者是不可避免的产物,以后会如何,谁也不知道,或许是进步,也或许是倒退,我的观点也只是我的观点,就像你的一样,所有的都可能被推翻,只是还没有到时间而已。”
江宁说完,耸了耸肩:“至于那些经典,让他们见鬼去吧,我思故我在,随心而动,逍遥自在,总比束缚在这条条框框里舒服的多了,人生在世,匆匆几十年,有人及时行乐,有人经世致用,道不同,所实现的和得到的也不同,爱一个人,就去爱了,古往今来,也不乏被世俗崩坏的爱情,哪有那么多可歌可泣,不过去求而不得的酸楚罢了。”
梁祝化蝶,白蛇演义,哪一个不是传颂千古,可真正能够做到的,却是屈指可数的,因为大家都畏惧世俗,畏惧前人,怕的太多,顾忌也太多,这也是中国在清朝后期逐渐走向衰落的原因。
齐云梦的心脏跳得很快,鲜血迅速流动,整个面容都是红的,这样奇怪的话和理论她从未听说过,但却将她的理论驳斥的体无完肤,就像江宁所说的一样,从不同的角度看这个问题,答案也不一样,一粒米,倒是是对,还是错?可归根结底,哪有什么对错?对错不过是个标准,你认为是对,那就是对,你认为是错,那就是错,成王败寇就是最简单的道理。
史书记载,史书是后人修撰的,你说是对是错?你看到的只是他们想让你看到的,而不是最真实的,就像现在坊间传闻的黑水之盟,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也只有当事人才最清楚,若是他们选择说真话,那就是真的,若是他们说了假话,那假的也是真的。
还未等齐云梦回过神来,却听江宁念道:“假作真时真亦假,真作假时假亦真,真真假假,又有谁能够弄得清楚呢?唯有一个人对一个人的感情,才是最为真实的,高兴,欢喜,惦记,或者是心痛,都是实实在在的感受,骗得了别人,却骗不得自己,在这个基础上,爱情也应该是平等的,不存在谁要迁就谁,谁要爱谁多一点,你爱的多一点,那就多迁就一些,在我看来,就这么简单吧。”
后面与江宁说了一些琐事,大概也就是今晚诗会东林社有要和杭州才子一较高下的事情,但齐云梦只是有一句没一句的应着,到江宁走后,一个人坐在了石阶之上,心中回想着这些原来她看来是颠覆三观的叛逆之言,可字字珠玑,无从反驳。
良久,却见有人从凉亭边走过,喊了她两声,她才回过神来,心中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飞快的跑回到小楼内,挥毫泼墨起来,生怕方才心中所想忘掉一般。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八章 中秋之夜,五味陈杂(一)
江宁本没有想着要说这么许多,但是到了后来,却也觉得来到这里一年多,这些观点和想法想要告诉其他人,怕别人也会认为他是个疯子了,齐云梦思想前卫,敢为他人先,说一说自也是无妨的,只当是站在道德的制高点一次,当一位圣贤之人了,却不知他这一番话,给这位奇女子带来的冲击到底有多大。
在实验室度过了一天之后,临近傍晚,江宁才从小巷子中走出来,他想创造的太多了,只是迫于原材料的限制,很多东西还都只是构想而已,看到孩子手中的花灯,他忽然间动容,若是自己有了孩子,该会如何?
前世他虽然站在金字塔的顶端,风花雪月、一掷千金的事情都时有发生,但唯独对于孩子的事情,算得上是他的一个遗憾,或者说,江宁根本就没有想过为人父的事情。
在这里生活一年多,每日都是闲云野鹤一般的生活,虽然偶尔也有小插曲,但接触的多了,自然而然的看到了孩子,感觉也就不一样了。
王家祠堂,灯火将整个祠堂照的通明,为首的五个座椅之前是一条长桌,桌子朝着两边延伸,自是从左至右,从前之后摆放着整整齐齐的座椅,桌子上瓜果和月饼并没有人动,王若烟坐在大房的第一个,也就是那五把座椅右侧的第六个,在年青一代之中居于首位,而王家整个年轻一代,也只有王若烟能够进入祠堂参加族中的大会。
王公庸坐在第一位,双目紧闭,仍旧坐在轮椅之上,灯光在罩子里一动不动,将整个大厅映衬的极为压抑,族中众人都已经落座,等待着这一场盛大的,极有可能改变王家走势的宗族大会的召开。
来往之人都会朝着王若烟和王公庸这边看上一眼,好像她们身上有金银一般,耳边切切私语,直到王侯臣和王伯南一起出现在门口,朝着座位上走去,这种声音才逐渐消失。
这二人才是今晚的主角,二房王侯臣已经拉拢了不少掌柜为他效力,已经有隐隐超过大房的实力,其次是三房,三房虽然没有实力与二房抗争,但在此次事件之中收获也颇丰,大房这棵大树已经到下了,接下来就要看族中几位的决定了。这些天王家的情况他们也都看在眼中,极大的危机感笼罩整个家族,若不是二房和三房,怕是现在已经开始衰落了,至少在他们看来是这样的。
王家祠堂东北角的街对面,便是一家三层的酒楼,和生记,今日也是酒楼生意最好的时候,三楼的包厢内,孙思成、韩继业与何欢、何跃兄弟二人正坐在窗前喝着花酒,从这里可以直接看到灯火通明的王家祠堂大院,身前的数名女子身姿婀娜,口吐兰香。
何欢怀中搂着一名女子,右手在腰间游走,扫了一眼大街,目光移到了王家祠堂,旋即笑道:“今儿当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了,王家这会儿宗族大会,杨家这会儿忙着交货,呵呵,倒是我们几个,却是成了闲云野鹤了。”
“这话说的,话糙理不糙,哈哈……”孙思成接过女子递过来的酒杯,一饮而尽。
“一会儿就知道了,王若烟这次这么大的动作,却吃了瘪,呵呵,定然会被二房和三房排挤,宗族大会开的这么仓促,王家是要变天了。”韩继业也道。
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祠堂的方向,何跃也道:“王公庸瘫痪,王若烟就算有天大的能耐,也不可能反败为胜,区区一个江宁,这次玩儿脱了吧,什么狗屁杭州第一才子,不过是个败家玩意儿。”
“话虽不假,我们该准备的也都已经准备好了,杨家那边估计今天也会有消息,到时候我们接过王家的生意,这杭州城,就不是现在这番模样了。”孙思成接口道,面容之上尽是得意之色。
他们从一开始的坐山观虎斗,到皇商之争落下帷幕,迅速的抢占商机,挤占市场,傍上了杨家这棵大树,两个月的时间,已经将王家挤压的颗粒无收,王若烟火速复出,虽然止损及时,但事情的影响对于王家而言,是没有丝毫好处的。
今日只要王若烟从位置上退下来,无论是谁被推上来,对于他们而言都是好消息,虽然知道这已经成为了既定事实,但他们还是想要第一时间知道这个好消息,加之今夜是中秋,故而便有了方才的一幕。
柳记也很忙,赵礼宣听了江宁的一席话,与东林社一道参加诗会,这诗会照例是给江宁下了请帖的,而江宁也没有令他们失望,一如既往地没有到。
诗会的地点,就选在了柳记,一来是柳记的特色菜的确是一绝,二来柳记二楼可以清楚地看到花船,三则是赵礼宣的提议了。
“今日听闻孔兄一首七律,怕是明日也会传遍街头巷尾了。”
“高,实在是高,好诗啊好诗……”
孔承运为了今日诗会,已然是准备了许久,今日出手,便是要为东林社正名,诗词之中包涵家国天下,配上坊间传闻,无论是辞藻还是意境,都极为讲究。
“承让了各位。”孔承运坐回到了座位置上,身边的余良却起身道:“今日中秋,诗会若是没了彩头,岂不是没了兴致?咱们设个彩头,如何?”
对面广安俊和陈启年对视一眼,微微一笑道:“那就用金银为彩头,所得金银钱财,尽数用于军务,上交上将军府,也算我们这些文人为国家尽一份绵薄之力。”
“如此甚好,我这里有一千两……”孔承运起身,将袖中一千两的银票放在了桌子上。
这个头一开,可就不好收拾了,一千两在众人看来也都不是小数目,孔承运作为杭州才子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家境也算是殷实,拿出一千两,也算是做了个表率。
后面众人也都纷纷起身,将银票放在了桌面上,东林社学子各个都有些背景,不一会儿便有数万两的银票堆积起来。
那边广安俊自也不甘落后,起身也是拿出一张一千两的银票,放在了对面,紧接着,杭州城中的文人也都起身,虽说钱财上没有东林社的多,但也都不愿失了身份和气度。
二楼不少人都被这一幕吸引,自是将这两帮学子围了个水泄不通,这也正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明日传出去,杭州诗会,筹集金银十万两,以助杭州军备,当时一段佳话。
“好,那就开始吧,我先来……”广安俊起身,在桌前踱了几步,手中的酒杯不停地转动,片刻之后开口道:“空碧无云露湿衣,众星光外涌清规。可怜关夜婵娟影,正对五候残酒卮。”
“好诗……”陈启年在广安俊顿下最后一个字后,缓缓拍手称赞,桌前早有人铺开了宣纸,将诗句滕到纸上。
孔承运见状,自也不甘示弱……
柳思思倒是对这些诗会什么的不感兴趣,更高规格的她也见过,仔仔细细的算账,盘算着分店开到哪里会更合适一些……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二九章 中秋之夜,五味陈杂(二)
“你可快点儿,小姐还等着我们呢……”平儿没好气的白了身后的男子一眼,又加快了步子。
郑屠嘿嘿一笑:“等等我等等我……”
柳思思喜欢甜点,但很少吃,今儿是中秋,二人买了些上好的甜点,便要去柳记与柳思思一起过中秋,虽说已经成亲了,但是平儿对于柳思思的感情却还是一如既往,每每想到柳思思孤身一人,现在虽然江宁会常来,但毕竟是一个赘婿,与柳思思是根本不可能的,这种担心就越发的重,隔三差五的就会去看一看。
郑屠手中拎着大包小包,自是走的慢了一些,紧赶两步追上了平儿,片刻的功夫便到了柳记。
柳记之中诗会已经进入到了白热化的阶段,一个个文人竟也撸起了袖子,争得是面红耳赤,桌子上的银票已经超过了五万两。
柳思思见平儿与郑屠进门,便招呼二人坐下,平儿自去拿了些吃食,便问起了楼上的诗会,郑屠却道:“这些文人啊,为了一句话争得你死我活,倒还不如我多卖些肉的实在。”
平儿撅了噘嘴:“就你能耐……”
柳思思微微一笑,便将开分店的事情与平儿说了,二人听说要他二人入伙,将郑屠的生意放在柳记来做,心中自是感激不尽,柳记如今是大产业,能够在柳记里面卖肉,自然是翻倍的赚钱,但这一点二人却是从来都不敢想的,如今从柳思思嘴里说出来,自是极为感激。
江宁走进院子,迎面却走来了欧凌云,欧凌云也是刚刚到,他并没有去参加家族的大会,因为结果就摆在哪里,他需要看到王若烟伤心的走出来,这样他才会深深的种在她的心里。
“欧掌柜?怎么,你没去参加家族的大会?”江宁笑了笑。
“哦,没有,家族大会都是德高望重的掌柜去的,我资历尚浅,还是先不要去的好。”欧凌云不知道江宁为何还能够笑得出来,换做是他,定然没有这般厚的脸皮。
还未等江宁说话,又有一人进了院子,江宁还未转身,却听欧凌云行礼道:“七小姐来了,怎么,没有去看花灯?”
来人正是王若烟的表姐,七叔王月送之女,王紫涵。
王紫涵扫了一眼江宁,眉头紧皱:“哪还有什么心思去看花灯,你在这里干什么?”
江宁指了指自己,心中旋即明白了所以然,这位王紫涵与王若烟姐妹情深,定然是为王若烟打抱不平的,只能苦笑道:“我啊,回家啊,有什么问题吗?”
王紫涵瞪了一眼江宁,她是知道江宁与王若烟是并未圆房的,现在王若烟定然在里面受审一般,一个女孩子面对这些本来就不易,可江宁却好端端的站在这里,跟没事儿人一样,想想就来气,路上她甚至都想过让王若烟休了江宁,若不是江宁,王家不会这样,王若烟也不会这般操劳。
“没什么问题,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我能有什么问题?”王紫涵没好气道。
欧凌云看到这一幕,便觉得这种事情掺和不来,本来要看一看这江宁的反应,现在王紫涵来了,他也没有必要继续待下去了,拱了拱手道:“我还有事,就不陪二位聊天了,先行告辞。”
欧凌云说完,便没有再去理会二人的反应,径直朝着门外走去。
王紫涵又道:“白瞎了若烟如此对你,亏你还是读书人,竟不知道滴水之恩涌泉相报。”
江宁却笑道:“眼见为实耳听为虚,大会还没有结束,你怎么就知道若烟一定会输?”
“哼,生意挤压,就连我与父亲远在锦州都受到了影响,两个月的收入直接打了对折还要多,更不用说这里了,还说没有?”王紫涵冷哼一声,却见江宁摇了摇头,径直朝前走去,急忙追上:“喂,与你说话呢,你怎么能离开?”
江宁回过头来:“我又不是君子,为何不能离开?不如我们去花园等一等吧,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的。”
“真是被你害惨了……”王紫涵见江宁满不在乎,心中虽然十分的不高兴,但也只好跟上去,家族大会已经开了一个时辰,怕是应该有了定论。
花园里,王星河,王苏月等十人都已经在这里等候,前面的鹅卵石铺成的路直接通向了祠堂大厅,那紧闭的大门之后,正发生着激烈的争执,这里是必经之路,他们都在等,等着那个意料之中的结果。
众人看见江宁走来,皆是有些意外,江宁作为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怎么还能够厚着脸皮走到这里来?
“呵呵,江宁,你也好意思出门?我要是你,早就投湖自尽了。”王星河冷嘲热讽道。
江宁没有辩驳,甚至连正眼都没有看王星河一眼,王星河正要发作,被王星月拦住:“你跟一个废物较什么劲?”
王星河这才冷静下来,若是他动怒,反倒是他智商有问题了,冷哼一声道:“也是,还是妹妹明白事理,说不定今晚就有人要被扫地出门了,我跟一个废物较劲,的确是有些不应该。”
“王星河,江宁怎么也是若烟的夫婿,就算是有什么,也轮不到你指手画脚。”王紫涵即便是再恼江宁,也不会当面说出这样的话来,此刻也不是替江宁说话,也知道这几位兄弟姐妹都是从王若烟处拿钱挥霍,现在说出这样的话,却是落井下石,让人心中为之反感。
“你……”王星河皱眉哼了一声,又止住了下面的话,王紫涵毕竟是他的姐姐,虽然现在七叔不当家,但是也是负责锦州的生意,无论是哪一方面,她替江宁出头,他都不好再说什么,只能挥一挥衣袖,战到了一边。
江宁却悠然自得的坐到了石凳上:“你……王星河,你是想要造反吗?”
“她是你的姐姐,王若烟也是你的姐姐,你现在在这里信口雌黄,难道没有祖宗家法了吗?是谁交的你如此没大没小的?”江宁借题发挥,抓住这个小辫子,狠狠的骂道。
王紫涵倒是愣了一愣,父亲是嫡出,自然是不受三位伯伯待见的,早早的就去了锦州,她三岁那一年,锦州的生意铺开,有了起色,父亲和母亲每日忙里忙外,便趁着过年带了回来,交给了王公庸,和王若烟住在一起,直到十二岁能够稍微帮衬一二,才接回到锦州,可在这里,也只有王若烟是真心对她好的,这里如今替她出头的,江宁算是第二个。
“你……”
“我我我,我什么我,我是你的姐夫,没大没小,竟敢用手指着我?再有第二次,便如同此木。”江宁从脚下捡起足有两根手指粗细的树枝,朝前一挥,并未掰扯,那树枝直接段成两断。
“你……敢……”
“我不敢?对你的两个姐姐没有一点礼数,我也不知道我敢不敢……”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零章 中秋之夜,五味陈杂(三)
楼上的花酒已经过了三旬,欢笑之声、儿童跑动的声音,或是叫骂的声音不绝于耳,但都没有屋里的声音激烈,这种声音不禁激烈,而且口气还都出奇的一致。
一个时辰之前,王云山和族中的四位长辈缓步走了进来,逐一落座这场备受瞩目的王家的家族大会,已经缓缓拉开帷幕。
王云山自是坐在最中间的位置,手中的拐杖拄在身前,头发花白之间,眼神如同鹰隼一般犀利,可耷拉下来的眼皮又将这一丝的锐利隐藏了起来。
“今日提前召集大家回来对账,也都知道是为什么,家族之中出了事,说大不大,说小,也不算小,账目已经对完了,各房都说说吧。”王云山开门见山,丝毫没有中秋节的节日气氛。
伴随着王云山话音落下,下面的掌柜开始窃窃私语起来,原本庄重的祠堂大厅瞬间如同菜市场一般喧闹不堪。
“咚咚咚……”王云山的拐杖在地上捣了三声,声音才算压了下来。
“都不说我说……”一位掌柜站起身来,朝着大房行礼,继而问道:“既然大家都知道事情的起因是从两个月前的皇商之争而起的,今天各位掌柜来这里,也是要说法,讲事实的,上有族中的长辈,下有各位掌柜,有几件事情还是拿出来凉一凉的好。”
说话的正是二房的掌柜,张志航张掌柜,他在二房手下已经有十年的时间,也算是资历较老的老人儿了,说话自是还有几分分量的。
“皇商一事,根据账目分析,已经进行了两年之久,如此长的时间,账目之上挪用了五十万两,五十万两啊,这么大的亏空,若不是此次东窗事发,我们竟然还都蒙在鼓里,大小姐,这件事情,总要有个交代吧。”张志航问道。
“这两个月,杨家、何家、孙家、韩家,都在挤压我们的生意,降低价格挤兑,限制出货,原本已经合作了好几年的生意伙伴也临时改了协议,我这边两个月已经没有一分钱入账了。”何掌柜也站起身来,他的店铺就在杭州城城北,原本是生意最好的一家,去年一年便收入了十万两,也是最有话语权的。
何掌柜又道:“不仅如此,孙掌柜、廖掌柜那边的生意也好不到哪里去,今年黄了不要紧,可是明年后年该怎么办?总要有个说话,有个定论,否则大家这么白忙活,岂不是要乱了套了?”
“这边的亏空若是持续到年底,我那边是顶不住的,再有两个月就得动存银,不出年余,必定关门,这个责任我可担不起,现在已经不是改不改变的问题,是生死存亡的问题。”
“是啊……我那边也……”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皆是些抱怨之词,反观王侯臣和王伯南,面容之中虽不见喜悦之色,但也是算得上是正常,王公庸至始至终都是耷拉着眼皮,极为认真的听着这些人说话,有的掌柜两个月前还在他的手下,有的掌柜从来都是毕恭毕敬,突然的发难,就是要用众口铄金之词将他拉下来。
王若烟怀中抱着一个桃木的盒子,盒子不大,也不显眼,就在怀中,听着你一言我一语,心中却是越发的冰凉。
时不时的,各家掌柜还会递给王云山和几位长辈一两本账册,作为佐证。
上桌的几位长辈,翻动着账册,时而交流,时而摇头,有的更是朝着王公庸和王若烟处望了望,不尽的失望。
这种情况持续了大半个时辰,众人的意见也已经开始趋于一致,王公庸现在已经残疾,无法再带领王家将生意扭转过来,王若烟因为皇商一事不仅私自挪用公款五十余万两白银,更让王家在两个月内几乎停滞,再下去,王家可真的要退出杭州商界了,王公庸要让位,让给谁,要让族内的长辈决定,王若烟也不能再接管王家生意,老老实实做一个大家闺秀。
在场的足有三十位掌柜,这些人都是王家赖以生存的中流砥柱,若是他们出现了排斥,王家的生意也是举步维艰的,他们的意见,很重要,这也是他们能够参加此次大会的原因。
王玉侠和王跃松本各自经营者自己的生意,都不在杭州,但是现在他们也需要站队了……
“大哥,您老了,以后这些生意上的事情,就让我和三弟多替你分担一些吧,这么些年您为王家呕心沥血,也该好好享受享受了。”王侯臣在众人说完后,终于是开口了。
王伯南也点了点头:“不错,大哥行动不便,再这般操劳下去,怕是对身体不好,兄弟们辛苦一些无所谓,但大哥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侄女,我说的对吧……”
王伯南用一句简单的话,将矛头重新对准了王若烟,她才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
王若烟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长长的吐了出来,缓缓挪动椅子,站起身来,手中抱着盒子,朝着王云山走去,到了桌前,将盒子放在上面,转过身来。
众人都能够猜到里面放的是什么,这么小的盒子,只能用来放账本或者是地契,王若烟要交权了,这样也好,免得一家人闹得太难看。
“呵呵,侄女儿还是孝顺的,二哥,我看大哥得病,还得找个良医看看才行,若烟啊……”
“三叔,您有什么吩咐?”王若烟微微一笑,却没有丝毫的不舍,这倒是让王伯南为之一愣,顿在那里,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甚至方才想说的话,也被王若烟这一笑笑没了。
王若烟见王伯南不说话,嘴角微微上扬,转过身去,对着王云山和几位长辈行礼,紧接着打开了桌子上的盒子。
“这是两百万两银票,这是杭州城四家店铺的房契,这是锦州的三块儿地契,一共两百三十亩,这是南州、玉州、江州、客州、云州、杭州、易川、平湖的地契和店铺契约,一共十六家,其中浙南府是十三家。”王若烟将盒子里的东西尽数拿了出来,厚厚的一沓,平铺在桌子上:“还有一些,不过不多了,还在整理当中,都是些原料之类的折现,可能还需要半个多月的时间才能够算完。”
王伯南和王侯臣的脸,霎那之间变得铁青,那是什么,那不应该是王若烟和大房的生意店铺吗?
二百万两银票,王若烟短短几年就存下了二百万两?可当听到锦州之后,便觉得不对,王若烟的生意根本没有做到锦州,大房虽然有,但是此次并没有来掌柜。
当听到剩下的十六家的时候,面色终于是变得苍白,王若烟,不,是王家,根本没有这么多生意,这十六家加上锦州……
桌子上,堪比整个王家……
所有人都楞在原地,王若烟为何会有这些东西?大房的底蕴竟然……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一章 中秋之夜,五味陈杂(四)
“这些,都是杨家的……”王若烟一字一句道。
“杨家的?怎么会?杨家不是已经得了皇商?这些店铺房契……”
方才那些大放厥词的人,皆是目瞪口呆,面面相觑,不知道这个时候要说些什么才好。
同样震惊的,是坐在台上的王云山和四位长辈,他们拿起房契和地契,来回的传阅。
王若烟继续道:“其实,一开始就是一个局,丝绸是我研究出来的不假,品相很好也不假,但是,有一个漏洞,我知道,他们却不知道,所以,他们拿了我的东西去竞争,现在无法交货,这可是欺君大罪,这就是事情的经过,现在这些,是赔偿,杨家,输了……”
王若烟描绘的很简单,简单到只用了不到一分钟的时间就说完了,波澜不惊,平静至极,但就是这种极致的平静,让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到了可怕,老谋深算还是城府极深?方才的一切,都像是一个笑话,一群跳梁小丑叽叽喳喳叫个不停,现在却都闭上了嘴巴。
每一个人都知道,无论这两个月,不,是王若烟生病以后到现在的三个月的时间,每一天会有多少决策,每一天会出现多少问题,杨家为何会上当?这些变数,只要有一个出现问题,都不会形成现在的局面。
“这其中,还是要多亏了江宁,若不是他,我也很难度过这次的难关,这两百万两,已经足够弥补亏空,不知道各位叔叔和掌柜还有什么问题要问没有?”王若烟将问题抛了出来,方才的气势汹汹的逼供,变成了现在的质问。
“假的,杨家怎么可能……”王伯南愤然起身,指着桌子上的凭证。
“对,假的,假的,两天杨家还在风风火火的生产丝绸,准备交付,怎么可能?”
“不错,就算是丝绸有问题,那也是户部和杨家的事情,与你又有何干系?”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对着王若烟长枪短炮开炮,王若烟倒也不慌不忙,等到众人问完了,方才开口,这些问题她都有想过,所有的疑问,就如江宁所说,换做是她,她会怎么问,又该怎么回答。
“东西是真是假,各位可以上来看,爷爷和几位长辈都坐在这里,自然也会分辨真假。”
“丝绸的问题,杨家早就知道了,秘而不发自然有他的道理,谁要是想知道,去问杨家就是了,之所以会选择这些,是因为多了我也吃不下,反倒成了累赘,适得其反,户部可以知道杨家的事情,也可以不知道,决定权在我的手中,前些日子江宁出去了一趟,也是为了这件事情,所以杨家不认输也可以,那就是欺君大罪,可是要株连九族的……”
王若烟面色平静,这些话都在脑子里过了好几遍,面对如此的针锋相对,她若是再服软,这些人还会继续叫嚣。
株连九族,欺君大罪,这种大帽子一旦坐实,无论家业有多少,也都是有命得,没命花的,换做是他们其中的任何一个,都知道取舍,家业没了,可以再赚,但是命没了,可就当真是什么都没有了。
王伯南面如死灰,缓缓地坐到了椅子上,而王侯臣至始至终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与街上传来的喧闹之声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方才还自信满满的质问,逼迫,眼看就已经摸到了胜利的果实,现在却只能拱手相让。
台上的五个人,各个都经历了不少风雨,否则也不会坐在这里,此刻看着眼前的这些契约,心中无不波澜壮阔,仿佛自己已经回到了那个属于他们的时代,在商场之上起起浮浮,九死一生,王家这十几年如一日的平静,已经让他们忘了居安思危,未雨绸缪。
王云山和四位兄弟低声交换着意见,片刻之后,王云山开口道:“若烟,将这些都收起来吧,这一仗,打得漂亮,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爷爷没有看错你。”
“是,爷爷。”王若烟将契约与银票重新收到了盒子里,抱着盒子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
若是换做以前,定然会感谢一番,再推辞一番,书中都是这么写的,可是现在她不能这样。
“王家遭逢此难,原本已是死局,如今却能够转危为安,竟然靠的是我的孙女,王若烟,没有这场事儿,杨家早晚也会发难,还有何家、孙家,都虎视眈眈,你们又有谁能够解决?我老了,很多事情要靠你们才能够把这个家撑起来,这次放手让你们去闹腾,可到头来,却很让我失望。”
王云山的话,让在场的所有人都自惭形秽,他们都知道说的是谁,为何会这样说,方才他们咄咄逼人的样子,根本不像是对自己人,更像是对待竞争对手,对待外人。
“公庸,你为我王家,生了个好女儿啊……”王云山语重心长的叹了口气:“这件事情就换做是当年的我,也很难布下这样的大局,王家用了两个月的时间,隐忍不发,置之死地而后生,过了今晚,王家便是杭州城丝绸业界的魁首,这一点不会再有争议,而将王家抬到这一高度的,便是从明日起执掌王家的……王若烟……”
王若烟三个字说出口,王云山仅仅的握住手中的拐杖,他很无奈,但毫无办法,除了王若烟,他不知道在座的还有谁能够撑起这一片天。
台下也没有过度的反应,大家都没有说话,王若烟一晚上挣回来半个杨家的家业,是他们努力几十年都不可能达到的,王若烟做到了,所以这个决定顺理成章,可随之而来的,却是大房的血雨腥风了……
“出来了出来了……”王星河看着大门吱丫一声打开,兴奋地朝前走了两步,却忽然的停住了脚步,他看到的不是欢呼雀跃,而是垂头丧气,怎么会是这样的画面?
“王若烟这次可是翻身啦,哎,我们的苦日子到喽……”
“当时就不该听你的,现在怎么样?我说了大房到不了到不了,娘的,你现在看看,不仅没倒,还起来了……”
“哼,都火烧眉毛了,还说这些没用的干什么?明儿就回去了,好好干自己的,以后你们这些没影儿的事儿啊,也别叫我,我也不回来了……”
“贺掌柜,你说着话什么意思?”
“没别的意思……”
王星河站在原地,脑袋里嗡嗡作响,看到父亲走了出来,眉头紧锁,急忙上去一把抓住王伯南的胳膊问道:“父亲,这这……”
“这什么这,都给我滚回家去……”
王伯南一脚踹到了王星河的身上,拂袖而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二章 少女的心思
王嫣然也呆住了,看着人群从身边走过,丝毫没有胜利的意思,便知道里面出事了,至于为什么,结果又如何,却不得而知,转脸去看江宁,江宁却丝毫没有在意,脸上也没有丝毫诧异的神情,好像一切都在情理之中。
“呵呵,你也在啊。”王跃松走在最后面,倒是没有向前面的人那般沮丧,从开始到最后,他都选择了中立,这个时候的中立,已经算得上是帮上大房的忙了,见到江宁和王嫣然也在门口等着,便开口对江宁道。
江宁拱手道:“七叔。”
“若烟在后面,父亲有些事情要与她交代一下,怕是还要等些时候,今晚花灯还未散,我们先去转转。”
“父亲,里面……”王嫣然刚开口问,被王跃松打断:“呵呵,里面的事情明天你就会知道,走吧,杭州的花灯,可不是年年都这般灿烂的。”
江宁让开路,王跃松带着一步三回头的王嫣然离开了。
随着人都差不多走完了,也就只剩下江宁一个人在凉亭等待,他是个聪明人,从哪些表情和王跃松的话中已经得知,这一仗,是赢了,但是担忧也随之而来,王若烟毕竟是个女儿身,这么大的摊子交到她手上,未免会有些吃力的,不过对于她而言,终究还是一件好事。
“噔噔噔……”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楼梯口传来,在这嘈杂的酒楼里显得并不明显,但韩继业还是看到了那边人影出来,一个个朝外走去。
“何跃,你去看看,是不是回来了。”何欢放下手中的酒杯,也扫了一眼祠堂那边。
“好勒,哦?已经散了,呵呵……”何跃起身,朝着门口走去,打开了房门,正好撞见家丁模样的男子上楼,气喘吁吁。
“怎么跑这么快,有消息了没?”
那男子上前,喘嘘着说话,面色有些发白。
何跃原本及其轻松带着红晕的面容却在缓缓凝固,直到那笑容彻底消失不见,一把抓住男子胸口的衣襟:“你说的,都是真的?”
“千真万确,少爷,你就是借小的一百个胆子,小的也不敢说半句谎话啊……”
“怎么可能……”何跃身子朝后一撤,靠在了门框之上,酒精的刺激加上精神的冲击,让他险些跌倒。
何跃的脑子里已经是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周围的噪杂之声不绝于耳,令他极为厌烦。
“少爷,没事吧……”男子上前就要去扶,何跃一把将其推开:“滚开……”反手推开房门。
推门的声音过大,与其说是推开的,倒不如说是直接撞开的。
屋里的音乐戛然而止,孙思成、何欢还有韩继业皆是朝他这边看过来。
“滚,都滚出去……”何跃上前,抓起酒杯直接摔倒了地上,那群歌姬舞女急忙跑了出去,不知道这位何公子发了什么疯。
何跃一把按住桌子,上面的酒菜弹起,足以见证其心中的怒火。
“怎么回事?如此失态?”何欢喝道。
“大哥,王若烟……王若烟……”何跃气的竟险些说不出话来。
“何老二,到底是怎么回事?”韩继业站起身来大声喝道。
“王若烟,赢了,今夜过后便是王家主事之人……杨家,杨家拿的黄锦还记得吗?那是王若烟研究出来的,是残次品,这次拿了王家的把柄,现在王若烟从杨家拿房产就有十六处,杭州还有四个店铺,两百万两白银……王家,王家现在已经是杭州,不,是浙南第一的丝绸商了……我们……压错宝拉……”
何跃一股脑的将方才听到的信息说了出来,虽然组织语言极其混乱,但是好歹将信息也都说全了,另外三人也算是听明白了个大概。
“怎么会呢?杨家不是已经交货了吗这个时候?”韩继业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看着酒桌上的山珍海味,竟有些作呕。
“都是假的,杨家有事,怎么会说出来……大哥,怎么办啊……”何跃双目通红,看着何欢道。
“怎么办……快回家……”何欢说着,一脚踹开门,带着何跃朝着楼下飞奔而去。
韩继业与孙程思良久方才反应过来,急忙出了门,朝着各家而去。
王家落难的这些日子里,他们从未想到过王若烟能够翻盘,更没有想过杨家会落败,他们一直都在挤压王家的生意,不仅仅局限于大房,而是整个王家,在杨家的默许之下,他们几乎将王家三分之一的家业占为己有,现在王家定然会反击,至于反击的力度如何,那就要看他们的表现了。
现在消息传出来,家族之中第一时间会商量对策,杭州的商界吗,怕是要变天了。
王若烟与推着父亲轮椅的掌柜走了出来,当王若烟站在门口看到前面的江宁的时候,心忽然间的颤动。
远处的那个男子,帮她度过了最艰难的时刻,完成了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在很长一段时间内,他受尽了冷漠与嘲讽,与徐宁两人去秦岭,九死一生,为的是王家吗?也只有她心知肚明,完成之后,将所有的一切又都交还给了她,无欲无求一般,商场之上运筹帷幄,将杨家拉下水,王家一跃取代了杨家的位置,文坛之中更是成为了杭州第一大才子,春江花月夜传唱江南。
她的心砰砰的颤动,双手冰冷,即便是方才的那种围追堵截,她也未曾有这般的慌乱,她曾说过,若是能够度过此次难关,便要将自己彻彻底底的交给江宁,当时并未想到会打这么一个翻身仗。
“父亲,身体可好些了?”江宁自然要走上去,与王公庸行礼问道。
王公庸此刻自是满面红光:“虽不知你二人如何运作,有你在若烟身边,老夫也就放心了,呵呵,以后,当真可以颐养天年了,哈哈……”
“我可什么都没做,出山一个月还弄得鸡飞狗跳,若不是若烟,怕我早就被吐沫星子淹死了。”江宁打趣道。
王公庸笑着摸了摸胡子:“在我面前你也不用隐藏什么,若烟都已经告诉我了,这都是你的主意,呵呵,好啊,好啊,老夫今天要喝两杯,哈哈哈……诶,你七叔呢?”
“奥,七叔说是去看花灯了……”
“看什么花灯,走,推我去找他,好久没有这般畅快了,哈哈……”
“父亲你可少喝一点,身体才刚好……”王若烟在身后急忙提醒道。
“放心吧,我看父亲倒是没有什么大碍……”
自然,在这个夜里,王若烟的姨娘和母亲,也都各有各的心思,这一夜,在整个杭州热闹喧嚣的灯火之下,不知有多少人在奔走忙碌……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三章 事情的发酵
第二日,王若烟一大早就开始忙碌生意上的事情,江宁没有帮忙,自也不会添乱,月牙百忙之中也没有忘记给江宁做好早餐,等江宁吃完,收拾完毕才去帮王若烟的忙。
一晚上的时间,这种事情从商界传出来,是非常快的,即便当时的信息系统没有那么发达,但是从城南的茶馆传到城北的酒楼也不过用了不到两日的功夫,王若烟,一时间成为了商界的奇女子,巾帼不让须眉的典范,而与江宁这一杭州第一才子成为夫妻,自是珠联璧合,羡煞旁人。
“我就知道,江大哥不是这等闲人。”徐宁听到酒楼之中的交谈,将王若烟说的神乎其神,什么布局两年,其实秦岭一行,他早已经心知肚明,江宁看上去不谙世事,什么都不管,其实早已经是心有成竹。
柳思思微微一笑道:“我也知道不是等闲人,只是为何……”
柳思思想了想,旋即撇了撇嘴:“我瞎操什么心……”
徐宁呵呵一笑,端起后厨送过来的菜肴,朝着楼上而去,店里忙的时候,他也充当个伙计之类的,虽然柳思思说不用,但他干的却是挺开心。
“呵呵,你可听说了?”夏康站在玉带河岸的柳树之下,身后下棋的争论之声不绝于耳,但仍旧掩盖不住他的声音。
毕成安点了点头:“昨晚上发生的事情吧,听说了,这小子,还真有两把刷子,竟然连你我都瞒了这么久。”
“呵呵,后生可畏啊……”夏康呵呵笑道:“原本以为他会开口,你我随便一人便可以帮他渡过难关,没想到,还真让他做成了,明修栈道暗度陈仓,这一招瞒过了你我,也算不容易,想必知道的,也只有他的那位夫人了。”
“这孩子,有骨气,有心计,写得一手好诗,有把整个杭州的商界玩弄于股掌之间,这样的人才,实属罕见,可是又闲云野鹤一般,你可知他为何如此?”毕成安皱了皱眉头,饶是他想破了脑袋,也想不出江宁这般做的理由。
别说是他,夏康也摇头道:“就连他为何入赘也不知道,我倒知道他有个红颜知己,洛阳来的,名头也不小,但是他的身份着实有些尴尬。”
“罢了罢了,你我一把年纪,怎的在这里讨论起这些事情来,像个怨妇一般,走走走,下棋下棋……”毕成安摆了摆手,笑着朝着身后的棋摊走去。
事情传的很快,两日的功夫不到,整个杭州都知道了王若烟的手段,惊叹之余,也为杨家感到可惜,一手的好牌,竟被打的稀巴烂。
“姑爷,你可真厉害……”月牙跟在江宁身后,手中拎着点心和一些吃食,与江宁一同走在回家的路上。
王若烟忙了一天,估计要到天黑才能回去,她便寻了江宁,一同买了东西,而江宁关于此次皇商的事,王若烟也多多少少与月牙和杏儿提起了,月牙自是感慨万千,若是换了她,定然不可能把这秘密把守这么长的时间的。
江宁轻声嗯了一声,转身又道:“我厉害?我哪里厉害?你怎么知道我厉害?”
月牙从小跟在王若烟身边,对于男女之事也知道,江宁忽然间一本正经的这么说,月牙愣了一愣,才想到这些事情,旋即面色一红,低着头快步朝前走去,头也不回。
江宁呵呵一笑:“诶,说正经的,你害的哪门子羞啊……”
月牙回头,狠狠的瞥了江宁一眼:“姑爷……”气的跺了跺脚,又转过头去。
“好好好,我的错我的错,今儿给你露一手,烧个菜,这总行了吧……”江宁上前,一把接过月牙手中的菜,大摇大摆的朝前走去。
王若烟忙完生意,已经是两天后了,算上之前的两天,四天时间将这些东西全部接手过来,虽然有些吃力,但还是忙完了,今日天擦黑,合上最后一本账本,交代了事情,便独自朝着家中走去。
玉带河岸,王若烟看着河里欢声笑语的花船,岸边树下嬉戏打闹的孩童,听着此起彼伏的叫卖之声,心里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可下一刻,心又提了起来,她想起病榻之上对江宁所说的话,若是成了,她就要与江宁圆房了,商场之上她什么都不怕,唯独对于这件事情,每每想起,她都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江宁对她,从一开始的不闻不问,到后来的关心帮助,一年间却从未说过要圆房之类的话,更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相敬如宾,算得上是正人君子。
平日里她也会与其他姐妹交流一些女红之类,不少姐妹在她这个年纪也嫁为人妇,多少也会谈及闺房之事,大都是三妻四妾,婚前婚后的差别之类。到了她,只好敷衍了事,将话题岔开,后来就很少去了,一则是话不投机半句多,二则是手中的生意实在太忙。
江宁会如何对她?她又该如何对江宁?若是圆了房,二人还会像是现在这样吗?王若烟心中也打过退堂鼓,也想过逃避,可终究不是办法。
“呼……”王若烟摸了摸自己滚烫的脸颊,不知道是因为天气还是心情,定了定心,原地站了一会儿,终于是迈开脚步朝前走去。
她决定跟着心走了……
到了家中,却看见江宁从厨房中走了出来,手里端着一盘菜,满头大汗,急忙上前接了过来,怒嗔道:“都说君子远庖厨,本以为你是个君子,怎么竟做这些令人意想不到的事?月牙呢?杏儿呢?”
月牙和杏儿急忙从厨房中跑了出来,接过盘子,灰溜溜的朝着大厅而去。
江宁呵呵一笑:“什么君子远庖厨,我看那些靠手艺吃饭、凭本事挣钱的,远比这些沽名钓誉的君子强多了。”
王若烟哼了一声:“哼,就你有理,说也说不过你。”
江宁笑着与王若烟朝着大厅走去:“呵呵,没事,今儿打赌输了,尝尝我的手艺,特意做的清蒸鱼和叫花鸡,也不知道味道如何,你且品尝品尝,提提意见……”
“以后若是无事,打打下手还行,切不可再下厨了,否则别人见了还以为我欺压你呢,堂堂杭州第一才子,竟然做这些,不合适不合适……”王若烟摆了摆手,极力反对江宁下厨房。
江宁本想多说两句,又想想还是答应了,这个时代的烙印终究是属于这个时代的,就算他能够改变王若烟的一些思维,但根深蒂固的东西却是无法动摇的,就像当时他与齐云梦讨论一夫多妻的社会现状一样,他无法决定别人的思维,更不能把自己的观点强行灌输给别人。
“要不……”
“要不什么?”江宁扭过头去,看着靠在凉亭上的王若烟,月光之下,显得格外的动人。
“没什么,早点休息吧……”王若烟看了江宁一眼,红着脸朝着前面的小楼跑去。
江宁挠了挠头,微微笑了笑:“女人……难搞哦……”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四章 小郡主
王若烟一夜都没有熟睡,心中的焦虑更是不敢与其他人说,这几日忙着生意上的事情,表姐也只是照了一面,便随父亲匆匆离开,赶回锦州去了,这些话自是顾不上说的,半夜忽的下起了大雨,辗转反侧,等到睡着,天已经蒙蒙亮了。
江宁起了个大早,淋着小雨跑了步,照旧带了早点回来,路上遇见了王星河和王召,二人扫了江宁一眼,咬牙切齿一番,骂骂咧咧的走开了,江宁也不去理会,进了小院儿来,想起昨日王若烟不让他要“远庖厨”,招呼了月牙准备早饭。
吃了早饭,刘三的马车已经在门口等了,说是王爷府中秋节得了些上好的阳澄湖的大闸蟹,今日毕驸马也去品尝,特意叫上江宁,江宁一番受宠若惊之后,便乘车离开了。
王若烟坐在小楼里,看着窗外的雨,一时间看的出神,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月牙走进来,身上已经湿漉漉的,抱怨道:“小姐,刘掌柜的店铺又开始漏水了……三匹丝绸被水泡了,怕是不能再用了……”
王若烟皱了皱眉,起身道:“走,去看看……”
月牙一愣,这种事情一般小姐不会去的,比起现在的家业,这三匹丝绸的事情她也是抱怨一下而已,并没有什么别的意思,不由得吐了吐舌头,要是小姐因此责怪刘掌柜,那她这张嘴可真就惹了祸了。
“这是徽州的墨,怎么样?”夏康写完一幅字,将毛笔放在了砚台之上,得意的炫耀着四方砚。
毕成安微微点了点头:“这么大的四方砚,的确是少见,呵呵,老夏啊,有东西你还藏着掖着?今儿我要是不来,你还打算满我到什么时候?”
“爷爷爷爷,这就是徽州墨?”毕成安身后闪出一个小女孩儿,约莫十一二岁的年纪,忽闪着大眼睛,眼睛直勾勾的盯着书桌上的砚台。
“呦,小郡主什么时候来的?老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夏康说着,就要行礼。
小郡主却撅了噘嘴:“康爷爷这是做什么,论起来我才是晚辈,今儿不是说有大闸蟹?平日在府上也很少吃到,今儿跟着姑父来,也解解馋,嘻嘻……”
说话间,江宁到了门口,一只脚踏进来,抬眼却看见了一个老人要给一个十一二岁的小姑娘行礼,愣在原地,左脚愣是没有抬进来。
屋里面的三人也为之一愣,毕成安和夏康还好,倒是小郡主,一脸茫然的看着江宁。
“哦……我……这……你们……”江宁也是一时语塞,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场面异常尴尬。
毕成安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上前走了两步,将江宁拉了进来:“这是当今太后的小孙女,圣人的侄女儿,军武大将军的小女儿,平阳郡主夏思璐。”
江宁急忙拱手行礼道:“小民江宁,参见平阳郡主……”
“起来吧。”夏思璐道:“你才不是小民呢,你若是小民,也不敢就这么堂而皇之的进了王府,更不敢进书房。”
“郡主英明,小民是王爷的驸马大人的棋友,偶尔切磋棋艺罢了。”江宁不禁感慨眼前这小姑娘的聪明,站直了身子笑道。
“江宁?你就是写了《春江花月夜》的杭州第一才子江宁?”夏思璐上上下下打量起了江宁。
“自然是他。”毕成安笑道。
江宁却摆了摆手:“偷师罢了,算不得我写的,第一才子更是无从谈起,郡主莫要说了。”
夏康见这二人火药味十足,急忙道:“既然都已经认识过了,来来来,我这还有一个残局,赶紧给我解开解开……”
夏康拉着江宁就到了书房左侧,将江宁按在椅子上,茶台之上正摆着残局。
夏思璐嘟了嘟嘴,怎么看江宁都觉得不喜欢,索性直接跑出去玩了,毕成安摇头笑笑,朝着书房走去。
夏思璐刚走,夏康便长出了一口气,指着毕成安道:“郡主来,你也不说一声,我离开京城也有十年了,虽然与郡主有亲戚,但毕竟当时他只有两岁。”
毕成安道:“郡主来杭州,也是公主一时兴起,想她这个侄女儿了,特意写了信给太后,太后这才差人送来,正好过了八月十五,公主说什么也要留她在这里小住一段时间,这个年纪也到了该找一个好师傅的时候了,这事儿就落到了我的头上,今日紫川来,我才把她带来的,没想到这第一次见面,有些尴尬,哈哈……”
毕成安说着,哈哈大笑了起来,江宁却连忙摆手:“别,这小郡主聪明伶俐,我可当不了……”
当着江宁的面儿说这些,自然是打了江宁的主意,闲来无事,江宁自是不愿找这么个麻烦事儿。
“你先别着急,也没有说非要你当他的老师,呵呵,若实在没有好人选,紫川教她些实用的东西,点拨一二也可,否则回到太后那里,哭闹一番,不知道的还以为在我这里受了多大委屈。”毕成安笑道。
夏康也道:“给郡主当老师,这是天下才子求都求不来的,你可倒好,还嫌麻烦,哈哈哈……”
江宁也苦笑一声道:“二位也是知道的,人怕出名猪怕壮,就一个什么杭州第一才子,就让我苦不堪言了,在来个郡主的老师,怕是以后事儿更多,我求的就是个清闲,吃喝玩乐,胸无大志,二位就别为难我了……”
“哦,以后再说,以后再说……”夏康见江宁态度坚决,自也不能驳了毕驸马的面子,只能打岔打开,说起来别得事了。
“哼,谁要你当老师,真以为两首诗词就能够当我的老师了?想得美,年纪轻轻,胸无点墨,还真以为自己是大家之才?”书房门口的窗沿下,夏思璐气的跺了跺脚,撑开了伞,朝着大门走去。
“郡主,您这是……”
“滚开,去书院……”
她来到杭州还有一层目的,便是要与齐云梦这大夏朝第一奇女子结交,多学学,至于江宁是谁,现在看来,见不见也罢。
刘三看在眼中,心底却是暗自捏了把冷汗,一个是十年前的右相,当朝的王爷,一个是富甲天下的驸马,两个人给郡主找个老师,竟然被江宁直接回绝了,就算是当朝的理学大家程曦也不敢这般无理啊,反观这两位大人,不怒反喜,不由得暗生感慨。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一三五章 野猫扒房子
夏思璐坐着马车,心中想着江宁是何等的目中无人,她贵为郡主,师从大儒,那江宁竟然连她会些什么都没有问,便一口回绝了驸马爷爷的要求,当真是以为自己肚子里那点墨水真就举世无双了,若是真有真才实学,又怎么会屈居在此?朝堂之上定有一席之位。
细雨滴滴答答的落在了马车棚顶之上,与夏思璐此刻的心情倒是有些相似,在这种情绪笼罩之下,很快便到了书院。
夏思璐还未下车,聂文兴已经站在了书院门口等候,见夏思璐下车走来,急忙撑伞上前接住:“不知郡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在下立人书院聂文兴,不知小郡主此来是巡游还是……”
夏思璐停下脚步,心中懊恼,竟因为江宁之事让她忘了行礼,这聂文兴也是饱学之士,能够成为立人书院的教习,肚中也是有学问的,拂袖行礼道:“晚辈夏思璐,既进了学院,便不是什么郡主了,只是一名学生罢了,先生不必行此大礼,此来是想见一见齐院长,本应提前知会齐院长的,只是发生了些变故,故而来的唐突了,也不知齐院长在不在,若是不在或者不便,思璐改日再来叨扰……”
说完抬起头看着身边有些发愣的聂文兴,聂文兴急忙道:“在的在的,小郡主随我来。”旋即招呼身边学子前去通传。
绕过假山,却见齐云梦已然撑了油纸伞,一副与世无争,不食人间烟火的姿态站在楼前,见夏思璐出现,款步上前:“郡主何时来的杭州?怎的也不知会我一声,想必是见外了。”
夏思璐方才的不悦一扫而空,挽住齐云梦的左手:“一别数年,姑姑没忘了我吧?”
齐云梦与陆羽彤为知己,夏思璐按照辈分,应该叫陆羽彤一声姑姑,对于齐云梦也就自然而然的喊了姑姑。
二人相视一笑,夏思璐又拱手对聂文兴道:“多谢聂教习引路,劳烦了。”
聂文兴笑道:“郡主如此年纪,便已有大家之风,实乃我朝幸事啊,文兴告辞……”说完,与齐云梦行礼,便转身离开了,越走心中越是感慨,十二三的年纪,竟能有如此谈吐,说话更是滴水不漏,饶是他,显得有些谄媚了。
二人上了楼,夏思璐逛了一圈儿,便坐在了窗边,凉风习习,与齐云梦说起话来:“自三年前离开,我也去长平公主府过几次,但不见姑姑你,去的也就少了,这次来,也是洛阳有些闷了,想出来散散心,正好驸马爷爷和公主奶奶也想我了,便来了,谁知道刚来,就遇见了一个不识好歹的家伙。”
夏思璐接着话茬,吐起苦水来。
齐云梦微微皱眉:“小郡主聪明伶俐,还能有人让你生气?这样的人可不好找啊……”
齐云梦从陆羽彤口中听说过不少这位小郡主的杰作,不是捉弄那些盛名的才子,就是打趣哪个将军家的公子,奈何她是郡主,如何的捉弄传到太后和官家耳中也不过是小孩子胡闹罢了,最多也就说道两句,关在太后宫中几日,便又被她跑了出来,长此以往,京城之中的众人见了这位郡主都绕着走。
虽说是淘气,但她也师从大儒,肚子里还是有些墨水的,说起话来有模有样,特别是这两年来,不再胡闹,反而是彬彬有礼,像极了才子之流,风评突转,就连太后都说这丫头长大了,否则也不敢放她一人来杭州居住。
夏思璐噘着嘴将方才在夏王爷府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说到最后,竟是忘了拿那方徽州砚给齐云梦,却让齐云梦哭笑不得。
“姑姑你说,这个江宁,是不是该打?”夏思璐生气道,说道此处,竟从凳子上起身,双手掐腰。
齐云梦捂着嘴呵呵笑道:“的确是该打,该打。”
“就是,下次见了他,一定要出个题考考他,让他知道我的厉害,姑姑你说出什么题才好呢?”夏思璐上前问道。
齐云梦没想到这小郡主刚来,就和江宁杠上了,这下的确是够他喝一壶的了,只是现在小郡主还不知道江宁的手段,若是当老师,恐怕齐云梦都自叹不如,正所谓不打不相识,说不定这还是一件好事。
房间之中传出一阵阵爽朗的笑声,淹没在这宁静的细雨之中。
江宁吃了午饭,尝了尝那上好的花雕,绵柔之中有一股辛辣之味,到了腹中一阵火辣,算得上是目前为数不多的高度烈酒了,二人又对江宁此次在商界大展拳脚的事情赞赏有加,言语之中无不为江宁不肯入仕倍感惋惜。
江宁只是谦虚,称王若烟才是顶梁柱,几杯酒下肚,也是微醺,出了门,小雨仍旧淅淅沥沥的下着,凉风习习,也不让刘三再送,自己撑了油伞,朝着家中走去,回去洗个热水澡,倒头睡上一觉,也是极好的。
远远的,江宁却看到王若烟小楼的房顶上,有一个人影,定睛一眼,那身材和衣服,便是王若烟一般无二了,两层高的小楼,王若烟在平台上搭了个竹梯子,小心翼翼的用手去揭开房顶的瓦砾,江宁自是百思不得其解,便小心翼翼的上楼,不知这丫头要搞什么鬼。
到了竹梯之下,却听得王若烟口中自言自语道:“这下房子漏水,应该是住不成了……只是……恩……是不是有点儿少?”
紧接着江宁又听到头上瓦砾稀里哗啦的声音,不断有瓦片从上面被王若烟直被王若烟扔下来。
“这应该就差不多了,还下着雨,到晚上应该是没法住了……”
王若烟拍了拍手,蹬着梯子要下来,江宁急忙朝着楼梯跑去,以免被王若烟发现,谁料这一跑,王若烟刚回头,却见到了江宁的身影出现在楼梯的拐角处,正要进来,心中一晃,脚下一滑,直接从竹梯上跌了下来。
江宁见势不妙,一个箭步上前,刚刚好用手接住了王若烟,旋即也重重的摔到了地上。
饶是他修行八荒六合内功心法也有一段时间了,若非如此,定没有这般快的速度接住王若烟。
“啊……”王若烟惊呼一声,等到睁开眼,湿漉漉的身子下面还压着江宁的双臂,急忙起身,拉着江宁问道:“相公……你……你怎么在这……”
江宁被她拉起来,看着面红耳赤的王若烟,自是不能戳破这丫头的小心思,拍了拍袖子笑道:“我在楼下看到你在房上,天又下着雨,怕你淋着,便上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谁料你还真就摔了下来,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从上面摔下来,又得个几天休养。”
王若烟红着脸,低声道:“那……那相公听到了什么?或者是……看到了什么?”
江宁嘿嘿一笑:“没听到什么啊?倒是回来的时候见到一只小野猫……”
“对……”王若烟急忙接口,看着江宁生气道:“就是那只野猫,把房顶给扒了……你看……”
江宁登上梯子,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凉气:“乖乖,这野猫,也着实有些厉害了吧……”
在房顶的另一侧,一个一米见方的大洞出现在眼前,王若烟的房间,已经尽数被淋湿了,泥水瓦砾满屋都是……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35章 飞来横祸
接下来王若烟和江宁站在院子里,月牙和杏儿带了家丁开始“抢救”小姐房中的东西,无论是古玩书籍还是桌椅家具,或多或少的都殃及池鱼,小院儿中放了一地,雨已然是停了。
看着院子中的东西,还有一些都被月牙和杏儿搬到了江宁的房中,二人的房间没有受到牵连,但王若烟的卧室已经不能再居住了。
一直收拾到了傍晚,确定今日是无法弄完了,江宁才叫月牙和杏儿去买了些吃食,家丁将东西先行归纳到了一楼的大厅之中,方才离开。
“小姐,我再去看看还有什么,先搬到我和杏儿房中吧,夜里过了风,明日怕就找不到了。”月牙看着坐在一堆杂物中间的王若烟和江宁,忽然间笑道。
“恩?还有什么?”
还未等王若烟问起,月牙一把拉起疲惫不堪的杏儿一边朝着门口跑去,一边应道:“有的,有的,我记得还有些账目……”
杏儿皱眉气呼呼道:“你慢点儿……慢点儿……”
二人的脚步踏过院子,消失在耳边,气氛有些尴尬,王若烟身上仍旧湿漉漉的,不自觉打了个喷嚏。
江宁起身:“去洗个热水澡吧,下午淋了雨,晚上着了凉染了风寒又该受罪了。”
“可相公……这……”王若烟看着满屋的狼藉,缓缓起身。
“暂时就这样吧,今晚你先睡楼上吧,我上去收拾一下。”江宁微微笑了笑,王若烟的耳根骤然间发红,心中怦然跳动个不停。
“哦……”王若烟转身便朝着院中走去。
此刻气氛有些异常,江宁径直的上楼去收拾房子,王若烟出了门去厨房一边的浴室,月牙和杏儿饭前便已经稍好了热水,放在了澡桶之中,虽然说是下了一日一夜的雨,但天气还是有些闷热的,吃了饭去洗澡,水温倒是刚刚好。
江宁对于王若烟的尴尬,自是心知肚明的,他自然也记得当日王若烟在病榻之上说的话,结合今日王若烟的所作所为,便是少女怀春,拉不下面子的事情了,而作为男人,他多少还是有些心动的,至少经过这一年的生活,他与王若烟所经历的这些,比之他之前的人生虽然不值一提,但却是最普通的,最真诚的一段时光。
楼上的卧室不是很大,但应有尽有。
江宁将书桌上的书稍微整理了一下,掌了灯,到了床前,准备换一床新的被褥。
“啊……”
猛地听到楼下王若烟的尖叫之声,紧接着就是房门破裂的喀嚓声,江宁心中一沉,转身朝着门外奔去,顺着楼梯直接奔袭到了院中。
“啊……救命……”王若烟喊出这一声之后,被那黑影一掌拍晕,扛在肩上,翻身从墙头越过。
地上木门已成碎屑,可见此人力道之大,并非寻常之人,月牙和杏儿闻言,刚刚跑到二楼的平台上,刚好看见那黑一人背着王若烟翻墙而出,惊得大叫一声。
江宁眉头一皱,对着二人喝道:“去柳记,找徐宁。”一个箭步冲出了小院儿,眼前那黑衣人顺着小巷,朝前狂奔而去,速度极快。
江宁大喝一声,体内一股气息从小腹之处迸发而出,脚下的速度赫然提升到了一个他从未感受过的高度,只觉得两袖生风,一步跑出去竟跨出了三五米远的距离,眨眼之间便出了小巷,与那黑衣人的距离也明显缩短。
那黑衣人听闻这一声爆喝,回头一眼,瞳孔猛地一缩,脚下速度更快,又将这距离拉开。
“放下人,我饶你不死,否则,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江宁爆喝道,不过三息,便追到了黑衣人身后。
这黑衣人哪里知道,身后这文弱书生修行的是程锦云的八荒六合心法,程锦云的师傅,乃是当世大家,传授的自然是一等一的心法武艺,江宁修行也有大半年之久了,再加之一年雷打不动的锻炼,身体素质远非眼前所见到的样子。
但那黑衣人仍旧不为所动,咬紧牙关,左突右闪,仗着身法敏捷,与江宁玩起了捉迷藏的游戏,可这里是杭州城,江宁在这里生活了一年,大街小巷早已经转遍了,实验室的墙上还挂着他手绘的杭州舆图。
就在江宁几近要抓住黑衣人肩膀之时,那黑衣人猛地转身,双手抱住王若烟的身子,使其形成了一把武器,朝着江宁横扫过去。
江宁脚下急停,堪堪躲过这横扫,那黑衣人顺势将王若烟放到了身后的墙根,原来这是一死胡同。
“他娘的,你怎么会武功?”黑衣人破口大骂,右手从腰上拔出佩刀,银光闪闪。
方才二人一直都在胡同之中追逐,虽未到深夜,但已经追到了城西的“棚户区”,遇到这种夜行衣之人,一般人躲都躲不及,谁还会去招惹?
黑衣人心中不悦,甚至可以说是愤怒,在他看来,江宁是一个文弱书生,是一个他伸手就能捏死的蚂蚁,他得到的消息也的确是如此的,但江宁的表现,却让他大吃一惊。
手中的刀寒光一闪,朝着江宁砍去,带着破风之声,颇有气势。
江宁见状,急忙躲闪,侧身而过,刀光顺着眼前三尺之处而过,下一刻,刀锋却是一横,从下三路横劈过去,江宁右手猛的一抬,双脚离地,竟觉得身轻如燕,一个空翻,到了黑衣人身后,手中火铳顶在了黑衣人腰间。
“砰……”
二人之间形成了一个肉眼可及的拳头大小的火球,伴随着一声惨叫,黑衣人直接扑倒在地,寒刀落在地上,双手捂着腰,一股股粘稠的血肉沾满了双手。
“你……你……火器……你究竟是何人……”那黑衣人声音颤抖,这一枪直接将腰椎打断,他趴在地上,动弹不得分毫。
江宁捡起地上的寒刀,朝着地上猛地一挥,寒刀闪过,不偏不倚,插在了黑衣人脸前,一条鲜血从面颊之上缓缓渗出。
接着一脚踩在了黑衣人腰间,森森白骨已然是露了出来:“说,是谁?我只问这一遍……”
“啊……”
黑衣人撕心裂肺的惨叫,却骂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想得美……”江宁捡起地上的一个木牌,明显是挂在腰间的,在黑衣人眼前晃了晃:“吕?你以为你不说,我就找不到吗?”
黑衣人双目一闭,却是摇头道:“他娘的,要杀就杀,哪儿那么多鸟粪话……”
“当真要找死……”江宁提起寒刀,刀口对着黑衣人裆下……
“你……你……你敢杀我,定灭你全家……”
“哦?那我倒要好好看看……”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36章 擒住
黑夜之中,三个人影同样穿着夜行衣,看着脚下被火枪打断腰椎,寒刀插在后背,流血而死的同伴,面面相觑,半晌才回过神来。
他们经历过的生死不少,但是眼前的现状还是让他们有些惊讶,火器是军队才有的,是遇到了军队上的人被截胡了?还是出了什么意外?
“他娘的,王家难道还藏了高手不成?”终于有人忍不住开口说道。
右侧男子皱眉道:“现在猪也跑了,禾常是谁杀的也不知道,这他娘的……”
“这次是碰到硬茬子了,柯云,你说该怎么办?”站在中间的男子开口问道,声音有些沙哑,很明显这个情况他也曾为想过。
左侧的有些矮小的男子沉默片刻道:“猪跑了,能跑去哪儿?能跑出杭州城不成?我们再回去,守株待兔,只是可惜了我兄弟。”
“如此也好,你先回去告知孔大哥,就说封城了有些棘手,明日才能赶回去。”男子点了点头:“我和柯云再走一趟,他娘的,定要杀几个人,不能让我兄弟白白上路。”
三人说完,便抬起禾常的尸体,绕过胡同,到了一处住宅之内。
圆月高挂,整个王家却是灯火通明。
“找到没有?”王公庸坐在大厅的轮椅之上,左边一妻一妾悄悄的抹着眼泪,即便是之前与王若烟有再大的隔阂,可是现在整个王家大部分都已经到了王若烟的手上,若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二房和三房联起手来,哪里还有她们的事儿?此刻最为担心王若烟安危的说是她二人倒也不为过了。
“还没有……”家丁从门外跑进来,说完又急急忙忙的跑出去了。
大街之上已经较为冷清了,摊贩收了小摊儿开始往家走,还要准备明日生意的食材,一群身穿灰色衣服的家丁在街上来回奔走,打听着王若烟和江宁的消息。
“看来还没有回来,王家大张旗鼓的找人,说不定已经报了官,我们这……”
柯云皱了皱眉:“他娘的,禾常手脚太不干净了,竟然惊动了王家的人,不好弄了啊……”
身边这人正是柯云一同前来捡漏的赵坤,见王家灯火通明,显然已经有了防备,趴在墙头听了一会儿,才知道王若烟和江宁现在下落不明,并没有回到府上。
既然如此,就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被道上截胡了,杀了禾常,抢了货,另外一种就是被人救走了,躲了起来,避避风头。
无论是哪一种,都注定他们今晚是不可能抓到王若烟了,也怪他们轻敌,王家上下护院虽是些壮年,但都是些三脚猫的功夫,禾常出手,自然不在话下,就算是被围了,也能轻易脱身,再加上王若烟的小院儿临街,抢了人也好出来,事实证明就是如此,但是没想到会有尾巴。
二人下了高墙,顺着墙根朝着胡同跑去,重新回到了之前落脚的小院儿。
柯云与赵坤本想直接出城,但方才走的匆忙,禾常还没有埋,若是官府追查到了,也是徒生事端,这才折返回来,就地在院中挖了坑。
“别动……”
柯云脖颈一凉,眼前寒光一闪,心中暗叫不好,刚要动作,一把钢刀已然是架在了他的脖子上,饶是夏日夜晚,那寒气逼的他浑身一颤。
“再动,他就得死……”
这句话,是说给同样在挖坑的赵坤说的。
赵坤自然不敢动,因为他看的很清楚,柯云脖子上的刀,此人在这里等候,这个人丁然就是杀了禾常的人,功夫自然是有的,很有可能还在二人之上,因为他们并未察觉到这人的出现,至少这人的内功是很厉害的,而在这句话说出的时候,赵坤腰间也被一物顶住,顿时想起了禾常腰间的模样,是火器。
“王家得罪了谁?劳烦几位亲自走一趟?”江宁左手持枪,右手握刀,冷声道。
赵坤与柯云对视一眼,牙口一笑,猛地转过身来,赵坤单手朝着江宁面部一拳轰去,柯云腰间一转,双腿朝着下三路攻来。
二人也是有功夫在身,虽然被人挟持,但二人一同发难,或许还有一线生机,若是再等下去,定然都跑不了,这也是二人经过战斗之后形成的默契,这人敢一人前来,若非功夫了得就是有所依仗,定然不会是官府的人,否则等待他们的就不是一把刀和一把火枪了。
江宁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二人会在同时突然发难,但江宁也极为冷静,身形后撤的一瞬,火枪直接爆射而出,他知道用刀,他估计是杀不了柯云的,只有用火枪击杀一人,他才有机会反杀。
本来他已经占尽了先机,若是面对的是寻常之人,此刻定然不会动弹分毫,可江宁终究还是小看了眼前的二人。
“啊……”赵坤一声惨叫,双拳还未触碰到江宁,腰间已然血肉模糊,血肉混着肠子直接流淌了出来,肚子上出现一个血洞,鲜血狂涌而出,头如捣蒜,直接栽倒在地上猛烈的抽搐起来。柯云即便是经历过杀阵,但都是刀光剑戟的杀戮,何曾见过这等的惨状?况且就在他身边,一股浓稠的血腥之气扑鼻而来,血光溅起,腰间的刀上尽是鲜血。
也正是这忽然升腾而起的火光和尽在咫尺的爆炸声,让柯云乱了方寸,江宁直接后撤三步,火枪枪口直接对准了柯云,柯云双脚一动,停在了距离江宁膝盖方寸之间。
“你可以试一试……”江宁手指已然放到了扳机之上。
柯云自不敢冒险,方才的爆炸声震得他耳朵生疼,现在还嗡嗡作响,他不知道眼前这一把火器到底还能不能射出弹丸来,按照常理,这火器都是单发的,发射完一次之后,就要重新装填弹丸才行,但他不敢赌,因为江宁没有动,没有动,定然是有所依仗的,就像方才很果断的开枪,反应上已经比他二人还要快。
“娘的……你到底是谁,竟然能发现我们在这?”柯云百思不得其解,一夜之间,四人已经死了两个,自始至终他都没有发现是如何被发现的。
江宁冷笑一声:“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已经在我手上了。”
柯云身后闪过一道身影,下一刻直觉的脑袋轰的一声,昏死过去了。
等到醒来,却在屋内,被结结实实的捆在了柱子上,江宁身后,站着一名男子,身穿灰衣,手中拿着一把长枪,目光坚毅,手上的老茧在灯光下清晰可见,一看便是用枪的行家。
柯云晃了晃脑袋,终于算是清醒了一些,方才那么大的动静,为何没有惊动官府?这是院子的内屋,床上还放着他一些衣物,莫非眼前这两位是官府的人?不可能啊。柯云旋即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江宁就站在柯云一丈之外,从跳跃的火苗中能够清晰的看到江宁脸上的愤怒。
方才的火枪声音很大,特别是在这午夜时分,索性也是在这午夜时分,事不关己,有的甚至以为是在做梦,自从难民冲城之后,这种找事儿的人,也就少了许多。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37章 我会放了你
江宁最担心的官府的事情并没有出现,一刻钟的时间,江宁都在等官府的人马前来过问此事,徐宁也躲到了暗处,他在脑海之中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找那些人做证人,只要官府的人到了,徐宁挨个去通知,过不了今夜便能够出来。
可这种事情并没有发生,对于江宁而言无疑是一件好事,但对于整个杭州而言,却并不是,这不仅仅意味着杭州的内部防御形同虚设,也说明了众人害怕招惹事端,这才是最为可怕的。
江宁回过神来,看着晃了晃脑袋的柯云,冷声道:“我想知道什么,你应该知道,最好说出来,否则……”
“呸……否则?否则什么?你能把老子怎么样?你敢动老子一根汗毛试试……”
柯云的话还没有说完,只见江宁一个箭步上前,他的左腿之上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一柄尖刀刺穿大腿,没错,是刺穿,虽然他看不到,但是能够感觉到,尖刀突出了两次,大腿是刺穿……
“啊……”柯云头上青筋暴起,双手被捆在柱子上猛烈的晃动:“我日你姥姥……”
江宁面色阴冷,用一种极为压迫的声音喝道:“叫,大声叫出来,再不叫,以后连叫的机会都没有了,火枪爆炸都没人来,你吼两声还以为能招来谁?你的同伙?呵呵,我火枪多的是,尽管招呼。”
江宁话锋一转,右手的尖刀在柯云大腿上猛地一转,与骨头碰撞发出磕磕巴巴的声音,传入耳中,令人胆战心惊。
剧烈的疼痛让柯云几乎无法忍受,这比杀了他还要命。
他清楚地知道,按照这种程度,他和有可能下一刻就一命呜呼了,眼前这个少年展示出来的老成,超出了他的想象,甚至不是他这个年纪应该有的,阴狠毒辣,比孔家兄弟有过之而无不及,饶是那些帮派首领,也要扫听清楚才会动手,但这人没有,要么无所谓,要么就是实力太过强劲,不在乎,无论是哪一种,都不是他希望看到的。
“娘的……”柯云嘴唇干裂,如同久旱的土地,浑身湿透,血水顺着大腿哗哗流下,冒着血泡,散发出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是孔帮主,孔帮主……啊……”
“噗……”江宁抽了匕首,徐宁上前抓起一把金疮药按在上面,决裂的疼痛让柯云几近昏厥过去。
“孔帮主?”江宁转过身去,回头扫了一眼柯云
“是,是……”柯云微微点了点头,金疮药的止血效果很好,徐宁下手又准,不过一会儿,柯云面色已然好转一些,连连应道。
“莫非是白虎山孔明、孔亮两位当家?”徐宁面色微变,厉声问道。
柯云又点头道:“是,是两位当家……好汉,好汉饶命啊……只要放小的一条性命,再不敢踏进杭州城半步……”
江宁心中微动,孔明孔亮可是山东水泊梁山一百零八将之中的地猖星与地狂星,乃是孔家庄孔老太公之后,曾经收留过宋臣江,现在还在白虎山,证明了宋臣江还没有开始排座次,只是这二人早晚是要上梁山的,现在怕时机还没有到,宋臣江在梁山已然成了气候,这一点从他在王府听到的消息便足以证明了。
这白虎山孔家两位兄弟与梁山粘上瓜葛,自然是有恃无恐,杭州与山东虽然有一段距离,但并不是太远,中间只隔了浙南府和江苏府的六州之地,江宁想到此处,心中颇有些不安。
“王家如何得罪了白虎山?竟然惹的白虎山两位当家兴师动众要绑票?”江宁问道。
柯云有气无力道:“是……有人,有人与两位当家的交好,说是此次栽了大跟头,点了名要江宁的人头,再不济也要将王若烟掳回来,逼江宁去白虎山赎人。”
“哦?你可知道我是谁?”江宁微微笑了笑,身形上前,站在了与柯云只有咫尺的地方。
至始至终,柯云这是第一次如此清晰的看到江宁的脸庞,棱角分明,但却透着书生之气,看似弱不禁风,但一举一动却又遒劲刚毅,这张面庞缓缓与那画像重合起来,心中大惊,不禁打了个寒颤:“你,你是……你是……”
江宁轻轻嘘了一声:“是我,所以我想知道,究竟是谁点名要我的人头,被人惦记,怕是日后睡觉都睡不安稳了。”
柯云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眼前这人竟然就是王家赘婿,在那人口中手无缚鸡之力的江宁,之前若是江宁就站在他的面前,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个少年竟然能够熟练的使用火器,更有不俗的功夫在身上。
柯云忽的笑着摇了摇头,想他也是在刀尖上舔血的,虽然在白虎山坐不上交椅,但也算是有些本事的,现在落得如此下场,说与不说怕都是要交代在这儿了,想到此处,却也只能无奈的摇头苦笑。
“要说就说,笑个甚?”徐宁厉声喝道:“要我说,干脆卸一条腿再说,官府早已经打点过了,不会来的,即便是来,将这贼人交出去,也能去王家领一笔赏金,也是划算得很。”
“我不会杀你,或许你说了之后,我会放了你。”江宁却摇了摇头道。
“放了我?当我是三岁小孩儿?”柯云啐了一口,恶狠狠道。
江宁说完,朝着柯云笑了笑,四目相对,一股冰凉之意瞬间涌遍了柯云的心底,毛骨悚然,他感觉,那眼神,简直就是一把刀子……
“大哥……”徐宁哑然失色,端是不知道江宁葫芦里买的是什么药。
江宁上前,用手中的匕首将捆着柯云的绳索,柯云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咬牙切齿的看着江宁,却也如徐宁一般不敢相信江宁当真就会放了他。
“你有什么阴谋……放了我,我定杀你全家,为我兄弟报仇……”柯云喝道。
江宁起身,扫了一眼靠在柱子上的柯云,对徐宁道:“把他送回白虎山,一定要活着送回去,你若是能活下去,算是你的本事,若是你被你家当家的千刀万剐了,也是你自己咎由自取,路在你脚下,你自己选就是,我在这里等,鸡鸣之后,我会帮你做决定。”
说完,江宁坐到了一边的椅子上,双目一闭,似睡非睡。
耳边尽是柯云的咒骂之声,徐宁偶尔也还上两句,后来便也不管了,好像江宁对于这个要绑票的人,并不是很上心。
鸡鸣之后,江宁与徐宁径直离开了院子,朝着徐宁的院子而去。
王若烟正是被江宁安顿在了徐宁家中,徐宁家中只有年迈的老母亲,自是无妨,到了家中,王若烟还未清醒,江宁只好让徐宁给王家报了信,说王若烟已经找到,无需再惊扰官府,便在房中静待王若烟醒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38章 意外的洞房
要杀他的人,是王家的人,年纪约在二十左右,到底是谁?
王家的族人?即便是此次他帮助王若烟强压了他们一头,但要杀他,绑架王若烟对他们有什么好处?让王家再次陷入内乱?可能性不大……
王星河之辈?他们虽是纨绔子弟,说话行事毫无顾忌,但真要说起杀人甚至是与白虎山勾结,他们还没有这个胆量……
上次是杨家之人勾结了青山帮,要他的命,这次是王家的人要他的命,呵呵,他的命还真是值钱……
忽然,一个人影从他的脑海之中闪过……会不会是他?
“相公……”王若烟睁开双眼,头疼欲裂,正看到江宁坐在床边,惊魂未定的她一把抱住江宁的胳膊,心扑通通跳个不停。
江宁环抱住王若烟道:“没事了没事了,贼人已经被官府赶走了,怎么样,头还疼吗?”
那人动手,是砸了王若烟的后脑勺,一击砸晕了,江宁这才问道。
王若烟微微点了点头:“还有一些,相公我们这是在哪儿?是在家里吗?”
江宁摇了摇头:“在徐大哥这里,昨日正好撞见了徐大哥,徐大哥报了官,这才救下了你我,说起来,我们欠徐大哥这个人情可不小呢。”
王若烟在江宁的搀扶下坐了起来,她只记得昨日要洗澡,刚一进浴房,便冲出来一个黑衣人,后面便什么都不知道了,急忙看了看衣衫,还好还好,比起性命,她更在乎的倒是自己的身子。
“能不能走?月牙她们担心坏了,我们还是赶紧回去吧……”江宁问道,毕竟已经出来了一整夜,虽说是报了平安,但多少还是有些担心的,再加上月牙和杏儿并未见过这种杀人掳掠的阵仗,多少还是吓到了。
王若烟良久才定下心神,下了床来,紧紧攥着江宁的手出了院子,二人此刻倒也没有多想,没有那些男女之间的心思,只是单纯的要带着王若烟回到王家才最为稳妥。
等到了王家,除了家中两位叔叔派人专程看望了一二,家主也派人来问候,这样的礼遇对于王若烟来说的确是有些高了,但王若烟现在的地位,也是配得上这样的待遇的,月牙和杏儿陪着王若烟洗了个热水澡,终于是睡下了,劫后余生自是庆幸的,可以后的安全问题也提上了日程,为此,老太爷晚上直接派了一个贴身护卫来到了小院儿。
江宁一见便知道这是一个练家子,浑身的肌肉紧实,身后背着两根短棍,短棍的两头用生铁包了,隐隐有倒刺闪现,想来功夫也是不弱的,再遇到上次的事情,护住王若烟等到援兵还是足够的。
江宁与之打了个照面,便径直朝着楼上走去了,房屋还没有修好,又经过了这件事,这两日此事算是不可能有丝毫进展了,杏儿与月牙见了江宁,忙碌了一天的二人终于是得以喘口气了,至于后面房间是扩建还是另外迁到别处,王若烟和江宁还没有合计,也就自此按下了。
江宁坐到了床边,灯光之下,看着王若烟红润的面容,心中却是有些感慨,现在只知道敌人就在暗处,却不知道究竟是谁,若万一当真是掌柜,事情的发展可就真的出乎他的意料了,因为那人知道的实在太多,多到足够动到王家的筋骨,或者说颠覆整个王家。
一双玉手在此刻神不知鬼不觉的绕过了江宁的长衫,轻轻的放在了江宁小腹之上,一股冰凉之感瞬间传遍江宁的全身,江宁一愣,小腹之中一股无名之火被勾了起来,双手按在玉手之上笑道:“怎么?不舒服了?”
王若烟娇嗔一声,起身从身后抱住了江宁,本就只是穿了睡衣,曲线玲珑之间,与江宁紧紧贴在一起,娇声道:“相公……不是说……只要能过了这一关我们就……”
“就什么?”江宁自是明白了王若烟的心思,故意挑逗道。
王若烟心中火气喷张,偏偏又手脚冰凉,一只小鹿在胸口疯狂跳动,面颊烧的烫手,这个动作已然是她最为大胆的动作了,却引来了江宁这般的调戏,虽说夫妻之间这般打情骂俏也算是闺阁趣事,但王若烟毕竟是第一次,听过和自己亲自动手,本就是两回事儿,被江宁这般一说,羞的更是无地自容,娇嗔一声相公,身子扭了扭。
江宁就算是经过无数风月,可对王若烟这样的有血有肉有真感情的女子,还真是第一次,哪里还能忍得了,反身将王若烟抱在怀中,顺势躺到了床上,床边还尽是从王若烟闺房之中搬来的书籍,这情境倒是极为滑稽。
“相公……灯……”王若烟双手捂了眼,不敢去看江宁,可又偏偏露出点儿光来看江宁,一副欲罢换休之状。
江宁立身吹灭了灯,朝着王若烟红唇之上而去。
王若烟从不知道原来是这样一种滋味,在痛苦的边缘不断的挣扎,忽然间就像是遇到了甘泉一般,涓涓细流缓缓的滋润着她燥热的身子和精神,像是喝醉了酒那般摇摇欲坠,又像是在九霄之上感受春暖花开,洋洋洒洒之间,竟找不到一个词或者任何一个句子能够描绘这种感受。
“相公……”
这大概是王若烟能够说出的唯一的一个词,每一次语调都不同,时而婉转,时而停顿,飘飘欲仙之间,竟忘乎所以……
良久,二人仅仅的抱在一起,夜里的风将身上的汗慢慢的吹干。
王若烟把玩着江宁身上的肌肤,叹了口气道:“这一年多,为难相公了……”
江宁却在她额头之上轻轻的吻了一口:“说什么,你是我的妻子,哪里又有什么为难的?倒是你,以后切莫这般逞强了,生意上的事情我不懂,但也知道月满则盈的道理。”
“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相公休要谦虚了。”王若烟呵呵一笑:“往后自会低调一段时间,希望官府早些抓到贼人,杭州才能太平。”
“希望吧……”江宁点了点头:“睡吧,明日还有事情呢……”
“恩……”
二人不知又说了些什么,王若烟才昏昏沉沉的睡去,半夜更是开始说起了梦话,也是昨夜收了惊吓所致,江宁虽没有熟睡,但也得休息片刻,看着怀中的王若烟,微微笑了笑。
他不曾想过昨夜刚经历了生死,今夜王若烟便把自己的身子给了他,更没想到二人会是在这么一种情况下圆了房,不过圆了房,便是真正的夫妻了,若是以前,江宁自会逍遥自在,但是现在,也要逐渐承担起一个丈夫的责任了,虽然不用人前人后的忙碌,但在暗地里帮助王若烟解决一些不必要的麻烦,还是很有必要的,当务之急便是要查出这人到底是谁,而这个重任,便要等那人自己露出马脚了……
第二日清晨,王若烟在羞愧之中捡起被她扔的一地的亵衣,又盯着熟睡的江宁看了好久,等到江宁刚一睁眼,又急忙装睡过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39章 白虎山
白虎山,并不算是崇山峻岭,至少与秦岭的青山或是东汤山而言算不上险峻,也不似秦岭那般的羊肠古道,反倒是一条大路直通山下的村落,炊烟袅袅,往南走不到三十里,便是杭州城。
柯云回来已经一日了,走的时候是四个人,除了一人先回来报信,剩下三个便只有他一人回来了。
“信上怎么说?”孔亮上前问道。
孔明将手中的书信递给了孔亮:“说是不可轻举妄动,江宁那杂碎还好生生的活着,让我们先等一等。”
孔亮接过书信,扫了一眼,一巴掌拍在身边的桌子上喝道:“等?等他娘,两个兄弟都折在他手中,就这么算了?日后手下这几百弟兄如何服众?”
“那毕竟是杭州城,不是什么小村庄,更不是什么小山头,我们说打就打了。”孔明转过身道。
在寻常的争斗中,死伤在所难免,二人自与师傅宋臣江分别之后,青州自然是待不下去了,便往东走到了白虎山,自立为王,这两年不断兼并周围的小山头,手下兄弟也从之前的十几人发展到了四五百人之多,现在方圆几十里便只有这白虎山一家独大了。
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功夫自是不俗,为人又颇有义气,在杭州城外也算是响当当的一号人物,年前的难民不少都在杭州城附近生活下来,这周围几十里大大小小的村落也有几十个,自少不得受白虎山欺压,奈何本就是外来逃难的,能够有一隅之地安身立命已经是不错了,大多时候也就自求多福了,好在白虎山将目标放在了北上几个州的商队之上,压力也就小了不少。
“诶……大少爷说的是,现在还不是轻举妄动的时候。”说话的是一直坐在山寨大厅一侧的一名男子,姓章名河,约莫三十岁的年纪,腰间挂着一把拂尘,人称玉拂尘章河。
章河本也是青州人士,为孔老太爷门下的幕僚,自幼熟读兵书,最喜项王之事,经常也挂在嘴边,宋臣江一行被困,便是他从中周旋,被收留进了孔府,事后又随着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在白虎山拉起了大旗,为二人出谋划策,两年间不断做大,又没有引起官府的足够重视,兄弟二人一直以先生称之,尊敬有加。
“先生,若是换做平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这不是平常,我白虎山的兄弟为兄弟报仇,反倒折了,对方若是一个高手也就罢了,还是一个文弱书生,你说,是你,你能咽得下这口气?”孔亮走到章河面前,不满道。
孔明也是这般想法,在孔亮说完后也同样看着章河,想知道章河的对策,就像孔亮说的,这件事情关乎白虎山的脸面,若是传出去,还不被江湖绿林笑掉大牙?人可以死,但是脸不能不要。
章河站起身,缓缓走到了大堂的门口,看着山寨里各行其是的兄弟,转过身来道:“这件事的问题,不在于要不要杀江宁,至少从柯云回来之后就不是了。”
“不是杀江宁,那是什么?”孔明也问道。
章河挑了挑眉:“以前是,以后也是,但现在不是。”
“现在当务之急是要知道,柯云到底还是不是我们的人。”章河在二人诧异的目光之中继续说道:“两位少爷还记得柯云前日回来,说的是什么?”
“说他中了官兵的伏击,受了伤,拼死才逃了回来,怎么?有什么不妥吗?”孔亮道。
孔明也附声道:“他还说,他三人准备再去蹲守,等到江宁落单,一击杀之,谁料到那江宁早有防备,报了官,官兵追捕之下,三人仓皇而逃,也只有他一个人跑了出来。”
章河微微笑了笑:“问题就出在这里。”
旋即朝厅里走了两步:“他的伤我看过,被尖刀直接洞穿大腿,这样的伤,他不可能跑回来,也跑不动,就算是能跑回来,可是他身上的衣服除了自己的血迹,并没有其他,我们都是经过生死的,一场拼杀,身受重伤,怎么可能只有一个人的血迹?”
说道这里,孔亮倒吸了一口凉气,抽出腰间的长刀怒道:“他娘的,被这狗东西骗了……”
章河即刻拦住了孔亮:“且慢,我倒有一计,无论他是否已经叛变,都能够帮我们完成这件事。”
“哎,真不知道先生你为何要帮他,横生枝节,我们现在不也挺好的吗?”孔亮却并没有很开心,反倒问道。
“这个两位少爷就不懂了,那人对于生意上是一把好手,梁山有朱富朱贵兄弟二人打点,田虎手下八大金刚,这才能不断壮大,兄弟们越来越多,我们对生意一窍不懂,打打杀杀还行,可也不能坐吃山空不是,若是有了他,我们大可不必过刀尖上舔血的日子,到时候二位少爷就知道了。”章河解释道。
孔明摆了摆手:“先生说是就是了,先不提他,等这件事情解决了,他不就来了?到时候要没有先生说的这般,杀了也不迟,为今之计是要先解决了江宁那个杂碎,咱们白虎山的脸面,可不能丢在一个赘婿手里。”
“二位少爷,咱们只要如此如此……”
三人围在一起,却见孔明孔亮二人眸中闪光,不在话下。
却说柯云,躺在山寨一间单独的房内,右腿的伤有所好转,那金疮药的药效当真是厉害,但毕竟伤的太重,暂时还无法单独下床。
“柯大哥,听说你受伤了?怎么样?”
“咱们找当家的去,柯大哥不能白白受伤,还有两个兄弟折在那里,我听说是遇到了官兵?咱们就杀进杭州城去,砍翻那些个鸟官,为兄弟报仇。”
“对,为兄弟报仇……”
几人进了房间便吵吵嚷嚷,只感觉是白虎山丢了脸面,两年来大小火并都是取胜,唯有这一次折了,还是最简单的杀一个书生,如何能忍下这口气?
“听柯大哥说……”
不知谁说了一句,屋内的五六个人方才住口,看着躺在床上,面色发白的柯云。
说完,柯云又道:“若是能够报仇,我柯云定要手刃那江宁杂碎,用他的血给祭奠二位兄弟,但经此事,那王家定然严加防范,想要再下手,就不容易了,除非……”
“除非什么?”
众人见柯云面露疑色,急忙追问道。
“哎,算了,此事还得两位当家和先生定夺,我们还是等候命令吧……”
“哎,柯大哥,你就说吧,兄弟们也很是着急,若有办法,兄弟们也要报仇,不能让柯大哥的血白流……”
“既如此,想要成功,若是有内应……”
“我知道,有内应……此事也是我偶然间听到了,还见过那人一次,好像叫什么……欧……欧凌云……”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0章 东窗事发
入夜,皓月如雪,天气已经开始转凉,可该热闹的地方仍旧是热闹非凡,青楼楚馆之内,尽是靡靡之音,酒香飘散开去,在门口随着风消失不见。
欧凌云从酒楼之中走了出来,却没有丝毫的醉意,面色沉凝,白虎山来人了,带来的消息也着实让他震惊。
“欧掌柜,老爷有请。”门口的一个男子见到了欧凌云,旋即从马车边跑了过去,去请欧凌云。
男子穿的是王家家丁的衣服,自是王家的人,欧凌云自认他的这些事情是不可能被人知道的,他行事隐秘,这些时间又刻意低调,自是不会出什么纰漏,今日出来喝酒,也是请了几位掌柜打掩护,所以王家人知道他在这里,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么晚了,老爷可说是什么事了?”欧凌云扫了那人一眼,又看了看一边已经备好的马车。
男子却道:“老爷只是让小的来接掌柜的,至于什么事情,小的真不知道,不过小的出来的时候,见小姐和姑爷也去了,听小姐说了一句什么店铺要重新安排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
王若烟刚刚接管家业没有多少时间,又出了这么一场子事儿,有所调整也在情理之中,想到此处,欧凌云便点了点头,上了马车。
男子驾车,朝着大路之上而去。
周围的喧闹之声逐渐消失,欧凌云忽感情况不对,急忙掀开车帘,却已经快到城门了。
“你是谁?你要带我去哪儿?放我下来……”欧凌云掀开帘子,一把抓住了男子的肩膀。
那男子冷声一声,一拳将欧凌云打翻了回去,躺在马车里:“说了老爷有请,再废话,我怕你见不到老爷。”
欧凌云恍悟,事情恐怕已经败露,从怀中掏出一个引信,从马车窗口射了出去,一道响箭划破夜空,在头顶一闪而过,驾车的男子皱了皱眉,加快了速度。
过了大概一刻钟,马车终于是停了下来。
“欧掌柜,下来吧。”随着一声兵器出鞘的鸣响,男子翻身下了马车,掀开帘子。
欧凌云虽然经历丰富,也知道这些江湖之事,但这般被人用刀逼着,还是头一次,但现在至少可以肯定的是,还没有到必死之地,否则直接杀了他岂不是更好?为何还会这般大费周章的将他绑到这里?
欧凌云下了车,面前是一处院落,院子的围墙很长,一直延伸到了黑夜之中,大门大开,站着两个举着火把的男子,院内也是灯火通明,是不是有吵闹之声传出来。
长出了一口气,欧凌云便在男子的押解之中进了院子。
院子足有一亩大小,院内众人有的赤裸上身,古铜色的肌肤在灯光闪烁之下散发出强大的荷尔蒙,有的在码货,将东西堆放在墙角一处,各行其事,帮派之下以合法经营为掩护,的确是安身立命的最好办法,三间瓦房坐落于正前方,两边两排二十间客房,也都掌了灯。
欧凌云被径直带到了右侧最靠后的一间房子,推门而入,屋内已经有了四个人,正是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的王公庸,身后站着兰心蕙质的王若烟,旁边一人身上背着两把唐刀,约莫四十岁的年纪,再有一人站在对面,双手背负而立,看着进来的欧凌云。
“怎么回事?老爷,如何要绑我过来?”欧凌云想要冲到王公庸面前,却被驾车之人直接拦住,按在了对面的座椅之上,用绳子捆了手脚。
王公庸抬起眼睛,看了一眼欧凌云,眼神之中尽是失望之色。
“我本以为你会坦白,没想到事到如今,你还在狡辩。”王公庸开口,声音有些许的沙哑,他一直将欧凌云当做自己的弟子,亲自传授生意上的事情,可现在却发现,最后出卖他的,正是欧凌云。
当他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并不敢相信,后来事情的发展,却让他不得不相信,直到今日,才坐实了此事,王公庸本以为今夜无果,才是最好的结果,当欧凌云被抓进来的那一刻,这唯一的一点期望也灰飞烟灭了,随之而来的是无尽的失望。
“狡辩?狡辩什么?老爷你在说什么啊,我啊,我是欧凌云啊,老爷。”欧凌云极力的挣扎,但肩膀上的手掌如同灌了铅一般沉重,压得他动弹不得。
王若烟看着欧凌云,叹了口气道:“欧大哥,绑架的事,到底是不是你所为?还有爹爹受伤的事情,还有黄锦的事情,是不是都与你有关?”
“小姐,今年这些事情虽然是多了些,但于我有何干系?没想到我欧凌云兢兢业业这么些年,竟然到头来被人栽赃陷害……江宁,一定是江宁干的……”欧凌云提到江宁,却是怒上心头:“一定是他,我不过与他有些许生意上的矛盾,就在他接管生意的一个月,我看不惯他做派,竭尽全力的帮其收拾,到头来却被他陷害,江宁呢,让江宁出来与我对峙……”
王若烟看着眼前的欧凌云,这还那是那个尽心尽力帮她的欧大哥?江宁的为人,她再清楚不过,欧凌云所言,却是让她也死了心。
王公庸摇了摇头,对身边人道:“汪帮主,你可看到了?”
身边的男子双臂环抱,微微笑了笑:“这般小人,即便有惊天地之才,也要杀了才行,否则就是蛀虫白蚁,早晚会把王家侵蚀一空的。”
这男子名叫汪通达,乃是城外四合帮的帮主,手下一百多兄弟以码头劳力为生,但生意主要还是帮助王家往外走货,与王公庸有二十年的交情,王若烟接手生意的时候,便与汪通达打过交道,得知与父亲的交情,更是尊敬有加。
四合帮黑白两道都是有门路的,否则也不会在城外开了货栈,也敢动江湖上的生意,绿林中双刀汪通达也算一号人物,手下两位兄弟,一个外号铁和尚张一鲁,一个飞羽箭颜无双,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四合帮在这三人的管理之下,加上汪通达偶尔出谋划策和钱粮上的资助,二十年间四合帮已经做大到了两百人,成为杭州城外为数不多的大帮派。
“欧凌云,白虎山上的玉门神你还是认识的吧……”汪通德道:“昨日我还与他喝了一场酒,若是没有猜错,今晚你们已经见过面了,孔明孔亮二位当家的,应该有书信给你吧,呵呵,勾结白虎山,图谋王家家产,你胃口可真是不小啊……”
汪通德说出玉门神的名号,欧凌云心中咯噔一下,知道此事已经不是他能够左右的了,玉门神脸上有一道疤,便是之前频频与他接洽之人,方才在酒楼之中便是从他手中拿到了白虎山的书信。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1章 白虎山与四合帮(一)
片刻之后,欧凌云却大笑了起来:“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江宁呢?江宁怎么没来?”
欧凌云说完,便扫视四周起来,将屋内四人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
王若烟道:“你找他,无非是要羞辱与他,实话告诉你,你与相公差的不是一点,而是云泥之别,小人之心度君子支付也就罢了,到了现在,竟然还要抓着相公不放。”
王若烟说这话,心中也是极为难过的,之前她甚至考虑过要将一部分生意交于欧凌云来主持,一来是二人年纪相近,也算得上是从小一起到大,知根知底,二来欧凌云在商道上的造诣虽比不过江宁,但江宁无心商道,在众多掌柜之中也算是出类拔萃的,现在看来,却是她自己看走了眼。
“羞辱他,我为何要羞辱他?呵呵,见到江宁,你们就会知道你们想知道的,所有的一切。”欧凌云哂笑一声,在他看来,江宁不过跳梁小丑一般,又道:“他不到,我什么都不会说的,去叫人吧。”
欧凌云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的确令人极为厌恶。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这边欧凌云被捆在四合帮内,那边江宁不明就里,刚从书院回来,到了小院儿门口,却撞见了月牙和杏儿。
“姑爷,小姐和老爷都不见了……”月牙着急道。
自从出了上次的事情,二人对于王若烟的动向是十分关注的,生怕出了什么岔子,二人到时候就是哭也来不及了。下午王若烟还在,可是刚刚入了夜,二人再去找王若烟,就已经找不到了,去了老爷处,也不见踪影,就连老爷都不知道哪儿去了,问谁谁都不知道,这可急坏了二人,莫不是将老爷也一同掳走了吧。
“先别着急,先去店铺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在忙,找不到再说。”江宁说着,就要与二人分头去找,刚走到长街上,城南的夜空之中忽然飞起一只响箭,在空中炸裂开来,虽然听不到声音,但却看得真切。
江宁心中微微一震,转身朝着柳记而去,片刻之后,两匹骏马出现在街头,二人上马,朝着城南疾驰而去。
动手了,虽然江宁还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而且看上去还遇到了麻烦,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去四合帮,找一位叫汪通达的帮主,他与王家二十年的交情,在城南之地颇有地位,事出紧急,月牙也是无意之中提到这人,她与小姐一同见过这人两次,都是生意上的事情,但是现在也只能病急乱投医。
四合帮毕竟是江湖中的帮派,要是想打听个事儿还是比他两个要简单的多。
“江大哥,会不会还是他们?”徐宁拍马,厉声问道。
江宁摇了摇头:“不知道,方才的响箭你也见到了吧,不是绿林中人,不会这么放,而且又没有听说最近杭州城的江湖有什么风浪,希望是我多想了吧,可无论如何,若烟和岳父都不见了,此次就算不是,也要去四合帮一趟,问上一问到底是谁在打王家的主意。”
“恩,四合帮是个大帮,在城南三十里外的泥家湾里,拜拜码头也不为过。”徐宁点头。
“嗖……”
一支箭从黑夜之中飞出,就像是一道凌厉的闪电,带着破风之声以极快的速度穿过火光,射到了壮汉肩上的木箱上。
一股危机之感瞬间传遍男子全身:“抄家伙……”
男子大喝一声,伴随着黑夜之中继续飞来的箭矢,院落之中的众人皆是用手头的物件开始抵挡头顶划过的箭矢。
“嗖嗖嗖……”
箭雨很密,不断有人被射中,托着受伤的身躯后撤,四合帮不愧是大帮,在发出预警的一瞬间,所有人就像是有过演练一般的后撤,而那些码起来的货物,便成了唯一的一道防线。
一个光头大汉手臂之上缠着念珠,右手抄起身边的月牙铲,大喝一声,飞身挡过一轮箭雨,朝着院外而去,身后跟着二十余人,皆是手持朴刀,一字排开,冲了出去。
另一名男子抄起身后的长弓,身形一跃,右脚顺势踢出三支箭矢,右手搭弓射箭,嗖嗖嗖三声,带着破风之声,将遇见的箭矢直接撞断,朝着院外飞去。
“啊……”伴随着一声惨叫,他知道中了,身形已然落到了房顶。
院外骤然间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
“他娘的,什么狗东西,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咒骂的正是那位铁和尚张一鲁。
“乒乒乓乓……”兵器碰撞之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够听到掌风呼啸的声音,张一鲁带着二十人且战且退,翻身又退回到了院内,门外那群人也随之攻了进来,可院中四合帮还有一百余人,在张一鲁翻入人群之时,一起朝着门外进来的十几人发起猛攻,瞬间将几人斩杀,紧接着又激战在一起。
而随着张一鲁进来的,也有一人,虎刺在手,朝着张一鲁下三路便攻了过去,虎刺与月牙铲碰撞在一起,迸发出阵阵火花,一个大开大合,一个刁钻诡异,一攻一守之间竟谁也占到半点便宜,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报上名来,你爷爷不杀无名之辈,爷爷乃是铁和尚张一鲁,靠山的,报上名来。”张一鲁一铲子将那人铲飞起来,一拍胸脯喝道。
那人身轻如燕,翻身落到地上,一个翻滚便将张一鲁的蛮劲尽数解去,双手一抬,脚下一蹬朝着张一鲁冲去:“今儿就让你这铁和尚死个明白,爷爷乃是白虎山病斑虎何延庆,纳命来……”
这边二人战成一团,那边飞羽箭颜无双站在房顶不停地飞出羽箭,一个个白虎山帮众应声倒地,二十枚羽箭之下,射杀7人,重伤6人,剩下的虽没有射中要害,但中间之人也被其他人砍杀。
“喝……”颜无双正要搭箭,却听得身后一声暴喝,心中暗道不好,刀锋未至,寒芒先到,颜无双身形一转,手中长弓一横,正赶上那朴刀落下,一道之下,长弓直接被砍成了两断,颜无双双手一震,将长弓上的暗劲卸去,脚下一蹬,顺势滚落屋顶,从桌子上提起长刀,与那人战在一处。
“好身手,看来今儿也能松松筋骨了,呵呵……”只听的那人呵呵冷笑一声,也翻身下房,朝着颜无双砍去。
这人正是白虎山头领,横刀尉迟鑫。
“白虎山?”颜无双心中暗惊,他们四合帮干的是合法的买卖,如何招惹了白虎山?旋即又想到了帮主在屋内,还有王家的王公庸父女,前几日王家发生的事情他也听说了,将这些联系在一起,心中才算明白。
大院之中,三五人战在一处,火光已经在货物之上蔓延开来,被刀枪挑开,散的满院都是,厮杀声和火光一道,响彻整个黑夜。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2章 白虎山与四合帮(二)
屋外突如其来的打斗声,将房间里的沉默打破,紧接着是张一鲁的咒骂和兵器碰撞的声音,房顶之上瓦砾破碎,乱战之声不绝于耳。
“你的人,来救你了。”汪通达缓缓开口道:“看好他。”
汪通达说完,便与王公庸和王若烟走出去,站在了院中房门之前的台阶上,左右十人将三人围在中间,手中拿着朴刀,警惕的观察着院落之中的争斗。
“没想到他竟然与白虎山勾结如此之深,竟然会为了他不惜冲进来。”王公庸叹了口气:“汪帮主,是我王家连累了四合帮。”
不时的有血迹飙射到空中,散发着令人作呕的气息,王若烟双拳紧握,手心后背都已经冒出了冷汗,这样的场景她是不曾见过的,但又不得不留在这里照顾父亲,再加上眼下的局势,根本无法离开。
汪通德紧紧盯着孔亮与何延庆,二人将战场分割成了两块儿,已然进入了焦灼,整个大院儿两百人厮杀起来,喊声被四周的密林吸收,也并未传出太远。
孔亮此番带了两百号人马,本以为对付一个四合帮已经是绰绰有余,却没曾想这四合帮内竟还有两名好手,势均力敌之下,一时间竟无法取胜,随他冲杀进来的不过一百二十人,他带着剩余的八十人还在密林高处埋伏。
“随我走,把人抢出来,不要恋战,日后在灭这四合帮。”孔亮骑在马上,站在山头,看着远处的情景,一拍马背,分出四十人来,朝着四合帮冲杀过去。
汪通德看着黑暗的夜空,一声嘶鸣传出,紧接着是密集的马蹄之声。
“无妨,白虎山,早晚会有动作的,现在已经不单单是你的事了,杀了我这么多兄弟,这个仇,也要报。”汪通德走下台阶,双手从后背抽出了两把唐刀。
“来的是独火星还是毛头星?”汪通德大喝一声。
“哈哈哈……”黑夜之中传出一声爽朗的大笑:“没想到我兄弟二人的名头这般大,汪帮主竟然也知道。”
孔亮骑马冲进院中,手中提着朴刀,手起刀落,将一人直接砍翻,脚下一动,从马背上一跃而起,朝着汪通德砍去。
汪通德右脚一震,举起唐刀迎战,二人你来我往,眨眼之间便杀到了院中央。
“好刀……”孔亮大喝一声,以及其巧妙的身法躲过一刀,也不禁赞叹一声。
“自然是好刀。”汪通德朝着孔亮上三路攻去。
“退……”护住王公庸和王若烟的十人在一声令下,朝着院子的角落退守过去,而房间却在后退的一刻暴露在众人眼前。
进来的四十人疯了一般朝着房间攻来,眨眼之间便冲到了数丈之外,明显就是要进去抢人,此刻不退,阵型一旦被冲散,身后的两人便会成为刀下亡魂,弃车保帅也是无奈之举。
几人登上房顶,几人夺门而出,紧接着又是乒乒乓乓的短兵相接的声音,片刻之后,欧凌云被三人围在中间,护了出来。
“今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汪通德挥舞双刀,将孔亮逼得连连后退,十几人前突后闯,却仍旧陷在四合帮的苦战之中。
孔亮功夫也不差,只是陷于与汪通德的苦战之中,一时间无法抽身,心中一定,卖了个破绽,后撤几步,大喝道:“走……”
原本人数占优的白虎山在孔亮这一声大喝之下,明白人已经救出,今日目的已然达成,再无丝毫恋战之心,且战且退。
张一鲁大喝一声:“今日放虎归山,明日兄弟们就要家破人亡,兄弟们,一个也不准放出去。”
白虎山五百帮众,此行虽然只来了一百余人,便把四合帮搅得是天翻地覆,他日若是修整一二,卷土重来,四合帮定会遭受灭顶之灾,被张一鲁一提醒,各个如同打了鸡血一般,拿出十二分的战力拼命阻拦白虎山众人后撤。
“他娘的,快走……”孔亮又喊了一声,一刀劈开身边一人,一把抓住了欧凌云,纵身一跃,从院墙翻了出去。
尉迟鑫与何延庆见状,也不恋战,大开大合几个回合,抽身便要离开,张一鲁与颜无双紧追不舍,一前一后追了出去。
树林之中陡然间射出二十支箭矢,两轮下来,直接将几名追在最前方的四合帮弟兄射成了刺猬,将四合帮追赶之人拦在了数丈之外,暂时拉开了距离。
“兄弟们不要怕,只有十几人接应,冲过去,活捉孔亮。”颜无双轻功了得,第一个冲出去,手中弓箭射出,两声惨叫在不远处响起。
“杀……”
原本处于下风的四合帮转守为攻,开始追击。
孔亮心中极为恼火,但他并不想恋战,先生让他一定要活着救出欧凌云,说什么关乎白虎山日后的生死存亡之类,人就出来了,没有必要再和四合帮拼个你死我活,尽量保存实力,日后一举荡灭四合帮,而江宁也并不在这里,场子也没能找回来,自然要先回去再做打算。
更何况他与汪通德大战几十回合,汪通德虽然开始显露出疲软之势,但那铁和尚却是越战越勇,而何延庆却是连连后退,在拖下去,铁和尚击败了何延庆翻过来包夹他,怕是今日他也难逃,这才匆匆后撤。
谁料这四合帮竟丝毫没有想要放过他们的意思,竟在身后穷追不舍。
“哥哥你等先走,让我杀他个回马枪。”尉迟鑫刀身一横,身边二十余名兄弟也随他停住了脚步。
“兄弟小心,直接回山即可。”孔亮带着欧凌云,回头嘱咐了尉迟鑫一句。
“哥哥放心,区区几个杂碎,还奈何不得我。”说着,持刀朝着返回去的路冲杀过去。
不远处与冲上来的四合帮帮众砍杀在一起,眨眼之间将冲在最前面的几人直接斩杀,而后朝着另一侧疾驰而去,且战且退。
张一鲁分了十几人与尉迟鑫战在一处,密林之中刀光剑影在月光之下射出阵阵寒意。
“别让他们跑了……”
“追……”
“这边,在这边……”
颜无双仍旧朝着孔亮的方向追去,不过因被尉迟鑫这么一闹腾,脚步慢了不少,零零散散追杀了十几人之后,便再也无法锁定白虎山众的具体位置,只好将人散开,在密林中搜索。
汪通德也在追杀白虎山众,若是孔亮还手设伏,除了他,没有人再是孔亮的敌手,万一杀个回马枪,这边损失会更大,更何况从一开始的突袭就能够看出,白虎山并非乌合之众,即便是进攻也不会用尽全力,也没有倾巢而出,在他看来,这孔亮也是审时度势,见好就收。
忽的,汪通德心中一沉,停下脚步,朝着四合帮的方向回望过去,不知不觉已经追出了数里,王公庸和其女还在院中,一股不祥的预感涌现在心头。
“快撤回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3章 白虎山与四合帮(三)
王若烟与王公庸在屋檐之下,大院内除了护卫她二人的十名男子之外,剩下的就是一地的尸体和到处燃烧的火光,将整个院子照的明堂堂的。
王若烟面色发白,阵阵恶心从胃中翻出,她是没有见过死人的,若是见,也是葬礼之上那种躺在棺木之中,眼前这般横七竖八,鲜血喷涌是第一次见,方才的那种紧张将恶心压了下去,现在又重新翻了上来。
“我们先行打扫吧,怕是回来之后帮主还有吩咐。”为首的男子见众人纷纷追了出去,白虎山虽然强横,来的人也多,但毕竟没有倾巢而出,来这里也是以救人为主,自是不会再折返回来了。
几人点了点头,留下两人分立在王公庸身边,剩下的几人便手起了朴刀,先将重伤的兄弟扶进了屋内,回到院中开始着手将白虎山和自己的兄弟的尸体分开排列,顺便查看一下自己这边还有没有没有断气的,更有三人骑上快马,奔出去寻找医馆,受伤的也不在少数。
忽然,一道人影从墙外翻了进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手中的大刀扔了出去,破风之声与惨叫之声一同出现,院中一人应声倒地。
那道身影如风一般,经过倒地之人,将那把刀重新拿回了自己的手中,朝着王若烟与王公庸奔袭而来。
王若烟楞在原地,就连王公庸都倒吸一口凉气,面色惨白,双手紧紧地握着轮椅,不敢动弹。
都说商场如战场,可真到了战场,那就是战场,不是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最直接的冲杀和血腥会将所有的理智埋没,有的只是人类最原始的本能和肌肉记忆,害怕、惊恐,甚至是动弹不得。
身边两人见状,持刀便朝着那黑影迎去,刀剑之声又在院中重新响起,院中剩余的四人也赶上,将那人围在中央。
此刻才看清楚这人的面目,虽然衣衫破损,左肩之上鲜血流出,浸湿了上衣,眼神却恶狠狠的看着王若烟,正是方才引诱追兵的横刀尉迟鑫。
他卖了个破绽引开张一鲁之后,带了两名兄弟重新回到了院中,他记得有一个女人,貌若天仙的就站在院中,推着一个老人,坐在轮椅之上,就站在关押欧凌云房间的不远处,被人保护起来,定然与欧凌云的事情有关,对于四合帮来说定然也是极其重要的人物,只要杀了这两人,两人身后无论是世家还是官府,都不会放过四合帮,到时候既帮兄弟报仇雪恨,又能够将四合帮至于必死之地,一箭双雕。
跟过来的小兄弟在墙上预警,他只身进来,手起刀落砍杀一人,剩下不过六个喽啰,在他看来十招之内便能取胜,将眼前这二人斩于刀下,再走也不迟。
“就凭你们也想拦住爷爷?不自量力。”尉迟鑫刀身一横,大合大开的刀法四平八稳,虎虎生风,三个回合之后便找到了这几人的破绽,重伤两个,剩余四人且战且退,不敢硬碰。
尉迟鑫大喝一声,从四人之中冲了出去,一招大鹏展翅,又将两人击退,横刀之上爆发出阵阵暗劲,将剩余两人震倒,而他左肩之上的伤口也直接崩裂,鲜血飙射而出。
可此刻尉迟鑫早已顾不得那么多,已然冲到了十丈之前,横刀已然高高举起,在这一刻,他忽然改变了想法,杀了眼前这个残废,将这仙女儿掳上山去……
“当……”
一声脆响,挡在了将要落下的横刀之下,一股暗劲从那铁器之上传来,尉迟鑫还未看清,便觉得小腹之下一热,结结实实挨了一脚,鲜血从口中喷出,身形连连后撤数丈方才停下脚步,横刀一立,站稳脚跟,抬眼看去,一人站在王若烟身前,手拿一把钩镰枪。
“相公……”王若烟的眼泪在这一刻落了下来,直接扑到了翻身下马的江宁身上,不住的抽泣……
江宁拍了拍梨花带雨的王若烟,将她拉到了身后。
“他娘的,相公?小皮娘,跟着这小子有什么好处?爷爷床上比他厉害多啦,哈哈……”尉迟鑫大笑道。
“找死。”徐宁面色凝重,淡淡的吐出两个字,但从中也能够听到,他已经极为愤怒了。
二人快马到了密林之中,已然听到了林中的厮杀之声,虽然这一代经常出现火并的现象,但也太过于凑巧了吧,按照月牙的说法,穿过密林之后,有一处货仓,便是四合帮汪通德帮主所在地了,江宁还是决定去看一看。
谁料到刚要进门,却看到了院中尸体陈列之状,自然是一眼就看到了王若烟,当然还有正在与六人拼杀的尉迟鑫,千钧一发之际,徐宁箭步而上,挡住了那一刀,而无名之火在江宁的心底彻底的燃烧起来,此事定然与之前的绑架也有关系,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是白虎山的。
“呵呵,就凭你?小子,识相的快滚,免得做了爷爷刀下亡魂。”尉迟鑫杀的上了头,自然不惧眼前这人。
“白虎山,你是哪一个?”江宁打断了尉迟鑫的话,有徐宁在身边,他自然不会怕眼前这人,若是他死了,有些事情也就无法明白了。
尉迟鑫啐了一口血水:“他娘的,你是哪一个?”
江宁面不改色,拱了拱手:“杭州,铁面阎罗,江宁。”
“什么铁面阎罗……”尉迟鑫冷嘲道,在江湖中根本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如同小孩子过家家一般,旋即又想到了柯云三人前几日便是要去杭州杀一个人,名字也叫江宁,又想起了欧凌云,忽然间面色沉凝起来:“你就是杀了我两个兄弟的江宁?”
江宁双臂环抱,右手已经放到了突火枪的位置,拿住了枪柄。
没有否认,那就是肯定了。
尉迟鑫呵呵笑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是闯进来,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忌日。”
说着,手中的刀已然从地上抽起,朝着江宁砍去。
徐宁哪里会让江宁动手,手中钩镰枪迎上,二人在院中一番大战,钩镰枪乃是家传绝学,徐宁又是一等一的高手,就算是孔明孔亮兄弟怕都不是他的对手,更何况一个受了伤的尉迟鑫?
这些他们二人自是不知道,但江宁心中却是一清二楚的,若是徐宁上梁山,便是排在第一十八位,孔明孔亮却在七十二地煞之中,差距不是一般的大,再加之徐宁经过这些时日的打磨,武艺修为更加精进,此刻心中怒火也是极盛,出手丝毫不留情面,十个回合之后,一枪将尉迟鑫刺死,收了钩镰枪,尉迟鑫应声倒地。
“走……”墙头一声想动,二人从墙上落下,消失在黑夜之中。
徐宁正要去追,却被江宁拦住:“总要有人通知白虎山一声吧。”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4章 多事之秋
“王兄……”汪通德快马赶来,入院之后见到此状,急忙上前谢罪:“中了白虎山调虎离山之计了,幸亏……这二位是……”
“这是小婿,江宁,这位英雄是……”王公庸惊魂之后,调整了好一会儿,才开口,看了看徐宁,对他表示了极度的感谢,但又不知道该如何介绍。
江宁道:“这是徐宁,是我发小,两个月前来杭州,干一些小买卖,现在在柳记做掌柜。”
汪通德看着徐宁,微微皱了皱眉,旋即展眉道:“原来是徐英雄,今日若非出手相助,我四合帮就算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那人名叫尉迟鑫,乃是白虎山孔亮手下的一名头领,如今死在四合帮和徐英雄手中,那孔明孔亮兄弟二人定然不会罢休,不知徐兄弟……”
这话分明就是在拉拢徐宁,张一鲁与尉迟鑫大战几十个回合都未分胜负,虽说尉迟鑫是受了伤,但徐宁却是毫发未损,甚至连衣服都未曾沾染上一丝血迹,足见徐宁功夫远在尉迟鑫之上,甚至都在他之上,若是能加入四合帮,那定然是如虎添翼。
徐宁拱手道:“汪帮主客气了,我城中还有买卖,自是要回去的,若他们当真找来,我也不惧,汪帮主手中四合帮众各个都是英雄人物,白虎山也不是善茬,四合帮可先入城,化整为零,城中有府兵,又有虎贲军驻防,白虎山断然不敢轻举妄动。”
“不错,此事说到底,也是因我王家而起,本以为欧凌云会认罪,而后交于衙门处置即可,谁曾想白虎山匪徒竟然敢来劫人,连累了四合帮的各位,老夫在这儿赔罪了。”王公庸拱手朝着汪通德行礼道。
汪通德急忙拦住,抬手道:“王兄客气了,即便不是这欧凌云,我四合帮与白虎山早晚也会撞到一起的,只是王兄在城中,不怕贼人偷抢,就怕遭了贼人惦记……”
王公庸道:“如此便只能低调行事了,回去之后我便请太守大人发布海捕文书,沿途县府也都会去打点一二,若有消息,早做防范。”
汪通德点点头:“也只能如此了。”
说话间,张一鲁与顾无双也带着人马回来,与江宁和徐宁寒暄一二,便开始抢救伤员,整理尸首了。
汪通德找了马车,与徐宁一道将王公庸三人送回到了杭州城,这才折返回三合帮,也准备要化整为零,等到风声过去之后早做打算,毕竟白虎山还有四百多人的人马,加之孔明孔亮,断然不是对手,还是避一避风头再说,自然这也是后话。
却说江宁与王若烟回到家中,王若烟终于是吐了好一阵,才躺在江宁怀抱之中,与江宁说了前因后果,方才沉沉睡去。
“白虎山……”江宁皱了皱眉头,欧凌云投到了白虎山,白虎山竟然为了他大费周章的与四合帮大战,将其劫走,足以说明欧凌云对于白虎山的重要性,而欧凌云是摆明了要杀他的,至少是要对王家不利的,如何才能够摆脱这种威胁,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情。
“相公……”怀中的王若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竟紧紧的抱着江宁,江宁急忙拍了拍她的后背,这才稍微好了一些。
想要做这件事情,需要谋划的还有很多,当然,四合帮是非常重要的一股力量,汪通德的话说的很明白,白虎山是不会放过四合帮和徐宁的,而他在院中也是报了自己的名号的,王家都是不可避免的会遭受到波及,甚至有可能是灭顶之灾。
一夜无话,等到江宁醒来,已经是第二日的清晨,王若烟在临时的梳妆台前已经收拾完毕,听到江宁醒来,便跑到了江宁身边,静静的趴在床边看着江宁。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江宁坐起身来,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庞。
王若烟笑着摇了摇头:“没什么,相公今天要去干什么?”
“恩……还不知道,有什么事吗?”江宁想了想,至少他要去找一趟徐宁,想办法和汪通德见上一面才行。
王若烟笑道:“没事,我也没什么事,昨日你那……发小?毕竟救了我和父亲的性命,若是可以,还是想托相公送些银两过去。”
“发小……”江宁呵呵一笑:“就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
“这是自然,他虽然做了掌柜,但感谢还是要感谢的,上午就去,正好有些事情要他帮帮忙才行。”
“对了,相公是如何知道我在那里呢?”王若烟疑惑道。
江宁自是将月牙她们的担忧与她详细说了说,王若烟吐了吐舌头,却似少女一般,江宁也嘱咐她以后若是出门,便要知会月牙她们一声,免得家里人干着急,这次若不是徐宁及时赶到,怕是二人就要阴阳两隔了,二人正打闹间,杏儿却忽然出现在了门口,急忙转过脸去。
王若烟急忙起身:“杏儿,有什么事吗?我们出去说。”说着又狠狠的白了江宁一眼。
江宁也从床上坐起来:“不用管我的,不早了,还是要去跑跑步的。”
杏儿急忙与王若烟一道走到门口才开口道:“没,没什么事姑爷,门口有个叫……刘三的,说是要找你去王府一趟,我看他挺着急,怕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这才上来,姑爷,我和小姐先走了……”
说完急匆匆的拉着王若烟便离开了,边走边小声道:“小姐,光天化日的,怎么……”
“你也要嫁人的,呵呵,你害什么羞?”王若烟笑着调笑道。
“杏儿不嫁人,杏儿就要陪着小姐和姑爷,好好伺候小姐才行,不嫁人……”
“行行行,我的好杏儿,不嫁人不嫁人……”
二人到了门口,与刘三打个照面,打个招呼,便朝着前院儿走去。
江宁下了楼,稍微洗漱之后便上了马车:“刘官家,是有什么着急的事儿吗?”
刘三在前面驾着车,边走边道:“说着急也着急,说不着急啊,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儿,公子到了就知道了。”
江宁一头雾水,只得跟着刘三到了王府,直接被带到了书房之中。
夏康坐在首座,显得很疲惫,案牍之上的油灯还没有熄灭,但也差不多油尽灯枯了,案牍之上堆放着不少散开的书信,刘三走后,便将书房的门也直接带上了。
“夏老,这些是……”
自然,让他来,不会是喝喝酒下下棋这般简单,若真是这样,也不会是现在眼前这副模样。
“金陵,出事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5章 国之大事
金陵,也就是后世的南京,从东吴开始便成为了政治经济的中心,到了后世,更有秦淮两岸烟柳飘香,秦淮八艳冠绝天下,甚至在唐代便有李牧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大夏朝百年,金陵自南唐之后便没有受过战争的摧残,如今也是商贾云集,诗词兴盛之地。
金陵出事了?金陵能出什么事?
“这些都是金陵的眼线和官员报来的,你先看一看。”夏康指了指书桌上的信件。
江宁从已经打开的几封中开始查看,夏康接着说道:“皇商之事,我已然知道,你凭借一己之力将杨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如此权谋,不入世着实可惜,金陵之事,远比预想的要严重,原本以为摩尼教在南方和蜀地盛行,但并么有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局面,谁能料到在金陵出了事。”
江宁一边听着夏康的讲解,一边看书信,半个时辰后,终于将这些信息串联成了完整的故事线。
摩尼教,在武则天延载元年正式传入中国,开元二十年被唐玄宗下诏禁止,但是却从未消失过,摩尼教教徒甚多,以至于后来逐渐发展成明教、白莲教等,江宁所知的不少农民起义都是通过摩尼教开始的,现在摩尼教出现在金陵,让江宁更加坚信一个道理,方腊起义是早晚的事情,而起义之后的都城便是他脚下的杭州,也就是说,未来一段时间内,很有可能杭州城会生灵涂炭,但也有可能历史会出现偏差,就像现在是大夏朝而不是北宋,结束五代十国的也不是赵匡胤。
半个月前,大批摩尼教教众聚集在金陵城外,发动了暴乱,金陵城守军虽然击退了摩尼教,但金陵城也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城墙受损严重,摩尼教众在进攻受阻的情况下,转而进攻金陵附近的城镇,十天前攻下了镇江,将镇江洗劫一空,现在天策将军府已经出动五万人马前去围剿,不日应该会将其镇压,但是有一个人的名字出现在了江宁的眼中:邓元觉。
而夏康也提到了邓元觉,此人饱读诗书,又精通武艺,江湖人称宝光如来,手中一把金刚铲,无往不利,镇江守将于敏中便是死在他的手中,因此才得以进入镇江。
“天策将军府五万人镇压两万摩尼教众,问题应该不大,不知夏老为何如此忧心忡忡?莫非是此间还有别的事情?”江宁放下看完的书信,开口问道。
夏康揉了揉眼睛:“不错,大元王朝在沈阳府与我守军发生了冲突,这是想要以此挑起事端,进而从沈阳府进攻,大元朝耶律戟与突厥王庭皇帝李元昊相互出使,耶律戟要求李元昊封他为大圣大元皇帝,你可知这么做意味着什么?”
江宁心中咯噔一下,他自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良久才开口道:“突厥断然不会答应大元朝的请求的,册封为皇帝便是要分庭抗礼了,二者建国虽已有十余年,但都处在养精蓄锐的阶段,现在要册封,就是要你承认我与你平起平坐的地位,你不同意我就会动手,也就是说,突厥与大元,早晚都有一战……”
“不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夏康忽然起身,看着江宁笑了起来:“两耳不闻窗外事,心中却又万千秋,紫川,你果然是大才。”
夏康走到江宁身前继续道:“如此一来,我大夏朝的态度,就极有可能会决定了此战的结果,而我河西十六州之地,能不能失而复得,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江宁点了点头:“联合大元朝进攻突厥,腹背受敌,大元朝势必会妥协,而这个对象一定要是我们,只有这样,十六州才能够不动一兵一卒拿回来,我们付出的代价,不过是承认大元朝的地位与我大夏朝平起平坐罢了。”
“呵呵,知我者,紫川也……”夏康呵呵笑道:“而官家对此也是心知肚明的,另外,大将军与太尉,想让我入京,若是开战,当年老夫撒下去的鱼饵,也就该收网了。”
江宁闻言,急忙道:“那紫川就提前恭喜夏老了……”
夏康本就是王爷,若是此番运作能够不费一兵一卒收回河西十六州,便是夏康之功,之前便传闻,大元朝与突厥不和,现在看来,是与十年前夏康离开庙堂有一定的关系,复起便是右相之位,与李林甫分庭抗礼也不是不可能。
夏康却摇头道:“老夫忧国忧民,但京城之事,很多都不是我能够左右的,强军已经升为了武德营的车骑都尉,也能派上用场,威宇在天策将军府,也算是人尽其才,只是老夫在想紫川你之前说的话……”
“只要不当官儿,夏老但说无妨。”江宁仍就是摇摇头,直接点名了不入世的态度。
夏康笑道:“自然不是,只是当初你拿来赈灾的册子,强调了信息的速度和执行力,如今想要收复十六州,不是轻而易举之事,我想让你帮我一个忙。”
见江宁没有答话,夏康继续道:“此事我还在思考如何去做,等到有了头绪,还希望紫川能够帮帮我才好,呵呵。”
江宁急忙还礼道:“夏老严重了,若是能够对收复失地有些许帮助,江宁自是义不容辞。”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个你拿着,以后到了京城,或许用得上。”夏康伸手从身上解下来一块儿玉佩,玉佩之上刻着猛虎下山之图。
江宁接过玉佩道:“如此,那江宁就却之不恭了。”
“叫你来,也是想与你说说话,毕竟有些事情我知道,别人却不一定知道,不一定理解,但是紫川你却是一个例外,你好像什么都知道,但好像什么也都不管,所以我说的可能也只有你明白,没有朝堂之上的勾心斗角,没有那么多人情世故,就事情的发展而言,便是事情的发展,什么因结下什么果,或许一个月,或许两个月,或许过了年,我也不知道哪一天会回去,所以有些话先于你说一说,听一听你的意见,倒也是不错的。”夏康说起来,忽然间有些不明所以,顾左右而言他了,但江宁也深知,这样的话,也就只在今日与他说上一说了。
江宁从王府走出来,心情略微有些沉重,后面还会发生许多大事,他尽量让这个世界的事情按照他原本的轨迹运转,但是他发现,这个世界发生的事情与他知道的虽然类似,但并不是完全一样的,早晚有一天,西班牙和葡萄牙会建立殖民地,英国会成为日不落帝国,百年的困顿还是会出现,现代战争也不会避免,他想过,若是什么都不做会是怎么样,做些什么又会是什么样,忽然江宁不知道自己这样是对还是错。
这是他第一次开始怀疑自己,朝堂之上,独断专权的不少,卖主求荣的也不少,拉帮结派的也不少,民主、自由、集中、平等这些事情没有群众基础,封建帝制便还是有优势的,他问过王若烟,问过月牙,甚至问过齐云梦,就如齐云梦这般接近独立的女性,最后的回答还是离不来经史子集和四书五经,所以有些暴力并不是全都是错误的,用暴力打开你的思想,一代、两代,等到三代之后,这些思想就会取代原来的思想,成为真正的思想基础。
江宁想着,抬头,已经到了柳记的门口。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6章 天凉好个秋
家国天下固然重要,但江宁现在也知道,他现在仍旧是平民一个,就算他知道的再多,也是无用的,因为你不是规则的制定者,你的理念和规则也不可能被这个世界接受,还是要回归到思想基础的本质问题上来。
白虎山的事情还没有解决,为今之计是要保住王若烟和他的生命安全再说其他。
柳思思已经有几日没有见到过江宁了,虽然她很忙,但也总会时不时的朝着门口望一望,希望看到那道身影的出现,徐宁出去了几次,每次回来她都会问一问,因为出去定然是为了江宁了,得知平安无事,心中也算是松了口气。
江宁进了门,柳思思自然是看到了,不知为何,那不争气的眼泪竟自己跑了出来,顺着面颊滑落,柳思思急忙转过身去,她知道她不应该这般奢望的。
江宁自是也注意到了这一点,心中感慨万千,如今已经与王若烟圆了房,自然不能如之前所想的一般,带着柳思思远走高飞,过闲云野鹤般的生活,虽然战火连天,但东南之地、西蜀之地、上京之地都是可以免受战火侵袭的,但现在他要负起责任,最起码要保护好王若烟的安全。
江宁见状,嘴角一笑,朝着柳思思走了过去:“怎的,最近可是有什么烦心事?还是开店的事情有困难?”
柳思思偷偷擦了眼泪,背对着江宁道:“没,都差不多了,只是有些事情还需要具体明确一下,过些日子就好了,今日怎么这时候来了?”
江宁笑道:“找徐大哥有些事情,需要谈一谈,齐院长上次说若是得空,和你见上一面,这几日可曾见她来过?”
柳思思摇了摇头,这几日并不曾见齐院长过来,怕是有什么事情耽搁了。
二人四目相对,竟一时间气氛尴尬起来,只有来往饮食之人在殿内喧嚣,小二奔走,柳思思心中不知如何开口,江宁这边暂时还没有对策,又如何对柳思思有什么承诺?
“什么时候来的?”徐宁的声音出现在二人耳边,也时看到这两人情况不对,急忙上前插科打诨,前来圆场。
柳思思急忙低下头去,看手中的账本,江宁则是转过身来笑道:“正要找你有事商量。”
旋即又对柳思思道:“估计徐大哥要与我出去几天,特来向你告假。”
柳思思撅了噘嘴:“徐大哥本就是你引荐过来的,与我告什么假?”旋即又道:“对了,有件东西你拿着,稍候片刻,我去取来。”说着便朝着三楼走去。
徐宁与江宁使了个眼色:“如此那我先去准备准备,若是出远门,我还得先回去与老娘告知一声,安顿一二,马上回来。”
江宁正要拉着徐宁说话,徐宁却早已经跑开,只剩下江宁一人站在楼下。
过了许久,江宁也不见柳思思下来,心想着莫不是柳思思说笑?但方才的情景又如何像是说笑的?便朝着三口而去。
到了闺房门口,江宁终是停下了脚步,迎面出来的,便是柳思思,她在房间里犹豫了很久,才下定了决心,甚至想着若是出来,江宁已经出发了,便要将此事忘掉算了,可谁料到,江宁竟在她房门前等候,着实让她有些感动。
“这是我前两日求的平安符,我谁不知道你要去哪儿,要干什么,你不说,我也不问,只是你平平安安的就好,我在柳记等你和徐大哥回来。”柳思思说完,长出了一口气,双手拿着一个黄色的符隶递给了江宁,低着头却是不敢去看江宁。
江宁心中微微一颤,此一行是要与白虎山有个了断,免得日常梦多,被人放了黑枪,结果最担心他安危的竟然是柳思思,急忙接过黄符:“放心吧,我福大命大,我想去,阎王未必会收呢。”
二人双手触碰,柳思思却如同碰到了闪电一般,急忙将手收了回去,低着头不敢去看江宁,耳根的红晕直接飞到了脸颊之上,低声道:“公子一定要平安才是。”
江宁点了点头,却是笑道:“好了,放心,少则三五日,多则半个月,便能回来,徐大哥的本事你还不知道?有他在,自然是安全的,再者说这也不是什么拼命的事,倒是你,有什么事情,便去书院找齐院长。”
柳思思轻轻的点了点头,目送江宁离开之后,转身去了房间,站在窗前,看着江宁走出了店门,朝着街道的尽头走去。
江宁将平安福放在鼻尖嗅了嗅,自是柳思思身上那种淡雅的香气,便贴身放好,只是觉得柳思思还在身后,也没有回头,这种不舍得自是有的,江宁心知肚明,但他的身份也正如夏康所言,着实是有些尴尬,故而柳思思也只是觉得江宁若是能够平平安安的,便是极好的。
江宁也想过要如何应对,这件事情在前几日还是有很多种可能性的,可现在的变化,着实是有些出人意料的。
“相公又要出远门吗?”店铺内,江宁找到了王若烟,将他要出去一段时间告诉了她,王若烟自然是舍不得的,初尝云雨之后的她,对于江宁的以来越发深厚,这个时候江宁要出门,一去还不知道十天半个月能不能回来,她定会舍不得的,便如之前一般,每每回到家便能够看到江宁在屋内或是院中,百无聊赖,自娱自乐,现在想想回到家中却不见踪影,只是想着便觉得这心中是空落落的。
上次的事情,王若烟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明白,那人与四合帮大战逃走,又能杀回来,显然是功夫极好的,但在徐宁手中却过不了二十招便被徐宁杀了,足以见得徐宁功夫更在其上,江宁与他有何种关系?江宁只说是从小到大的好友,其他的不说,她这个做妻子的也不会多问,上次去秦岭,也是这徐宁护送左右,回来之后便解决了杨家皇商之事,这次去,定然和欧凌云有关有关。
“相公一定要注意安全,杭州的生意差不多了,金陵那边好像出了些事情,相公回来之后,想着去金陵走走,一来是生意上有些事情需要打理一二,二来也能与相公一同去散散心,父亲的好友也在金陵,听说生意也做了不小,父亲已经递了书信过去,到时候也能照顾一二。”王若烟心中烦躁,也只能说一些日后的事情,也想着江宁能够早日回来。
江宁心中咯噔一下,金陵那边不是好像出了些事情,而是很大的事情,摩尼教造反,已经拿金陵开了刀了,虽说天策军五万大军开拔,扫荡摩尼教在金陵附近的势力会很快,金陵城也没有受到太大的损失,但是杭州城却是有些棘手,若是可能……举家搬到金陵去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恩,金陵有一条河,名叫秦淮河,比玉带河有过之而无不及,每逢佳节,盛况要比玉带河还要热闹,甚至比肩洛水,倒是可以看一看,只是再有三个月便要过年了,开了春去正是好光景,不知如何?”江宁想着三四个月的时间,金陵总是能够将摩尼教肃清干净的,杭州这个地方,着实是有些敏感了,狡兔三窟,生逢乱世,还是要多一手准备的好。
王若烟看着江宁,咬了咬嘴唇:“恩,相公说行就行。”
江宁摸了摸王若烟的脑袋,王若烟却忽然扑到了江宁的怀中,轻轻的在他胸膛之上亲吻了一口。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7章 激将法
一夜的奔袭,孔亮带领剩余的一百人终于在第二日的中午赶回到了白虎山,一百八十余名兄弟,现在只有一百二十人回来,在孔亮得知尉迟鑫并没有回来的时候,心中已经有了不祥的预感,下令将山门关了起来。
“章大哥……”欧凌云在见到章河的一瞬间,跪倒在地,朝着章河一拜。
章河心中大喜,急忙上前一把将欧凌云扶起:“老弟你这是折煞老哥了,白虎山日后还要多多仰仗兄弟,怎能行如此大礼?”
孔明也从后帐走出,缓步道:“不错,我白虎山总不能一直都这样打打杀杀下去,坐吃山空,今日虽说是折了些兄弟,但却得到了欧兄弟,只能说我白虎山赚大发了,哈哈……”
孔明又道:“传我命令,今晚大摆宴席,一来是为欧兄弟接风,二来也要给死去的兄弟一个说法,四合帮,定然会被我白虎山所灭。”
孔亮坐在椅子上本一言不发,但也能看得出来眼下先生与大哥是一唱一和,虽不明就里但孔明话也说出去了,灭了四合帮乃是早晚的事儿,也只得起身道:“大哥与先生所言不差,欧兄弟就把心放到肚子里,我们既然能把你从四合帮手里救出来,他们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好不到哪儿去,就凭他们那点儿家本,下次我白虎山出马,四合帮定然一个不少,全部砍了。”
欧凌云自是感动不已,当下便认了大哥,成为了章河的得利住手。
却说江宁二人,已经朝着城外走去,徐宁提着钩镰枪,江宁身后的马背上却是放着两个不大不小的木盒。
四合帮内大厅之中,汪通德、顾无双和张一鲁都在,见到徐宁,自是好一番寒暄,才开始说正事儿。
江宁是王公庸的女婿,王若烟的夫婿,原本应该在汪通德这里有很高的地位,但是却是赘婿,那这地位一事也就无从谈起了,甚至在几人看来,徐宁才是大哥,武艺超群,为人洒脱,倒不似江宁这般书生模样,有是个吃软饭的。
“这次算是和白虎山杠上了,这两个当家的,可都是炸毛的主,在青州犯了事,跑到白虎山落草,原本是井水不犯河水,现在人家找上门来,我们也只有两条路,要么就如徐兄所言,化整为零,避一避风头,要么就是死战,但以我们现在的实力,呵呵,基本上等于是以卵击石,毫无胜算可言。”汪通德与江宁交了底儿,在他面前这点家底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徐宁却道:“汪帮主辛苦多年,若是化整为零,日后众位兄弟娶妻生子,过上了安稳日子……也不失为一件好事,如此那我和江公子也算是安心了,公子,既然汪帮主有了打算,那我们……”
江宁点了点头:“如此的话,我兄弟二人也不好强求,这里是五万两银票,也算是给兄弟们一点补偿,当做路费也可,徐兄,走吧。”
江宁将五张银票放在了右手边的茶几之上,起身拱手道:“天高水长,诸位兄弟,咱们后会有期了。”
徐宁也随之起身,拱了拱手,随着江宁朝着门外走去,门外早就聚集了不少帮众,见二人走出来,从中间让出了一条道。
江宁却是摇了摇头:“哎,本以为是好汉,没想到却是如此,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徐兄,咱们还是往秦岭走一遭吧。”
“也好,上次公子帮东汤山拿了青山帮,我想他赵立涛也不会不给公子面子,那才是真正的英雄好汉。”徐宁也开口笑道。
二人只是说了这两句话,不远处的汪通德三人却是听得清清楚楚,几十号帮众皆是看着身后的汪通德三人,在场众人皆是义气之人,绿林之中讲究的,就是一个义字,白虎山与四合帮已经水火不容这是板上钉钉的事,无论是化整为零也好,反击也罢,就像是江宁所言,生死有命。
气氛及其尴尬,众人逐渐让开,江宁二人走的也不快,身后的汪通德三人对视,却都皱紧了眉头,五万两银票还在桌子上,但江宁放银票的动作,却也都是看的清清楚楚的。
“当家的,怕个什么,白虎山厉害,不也折在这儿了吗?”一个壮汉忽的开口,朝着胸口锤了两下。
“是啊……”
“怕他们作甚,兄弟们辛辛苦苦争下来的家业,如何要拱手让与他人?”
“不错,脑袋掉了不过碗大的疤,十八年后老子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气氛逐渐炸裂起来,与其躺着生,不如站着死,这也是绿林的规矩,若是散开,死去的兄弟的仇怎么报?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吗?那么以后他们会不会也是这样?这才是他们最寒心的。
汪通德皱紧了眉头,手下这一干兄弟与他拼搏了这么些年,好不容易挣下了这点家业,拱手让人,他也觉得可惜,可他没有想到,下面的意见会如此强烈,或许今日江宁不来,事情冷处理之后倒也无妨,可事已至此,已经别无他法了。
江宁所言,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一句要与白虎山死磕,他只是表达了自己的想法,甚至连请四合帮帮忙的话都没有说,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尉迟鑫是徐宁杀的,但是却死在了四合帮,杀了尉迟鑫,救下了好几名兄弟,你说这事情怪徐宁?当然不能,人无信不立,王家生意上帮衬四合帮这么些年,王家有难,四合帮坐视不管?那以后四合帮如何在江湖上立足?
每一件事情看上去都是理所当然的,也都没有说帮与不帮,敢于不敢,决定权都在你自己手里,但是所有的事情集合到一起,便形成了现在的局面。
如果人心散了,那四合帮这些年的努力也就白费了,汪通德大步上前,拦住了江宁:“二位兄弟慢走,江公子也不是那些个酸臭腐儒,留下五万两银票,足以见其够义气,我四合帮行走江湖,能够有今天这份家业,自也不是那种忘恩负义之辈,白虎山来我四合帮劫人,又杀我兄弟,这梁子俨然已经结下了,四合帮若是躲,日后也无颜在江湖上立足,白虎山与二位有仇,断是不会放过二位的,不如一不做二不休,与白虎山大干一场,正如江公子所言,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徐兄功夫了得,江公子财力过人,殊死一战,胜负尚未可知,还请二位兄弟鼎力相助。”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8章 交锋(一)
汪通德并不想与四合帮为敌,可能是这些年太过辛苦,也有可能是年龄大了,年少时的那股子生死无惧的劲头少了,亦或是这些年平淡的生活磨灭了斗志,这些都是可以理解的,但此刻说出这样的话,很显然是被逼无奈的,逼他的,不仅是眼下的众多兄弟,还有身后的两个得力干将。
江宁见状,却是皱起了眉头:“汪帮主客气了,我兄弟二人也不是那等小人,此番前来也是想解决白虎山之事,只是方才汪帮主决心已下,我兄弟二人多说无益,只好告辞,谁料兄弟们群情激奋,对白虎山已经到了忍无可忍的地步,我兄弟二人自然不能坐视不管,如有能够用得到我兄弟二人的地方,汪帮主尽管吩咐便是了。”
汪通德急忙道:“吩咐倒不敢当,有事情打个商量,俗话说,三个臭皮匠顶个诸葛亮,江公子乃是杭州第一才子,读的书多,比起我们这些打打杀杀的草包自然是强上不少,有公子在,不愁不胜啊……”
在场众人都知道,这也算得上是客气的话,虽然有决一死战的决心,但却没有决一死战的实力,白虎山现在五百人,四合帮现在只剩下一百五十人,白虎山在人数上,已然占尽了先机。
徐宁接口道:“我徐宁认识的字还没有公子十分之一多,但尊称一声公子,诸位可知道是为何?”
顾无双缓缓道:“愿闻其详。”
徐宁道:“我徐宁犯了大错,回去也是刺青充军,不回便落草为寇,公子一招金蝉脱壳,帮我与老母团聚,又有一份家业,此等恩德,比之及时雨之类也不逞多让,乃是一等一的英雄好汉,既然公子吩咐了,我徐宁也自当竭尽全力,与四合帮诸位兄弟合力退敌。”
“好……”汪通德大笑道,旋即拉着江宁的手,让出路来,请江宁入堂:“退敌之策,还请江公子指点一二。”
江宁拱手,却将路让了出来:“帮主请……”
二人相视一笑,与两位当家协同徐宁一同入了大堂之内。
“江公子何以见得白虎山很快就会攻打我四合帮?”张一鲁问道:“若换做是我,定要休整一番,再下山强攻也不迟。”
江宁道:“我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会出来,只是应该很快,因为他们根本不需要休养生息。”
汪通德也点了点头:“话是如此,但他们也在此地留下了四十余人不是?毕竟我们也展现出了自己的力量,徐兄更将尉迟鑫斩杀。”
江宁又道:“尉迟鑫虽说也是一员大将,但据我说知,白虎山帮众现在仍有五百,孔明孔亮就不说了,还有章河、何延庆,现在又加了一个头脑很灵光的欧凌云,看上去是如虎添翼。”
顾无双道:“这章河,人称铁笛子,谙通兵法,也是一个狠角色,不容小觑,我猜此次劫人,也是这家伙的主意,孔明孔亮两个莽夫罢了,真正需要我们注意的,还是这个章河。”
顾无双说完,张一鲁接口道:“敌众我寡,这一仗,你们说怎么打?现在找救兵,来不来得及?”
“报……”
一个帮众推门而入,拱手气喘吁吁的看着几人道:“大事不好了……帮主……”
汪通德起身,皱眉问道:“什么事?如此慌张?莫不成白虎山现在就攻过来了不成?”
那人颤颤巍巍道:“是白虎山,是白虎山……”
此话一出,几人皆是震惊的站起身来,顾无双即刻问道:“当真是白虎山?你可是看错了?莫不是花了眼?”
那人头如捣蒜:“小的不敢乱说,是前哨传回来的消息,现在应该……已经到准备下山了。”
“来的好快……”顾无双起身,面带愁容。
众人皆是起身,都知道白虎山要来,但却都没有想过会来的如此之快,只是过了三日的时间,便朝着四合帮杀了过来。
正如江宁所言,他们不需要修整,因为这一点损失完全都在他们的掌控范围之内,并未伤筋动骨,所以也就无所谓修整,而白虎山整个山寨都在极大的愤慨之中,这个时候趁热打铁效果自然也是最好的。
“来的时候,有一条小路,但并不是必经之路,徐兄,我们需要他们必须要从那条小路过……”
江宁沉吟片刻,对徐宁道,还未等徐宁应答,旋即又道:“下面我说的话,关乎四合帮的生死存亡,若是能胜,白虎山日后自不敢来犯,若是输了,那就是真的输了,不知道在座诸位,信不信得过在下。”
汪通德道:“江公子是公庸兄的女婿,又与那欧凌云有仇,此番自是信任不过了,在座的论学问,江公子说是第二,就没人敢说第一了,哪有不听的道理?江公子如何吩咐,我们自当是竭尽全力。”
顾无双与张一鲁心知肚明,一是这江宁为的是王家,汪通德为的是四合帮,而这两家唇亡齿寒,没有不通力合作的道理,二是敌众我寡,若此刻再有什么小心思,四合帮定然万劫不复,即便是内部有什么矛盾,对外,还是要保证一致性的。二人旋即拱手,听江宁言语。
江宁沉吟片刻,拿起桌案上的一根毛笔,在宣纸之上随意画了几条线路,对着几人开始安排防御策略。
“白虎山到这里需要多久?”江宁指着纸上标注的一处地点问道。
顾无双道:“最快也要四个时辰,应该在申时左右。”
“我们呢?”
“不到一个时辰。”
江宁点了点头:“那么顾兄你还有三个时辰的时间准备,一定要万无一失……顾兄若是出了岔子,后面便只能固守了。”
顾无双点了点头:“放心,自当尽心竭力,我现在就出发。”说完,便点了二十人,带了弓箭跃马而上,朝着北面奔袭而去。
“剩下的就需要徐兄和汪帮主配合了……”江宁手指朝后移了移,点了点。
徐宁道:“只要进来,就别想出去,汪帮主,我们走吧……”
“那这里就全依仗江公子了。”汪通德拱手道。
江宁道:“还有张兄,我们也要及早部署了,今夜各位都要打起十二分精神来,这一战,不能拖,要速战速决才可。”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49章 后知后觉
孔明孔亮兄弟二人走在队伍的最前面,身后是章河、何延庆、欧凌云,走在最后面压阵的是栾云与滦平兄弟二人,这二人也是一对兄弟,善使棍棒,一身功夫也在白虎山颇有威望,虽不及尉迟鑫,但二人百招之内也未必落到了下风。
白虎山与四合帮相距不过百里,在迎接了欧凌云之后,滦平与滦云兄弟二人接管了尉迟鑫手下的一百余人,在章河的提议下,形成了以孔明孔亮为主,何延庆、滦云、滦平为辅的基本体系,章河与欧凌云一个负责军事,一个负责财务,大事商议,小事自行决断。
体系形成之后,便直接下山,开始讨伐四合帮,为尉迟鑫兄弟报仇,四合帮不过一百余人,经过前几日一战,所生只有一百一十五人,白虎山倾巢而出,留下三十余人看守山门,剩下的四百九十人尽数启程,快则两日,慢则三五日,便能够踏平四合帮,活捉汪通德,凯旋归山。
四合帮在江湖上行走十余年,对于各个山头的情报掌握还是相当准确的,故而白虎山上如此大的动静,早早的便传到了山下,这也是章河想要的,杀鸡儆猴,日后白虎山行事,那个山头若是再敢说个不字,便是四合帮的下场,一箭双雕,何乐而不为呢?
“听说那汪通德功夫了得,竟然能与你战平,此番我去会会他,看他到底有什么本事。”孔明笑道。
孔亮啐了一口:“两把唐刀而已,若不是先生吩咐以救人为主,他哪里能是我的对手?”
孔明笑道:“哈哈,如此,那还真不能跟你抢了,若是打不过,叫一声哥哥,哥哥马上就到,斩他与马下,哈哈……”
欧凌云却道:“二位哥哥切勿轻敌,据我所知,此战是白虎山所攻打势力最大的帮派之一,更何况四合帮内还有汪通德、张一鲁这等人物,前些日子尉迟哥哥也栽在了四合帮,依我看来,还是先将四合帮围了,等到他们弹尽粮绝,便是我们灭帮之日。”
身后何延庆却哈哈一笑:“我说欧凌云,你是商场之上呆惯了,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白虎山以数倍的兵力,理应直捣黄龙,杀他个措手不及才是,再者说了,现在一干兄弟士气正旺,若是再等等,怕是没了士气。”
孔明也道:“不错,一鼓作气拿下四合帮才是上上之策。”
一向沉稳的章河却没有说话,好像这几人的打算与他并无关系一般。
远远的,一处密林之后,有一座五十余米高的土丘,右侧一条山路蜿蜒穿梭而过,山路再往右,便是一马平川的草地了。
“过了这片林子,再走一个时辰,便到四合帮的帮派所在之地了,兄弟们,谁杀的多,回来重重有赏,到时候咱们直接灭了王家,把那些个小丫头都带回去,好生伺候兄弟们,哈哈哈……”孔亮右手朝着山路一指,哈哈大笑道。
身后众位兄弟皆是吹哨起哄,加快了脚步,恨不得此刻就能灭了四合帮,冲进杭州城,将王家众人尽数截回来。
众人兴冲冲走入山路之中,忽的头顶之上一阵呼啸之声闪过,人群之中传来一声惨叫,孔明兄弟二人急忙回头,却见队伍中间烈马嘶鸣,两侧的山丘之上的林中忽的落下巨石和滚木,顺着山势朝着队伍砸来。
白虎山的队伍已经走进了三分二,孔明孔亮为首的几个头领已经快要走出山路,尾部还有十几人没有进来,此刻当真是进退维谷,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不要慌,随我冲出去……”孔明深知此地决不能久留,山上被设了伏,无论人多人少,他们已经失了先手,再在这山路上呆着,无异于是活靶子,只要能冲出去,这伏击便不能发挥作用。
白虎山众人加快了速度,但巨石和滚木却第二次从山上滚下来,惨叫之声不绝于耳,眨眼之间又有几人被滚木击中,从马上摔落下来,重力加速度造成的伤害远远超过了他们的预估,落马之人口吐鲜血,身后的马匹直接踩了上来,将其淹没在马队之中。
“轰隆隆……”孔明孔亮带着白虎山兄弟用最快的速度冲出了山路,却见眼前皆是林地,不见一人,何延庆拍马从山丘之上赶下,手中朴刀一晃,怒道:“他娘的,中了埋伏了,人早跑了,只留下些脚印,看方向,就在前面的林子里。”
“是四合帮?”孔明第一反应便是四合帮,除了四合帮,他是在想不出这方圆百里之内,还有哪一方势力敢主动挑衅?
“四合帮?自不量力,简直找死。”孔亮已经把刀抽了出来。
“呵呵,四合帮,不过如此。”章河却不怒反笑起来。
何延庆皱眉,孔明孔亮也看向了章河问道:“先生为何发笑?分明是我们中了埋伏?”
章河接口道:“若是我,我定然会在这里埋下一支伏兵,人不需要很多,我们从山谷之中冲出来,还未站稳脚跟,此刻是绝佳的时机,而他们却直接逃走,看来对兵法研究,不过如此,不足为惧,故而才觉得可笑。”
章河话音刚落,众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百米之外从树林之中闪出十余人,手握弓箭,身后站着一人,手中也是握紧了弓箭,不过这一把却比其他人的粗壮不少。
“四合帮……”何延庆大喝一声,他自是认得此人,轻功了得,手上弓箭更是箭无虚发,正是当日与他激战的颜无双。
“给老子杀……”孔亮见状,举刀怒喝,拍马便朝着颜无双冲去,二者相距不过百米,骑马的速度更快,冲杀过去,在孔亮看来不过片刻之间,这才果断的冲了过去,身后也有几十骑紧跟其后,想要以最快的速度直接掩杀过去。
就在孔亮动的一瞬间,十五支箭矢齐射而出,紧接着这十五人背上弓箭,头也不回,转身到了林中。
密林之中只有一条小路隐约可见,而这十五人便在这小路两侧疾驰,朝着深处跑去。
孔亮身后又有几人中箭,烈马嘶鸣到底,怒火中烧,直接追着入了密林,孔明见状,一拍马背:“兄弟们,切莫让几个小崽子跑了,只要捉回来,无论生死,重重有赏。”
身后众兄弟一听,各个拍马而上,跟着孔明孔亮朝着密林冲去,唯有欧凌云皱着眉头,猛地大呼一声:“不好……”
章河却道:“如何不好?”
“林中有埋伏,四合帮,或者就在林中……”欧凌云大呼道。
章河眉头骤然紧锁,欧凌云所言,不无道理,只是一轮齐射便佯败而走,这不是拖延时间就是有埋伏,四合帮早已经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到,而且还知道他们必定会从这里经过,白虎山……有内鬼……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0章 伏击战
在电光火石之间,章河能够想到如此多的可能性,也是这些年的经历养成的思维,无论是哪一种情况,对于现在的白虎山来说,都是极为不利的,可是人都已经冲进去了大半,要拦已经拦不住了,为今之计,是要控制态势,以免出现更大的损失。
“都停下,不要在追了……”章河拍马朝着林中赶去,边赶边喊,可就在刚冲进林中,却又听得前面不远处人仰马翻之声,几声惨叫在林中回荡,一群飞鸟朝着天空之中飞去。
鸟不入林,林中定有埋伏……
“白虎山也不顾如此,哈哈……”
“不错不错,酒囊饭袋也敢与四合帮称雄?”
一声声叫嘲笑变成了压在天平之上的最后一根稻草,让原本还有些理智,可能会听章河一言的孔明孔亮兄弟彻底大为关火起来。
白虎山四百余人,先是在四合帮内折了一员猛将,现在又被二十余人吊着打,白虎山何曾受过如此窝囊气?
“兄弟们,一个都不留,全都给我砍了……”何延庆双目喷火,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赶在最后一人身后,一刀将那人砍成了两半,鲜血肆虐而出,彻底将他们的鲜血点燃。
“就这?不过尔尔……”
“追得上,老子跟你的性……”
嘲讽怒骂之声仍旧在前方,无论他们怎么追,总是差一点,追上一个,砍杀一人,追上一个砍杀一人,可叫骂之声却从未停止过。
一刻钟之后,众人猛地发现,一个村落出现在了众人眼前,说是村落,不过是用草棚子搭起来的简易茅房,可在这中央,却站着一个男子,一杆钩镰枪立在右侧,枪头之上赫然挂着一个人头,皮肤溃烂,但那装束,却一眼便能够认出正是尉迟鑫。
“原来我兄弟是死在你手里,尔等报上名来,爷爷不斩无名之辈。”何延庆大喝一声,翻身下马,手中朴刀握的青筋暴起。
身后孔明孔亮等人已然赶到,立在何延庆身后,无名之火顿时升腾而起,众人正要冲上去,却被章河一把拦住:“且慢……谨防有诈。”
孔亮一把推开章河的胳膊怒喝道:“该死该死,老子要杀了你全家……”
“呵呵,我当是谁,不过是毛头星孔明、独火星孔亮,身后的是玉拂尘章河,我若是没猜错,你就是病斑虎何延庆吧,久仰久仰,在下徐宁,秦岭山下无名小辈,恭候多时了。”徐宁微微拱了拱手,眼神之中尽是轻蔑之色。
白虎山众人闻言这无名小将三言两语便将几人的身份和名号说了出来,自是知道他们的,可又敢在此挑衅,自然是有所依仗。
可何延庆哪里会管得了这么许多,尉迟鑫分明就是死在了这人手中,他一路被颜无双吊着,现在又见到了杀了兄弟的徐宁,冷嘲热讽一番,早已经热血翻滚,二话不说,徐宁一说完,便冲上前去。
徐宁左脚一蹬,尉迟鑫的人头咕噜噜滚到了地上,提枪便与何延庆战在一处,扎眼便是十几个回合,徐宁钩镰枪早已是炉火纯青,这何延庆与尉迟鑫平分秋色,如何是徐宁的对手,又过了十招,已经是落了下风。
孔亮见状,拍马便朝着徐宁杀去:“兄弟们,杀了这狗东西,为尉迟鑫报仇…”身后几十人也随之冲杀而出,如此多的人,即便是这徐宁功夫再高,也是上拳难敌四手,早晚会落败。
却看徐宁,不惧反喜,一枪挑开何延庆,反手卖了个破绽,托枪便走。
孔亮见状,旋即朝着徐宁掩杀而去,何延庆一个翻身,重新落到地上,双手握住朴刀却是虎口发麻,这一枪的威力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想象,见孔亮带人从身边冲过去,他便没有多想,反手卸掉暗劲,翻身上马,也追了过去。
“嗖……”
一支响箭呼啸而至,紧接着又是一轮箭雨,不过这一轮却是火箭。
只见带着火星的箭矢落到了草房子之上,干柴烈火直接引燃,浓烟瞬间滚滚而起,将孔亮等几十人困在火堆之中,进退两难。
“快,救人……”章河大声喝道,急忙招呼身后数百兄弟拿起藤条布袋朝着最近的着火点扑去。
“嗖……”一支冷箭直接射到了章河的脚下,惊得他一身冷汗,孔明见状,厉声道:“有埋伏,弓箭手……”
队伍之中有几十名弓箭手即刻搭弓,朝着箭矢飞来的方向射去,密林之中传来几声惨叫,可伴随着惨叫,又有几十支箭矢射了过来。
孔亮拍马朝着身后而去,章河组织灭火救人,密林之中传来阵阵嘶鸣和兵器碰撞的声音。
这茅草屋不过是临时搭建的,火一点就着,塌了之后砸伤不少,但是更多的还是被箭矢所伤,很快章河便带人打通了一条路出来,孔亮灰头土脸的从里面走了出来,咬牙切齿。
孔明也从密林之中走出,刀上还沾着鲜血,开口道:“带路,直接去四合帮,他娘的,被耍了。”
章河却再一次拦住了孔明,有了上一次的教训,这一次孔明孔亮都停了下来。
“两次埋伏,伤亡已经接近一半,现在有战斗力的,只有两百余人,我们带两百人,直接掩杀过去,剩下的人带着伤员即刻返回白虎山,购置药材,还能保存一些实力,现在四合帮已经知道了我们的动向,这一路都被牵着鼻子走,我们这里面有内鬼。”章河也不再隐瞒,将自己的所思所想直接说了出来。
周围只有孔明、孔亮、何延庆和欧凌云四人,继续道:“兵贵神速,我们还是有些慢了,将伤员送回去,才能够以最快的速度赶到四合帮,四合帮两次埋伏也损失了些许人马,虽然没有我们的多,但是他们本来人就少,现在不到一百人,我们以两倍的人马,突袭进去,何愁不胜?”
“如此,便依先生所言,速速出发……”
欧凌云不会武功,到了四合帮也帮不上忙,便被安排在此处带人在这里整合人马,朝着白虎山返回,而剩下的两百人则骑着快马,与孔明孔亮、章河一行两百人绕过密林,朝着四合帮而去。
“怎么样?”徐宁握着钩镰枪,看着朝四合帮疾驰而去的人马。
身边走出一人,正是方才在身后突袭的汪通德,身后只有十余人幸存。
“死了八个,伤了十个,白虎山死伤两百余人,剩下的,便都去了。”汪通德摸了摸身后的唐刀,眯了眯眼睛道:“颜无双已经带人去支援了,以一敌二,胜算不大……”
徐宁却笑了笑:“方才我们可是以一敌十……”
汪通德没有说话,心中感慨之余,不免紧张起来,因为他们这十几人要做的,并不比在四合帮等着的人简单到哪里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1章 正面交锋
“杀……”
杀声在四合帮外的林地之中骤然响起,两百余骑的声音将四合帮直接包围,马蹄之声带着刀光剑影以极快的速度飞驰,门口两个帮众还未来得及反应,便已经被直接砍翻在地,被马蹄踏成了肉泥,第一匹冲进去的是孔明,紧接着第二匹、第三匹,很快,整个院子里已经被一百余人占据,仅有十几人下马持刀站在门外。
原本想象之中的厮杀并没有出现,甚至是抵抗也没有出现,这种突如其来的沉寂,让众人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从未遇到过这样的情况。
众人下马,院中只有脚步声和马蹄的声音,一百余人站在院中靠近大门的一侧,形成一个扇形,将孔明几人围在中央,警惕的看着四周。
“空城计,哼,可惜我不是司马懿,你也不是诸葛孔明。”章河咬了咬牙:“搜……”
“杀……”何延庆举起朴刀,朝着右侧一间房子冲了进去,众人也随之举刀冲了进去,房间一间一间被打开,却真的空空如也,而之前两个帮众,已经没有丝毫气息,要不也能问上一问,看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娘的,怎么回事,要是走了,怎么会伏击?不好……快撤……”章河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大喊后退。
“啊……”身后忽然传来了短促而激烈的打斗之声,众人急忙调转方向看去,原本就紧绷的神经再次被提到了顶点,伴随着一声声惨叫,门外的兄弟往里冲,身后正是四合帮的几十人,手中拿着朴刀,疯了一般的砍杀。
“嗖……”一道火光从身后出现,箭无虚发的射到了墙角处。
紧接着,墙角的一堆稻草被引燃,青烟顺着稻草朝着人群之中冲来。
“杀……”孔明抬头,举起刀来身形一跃,朝着屋顶之上飞去,身后众多兄弟自是知道又是中了埋伏,这一招不是空城计,就是实实在在的伏击。
“轰……”脚下的土地忽然间炸开,强大的黑烟将脚下的泥土直接掀开,伴随着强大的爆炸威力瞬间将周围的五六人炸飞出去,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孔亮和章河带着众人左躲右闪,堪堪冲出黑烟,头顶之上却是一群箭雨齐射,硬生生将几个本已经爬上房顶的人射成了刺猬,翻滚而下。
爆炸声带给这个时代人的强烈的震撼程度,丝毫不亚于近代日本的黑船事件,恐惧在人群中蔓延开来,一旦有人露头,便有箭矢朝着这边射来,浓烟之中,一百多人像是无头苍蝇一样在院中来回撕喊,却无能为力。
早已跳出去的孔明见状,站在墙头看的真切,大厅的屋顶上面,不知道什时候出现了五六十弓箭手,里面护着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身边就是方才埋伏的颜无双,还有一人,手拿月牙铲,来回奔走,每一铲下去,便有一名兄弟丧命,还未接触到对手,便已经折损了四五十人,如此大的代价,前所未有。
那孔明也算得上是反应极快的,现在众人已经成了瓮中之鳖,只有从后面突围,方能够撤出去,实现正面迎敌,只要能够从正面进攻,这一仗还是能够胜利的。
眼下的局面无论是孔明还是章河,都是没有想到的,小小的四合帮,从孔亮带回来的消息看,人数不过一百,从目前来看,也的确只有一百人,但是这一百人并非孔亮口中所言,除了两三个头目之外,其余的都是乌合之众。
而最震惊的,非孔亮莫属,仅仅几日,四合帮所爆出来的战斗力,远非当日可比,无论是执行力还是战斗力,都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期。
“冲出去,往回走……”孔明大喝一声,翻身出了外墙,朝着门口杀去,眨眼之间便砍翻两人,想从外面打通。
“孔明,你爷爷来了……”张一鲁抄起禅杖,一跃而下,在地上打个滚儿,朝着孔明下三路攻去,乒乒乓乓,二人战在一处,周身数丈之内大开大合,旁人竟进步的身去。
张一鲁功夫本是不敌孔明,但此刻四合帮势头正盛,原本所言四百人,也不过来了一半儿,便知道帮主和徐宁兄弟得手,方才的爆炸,正是江宁埋下的炸药,虽然简陋,但威力可不小,炸死炸伤几十人,几番交手,此消彼长之间,竟能与孔明斗的五五开。
孔明本要脱身,可张一鲁却如跗骨之蛆一般纠缠,也不求取胜,一心一意的想要缠住他,不由得面目可憎,使出十二分的力来,以求速战速决。
把守门口的只有三十余人,一百余白虎山之众在孔亮与章河的率领之下,两次冲击之后,终于是冲了出来,原本在房顶伏击之人也分了四十人下来,不到七十人竟将白虎山神剩下的一百四十人围在了院门口的空地之上。
空地之中孔明与张一鲁酣战正激,孔亮迎上了颜无双,章河带着众人朝着一个方向突袭,原本一场碾压之局,现在却成了一场突围战,角色的互换几乎在片刻之间。
忽然,章河看到了人群之中一直被保护着的江宁,书生……
章河明白了这书生的重要性,一切,应该都与这个书生脱不了干系,从第一场伏击到现在,都在算计之中。
“杀了那个书生……”章河大吼一声,手中的朴刀迎住一人,一脚将其踹翻在地,朝着江宁杀了过去。
章河在白虎山的威望,让所有的人习惯性的听从号令,片刻之间便转移了攻击的目标,朝着江宁这边突袭而来。
不得不说,江宁这里的防守的确是最薄弱的,因为要还有人来保护他,极大的牵扯了原本就不够的人力。
江宁纹丝不动,却听颜无双喝道:“一个都不能放了,全部杀了……否则……后患无穷……”
众人听了,朝着江宁这边不断补防,缺口刚刚撕开,又有人补了上来,可饶是如此,毕竟白虎山人数是四合帮的两倍,围住已经十分困难,现在又被章河找到了突破口,自然是捉襟见肘。
章河功夫虽然不及孔明孔亮,但也与一般的小头领一般无二,几个闪身,砍翻了身前两人,在地上一滚,起身便到了江宁的眼前,眼神之中透露出来的狂热,只要能够砍翻眼前这人,便是成功突围,剩下的四合帮,便是一盘散沙,乌合之众,手中朴刀一横,顺势朝着江宁的脖颈之处划了过去。
“我日你娘啊……”颜无双一脚瞪开孔亮,小腹被孔亮击中,鲜血直流,袖中却飞出一把羽箭,朝着章河后心射去,他也知道,四合帮能坚持到现在,甚至看到了胜利的曙光,全是因为江宁的部署,一旦江宁死了,他和张一鲁陷入苦战,便不是白虎山的对手了,他们没有后援,只能背水一战,所以江宁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死的。
“铛……”朴刀有些顿的刀锋撞在了江宁左臂的长衫上,金属碰撞的声音和溅起的火花让人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紧接着是一声与方才一般无二的爆炸声,黑色的浓烟在二人之间升腾而起,伴随着巨大的火球,将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时间在这一瞬间仿佛停住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2章 情理之中意料之外
章河的后心,一支羽箭直直的插了进去,原本就不壮硕的身体在黑烟之中猛烈的颤抖了两下,直直的朝着后面一挺,双目混圆,手中的朴刀旋即掉了下来,胸膛之上出现一个黑色洞,血肉焦黑,口中鲜血喷出,手脚抽动两下,一命呜呼了。
“是他……就是他……他是江宁,他是江宁……是他杀了常禾……”忽的有人大喊一声,众人看着举着火器的江宁,这才明白,眼前这个被护住的书生,便是前几日柯云带人要去绑的杭州府王家的赘婿,江宁。
常禾死了,柯云受伤,现在还躺在床上,便是这人所为,他们日夜想要杀了雪耻的江宁,现在单手挡住了章河的一刀,用火器把他们的军师轰杀了,这当真就是那个书生吗?
“杀了他,杀了他……”孔明睚眦俱裂,一把抓住了张一鲁的月牙铲,翻身将张一鲁击退,朝着江宁杀了过来。
江宁却哈哈一笑:“白虎山倾巢而出,章河毙命,还不束手就擒,更待何时?”
孔明脑袋一阵轰鸣,倾巢而出四个字在脑海之中不断的盘旋……
“不好……”孔明此刻却是进退两难,调虎离山,这是调虎离山之计,章河用过无数次,每一次都无往不利,却没想到如今他们反倒被鹰啄了眼。
“杀了你,再回去也不迟,小小江宁,今日你必死无疑……”孔明心中一狠,怕是再中了奸计,反倒是要杀江宁。
江宁心中也是微惊,没想到孔明杀心如此坚决,即刻用火枪对准了孔明:“你猜一猜,我的枪里有没有子弹?”
孔明不知道这枪是什么,更不知道子弹是什么,但是火器对着他,他不敢妄动。
“今日,你还能杀了我?”江宁哂笑一声,从背后又拿出一把一模一样的火器,对准了孔明。
孔明虽落草为寇,但之前也是大户人家,对于火器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东西离得近了,可是比箭还快,一击毙命,就算不死,也是重伤,两把火器,他没有把握躲过去。
“大哥,杀他娘的……”孔亮扫了一眼江宁,却是已经杀红了眼,举起刀来又将身后一人砍翻,全身上下沾染鲜血,头发散乱,亡命一般朝着江宁杀了过去。
江宁没有动,一枪……
孔亮躲不过火器,虽然是铅弹,但仍旧躲不过。
“二弟……走……”孔亮被江宁击中,身体倒射而出,孔明再无恋战之心,一个箭步抱住了飞出去的孔亮,往身上一背,大喝道:“快走……”
白虎山众人见状,章河毙命,孔亮这一击之下,不死也是重伤,仅剩下一个何延庆,护住孔明后撤,接二连三的突袭和重压,在最后两声枪响之后终于将这份恐惧震散开来,疯似的突围,撕开一个口子,抢夺了马匹,朝着密林四散而去。
“追……一个也不要放过……”江宁大喝道。
“嗖……”颜无双一箭,射死一人,身体一晃,险些跌倒在地,急忙用弓撑住,捂住小腹,张一鲁举起禅杖,大声呐喊着带人朝着密林而去。
颜无双将腰带勒住伤口,正要追击,却被江宁拦住:“穷寇莫追,汪帮主还在后面,只要他们回去,便是死路一条,你我修整一二,即刻出发,与张兄汇合,只要堵住他们去路,自是能够一网打尽。”
颜无双见江宁早有部署,便带领剩余二十几人收拾了细软,上马与江宁一道朝着白虎山进发而去。
江宁将金疮药递给颜无双:“这是上好的金疮药,你先用一些,我们不着急。”颜无双并不知道江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见江宁一幅不紧不慢的样子,也不好多问,只是江宁凭借一己之力,击杀章河,重伤孔亮,单单是这一点,便足够证明他的能力了,即便是他,在那等危急情况下,也无法做到临危不乱。
颜无双在浙南府走南闯北时间也不短,江湖上也算是有些名声,拿到这金疮药,却也是心中大惊,用过之后更觉神奇,再看江宁,便不觉得他只是一个泛泛而谈之人了,江湖之中定有这人一席之地,现在还未显山漏水罢了。
却说孔明带了孔亮在何延庆的护送下,一行人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奔袭三十里之后,身后的追赶之声逐渐消失,这才放缓脚步,边走边休,朝着白虎山进发而去。
“大哥,别管我了,我怕是活不久了,你赶紧回去,兄弟们不知道如何……”孔亮躺在马背上,奄奄一息,面色惨白,虽然止住了鲜血,但是一路颠簸却让伤口的鲜血不断渗出。
“先回去再说,我就不信他们还有人马能攻下白虎山?”孔明咬牙切齿:“欧凌云应该也已经到了,两百余人,没有四五百人他们攻得下来?”
何延庆道:“回去之后,那个欧凌云宰了算了,这一切都是因为那崽子,不是他,柯云也不会吃了瘪,更不会因为他夜闯四合帮救人,折了这么多兄弟,现在先生也死了,去了二百人,现在回来的只有三四十,这家伙就是个扫把星,早死早算了。”
孔明却道:“先生废了如此力气也要救下这欧凌云,如今杀了,岂不是枉费了先生的一番谋划?此次是我们轻敌了,无论如何,先回去再做打算。”
一行三十余人垂头丧气,不到一日便行了百里,看到白虎山方才停下脚步喘口气。
“去,叫人下来接应,赶紧让大夫下来医治。”何延庆喝道。
身后小喽啰拍马而出,朝着白虎山山门而去,却在山门前停住了脚步:“快开门,当家的回来了……快开……”
可寨门的箭塔上,却站着两人,一人年纪轻轻,手拿钩镰枪,另一人乃是中年男子,手持两把唐刀,身上还沾着血,笑呵呵的看着寨门之人,二十名弓箭手从两边闪出,手持弓箭,对准了那人。
“你是何人……”马背之上,那人指着箭楼上的汪通德与徐宁喝道。
“我是谁?这位是四合帮汪通德汪帮主,白虎山,今日归了四合帮了,若是识相的,早早束手就擒,免得做了刀下亡魂。”徐宁大笑道。
那人调转马头,朝着半山腰而去。
“噗……”孔亮听闻,口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从马背之上直接摔了下来,竟急火攻心,一命呜呼了,可怜了这位七十二地煞,还未归位便已经命丧黄泉。
与此同时,却见寨子中冲出一干人马,手持刀斧,朝着这边砍杀过来,为首的,正是汪通德,身后少说也有三五十人。
孔明大吼三声,几乎昏厥过去,身后却也出现一队人马,也有三五十人,一人翻身下马,扶住孔明,大吼一声:“何延庆断后,其他人随我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3章 进去喝一杯?
却说孔明在一日之内,军师章河和二弟孔亮丧命,白虎山四百余人仅剩下六十三,寨子被四合帮所夺,若非是欧凌云拍马赶到,怕是已经命丧黄泉了。
密林之中,何延庆且战且退,一直退出白虎山五十余里,徐宁才放弃了追杀,六十三人只有四十一名活着出现在了眼前,山坡之上,孔明一个人拿着朴刀开始挖,旁边放着的,是孔亮的尸体……
欧凌云与何延庆站在身后,本想帮忙,却被孔明制止,原本愤慨的心情此刻也稍有平复,何延庆还好,欧凌云心中却是极为愧疚的,此事皆是以他而起,如今白白葬送了白虎山三百多条性命。
欧凌云扑通一声跪倒在孔明身后,双手举起刀,低头道:“白虎山之祸,皆因我欧凌云而起,如今大当家的一刀杀了我,以告慰众位兄弟在天之灵……”
孔明接过刀,二话没说,一刀朝着欧凌云劈了过去。
这一举动,就连何延庆也没有想到,身后的三十余位兄弟也不由得发出一声惊呼。
朴刀朝着天灵一扫而过,欧凌云双目一闭,心中一凉,只是苟延残喘了这几日,终究逃不过一死,可头皮一凉,那朴刀的刀锋横扫而过,一缕发丝随着刀声飘下,落到了欧凌云的眼前。
“杀了你,也于事无补了,随我去找师傅,白虎山三百六十二条命,我要他千百倍的偿还……”孔明拿起刀,继续挖着孔亮的坟墓。
“多谢大当家不杀之恩,我欧凌云在此起誓……”
这一句师傅,也让欧凌云明白了,孔明之后,定然还有更大的势力,而这势力却是将整个山东府搅得天翻地覆的水泊梁山,此是后话,暂且按下不表,却说江宁,花了两日的时间,终于到了白虎山脚下,徐宁与汪通德早已率人在山下迎接。
“江公子神机妙算,简直就是诸葛在世,我汪通德这一次,是心服口服……”汪通德朝着马上的江宁拱手便拜,身后四合帮众兄弟也随汪通德拜谢江宁。
江宁急忙下马,扶起汪通德道:“此事因王家而起,也伤了四合帮不少兄弟,白虎山先是绑架我夫人在先,后伤四合帮兄弟在后,多行不义必自毙,小弟只是略尽绵薄之力,汪帮主御下有方,大家同心戮力,方能共克时艰,你如此,小弟可万万不敢受啊……”
汪通德哈哈一笑起身来:“江公子大才,我早已听说了,一招杀了铁笛子章河,又是一招重伤孔亮,现在应该已经一命呜呼了,只剩下孔明与何延庆逃窜,只可惜了,被欧凌云救走,斩草未能除根,可惜可惜……”
此事江宁昨日已经从张一鲁口中知晓,徐宁与汪通德一行到了白虎山,欧凌云还未回来,柯云策反了留守的兄弟,开了门,徐宁一枪挑了刺头,又分了不少金银与他们,柯云更是将孔明孔亮背地里那些勾当说出,看守大寨的四五十人也都跟着反了水,等到欧凌云回来,先是诱骗到了寨中,但中途却被欧凌云识破,快马突围,带走了四五十人,剩下的一百五十人,当场伏击了八十三,剩下的六十余人本就有伤在身,根本无法反抗,直接被拿下,等到孔明孔亮回来,气死孔亮,孔明所带之人,经历一场大战,又马不停蹄奔袭百里,早已没有丝毫战力,山寨被夺,心理防线彻底崩溃,几乎是坐以待毙,却被欧凌云半路杀出,将人劫走。
江宁听闻,心中多有不悦,欧凌云能够在王家潜伏这么些年,多少还是有些本事的,能够识破也算是情理之中,白虎山损失惨重,伤及根本,应该不会再掀起什么风浪。
“无妨,白虎山作恶多端,汪帮主只需打点一二,周围几州的衙门应该是很乐意帮忙的,毕竟他们身上都有人命,无论谁拿下,都是大功一件。”江宁笑道。
“哈哈,到底还是江公子,这一箭双雕,不愁孔明不死,哈哈哈……”汪通德说着,拉着江宁便要朝着寨子中去。
江宁却顿了顿:“此行出来,家中娘子甚是挂念,帮主好意,小弟心领了,日后若是有什么麻烦事儿,还要多多劳烦帮主,徐大哥,我们先行告辞吧。”
汪通德正要挽留,却被徐宁打断:“不错,现在四合帮首尾呼应,这周围百里,应该没有人再敢拦四合帮的生意了,汪帮主,财源广进啊,哈哈……”
“哪里哪里,都是托二位弟弟的福气,靠我一个老头子,什么时候能拿下这白虎山?走走走,今日不醉不归……”汪通德说着又拉起二人朝寨子走去。
徐宁倒也不含糊,打了个哈哈道:“我城中还有生意,出来也有五日了,这回去还得一两日的功夫,再不回去,怕是要黄喽……我是什么人汪帮主这几日应该看的清楚,改日定当来,一醉方休。”
说完,二人上马,拱了拱手,朝着杭州城的方向去了。
汪通德带着张一鲁、颜无双和众多兄弟看着二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方才转身朝着山寨走去。
“大哥,为何不留下他们?一个活诸葛,一个活赵云,有他们两个在大哥身边,别说这方圆百里,就是整个浙南府,怕都没有对手。”张一鲁看着月牙铲问道。
汪通德眯了眯眼道:“话虽如此,但那江宁心比天高,一个赘婿,先是将杭州城第一丝绸商杨家玩弄于股掌之间,又不动声色排兵布阵,三日击溃数倍于我的白虎山,这等算计,不是池中之物,我这小小的四合帮,他根本施展不开。”
颜无双也道:“不错,他与武林之中那些大人物,应该也有交集,这是他给我的药,这种药,堪称极品,怕是整个浙南府也找不到,这种东西,并不是有钱就能够拿到的。”
“罢了罢了,日后只要江宁还在王家一日,我们还是要与王家多多合作才是,姿态要低一些,否则惹了江宁,后果可不太好啊……”汪通德摇了摇头,哑然笑了笑。
“为何要执意回去?”等走远了,徐宁才开口问道。
江宁笑了笑:“四合帮做大,我们进了山寨,若是不入伙,怕是就要交代在里面了,徐大哥,这个道理你应该是知道的啊……”
徐宁恍悟,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哎,打了一仗,以少胜多,竟有些飘飘然了,兔死狗烹,来日方长,呵呵,人心啊,果然是复杂。”
“历朝历代的事,不胜枚举,不是不知道,都只是想当然,以为最不可能的时候,便是最有可能发生的时候,日后四合帮还是少联系的好。”江宁皱了皱眉道。
二人策马扬鞭,一路疾驰,一日之后,终于是回到了依旧繁华的杭州城。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4章 絶对
立人书院后山,三日前便悄无声息的封闭起来,一同封闭的,还有齐云梦的居所。
“朝廷拨款修建后山,也不用这般大阵仗吧……”孔承运路过齐云梦的小院儿,扫了一眼站在门口的两名侍卫。
余良呵呵一笑道:“这你就有所不知了。”
“哦?你知道你倒是说说,这是为何?”岳乐生哂笑一声,三人并肩而行,朝着书馆走去。
“昨晚与乔公子一起,说是如今朝廷存银不多,突厥王庭与大元朝在边境与我十万天策大军摩擦不断,武德营又调了五万大军前往驰援,这个时候朝廷却忽然拨了钱来修筑后山,说是为天下才子做表率,鼓励投笔从戎,此举也是夏王爷和毕驸马全力支持的,各种缘由,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余良笑道。
孔承运微微点了点头:“若是夏王爷的缘故,说不定是了,看来并非空穴来风啊,王爷复起,重回右相之位,指日可待了,我与其大公子有过几面之缘,想来若是战事若起,也去京城碰碰运气。”
“哦?如此说来,那边要提前恭喜孔兄了啊……”岳乐生笑嘻嘻的拱手道。
孔承运摆了摆手:“好说好说,你我都是书院同窗,若是我能谋得个一官半职,日后定不会忘了各位的。”
“诶……”余良正扭头说话,却被人撞了个满怀,皱眉看去,却是帮助江宁管理书馆的王石。
王石手中拿着书,掉了一地,急忙拱手道歉道:“王石走的急,不小心撞到了几位公子,失敬失敬……”
岳乐生哂笑一声:“没长眼睛?别以为跟了江宁就了不得,一个看门狗。”
“得,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你话别说的这么难听,江宁那可是齐院长身边的红人,前些时日我还见江宁与齐院长在小楼交谈了大半个时辰呢,男女授受不亲,这江宁又是赘婿,瞧他看齐院长的眼神,一脸的谄媚攀附,指不定要干什么呢。”孔承运笑呵呵道。
王石咬了咬牙,他没有背景,也没有钱财,能够进入书院已经是万幸,每日谨小慎微,如履薄冰,每次遇到这些人,都是绕着走,这两年下来,虽然摩擦时有发生,但今日之言,已经不仅仅是在说他了,而涉及到了江宁。
若非江宁,他还在每天想着如何才能够多读书,三年学期一过,书馆的书还有大半没有阅读,当真是一大遗憾,而现在只是大半年时间,每日除了吃饭睡觉便泡在这书馆之中,竟将这书馆之中三分之一的书都读了一遍,每读一本,便觉得圣贤不可追,三年的时间,足够他把书馆的书读一遍了,但若是说仔细研究,却是做不到的。
王石眉头紧皱,连大气都没敢出一声,没有抬头,反而是弯下腰去捡地上的书籍。
“呵呵,走吧,这种穷书生,日后能去私塾教个书,就算是不错了。”余良瞥了一眼:“别气坏了咱的身子,坏了今天的雅兴。”
三人见王石绕开,便径直走了过去,王石捡了书,头也不回,朝着前院而去,这些书,是齐院长交代拿过去的,他自然不敢懈怠。
“什么人?”小院儿的侍卫拦住了王石:“不知道戒严了吗?”
“学生王石,是齐院长的学生,前几日院长吩咐了要找几本书,却被借走了,今日还了回来,学生不敢怠慢,找齐了便送了过来,劳烦军爷了。”王石将手中的五本书双手奉上。
“什么事?”一名男子手持佩剑,跨出院门,一把接过王石手中的书籍。
“回禀大人,此人称是齐院长的学生,前来送书。”那侍卫急忙行礼道。
“好,交给我就行了,你可以回去了。”男子打开书,翻了翻,旋即又合上,拿在手里,转身朝着园中走取。
王石拱手行礼,转身朝着书馆走去,步子停了停,又调转头,朝着山下走去,现在正是傍晚,十月的天秋高气爽,垂柳还摇曳着身姿,傍晚的西湖,还真没有见过,想想孔承运三人现在还在书馆,定是要去拿书的,惹不起还是躲一躲吧。
想到此处,王石便下了山,沿着西湖长堤边走边看。
西湖之景,美不胜收,王石沉浸正沉浸在美景之中,忽问的前方人头攒动,是不是传来阵阵喝彩,便走上前去一探究竟,却见一书生打扮之人,站在书桌之后,桌上铺着一张张麻纸,上面已写满了文字,走近了看才看清楚是对联。
“学生不才,初到杭州,听闻浙南府学风颇盛,杭州城中更有东林书院,东林社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看,杭州学风,比之另外三家,倒是有些差距。”男子呵呵一笑,满脸的洋洋得意。
“老人家,这人为何口出狂言?”王石小声问身边一老者道。
这老者一看也是读书人,左手背后,右手轻抚胡须:“这人今日一早便来此处摆摊,说是什么洛阳京师的学子,他老师出了些对子,想要与杭州学子交流一二。”
“学无止境,共同交流,这是好事啊,为何会如此不逊?”王石又问道。
老者继续道:“刚开始,出的对子还是简单一些的,又有彩头,不少学子也是愿意试一试的,后来确实越发的难了,彩头也越来越多,你看,那红布之下,少说也有百两纹银了,他出了一个对子,在场之人竟没有一人能对上来。”
“你看,那是谁?”
王石朝着老人的眼神望去,正是杭州城中有名的才俊陈启年、广安俊,还有几个东林书院的学子,四大学子之一的赵鹏程也在其中,甚至还有些文学造诣颇高的老人,也都皱眉思索。
“不知他出的对子是什么,在场的也算是半个杭州的才子了,如何对不出?”王石纳闷道。
“呵呵,这小子出的对子,的确不好对,老夫自认读了大半辈子的经史子集,但也无可奈何。”老者摇了摇头。
“哦?不知是什么对子?”
老者见王石举止得当,谈吐有度,又问道:“你是哪里的学生?若是寻常学子,问了也是白问。”
王石急忙道:“学生王石,立人书院齐院长门下的学生。”
“哦?齐院长的学生,好,你且听一听,若答不上来,也不碍事。”老者眉头微微舒展道:“这上联是: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王石眉头一皱,这上联,着实是厉害,上联的二、双、两是三字同义,八月又指代了秋,同时春秋也是暗指一年,整句借用了巧合的时间,即一农历年逢两个立春,同时又有闰八月算是两个秋月。
王石只是重复了一句,便又听老者道:“还有一个,只要对出一个,便能拿走这彩头,也算是为我杭州学子扬眉吐气了,你且听好了,这上联是: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5章 天下第一对
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将两个字拆分开来,便是后六字“东两点西三点”,若的工整,也需将字拆解开来,如此便要先想两个字,甚是困难。此人文学功底,或者说是其老师的文学造诣,仅仅这两个对子,便知是大师之才,想必眼前这人,在京城也不是泛泛之辈。
“若是在没有对出这两副对联的,今日就到此为止了,这彩头虽不多,晚辈也就只能收回去了。”男子呵呵笑道:“呵呵,看来东林书院,有些言过其实了啊……回去还是要与老师说一说的。”
“你这根本就是绝对,如何能对的出来?”赵鹏程皱眉问道,他已然是想了小半个时辰,但仍没有丝毫头绪。
男子又道:“自然能对的出来,而且还是好对,这样吧,若是在场诸位谁能想出来,无论何时,学生都在洛阳翰林社恭候,这彩头,自然也会如数奉上,如此,诸位还有何可说?”
这分明就是在打东林书院的脸,先不说东林书院有个天下第一奇女子齐云梦,还有程立新,这都是当代大家,东林书院的学生又如何会受得了如此嘲讽?但是技不如人又是不争的事实。
“你这两副上联,一个比一个刁钻,但也并非都是绝对。”王石眉头舒缓,缓缓开口道。
即便他被东林社侮辱,但事关书院名声,他作为学生,不得不说话。
“哦?”男子闻言,微微挑眉一笑:“如此说来,你是有下联了?”
“第二副: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暂时想到一副,只是还有些不足,但也算得上工整。”王石点了点头道:“只是第一幅,还未能想出。”
“王石,你少在这丢人现眼,若是说错了,书院的名声可就被你毁了。”早有书院的同窗认得王石,开口骂道。
王石却笑了笑,心中一阵苦涩,旋即道:“你们对不出来,难道不是给书院丢脸?书院的名声已经被你们毁了,怎的还有资格来教训我?”
“不错不错,子云有类无教,既然有下联,自然是帮书院的,如何是毁了书院的?几位也是读书人,怎的如此轻易大动肝火?”男子甚是诧异,一番话说得几人面红耳赤,哑口无言。
男子旋即又对王石道:“你是东林书院的王石?我怎的没有听说东林社有这一号人物?”
王石拱了拱手道:“王石本没有什么才学,只是东林书院一学子,与齐院长学了两年,才疏学浅,入不得东林学社。”
男子一停,急忙还礼道:“原来是齐院长的学生,今日当真是巧了,在下寇乃文,师从朱曦,也是学了两年。”
众人闻言,却是发出一阵惊呼之声,朱曦可是当代四大家之首,昔日齐云梦与朱曦朝堂三辩,成就齐云梦之名,但朱曦也因此跃居四大家之首,而今这两人的弟子却在这西湖断桥边再次相遇,当真是无巧不成书,若是王石真能够对出下联,定也能够传为一段佳话。
朱曦的对子,难怪如此难对。
“原来是寇兄,久仰久仰。”王石笑了笑。
寇乃文轻咦一声:“怎的,你知道我?”
“朱夫子门下三公子,寇兄便是那第三位,一篇《洛阳赋》,灼灼其华,颇有魏晋建安遗风,在下当真是佩服的紧啊。”
寇乃文略微吃惊,他这一篇《洛阳赋》,乃是三年之前所作,虽然略显青涩,但三年前他不过十五岁,也正是这一篇文章,让他成为了朱曦的学生,继而有了现在的三公子之称。
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眼前这个从未听闻过名声的少年,看上去也不过十五六的年纪,身在杭州,却知道此事,或许他去过京城呢?
很快寇乃文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若是去过京城,方才那些同窗便不会如此羞辱他了。
“哪里哪里,那篇文章有傲气但无傲骨,比起其他大家之作,犹如萤火与之皓月,不值一提,倒是小友的下联……在下颇感兴趣。”寇乃文将话题重新拉回到了对对子上,说到底,还是要看一看这王石的才学,若是没有两把刷子,再说下去,也只是白费口舌了。
“你的上联是: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王石道:“我的下联是: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
“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寇乃文眉头一皱,旋即反应归来,拍手道:“好好好……好一个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好学问,好学问,与我这下联堪堪一样。”
“哗……”
在场之人,无不哗然,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这一个对子,用的是拆字格,把“切”字和“分”字各拆解成“七”加“刀”和“八”加“刀”了,如此一来,上联是左右拆分,下联是上下拆分,不仅工整,而且对称,堪称完美。
“好……”紧接着便有人喝起彩来,赵礼宣等人却是面面相觑,竟不知王石有如此才学,方才的辱骂仍有在耳,现在却被直接打脸了,只得退出人群,自行离开了。
“好对子,这王石,怎么没有听说过?竟然能够对出朱夫子的对子。”一个小女孩儿站在人群之中,对身边护卫说道。
那人半弯着腰道:“不知道,没听说过杭州才子还有这么一号人物,不过他说是齐院长的学生,改天小姐见了齐院长问问不就知道了?”
小女孩儿并非旁人,而是住在毕成安家中的小郡主夏思璐。
夏思璐抬眼却看见长堤之下两人牵着马走过,正是江宁,身边一人手拿兵器,跟在江宁身后,想来是一路的,看他二人身上满身灰尘,应该是出城办事,刚刚回来,但江宁一个书生,为何会与江湖人走在一起?
“走,回去。”夏思璐一扭头,转身出了人群,朝着驸马府而去,身后的侍卫还不知道怎么回事,一边咧嘴一边跟上,不敢有丝毫怠慢。
“真晦气,真是脏了眼睛。”夏思璐将脚下的石头踢下湖里,不由得又朝着江宁看了一眼,越看心中越是着急,齐云梦与她所言的江宁,与她见到的江宁却是完完全全的两个人,这说明江宁完全没有把她看在眼里,从小到大,她都是掌上明珠,就算是八国柱觐见,也会给她带些礼物,哄她开心,反倒是这个江宁,驸马爷爷和夏王爷两个都请不动他,不就是写了两首好词?整日里游手好闲。
“烦死了……”
夏思璐跺了跺脚,又折返回去:“你回去吧,今天我住在梦姐姐那儿。”
“小姐,小姐,你不回去,老爷会打死我的……”
“要么跟我走,要么打死你,你自己选。”
夏思璐说完,头也不回的朝着书院而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6章 第二千寻
王爷府,马车在后院停了一排,足有十余辆之多,仆人正有条不紊的将王爷府的东西装车,整个杭州城都知道,夏王爷要回京城了。
至于为何回去,当然是因为边关战事,毕驸马却并没有想过要回去,早已无心庙堂之事,更何况现在小郡主还在他这里住着。
江宁回来之后,王若烟还未回来,从月牙那里得知夏康每日都派人来请江宁,已经连续三日了,才知道夏康要离开杭州了,江宁来不及换洗,便朝着王爷府而去,月牙则是兴高采烈的去店铺通知王若烟去了。
“且不说日后战况如何,朝中主战主和还未有个定论,此番回去,还未做什么打算。”夏康看着院中忙碌的情景,转身回到书房,与毕成安道。
毕成安叹口气:“依我看来,李林甫多半是主和的,但其手下有一员猛将,名叫童贯,早些年间是官家身边的宦官,但武艺高超,胆大心细,深的官家喜爱,封了官职,在李林甫手下当差,传闻,此人多次与李林甫起了争执,皆是因为边境战事。”
夏康微微笑笑:“还有一人,名叫高俅,却是主和的,记得十年之前,黑水之盟,这高俅被困在大元朝一年有余,应是自己逃了出来,当时还是我使团的一个小隶,现在却已经成了京兆府尹,手握重兵,若不是长平公主之事,强军也未必能从他手中走脱。”
“呵呵,朝堂之上瞬息万变,真不知康兄为何还要去趟这趟浑水。”
“庙堂之高忧其民,江湖之远忧其军,十年之前战败,我对那十万将士,是有愧的,这些年来,久久不能释怀,或许这一次,能够告慰他们在天之灵。”夏康叹口气道。
“罢了罢了,你已经接了圣旨,看此次官家是下了决心了,想必上面那位也知道,这不是十年前的陛下了。”
“是啊,若是十年前,长平公主如何敢如此动用东林社?”
“夏老,晚辈来迟了……”江宁走到书房门前,朝着二人行礼。
“哦?紫川老弟,回来啦?事情办的如何?可还顺利?”夏康闻言,原本紧皱的眉头忽的舒展开来,转身问道。
江宁笑道:“托二位老哥哥的福,自是一切顺利,刚回到家中便得知要走?可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夏康道:“三日前官家下了圣旨,招我回去商议边境战事,虽然我军在三境边界取得了小胜,但局势仍不容乐观,黑水之盟已有十年,想必另外两家也早已经蠢蠢欲动了。”
“原来夏老是要复起,江宁在这里先行恭喜了。”江宁拱手贺道:“夏老复起,我朝定能驱除鞑虏,收服山河,河西走廊千里沃野,是时候该还回来了。”
夏康呵呵笑道:“若我大夏朝子民人人有紫川这般信心,何愁不胜?哈哈哈……”
毕成安也道:“日后的事情,日后再说,你此番回去,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今日紫川老弟也回来了,择日不如撞日,今日不醉不归。”
“好,不醉不归……”
江宁刚刚回来,正想好好休息一番,却因夏康要走,不得不留下来,差人回去告知月牙和王若烟一声,吃了饭才能回去,夏王爷毕竟是王爷身份,此番又是复起,想来王若烟也不会多说什么。
日落西山,收拾的进度也逐渐慢了下来,后日启程,明日还有一天时间收拾,当下便准备了一桌酒菜,推杯换盏。
酒过三巡,灯光之下,夏康与毕成安都已经面色微红,已经喝了不少。
“紫川啊,此番若是你能随我而去,定能在京城大展宏图,何必屈居于此?”夏康终于还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
毕成安笑了笑,这句话,在江宁一进门的时候,夏康便想说了,一直憋到了现在方才开口,也真是难为他了。
江宁摇头道:“我志不在此,若需要出谋划策,夏老只管言语,至于朝堂之上那些尔虞我诈,紫川还想多活几年呢,哈哈……”
毕成安笑道:“此话不假,我不会去也是这个道理,老了就要认,吃吃喝喝,游山玩水,有什么不好,非要去蹚浑水,搞不好掉进池塘里,自己什么时候淹死的都不知道。”
夏康冷哼一声,白了毕成安一眼道:“你这老财迷,户部都问你借钱,你自然什么都不用愁,只要大夏朝在,你就在,呵呵。”
毕成安却道:“这话说的,好像我不是大夏朝的子民一般,该罚该罚……”
“哈哈……”
夏康自罚一杯,酒杯方才放下,又继续道:“我早些年间准备过一些东西,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人选,若是此次紫川你再推脱,我这些年的心血怕是要付诸东流了。”
气氛骤然间变得严肃起来,毕成安也放下了酒杯,手起了笑容:“你是说第二千寻?”
“不错,进来吧,这是你的新上司,日后便听他调遣,他就是下一任靖安司司礼,江宁。”夏康说着,站起身来,从书房之中拿出一个锦盒来,将其打开,取出一块玄铁腰牌,正面刻着靖安司,背面大书司礼二字,交给了江宁。
江宁本不想接,但毕成安却点了点头:“这靖安司,乃是地下的组织,隶属大理寺,主要经营情报,靖安司司礼正四品官职,你小子,天上掉下来个正四品的帽子,你竟然不接,你可知这是多少人想挤破脑袋都想拿到的东西?”
“就是类似于东厂西厂?”江宁迟疑了一下问道。
夏康皱眉道:“什么东厂西厂,这不是什么厂子,是靖安司,一个原则上不存在的机构,只有一个司礼,其他人都是不存在的,不用抛头露面,也不用和朝堂有任何瓜葛,但是对我,对官家,对朝廷,甚至对整个大夏朝,都是极为重要的,正如你所言,一个情报,或许能够挽救千万人,改变一场战争,改变所有的局面,改变千千万万人的生命。”
江宁明白过来,说是东厂西厂,那是元代设立的谍报组织,类似于锦衣卫之类,潜伏在暗处。
“靖安司第二千寻见过司礼大人……”一个女子的声音出现在门口,房门应声而开,一个身穿夜行衣的女子,走了进来。
江宁扭头,却见这女子眉清目秀,俊朗怡人,竟也是个美女,顿感诧异。
“呵呵,你是不是以为干这一行的都应该是男的?”夏康缓缓坐下,露出了满意的笑容。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的确很出乎他的意料,没想到在这个时代已经有女间谍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7章 靖安司
第二千寻看了一眼江宁,旋即有低下头去。
江宁,男,二十二岁,现为王家第三代当家人王若烟夫婿,入赘王家之日与人发生争执,苏醒之后性情大变,参与柳记创立、长平公主失踪、齐云梦诬告、王家皇商、四合帮帮斗等一系列事件,而且都发生在一年后之内,先后有《春江花月夜》和《鹊桥仙》两首诗词问世,成就杭州第一才子之名。
这便是第二千寻对江宁的了解,若是江宁知道,定然会大吃一惊。
“额,吃了没?要不要吃一点?”江宁指了指旁边的座位,手里拿着司礼令牌。
第二千寻愣在那里,所有的问话她都想过如何应对,关于靖安司,关于人员、财政、装备、分布、运行方式等等,但却万万没有想到,江宁说出了一句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话。
“啊?”毕成安与夏康面面相觑,旋即哈哈大笑起来,第二千寻愣在那里,不知道该回答什么才是。
“我说,吃饭了没,要不要吃一点。”江宁又重复了一遍:“既然你喊我一声司礼大人,那就是同事……同僚了,第一次见面,请你吃个饭,也好促进工作不是。”
夏康笑道:“既然司礼大人请你吃饭,你就吃一些吧,哈哈,可你这是借着我的饭局啊……”
“诶,毕老不是说了,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儿了,哈哈……”江宁哈哈大笑,拿起酒杯递给了第二千寻:“会不会喝酒?”
刚刚准备坐下的第二千寻急忙起身拱手:“回禀大人,属下还有任务,恕在下不能饮酒。”
“走江湖的,怎么不能喝酒?既然有任务,那就算了,不用拘束,以后也不用大人大人的,太见外,我外号鉄煞阎罗江紫川,实在不行,就叫我一声公子就行了,看样子我比你虚长一两岁,也不算占你便宜,如何?”江宁说着,又示意第二千寻坐下来,那种总裁独有的气息和气质,让第二千寻感觉到从未有过的紧张,但在江宁说了这些话之后,一个坐下的动作,又是何等的随意,心情瞬间放松下来,来不及多想,急忙坐下。
“公子说的是,千寻记下了。”第二千寻开口应道。
“我说我没有选错人吧,怎么样?”夏康呵呵笑道。
毕成安道:“没有就没有,我也没说你选错了,得意什么?”
“哈哈,日后这靖安司便由于运作了,具体的东西千寻这里都有,早已经形成体系,你自不用担心,有重大事情,千寻会找你的。”夏康道。
江宁点点头:“如此最好,我也不愿天天忙得要死,毕竟还有很多事情要忙……”
“你这小滑头……得了便宜还卖乖……”夏康指了指江宁笑道。
这是第二千寻吃的最尴尬的一顿饭,上面一个是未来的右相,一个是夏朝的财神爷,却与这个江宁说的有来有回,毫不避讳,足见其三人关系不一般,但江宁来到杭州不过一年多一点,如何做到的?
终于吃完了饭,夏康将醉醺醺的毕成安送上马车,有嘱咐了第二千寻一定要把江宁安全送回家,方才回到屋中休息。
出了门,江宁走在前面,第二千寻跟在十步之外,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把弯刀。
“你不打算跟我说说,这靖安司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江宁停下脚步,扭头看着同样停下脚步的第二千寻。
第二千寻一愣,旋即左右看了看,顿了顿,终于是大步向前,走到了江宁身后,保持一个身位的距离,这个距离,是她弯刀出鞘的最佳距离。
“公子想知道什么?千寻定然知无不言。”第二千寻轻声道,心中却在疑惑这江宁的酒量到底有多大,毕老已经喝醉,夏老也差不多了,但看江宁的步伐,却是没有丝毫改变,虽然江宁有些功夫,但喝酒这东西,跟有没有功夫差距不大,除非是一等高手,才会用真气将酒尽快稀释掉,但是江宁怕是刚刚入流。
江宁微微笑了笑,边走边道:“这司礼一职,还是暂时先给你吧。”说着从怀中拿出那令牌,随手朝后一扔。
第二千寻一把抓住令牌,一时语塞,短短一晚,眼前这位夏老钦点的司礼,竟两度让她说不出话来。
“所有的机构都要有一套运行机制,靖安司也是一样,要想成为真正的谍报组织,行之有效,就要有一个领袖,这个领袖,只能你来当,至少现在只能你来当,至于夏老那边,明面上我还是司礼,实际上都交给你就行了,这担子不轻,不知道你能不能担得起来。”江宁语重心长道。
第二千寻急忙道:“公子说什么,千寻照做就是了,这一点公子不用担心,至于担子,担得起来要担,担不起来也要担,至少要为公子担一担。”
“哦?算是表忠心吗?”江宁摇头笑笑:“有什么麻烦,我可以帮你出出主意,不过我还需要先了解一下靖安司的运作流程,你简要说一说吧,有什么不懂的,我再问你。”
“是……”第二千寻道:“靖安司,隶属大理寺之下的独立机构,正四品的衙门,官职不高,但无人敢小觑,大夏朝十六府,九十六州,七百六十八个县,都有我们靖安司的人,县里至少一个,信息传递是直达的,每天有九十六州的据点进行汇总上报,事无巨细……”
一路上,二人在明月之下,走在已经没有人的长堤之上,身影倒映在西湖里,柳枝飘动,说的却不是风花雪月,纸短情长。
江宁听了一路,大概明白了整个靖安司,与后世的锦衣卫类似,但是又有一定的区别,至少这靖安司是在地下运作的,除了一些领导有官职之外,以备不时之需之外,其他人并没有官职,工资也是按照信息价值定的,虽然这几年开始运作,并没有出现什么问题,但是隐患很大。
走到断桥,整个西湖也就只有他们两个了,平静的湖面之上微风拂过,波光闪动,江宁顿足转身,看着湖面,沉思了片刻,第二千寻也已经说完,等待江宁说话。
“第一,不能直接汇报,无论多隐秘,都有破绽,必须单线联系,一个人发展自己的下线,线人之间交换信息按照上一级定下的临时信号,这个信号可以使一句诗,两句闲话,只能用一次,线人之间不能认识;第二,人数太少,七百六十八个县下面还有多少村,每一个村至少要有一个我们的人,这样才能保证信息的充足;第三,每个州要有自己的产业,三教九流都可以,要给线人定期的经费,这个你来定,之后的信息按照等级给奖励,每年要选出每个州的代表,给额外的奖励;第四,他们要有信仰,信仰的就是靖安司,只有靖安司才是真正为了大夏朝,为了这一千万百姓,为了他们身后的妻儿老小;第五,要有抚恤,因公殉职的,要确保老有所终,幼有所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8章 夜话无人私语
江宁皱着眉头,滔滔不绝的说出了五条,至少他认为这五条是一个成熟的机构,特别是地下机构应该具备的最基本的条件,只有这样,才能够确保正常运转。
“每一个人都是一个齿轮,共同组成靖安司,但无论坏掉多少齿轮,靖安司都要如同马车一样一直往前走,不能停下来,就算是你我,也不行,这样的靖安司,才是真正的靖安司,我说的,你明白吗?”江宁没有看第二千寻。
这算得上是他极少的表达自己的观点,这么短的时间,他也只能想到最基础的五条。
第二千寻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明白……”
这一句明白,说的心服口服,此刻当真有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的感觉,也终于开始明白为何夏老会把自己辛辛苦苦经营五年的靖安司教给江宁,而且还很得意,眼前这个比她只大两岁的少年,远远比她了解到的要强大。
懂得取舍,明白运作,不贪功,不冒进,看上去如同闲云野鹤,实则心有猛虎,细嗅蔷薇。
“接下来就这么做吧,记得,要有绝对的话语权,话语权在你这里,你说什么,就是我说什么,不要有顾忌。”江宁说着转身就要回家。
第二千寻跟了两步,停住脚步问道:“公子当真就这么相信我?不怕我搞砸了?”
“呵呵,你能站在门外一个时辰,夏老让你进来相见,能与他二人一桌吃饭,你岂能是泛泛之辈?你在看我,我自然也在看你,我相信你,但你也要相信你自己,或许你有故事,哭过笑过失望过,但你要记得,生活总比想象中委屈,但你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江宁说完,便大步下了断桥,朝着大街走去,过了街口便到了小院的胡同。
胡同掌了灯,是王若烟特意吩咐月牙点上的。
第二千寻看着江宁走进胡同,推开小院儿的门进去落了锁,方才转过身去,朝着赵锦记而去,她握了握手中的靖安司司礼的腰牌,知道属于靖安司的时代,终于要到来了。
“生活总比想象中委屈,但你远比你想象中要强大。”从未有人与她说过这些,好像她的生命力只有命令、执行……
江宁抬头,屋内的灯还在亮着,已经是子时两刻,上了楼,却见王若烟倚着窗子坐在桌前,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江宁将王若烟抱到床上,王若烟迷糊的睁开双眼,看到是江宁,即刻又精神起来:“相公回来了……”
江宁拍了拍王若烟的肩膀:“回来了,你先睡,我去冲个澡便来。”
王若烟轻声点了点头,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等到江宁回来,王若烟身上却多了一层薄薄的单子,仍就是直勾勾的躺着,睁着眼睛侧过脑袋看着江宁,微微笑着。
江宁吹了灯,躺到床上去抱王若烟的时候才发现,王若烟已经只有亵衣了,久旱逢甘露,王若烟娇喘连连,紧紧的握紧了床单,这是这次比之前要好上许多,到没有之前那般害羞了。
“相公,你觉得金陵如何?”王若烟躺在江宁怀中,擦了擦胸口的汗渍。
“金陵啊?自然是个好地方,秦淮古都,人杰地灵,怎么?要去金陵吗?”江宁忽的想起之前王若烟也提起过金陵,现在又提出来,自然不是偶然。
王若烟微微点了点头,抬起头来看江宁道:“这边的生意已经差不多了,各掌柜也已经上手,不说杭州,玉州、江州、客州这三处也已经打通,生意逐渐铺开了,父亲前些日子接到了请柬,说他的好友,也就是金陵富商南宫敬的六十大寿,同时……”
“同时如何?”江宁道:“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王若烟沉吟片刻,起身压在江宁身上,同时在江宁嘴唇之上轻轻一吻:“那南宫敬有一个女儿,名叫南宫婉,与我同岁,不仅有金陵第一才女的名号,更是商业界的奇才,现在已经是南宫家的少掌柜了,这南宫婉有一个哥哥,名叫南宫耀文,取名字是为了光耀门楣,可这南宫耀文偏不争气,是个十足的公子哥,学问没有多少,脾气却不少,这南宫敬为了家业,选择了让南宫婉留在家中,终究是到了成婚的年纪,所以才决定……”
“哦,入赘?呵呵,不知道那位入赘之人,有没有我这般幸运,得到如此贤惠可人儿的妻子,哈哈……”江宁却是哈哈一笑,弹了王若烟一下。
王若烟旋即扭动腰肢娇羞道:“相公……”
“好了好了,我不闹,你继续说。”江宁笑着,抱紧了王若烟。
王若烟接着道:“入赘的这位,也不是寻常人,好像也是一位才子,不知怎的得了南宫敬的欢心,入了法眼,这才入赘了南宫家,婚期应该是刚过去,当时父亲只是送了贺礼,现在又来送请柬参加六十大寿,想必是铁了心想要见一见父亲,可现在父亲的情况你也知道,这一路多是水路,舟马劳顿,最是担心。”
“但是三番五次邀请,父亲的意思若是不去,显得不近人情,两家的关系便这般散了,着实有些不通人情了,故而想了个折中的法子,便让你我代表前去,一来我与南宫婉也算是认识,又都是入赘,自是能够说得上些话,而来如今我也掌管了家业,得到了父亲和祖父的认可,代表王家也说得过去,三来金陵丝绸方面,都是些散户,这南宫家做的是瓷器与玉器,若我们真在金陵做起生意,倒也能够帮得上忙,我想了好久,才敢与你说。”
说完之后,王若烟如释重负的从江宁身上下来,重新蜷缩在江宁怀里。
江宁道:“那就去吧,金陵之地,我也未曾去过,在那边置办些家业,做些生意,也算是更为保险一些吧。”
“恩?这么说相公答应了?”王若烟笑嘻嘻道。
江宁笑道:“自然是答应了,也算是游山玩水一番,从这里坐船走运河道苏州,再从苏州改道水路去金陵,如今这运河没想到经过夏朝,竟修到了如此地步。”
“我们大夏朝最厉害的就是水师了,开国皇帝将大运河用了三十年才完成了东西大贯通,与长江形成了并驾之势,从通州一直可以到洛水,从皇城再往西,一直可以到吕梁山千色湖。”王若烟将她仅有的一点水利方面的知识与江宁说道。
隋炀帝开凿大运河贯通东西,五代十国各国也是兴修水利,但都是各自为政,大夏朝统一华夏之后,将这些水利工程开凿贯通,形成了西祈山西吕梁,东到通州的大运河,与京杭大运河一道形成了大夏朝一南一北两条水上交通大动脉。这也是与江宁所了解的京杭大运河最大的区别,但也正因如此,此次西去金陵,也不用车马并行,直接从运河达到金陵。
“原来如此,什么时候启程?”江宁问道。
“六十大寿在明年开春,这中间行船还需一个月的时间,若是到了冬天运河结冰,怕是更加难行,倒不如年前去如何?”王若烟笑道。
“哎,你倒是想躲清闲……”江宁笑笑。
年前最为忙碌,特别是对于刚刚掌管王家大业的王若烟来说,今年应该是最为忙碌的一年,若是去了金陵,这些教给得力的掌柜就行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59章 陆小姐大驾光临
入秋之后的杭州,天气已经逐渐转凉,清晨江宁照旧迎着朝阳开始晨跑,练习吐纳,两个大周天之后,方才顺着河堤往回跑。
柳思思昨日见到了风尘仆仆的徐宁,便知道江宁已经安全到了杭州,自没有多问,也放了徐宁半天的假,以做修整。
今日一早便站在了三楼的床边,看着江宁跑了过去,便下了楼去。
“回来了?”江宁照例跑到柳记门口,柳思思身后却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听说你出了趟远门,特意在这里等你,怎么,见到我不开心?”柳思思偏头一笑,身后那人与她并肩站在了江宁面前。
阳光正好,洒在二人的面庞之上,却让江宁心中猛地一紧,一个美丽不失淳朴,一个高贵不失典雅,如同两个画中的仙子,笑盈盈的看着江宁。
“参见……”江宁急忙行礼,却被女子一把拉住,玉手触碰,江宁下意识的朝后撤了一步。
女子不是别人,正是长平公主陆羽彤。
她本在长平公主府,入了秋便想着来杭州,与官家说是想要散散心,带了孟景山和一百千牛卫来到杭州,虎贲军更是接到了命令,全权负责长平公主安全,而接受这一任务的,正是虎贲军参将夏强军,有了上次之事,夏强军直接率领两千人马沿途暗中护送,直到杭州城,与驻守杭州的虎贲军参将肖何交接后,方才离去,临走去了王家一趟,却未见到江宁,算是有些遗憾。
陆羽彤的到来,着实让柳思思和齐云梦高兴了好一阵,当天晚上柳思思就被千牛卫接到了书院,还特意带了两壶好酒和特色的菜肴,陆羽彤在宫中所食,皆是严格制定的,到了这里吃着柳记的美食,与之前心情又大有不同,三人把酒言欢,一直到了午夜方才睡下。
而江宁一入杭州,陆羽彤便得了消息,去了柳记等他,柳思思虽然心思细腻,但怎么也想不到堂堂长平公主,回到她店里等江宁,虽说陆羽彤嘴上说着是为了亲自道谢,此次微服而来,便不想惹人注意,但这等心急,柳思思还是有所察觉的。
故而发生了方才这一幕,江宁除了意外,再没有其他什么感触,只是想起那件事来,心中颇有些害怕,若是陆羽彤此次来,将他灭了口,可该如何是好?
但旋即发生的事情,也让江宁打消了这一想法。
陆羽彤仍旧是一袭白衣,挽着青丝:“怎么,见到我不高兴?你还是第一个。”
江宁笑笑:“自是高兴,但也不敢想陆小姐竟会到杭州来,若是早些知道,便早早去迎接了。”
陆羽彤笑道:“我前几日便来了,听思思说你出了远门,便在书院呆了两天,怎的,你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需不需要帮忙?”
“多谢陆小姐挂念,一切尚好。”江宁笑了笑:“有些饿了,还是进去吃些早饭吧。”
“对呀,快进来……”柳思思急忙招呼江宁进店,陆羽彤也微微一笑,转身进了店中。
二人落座,柳思思却开始忙活起来,起身去准备早饭,毕竟来的是长平公主,自是不敢怠慢的。
“不知陆小姐此次来杭州,是有何贵干?”江宁道:“若是有什么用得着的地方,江宁愿意相助。”
陆羽彤笑道:“也没有什么事,只是之前与云梦书信来往,此番便是来找云梦和思思叙叙旧,若是她们无事,今年冬日便请她们一同到洛阳小住几日,过年的时候也好有个伴儿解解闷,你可是有什么安排?”
“哦……”江宁道:“倒没什么,家中长辈挚友年后在金陵甲子之寿,岳丈大人身体不适,只得我与若烟代劳,此前已经邀请过一次,再不去着实有些说不过去了。”
陆羽彤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失落,旋即又道:“哦?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动身呢?”
“按照日期是二月初六,若是过了年去,怕是有些来不及,所以只能年前动身,舟车形成大约半个月时间,怕是再过一个多月便要动身了。”江宁道。
“如此甚好,我在杭州大概也是一个月的时间,不知这一个月你有什么安排?听云梦说你可是在书院挂了职的。”陆羽彤点了点头,若有所思道。
江宁也道:“承蒙齐院长抬爱,也算是有了个铁饭碗,哈哈,书院的事情交给了一个叫王石的学生,此人性格乖张,勤奋好学,在书馆再合适不过了,我也躲了清闲,游山玩水,坐吃山空了,哈哈……”
陆羽彤却道:“你坐吃山空?呵呵,你的事情别人不知道,我若是想知道,还不容易?云梦和思思这里你也是帮了不少忙的,她二人可没少说你的好话,就单单是张秋平一事……”
“张秋平?就是那个户部侍郎?”江宁微微笑了笑:“若不是他父亲是太常卿,他敢如此放肆?”
“是啊,可就是一个太常卿,偏偏又牵扯到了太尉府和左丞相,所以他才肆无忌惮,但好在你帮云梦渡了此劫,也算是阿弥陀佛,功德无量了。”
“齐院长乃是当世奇人,怎能为此等俗物缠身,能帮自然是要帮一帮了,陆小姐见笑了。”江宁打了个哈哈,齐云梦能够将此事与陆羽彤说,自是说明其与之交情非同一般,至少要比得上与柳思思这般了。
“只是,昨日我去了夏王爷府上,正见他收拾行李,想必这两日也就去京城了,夏王爷复起,可是右相之位?”江宁继续道:“我虽无心庙堂,但也关乎到大夏朝的国运,更何况我是个生意人。”
陆羽彤倒也不隐瞒,直接道:“自是右相之位,起因便是十年之前的黑水之盟,大元和突厥王庭现在已经到了水火不容的地步,大元要求突厥王庭下诏,封其为皇帝,这也就是意味着要求与之平起平坐,虽然之前一直都是如此,但此次却是要一个名分,突厥自是不会给的,现在正在进行谈判,听闻此次事变与右相十年前的伏笔和这十年间的运作不无关系,故而主战一派极力主张右相复起,官家也觉得一旦开战,右相若是在,十年间的运作,定能发挥不小的作用,这才下旨招右相回去。”
“原来如此,若是战火燃起,我还真得去一趟金陵。”江宁道。
“去金陵与打仗又有何关系?金陵在杭州西边,但都属于南方了,与洛阳还有千里,与边境更不用说有万里之遥,如何会担心战火波及杭州?”陆羽彤不解道。
江宁看了看四周,还未有人落座,低声道:“我与你说,你切不可泄露出去。”
陆羽彤见江宁如此郑重其事,皱着眉却也点了点头:“你且说……”
“我去金陵……是为了……买地……”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0章 诗会与秋游
陆羽彤愣了愣,仿佛没有听到江宁所说一般,直到江宁又点头重复了一遍:“恩,没错,就是去买地,这可是商业机密,你若是有闲钱,也可去买一些,稳赚不赔。”
“为何要买地?”陆羽彤疑惑道:“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为何要买地?”
此刻柳思思已经端了早点过来,见二人正在谈事,神情格外严肃,也不好打扰。
江宁笑道:“你是长平公主,自然不用了,可我是个读书人,要想读读书,周游天下,自然需要不少钱财,这天底下稳赚不赔的买卖,也就只有买地了。”
江宁继续道:“无论大元朝和突厥王庭会不会开战,地价都会长,特别是金陵、杭州、苏州、福州这种地方,因为这些地方都有特产,无论是什么时候,都有统治,只要有统治,这土地便是不动产,无论是农耕还是养林,经商还是建院,都不可或缺,陆小姐以为呢?”
“照你这么说,倒也不无道理,可若是去金陵,何时才能回来呢?”陆羽彤又问道。
“至少也要等到明年夏日吧,冬去夏来,倒也好观赏一番风景,不枉此行。”江宁想了想,过了寿宴,王若烟说起还要做些生意,打点下来估计也得三个月才能离开,故而将日期暂时订到了夏天。
陆羽彤听闻,心中却是有些不悦,旋即却笑道:“如此安排倒是甚好,也不知金陵有什么好玩儿的,听说秦淮河两岸夏日荷花乃是一绝,只是听说过却没有见过,还听闻金陵有一颗百年老树,在夏朝建朝之前便有了,不知是何等壮观,还有夫子庙,文学之昌盛,人物之俊彦,山川之灵秀,气象之宏伟堪比洛阳……”
陆羽彤口吐莲花,如数家珍,仿佛置身金陵一般。
江宁虽知道陆羽彤闲着无聊,但此次小两口是冲着度蜜月去的,总不能邀请长平公主同行吧,只得道:“哦?金陵竟有如此大名?看来此次是要好好逛逛了。”
陆羽彤又道:“若是到了,看看有没有与柳记类似的酒楼,若是没有,你且盘下来一个,柳记好歹我也参与了的,将生意做大些,倒也不失为一次难得的机会。”
江宁连声应道:“陆小姐交代的,自然放在心上。”旋即吃了点心起身:“今儿还有些其他别的事情要忙,陆小姐这几日都住在这里吗?”
“也不一定,说不定会在书院,来这儿可是偷跑出来的,他们怎么会让我一人到此?”陆羽彤起身笑道:“怎么,找我可还有什么别的事情?”
眼神之中却有一股说不出的含蓄与温柔。
江宁笑道:“也不是,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准呢?毕竟陆小姐来一趟杭州,我还是要尽一下地主之谊的。”
陆羽彤轻咬嘴唇,转过头去:“奥,若是找不到我,便去书院吧,我一般不是与思思在一起便是和云梦在一起了。”
“如此那就方便多了,呵呵,紫川先告辞了……”江宁说着,行了礼便要往外走,却听得柳思思道:“这就要走了?陆小姐远道而来,也难得有几个知己好友,你也不说多坐一会儿。”
江宁笑道:“昨日才回来,还有些事情要与岳父大人回禀一声,实在不好耽搁,改日我做东。”
“对了,不知你后天有没有空?我听云梦说东林社有一场郊游,就在城北的小山之上,那里有一处芙蓉园,还有一处菊园,想来是不错的,随我一道而来的还有一位是大儒朱曦的三弟子,说是要挑战一下江南文坛,你若是得空,也一道前来?”陆羽彤问道:“到时候杭州太守和上将军还有虎贲军的参将也都会来,请柬我派人给你送到府上,如何?”
江宁微微一愣,看来到时候,太守和上将军甚至连虎贲军都会知道陆羽彤的到来,这也难怪,毕竟是长平公主,到了杭州三五天没人知道,可时间一长,倒是瞒也瞒不住的,日后这杭州城早晚是是非之地,江宁本想着天涯海角皆可安身立命,但现在又有了靖安司的司礼之职,孔明与欧凌云逃走,若是只身犯险,再返杭州,多少结交一些官府之人,日后办事也方便一些,虽然这种可能性是极小的,但并不能够完全排除。
“既是陆小姐邀请,那紫川到时自然到场。”江宁拱手道。
“如此到时候思思也一定要去啊……”陆羽彤拉着柳思思的手晃了晃。
柳思思乃是风月中人,看陆羽彤这等表现,心中不免一惊,面色一白,竟一时语塞,支支吾吾道:“我……我……一个生意人……”
“诶……思思你这话我可是不答应,别人不知我岂会不知?到时候别人都有佳人相伴,这个江宁只身一人,岂不是被江南才俊和其他文人笑话?思思你若是去了,定能够力压群芳,咱们柳记也不算丢人。”陆羽彤道。
江宁只得道:“既然如此,也就只能委屈柳姑娘了……”
柳思思急忙道:“何来委屈一说?你每日来,不知为我柳记招揽了多少顾客,也算是照顾了生意,这本就是互惠互利的,见了官场之人,说不定日后还能有些方便,我倒是乐意的紧,倒是委屈江公子了。”
柳思思说起话来也是酸盐醋语说了一通,倒是把陆羽彤说的不知所以然了,也不知道是谁委屈了。
江宁笑道:“如此倒是我被占了便宜,不行不行,我要带一份早点回去,稍微平衡一下……”
柳思思笑道:“早已备好了,拿着吧……”
江宁接过,与陆羽彤拱了拱手,便出了店门,朝着小院儿走去。
到了门口,江宁才看到原本王若烟的房屋已经修缮完毕,月牙和杏儿从楼上走下来,王若烟却还在他这边的屋中睡着,看来是王若烟将房间让了出去,主动与江宁住在一起了,想起当日王若烟在梯子上拆房子的画面,江宁便忍俊不禁。
“给你们带了早点……”江宁将手中拿着的食盒递了过去。
月牙知道江宁回来了,今日特地起了大早,准备拉着杏儿准备早饭,可还是让江宁给抢先了。
“柳记的?”月牙接过食盒,看了一眼上面的标记,嘟了嘟嘴:“日后这等小事就让月牙和杏儿去吧,姑爷伺候好小姐就行了……”
二人咯咯一笑,急忙朝着厨房跑去,江宁这才反应过来,皱着眉无奈的摇头笑了笑。
王若烟起了床,吃了早饭,还未出门,却听得门口有人喊道:“江宁江紫川可是住在这里吗?”
月牙跑了过去道:“是,敢问你是?”
“奥,小人是城南赵锦记的伙计,我们掌柜的说,江公子十月初八在我们那定的点心已经做好了,特地给您送来,还有一封信,是我们掌柜特地让小的教给江公子的”
月牙接了点心,要去拿信,却被那伙计拦住道:“小姐,掌柜的特意吩咐了,要小的一定要把信亲手交到江公子手中。”
“姑爷,赵锦记有伙计找你……”月牙急乎乎的拿着点心的锦盒进了客厅。
江宁皱了皱眉,起身朝着屋外走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1章 一江春水向东流
“这么多点心,这个赵锦记我也去过,为何上次就没有见到呢?”月牙收拾了柳记的早点,打开赵锦记的锦盒,对眼前十二个点心震惊了,正是十二生肖的形状,一个个如玉一般,看得出是下了很大功夫的。
“姑爷竟能够定到这样好的点心,都舍不得吃呢……”杏儿激动的点点脚尖,看着一旁的王若烟道。
王若烟也是第一次见,这种点心若非是私人订制,是绝不可能拿出来的,这不仅要求点心师傅高超的技艺,其制作的材质也并非只是面粉那么简单,如此工艺,巧夺天工,若是拿出来卖,赵锦记怕是要在整个浙南府一炮而红了。
江宁拿了信,在手中晃了晃,进了屋里却也有些意外,信上所言,这赵锦记便是杭州城内靖安司的据点,方才的伙计便是情报人员,第一次见到江宁,眼神之中闪过的诧异让江宁觉察到了这一点,但此事应该是第二千寻吩咐的,当然不会有假,这位眼前十九岁的少年,却是第二千寻的顶头上司?
无论如何他还是很好的完成了任务,回去复命了。
信中第二千寻得知江宁要去金陵的消息,决定先去金陵探探路,毕竟江宁身份重要,可不敢再出任何意外,但是这个不经意间透露出来的消息,着实让江宁震惊至极,因为此事昨晚定下来的时候,他与王若烟可是真正的坦诚相见的,想到此处,江宁额头一凉,渗出一丝冷汗,抬头看了看房顶。
“那掌柜当日货款未结清,我正好遇上,当了个和事老,借给那掌柜百两纹银,约定了十日的期限归还,顺便定了一份糕点作为利息,钱已经还了,但这糕点,着实有些意外了,若是这等糕点拿出去卖的话,不知道效果如何。”江宁解释道。
王若烟旋即道:“若是拿出去卖,先不说味道,单说这品相也值五两银子,再加上味道的话,七两应该就差不多了,相公可是有什么打算?”
江宁笑道:“本来没有,娘子一说,可以考虑一下入伙,就当是副业了。”
王若烟点了点头:“月牙,你去柜台支出一千两银子,去赵锦记与老板谈一谈,若是他肯将这糕点与我们单独供应,我们就入伙,至于怎么卖,是用赠送的方式还是用店铺的方式,待我与相公商议之后再做打算。”
月牙用手轻轻点了点那小兔子,小兔子耳朵一颤,着实可爱,应了一声便跑出去了,关于吃的,月牙是再上心不过了,此事交于她办,自是尽心尽力。
王若烟又道:“我和姑爷下个月要启程去金陵,杏儿你先开始准备吧,船上吃的用的,金银细软都要仔细过目,船只的话,先问一问行情,暂时先按照包船打算,也不用太大,三层左右即可,一个多月的行程,考虑务必要周全一些。”
“去金陵?小姐,我们去多久?都有谁呀?”杏儿一听,来了兴致,旋即问道。
“人员还没有完全确定,但是要带一两个掌柜,还有紫涵与墨辉,再加上你我四人。”
“小姐放心吧,一定办的漂漂亮亮。”杏儿一蹦一跳出了门去。
王若烟站起身来走到江宁面前,面露愧色:“相公,此事我自己做了主,还未与你商量,相公不会怪我吧……”
“怎么会,呵呵,娘子考虑最为周全,我还是游山玩水比较在行。”江宁笑着在王若烟脑袋上弹了一下,抱了抱她。
王若烟这才释怀,在江宁脸上亲了一口,便跑开了。
江宁看着王若烟的身影,微笑的面容却逐渐沉凝下来,江宁拿出怀中的信件,又掏出了火折子,将它点燃,化作了飞灰飘散。
信上零零散散的消息还有一些,其中最为重要的便是摩尼教在浙南、镇安、淮南三府集结,现在已经过万,程家程立新病故,其子程云继承家主之位,其弟方腊半年前不知所踪,与其一起失踪的还有方七佛、方天定、方宝、方貌等人,这是一个及其不好的消息,前些时间金陵被攻,虽然天策军将其镇压,摩尼教却丝毫没有受挫的样子,此去金陵,不知道到底会是什么情况,但一旦摩尼教开始作乱,怕是浙南、淮北、淮南、镇安、平湖几府都不会太平,所以在什么地方也就无所谓了。
“希望事情不要朝着之前所料的发展吧……”江宁喃喃道,国之大事,即便是他能预料到一些,但想要救万民于水火,扶大厦之将倾也是力不从心的,历史的车轮总要朝前走去,这一路之上留下的白骨,却不能因为一两个人能够改变的。
江宁此刻的心态与一年之前发生了极大的改变,现在想要做些什么,总是力不从心,想要在这种朝代下活下去而且活的很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心中所想,江宁朝着城西的小屋走去,现在的进度,与他预期的相比不算慢,但是事情的发展远远要比他预想的要快。
柳记之中,长平公主坐在雅间之内,打开窗户,看着眼前主街道之上人群渐多,人间烟火屡屡而起,皆是人间盛世之景。
可方才柳思思与江宁的态度,让陆羽彤格外的意外,心底泛起的那种味道,却是从来都没有的,说不清道不明,忽的想到江宁还有一个妻子,名叫王若烟,还是赘婿的身份,不禁眉头紧皱起来,方才的好心情一下子跌掉了谷底,与柳思思简单聊了两句,便急匆匆朝着书院而去,孟景山双手抱在胸口,见陆羽彤从店里走了出来,急忙跟上。
“你该不会是……”齐云梦张大了嘴巴,猛地从凉亭的石凳上站起身来,指着陆羽彤,不敢相信方才那种醋味十足的话是从陆羽彤这堂堂长公主的口中说出来的。
“该不会是什么?”陆羽彤叉着腰,也起身皱眉看着齐云梦,并没有觉察到齐云梦所说的是什么。
齐云梦深呼吸一口气,在小亭子中踱来踱去,时而皱眉沉思,时而喃喃自语,所言也皆是陆羽彤方才的话。
“到底怎么了,我只将此事与你说了,你定是有了答案,快告诉我。”陆羽彤抓住齐云梦的肩膀,狠狠的晃动了两下:“你是要急死我了……”
齐云梦叹了口气:“哎,你这是……你这是……喜欢上这位江宁江紫川了……”
陆羽彤双臂一僵,耳根飞起两抹红晕,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喜欢……江紫川?”
齐云梦皱着眉头,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从你现在的表情,我现在已经有九成把握肯定这个结论……你,长平公主陆羽彤,喜欢江宁江紫川……”
陆羽彤松开齐云梦,使劲的摇了摇头:“不,不可能,他是一个赘婿,江南杭州一个寂寂无名的小人物,我怎么会……怎么会喜欢他?”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2章 如何是好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齐云梦旋即笑了笑,念出了江宁那首《鹊桥仙》的上半阙,然后又将这首词的出处说了出来。
陆羽彤缓缓的坐到了石凳上喃喃道:“难怪了,难怪了,他们两个……”
“此事,到此为止了,公主,你是千金之躯,你的驸马应该是满腹经纶,有治世之才,而不是一个赘婿。”齐云梦郑重道。
陆羽彤摇了摇头:“为什么我的驸马一定要满腹经纶,为什么要有治世之才?”
“因为……你生在了帝王家……你的驸马或许你根本都无法决定,你在朝堂,这一点你应该比我要清楚的多。”齐云梦继续道。
陆羽彤又摇了摇头:“我生在帝王家,若是我没有生在这帝王家呢?”
“那自然……也未必是你说了算的。”齐云梦叹口气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自古便是这样的,以后也是这样的,并非你我能够改变的。”
陆羽彤不再说话,东林社一事,引动了后宫与前朝的争斗,她成了牺牲品,若是动摇了这伦理的根基,那她又该当如何自处?
“更何况……”齐云梦咬了咬牙:“江宁是个赘婿,你二人天差地别,你若非要执意如此,江宁同不同意?你说他要与王若烟去金陵,金陵方才遭受大难,虽然已经平定,但你看不出他对他那妻子的心意吗?若是用强,你是公主,自然可以,可是王若烟要休了他才行,皇家,会同意吗?”
陆羽彤终于在齐云梦的连番发问之下逐渐的冷静了下来,知道此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柳思思与江宁都还不敢捅破这层窗户纸,怕的就是江宁赘婿的身份,虽然他是杭州第一才子,虽然他能够帮助齐云梦,但这个身份在他进入王家的那一刻,便已经无法改变了。
“如此之才,为何……为何要当一个赘婿?那王若烟,究竟是何方人物?”陆羽彤轻声道。
齐云梦深深的叹口气,看着眼前那一汪春水,心中也是说不尽的苦涩,她与江宁接触虽然不多,但那日小楼一谈,足以见江宁见识非凡,若是她一人看走了眼也就罢了,夏王爷、毕驸马与之往来密切,更得公主青睐,这样的人,为何会甘心做一个赘婿?她也想不明白。
“云梦……这可……如何是好……”陆羽彤看着身边的齐云梦,缓缓的将头放在了齐云梦的右肩之上,双目呆滞,看着远方。
凉亭在山坡之上,远处是杭州的鳞次栉比,是万家灯火的烟气,可这处处欢声笑语之中,却也藏着无数的嗟叹。
“既然不可能,那就不要再执着了,这样对你,对他都好……”齐云梦安慰道。
陆羽彤深深的叹了口气,不知如何是好。
长平公主已经到了书院的消息,在当天下午被透漏出去,当然也是在极小的范围之内,还未启程的夏康也亲自到了书院与陆羽彤见了一面,而平阳郡主夏思璐在得知陆羽彤到了杭州之后,第一时间便到了书院,接下来便是杭州太守乔遵、上将军夏春秋、虎贲军参将肖何都到了书院,虎贲军更是紧急从城防之中抽出了五百人马,将书院前山后院重重围住,连一只苍蝇飞出去怕都要被盘问一番。
“听闻书院明日有秋游,不知学生能不能一同前往?”陆羽彤问道。
身前的程立新院长急忙拱手道:“公主能够参加,是我东林书院的荣幸,哪里有不能参加的道理?”
“我也要去,我也要去,程院长,你为何只让姐姐去,却把我忘了?”夏思璐上前拉了拉程立新的衣袖。
程立新哈哈一笑:“小郡主若要去,自然也可,只是这秋游人多眼杂,我这里怕是照顾不周啊……”
“不用你照顾,驸马爷爷的护卫跟着我,没事的,你只需要负责路姐姐的安全即可。”夏思璐瞥了瞥站在门口的侍卫笑道。
“呵呵,院长大人,安全问题尽请放心,公主和郡主的安全,我虎贲军一力承担,当然也需要太守大人和上将军的支持才行。”萧何拍了拍胸脯,然后又拱手对乔遵和夏春秋道。
这二人杭州的父母官哪里敢反对?上次要拜见公主未能见到,今日见到,定要安排的周道,这可是官家和太后面前的红人,若是得罪了长平公主,杭州的官场怕是要地震了,谁知道这长平公主此次微服,有没有带着什么任务,旋即道:“将军请放心,我杭州城的安危都要靠将军和虎贲军,哪里会有不配合的道理?”
乔遵与夏春秋将杭州的情况大致与陆羽彤做了简单的汇报,相当于述职一般,二人三年才能进京一次,其他时间无诏不得进京,此次见了陆羽彤,更是上了折子,歌功颂德一番。
“二位治理有方,杭州城中歌舞升平,安居乐业,自是二位的功劳,折子我收下,回去之后自会亲自递给官家,倒是羽彤在杭州这些日子,有劳二位费心了。”陆羽彤将折子放在了手边,吩咐人收了起来。
“公主可是折煞小人了,公主若有什么吩咐,差人捎句话即可,只要乔某能够办到,一定竭心尽力,不敢有半点懈怠。”乔遵拱手道。
夏春秋也急忙道:“属下手中也有些兵马,虽不比虎贲军骁勇善战,但维护治安还算得上是好手,公主在杭州城中尽管游玩,属下定会安排妥当,清公主放心。”
“有劳了……”陆羽彤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明日这秋游,二位若是无事,也可一同参加,也好物色物色人选,明年的秋闱,官家是极为重视的,已经着郭御史协助耿太师早做准备,到时候官家会亲临秋闱现场,杭州有东林书院,人杰地灵,也希望能够多出些人才,为我大夏朝治国安邦。”
乔遵与夏春秋急忙拱手道:“公主所言极是,属下明日一早便来接公主。”
陆羽彤起身,边走边道:“此次是微服出巡,官家又提倡节俭,以供边疆军士,我与齐院长一同前去即可,你们在芙蓉园等我即可。”
“是……”二人见公主心意已定,自不敢多言,只能应声回答。
陆羽彤脚步一停又转身道:“此次朱曦大家的三弟子也随我一同来了,想来现在应该是出去游玩了,明日他应该也去,定会与杭州才子一较高下,听闻你们杭州有一个第一才子名叫……名叫……”
“公主所说的可是江宁?”齐云梦接口道:“此人也是书院之人,现在是我的助理。”
“对,就是江宁江紫川,把他也叫来,既然能入齐院长法眼,自然还是有些真本事的,正好明日验上一验,看看这个第一才子,究竟是不是名副其实。”陆羽彤道。
“是,属下这就差人前去通知。”乔遵应道。
齐云梦心中却是有些感慨,不知这么做,究竟是对还是错。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3章 传达命令的风波
王若烟已经真正成为了王家的少掌柜,但这也只是在内部,士农工商四个阶层的地位并没有在这个时代发生根本性的变化,试问又有哪一家不愿子孙高中,光耀门楣?王云山自也不会例外,好在王星河、王苏文在学问上还算说得过去,虽是游手好闲了些,但比起长辈,还是强了许多的,这也是王云山在内斗爆发后,仍旧没有彻底打压二房、三房的原因,这两房毕竟是有子嗣传承的,香火还是要延续下去。
王家也知道江宁与王爷府、驸马府之人有些来往,但无非就是看在他的才气上,正常的交流一二罢了,但今日太守府和上将军府同时来人,一位是五品功曹,一位是从五品都尉,带了两府之上数十人,浩浩荡荡开到了王家。
王家的大厅之内,功曹郑易方与都尉洪四库坐在上座,两侧八个府兵依次排开,不知道的还以为王家犯了何等大罪,竟惊动了两府同时问罪。
王云山亲自带了王公庸和在家中的族人十几人急急忙忙赶到了大厅之中,身后早有仆人上前递了碎银子打点。
“二位大人莅临鄙舍,鄙舍蓬荜生辉……”王公庸虽在轮椅之上,但年纪却比二人大上许多,身体残疾,自是不用行礼的。
还未等王公庸说完,郑易方已然是站起身来笑道:“这位就是王公吧,呵呵,想必这位就是王老太爷了,在下太尉府五品功曹郑易方,见过二位了。”
这突如其来的转变,却是让在场王家大小都惊讶不已,方才那等态度,分明就是要问罪,现在却来了如此大的变化,一时间王公庸与王云山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该如何作答,只得还礼。
“在下是上将军府五品都尉洪四库,特奉了大人之名,前来办事的,二位不用拘礼,我等也是奉命行事。”洪四库说着,扶了扶王云山的胳膊,示意他随意一些。
二人这才松了口气,只要不是官场上的问题,边都是能够用金钱解决的,只要能解决,便不算是难题。
“不知江宁江公子可在府上?”郑易方环视一周问道。
“江宁?”王公庸眉头一皱,还未等说话,却听得身后王星河道:“就是那个入赘的江宁?大人他是不是犯了什么罪?竟牵动二位大人亲自前来,我们王家一向都是杭州正直的生意人,只要犯了法,我们定也不会包庇……”
“住嘴……”王侯臣怒声喝道,恨不得一巴掌打上去,可又有二位大人和父亲在此,不能动手,心中却在咒骂,为何他生下这么个不争气的儿子。
此刻事态还尚未明朗,王云山在杭州也算有些名气,被二人知道也算是理所应当,方才的举动完全可以认为是晚辈对长辈的客套。
“大人,江宁是在下的孙女婿,可是有什么地方不对,需要我们做什么,二位大人尽管吩咐便是……”王云山心中一颤,但也只能咬牙说道。
身后王星河与王苏文却是低头不语,方才那一句话,便将江宁直接推到了万劫不复之地,即便是现在王家想做什么,也无法做了,接下来就要听一听这江宁到底是犯了什么罪过。
“诶……王老太公这是哪里的话。”洪四库扫了一眼最后方的苏文星,旋即笑道:“当今长平公主已到我杭州城,太守大人和上将军今日面见公主,公主大人言我杭州人杰地灵,又有东林书院,乃是为国出人才的地方,明日在芙蓉园举办诗会,带来了当今大家朱曦三弟子与杭州才子一较高下。”
“不错,公主大人听闻杭州第一才子便是江宁,特意嘱咐二位大人务必要江宁参加,我们二人便是奉了命令,前来通知江宁江公子的,不知道在场哪一位是江公子?我们传达完毕之后也好回去复命。”郑易方拱了拱手问道。
堂堂五品朝廷命官,竟然会如此说话,江宁不过是一个赘婿,只是一个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却让远在京城的长平公主钦点要参加的诗会,这与王家而言,那可是天大的荣耀。
在场众人皆是面面相觑,王公庸与王云山对视一眼,心中的大石头终于是落了下来,终究是虚惊一场,王云山急忙道:“快去找江宁过来……”
门外的下人听得真切,长平公主点名江宁参加芙蓉园诗会,太守府和上将军府二位大人亲自通知,这在杭州,不,在整个浙南府都是独一份儿的,听得太公呼喊,十几人一哄而散,去小院儿找江宁去了。
江宁此刻却在城西的小屋内点了酒精灯正在研究炸药,若是能够做出炸药包之类的武器,或者解决连发的问题,甚至是左轮类型的也行,也总比现在单发的强,但事实证明,现在的冶炼技术,根本无法支撑火药的威力,在经过几次尝试后,江宁只能暂时放弃这种想法。
现在手中能用的,只有两把火枪,五枚杀伤力有限的土雷,这点武器,也就堪堪能够自保,现在最为紧缺的,便是火药,只要有足够的火药,便可以做实验,火药的问题需要提上日程了,江宁看着木箱中仅剩下三分之一的火药,不禁皱了皱眉头。
两把火枪的轮换,一个月的时间,剩余的材料也就只能做出大约四五十枚的弹药,若是多做些土雷,三十枚弹药还是能实现的,现在能够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自江宁修行八荒六合的内功心法,单单是自身感觉,无论是反应速度还是灵敏度都比之前有了极大的提升,虽说不上是质的飞跃,但脚踏墙身,翻身而过却已经不在话下,按照八荒六合之法吐纳,打出来的拳头力道更是比之前强上数倍,隐隐该有空气震动的波纹,这着实是让江宁大喜过望。
而那本阿拉伯传过来的书,江宁经过修复之后,差不多能够理解的七七八八,怪就怪自己学了历史学,对于往后发生的事情有大概的轮廓,毕竟时代不同,但是物理化却似全部还给老师了,难怪说学会数理化,走下天下都不怕,看来事实情况的确如此。
江宁将盖子盖住,酒精灯自然熄灭,便锁了门,迎着夕阳朝着家中走去,明日夏康便要回京城了,毕驸马继续看书、听戏、下棋,与公主过着神仙般的日子,第二千寻已经去了金陵,自己的意见总要有个时间给她去消化和实施,这个过程或许很快,一两个月便能够完成,或许很慢,三五年才会见到成效,但无论如何,总不至于让夏老的心血付诸东流。
“姑爷姑爷……”杏儿大老远的看到了江宁,急冲冲的跑了过去。
江宁一愣,看杏儿着急忙慌的,不知家中又出了什么大事,便急忙迎了上去。
“姑爷……快……快回家……”杏儿拉着江宁,来不及休息,喘着粗气道:“老爷和太老爷找你……有急事,家里还来了官差,说什么明日……明日有个诗会,京城的公主要你去……”
江宁瞬间知道了怎么回事,苦笑着跟杏儿回去,没想到这陆羽彤还弄出这般大的阵仗。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5章 送行
“二位大人,这是新产的丝绸,您看着缎面,这做工……”
“去库里取五十匹,送到二位大人府上……”
“奥……诸位官差大人也有,也有……”
王云山自是明白,在江宁没有回来之前,眼前这二位是不会给郑易方和洪四库任何找事儿的时间的,从丝绸介绍道茶叶,眼看着天已经黑了,却仍不见江宁的踪影,门口的马车已经备好,青秀坊的房间已经定好。
“回来了回来了,姑爷回来了……”
伴随着门外一声大喊,江宁笑呵呵的走进了大厅,见到二人,急忙拱手到:“齐院长有些急事,方才忙完回来,不知二位大人召唤,着实抱歉……”
那二人本有些恼火,好歹在杭州城,还未有人敢如此怠慢过他二人,但在王家得了不少好处,此事又是太尉和上将军亲自安排部署,江宁也非他事,而是为齐院长办事,齐院长与长平公主的交情又可见一斑,自是不能发火,否则明日诗会上只要这小子搂两嘴,也够他两个喝一壶的了。
郑易方哈哈一笑:“无妨无妨,既是为齐院长办事,便是为书院办事,我们今日无事,正好与王太公交流一二,受益颇深啊……”
“不错不错,既然江公子到了,想必也已经知道我二人来所为何事了,江公子明日定要准时到芙蓉园才是,否则太守大人和上将军可是要问我等一个办事不利的罪过了。”洪四库笑道。
江宁接口道:“二位大人放心,江宁一定准时道,不给二位大人添麻烦。”
“如此甚好,那咱们……走?”洪四库笑了笑,却转脸问郑易方道。
郑易方点了点头:“恩,茶也喝了,旧也叙了,人也见到了,咱们也该回去复命了。”
王云山急忙道:“天色已晚,二位大人此番忙碌,红袖招略备薄酒,请二位大人品鉴一番,那可是二十年的女儿红啊……”
江宁见状,也上前道:“若是两位大人问起,明日我便说我办事耽搁了,二位大人等到深夜,夜路难走,只能暂时留宿了,想必二位大人也不会责怪,而且我听说,红袖招的师师姑娘,又学了一段歌舞,余音绕梁,可是轻易不显山露水的呦。”
“哦?还有此事?”郑易方眉头一皱,轻声问道。
“当然有,晚辈明日要去诗会,自是不能陪二位大人畅饮了,我这还有几位兄弟……”江宁旋即指了指王星河与王苏文:“他们可是行家里手,大人放心就是……”
王苏文与王星河一愣,没想到江宁会将这般好的机会让个他们,方才王星河所言明显就是落井下石,现在江宁以德报怨,高下立判。
“如此,咱们去尝尝?”郑易方问道。
洪四库哈哈一笑:“哈哈,我就一粗人,什么歌啊,曲儿啊的,我一概不知,倒是女儿红,可以尝一尝……”
说着,二人便在二房和三房的指引下朝着马车上走去,等江宁送走了众人,王云山也备了马车,只留下王公庸与江宁站在门口,目送他们离开。
“紫川啊,四合帮……”王公庸突然开口,却是说起了与今日毫无干系的四合帮。
江宁没有说话,因为他还不知道汪通德与他这位岳父说了什么。
王公庸缓了缓:“四合帮来了信,说是你帮他们解决了大难题,以后只要王家有任何事情,直接直呼一声即可,这……”
“明白了,四合帮的事情我这里有分寸。”江宁点了点头:“不过我不懂生意,也不走江湖,安安生生的游山玩水,应该没有用到四合帮的地方吧……”
“事情交给你们,以后的路,我想你们走的应该也比我要好,若烟有你,也能少走些弯路。”王公庸道。
正说话间,却见一队车马迎着夕阳从城南而来,前面却是虎贲军开道,后面旗上书着一个“夏”字。
正是夏康的车队,没想到会在晚上离开杭州,而这一开始也并不是他的打算。
江宁就站在门口,看着马车一辆一辆的驶过,却没有上前,王公庸已经被人送回到了屋内在车队的最尾部,江宁跟了上去,与最后一辆马车相距二十余丈,在江宁身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些人,有读书人,有青楼女子,有官差,有衙役,有商贩,也有乞丐,大家默默的顺着人流朝前走,却又在不同的地点转过身去。
“公子,杭州相关事宜,现有我负责。”江宁听到一个很熟悉的声音,这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
江宁转过身去,四下已然无人,最后一辆马车消失在城门守卫的火把之中,朝前走了两步,与那人擦肩而过。
“你要保护的,不是我,我走之后,就交给你了,不能出事。”江宁并未停下脚步,而是径直走了过去。
身后那人,身体微微一颤,旋即抬起头道:“是……”
这是江宁第一次感觉靖安司或者是地下组织的厉害,之前所有的理论都没有经过实践,现在,却有一种如芒背刺的感觉,是如此的真切。
“出发了……”
夏康前往京城复起的消息很快便传到了各个府州,有叫好的,也有咒骂的,褒贬不一,十年前一战,到底何时能够一雪前耻,尚未可知。
月凉如水,江宁回到家中,王若烟已经回来,正坐在桌前托着脑袋等他。
“若烟……”
“相公回来啦……今日之事我都听说了,本以为你去了红袖招,却没想到你回来了,明日诗会准备的如何了?”王若烟笑意盈盈,站起身来,帮助江宁把身上的外衣脱掉,挂在衣架之上。
“奥,没有什么好准备的,到时候见机行事吧。”江宁并没有太高的兴致,反倒是有些疲惫,反问道:“明日你有事无事?若是没什么事,便与我一起吧……”
江宁明知道柳思思会去,但此刻却也想让眼前这个知书达理的妻子也一道前往,金陵一走,少说也要有半年的时间,上次他只是走了五日,柳思思就已然担心的要命,而这二人早晚都是要见面的,倒不如找机会说明了,看看王若烟的态度再说。
“我?我就不去了吧。”王若烟喜上眉梢,心中如同吃了蜜一般,但却又拒绝了:“去的都是杭州城和东林社的才子,听说大家朱曦的三弟子也来了,我去了,若是能为相公做些什么也好,只是我写个打油诗还行,其他的,可就真的难登大雅之堂了,相公或是带了她人,也算是一段佳话,比我自己去还要开心。”
王若烟说完,转过身来,却看江宁站在她的身后,伸手搂住了她的腰肢,忙道:“相公……这是怎么了……”
江宁并未说话,只是紧紧地抱着王若烟,王若烟也不再言语,静静的靠在肩头。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6章 芙蓉园诗会(一)
芙蓉园,本是一家养花的大户的种植园,后来被书院买了下来,专门找了人一年四季打理,说是芙蓉园,但其中种植的并非只有芙蓉一种植物,书院将春夏秋冬四季皆囊括其中,一年四季整个园中都是鲜花盛开的,只是到了秋季,便是芙蓉盛开之时,故而换了名称。
园内朵朵芙蓉挂在枝头,片片翠绿点缀其中,小桥流水,假山盆景,青石翠竹映入眼帘,郊游的人群从芙蓉园入门,经过占地百亩的芙蓉园,最后到达今日的终点:四季春。
此次有了长平公主、太尉、上将军、程院长等一系列达官贵人,原本时学术交流的芙蓉园诗会,彻底沦为了政治的配角,芙蓉园早已被里三层外三层的围的水泄不通,芙蓉园当日晚上便被彻底搜查一遍,避免不该出现的人出现,影响整个杭州的形象,芙蓉园内的民工也被通知第二日休息,全部换成了虎贲军和上将军府的人,一旦长平公主有什么闪失,这二位父母官的政治生涯怕也是走到了尽头,此等大事,自不敢有任何疏忽。
东方肚白,东林社不少人已经起身,三五成群的朝着城外的芙蓉园而去,陆羽彤与齐云梦、夏思璐一道,在千牛卫的护卫下,乘坐马车从书院走西湖长堤,出南门,前往芙蓉园,寇乃文却是独自找了王石,独自出发,去往芙蓉园。
“听说此次,长平公主钦点了江宁参加,看来这江宁的两首词,已经传到了洛阳了。”
“那又如何?还听说朱曦大家三弟子也来了,说什么要与我杭州才子一较高下,呵呵,当真以为我杭州无人,东林是摆设了。”
“就是,我东林书院传承百年,乃是圣祖皇帝开国知识亲自建立的四大书院之首,其中底蕴又岂是一个三弟子能够挑战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听说这家伙在西湖用一副对子就将赵鹏程对的哑口无言,最后是一个叫王石的,对了上来,才算没有丢掉颜面。”
“恩,此事我也听说了,听说还有一个对子,到现在都没有人能对出来。”
“是什么?说来听听……”
“如此大事,你竟然还不知道?呵呵,你且听好了,这上联是: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厉害厉害……”
“诶,东林四大才子还有三位,更有广安俊、陈启年之辈,文坛之中更不乏有识之士,单单书院的几位教习,还有齐院长、黄院长、程院长,哪一个不是当今文坛大家?”
“话虽不假,只是这位三弟子师从大家朱曦,若是他出题,这几位先生作答,岂不是自降辈分?应答的自然只能是东林书院的学子和杭州的才子之类。”
“这是谁?”
众人行走间,却见走过的马车之上坐着一男一女,女子一袭白色碎花褶裙,外面罩着淡青袖,青丝挽起,用一根玉簪轻轻挽起,藕合银色抹胸,玉骨凝脂清晰可见,葱根细手,盈盈一握,眉若远山,目含秋水,看似月宫之女下凡尘,胜过瑶池仙子琼浆液,男子身穿青衫,衣着朴素,手中拿着一把折扇,与女子对坐,谈笑风生。
“那是……江宁?只是那女子是谁?怎从未听说过有这般漂亮的女子?比之苏芸儿还要更胜一筹?”
“呵呵,人家江宁现在是杭州第一才子,长平公主钦点的人物,又是齐云梦齐院长眼前的红人,有人投怀送抱自是常事,只是这江宁是一个赘婿,若是车上的是他夫人,倒也没什么了。”
“赘婿又如何?我可听说昨日太尉府和上将军府两位大人前去通知江宁,愣是等到了天黑江宁才回来,二位大人非但没有生气,反倒是一团和气,被拉到了红袖招去了,有如此背景,就算车上的不是他夫人,那又如何?”
“才子佳人,也是我杭州一段美谈,呵呵,倒着实令人羡慕的紧啊……”
这边路上认识江宁的,皆是羡慕不已,就连江宁,见到柳思思的时候也不由得眼前一亮,虽然他见过的女子数不胜数,容貌对他而言不过是过眼云烟,但此次柳思思与平日里差别太大,若不是江宁熟识,根本不会将她与柳记的老板娘联系到一起。
柳思思这般穿着,虽是轻车熟路,但也有一两年没有穿过,重新打扮起来,论样貌,自是不会输的,与江宁出去,他人的女伴也都是妙龄少女,无论相貌还是才学,都不会差,若是她还做平常打扮,却是让江宁有些丢人,思量许久,方才这稍微打扮一二。
“听昨日公主说公子不日便要去金陵?”柳思思在马车之上,却没有一点心思,满脑子都是昨日长平公主说的事情。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下个月吧,也是家中的事,也算是自己的事,多则半年,少则三四个月也就回来了,柳记想要做大,也不能仅仅局限于杭州才是,公主给了我些银两,此番去,也算是给柳记开分店。”
“柳记能够做到现在,一家店在小女子看来已然是足够了,说不上大富大贵,但养家糊口已是足矣,城中的分店已经选好了,我想交给平儿他们,她与我一同到了杭州,现在成了家,我也想看着她过的好一些。”柳思思微微道。
江宁笑道:“柳记是你的,这个自然你定就好了,只是现在是多事之秋,多一些打算还是好的,金陵算是个不错的打算,无论发生什么事情,人总是要吃饭的,我还想着若是有机会,苏州、常州、镇安府、淮南府、淮北府、河北府、河南府都开上柳记,到这时候,才算是把柳记开成,至少不会再为打理操劳,做一些自己喜欢的事情倒也不错。”
柳思思面色微红,在朝阳之下,显得越发可爱。
“公子考量甚远,思思目光短了些……”柳思思又道:“也不知公主怎么想的,偏要我也去,思思除了会跳些舞之外,却是一无是处,诗词歌赋、琴棋书画没有一样能够拿的出手的,到了那里与那些才子佳人一笔,却是相形见绌,我还是回去吧,免得丢了公子的颜面……”柳思思自有自己的担忧,坐在身前的,此刻已经不是那个救下落水的她的少年了,而是杭州第一才子。
江宁轻轻拍了拍柳思思的手背道:“这话倒是严重了,该要颜面的时候自会要,无需在乎的时候也就无所谓了,什么才子佳人,不过是自吹自擂罢了,须知山外有山、人外有人,就连齐院长也未必敢说自己在才学之上看不起谁,今日本就是郊游,只是公主参与了,才多了些项目,你整日忙碌店内之事,出来散散心也好。”
江宁说道此处,柳思思露出了笑容,终于也算是释怀,但江宁此刻却也想起了那位知书达理、整日忙碌的王若烟,或许他上一世亏欠的太多……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7章 芙蓉园诗会(二)—落座
李白有诗曰:“芙蓉娇绿波,桃李夸白日。”
王昌龄也道:“摘取芙蓉花,莫摘芙蓉叶。”
这芙蓉之美,并非它本身有多绚烂,与玫瑰、黄菊、梅花相比,论品相与香味都逊色不少,但总有人对其情有独钟,移情于物也好,借景抒怀也罢,却能显出芙蓉独特的美感。
芙蓉园内,已经陆陆续续有人开始观赏,这一路走到四季春,大概也需要两个时辰,或是马车,或是步行,行走在芙蓉园内,与三五好友说说笑笑,谈论诗文学问,倒也算得上是这秋日里为数不多的美事。
江宁与柳思思入了园中,自是受到了颇多瞩目,无论是江宁第一才子的名头还是柳思思今日打扮,都盖过了东林社几人和杭州诸多才子,其实江宁并非在意这些名号,他所求所想,这个世界的人又如何能够知道呢?就算是他说出来,怕也会认为他是个神经病。
二人坐车走了大半路程,到了山坡下,便弃了马车,徒步上山而去。
“公子可想好了如何应对?”柳思思边走边问,一路之上都是在讨论大家朱曦的三弟子寇乃文,什么《洛阳赋》,亦或者是西湖边的绝对,今日很有可能会发难,而首当其冲的,便是江宁与东林社了。
江宁的才学,柳思思自是相信的,可她见过的大才之人也不算少,那位寇乃文在洛阳都极负盛名,甚至有一段时间竟被传为了大家朱曦的羁绊之人,其才学可见一斑。
江宁却问道:“应对什么?”旋即又想起了路上听闻,便笑道:“你是说那寇乃文吗?”
柳思思点了点头:“自然,那寇乃文乃是大家朱曦的三弟子,这位儒学大师就收了三个徒弟,一个比一个厉害,这寇乃文年纪虽小,不过十八九岁,但是处事圆滑,才学又不在他两个师兄之下,也不知公主此次为何会带着他来?”
“或许是他自己要来的吧,也说不准,江南之地,人才辈出,杭州又有东林书院,程院长也是当大儒学大师,齐院长殿前三辩,风头更是一时无两,又人来交流学习也未必是件坏事。”江宁也道:“至于交流过程中出现的问题或者矛盾,也很正常,只要有交流,就会有矛盾,这一点无可厚非,只有这样才能够不断进步嘛。”
“哎,有时候真搞不懂你,怎么别人在乎的你都不在乎,我是怕你也输了,到时候整个杭州都不是寇乃文的对手,江南文坛就名誉扫地了。”柳思思嘟了嘟嘴解释道。
江宁一笑:“江南文坛也好,江北文学也罢,都是儒释道的传承,也是整个文明的一部分,看重胜负固然是好事,但争强好胜就不好了,你看水中的鱼。”
江宁指了指右侧的水池,水池不大,只有三五十平,水也不深,只有半人多深,里面的锦鲤却有百条,在水草之间自由游动。
“你看它们,快不快乐?”江宁问道。
“呵呵,自然是快乐的。”身边走来一人,却是赵宣礼。
二人行礼,赵宣礼也带了一女子前来,身着略为朴素,但却不失典雅,与柳思思浅笑,算是打了招呼。
“这鱼在水中自由自在,在我看来,自然是快乐的。”赵宣礼停下脚步道。
江宁却摇了摇头:“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赵礼宣也摇了摇头,笑道:“子非吾,安知吾不知鱼之乐?”
二人相视一笑,却听江宁又道:“我不是你,你自然也不是鱼吗,所以你不知道鱼之乐,这是一个因果关系,赵兄方才偷换了概念,看似对答如流,其实却是以已为中心,去衡量这世间万物,殊不知世间万物有始有终,无论你是否承认,都是会存在的,就像这鱼,与江河湖海之中想必,自然是不快乐的,若是与砧板之上的鱼肉相比,自然是无比快乐的。”
江宁又看向柳思思道:“所以我才觉得无所谓。”
柳思思笑着点了点头,微微一福道:“今日受教,公子切莫再说了,再说,我却要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赵礼宣才学也不浅,自然能够听出江宁话中的意思,旋即解围道:“若非紫川兄有如此胸怀,有怎能写出《春江花月夜》如此磅礴大气的诗词来?”
“我说了不是我写的,你们就是不信……”江宁皱了皱眉,却是一脸的无奈。
四人结伴而行,一路之上欣赏花草,谈古论今,不觉多时,便到了山腰之处,一座四季春的阁楼逐渐在眼前显现出来。
阁楼很大,占地足有两亩,入了大门,却是古色古香的布置,太守府早已经在这里摆好了桌椅,一条红绸直接铺到了台阶之上的主宾之位,陆羽彤端坐在正中央,身边是小郡主夏思璐。
右手边依次为太守乔遵、院长程立新、副院长齐云梦、黄子平,然后是几位教习,再往后便是东林社和才子的位置,倒是没有往上那般讲究。
左手边却是上将军夏春秋、参将肖何等一班人。
而陆羽彤身后却也留了两个位置还空着。
江宁与柳思思一进入大门,众人的眼光便落到了他们身上,原本岿然不动的陆羽彤,却也猛地坐直了身子,深呼吸一口,眼神之中的惊讶之色一闪而过。
齐云梦急急看去,那柳思思今日装扮,却让在场之人除了陆羽彤都黯淡无光,而身边正是江宁,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势,丝毫不比陆羽彤弱,又转过头去去看陆羽彤,那银牙却是紧咬,双手在岸下紧握,心中暗道不好,急忙起身,与江宁招了招手。
“思思也到了,来,与我同坐吧。”齐云梦说着,指了指她身边的位置,又主动将垫子挪了挪,正好能够坐下两个人。
“此人是谁?为何从未见过?当真是人间尤物啊……”落座的不少才子不禁发出了感慨,坐在乔遵身后的乔永乐与夏春秋身后的夏尚更是看直了眼睛,咽了口水。
柳思思急忙上前,与陆羽彤行礼道:“妹妹来晚了,姐姐不要怪罪才好……”
陆羽彤呼出一口浊气,笑道:“妹妹哪里的话,快座吧,今日诗会之后就先不要回去了,随我一同去书院,我们姐妹三个也好叙叙话……”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这名叫思思的姑娘,正是柳记的老板,柳思思,一个商贾之人,却能够出现在这里,无疑是因为公主和齐院长,既然三人以姐妹相称,那柳记也就与公主有莫大的关系了。
无论这场诗会如何,日后柳记定然是“人满为患”了,谁人不想再睹柳思思芳颜。
“江宁,你的位置留好了……”接着齐云梦指了指她身后的座位,江宁是齐云梦的助理,也理应坐到齐云梦身后。
江宁拱了拱手,随即落座。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8章 芙蓉园诗会(三)—新人
此刻众人的目光皆是又回到了陆羽彤身上,公主天生丽质,除了方才的柳思思发出一束光芒之外,在座的女子不乏自诩美丽、聪慧之人,却无人敢于之争辉,陆羽彤与生俱来的那种华贵,如同皓月一般照耀这众人。
“抱歉抱歉,来迟了……”紧接着一个少年身穿白衣,朝着四周抱了抱拳,却无人认识他,倒是他身后之人,却让众人心中大为诧异。
“王石?这家伙怎么来了?难不成他也受到了邀请?”
“怎么会?这家伙不过是一个看书馆的,有甚才学?”
“无妨,落座吧。”陆羽彤挥了挥手,显然是与这人认识的,接着又笑道:“这位便是朱曦大家的三弟子,十五岁便写下《洛阳赋》的寇乃文。”
众人一片惊呼,齐齐起身还礼,不少女子更是朝着寇乃文投来爱慕之光,而他身后的王石,更是第一次见到如此之景,给他带来的震撼,直接将他的价值观摧毁。
原本以为埋头苦读,便能够实现人生报复,为万世开太平,扶大厦之将倾,边疆将士妻离子散,乡村遍野流离失所,更听闻祁连山下卖儿卖女,此刻的杭州城芙蓉园,却是莺莺燕燕……
“这位是东林书院的王石,听说也是齐院长的学生,就是他对出了老师的绝对,故而今日斗胆将他带了进来,与公主引荐一番,若有冒犯之处,还请公主责罚……”寇乃文说着,朝着陆羽彤行礼,并未起身。
私带外人进来,没有经过许可,特别是长平公主在场,的确是大不敬之罪,若是这人是刺客或是图谋不轨之人,二人现在已经到了距离公主二十步之外,公主已然在极其危险的境地。
话音刚落,四周的侍卫已然警惕起来,手中的长矛微微向下倾斜,随时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长平公主听完却摆了摆手笑道:“既然能够对得出大师的绝对,自然不会是凡夫俗子,你引荐,说明你心中是山河,既然胸怀天下,为朝廷举荐,何过之有?不知这王石,对的大师的哪一副对子?”
在场之人与长平公主都投来了赞许的目光,不愧为长平公主,身为女儿身,却胸怀国家大义,让他们这些沉溺于诗词虚名之人自惭形秽。
寇乃文缓缓抬起头道:“对出的是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此对是目前最好的对子,也是第二个对出来的。”
“那第一个对出来的……”
“第一个对出来的,是我……”寇乃文却是叹了口气道:“我用了半天,但王石只用了一刻……所以我才冒死举荐,若回洛阳,定会将他举荐给老师,收为第四位亲传弟子……”
这个“第四位亲传弟子”说出口,着实让东林社众人吃了大惊,又岂是四位公子,前几日辱骂王石的话犹在耳边,如同一个大巴掌,直接打在了他们的脸上,火辣辣的。
孔承运三人面面相觑,此事赵鹏程虽然没有参与,但在西湖边说的话也不是什么好话,挖苦与嘲讽之意溢于言表,此刻也是尴尬至极,只能希望王石不是那种睚眦必报之人,否则东林社四公子怕是要倒大霉了。
“哦?你当真有把握?”长平公主问道。
“自然,我与王石交谈一日,其才学不在我之下,是一块儿被埋没了的璞玉,还未经雕琢。”寇乃文道。
“呵呵,公子此言,便是说我东林书院没有识玉之人咯?”黄子平呵呵一笑,起身拱手,又即刻起身道。
寇乃文微微一笑,心中已然是明白,这已经先行发难了,旋即道:“并非如此,方才我说,王石是一块儿被埋没了的璞玉,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并非黄院长不是伯乐,而是这千里马从未出来过,又何言发现呢?若非王石到了西湖散心,无意见对了对子,我单单见他,也不认为他有什么特别之处,故而东林书院并非不识玉,而是这块玉不想被发现罢了,无意间露出一点芳华,被晚辈偶然看见,方才发现,东林书院之中定有不少璞玉,只是不愿意显山露水罢了。”
“哼,红口白牙,倒是厉害的紧啊……”黄子平一甩衣袖,坐了下来。
寇乃文拱手道:“承让承让……”
程院长呵呵一笑:“今日本就是郊游,既然朱曦大师的三弟子大驾光临,我东林书院与公子这般人物原本也并无交集,趁此机会,也好让他们与公子切磋一二,长长见识也好,尔等也不要错过这千载难逢的机会,平日里有我们教导有不到之处,也尽可向公子请教,或许就柳暗花明了呢……”
程立新平平淡淡,却将寇乃文抬到了极高的位置上,江宁却微微摇了摇头,这是捧杀,这种商场上惯用的伎俩,没想到被这位老学究用的炉火纯青,不动声色便将寇乃文脚下垫了一人多高的砖。
寇乃文虽然也知道这程立新没安什么好心,但也没想到会将他捧得这般高,与他的老师都要比肩了,身后的王石现在还是东林书院的学生,自然无法帮他,旋即转身道:“公子请落座。”
可场上并没有王石的座位。
江宁皱了皱眉,起身朝着王石招了招手:“他是我的助手,便是齐院长助手的助手,简称二助,与我坐在一起吧。”随即搬了个垫子来,放在了身边。
王石朝着众人拱了拱手,便朝着江宁处走去。
“多谢老师……”
江宁急忙打住道:“诶,可千万别乱说,我可不是你什么老师,也从未教过你只言片语。”
王石却道:“老师让我在书馆之中,已然是天大的恩赐,怎敢再让老师教授其他?”
江宁摇摇头,呵呵一笑,将王石按在座位上,今日之后,王石将彻底成为众人的眼中钉,除非今日能够名声鹊起,去了帝都留在朱曦门下,否则永无出头之日了。
那副对子的确是绝对,能够在一刻钟的时间想出来,足见其才学并非虚名,而此刻江宁能够想到的,王石绝对也能够想到,在他踏入芙蓉园之前,寇乃文应该就会与他说过的。
寇乃文接口道:“寇乃文不才,在老师门下三年,虽然学的只言片语,但难登大雅之堂,所书所写不过老师万分一二,实在是担不起请教二字,今日芙蓉园踏春,上有公主、郡主和两位大人与诸位院长,乃文班门弄斧,无异于自取其辱罢了,还是罢了罢了,过了今日,诸位有什么,到西湖边找在下便是,不言讨教,只是交流,取他人之长补己之短。”
而这寇乃文,当真还加了个梯子,从上面一步一步的走下来了。
“子曰有教无类,既然程院长说了,有什么诗词、对子、问题,可在此畅谈,仅作交流之用,也好看看江南学风,回去之后与太后和官家也有个交代,毕竟百万两纹银,官家要认为很值得才是。”陆羽彤开口,却是站在了朝廷的角度,但话也说的很明白,没有要打压哪一方的意思,是输是赢,全凭本事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69章 芙蓉园诗会(四)—五言
还未开席,便已经是火药味十足,一方是京城来的大儒弟子,一面是百年传承的东林书院,有程立新这位成名已久的院长,还有对出绝对的新人王石,有殿前三辩,一飞冲天的齐云梦,更有杭州第一才子,写出两篇惊世之词的江宁江紫川。
陆羽彤端坐台上,看着眼前这些人,皆是大夏朝栋梁之才,无论是哪一方占了便宜,都是大夏朝不可多得的人才,而且这争斗越是激烈越好,若真就一个人吟诗几首,便当真是索然无味了。
“公子先落座,芙蓉园内的花茶倒是别有一番味道,公子也可先尝尝。”陆羽彤话锋一转,又让寇乃文落座,手指的方向,却是在台上,在夏思璐的对面。
“上茶……”芸霜拍了拍手,门口已经等候的侍女便端着茶盘和水果依次进来,将茶水和点心分别放在了每一个桌案之上。
还未等侍女全部退下,却见一人站起身来,对着寇乃文拱手道:“久闻公子盛名,在下东林社何芸,有一个问题想请教一二,还望公子不吝赐教。”
寇乃文急忙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来,抬了抬手:“请赐教。”
却见那何文微微皱了皱眉道:“今日入院,见了这芙蓉园之景,甚是美丽,奈何才疏学浅,腹中文辞难等大雅,抛砖引玉,想请公子作诗一首,如何?”
寇乃文微微一笑,不紧不慢道:“请。”
这何芸明显是已经想好了诗词,此番便是要寇乃文临场发挥,若是能够做出来,这般短的时间内,也难以保证质量,若也是打油诗,便有损三公子的名声,这第一回合诗文便是落了下风。
何芸皱眉,沉思片刻,踱步道:
“芙蓉园秋游,两岸斜阳舟。
目送飞鸿游,人间自难留。”
何芸一气呵成,先不说这首诗已经如何,却已经把今日之事写了个大概,芙蓉园今日之游,河水两岸舟船不停,远处飞鸿在天空飞翔,如同在水面畅游一般,只是知道不会留下,要往南方过冬去了,对仗工整,韵脚清晰,若是方才想到的诗句,也算是及格的作品。
“不错不错,何兄这临场发挥的能力,越发厉害了,竟在这般短的时间里写出了这种诗句。”余良吃了一口点心,呵呵笑道。
谁料还未等余良话音落地,却见寇乃文两步从案后走出,径直而下,眉头微皱,十七步后,走到了何芸面前,眉心依然舒展,开口道:
“金菊间芙蓉,秋意未萧索。
临水伴庭院,伴玉人杯酌。”
这首诗一出,从第一句便稳稳的压了何芸一头,金菊与芙蓉,正是这芙蓉园中的植物,正因为两者的争相怒放,才显得没有深秋的萧索之意,此地临水的庭院之中,众人有佳人相伴,推杯换盏之间,端的是自在。即便是此刻众人坐在红袖招的酒楼之中,单凭想象,仿佛也是身临其境。
何芸又口述了一遍,却只能摇了摇头,先前的一丝窃喜也在这十七步之后被完全击碎,他是不是提前准备尚不可知,可是眼前的寇乃文,却是实实在在的十七步之间便写了出来,无论从质量、时间还是意境上,都稳稳胜了一筹。
“承让承让……”寇乃文环顾四周,很明显是在等下面的人开口接着他的往下说,片刻之后,又重新走回了座位之上。
良久,却无人说出下一首诗词,除了几位教习和院长,没有人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创作出超过如此意境的诗了。
众人将目光纷纷投向了孔承运,因为他的五言绝句在年轻人之中是最好的。
孔承运此刻却是眉头紧锁,在感受到众人的目光之时,缓缓起身,走了出来,缓慢的朝着中间走去。
众人屏气,看着走出来的孔承运,无论输赢,总不能丢了东林书院的颜面,乔文云与聂文兴对视一眼,终于是露出了些许欣慰的笑容,二人都知道,寇乃文将这个高度拔的太高了一些,即便是二人,短时间内做出的诗,也只能与这一首在伯仲之间,想要取胜,实在是有些难度。
江宁却是若无其事的吃起点心来,好像周围的一切与他没有丝毫关系,一边的赵鹏程逐渐舒缓了眉头,他已经有了答案,可他并不能作答,因为他有功名在身上,自不能与他们这些才子再做比较。
柳思思轻声道:“这位三公子,最拿手的不是五言七言,而是对联和词,若是给他多一点时间,就不是这样的诗句了。”
齐云梦微微笑道:“那是自然,朱曦身边耳濡目染,已经远非常人可比,孔承运最拿手的便是五言,希望他能写出好诗来。”
“情况不是很妙啊……”柳思思紧张的观望着四周的气氛,秋风微微拂过,阳光洒下,已经没有了秋日里的凉意。
寇乃文将茶盏之中的茶水一饮而尽,终于是过了一盏茶的时间。
孔承运终于不再摇头,右手一握,开口道:
“梨花初带月,海棠半含春。
寒轻暖漏永,半阴晴云暮。”
江宁皱了皱眉,这是宋词之中的摘句,没想却是从孔承运口中说出来的,不禁哑然失笑,微微摇了摇头。
梨花带月入秋,海棠盛开半含春,一秋一春,对应的当,秋日微寒,却又漏出了春日的暖意,如同这天气一般,阴晴云暮皆是一半,从四季之中摘出了两季,引出了寒暖之意,虽然与此次诗会关系不大,但也算是上成之作,更何况也只是用了一盏茶的时间。
“好诗好诗……”广安俊拍手起身:“孔兄五言绝句果然厉害,今日一见,自惭形秽,自惭形秽……”
“哪里哪里,献丑献丑……”孔承运长舒一口气,对于这首诗,还算得上是满意的,虽然胜不过寇乃文的,但也算得上是平分秋色,没有落了下风,旋即还了礼,重新回到了座位上。
却见广安俊道:“五言格物,七言律己,在下广安俊,方才想到了一首七言,翻来覆去总觉的有些许不妥,不知公子可否不吝赐教?”
寇乃文笑道:“但讲无妨。”
此刻的寇乃文,已经没有之前的谦虚,他已经看出来,台下坐着的,是要用车轮战了,不过他也不惧,这三年来他所学,自信超过这些人十年的才学。
广安俊微微一笑,从桌前走了出来:
“澹然相对却成伤,月落风裁个个高。
似说玉皇亲谪堕,至今犹著白霜袍。”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0章 芙蓉园诗会(五)
“这首诗就叫《玉芙蓉》吧……”广安俊微微笑了笑。
“好诗好诗……”黄子平缓缓的点了点头:“全诗没有一字,却又有芙蓉亭亭玉立之感,仙气盎然,算得上是上品之作。”
广安俊得到黄志平如此高的评价,心中自知是占了主场优势,但也自信这首《玉芙蓉》,是不可多得的精品,算得上是他近些年来压箱底之作了,旋即拱了拱手:“黄院长谬赞了,这首诗是去年在芙蓉园所写,说起来却是有些献丑了,这一年改过几次,可最后还是以此稿为准了,今日拿出来,也是想请各位指点一二。”说这话,右手一伸,却是有请寇乃文。
寇乃文皱眉,却是手托着下巴,缓缓沉思,看着广安俊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上,说是请大家指点,黄子平已经给了极高的评价,东林社学子自是不会碰的,剩下的就只有杭州的其他才子和寇乃文、夏思璐和长平公主了。
夏思璐也跟着念了一遍,索性直接将诗句誊到了桌面的宣纸之上,拿起来细细品味,却也说不上来是哪里的不好。
王石却道:“这广安俊,也算是杭州数一数二的才子,本就是七言的行家,却拿出一首打磨了一年之久的作品来考人,如何能改的动?”
江宁却摇了摇头:“你且说,这是不是一字不能改?”
王石轻声道:“那倒不是,只是我对七言研究甚少,感觉是能改动的,但又无从下手……”
“是啊,明明觉得能改,但却改不得,有些说不出的意境,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江宁笑笑:“不过既然他能写出《洛阳赋》,这点东西还难不倒他。”
“老师对他如此有信心?”王石却有些不相信。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诗词歌赋,哪一个最难?”
“自然是赋。”江宁解释道:“以赋观诗,较若纷至沓来,气猛势恶。才弱者为诗,其上为词,再上者以乐为之是为歌,最上为赋。自秦汉之后到如今大夏王朝,诗人何止千万,灿若繁星,可真正能够被记住的,却是写赋的,司马相如、杨雄、班固、张衡、蔡邕却是这些星河之中最为耀眼的,俗话说,千金难买相如赋,你可听过千金难买李杜诗的?赋是用诗写的文章,一篇《洛阳赋》能够入得了朱曦法眼,说明这篇赋不是一般的文章,其对于五言、七言、词牌都是有极高的造诣的,所以,这点东西,难不倒他,他真正拿手的,也是成名的,是赋,他的底牌,从未用过。”
江宁言尽于此,却是听得王石一身冷汗,这些东西不是书本上能够学到的,却是长者之言,王石再看江宁,仿佛看一个老者一般,经历沧桑岁月,留下无尽智慧。
齐云梦与柳思思坐在江宁前面,只有一个身位的距离,左边是赵宣礼,三人听得真切,赵宣礼咽了口口水,他虽然为两榜进士,精通诗文,但是对于赋的理解,也只是浅尝则止,如今听江宁一席话,如梦初醒,原本以为自己颇有才华,现在看来,却是班门弄斧,贻笑大方,看向江宁与寇乃文,心中泛起的不仅仅是羡慕。
齐云梦微微皱了皱眉,她不明白,江宁为何会对文学这般了解,先秦遗风?魏晋风骨?两汉歌赋?经能够如数家珍一般谈论,反之又释然,一个能够在情急之下写出《鹊桥仙》那一句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江宁,又怎么可能真的如他人所言,是沽名钓誉之辈呢?
齐云梦知道,若是江宁方才这一番话被公主听了去,公主怕是陷得更深了,微微侧脸,看向柳思思,方才恍惚,陷得深的不止是公主一人了。
柳思思若有所思,目放精光,却是在回味江宁方才所言……
一直在沉思的寇乃文缓缓放下扶着下巴的右手,起身一笑道:“这首《玉芙蓉》不失为一首上上之作,只是略有不足,只需改动几个字,不知所言到底是否合适,今日程院长、齐院长也都在,小郡主和长平公主也是饱学之士,且听在下所言。”
“澹然相对却成劳,月染风裁个个高。
似说玉皇亲谪堕,至今犹著水霜袍。”
将“伤”、“落”、“水”改做了“劳”、“染”、“白”,却又出现了另外一幅景象,皓月落下,风似剪刀,裁剪出一套白霜之袍,意境之美,更胜一筹。
“澹然相对却成劳,月染风裁个个高。
似说玉皇亲谪堕,至今犹著水霜袍。”
夏思璐将这一首改过之后的诗也誊了一遍,比较之下,将寇乃文所改动之诗放在了上面:“这一个落字,当真是厉害,你是如何想到的?”
寇乃文微微一笑:“回禀郡主,乃是方才一片芙蓉落地,方才想到的,纯属巧合。”说着,手指着院落旁边的一株芙蓉,果真有一瓣落到了地上,虽不起眼,但的确如此。
“落……落……好一个落字……”广安俊咬牙切齿,却也只能说出这几个字来,在场都是饱学之士,如何比较不出这一前一后的区别?一年心血打磨,却被改了三个字,便成了上上之作,虽说这首诗仍旧是广安俊的,但却也不是完全都属于广安俊了,更是搭上了黄子平副院长。
黄子平瞪了广安俊一眼,心中却是气愤至极,没想到今日被这黄口小儿扫了颜面,前脚刚夸,后脚就改,还改的比之前好……
“老师直言,诚不欺……”王石低声道。
江宁像是并没有听见,反倒是将王石眼前的一盘点心端了过来,蜜桃酥,吃着与杭州城的寻常糕点不同,走了半日的山路,也是饿的不行。
“呵呵,好一个三公子,五言七律讲究押运意境,却也只是寻常之作,我朝最负盛名的却不是五言七言,却是词牌,学生不才,写词一篇,也请指教一二。”
少年起身,却是满眼的不屑,朝着寇乃文看了两眼,又朝着王石看了一眼。
“片云载雨过江鸥。水色澹汀洲。小莲玉惨红怨,翠被又经秋。凉意思,到南楼。小帘钩。半窗灯晕,几叶芭蕉,客梦床头。”
话音刚落,江宁刚刚拿起的蜜桃酥却从手中掉了到了盘子里,问道:“此人叫什么名字?”
王石并没有回看江宁,而是细细品味起这首秋词道:“他叫宋文英,字军特。”
“宋文英,他就是宋文英啊……”江宁看着眼前这个略显青涩的少年,却知道此人之后的成就不凡,乃是一位写词的大家,没想到会出现在这里。
“好,好一首《诉衷情》,军特兄果然是写词的好手,怕是在座之人,无人能出其右了。”说话的正是陈启年。
这一首《诉衷情》算得上是宋文英的成名之作,无论意境还是用词,都已经到了无可挑剔的地步,半窗灯晕,几叶芭蕉,客梦床头,他究竟经历了什么?
“啪啪啪……”就连程茂勋都忍不住拍了三下手,这首词,算得上是目前为止最好,不,在东林书院百年学子的词中,算得上是绝好的了。
新词问世,如何不让人激动?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1章 芙蓉园诗会(六)
程茂勋与朱曦都是四大儒,只是朱曦在帝都,与官家讲课,又有一品翰林大学士的头衔,故而被推为了四大儒之首,程茂勋在杭州,多少都会沾染一些是世俗之气,虽说文学造诣不相伯仲,但论起来,程茂勋还是会主动退让半步,这也是他对齐云梦另眼相看的原因。
程茂勋又道:“游子客居他乡,因此并未断了意脉,手法含蓄而有韵味,由景物描写转写到人事,但下片发端的“凉”字,紧承上片歇句的“秋”字,一二句写秋景,仰观,俯察。三、四句写芙蓉之经秋,二句倒装。五、六句由景人情,用“到”为线索。七句续上读,言到“南楼”“帘钩”上也。“灯景”’一物,“芭蕉”一物,但一目见一耳闻,并入客梦床头,令人愈不能堪,此词,已是上上之作了。”
如今程茂勋的肯定,却是让这首词盖棺定论了,上上之作,现在就看寇乃文如何应对了。
“不知这首《诉衷情》能不能入三公子的法眼?”邓文林笑呵呵的看着寇乃文,作为宋文英的老师,他还是十分得意的,宋文英的词,风格独特,用词得当,这首《诉衷情》他虽没有见过,但宋文英开口,只说了两句,便已经定下了基调。
寇乃文却没有起身,点头称赞道:“方才程院长点评,字字珠玑,学生都以记下,回去之后定会好生研读,此等好词,定要回去报与家师才是。”
“那也请三公子写一首词,让我们也学习学习啊……”
“是啊,毕竟我们杭州地界小,学问也不高,若是等得三公子一篇词,自是荣幸啊……”
诸位才子听闻程院长如此高的评价,自是要为难一下寇乃文的。
“诸位……”长平公主忽然开口,台下顿时鸦雀无声,齐刷刷的望向了长平公主,却听她继续道:“三公子已经连写了五言绝句,改了七言律诗,自身才学诸位也已经看到了,宋文英的《诉衷情》乃是上上之作,惊世之篇,如此短的时间,要让三公子写出一篇词来,却不能保证质量了。”
程茂勋见状,也急忙解围道:“不错,方才老夫是真心喜欢这首词,情不自禁做了点评,若是要让三公子写出来,的确难保质量,倒也难办。”
“倒也不难……”黄子平闻言,冷笑一声道:“公子师从朱曦大师三年,定然也有不少上上之作,随便说一篇,也好让他们学习一二,也让我这老学究长长见识,这道不为过了吧……”
王石看向黄子平,皱眉道:“这黄院长,方才吃了瘪现在这般着急的要找回场子?未免也太心急了吧。”
赵礼宣也道:“的确是有些着急了,不过这一首《诉衷情》的确厉害,这一点不得不承认,这宋文英,还当真是扮猪吃老虎啊,明年科举,两榜之上定有他的名字了。”
人家手都扬起来要拍下来了,哪有站着不动挨打的道理?更何况寇乃文此次来,就是要与杭州才子一较高下的,主动送上门来,自然要收下了。
旋即笑道:“要说词,到也写过几首,只是写秋日的并不多,也未曾交于老师看过,怕入不得法眼,遭了训斥,既然黄院长向考考我作词,那也只能献丑了。”
说罢,起身朝着长平公主拜了拜,开口道:“这首《声声慢》,是去年巡游之时,有感而作,在这里献丑了。”
“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闪烁邻灯,灯前尚有砧声。知他诉愁到晓,碎哝哝、多少蛩声。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
以“豆雨声”起,以“雁声”收,写了秋夜中听到的十种秋声。“黄花深巷,红叶低窗,凄凉一片秋声。”三句领起全词。“豆雨声来,中间夹带风声。“疏疏二十五点,丽谯门、不锁更声”。风不仅送来了更声,又摇响了檐底的风铃。“故人远,问谁摇玉佩,檐底铃声”最初以为这是老友身上玉佩的声。但老友都在远方不可能来,那么这会是谁呢?突然明白原来是风铃的声音。
“彩角声吹月堕,渐连营马动,四起笳声。”把笔触从深夜转向黎明。月亮沉落,号角声起。军营中人马骚动。灯光闪烁之处,又传来了邻舍在砧石上擣练之声。邻家主妇一夜未眠赶制寒衣,天明未睡。把蛩的叫声称为“诉愁”,借把自己的愁怀转嫁给蛩鸣罢了。“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似乎是蟋蟀把愁苦又分给了横空的过雁。巧妙地又点出大雁叫声的凄凉,收尾以雁声。
言罢,寇乃文重新坐回去,端起茶盏,饮了一口。
台下一片死寂,这种寂静,如同山中的午夜一般,弥漫着一种及其压抑的气氛,秋风拂过,头顶北雁南飞,如何不是应景之作?
场中无一人说话,寇乃文将茶盏重新放回桌上,微微一笑:“不知这一首《声声慢》,能否入了各位老师的法眼?”
场上还是无一人敢言语,这首《声声慢》已经的文学功底造诣,已经与方才的《诉衷情》比肩,不相伯仲,各有千秋,根本无法断定到底是哪一个更胜一筹。
齐云梦见状,终是开了口:“自是上上之作,这一点无可厚非,全词谋篇严谨,意象繁而不乱,词情传达层层递进,秋雨秋风声、更鼓声、檐铃声、画角声、胡笳更是声声入耳,诉未了,把一半、分与雁声更是点睛之笔,此词与《诉衷情》并列,皆是绝品之作。”
齐云梦又道:“今日当是我杭州文坛盛会,齐聚各位才子,各位当将才华尽情展示才是,并非要一较高下,学问之路,哪有深浅,更没有尽头,学海无涯。”
齐云梦是能够与朱曦殿前三辩的人物,论才学已经堪比大家,只是年龄未到,她定下的基调,也基本上能够代表程茂勋等人,虽然是杭州的主场,但这首《声声慢》的确是令人叹为观止,回味无穷,若是在洛阳,定又一时间洛阳纸贵了,而齐云梦所言,也并非空话。
朱英文拱手道:“公子的《声声慢》,造诣极高,在下今日受益匪浅,受教了。”
寇乃文还礼道:“《诉衷情》也让在下刮目相看,原来词可这般做,日后定要多交流学习才是。”
二人寒暄,虽然是场面上的话,但也都是做学问的真心实意的话,若是品行不端,钻研不够,定也做不出这样的诗词来。
二人方才坐下,一直一言未发的夏思璐却忽然朝江宁看来,嘴角微微上翘,缓缓的站起身来。
江宁看到这目光的时候,心中猛地咯噔一下,口中的茶水差一点喷了出来,急忙捂住口鼻。
“老师,你这是……”
“没事没事,呛着了……”
心中却是大骂,这鬼丫头,定然憋着什么坏心思……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2章 芙蓉园诗会(七)
果不其然,江宁方才躲过眼神,夏思璐已然笑道:“在这芙蓉园内,有一位真正的写词大家,还为出手,今日已经诞生了两篇上上之作,但在我看来,却并非绝唱。”
陆羽彤已然是知道了夏思璐指的是谁,但也听闻齐云梦所说,江宁无心官场,只想安安生生,太太平平的生活,这种大隐隐于市的境界,就连她都做不到,但江宁却一心追求,也是这样做的。
“哦?”陆羽彤轻声道:“在场的除了才华横溢的三公子,对出绝对的王石,写下《诉衷情》的宋文英,还有哪一位的才学能够与他们比肩?”
这句话,却已然将东林社四位公子和陈启年、广安俊比了下去,纵然术业有专攻,但他们在自己的领域的成就,远不如先前说的这三位,寇乃文的赋、王石的对子、广安俊的词。
夏思璐微微笑道:“姑姑难道没有听说过《鹊桥仙》和《春江花月夜》?”
“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夏思璐起身,朝着江宁这边走来:“想必这位公子定是长情之人,但这眼前人却又在天涯,咫尺之间,犹如隔了万水千山,心中所想,定是如此了,当我第一次读到这首诗的时候,心中也颇为激动,但再找,却发现这位公子只有这两首词,想来是大家了,今日芙蓉园盛会,又有寇公子和宋公子在前拿出了上上之作,我想这位公子也不会吝啬才学,一言不发吧……”
说话间,夏思璐已经走到了齐云梦的桌前,用手指着江宁:“您说是也不是?江公子?”
江宁眉头一皱,忽然有些哭笑不得,为何这种麻烦事总是找到他?他已经竭尽全力的避免任何酒局饭局还有诗会了,今日来也纯粹是公主之邀,不好拒绝,谁曾想来了这么个疯丫头?难不成还在记恨他不给她当老师之事?公报私仇?恶意裹挟?
柳思思面色微红,那首《鹊桥仙》正是引她而起,虽然大家都知道江宁英雄救美的故事,但却不知道这故事的女主人翁是谁,而陆羽彤和齐云梦却是知道的。此刻二人也朝着柳思思看了一眼,柳思思自是大气都不敢喘,眼睛看着茶盏一动不动,生怕露出马脚,但江宁这两首词能够得到如此评价,也证明了江宁并非浪得虚名,说话的可是大夏朝堂堂的郡主。
江宁一时间成为了场上的重点,郡主问话,自然要恭恭敬敬的才是,江宁起身,行礼回答道:“方才郡主说的,原来是在下啊,呵呵,承蒙郡主厚爱,两首词不过是偷师学艺罢了,并不是我写的,说出来当真是惭愧惭愧,一首是张若虚,一首是秦观秦少游。”
夏思璐却道:“什么张若虚、秦少游,从先秦到大夏,哪有这两个人?若是有这等绝品问世,又如何会没有听过?”
江宁又问道:“那柳三变、李清照、苏门三杰、欧阳修呢?”
“呵呵,你说的都是谁?如何在这里信口胡诌?”夏思璐皱眉喝道,显然对于江宁的这般顾左右而言其他极为不满。
江宁微微笑了笑:“那就好,那就好……”
众人却被他这般话语弄得迷迷糊糊,却有人道:“看来有人是沽名钓誉之辈喽,也不知从哪儿抄来两首词,就算到了自己头上,可笑可笑。”
“看来进书院也有些猫腻了……”
“区区一个赘婿,能有什么才学,我要是有这般才学,如何会去入赘商贾之家?”
“还不是见色起意?斯文败类……”
众人说话虽然声音不大,但吵杂之声如同菜市场买菜一般聒噪,言下之意无非就是认为江宁沽名钓誉,名不副实,这杭州第一才的名号根本不配,承蒙公主抬爱,让一个赘婿进了芙蓉园,现在却是哑口无言,什么都拿不出来。
江宁却站在原地,微微皱眉,看着众人却如同跳梁小丑一般的丑恶嘴脸,忽的想起了右相复起,重归庙堂,为社稷奔走,为百姓奋斗,而这些入了芙蓉园的才子们,却在因为两首词,言语如此恶毒,却是令人寒心。
夏思璐虽然听不得这般污言秽语,但她心中也是这般质疑的,今日就是要检验一番,看看这江宁到底到底是不是有真才实学。
此刻,无论是陆羽彤还是齐云梦都无法帮他,此事也是天下人想要知道的事情。
“今日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的本事,竟能够让驸马爷爷对你刮目相看。”夏思璐心中暗道,却是盛气凌人,毫不让步。
江宁此刻的心态,也悄然发生了变化,目光一转,朝着四周扫视而去,凌厉的目光如同一柄柄长剑,直接穿透了众人的心脏,已经接近正午十分,众人却感到了一股从脚底透上来的冰冷之意,整个院子如同到了寒冬一般。
等这目光落到了夏思璐身上,夏思璐猛地感到了一股极强的压力,不由得想要后退一步,避开这目光,可之前的那股傲气硬生生撑住了身体。
而陆羽彤和寇乃文不约而同的皱起了眉头,这种气势,怎么会从一个年纪只有二十岁的人身上发出?
“江南才俊,江南才俊,这就是我们的江南才俊吗?”江宁忽的开口。
江宁口中的江南才俊骤然间都闭上了嘴,因为江宁要说话了,他们都想听一听,这位杭州第一才子究竟要说什么,甚至还有几人摩拳擦掌,正襟危坐,想要仔细听一听,随后与之辩论一番,若是能够将江宁辩倒,也能成就一番美名。
江宁叹了口气:“黄院长,这就是江南才俊吗?方才的话,黄院长可都听到了?”
江宁并不打算放过在场的任何一个人,雪崩之后,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黄子平也没有想到江宁会从他这里发难,旋即轻声咳了两声,并没有打算回答江宁的问题,此刻江宁宛若变了个人,锋芒正盛,这时候说话,讨不到什么好处。
“堂堂黄院长,怎么,被我问的哑口无言?研习诗文数十载,现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这就是杭州文坛?”江宁并不打算放过黄子平。
黄子平心中怒气还未平息,又蹦出来个江宁,本想着不说话,都是东林书院的,可这家伙实在欺人太甚,手中的茶盏朝着案上一扔道:“你这黄口小儿,怎的与我说话?我回不回答,是我的事,莫要咄咄逼人,到最后颜面扫地。”
江宁接口道:“这就是杭州的文坛,为师者,传道受业解惑,我问你,这就是江南才俊吗?黄院长大可说是或者不是,你却骂我黄口小儿?这就是你的为师之道?也是这般教书育人的吗?好一个黄院长……”
“竖子无理,今日本是讨论学问,你却在此顾左右而言其他,安的什么心?”黄子平气愤道:“若是有佳作,拿出来老夫也算服你,我怎么也算是你的长辈,你却如此不讲仁义道德?你的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3章 芙蓉园诗会(八)—沽名
江宁听到这句话,心中原本的火气却是消了大半,可接下来的举动,让江宁大为观火,彻底的与东林书院撕破脸皮。
黄子平见江宁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模样,从身后拿出一副卷轴,古朴之中带这些陈旧:“江宁,沽名钓誉之辈,老夫本念在你是我东林书院之人,放你一马,谁料你竟如此咄咄逼人,还没读几年书,竟教育起我来了。你可认得此卷?”
江宁仍旧坐在案前,今日的目标原来不仅仅是寇乃文,还有他,这位被誉为杭州第一才子的江宁。
“不认得。”江宁抬眼扫了一眼坐在对面的黄子平,旋即又端起了茶盏,开始品茶,从一开始江宁并不像出头,只是这棍棒都已经打到他的头上了,今日躲开了,还会有更多的棍棒打过来,索性接了,黄子平乃是副院长,地位仅次于程茂勋,比齐云梦还要高,方才那种盛气凌人,让他觉得与读书人的品行根本不配,故而一问。
谁料到黄子平竟大发雷霆,根本不回答江宁的问题,又将江宁大骂一顿,现在又突然拿出一个卷轴来。
“你应该认识的。”黄子平缓缓将卷轴打开,左右早有学生上前,将卷轴举起。
《鹊桥仙纤云弄巧》……
众人目瞪口呆,柳思思身子朝前一探,差一点打碎右手边的茶盏,被齐云梦扶住,可齐云梦看到那卷轴上的诗句,也是大为震惊,看到那落款,更是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小郡主夏思璐转过身去,方才的盛气凌人缓缓消失,取而代之的却是震惊,原本只是想逼一逼江宁,让他写一首词,也算他才子之名不是浪得虚名,可这家伙却偏偏扯上了黄子平,虽然大家说的是难听了一些,但只要一首词,便能够证明自己,除非……除非……可是这画卷之上的《鹊桥仙》,与江宁的后四句却是完全相同的……
夏思璐微微后退两步,她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如此地步,江宁的《鹊桥仙》为何落款却是墨雨笙?
同样震惊的还有陆羽彤,自与江宁第一次接触,便被江宁镇住,紧接着经历了生死之事,杀伐果断,根本不像是一个书生,可偏偏又有两首绝世之词问世,还传到了洛阳,连翰林院的大学士都为之赞叹,如此之人,为何偏偏今日就不写?
墨雨笙的《鹊桥仙》?墨雨笙是何许人也,当今四位学术大师,眼前有一位是程茂勋,洛阳有一位朱曦,剩下两位其中一位便是这位墨雨笙,早年间也与朱曦一道在洛阳求学,官居翰林,十年前辞官隐退,回归洞庭,在泰安书院当一个教书先生,但院长却是他的学生,偶有诗词问世,引得天下学子争先效仿,这一点就连朱曦都自叹不如,词凤婉转,却不失豪放。
而墨雨笙有一个弟子,便是这位黄子平,黄子平在墨雨笙门下十年,之后科举成名,在墨雨笙辞官后,来到了杭州东林书院,当了副院长,这一坐,便是十年,偶与墨雨笙书信往来,也曾去过洞庭几次。
现在拿出来这《鹊桥仙》,纸张少说也有数年之久,更有墨雨笙的私章,如何不是真迹?若是假的,黄子平根本没有必要拿出来,一则是毁了他一世之名,二来是有辱师门,是天下学子不齿之事,更何况黄子平与江宁并没有什么过节,没有必要这样做,也就是说,没有动机。
江宁同样也是扫了一眼,却听黄子平道:“这首《鹊桥仙》并非江宁所做,乃是七年前老夫前往洞庭的时候,与老师彻夜长谈,见老师将此作表在了窗前,费了多少力气,老师才忍痛割爱,将此诗赠与老夫,本来如此绝世之作,不应轻易问世,谁料这江宁却沽名钓誉,不知从何处得知,改了前四句,谎称是自己所坐,欺世盗名之辈,你方才问,这就是江南文坛?你心知肚明,明知故问,江南文坛,容不得你此等抄袭的败类……”
黄子平慷慨激昂,抄起手边的酒杯,一饮而尽。这桌案之上有茶自然有酒,毕竟是诗会,无酒不成诗。
“怎么回事?这……这……”
台上所坐的是长平公主,此事一旦上升到政治的高度,便不是简简单单的这般抄袭了,而是关乎一个人的名誉,关乎东林书院,关乎整个江南文坛。
“公主……”齐云梦忽的站起身来,她相信这首诗就是江宁写的,江宁的才气她是知道的,这个世界能够有这样思想的,全天下除了她的师傅,便只有江宁了。
朝着陆羽彤行礼道:“此事我倒是知道,江宁写的这首《鹊桥仙》,却是在今年的正月十五花灯会之上,场上还有一人可以作证。”
“哦?是谁?”长平公主问道,她也知道此事的来龙去脉,但是现在这件事已经不仅仅是江宁为谁写了,而是要证明江宁的清白,她也不想江宁是一个抄袭者。
齐云梦朝着乔遵一指:“乔公子?当日你也在吧,费清明十步写诗《七夕》,而后要带这位思思姑娘走,思思姑娘执意不肯,却被拦住,江宁路过,一首《鹊桥仙》横空出世,救了思思姑娘,是也不是?”
乔遵面色铁青,此事虽然已经过去快一年,但是现在当着公主的面说出来,还是从齐云梦口中说出来的,眉头紧锁,默默的闭上了眼睛。
身后的乔永乐心中更怕,往日的飞扬跋扈,只是因为他有个太守父亲,现在长平公主在上,小郡主也在看着他,急忙出了案,险些将身前的案子踢翻,跪倒在地:“是……是,小人可以作证,此诗的确是江宁江公子正月十五所作,当日还有一副牛郎织女的花灯,故而一七夕为意,千真万确。”
陆羽彤扫了乔遵一眼,乔遵急忙拱手道:“臣下教子无方,还望公主责罚……”
陆羽彤摆了摆手:“如何教子,是你自己的事,只是要以上率下,切不可任性,我大夏朝的律法,可不是摆设啊……”
乔遵旋即拜道:“多谢公主教诲,回去之后一定好好教诲犬子,不敢再有下次……”
旋即扭头骂道:“混账东西,还不滚回家去,没有我令,胆敢踏出书房半步,腿给你打断……”
乔永乐头如捣蒜,急急忙忙转身朝着芙蓉园外跑去,在门口竟一连摔了两个跟头。
“思思妹妹,此话当真?”乔遵落座之后,陆羽彤问柳思思道。
柳思思起身,跪拜在地上道:“千真万确,当日若非江公子,思思怕是性命难保,但我细品此词,却是赞美牛郎织女忠贞不二,并无他意。”
陆羽彤摆了摆手,示意柳思思落座,旋即又道:“应是如此,现在,二位还有何话说?”
话音刚落,江宁却缓缓的拿起身边的酒壶,猛地抽了两口,擦了擦嘴,完全不是文人模样,笑道:“尊师,可是姓秦?”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4章 芙蓉园诗会(九)
黄子平面无表情道:“家师姓墨,泰安书院教习墨雨笙。”
“那就好……”江宁说着,拿着酒壶,走出了案台:“这首诗我承认,不是我写的……”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齐云梦站在江宁一边,微微皱起了眉头,柳思思紧绷的神经在这一瞬间松懈下来,整个人浑身一软,双手撑住案台,方才没有倒下,她明白这一句话对于一个男子,特别是一个名满江南的才子,意味这什么,旋即,心中终于又舒缓了一些。
夏思璐愣在那里,她没有想到江宁竟然会承认,这般直接,甚至不作任何的辩解。
陆羽彤牙关紧咬,蹙眉一皱,双手双脚直接变得冰凉,放下手中的酒杯,将发白的双手藏在了案下。
“哼,当然不是你写的……”黄子平冷哼一声,正要端起酒杯,却听江宁又道:“但也不是墨雨笙写的……”
众人刚刚松懈的神经再一次被江宁紧紧的攥在手中,程茂勋眯着双眼,至此他却是一言不发,黄子平面色一变,变要发作。
江宁却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这首诗,我早就说过,是秦观秦少游的作品,我只是拿来用用罢了,从来都是你们说这一首诗是我写的,我可从来都没有承认……”
“他……好像的确从来没有承认过……”
“秦少游……他好像说起过这个名字……只是这秦少游……到底是谁?”
“不曾听过,原本以为他是掩人耳目,现在竟然承认了,但墨师之作,到底是为何?莫非那秦少游抄了墨师之作?”
“难不成是墨师……”
“怎么可能……墨师与朱师乃是师兄弟,十年前便已经官拜翰林,如何会抄袭?”
“这就是江南文坛啊……上梁不正下梁歪,黄院长这般信口雌黄,如何能教书育人?圣贤书?现在还给你……”
江宁哈哈大笑,手中的酒壶高高举起,倒出一束琼浆。
“《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我欲乘风归去,又恐琼楼玉宇,高处不胜寒。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不应有恨,何事长向别时圆?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此事古难全。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
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寇乃文猛地站起身来,一把将纸笔从夏思璐桌面上拿过来,二话不说,奋笔疾书。
柳思思瞪大了双眼,看着眼前这个有些张狂的江宁,还是那个不问世事,什么都不管不问的闲云野鹤吗?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这两句话在心头萦绕,久久不能散去。
黄子平手中的酒杯骤然间跌落,酒水撒了一地,脑子一片空白。
夏思璐面无表情的看着江宁,如此绝句,又是从江宁口中说出来的,转身去看陆羽彤,陆羽彤却是脸色微红,与方才的煞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耳根之处飞出一抹红晕,心脏如小鹿乱撞一般。
注意到这一点的,自然也有齐云梦,这首《水调歌头》,技艺之高,已经超过了方才的五言、七言,甚至超过了《鹊桥仙》……
陈启年、广安俊、赵礼宣、东林社四公子……都愣在那里,看着走一步便说一句的江宁,更有人也拿出了纸笔,开始记录,无论今日江宁所言是什么,都注定一鸣惊人。
“这才叫词,你写的那些,算什么?我抄你师父的?我用的抄你师父的?一首够不够?”江宁提着酒壶,走到了黄子平案前,斜着头扫了一眼那卷轴,又回过头去,看了一眼黄子平:“不够?不够还有……”
“寒蝉凄切,对长亭晚,骤雨初歇。都门帐饮无绪,留恋处,兰舟催发。执手相看泪眼,竟无语凝噎。念去去,千里烟波,暮霭沉沉楚天阔。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今宵酒醒何处?杨柳岸,晓风残月。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话余,却是朝着柳思思忘了一眼,这看似平常无奇的一眼,柳思思却是怦然心动,急忙躲开了江宁的眼神,冷汗瞬间出遍全身,风一吹,竟有一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急忙掐了自己一下,方才冷静下来。
她不是没有听过好诗好词,洛阳城内,每日送到她手中的诗词歌赋百篇有余,其中不乏绝美之句,可她连看都不会看一眼。
如今,这是怎么了……
陆羽彤的心,却在这一瞬间,沉到了谷底,一股决裂之痛瞬间从心口传遍全身,眼泪似要夺眶而出,却见江宁猛地回头,朝她看去。
江宁不知道陆羽彤怎么了,只是有些别扭,旋即又道:“想要吗?还有……今日我要让江南文坛……彻底闭嘴……”
这种气势,与那日一般无二,陆羽彤的刚刚硬起来的心,又如水一般化开了,这一眼,如同一个石子,落到深潭之中,激起涟漪阵阵……
“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三杯两盏淡酒,怎敌他、晚来风急!雁过也,正伤心,却是旧时相识。满地黄花堆积,憔悴损,如今有谁堪摘?守着窗儿,独自怎生得黑!梧桐更兼细雨,到黄昏、点点滴滴。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这……十四字连叠……十四字连叠……”两榜进士赵礼宣拍案而起,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宁。
江宁继续喝他的酒,从门口走到陆羽彤处,再从陆羽彤处走到门口,每走一趟,便是一首绝佳之词。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众里寻他千百度。
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红酥手,黄縢酒,满城春色宫墙柳。东风恶,欢情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错、错、错。春如旧,人空瘦,泪痕红浥鲛绡透。桃花落,闲池阁。山盟虽在,锦书难托。莫、莫、莫!”
“世情薄,人情恶,雨送黄昏花易落。晓风干,泪痕残。欲笺心事,独语斜阑。难,难,难!人成各,今非昨,病魂常似秋千索。角声寒,夜阑珊。怕人寻问,咽泪装欢。瞒,瞒,瞒!”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5章 名震天下
江宁的酒没有了,随手拿一壶,园中的气氛从一开始的肃杀变成了沉寂,继而又成了奋笔疾书,最后习以为常,因为江宁所说的每一首,都是绝唱,所有人都知道,今日之事今晚就会传遍整个杭州,不,使整个浙南府,不日便会传到镇江、两河、甚至是洛阳,江南文坛之中所有引以为傲的东西在今日之后都会重新改写,一个二十岁的赘婿,一日写下百首绝唱。
柳思思看着眼前这个男子,当真是惊才绝绝,举世无双,眼神之中的目光逐渐变得温柔了许多。
陆羽彤缓缓站起身来,抬了抬手,身边的丫鬟便上前,随时准备搀扶江宁,毕竟喝的酒实在是太多了。
江宁自然不会喝醉,但今日不醉,注定是无法走出芙蓉园的,下意识里的宋词三百首零零散散背了三分之一,天色也逐渐凉了起来。
“公主,够不够?”江宁一步走到台前问道。
陆羽彤走下台阶,正要说话,却见江宁一个踉跄,朝着她身上砸去,左右还未来得及搀扶,二人硬生生的摔倒在了一起。
即便是大不敬,但对于整个文坛来说,并么有人会去在意这一件“小事了”,今日之事的影响,已经远远超越了当年齐云梦与朱曦朝堂之上的三辩了。
“江宁……你放肆……”陆羽彤怒声喝道……
齐云梦叹口气,急忙拉着柳思思扶着江宁出去,马车早已经在门前等候,上了车,三人急急离场……
可身后收起纸笔的学子,却跟在马车之后。
“紫川兄,可还有?可还有啊……”
“紫川兄,明日,明日定到府上拜会……”
“紫川兄……”
一直到了山脚下,方才将众人甩开,夕阳西下,一辆马车载着三人,朝着不远处的杭州城疾驰而去。
“姑姑……”夏思璐扯了扯陆羽彤的衣袖,似在道歉一般。
陆羽彤轻轻拍了拍夏思璐的后背,看着天边逐渐升起的乌云:“我们也回去吧,今天回书院,明天……怕是会有一场风雨了……”
寇乃文却仍旧坐在案前,纹丝不动,身边已经堆满了白纸,上面潦草的记录则江宁所说的诗作,一百零三首,两个时辰,他不知道江宁是如何办到的,更不知道江宁为何二十岁的年纪,会对词的掌握到这种程度。
原来引以为傲的才学,在江宁面前,他好像一个乳臭未干的孩子,炫耀着自己所学,而真正的大家,却从未言语。
寇乃文起身,也跟在陆羽彤身后,却是一言不发。
乔遵、夏春秋等人也依次退场,只留下程茂勋、黄子平和东林学院的学子,程茂勋双目紧闭,一言不发,黄子平颤颤巍巍的拿起了卷轴,踉踉跄跄的走到程茂勋面前:“院长……”
程茂勋缓缓睁开双目:“四大家,以后将成为一个笑话……”
“噗通……”黄子平跪倒在地上,诸位学子也紧跟着跪下,怀疑江宁的是他们,嘲讽江宁最厉害的也是他们,最后全军覆没的也是他们,整个事件,却是因为江宁所问:“这就是江南的文坛?”
这就是江南的文坛,今日江宁一个人把江南的文坛踩在了脚下,成就了不世之名,更是一个人,打败了整个东林书院,所谓的东林社,在浙南以后将彻底成为一个笑话……
“姑爷……姑爷……”月牙惊呼着跑了进来,与王若烟撞了个满怀。
“怎么了?姑爷怎么了?”王若烟问道。
窗外下着雨,月牙的上身已经湿了,但仍旧挡不住她的惊呼。
“姑爷出名了……出名了……”
王若烟奥了一声:“不是一直都出名吗?杭州第一才子……”说道此处,王若烟心中也颇感自豪,有这样一位相公,曾几何时,这也算是她少女怀春的美好愿景,可现在真的实现了,除了偶然的欢喜外,并没有像之前想象的那般一样。
“不是不是……”月牙拍了拍胸口,深呼吸两口气道:“不是杭州第一才子,是……是江南……第一……”
“江南?怎么会?相公虽然有才学,但还不至于……”
“是江南,是江南,小姐你随我来……”月牙说着,拉着王若烟朝着楼上跑去,打开窗户,原本不宽敞的小胡同,却早已经密密麻麻的站满了人,有的披着蓑衣,有的打着雨伞。
“紫川兄在家吗?紫川兄……”
“这是……”
月牙还没出门,却在门口已经听到了众人的谈论,一搞清楚来龙去脉,便马上冒着雨冲进屋里,伞都扔在了门前,要与王若烟说。
“昨晚书院来人,说是姑爷喝多了在书院睡下了,没想到姑爷诗会之上写了一百零三首词,还说什么把整个江南文坛都给打败了,江南四府,姑爷说是第二,没有人敢说是第一,所以,现在是江南文坛……第一……”月牙解释道。
王若烟直接坐到了椅子上:“快,煮了醒酒汤,我们现在不能出去,你从前院走,送到书远去……”
月牙应了一声,便要去忙,却又被王若烟叫住:“罢了罢了,相公不喜欢别人打扰,不要去了,准备好就是了,今日应该会回来,你去书院,让人告诉他走正门……”
“正门也已经堵了,老爷正在客厅招呼……人……实在是太多了……”月牙吐了吐舌头。
王若烟苦笑,一人成名,震惊江南,家里却被围了……还好睡在了书院,否则岂不是要把家拆了?
同样震惊的,还有柳思思,将江宁送到书院之后,王石在一边照料,齐云梦便与公主回了房间,她也回到了柳记。
可早晨从内部打开柳记的大门的时候,门口早已经排了七八十人的长队。
“柳老板,你可算开门了,平日里紫川兄吃的什么,都给我上一份……”
“我也要,臭豆腐,每个味道来一种……”
“等等我,我先到的……”
“明明是我先到的……”
柳思思还未回话,两层楼已经全部坐满了,柳思思换回了之前的装束,虽然掩盖不住美丽,但却看上去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生意人,再者说,昨日与江宁同去,不用想也知道她与江宁的关系非同一般,细细一打听,这柳记还有江宁的股份,自然要来尝尝……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6章 赵子德
“醒了?”
一道声音传入江宁耳中,抬眼却看到陆羽彤正坐在他面前的椅子上,直勾勾的看着他,环顾四周,却是在齐云梦的偏房之中。
这点酒,江宁本是喝不醉的,但后来越喝越多,粮食酒的后劲儿还真不是盖的,风一吹,竟第一次断了片儿,只是眼前坐着的人,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江宁连忙掀开被子下床,身上的衣服还算是完整,看外面的天,已经是大亮,这才明白自己已经睡了一晚,酒劲儿已经过去,只是有些口干舌燥罢了,做到陆羽彤对面,一连喝了两盏茶,方才道:“昨日我没有说错什么话吧……”
“错的话倒是没有……”陆羽彤却是微微笑了笑,显得有些疲惫。
“那就好,以后再也不能这般喝酒了……”江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不过你却把整个江南文坛都得罪了,特别是东林书院,被你直接猜到了脚底下,顺带着还有黄子平和他的师傅,墨雨笙。”陆羽彤旋即笑道。
江宁楞了楞:“奥……这原本不是我的本意,只是喝了酒……你也知道的……”
陆羽彤对江宁的这般反应却是有些出乎意料之外,旋即问道:“如今你将整个江南四府的文坛搅的天翻地覆,一日诗词一百篇,坐实了江南第一才子之名,日后再也无人敢质疑你了。”
“昨日之事,并非我所愿,你是知道的。”江宁放下茶盏道。
“话虽如此,但事情已经发生了,恐怕东林书院已然是容不下你了,有什么打算?”陆羽彤问道。
江宁皱了皱眉:“若连我都容不下,东林书院这种地方培养出来的所谓人才,那可真就是工具人了……呵呵,再说,这有什么可担心的?我本就没有打算一直呆在这里。”
“陆姑娘是……没有睡好吗?”江宁看陆羽彤打了个哈欠,眼睛之中闪出了泪花,便问道。
陆羽彤摆了摆手:“与云梦谈的晚了些,今日休息会儿便无妨了。”
齐云梦站在门口,听到这番谈话,却是无奈的摇了摇头,陆羽彤总不能说她真的就在这里坐了一晚上吧。
“好了,我也该回去了,日后这种诗会什么的,我还是不参加的好,陆姑娘也好好休息吧……”江宁起身,朝着陆羽彤行礼道。
齐云梦推门而入道:“醒了?早点已经备好了,要不要吃点?”
陆羽彤看了一眼齐云梦道:“他这就要回去了。”
齐云梦呵呵一笑道:“你回去?那就让他回去吧,方才有人来报,王府上下已经被围得水泄不通了,都是要找你的,你的诗集也已经被连夜印了出来,现在已经卖到了五两银子一本,要不要买一本?”
江宁一拍手叹息道:“哎,早知道先开个书店了,这可是赔大发了……”
齐云梦与陆羽彤对视一眼,被江宁逗得哈哈大笑起来。
院外的温学海紧紧抱着手中的长剑,目光顺着笑声朝着楼上看去,他从未听到过长平公主这般的开心,因为江宁吗?
江宁还是吃了些东西,才离开,换了衣服,顺着长堤朝着城南而去。
“客官可是要点心?要什么随便挑随便点,量大从优啊……”一个伙计憨厚的朝着江宁笑了笑。
江宁道:“前几日店里给我送了我定的点心,吃着还行,今日再拿一些回去,十二生肖的可还有吗?”
那伙计急忙道:“自然有自然有,只是不知道客官的钱拿够了没有,嘿嘿,那可是本店的镇店之宝,轻易是不卖的。”
江宁左手拍了拍右手的衣袖:“十七两八文九钱三厘。”
那伙计旋即从柜台之中出来,引着江宁朝着后院走去:“客官请了,东西在后院,要是先做,还得等半个时辰,客官先喝口茶……”
江宁随着伙计进了后院,后院有两个门,进了左侧的一个,经过长廊和一小片竹林,一个糕点工坊出现在眼前,穿过工坊,却到了另外一处墙边,伙计在墙上轻轻叩了三声,不远处的木门应声而开。
温学海坐到了茶水桌前,点了一碗茶水,对面的赵锦记牌匾,却显得有些晃眼。
“小的参见大人。”一个中年男子朝着江宁一拜。
江宁抬了抬手,坐到了屋内的圆凳上:“你叫什么?”
“小的赵子德,负责靖安司杭州府地界,第二大人走之前已经吩咐了,随时听候大人差遣。”赵子德起身,摸了摸混元的肚子。
“除了你和伙计,还有谁知道我?”江宁皱眉问道。
赵子德嘿嘿一笑道:“那伙计也不知道,只有小的知道,他只知道你与靖安司有关系,却不知道你的身份,因为靖安司在杭州的眼线不少,除了我和那位之外,极少有人会互相见面。”
“柳记知道吗?”江宁问道。
赵子德微微一愣,旋即拱手道:“知道,柳记的臭豆腐嘛,好吃……”
“我去金陵之后,柳记的安全你要接过来,这件事情现在就可以准备了,另外,摩尼教在杭州有没有什么动静?”江宁问道。
“柳记的安全大人放心,今日晚上便可以安排到位,若是万一有不测……”
“如有万一,送到驸马府去,底线是人要安全。”
“明白,摩尼教在杭州城外已经聚集了一千多人,多是以祭祀拜教为主,每月二十五,便在城西外三十里处的一处小庙外开坛做法,讲经授道,至于城中,还算安静。”赵子德也是无意间得到的消息,便稍微留意了一下,没想到今日却用到了。
“这个消息要通知一下太守府和上将军府,虎贲军的那位参军,也可以知道,至于他们如何动作,暂时不要参与。”江宁道。
“明白,下的这就去办。”赵子德拱手道。
“杭州很重要,人数至少要扩大两倍,至于怎么做,第二大人想必已经交代过你了,年前,务必要办成。”
“年前……两倍……”
“怎么,有难度?若是钱财方面的,不必担心,若是能力的问题,那就要另说了。”
“小的……没有问题,年前两倍的人数,一定办成。”
“老板,门口有两个人找你,是不是客人?”门外忽然有人吆喝一嗓子。
赵子德眉头一皱对着门喊道:“他娘的真晦气,若是要账的,哄走,就说我死了……”
转身却对江宁道:“大人,尾巴可是有两条啊……”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7章 两虎相争
江宁皱了皱眉,旋即拿起桌上的糕点盒子,起身便走。
站在门口,一眼便看到了坐在茶桌喝茶的温学海,江宁是见过温学海的,温学海重伤,他也曾去看过,此刻温学海喝茶,虽然是背对着他,但也已经知道江宁已经出来了了。
温学海是第一个,那么后面还有一个,会是白虎山的余孽吗?而温学海跟踪他,难道是陆羽彤的命令?那么陆羽彤这么做的目的又是什么呢?保护他?
江宁二话不说,沿着大街朝着南门走去,出了城,沿着小路入了竹林之中,行了半个时辰,到了一片开阔之地,竹林之中一处居所,正是当日程锦云留下的,路上江宁还刻意的放缓了速度,生怕身后两人跟不上,他怀中两把枪,自信就算是温学海功夫再高,也快不过子弹。
江宁猛地回头,看着身后,负手而立。
“呵呵,江宁江紫川,当真是厉害,佩服佩服。”一个人影从竹林深处一闪而出,而另一侧的竹林,也微微动了动,江宁站在中间,自是看的清晰。
那人身形矫健,两手空空,站稳之后,却发现有些佝偻,身穿灰衣,露出了胸前精瘦的肋骨。
“如此,人当真就是你所杀的了?”男子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有些沙哑。
江宁皱了皱眉:“我是江宁,你又是谁?杀人?我是个文人,手无缚鸡之力,如何会杀人?阁下莫不是搞错了?”
男子开口的第一句话,是疑问句,说明这件事情他并不确定,至少还在调查之中,否则就不会多此一举了,直接偷袭杀了他,岂不是更爽快?江宁杀人只有三次,第一次是匪寇张恒、张毅兄弟两个,第二次是两榜进士谢必安,第三次便是常禾了。
“呵呵,搞错?怎么会搞错?你是文人不假,但并不是文人就不能杀人,这句话本就是错的。”男子呵呵一笑:“一年前张恒一家四口灭门惨案,就发生在十里之外,死无全尸,好厉害的手段。”
“张恒张毅虽然不是什么高手,但也是好手,如何会死于非命?”男子道:“一开始我也没有在意,一直认为是他两个惹了什么不该惹的人,也一直在寻找能够杀死他们的高手,四合帮、白虎山都找遍了,可一直都找不到,前几日白虎山覆灭,才听到了阁下的大名,铁面阎罗江宁江紫川。”
江宁见状,嘴角微微一笑,风从脚下吹动,微微吹动长衫,一股不可名状的气势猛然从江宁身上爆发出来,旋即又消失不见。
却听江宁道:“白虎山覆灭?白虎山是哪里?四合帮更是荒谬了,前几日我一直在城中,未曾出过城啊,你若是再这般血口喷人,我可是要报官了。”
男子哈哈一笑:“是你不是你,今日你都得死。”
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把手刀,刀尖上斜,柄首呈环形,装心形格,江宁眼前一亮。
刀锋呼啸,电光火石之间便朝着江宁砍了过来,只听得脚下猛地一踏,刀锋已经到了江宁眼前一丈之外,这男子虽然看上去残疾,但却有如此速度,的确令人吃惊。
江宁纹丝不动,右手放在腰间,细汗从手中缓缓渗出。
“喝……”
刹那之间,林中骤然发出一声暴喝,一把混铁突枪从竹林之中射出,紧接着是密如骤雨一般的脚步声,一人赶上朝着江宁飞来的混铁突枪,右手手腕一扭,速度更快一份,朝着男子后心刺去,惊得竹林之中鸟儿朝着空中扑棱棱飞去。
这一枪实在太快,就连男子都吃了一惊,眼前的江宁没有丝毫反抗之意,身后一点寒芒将至,一种本能促使男子左脚一点,腰身一转,带动右手手腕抖动,朝着身后格挡而去。
“叮……”一声脆响从刀枪之间传出,回荡在整个竹林之中,男子身体后撤,右手朝着地上顺势劈去,地上的碎石直接被劈开,留下一道肉眼可及的裂痕,终于在数丈之外停了下来。
这一枪正是羽林卫温学海,此刻已经站定身形,与江宁和那男子成了犄角之势。
“好枪法……”男子冷声道,提了刀,也重新站定了身形。
“温大人……”江宁右手从背后拿出来,朝着温学海行礼道。
“江宁,只能死在我的枪下……”温学海突然发声,声音不大,但却让江宁的心彻底掉入了海底,若是方才那一赌还心存侥幸,现在可以说是毫无生还之机了。
温学海跟过来的目的是要杀他,这是江宁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的,是陆羽彤的命令?可陆羽彤为何要杀他?难道是诗会之上的事情?可书院之谈,他并没有感觉到有什么不妥之处,甚至还能够明显感觉到陆羽彤对他颇为关心,在这个重文轻武的大夏朝,这般夺目的战绩,是不可能不被重视的,江湖之人也不敢轻易动手,便如四大书院之中的学子亦或是先生一般,即便是广发言论,将折子递到了大理寺或是御史台,江湖之人也不敢拿了钱财灭口一样。
三人就这般站着,那男子忽然哈哈笑了起来,显然已经看出了温学海与江宁是认识的,而江宁以为温学海会来救他,到头来却是来杀他的,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了。
“那当然,只是这位老哥所言,我当真是一无所知,莫名的就要杀我?温大人,你在杀我之前,至少也让我死个明白吧。”江宁摊了摊手,颇为无奈。
这句话倒是出了二人的意料之外,两个好手要是他,换做一般人,即便是功夫了得,也要开始思量应对之策了,现在这江宁不慌不忙,反倒要问原因?
温学海面无表情:“我杀了他,你再知道也不迟。”
说完,温学海手中混铁突枪打着枪花,朝着男子穿去,枪头的破风之声瞬间形成一道撕裂的白线,与空气迸发出爆裂之声,速度奇快,显然已经动了杀心。
男子面色大变,这一枪与方才的一枪,明显不是一个档次,方才是为了追求速度拦下他,这一枪,才是用了真正的实力。
眨眼之间,二人已经缠斗了数十回合,刀枪滚动之间,却是如同一道道惊雷乍响,震得四周石块儿飞扬。
江宁退到了竹屋之外,又斗了数个回合,温学海一枪将男子手刀砸断,重重的砸在了右肩之上,身形一顿,朝着身后翻滚而去,男子见势不妙,将手中断了的长刀朝着温学海甩去,温学海挡开,那人却已经钻入了竹林消失不见了。
温学海要追,却在江宁身前停住了,转身捡起那断掉的刀柄,又扔到了地上。
“温大人果然是高手……”江宁右手放在身后,微微笑道,此刻已经是站在了竹楼的台阶之上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8章 为什么都要杀我?
风吹得竹林沙沙作响,二人之间隔了十丈,被砍碎的竹叶在二人之间飞舞而过,江宁甚至能够看到温学海额头上微微的细汗和右手暴起的青筋,眼神之中的肃杀之意极重。
“江宁,你就不怕?”温学海率先开口,那人中了他一枪,右臂的骨头已经被砸的粉碎,残疾是免不了了,但是江宁却不应该还在这里,他已经说了要杀江宁,难道江宁不应该跑吗?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为何不跑?当真以为他不会杀了他吗?
“怕?”江宁道:“自然怕,谁能不怕死?”
“既然怕,为何还在这等死?”温学海提枪一震,将身前飘落的竹叶震成两半。
“早晚都是死,被温大人盯上了,我跑有何用?就算跑了,难不成就不回杭州了吗?”江宁道:“跑是解决不了问题的,既然要解决问题,那就得留下来,知道为何你要杀我,我江宁又何德何能,竟能值得温大人跟到这里费尽心思的要杀我。”
温学海一听,便已知道江宁早就发现了他,现在到这里,却是江宁故意引他来的,那方才的男子呢?也是江宁引来的?还是江宁一直都知道跟踪他的是两个人?但他又有几分把握确定他会出手?
这一切,解释不通,温学海眉心微皱,右手紧握重枪:“为何要杀你?我堂堂羽林卫,杀你一个赘婿,难道还需要什么理由?”
“不不不……”江宁却摇了摇头:“肯定有理由,堂堂羽林卫,区区一赘婿,你要杀我,总不可能是看我不顺眼吧,敢问江宁是哪里得罪了温大人?说不定其中有什么误会呢?”
温学海冷笑一声:“误会自然不会有的,非要说个为什么,那就是你真的该死……”
温学海既然不说理由,那边不似方才一般的寻仇,利益上有没有什么冲突,政治仕途上更没有相干,将所有的不可能排除之外,唯一剩下的可能性也逐渐浮现在了江宁的脑海之中。
情杀,这个最不可能的可能。
是谁的情?两人有交集的只有一个女子,那便是……
想到此处,江宁心中咯噔一下,去年之事现在想想,陆羽彤对他的态度的确有很大转圜,可也不至于……
江宁的面色逐渐凝固下来,若是招惹了此人,后果可比他想象的要严重的多,现在还只是温学海,以后或许就不仅是羽林卫了。
“原来……堂堂羽林卫统领温学海温大人,竟然……喜欢……长平……”
江宁话还未说完,温学海面色大变,手中重枪朝着江宁刺来:“胡说八道……”
江宁在这一刻,终于是确定了这一点,仍旧是一动不动的站在原地:“若是我有个万一,便将此事公诸与天下,让天下人看看,忠心耿耿的温学海温大人,心里究竟在想什么?听到了吗?”
重枪在江宁的左肩停下,江宁甚至能够感觉到左肩之上与重枪接触传来的那种冰冷之意,温学海恼羞成怒,极快的感受四周的风吹草动。
“虚张声势……”温学海喝道。
“虚张声势?呵呵……”江宁微微笑了笑:“温大人可听说过靖安司?可知道我与夏王爷的交情?”
靖安司一词出口,温学海的牙关紧咬,一个书生,如何知道靖安司的存在?即便是他,也只是略有耳闻罢了,但是靖安司的可怕,他可是亲眼见过的。
“靖安司,没听过,你与夏王爷交情再深,他也犯不着为了你开罪羽林卫。”温学海转念又道。
谁料下一步江宁的动作,却让他大为震惊,只见江宁右脚朝前一迈,左手一把抓住了枪头,鲜血瞬间从手掌之中流出,顺着手臂流下,枪尖也在这一刻刺入了江宁左肩一点,江宁右手顺势而出,就在温学海要拔出重枪的瞬间,扣动了手中的扳机。
“轰……”火光在二人之间炸裂开来,江宁只觉得小腹一痛,一股巨力从腹中传来,整个人倒飞出去,八荒六合的心法在腹中运转,抵消掉了八成的力道,可剩下的两成,江宁也是硬抗下来的,重重的摔倒了竹门之上,竹竿应声断裂,身体撞了进去。
而温学海也没有想到江宁手中竟让有火器,突如其来的反差带给他的冲击实在是太大,一个才子,竟敢空手接白刃,刹那之间的反转让他根本来不及反应,身体的扭动也只是本能,左胸靠近肩膀的方位已经是一片焦黑,拳头大小的伤口之上,火药夹杂着鲜血刺激的他格外清醒,若非本能避开要害,怕是现在心脏已经受损了。
江宁躺在地上,看着温学海,温学海睚眦俱裂,左手已经抬不起来,右手提枪,一步一步走到了江宁身边,这一脚他用了八成的功力,就算江宁不死,定也无法动弹了,而脚下被撞断的竹门,正好说明了这一切。
“江宁,这是你自找的……”温学海举枪朝着江宁胸口刺去。
原本一动不动的江宁在这一刻忽然间抬手,右袖之中齐刷刷射出三根钢钉,寒光闪闪,朝着温学海射去。
温学海大惊:“有功夫……”
火器也就罢了,竟然还有功夫在身,这还是昨天一日诗百篇的江宁江紫川么?这分明就是一个工于心计的江湖人,火器、暗器都有,这样的人今日不杀,必成大患。
温学海到底是羽林卫的统领,脚步不退反进,手中铁枪一横,将三根钢钉尽数挡下,顺势调整,一脚朝着江宁踏去,手中重枪枪柄倒挂,上下两路均把江宁的退路封死,下一刻便是江宁亡命之时。
以他的功夫,江宁是不可能在他手中生还的,现在受伤已经是极为狼狈了,所以这一次,他冒着重伤的风险,也要将江宁一击毙命,以绝后患。
江宁毕竟是修炼了半年多的八荒六合的心法,再加之一年多的科学自律的训练,身体素质早已不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右手射出钢钉之后,根本不去管是否命中,而是顺势把手放到了右腿之上,一把突火枪在温学海伸出腿的一瞬间,对准了他。
“轰……”又是一声爆裂之声,重枪直直的挨着江宁的右胸插到了竹地板之上,而温学海却再这一声爆炸之中倒飞出去,重重的摔在了门口。
“啊……”温学海发出撕心裂肺的嘶吼之口中喷出一口鲜血,双手捂住两腿之间:“江宁,我要杀了你……”
江宁起身,擦了擦腿上的血迹,从左脚的靴子里拿出一把尖刀,一步一步走到了温学海面前。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79章 我杀你,也不需要理由
那一枪,很巧,打在了最不该打的地方。
温学海全身两处枪伤,若不是功夫了得,换作常人早已经死了两次了,此刻喘着粗气,靠在了竹栏杆之上:“江宁,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什么?你早该想的,可你偏偏不相信,不相信会有这样的人存在,所以是你杀了你自己,你若不跟来,这一枪本是为方才那人准备的,而第二枪,不足以杀了你。”江宁缓缓蹲下身来,用尖刀抵住了温学海的喉结,每一次喉结的跳动,都仿佛碰到了刀口。
温学海忽然笑了笑:“呵呵,想我堂堂羽林卫统领,大风大浪都经过了,没想到会死在一个书生手中,可笑可笑。”
“书生?书生可一直都是你们喊的,我可从未承认过我是书生。”江宁却哂笑道。
温学海恍然大悟,是啊,江宁会写词,又有杭州第一才子的名头,一日诗百篇,更是坐实了才学无双,一个十九岁的男子,竟然随身带着两把火器、暗器,竟然还会武功,怎么可能,若非躺在这里,他无论
如何也不会相信的,但是正是这种先入为主,把书生才子放在江宁头上,在合适不过,书生,哪里会有这样的书生?
“所以一开始你就知道我在跟踪你,不,是我们两个在跟踪你,你故意引出他,再用他引出我,可你又如何断定,我一定会出手?我若是不出手,你方才要想活命,岂不是暴露了?”温学海问道。
江宁笑了笑:“一年前我会暴露,但是现在不会,方才那人的确是来寻仇的,但我不至于暴露吧,不用火器,我也未必会输,说到底,还是你太过自信了。”
“自信?江宁,你这种人,怎么配得上公主?区区一个赘婿,就是公主府的一条狗,也比你强。”温学海朝着江宁啐了一口。
江宁没有躲,他知道当时温学海为了护送陆羽彤身负重伤,忠心不二,是条汉子,但是现在要杀他,就另当别论了。
“果然,你喜欢她,可是她知道吗?”江宁擦了擦,却冷声笑道:“我与公主如何,与你何干?我不如狗,你又算是个什么东西?”
“可惜可惜,呵呵,我是朝廷命官,你杀了我,不说公主,朝廷也不会放过你的,天涯海角,你能跑到哪儿去?”温学海哈哈大笑起来。
他说的不假,但江宁却丝毫不在乎:“跑到哪里?往北有俄国,过了海峡有台湾和海南,往南有印度、新加坡、马来西亚、菲律宾、孟加拉等等,这是亚洲的,还有欧洲、美洲、大洋洲,我想去哪儿?我自然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你以为你的脚下是天地中心?你错了,你不过井底之蛙罢了。”
温学海缓缓的摇了摇头:“一派胡言,一派胡言……我泱泱大夏……”
“呵呵,泱泱大夏,的确不错,就像你认为我是个书生,认为是认为,现实是现实,你犯了唯心主义的错误,哎,说了你也不懂,对牛弹琴,或许朱曦会知道一些。”江宁笑道。
温学海再看江宁,江宁却如同巨人一般伟岸,所言所语,与他的认知格格不入,但又无可辩驳,就像是一个老师在教育一个三岁的小孩儿一般。
“再有,你说我杀了你,就是杀了朝廷命官,不好意思,在下靖安司司礼,江宁江紫川。”江宁笑笑:“说起来,你我是平级,你杀我,还没有任何理由,我杀你只是被迫反击罢了,你说,谁会追杀我?”
“靖安司……司礼……”
温学海瞪大了眼睛,看着江宁,江宁却缓缓站起身来,看着远方的竹林:“你可知道上一任司礼是谁?”
“是……”
“不错,正是右相夏康,司礼印并不是印,而是一块儿令牌,我说的,不错吧……”江宁低下头:“我本不想杀你,只是你做的太过了,我若是放了你,你会想尽一切办法来杀我,为了能活下来,我只能杀了你,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温学海瞪大了眼睛,双腿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流,他已经知道江宁的身份,靖安司司礼,随然说是平级,可是这个身份在京城无论是谁,都要忌惮三分的,为何这个少年会有这样的身份?
江宁径直走开了,树林之中闪出两个人,皆是蒙着面,手起刀落,干脆利索的,可怜了名声在外的温学海,竟死在了两个名不见经传的江湖人手中。
赵子德知道江宁被人跟踪,如何能放心?自是派了两个人跟在江宁身后,两人都是绿林中人,这些年在店中干活,戾气磨灭了不少,但手艺却没有落下,走之前塞给江宁一个字条,正是如此,江宁才敢如此大胆。
进了竹林,江宁用金疮药抹在腿伤之上,用青衫盖住,走了两步,还好只是皮肉伤,除了有些疼外,倒也没什么,方起身,却听得身后刀声猛起,忍住剧痛猛地朝左一躲,一柄长刀将身前的竹子直接劈开,江宁转身,却见方才逃走那人正站在他身后数丈之外,只是右肩耷拉着,用一根绳子绑着,左手拿着一把匕首。
“呵呵,果然是你,江宁,没想到那人你都能杀了,若是我先动手,怕我已经着了你的道了,白虎山、小青山果然与你脱不得干系,还我兄弟命来……”那人大喝一声,嘴角溢出鲜血,却是快步向前,笃定了江宁已经用尽了后手。
若是犹豫,江宁回到杭州之后,一来是不好动手,二来江宁的两杆火铳的确是厉害,他近身数丈便会被直接轰飞,如何报仇?一个人,如何能有三杆火铳?不可能的,而保护他的,正在收拾尸体,就算现在发现了赶过来,也来不及,这才是他动手的理由。
江宁面色大变,这倒是他没有想到,看来还是低估了这人要杀他的决心。
“且慢……”江宁单手一抬,大声喝道,血粼粼的手触目惊心。
有了方才温学海被江宁单手抓枪,随后反杀的例子,江宁一伸手,那人却是心中一疑,当真就停在空中,顺势朝后撤了两步,以防被江宁暗算,明枪易躲暗箭难防嘛。
“无论你与小青山、白虎山有何渊源,我都要与你讲一讲,为的不是别的,而是你是大夏朝的行伍。”江宁掌心一握,朝着男子胸前一指,一个百字,赫然已经露了出来,百字之下,是一副盔甲,这盔甲,江宁自然认得,乃是虎贲军的,夏强军身上也穿过。
男子一愣,旋即道:“你既然识破我的身份,那更留你不得,若是或者告了密,我横竖都是个死了。”
江宁却摆了摆手:“小青山我与一女子被张恒兄弟所掳,虽说二人身上有不少人命,但却是受了一个读书人的指使,更要奸污那女子,这等事情,放在你身上,你又该如何?”
“白虎山孔家兄弟,先是夜闯四合帮杀人,继而到我家将内人掳走,后来更是放话出来,要将我王家上下尽数奸杀,如此恶徒,若是到了你家,你又该如何?”
男子眉心一皱,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0章 收买人心,全凭一张嘴
失败后并未逃走,而是折返回来暗中观察,单凭这一点,便足以看出此人心性并不简单,军中百夫长的职位虽然不高,但也已经到了管理层面,手下已经统领了百人。
江宁见他犹豫,不禁心中暗喜,继续道:“无论他们与你有何关系,你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虎贲军本就是护民之军,如何能做这为虎作伥之事?若是他们与你有旧,你要报仇,也要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无恶不作之匪寇,你也要为他们赔上性命吗?”
男子顿了顿:“小青山张恒兄弟与我有恩,你杀了他们,我如何不为他们报仇?”
“然后你就要杀了我,之后呢?”江宁问道。
“之后?之后的事情还没想过,先杀了你再说以后。”男子道:“大不了落草为寇。”
“好一个江湖义气,好一个落草为寇,难道足下就没有父母双亲?没有妻儿?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如何你会为了一个盗匪还要让两个家庭遭受牵连?”江宁皱眉问道。
“身为行伍,上思军国社稷,下看父母妻儿,为国是尽忠,为家是尽孝,莫非你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还是要你妻离子散?”江宁苦口婆心道:“放下刀,你我还是朋友,我江宁说到做到。”说完,将匕首从靴筒之中拿出,扔到了地上:“我的诚意你已经看到了,你若还是要杀我,我自然会反击,到时候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男子沉默片刻,终于是放下了手中的匕首:“江宁,好一张红口白牙。”
江宁前世并未有这般感受,现在与王若烟有了感情,方才有这般感悟,子欲养而亲不待,特别是在这个受儒家思想如此深重的时代,这是一个软肋,无论是谁都逃脱不得。
男子缓缓的转身,准备离开。
江宁没有阻拦,看着男子消失在竹林之中,他甚至连姓名都没有问,也没有必要问,江湖路远,自是有缘再见了。
捡起了匕首,江宁朝着另一个方向离开,如今事情变得棘手了,温学海这般死了,而且还是陆羽彤的护卫统领,其身份极其特殊。
这些自然都不用他担心,若是身后两人没有处理好,那只能说是用人不良,江宁更不会担心被出卖什么的,若有消息,最先知道的也应该是第二千寻。
半个时辰之后,江宁已经出现在了实验室的小屋之中,火枪重新装填,手臂上的钢针也重新加上,掌心雷放在盒子里,另外有在袖中藏了两枚弹丸,以备不时之需,火药已经算得上是稀缺之物了,这些东西现在可以让赵子德想办法,幸亏腿上不算严重,抹了金疮药,三五日便可痊愈。
傍晚,江宁终于是走出了实验室,朝着家中走去,一路之上皆是在传江紫川一日百诗之事,沸沸扬扬,引得青楼楚馆阵阵沸腾,更有人已然是拿了一本诗集,如获至宝一般,书店门口趋之若鹜,排着长队争相购买。
江宁擦了擦额头的汗,虽然知道可能会引起文坛的震动,但是却没曾想会有如此动静。
到了小巷口,门口终于是没人了,江宁拍了拍门,却听得月牙怒道:“姑爷不在,都说了姑爷外出了不在,什么时候回来不知道,不要再敲了……”
江宁皱皱眉道:“是我,开门。”
“姑爷,姑爷回来了。”月牙声音一转,却是开心至极,急忙拉开门闩,见到江宁却又开始抱怨道:“姑爷你干的好事,我和小姐我们三个今儿算是门都出不去。”
江宁苦笑一声:“呵呵,回头我去赵锦记,再与你拿些点心如何?”
“这还差不多,嘿嘿……”月牙莞尔一笑,方才闪开身子,放江宁进来。
王若烟听江宁回来,自也从屋里走了出来,此事传了一天,她虽然未出门,但从只言片语,也知道了江宁昨日的壮举,到了江宁身边微微一福笑道:“相公回来了,小女子有礼了。”
江宁一愣旋即笑道:“娘子这般,让为夫甚是尴尬啊……”
文绉绉的一问一答,却让一旁的月牙和杏儿大跌眼镜,几乎要喷出饭来,急忙跑去厨房,开始烧菜了。
王若烟与江宁到了客厅坐下,却道:“相公一日诗词百首,如此大才,却不要功名,这样的举动,怕从古至今也只要你一人了。想必父亲与爷爷也已经得知此事了,你在杭州,不,江南算是出了名了。”
言语之间皆是赞许,却绝口不提昨晚一夜未归的事情,要知道江宁可是赘婿身份,男子夜不归宿虽然是常事,但若是赘婿,却只能另当别论了,江宁也深知这一点。
“当时也是被逼无奈……”江宁看着王若烟一脸好奇的样子,心知她所想,便一股脑的将当日发生的事情讲了出来,月牙和杏儿端了饭菜,也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听着江宁绘声绘色的讲述。
这件事情已经是轰动文坛的大事了,黄子平沽名钓誉,搬出了当代大儒,被江宁直接打脸,气的口吐鲜血;天才王石与朱曦三弟子寇乃文之间的絶对更是传为佳话;寇乃文一人对战东林书院,技高一筹……
这边听得津津有味,门口却有一人徘徊许久,身后跟着一个护卫,正是小郡主夏思璐。
昨日盛会,她可是看的真切,听得真切,江宁举动,堪比大家,黄子平之辈在他眼中不过蝇营狗苟,出口的诗词,哪一首不是绝唱?寻常作出一两首便可名垂青史,本以为《春江花月夜》与《鹊桥仙》是旧作,谁曾想江宁如此大才,可如此大才,却屈居赘婿?是有什么委屈?还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亦或者是他的妻子当真是个绝世美人,让他如此放低自己的身份?
她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当她看到姑姑的反应的时候,她便已经知道了,陆羽彤眼中的光芒,已经不是简简单单的欣赏,她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心中却有些许的不安,她终于明白为何驸马爷爷和右相要让江宁做她的老师,这等才学,教授她自然是绰绰有余,可江宁的拒绝,明显是为了避嫌,躲避官场,这又是为何?单凭昨日之事,官家便可封他个翰林也不作为过,但江宁从书院出来后,如同消失了一般,她在书院找了半天,终于打听到江宁居所,到了这里,太阳已经下山,护卫干着急,要进去叫人,却被她拦住,在她看来,如此鲁莽是绝不允许的。
“哎,算了,这么大的才学,也未必想教我……”夏思璐喃喃道:“右相也走了,他说都不行……”
“对了,还有驸马爷爷……”
夏思璐喜出望外,即刻登上马车:“快,去驸马府……”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1章 风吹草动
毕成安在书房听完夏思璐的请求之后,摸着胡子哈哈大笑起来:“当初是谁说的,江宁一介布衣,何德何能?现在你可知道了?”
手中攥着的,正是高价买来的江宁的诗稿。
“驸马爷爷,思璐知道错了,可现在该怎么办嘛……”夏思璐拽着毕成安的衣袖来回的甩动,竟然也开始撒起了娇来。
毕成安笑道:“天不怕地不怕的小郡主,竟然也会低声下气的求人办事?这天是什么时候变的?”
夏思璐嘟起了嘴巴:“驸马爷爷又在取笑我了,我哪有天不怕地不怕?这不是最怕驸马爷爷你吗?”
这边夏思璐对毕成安不依不饶,那边寇乃文却将自己关在书院的房间里,闭门不出。
桌椅地板之上,散落的尽是诗稿,寇乃文一日一夜没有进食了,从地上随意捡起一张,读了读,又重新扔回到了地上,在屋内踱来踱去。
他想不明白为何江宁能够写出如此多的绝句,若是一两首、三五手他都可以接受,甚至认为是正常的,毕竟已经有两首名篇了,而他也在十三岁写出了《洛阳赋》,但是百篇却是让他看到了二人之间的差距。
原本朱曦三弟子的名头足以压住整个江南文坛,但江宁的横空出世,却让他一时间手足无措了,不是虚名,而是实实在在的实力碾压。
两位师兄虽然才华横溢,远在他之上,但是江宁的实力,已经超过了他们二位,甚至有大师之范,一日一夜,他也没有想通到底是为何。
还未等他想出来,门口却忽然哗啦啦的来了一批士兵,分列在了门口两侧。
“出事了?”寇乃文打开房门,却被一个士兵拦住:“公子留步,上将军有令,任何人不得离开书院。”
“我要见公主殿下,并不离开书院。”寇乃文道。
士兵皱了皱眉,放下手道:“属下护送公子前去。
大殿之内,陆羽彤皱着眉头端坐在厅内,乔遵与夏春秋也在,二人正与进门的士兵低声交谈着什么,继而又不住的摇了摇头。
江宁说的口干舌燥,听得三人是兴高采烈,最后江宁坐车回到了书院,一觉醒来看进门不得,只好在城中转悠了两圈儿,人散了才敢回来。
桌上的饭菜却已然凉了,月牙和杏儿满怀愧疚的跑去热菜,王若烟却满心欢喜的看着江宁,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她曾经想要躲避的男子,竟然会在一年之后成为震惊整个文坛的巨星才子。
用过晚饭,王若烟与江宁一同上了楼去,房屋虽然已经修缮,但王若烟并没有要回去的意思,想起月后便要去金陵,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舍的,在这里毕竟生活了十几年的时间。
江宁却并未有这种感受,只是与王若烟之间有了实质性的突破之后,便没有必要再遮遮掩掩了,可当王若烟看到江宁的右腿受伤的时候,心中还是咯噔一下,心疼好一阵,又是问伤是从何来的,又问严不严重,要不去请郎中来看看之类的。
江宁却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瓶,正是之前蒸馏过的酒精,用布沾了开始清洗上药,王若烟单从江宁头上的汗水便能够知道究竟有多疼,蹲下身来帮江宁用细纱包住,低下头却红了眼眶。
江宁用手摸了摸王若烟的头,却笑道:“傻丫头,哭个什么,皮外伤罢了。”
王若烟却擦了眼泪,红着眼睛抬起头道:“相公……”
江宁笑道:“万里边疆,哪一位将士不是丈夫?哪一位将士不是父亲?所以无妨的。”
“可是,可是相公毕竟是读书人……”王若烟解释道。
“读书人如何?不读书又如何?生而为人,本就是平等的,只是物质和精神的差距形成了三六九等罢了,其实你与公主并无差别,大夏朝的公主或是大元朝的公主,青楼楚馆的女子与书院的女子,其实都没有什么差别。”江宁也道。
王若烟却不懂江宁在说些什么,这些话听上去与她所学相差甚远,甚至是有些离经叛道,可江宁大才,说的话定然有其中的道理,只是她才疏学浅,不明白其中深意罢了,想到这里,王若烟竟有些黯然神伤了。
江宁急忙又道:“换句话说,你在我心中便是公主一般的地位,像月牙、杏儿,我也从未把她们看作是下人一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和权利,这很正常,就像杜甫、李白,他们看到什么,说什么,写什么,都是他们的权利和自由,横看成岭侧成峰,远近高低各不同嘛。”
王若烟知道江宁这是在宽慰她,心中微甜,扶着江宁朝着床上走去。
忽的听门口月牙喊道:“姑爷,姑爷,门口有位官爷,问姑爷是否安好,说是长平公主差人来问的,非要进来,我说姑爷和小姐睡了,得先来禀报才可,小姐,你们睡下了么?”
王若烟心中一紧,抓住了江宁的手臂,江宁拍了拍王若烟的手背:“还没,我这就下去。”
二人将屋内的血布藏在柜中,下了楼,却见两个羽林卫站在楼梯口静候,见到江宁下来,急忙行礼道:“江公子,公务在身,深夜叨扰,还望见谅。”
江宁抱了抱拳:“不打紧不打紧,二位大哥有何差事竟深夜来访?江宁若是有能帮到的地方,定然帮忙。”
一人道:“今日城中出了流匪,长平公主特地差我二人前来看看公子是否安好,如今见到了,也能回去复命了。”
“另外小郡主也特地嘱咐,公子大才,定要好生保重,若是有个闪失,可是我大夏朝一大损失,这几日城中较乱,公子无事还是不要出门了,等到抓到了贼人,小郡主说会亲自登门拜访,谈论一下公子大作。”
江宁急忙道:“如此在下当真是三生有幸了,只是前几日在赵锦记定的点心还未去取,本来说今日要去的,谁料下雨不说,还被堵在家门口,竟连门都没出的去,若是再不去取,怕点心要坏,哎……”
那羽林卫笑道:“如此小事,我二位大可代劳,明日一早便与公子送来。”
江宁急忙摆手:“这可使不得,二位大哥远道而来,江宁非但没有尽到地主之谊,还要劳烦二位,这使不得使不得……”
“诶,公子莫要推辞了,公子现在是长平公主和小郡主眼前的红人,门庭若市,若非我兄弟二人得了命令,怕是也见不到公子,如此小事,不必挂在心上。”
江宁皱眉挠了挠头,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对月牙道:“月牙,你带二位大哥去取百两纹银,我只付了定钱,剩下的,还得二位大哥帮忙,多事之秋,实在是麻烦了……”
这两位能在京中做官,又是羽林卫之职,江宁这般说,二人自然懂得其中深意,即刻笑道:“无妨无妨,公子非池中锦鲤,改日飞黄腾达,说不定我兄弟二人还会投靠公子呢……”
“借两位大哥吉言,定当如此,定当如此……”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2章 捉拿凶手?
月牙带了二人去取银子,口中不忘小声嘟囔两句。
江宁看着二人离去的身影,二人的到来,意味着官府很有可能已经知道了温学海之事,亦或者是猜测?现在都还未可知,这几日闭门不出,把伤养好,此事便与他毫无干系,而这两个去赵锦记,赵子德也能想到一二。
王若烟紧紧的握着江宁的胳膊:“这杭州,怎的如此乱?自打我记事起,便从未有过这样的事情,先是流民冲城,再有匪寇掳人,现在又有贼人作乱,当真是太平不得了。”
太平年间的生意好做,一旦到了乱世,流寇四起,别说是做生意,就是保命都成问题,这也是王若烟最担心的。
江宁道:“此去金陵,怕是要呆的时间长一些了。”
“恩?为何?”
“狡兔还三窟呢,杭州现在不太平,金陵虽然也发生过事,但是比起杭州来说,还是好得多的,天策军驻扎金陵之外,其战力远非虎贲军可比。”江宁道。
王若烟看着江宁侃侃而谈,忽的觉得眼前这个男子又不一样了,满腹经纶不说,对于天下之事竟也了如指掌,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刹那间心中又有些愧疚,自己原先的那些小聪明,原来在江宁眼中根本不值一提,他没有拆穿,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的帮她完成她想做的事情,甚至圆房……也都是她最先提出来的……但旋即江宁说的话,让王若烟心中的愧疚一扫而空。
“若是可以,金陵回来之后,我们便往南方去,平湖府、易川府、两广府都可以,最好是到两广去,临海之地,过了琼州海峡还有一片富饶之地,进退的当,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江宁感慨道。
王若烟却不解道:“难道镇安府、两湖之地,亦或者是洛阳不好吗?为何要往南方走?若是相公担心天下有变,我大夏朝虽然不比大元朝和突厥强悍,但他们毕竟兵马较少,大夏朝千万子民,带甲百万,如何会有这等担心?若论安全,难道不是洛阳最安全吗?”
江宁却摇头否认道:“娘子话虽不假,但秦军百万,却被项羽和刘邦数万军队击溃,三世而亡,虽然南方不动,是有始皇帝的遗照,但之后楚汉之争又何尝不是?白马山之困,险些断送大汉江山,霍去病千里奔袭,不是也用百人的队伍击溃了匈奴王廷?这种事情一直都在发生,只是大家选择性的遗忘罢了,没有绝对的安全,只有相对的安全,相对而言,两广是最好的选择,并非为了你我,而是为了我们这个家。”
听到此处,王若烟不再说话,江宁所言,她也是知道的,而江宁这样做的目的,江宁也说出来了,对于如今局势,江宁是并不看好的,虽然右相复起,但内忧外患之下,就两难说了。
“这些话我们说说也就罢了,可千万不能与其他人说,否则会招惹到祸端的。”江宁嘱咐道。
王若烟点了点头,便扶着江宁上楼去了,一夜都未曾好好睡觉,直到鸡叫,方才沉沉睡去。
江宁自是不会出门招惹麻烦,锁了门等那两位羽林卫带东西回来。
用过早饭,羽林卫挤过了门口熙熙攘攘的书生,得以进到了小院儿,顺带将那些书生尽数赶走了,他们虽然相见江宁,但现在官府来了人,也说明了江宁已经不是一般才子,若是有可能,还会有个一官半职的,若在这么堵在门口,那天说不定就被下了牢狱,羽林卫三两句恫吓之下,只得骂骂咧咧的离开了。
“江公子这等好东西我等还是头一回见,京城能做出这种点心的也不多啊。”一人拿着食盒道。
江宁接过食盒笑道:“内人明日生辰,本想与她个惊喜,实在是不好意思,改天江宁一定带些酒肉,去找二位大人,到时候二位大人可不要推辞不见啊。”
“诶,江公子严重了,我们二人虽然有官职在身,但与江公子相比,不值一提不值一提,如此,我兄弟就回去了,还有公务在身。”
二人说着就要告辞,拿了江宁百两纹银,足够这几日的花销了,拿人手短,心中自是觉得与江宁近了几分。
“二位大人保重,也不知道是哪里的贼人如此大胆,竟敢跑到杭州城来,不怕虎贲军,难道就不怕羽林卫?真是不怕死。”江宁嘟囔了两句,摇了摇头。
二人刚转过身去,却听江宁这般书生之气,未免笑了笑,却又转过身来:“此次这贼人当真是有些手段的,神不知鬼不觉,竟杀了我们羽林卫一位……”
身边那人急忙扯了扯衣袖,却听这人又道:“诶,江公子又不是什么外人,公主和小郡主都已经特意交代了,早晚都会知道的。”
旋即又接口道:“所以说,江公子还是少出门的好,昨晚已经找了一夜,却仍未找到,哎,还是不碰到的好,温大人这么高的功夫都死这么惨,我们这些,啧啧啧……”
“温大人?莫非二位说的是……温学海……温大人?”江宁面色大变,手中的食盒差一点掉到地上,那羽林卫一托手,方才接住,将食盒放到地上道:“可不是嘛,怎的?江公子认识?”
“也算不得是认识,只是与长平公主和齐院长谈论诗词的时候,长平公主提到过,说温大人武功高强,忠心不二,乃是值得信赖之人,若是我有什么难事,与他说,定然会出手相助的,没想到,没想到……哎……这该死的贼人,竟会对温大人……”江宁边说边叹气,满是惋惜。
三人又寒暄一会儿,二人有得了江宁几十两银子,方才离开,王若烟从房内走出来,却对着门口冷哼了一声:“哼,一个小小侍卫,竟如此贪得无厌,昨儿已然得了一百两,现在又上门来,当真是阎王好送,小鬼儿难缠。”
江宁一改愁容道:“诶,千百年来一直都是如此,呵呵,无妨无妨,就当送走了两个瘟神,走吧,这几日你也先不要出去了,看来街面上的确不太平。”
王若烟轻声应了一声,便与江宁回房去了。
一眨眼七天已过,却仍旧没有找到杀害温学海的凶手,温学海的身份特殊之处不仅仅是在于他五品的朝廷命官,而是在于他是此次长平公主在杭州安全的第一负责人,他身首异处说明什么?就算没有人说,乔遵和夏春秋用脚指头都能想出来,有人要对长平公主动手。
除了与虎贲军商议之外,三千府兵只留下五百,其余的将整个书院围的是水泄不通,学生尽数遣返回家,不允许上山,对外声称捉拿凶手,实则是怕凶手浑水摸鱼进了书院来。
上一次左相心腹在杭州遇刺,仅仅过了一年时间,羽林卫都统温学海死在杭州,若是抓不到凶手,怕此事翻不了篇了,就算官家不怪罪,长平公主与后宫的那位,也不可能轻易饶了他两个,现在除了要捉凶手,二人还有一件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那就是讨好长平公主。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3章 杭州第一的王家
乔遵和夏强军从未有过的默契,不约而同的站到了小院儿的后门,手中各自捧着一个简单的木盒。
门吱呀一声开了,芸霜探了探脑袋,从后门走了出来,四下无人,朝着乔遵二人摆了摆手。
二人见状,急忙上前,虽然只是长平公主的贴身丫鬟,但却是最为了解公主习性的,想要知道如何才能让公主消消气,也只能从这里入手了。
而江宁怎么也不会想到,太守乔遵和上将军夏春秋这两位杭州最高领导人会突然出现在王家的大厅里。
当江宁和王若烟被叫到大厅的时候,乔遵和夏春秋坐在上座之上,左右两排依次是王云山和族中几位老人,对应着的是王公庸三兄弟和三家的管事的掌柜,小一辈的王星河等人站在其父亲身后,听得乔遵和夏春秋哈哈大笑,便知道这二位与王云山相谈甚欢。
“哦,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江公子一别数日,别来无恙啊。”乔遵却已然起身朝着一只脚踏进来的江宁道。
夏春秋也起身笑道:“数日不见,江公子精神焕发,哦?这位便是王若烟王姑娘吧,呵呵没想到江公子也是个金屋藏娇的主,啊哈哈……”
乔遵旋即打岔道:“上将军你这话说的,江公子乃是江南第一次才子,诗集问世,举世无双,洛阳纸贵,人家王姑娘也是商界奇才,你莫非不知?”
夏春秋急忙笑道:“不好意思不还意思,我一个粗人,好不容易想起来两个词儿,却是丢人现眼了,丢人现眼了,啊哈哈……”
两人一唱一和,却是把在场之人全部看呆了,他两个什么什么?江宁什么身份?先是不请自来,直接到了大厅,点名要见江宁夫妇,王云山通知家中重要人物全部放下手中的活儿,好生接待,不敢有丝毫怠慢,看这二位的架势,并没有要找事儿的意思,但是两个人一起来,着实是有些受宠若惊啊。
官就是官,商就是商,两者之间的等级差距是极大的,就算是上次来的传事儿的,王家也得好生伺候着。
江宁更是楞在门外,王若烟跟在身边不觉得头皮发麻,二人见到这两位大人,是要先跪下行礼的,现在倒是这二人先站了起来,这到底什么情况?
“愣着干嘛,来来来,怎的,江公子不认得我了?”乔遵上前两步,慌得王云山急忙站起身来跟上,除了王公庸之外,也都齐齐起身。
江宁这才反应过来,急忙拉着王若烟快走两步,到了乔遵和夏春秋身前:“江宁、王若烟见过太守大人,见过上将军。”
夏春秋呵呵一笑,上前两步抬了抬江宁的胳膊:“诶,见外了见外了,老夫虽然只是一介匹夫,但也爱惜人才,我杭州出了个江南第一的才子,定要好生保护,若是有个什么闪失,你们一个个的都得提头来见,听到没有?”
身后站着的两个偏将拱手道:“是……”
江宁在杭州的地位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了吗?就连王云山都没有料到,虽然江宁诗会之上大放异彩,各房也都去看了江宁和王若烟,吃了些酒菜,但也没曾想到会引起如此大的轰动。
王星河与王苏文脸上却是阴云密布,一个小小的赘婿,现在竟然能让太守和上将军如此看中?王家难道还真得靠他江宁了不成?出了王家,他江宁算什么东西?
江宁急忙道:“诶,上将军言重了,将军雄风,贼人闻风丧胆,之前流民作乱,若非太守大人和上将军稳坐军中,运筹帷幄,杭州如何能有这太平盛世?”
乔遵呵呵一笑:“呵呵,话虽如此,在场的诸位也是出了大力的,要不然我们就算有千万计策,无人实施,百姓不配合,也是毫无办法的啊,哈哈……”
“我记得王家当时还把存粮拿出来,赈济灾民,可有此事?”夏春秋眉头一皱,问道。
王云山急忙上前一步:“的确,确有此事,此事正是公庸负责的,赈灾十三日,消耗了王家三分之二的存粮,又花钱买了一些,总算是保住了第二年的种粮。”
乔遵点了点头,与夏春秋对视一眼道:“既然如此,本太守觉得王家赈灾有功,这丝绸生意又远销内外,应该给些奖励才是,上将军以为如何?”
夏春秋点了点头:“我看可以,日后有什么事情,还得多劳烦王家才是,毕竟江公子在这里哈哈……倒是给个什么奖励呢?你让我上阵杀敌还行,要拽些文绉绉的奖励来,却说不得,还是乔太守你说吧。”
“使不得,使不得啊……”王云山急忙拱手道:“我王家在杭州三代,二位大人有什么吩咐,定效犬马之劳,不敢求什么奖励啊,都是我王家应当做的,应当做的,不敢居功,不敢居功……”
乔遵抬了抬王云山的手道:“诶,王老太爷客气了,你我都熟,如何动不动就行礼?”
乔遵继续道:“这么吧,王家日后丝绸外运,免五年运城税。”
王家上下皆是倒吸一口凉气,运城税乃是货物进出城要教的税收,在整个成本之中占到了三分之一,这等于是成本减了三分之一,按照一年三百万银子的净收入,现在凭空多出了几十万两,五年便是接近两百万两,顶的上年景不好的时候一年的收入了,这可是天下从未有过的大恩惠啊。
王云山踉跄两步,险些没有站稳,像是不敢相信乔遵所言,身后之人急忙扶住,却听乔遵道:“呵呵,王老太爷,你们王家与杨家斗了三辈子,如今却是后来居上,稳压杨家一头了,呵呵,从今日起,你王家便是杭州第一丝绸商了,有什么困难,直接说就行,呵呵……”
王云山即刻扑通一声跪下,紧接着王家所有的人都跪在地上,自然除了江宁和王若烟,王若烟本是要随着爷爷下跪的,却被江宁一把扶住,硬是没有能够跪下去。
这种伎俩,在江宁看来就像是小孩儿过家家,权力寻租罢了,后面的瓜应该才是大瓜,而这大瓜,看方才的态度,应该是冲着他来的,多半与陆羽彤有关,因为能够让这样尊大佛同时出现在这里的,整个杭州城,除了陆羽彤应该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多谢太守大人、上将军大恩,朝廷大恩,我王家粉身碎骨也没齿难忘……”王云山一时间颤颤巍巍道,竟有些要把持不住,五年时间,足够王若烟这一代少奋斗最少十年的时间,而他原本担心的家族问题,也会随着这五年的收益解决,这等于是救下了整个王家。
“起来起来,我是太守,也是杭州的衣食父母,这点家,还是能够做得了主的,再说,上将军也是支持的。”乔遵笑着,身边早有人上前去搀扶王云山。
夏春秋点头笑道:“不错不错,乔兄所言极是,所言极是啊……”
等王云山恢复平静,乔遵终于是转过身来,笑着看着江宁与王若烟。
一股冰凉之意瞬间传遍了二人全身,王若烟不由得打了个寒战,虽然深秋,起了寒气,但还未冷到这种地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4章 到底是不是真的?
王若烟不由自主的拉着江宁的胳膊,朝后微微退了一小步,虽然在众人脸上看的出,二位大人对于王家的恩惠之大,但是她却未能从江宁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喜悦,这才是她最担心的。
“呵呵,江公子,哎,叫什么江公子,江老弟啊,今日我和上将军来,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听说你要去金陵了,到了金陵可不比杭州啊,镇安府的那些才子也都是大才,更有与我东林书院齐名,并成为天下四大书院的泰安书院,你前些时日名声鹊起,若是遇到了泰安书院的才子,他们定会有所刁难,你出去,代表的是江南,是浙南府,是我杭州的脸面,所以我和上将军商量了一下,联名写了两封书信,内容一样,一封交于金陵太守张敬之,一封交于金陵上将军何跃攀,若是有什么困难,他们自会看在我二人的面子上帮助一二的。”说着,乔遵朝着自己的怀中摸去。
江宁急忙拱手:“承蒙太守和上将军厚爱,没曾想自家私事却惊动了二位大人大驾,江宁不才,受之有愧啊……”
夏春秋却道:“什么受之有愧,都是你应得的,这些日若非流匪作乱,想必公主殿下早就召见你了。”
夏春秋还未说完,却听得乔遵轻咦一声:“咦,我分明是放在身上了,如何找不到了?”
夏春秋也摸了摸自己身上:“我这儿也没有,是不是忘到马车上了?”
乔遵呵呵一笑:“怕是如此,江老弟,与我一同去取一下如何?正好我与上将军有些话要与你说。”
江宁侧身让出了路来:“江宁遵命,大人请。”
夏春秋与乔遵又与王云山寒暄两句,便出了门去,江宁跟在身后,两个侍卫跟在了江宁数步之后,而剩余之人,皆是不敢跟上去的。
王云山忽的叹口气,看着江宁的背影,感慨万千:“公庸,你这女婿,不得了啊……”
众人听在耳中,整个家族却是已然明白,王若烟和江宁在王云山心中的地位,原本八月十五之后还有些蠢蠢欲动的心思,现在被这一声感慨之中尽数击碎。
出了大厅,乔遵却没有带着江宁去马车,而是朝右一转,到了大院儿西侧的花园凉亭之内,侍卫把在了门口,只有乔遵、夏春秋和江宁进了花园之中。
王云山带着众人出了门,在院中等候,远远的看着三人站在凉亭之中,偶尔能听到一两声夏春秋爽朗的笑声。
“二位大人,这,我这当真是不知道我能帮上什么忙啊……”江宁一脸的委屈:“我与公主殿下相遇,是在右相府上,当时还不是右相,反正就是在府上,虽有些交谈,但也只是针对诗词,又恰逢齐院长那边有些问题,我帮了些小忙,齐院长与公主殿下交好,这些天在书院住着罢了,上次见到公主殿下,也还是在诗会之上。”
江源将与长平公主的关系娓娓道来,看似没有什么问题,但是却也把右相和齐云梦带了进来,这两个一个是复起的当朝宰相,一个是文坛的一朵奇葩,说是江宁与长平公主不熟,他们是一点都不会信了。
夏春秋却是皱了皱眉道:“既然都说道这儿了,索性就直接说了吧,江老弟也不是外人。”
乔遵叹口气道:“也只得如此了……”
夏春秋接过乔遵的话道:“实不相瞒,这次并非是什么流寇,死的乃是当朝羽林卫的都统,温学海温大人。”
“什么?温学海温大人?”江宁面色一变,大为震惊,像是第一次听说此事一般。
“前几日羽林卫倒是来过一趟,只说有事,却不知竟是这等大事,难怪二位大人说公主不悦,毕竟是羽林卫啊……”
乔遵哂笑一声:“哎,若单单有此事也就罢了,可这凶手,竟神不知鬼不觉的消失了,你说这这这……”
“若是抓到了凶手,好歹也算是个办案得力,若是能牵出些事情来,说不定还能平复下殿下的情绪,现在,他娘的……”夏春秋已然是急的骂街了。
“所以才会来请江公子施以援手,若是殿下能消消气是最好的,我们这些做臣子的,苦些累些的倒也无所谓,若是因我等办事不利,伤到了殿下的凤体,那我等臣子可就真的罪该万死了。”乔遵朝着江宁拱了拱手道。
江宁皱眉,急忙扶了扶乔遵:“可我该如何做,但真是没有一点头绪啊,若是现在去找殿下,万一殿下在气头上,可这不是撞到枪口上了吗?”
夏春秋干咳了两声,与乔遵交换了个眼神:“若是殿下身边之人说公子只要去,就有办法呢?”
江宁微微一怔,莫非正如温学海所言?
“如此说来,二位大人当真是手眼通天了,只是不知殿下作何想法?”江宁道:“这种事情还是要选个合适的时机才行,否则事倍功半啊,二位大人若是方便,可否透漏一二?”
乔遵叹口气:“哎,都到这这种地步,有什么透露不透露的,听说殿下这几日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拿出来江老弟诗会之上的诗词看上一会儿,心情就会有所转圜,此次殿下南下,就是为了要看看江南的文风,而江老弟横空出世,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扶摇九霄之外,殿下自然是欣赏的,所以才……”
“所以才请老弟你出山,这两封信的确在我这里,老弟拿好了,到了金陵也好行个方便,老哥哥的前程,就靠江老弟啦……”夏春秋从怀中掏出两个信封来,交给了江宁。
江宁接过信封,急忙道:“多谢二位大人,这两日我就去书院,若的机会,定然鼎力相助。”
“如此那我二人便在府上静候佳音了。”夏春秋道。
“不过我觉得,此事最重要的,还是要破案啊,若是凶手一直抓不到,殿下心中的心结怕是难以解开啊,至于这个凶手,我听闻城南百里可又不少流匪,更有为重作乱者,欺压百姓,若是能有人击溃流匪,当真是大功一件啊……”江宁又继续道。
乔遵呵呵一笑:“此事本太守早有谋划,只是之前师出无名,现在殿下震怒,多谢江老弟提醒啊,呵呵,老弟放心,老弟只要尽心,哥哥定不会亏待与你的。”
“呵呵,要么说读书人脑子快,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呢?”夏春秋呵呵笑道。
三人又寒暄两句,无非是你帮我我不亏待你,我帮你理所应当,感谢政府照顾家族,大恩无以为报之类的套话,三人出了花园,也是皆大欢喜,王云上等人急忙上前,将二人好生送上了马车,又分别有两辆马车跟在后面,驾车的,却是王家的下人。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5章 连锁反应
“什么?太守和上将军都去了王家?怎么会?就因为一个江宁吗?区区一个赘婿,竟被抬得如此高?”杨奇迈拍案而起,杯中酒直接被震了出来,舞乐戛然而止,坐在一边的何清远摆了摆手,示意这些歌姬出去。
旋即又拍了拍杨奇迈的手臂:“老大哥诶,您还是先消消气,坐下来说吧。”
包房的门应声关上了,房间里还有四人,分别杨思远、孙有成和韩玉冲,此刻都是一言不发,看着眼前的菜肴发呆。
前一刻还在商量如何击垮王家,现在却都哑口无言,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事情的起因还是皇商之争,杨家虽然得到了,但付出的远远要比得到的多,甚至伤到了根本,坐视王家做大?众人自然不会心甘情愿,这才有了今日的酒局,杭州城中五大丝绸商,除了王家,都到了。
可途中得到的消息,却让他们之前的计划尽数泡汤。
“还说了什么?”杨思远抬了抬头,看着站在桌边的下人。
“还说了,日后王家便是杭州第一商了,免了王家五年的运城税。”
“五年的运城税?那可是百万两啊,五年,五年……”孙有成猛地起身,在重复了两句之后,终于是又重新坐了下来。
“好一个杭州第一商……”韩玉冲默默的重复了一句。
“接着说……”杨奇迈显然已经恢复了平静,毕竟在商场上摸爬滚打几十年,已经明白,现在着急发火已经没有用了,重要的是该怎么办,要怎么办才行。
那人接着道:“太守和上将军与江宁又说了些话,只有三人,无人靠近,走的时候,王家跟上了两架马车,而江宁也出去了,去了柳记。”说完,拱了拱手,急忙开门出去了。
“柳记,老板娘柳思思,便是当日诗会之上江宁带着的女人吧,听说她是公主殿下的挚友,与齐院长也有很大的关联。”韩玉冲道。
孙有成也垂头丧气道:“如此,柳记与公主殿下有关,江宁与柳记有关,说不定这是公主授意的呢?呵呵,我们拿什么斗?散了吧,没想到我们会输在一个赘婿手上。”
孙有成说完,起身便要走,连头都懒得回,却忽然被杨奇迈叫住:“等等,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
孙有成有些不耐烦,转过身来,皱眉没好气道:“我说,拿什么斗,人家是官府,怎么斗?动动手指头生意就黄了,斗什么斗?”
杨奇迈却摇摇头:“不是这一句,是最后一句。”
以前的孙有成不敢这么与杨家说话,无论是杨奇迈还是杨思远,杨奇迈也不会这么和声和气的问孙有成说了什么,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了。
可杨奇迈的最后一句,让所有人都反应了过来,是啊,江宁,是一个赘婿啊,一个赘婿若是与其他良家女子有实,可是要被抓起来蹲大狱的,王家的改变就是从江宁开始的,只要把这个坐实了,江宁一倒,王家还有什么?
杨奇迈呵呵一笑:“不着急,不着急,他要去金陵,就让他去金陵,我们做好我们的,等到他从金陵回来,便知道杭州,究竟是谁的天下了。”
王云山送走了乔遵和夏春秋,意味深长的看着江宁与王若烟道:“你二人住在后院小宅,着实是有些委屈了,中庭后方有一处别苑,相对宽敞一些,也知道你二人喜欢安静,别苑靠着后街,从这里走还要过一处山水,却是幽静之地,切莫要推迟了。”
那别苑本是王云山留着真正“退休”后颐养天年所用的,现在却直接让给了江宁与王若烟,如此恩德,在整个家族都是没有过的,而王若烟经此一事,彻底坐实了王家接班人的身份,二房三房被压的死死的。
江宁道:“多谢爷爷厚爱,若是如此,那我们也只好却之不恭了,再过半月我和若烟商量着便要上路,如今再要换房子,却是有些忙不过来,还是等我们从金陵回来之后,在做打算吧。”
王若烟也点了点头道:“相公所言极是,如今太守大人免了运城税,好多东西都要重新打算,怕是又要忙一阵了。”
王云山满意的点了点头:“如此,便依你们吧,我着人与你们收拾了,等到从金陵回来,直接入住就行了,呵呵,今日大喜,晚上族中无事的,都来家中热闹热闹,呵呵……侯臣啊,你藏了二十年的花雕,也该拿出来尝尝了吧,啊哈哈哈……”
王侯臣笑道:“那肯定啊,哈哈,今儿是我们王家的大日子,侄女儿,你们两个可不能缺席啊,我这花雕可是有价无市的啊……”
王伯南见状,自也要放些血了,接着王侯臣道:“既然二哥把二十年的花雕都拿出来了,我这有一株百年的人参,本要泡酒以作父亲寿诞之用,今儿高兴,也就拿出来,给诸位助助兴。”
“好好好……”王云山连说了三个好字,王公庸身体残疾,好在他这女儿和女婿实在是厉害,硬生生把这烂摊子给盘活了,他如何不高兴?
江宁却连忙摆手道:“太守大人和上将军嘱托了些事情,怕这几日要忙上一阵了,晚上若是回来的晚……”
还未等其他人说话,却听王云山直接道:“无妨,二位大人的恩德,自然要回报,既然是他们安排的事情,定然是紧要之事,你且忙你的,酒与你单独留着,呵呵,在这些个长辈面前,你们小辈也放不开,今儿你们小辈儿的,就都免了吧。”
江宁拱手笑道:“那可是再好不过了,我这就要先去书院一趟。”
江宁说完,拉着王若烟又说了两句话,便离开了。
时间尚早,江宁却并没有去书院,而是中途拐到了柳记店中,坐在雅间之中看着上午西湖之景,开始想现在如何才能够回绝陆羽彤。
忽然之间,王家变成了杭州第一商,这种突如其来的变化在王星河几人身上体现的尤为明显,但是乔遵和夏春秋的话一传出去,整个杭州却都已然知道。
“王公子来了,快快快,姐妹们,快好生招呼着……”
“王公子啊,今儿是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今儿妙竹可是一天都没接客,这不就怕您今儿到了?”
王星河哈哈大笑,从袖中拿出一定银子扔给了老鸨,被三五个姑娘搀扶着上楼去了。
“狗仗人势,什么东西……”孙有才冷哼一声,将杯子扔到了桌子上,起身便走。
身后的姑娘起身,拦了两下,却也不管了,孙有才更是气愤,却也无计可施,如今的王星河,已经不是他们之前嘲笑的那个酒囊饭袋了,如今的王家,已经是超过了巅峰时期的杨家,杨家动力根基,现在四大家与王家相比,在政治上已经没有可比性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6章 倔强的苏芸儿
西湖波光粼粼,远处的山峰之上,秋风习习,树叶已经开始变色,绿黄之间,更显韵味。
柳思思坐在江宁对面,虽然柳记生意很好,但在江宁的建议下,这些雅间都用了隔音效果极好的木材,又铺上了花草绿植,若是不刻意为之,自是听不到里面人说话的,这也让柳记成为了诸多酒楼之中官场之人来的最多的地方。
“分店已经开张了,平儿在那边打理,也算是为她找了个好归宿了。”柳思思说起来,却是半点开心,半点哀伤。
江宁听得出言下之意,开口道:“如此也好,在杭州也算是站住了脚跟,如今局势混乱,流匪不断,杭州也未必是长久之计,再有不到半月,我便要去金陵一趟,若是再有什么变故,你且去赵锦记找一个叫赵子德的老板,他与我是好友,凡事能照料一二,再不济,便去驸马府。”
柳思思看江宁一脸心事,不好再说其他,倒是微微笑道:“杭州这里应该不会有什么事吧,大夏朝建朝百年不也是风平浪静吗,你放心好了。”
江宁端起茶盏,饮了一口茶,缓缓的放下茶盏:“正如陆姑娘所言,金陵一行,要想办法把柳记也开过去,这样多少也有个打算。”
“我可没想过要把生意做得这般大,一个杭州就够了,我这般身份,能够有现在,已经心满意足了,还奢求把生意做到金陵去?”柳思思呵呵一笑,却是自嘲道。
江宁也笑笑:“不仅要开到金陵,还要开到洛阳,开到两广去,怎么样?”
“公子休要再取笑我了,我这点儿本事公子你是最清楚的,哪里有这么大的野心?”柳思思笑道:“对了,此去金陵,要不要带着徐大哥,也好有个照应。”
江宁却是摇了摇头:“徐大哥?还是罢了,他好不容易脱离了江湖,现在又把他扯进来,怕是不好,他在这边,也能照料下,老娘也在这边,我看身体也不是太好,多陪陪娘亲还是好的。”
柳思思点点头:“前两日染了风寒,我去看了一趟,请了大夫,这两日应该好些了,明日我再去看看,徐大哥在店中做事尽心尽力,我确实是省了不少心,若不是徐大哥,我这店,指不定什么时候就黄了。”
“应该去看看的,走之前我也去一趟,你身边若是有好姑娘,给徐大哥说个媒,我看那个苏芸儿就可以,虽然脾气性子直了些,但也算是知根知底吧。”江宁思来想去,忽的想起徐宁还没有成亲。
“她呀,她可不是太喜欢男子……”
“哦?还有此事?”
“你这小东西,现在跟我说赎身?你从小吃的、喝的、用的、胭脂水粉,那一样不是老娘为你操办的?现在好了,当上了花魁才几天,翅膀硬了还是攀上新主儿了?就要赎身?赎身赎身你说的轻巧。”杨妈妈站在屋里指着妆台前的苏芸儿骂道:“你这小蹄子,真不知个天高地厚,在这里唱唱曲儿,就以为了不得了,出去?出去之后看不饿死你。”
苏芸儿站起身来,抬起头不服道:“饿死就饿死,也总比在这里看那些男人强,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不是占你点便宜就是想睡你,起身拍拍屁股走人,都什么东西。”
这种争吵在宴宾楼已经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自从上个月开始,苏芸儿便隔三差五的吵闹,要赎身离开宴宾楼,刚开始大家还劝劝,后来见苏芸儿态度如此坚决,又是头牌,便不再管了,反倒是巴不得苏芸儿赶紧走,苏芸儿走了,宴宾楼会再捧一个出来,总不能让头牌空着吧。
“干我们这一行的,就是找个富人家当个小妾,传宗接代就是好事了,你想干什么?整日里看着些酸词烂诗,有什么用?能挣银子还是能换金字?还是看上了哪个穷书生?真以为那些个穷书生会为你赎身?在仕途面前你狗屁都不是,真是被猪油蒙了心,腌臜脏了眼。”
“你说你不接客可以,妈妈捧着你,我看我是捧你捧得你不知道自己是谁了,从明儿起,你不接也得接,让你知道男人在床上都是什么狗德行,下了床又是什么东西。”
杨妈妈身材本就富态,现在更是被苏芸儿气的身上的横肉来回晃动。
苏芸儿却是在柳思思和齐云梦身上看到了希望,一个满腹经纶,靠着自己不也成了副院长,成为天下读书人敬畏之人?一个凭借自己的双手开创了柳记,日进斗金,自由自在,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皆是可以自己决定的,而在这里,接客是迟早事情,人老珠黄后要去哪里,终究是要考虑的。
“赎身就是赎身,凭什么他们能赎身,我就不能?不就是怕我赎身以后没法给你赚银子了?”苏芸儿倒是不含糊。
杨妈妈一听这,扑通一声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拍着地板苦了起来:“诶呦你这个白眼狼啊……你杨妈妈要是有这心思,天打雷劈啊……你这小蹄子忘恩负义,杨妈妈就是要给你找个人家好生生嫁了啊……跟着穷书生做个正妻又如何?吃苦受累一辈子,倒不如做个妾,锦衣玉食一辈子,杨妈妈为你好,你却不识好人心啊……”
“前些日子给你说的,你连见都不见,杨妈妈这老脸都没地方放了,你这贱蹄子,说出这等狠话来。”
一边的丫头正要去扶杨妈妈,却被苏芸儿一把抓过来:“你是我的丫头,扶她作甚,哪天她把你卖了你都不知道,滚回来。”
那丫头悻悻的躲到了苏芸儿的身后。
“你这贱蹄子,反了你了反了你了……”
苏芸儿抱起梳妆台上的一个锦盒,一把打开,呼啦啦的将里面的金银首饰一股脑的倒了出来:“这是这些年的东西,我一分不要,换成银子也有十万两了,总够赎身了,你若是把卖身契给我,我还敬你是我妈妈,逢年过节我也会来看看你,若你不给我,我这就抱着东西跳河,也不会再多呆一天。”
杨妈妈已然是无可奈何,饭也断过,水也断过,可苏芸儿就是死,也不肯答应,恼羞成怒道:“给,这是你的卖身契,这个你那贱丫头的,都给你,都给你,都给我滚,今生今世都别让我见到你,滚……”
苏芸儿扫了身后百合一眼:“我们走。”
说完,头也不回的夺门而出,而身后的百合没想到小姐竟然为她也赎了身,捡起被杨妈妈扔到地上的卖身契,拿起一个包裹便追着苏芸儿而去:“小姐,小姐,等等我等等我……”
“白眼狼,白眼狼……哪天你渴死了、饿死了,你杨妈妈也不会去看你一眼,你走,你走,出了这个门,你就死也别回来……”
杨妈妈站在楼梯口,看着苏芸儿与百合狂奔而走,心中却是感慨无限……
“今后谁要敢再这么干,老娘腿给你打折了养着你,也不会让你出去半步……”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7章 进书院
苏芸儿跑出来,看到的天空,呼吸的空气却从未有过的顺畅,这种感觉从小便时没有的,身上像是卸下了千斤重担一般。
“小姐小姐,等等我等等我……”百合赶上苏芸儿,将手中的卖身契递了上去。
苏芸儿拿着卖身契,两三下直接撕成了碎末,朝着玉带河扔了下去:“好了百合,我们两个总算自由了。”
“谢谢小姐。”百合却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以后百合为小姐当牛做马,也难以报答小姐万一。”
苏芸儿却笑嘻嘻的把百合扶起来:“好了好了,别哭了,当什么牛,做什么马,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是我的妹妹以后,为今之计倒是要找一个落脚的地方。”
“可,杨妈妈倒也是可怜的……”
苏芸儿即刻又道:“可怜什么?以后休要再说这样的话,她压榨我们还少吗?我还好,其他姐妹有那个不接客的?喝的那些汤药说是大补,其实都是滑胎的,别人不知道我倒是知道,表面上仁义道德,实际上干的却是连皮肉买卖都不如,这种人还想把我卖出去再榨一次,想得美。”
“那些不都是……”
“诶,你还小了,说这些你以后慢慢就知道了……”
百合心中却是忐忑异常。
江宁与柳思思正聊到苏芸儿,那边帘子却被直接打开了,苏芸儿与百合出现在了门口,场面却是异常的尴尬,而苏芸儿不明就里的站在原地,并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急忙退了出去,转念一想,她光明正大,为何要退出去?立刻又进去道:“你们……”
柳思思急忙起身:“没什么,江公子要去金陵了,叙叙旧罢了,你可千万别误会……”
苏芸儿皱了皱眉:“误会?什么误会……”
江宁也起身:“呵呵,没什么,倒是苏姑娘今日怎么得了空?”
苏芸儿把包袱郑重的放到了桌子上:“本姑娘宣布,今日彻底脱离宴宾楼,成了自由身了。”
柳思思与江宁一听,不由得愣了愣,自由身?赎身成功了?
“没错,我和小姐都是自由身了,可是现在没有地方去,小姐说……”百合在身后开口道。
“此话当真?当真已经是自由身了?”柳思思抱着苏芸儿的胳膊开心道。
苏芸儿重重的点了点头,二人却是兴奋的抱到了一起。
江宁也笑道:“那可真是恭喜苏姑娘了,我就不打扰了。”
苏芸儿挽着柳思思的胳膊却笑道:“这不是江南第一才子江宁吗,外面找你都找疯了,你却躲到我姐姐这儿。”
江宁嘿嘿一笑:“我若是不躲一躲,怕就被他们直接分了吃了,还是躲一躲的好,好在认识我的不多。”
三人却是相视一笑,江宁与这苏芸儿像是冤家一般,还未说两句,这苏芸儿便开始尖酸刻薄起来,江宁真是不愿听她这些话,索性苏芸儿到了他就走,两个人互不照面,惹不起总是躲得起的,这江宁还没说什么,便把第一才子的名头搬了出来。
江宁寒暄两句便要走,苏芸儿却也没有阻拦,逃离了是非之地,江宁顺着长堤朝着书院走去。
过了西湖,书院山脚下已经是被将军府的府兵把守,江宁还未到跟前,想着该如何进去,却有一人朝着他这边看了过来,看来温学海之事的影响还未消散。
江宁正要转身,却见那人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正是上次见面的一位副将张浩,虽然与江宁只是一面之缘,但上将军特意交代的事情,自是不敢怠慢,见到江宁,起初还不敢确认,走了两步方才肯定,又见江宁转身要走,那还了得?急急忙忙冲上前去。
“江公子,江公子等等……”张浩挥手,三步并作两步已经跑到了江宁身前行礼道:“江公子慢走,可是要去书院?”
江宁还礼道:“正是去书院,如今这保卫工作也着实是有些过了吧,怎的把整个后山都围了?”
张浩咂咂舌:“哎,还不是那事儿闹得,如今整个后山水泄不通,我负责外围,山上是太守的人,书院里面是虎贲军和羽林卫,连个苍蝇都飞不过去,就这两位大人还每天都要来检查一遍,生怕兄弟们谁偷了懒,上将军特意交代,若是公子到了,一定要送到书院去,有什么困难,必须解决,是必须,公子果然大才啊。”
江宁呵呵笑道:“什么狗屁的大才,若非今儿遇到张将军,我怕是进不得后山书院了。”
张浩哈哈一笑,带着江宁便往后山走,到了半山腰,被一路人马拦住。
“张将军,这位是……”带头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正是太守府与的副将,郝天佑。
“天佑老弟,这位便是江宁江公子,我们见过,故而才带他进来,太守想必与你也交代了,人我就交给你了,送不送的进去,就不是我的事儿了。”张浩哈哈一笑,朝着郝天佑拱了拱手。
郝天佑晃了晃身上的盔甲笑道:“浩哥放心便是,江公子,且随我来吧。”
说着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宁二话不说,走在前面,郝天佑跟在后面。到了门口却是虎贲军把手,直到到了小院儿门口,才见到羽林卫,原本小半个时辰的路程,硬生生走了一个时辰才到。
羽林卫已然是更换了统领,见到江宁,拱了拱手:“江公子?”
江宁还礼道:“正是在下,劳烦大人通秉一声。”
“可是有事?”那人扫了江宁一眼,却没好气道。
江宁笑道:“有些小事找齐院长,若是院长不方便,那我改日再来吧……”说完便转身朝着山下走去。
身后有人与那羽林卫附耳几句,却听得那人道:“等等,既然是芸霜姐姐交代的,等着,我去通报一声,以后注意点,别什么阿猫阿狗的都往里面带,你们虎贲军带错了人,小心脑袋。”
那披甲的将士却是有些恼火,没好气道:“肖将军的军令,你敢违抗我可不敢,要不然着脑袋,早就没了。”
那羽林卫也不知听到了没有,脚步顿了顿,便推了门进了小院儿。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8章 年轻的韩世忠
江宁宽慰道:“多谢了将军,若是得空,请将军吃上几杯,聊表谢意。”
那人摆了摆手道:“军令如山,吃不吃酒的无所谓,若是我等连军令都不听了,那边疆早就破了,还能轮得到他们在这里作威作福?不识好歹的东西。”
江宁笑道:“将军所言极是,只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敢问将军尊姓大名?日后若是得见肖将军与夏将军,定将将军今日之举如实禀报,为我大夏将士壮壮威名。”
“在下韩世忠,现如今从今十载,在虎贲军中为射骑都尉,最看不惯这种狐假虎威之人。”韩世忠皱了皱眉道:“倒是你这位才子,能够惊动太守府、将军府和虎贲军为你开路,来头倒也不小,我们还是不吃酒的好。”
江宁一愣,韩世忠,两宋名将韩世忠,乃是金兀术最怕的对手,现如今虽然没有大金,却还有突厥与大元王朝。
江宁即刻朝着韩世忠一拜道:“久闻韩将军大名,今日得见,如雷贯耳,三生有幸。”
韩世忠明显被江宁这一拜搞糊涂了,他一个寂寂无名的射骑都尉,从六品织麻大的官儿,如何会被这江南第一才子知道?难不成他当真如此出名?还未等他文化,却听江宁道:“虎贲军与天策军与西北御敌,韩将军屡立奇功,杀敌上千,星夜登楼,有万人之勇,如何受不得我这一拜?这一拜是替西北军民而拜,只是将军应在西北,为何会来到杭州?”
韩世忠一听,他在西北这点事儿,江宁如数家珍,若非是有人在军中任职,如何会知道他的事迹?他本对文人没什么兴趣,江宁又顶了个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更不待见,可肖将军交代下来的事情,他自是不好反对,只好带着江宁来了。
可反观江宁此人,却是不卑不亢,文人膝下有傲骨,却对着他一拜,定是不凡,叹口气道:“这不是换防吗,前些日子流民冲城,肖将军这一部伤亡太重,兵部下令到杭州修整,杭州的虎贲军去西北前线,说不定西北战事一紧,还要征兵前往,这种事情谁也说不准。”
江宁听了却是不由自主的叹了口气:“哎,实不应该,韩将军深谙对敌之策,想必是军中有人作祟,实不应该,实不应该……”
韩世忠呵呵一笑:“呵呵,没想到你一个读书的,竟也知道这般多,好似蛔虫一般。”
江宁也呵呵一笑:“呵呵,看的书多了,自然也就知道了,韩将军冠勇三军,多事之秋,不愁无用武之地。”
江宁说完,却见那羽林卫开了门道:“江公子,请吧,殿下要见你。”
江宁急忙道:“来了来了……”
反身对韩世忠拱手道:“韩将军,后会有期……”
韩世忠礼节性的拱了拱手,转身下山巡逻去了,口中却喃喃道:“这个书生,倒是有趣有趣……”
江宁进了门,却见那羽林卫换了笑脸:“嘿嘿,江公子,方才职责所在,公子见谅。”
“方才,奥,禀报是应该的,要不然什么阿猫阿狗进去了,吓到了殿下,那可是杀头的罪过。”江宁哂笑道。
“是是是,公子所言极是,所言极是……”
江宁却没再搭理他,径直进到了小楼的大厅之内,却见陆羽彤从二楼下来,到了楼梯拐角处停住了脚步,扫了江宁一眼,转身上楼去了。
身后的芸霜急忙下楼,快步走到江宁面前:“见过江公子,公主让你上去。”
说完便走出小楼,反手关上了门。
那羽林卫也等在门口,却见芸霜关了门走了出来,问道:“霜儿姐,这……”
芸霜瞪了他一眼:“这什么这,公主与江公子商讨的乃是国之大计,否则这江南第一才子算什么东西,能得公主召见,你们都散出去,院中有我就行了,那江宁手无缚鸡之力,不过一文弱书生罢了,怕什么?都出去吧。”
那羽林卫急忙道:“霜儿姐,我在杭州有一旧友,知道有一处胭脂水粉在浙南府都是有市无价的,偶得了些,聊表心意。”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包袱,塞给了芸霜。
“你拿这些做什么?你我是同乡,还用得着这般客气?”芸霜怒道。
那人却是有恃无恐,将东西一塞,转身就走,出门反手将小院的门关了:“你们两个,去巡逻吧,有我和芸霜姑娘在。”
“是……”
芸霜却捂着手中的小包裹,不禁噗嗤一笑:“算你这狗腿子有心,姐姐没有白疼你一场。”旋即朝着侧房而去。
江宁信不上楼,却不知道陆羽彤究竟唱的是哪一出,但今日除了乔遵和夏春秋的事情,若是陆羽彤真提及一些越界之话,定是要把话说清楚的,一个赘婿,一个公主,疯了不成?
撩过白色的纱帘,秋风习习,却见陆羽彤仍旧是之前的装束,斜靠在窗前,任凭秋风吹动头上的青丝,抹胸素裙平添一份妩媚,江宁一眼看去,心中为之一震,好一个国色天香陆羽彤。
江宁远远的站着,拱手行礼道:“江宁见过公主殿下。”
“见过?自然是见过,还没少看吧。”陆羽彤的语气却是带着气的,抬眼看着江宁,酥胸却微微起伏:“见到我没有下跪的不多,你是最特殊的一个,你以为,为何你不跪我不罚你?是因为你是江南第一才子吗?还是因为你救过我的命?杀了你,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救过我,杀了你,还会有第二个第一才子,别说是江南,大夏都可以,杀了你,就什么都好了,你说我应不应该杀了你?”
江宁抬起头,愣在原地,怎么个情况?为什么要杀他?是之前的事情还是现在的事情,温学海到底是不是陆羽彤授意的?还是……
“该杀了我,公主殿下若是想动手,便动手吧。”江宁却笑了笑,因为他瞬间便从疑惑中明白了,陆羽彤要杀他,还犯得着与他在这里浪费口舌?
陆羽彤猛地站起身,指着江宁:“你……你……你当真是要气死我你猜肯罢休……”
江宁一脸的无辜:“公主殿下,这……这从何说起……”
陆羽彤猛地又坐下,气呼呼的看着窗外,不再去看江宁,风一吹,书案之上抄写的诗词被风吹了下来,跑到了江宁的脚下,拿起来,正是江宁那日在芙蓉园所作:“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
可此事江宁又偏偏不能说破,他说是说了,陆羽彤恼羞成怒,非杀了他不可。
陆羽彤看着窗外的风景,却没有一点心思,齐云梦见她茶不思饭不想,日渐消瘦的模样,便觉得实在不该,江宁固有大才,却是个赘婿,若是要陆羽彤吐露心思,除非那位休了江宁,可江宁如此大才还要入赘,足以证明二人之间的感情,若是威逼利诱,江宁定会触底反弹,远走他乡,却是下下之策。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89章 突如其来的表白
齐云梦到了小院,却看芸霜也在门口,还未上前,芸霜便已经走了过来:“齐院长,江公子到了,刚进去。”
齐云梦看了看小楼,却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这几日,陆羽彤的情绪起伏很大,这么些年,却是第一次见到,深宫之中,每日见到的都是太监、宫女之类,一些达官显贵,青年才俊在京城里却也鲜有能入陆羽彤法眼的,她是公主,看上谁是谁的荣幸,一步登天,飞黄腾达,皇亲国戚。
可这个人偏偏是一个赘婿,陆羽彤这种性子,只要是她看上的,必须要得到,绝对的控制欲已经形成,是不可能改变的,特别是在她这个位置上,想要江宁被休,而后再言其他?天下悠悠之口不会同意,王公大臣不会同意,官家也不会同意,这件事本就是无稽之谈,可陆羽彤却深陷其中,特别是诗会之后,江宁的表现和柳思思的出现。
柳思思,洛阳醉雨轩的花魁,什么达官贵人没见过,什么金银财宝没有过,能够精心打扮跟在江宁身后,红颜知己?这些她能够想到的,陆羽彤只一眼便能够想到,否则也不会在江宁醉酒后在房间呆了一夜,而这一夜,却也什么都没有想明白,反而越发糊涂了。
所以她也无计可施,该说的都说了,可是恋爱之中的女子都是狂热的,可以付出一起,只有江宁明确的反对,这件事情才能画上句号,今日江宁再不来,怕是公主殿下明日就要去找他问个清楚了。
“你可知我今年多大了吗?”陆羽彤背对着江宁问道。
江宁上前两步,将手中的宣纸用砚台压住:“公主年方二八,刚过豆蔻之年。”
“今年我已经二十一岁了,寻常人家的女子,二十一岁已经成婚生子了吧,父皇也催过我,可是奈何没有中意之人。”陆羽彤道:“哪里像江公子,既有妻室,又有知己,着实令人羡慕。”
江宁苦笑道:“我若是说入赘之前的事情我一概不记得,想必公主也会说我胡言乱语吧。”
“这倒是听说了,原本寂寂无名的江宁,新婚之夜重伤,差点命丧黄泉,醒来之后性情大变,诗词不说,就连生意都做的有声有色,右相还专门提到了你,甚是惋惜。”陆羽彤的声音,显得格外的哀伤。
江宁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公主知道的倒是清楚,我与右相也不过是棋友罢了,其他并无交集。”
陆羽彤紧皱的眉头逐渐舒缓,反手却是关上了窗户,转过身来,走到案前,拿出一根香来点燃:“这香料,不知道你了解不了解?这香是我从洛阳带来的,本以为用不上,今日你来了,你且闻一闻,这香如何?”
江宁并未多想,只是对陆羽彤态度转变如此之大有些意外,果然这种御姐流很不习惯,弄不好就要把自己当成个小奶狗养着,这他可受不了,转念道:“无非就是植物加上香料吧,除了做成熏香,还可以是香皂,洗澡用可以杀菌保香,还可以用作香水,公主若是喜欢,我也可以做一些,公主临走的时候送给公主一些,可以试一试。”
“香皂?香水?”陆羽彤轻捂着嘴唇微微笑道:“你这想法倒是新奇,不过若是在洛阳,定然也会哄抢的,她们最不缺的就是钱财。”
“洛阳是大夏都城,自然要比杭州富庶不少,此番江宁前来,是听闻温学海温大人出了事……”
陆羽彤上前两步:“那你是担心我?”
玉足却在裙底闪现,江宁这才发现,陆羽彤根本没有穿鞋,而是光着脚走过来的。
“再过几日,我便要去金陵了,此番也是向公主辞行的,一别两宽,不知何时才能再见。”江宁说着,却是拱了拱手,算是辞行,同时也避开了陆羽彤的目光。
“金陵?我知道,不是让你看看有没有合适的店铺,先盘下来吗?此事先不提,我有事要问你,你且抬起头来,我又不是老虎,还能吃了你不成?”陆羽彤缓步走到了江宁面前,距离江宁仅有一步之遥。
江宁已然能够闻到陆羽彤身上的气息,微甜之中带着一股茉莉的清香。一股极为熟悉的感觉出现在江宁的脑海之中,不对,这丫头有事儿……
江宁猛地抬起头,凌厉的目光盯着陆羽彤,这一瞬与二人第一次相见的感觉却是一模一样,陆羽彤的盛气凌人,江宁的寸步不让,稳压了陆羽彤一头。
陆羽彤的脚步瞬间停住,红唇微启,欲言又止,身上的长裙猛地落地,皓镧如月的长肩,修长凝脂的手臂,泉眼幽兰的锁骨,直接映入江宁的眼帘,抹胸之下,露出雪白小腹,长裙落下,一双玉腿在亵衣下若隐若现,玉足轻点,步步生莲。
“我喜欢你,江宁,你究竟喜不喜欢我?”陆羽彤紧咬红唇,双拳紧握,隐隐有些发白,看的出是下了极大的勇气的:“今日你要给我一个答复。”
眼前这香艳的一幕江宁前世已然见的太多了,甚至比这更香艳的也不胜枚举,只是眼前这个却与前世那些人不同,时代、背景、修养都已经变了,江宁对于女子的态度自然也改变了。
他与陆羽彤结识是因为帮右相的忙,之后被张恒兄弟所掳也是为了自己保命,而对于他来讲,根本没有想过会与高高在上的公主有什么瓜葛,论样貌,陆羽彤与王若烟和柳思思各有千秋,柳思思若是摄人心魄,王若烟便是温文尔雅,这陆羽彤就是十足的御姐。
“公主殿下,还请自重,您是一国公主,我是一个平头百姓,门不当户不对,更何况我乃是一赘婿,这种身份与公主有害无益,于情于理,我都不能有非分之想。”江宁言辞凿凿,意志坚定,不由的往后退一步,可陆羽彤却朝前走了一步,三五步之后,却将江宁逼到了楼梯拐角处,江宁已然退无可退。
陆羽彤猛地跑了两步,双臂一张,如同葱根一般,原本就苗条的陆羽彤这几日又消瘦不少,让人看了都心生怜悯。江宁只得又朝里面退,可陆羽彤仍旧是不依不饶。
“公主殿下……”江宁停住脚步,皱眉喊了一声。
陆羽彤脚步顿了顿,可有朝前走了一步。
江宁一咬牙:“陆羽彤……”
陆羽彤身躯微微一震,却听江宁道:“你是公主,就好比我们那,一个穷小子,就算是哈弗的博士又如何?在那些诸如索罗斯家族之类的财阀眼中,充其量也就是个打工人,家族千金青睐又如何?到最后还不是一拍两散?这种事情我见得多了,不用说我就知道结果,更何况是现在,大夏朝,根本不可能,你也没有必要做这个出头鸟,我也没有必要逞这个英雄,什么官职,什么名号,我都不在乎,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做一些自己想做的事情,有的是不得已而为之,有的是无可奈何,我说的,你明白吗?”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90章 初心使命
陆羽彤的确不明白,但是江宁越是强势,她越是不能自拔,从来都是她征服别人,没有人能够征服她,江宁说的她不明白,但是却知道江宁的意思是两个人没有结果,与其做无谓的挣扎,倒不如一别两宽,各自新欢。
“你的夫婿应该是当朝的状元,或者是八大家的公子,你的人生应该是读读书,游玩山水,而不是与我有什么瓜葛,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你明白吗?”江宁说的越发厉害,就像是一个大人在说一个不懂事的孩子一般。
陆羽彤缓缓放下双臂,双目微红:“若我不是公主呢?我只是一个寻常人家的女子?”
“那也不可能,我已经成家了。”江宁一口回绝:“我知道你这么做需要很大的勇气,但是这件事,我并不能自私的考虑我自己。”
“我希望你能好好想清楚,或许离开杭州是最好的选择,眼不见心不烦,有的人一出生这一生就已经有了轨迹,不是自己能左右的,我们还是好朋友,你需要什么帮助,我定然义不容辞,杭州不太平,摩尼教早晚会出事,你还是早些回去。”江宁劝道。
“我都这样了,你都不心动,难道你真的是柳下惠吗?”陆羽彤已然是泄了气,眼神之中目光涣散。
江宁摇了摇头:“我不是柳下惠,更不会坐怀不乱,家国天下,儿女情长,你生在帝王家,总要有个主次吧。”
江宁说完,一步与陆羽彤擦肩而过:“我知道这一步,有可能就真的错过,若真的错了,可以杀了我,此事因我而起,除我之外,再不要连累其他人,珍重。”
两滴眼泪划过脸颊,缓缓的从冰冷的下颚滴下,陆羽彤双目一闭,却没有回头,听着江宁的下楼声,哭的却是越发的厉害。
江宁走到了小院儿,忽的听到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紧接着是噼里啪啦的桌椅板凳被砸碎的声音。
齐云梦与芸霜推门而入,齐云梦看着江宁,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地上,而芸霜却急冲冲的朝着楼上跑去,羽林卫听到动静,正要冲进来,却被齐云梦挡住:“没什么事,我去就行。”
江宁正要走,却被羽林卫拦住,齐云梦回头喝道:“让他走,他不走,倒霉的是你们。”
那些羽林卫面面相觑,江宁径直走了出去,这种情况是他最不希望看到的,可偏偏陆羽彤却选择了最偏激也是最大胆的。
江宁走到长堤外,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对于陆羽彤,他更多的是欣赏吧,爱情吗,倒是谈不上,只是陆羽彤会主动说这件事,却是他想也是不敢想的。
江宁没有回家,也没有去实验室,而是坐在了长堤上的柳树下看着西湖有些发呆。
王石不知什么时候出现在江宁的身后,等到江宁回过神来,也不知他在身后站了多久,便让他也坐下。
“日后去了洛阳,要跟朱曦大师多学学,学无止境嘛毕竟。”江宁苦笑道。
王石却道:“去洛阳,倒不如跟在先生身边,没有那些陈旧条款,也不受束缚,随意为之,率性洒脱。”
江宁却摇了摇头:“这却是错了,尺有所长,寸有所短,无论是谁取得了何种成就都会有他的过人之处,这世间并无所谓的绝对错误或者是正确,经验往往是学问不能代替的存在。”
王石若有所思,沉默片刻:“我这点才学,不知能不能入了朱曦大师的法眼,能不能成功还尚未可知。”
江宁笑了笑:“你能对出来他的绝对,足以说明你的才学并非你想的如此,只是有些事情没有经历过,有时候无从下手罢了,等再过几年,也就好了,只要记住你的初心就好,其他的便都不重要了。”
“初心?先生的初心是什么?”王石又问道。
江宁站起身来,拍了拍屁股,摆了摆手,朝着城北的方向而去:“读书人嘛,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王石听完,身躯为之一震,这四句话,他也未曾想过,今日这四句话,会成为他为之奋斗一生的格言,良久,方才朝着江宁远去的背影拜了拜:“弟子王安石,受教了。”
江宁此刻却浑然不知,这句出自北宋年间张载的话,会给这个他以为的王石带来多大的冲击,也不知道这位王石已经决定改名王安石了。
而小楼里,芸霜扶着公主,心中义愤填膺,把公主气成这样,那江宁真该死,若是用羽林卫,将江宁杀了?公主会不会怪她?若是不杀,难不成就这般便宜了他?
可看到书案上的那柱香时,却又放弃了这个想法,那香,不是普通的香,公主为何要用这香?难不成?
齐云梦也注意到了那香,她对于这种香,是极为敏感的,上前两步开了窗户,秋风吹了进来,心神为之一震。
“他做的对,姐姐你太鲁莽了……”齐云梦叹了口气,上前将白裙披在了陆羽彤身上。
陆羽彤呆呆的坐在了床前的长凳上,眼泪止不住的留下来,却没有丝毫如释重负的感觉。
“为什么?就因为我是公主吗?”陆羽彤摇了摇头,不敢相信她做到如此地步,竟然还是被江宁拒绝,难道这世界上真的有这样坐怀不乱的人吗?她不相信,洛阳没有,杭州更不会有,整个大夏朝都不会有。
她国色天香,就连柳思思都有的一比,却被江宁拒之门外,是因为那个王若烟吗?陆羽彤脑海里忽然闪过一个可怕的想法,若是王家没了,那么江宁是不是就自由了?可旋即齐云梦的话,让她打消了这个念头。
“你知道,你若是动了不该动的人,无论如何,他都不可能回头了,你不想他恨你一辈子吧。”齐云梦补充道。
“那该怎么办?该怎么办呀……”陆羽彤又摇了摇头。
“公主,我们回去吧……”芸霜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
“回去?回洛阳吗?”陆羽彤喃喃道:“回去,回去吧,回去之后,该干什么干什么吧,或许他真的是对的,你也是对的,你们都是对的,你们说的都是为我好,做的都是为了帮我,那我算什么?算人偶吗?任人摆布的玩偶吗?”
陆羽彤说话声音不大,但却让芸霜吓的直接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齐云梦却没有跪,她不必跪,此刻陆羽彤所有的羽毛和翅膀被江宁拔的干干净净,曾经的高傲,已经荡然无存,杀了江宁,只能让陆羽彤受伤更深,现在唯一能做的,只有回去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91章 闲聊
江宁每日还是照旧的练功、跑步,到柳记坐坐,偶尔见到苏芸儿,便拌两句嘴,不知道是苏芸儿对他有意见还是怎的,不超过三句定会争吵起来,江宁全当一乐,吵吵完便便跑步回去。
事情发生的第三天早晨,江宁跑步迎面撞见了一群官差,押着五人,项带枷锁,脚带脚镣,朝着太守府而去,打听了之后才知道,原来这活儿匪人便是前几日行凶攻击羽林卫的众人,太守与将军府合力将其击溃,抓获了五人,头领虽然跑了,但也算是报了仇,太守下令定要将其捉拿归案,并下发了海捕文书。
公主殿下得知后深感欣慰,还表扬了二人一番,今日一早便启程回洛阳了,虎贲军沿途护送。
江宁正想着事儿没办成,怎的还受表扬了?刚到家,那边太守府和将军府的家丁便已经到了江宁小院儿之中。
来人正是张浩,将礼品送到江宁府上正要离开,正遇上江宁回来,拱手道:“江公子,别来无恙啊。”
江宁笑着还礼道:“今儿是刮了什么风,把张大人刮来了?快里面请,里面请。”
张浩却急忙瞥了瞥江宁的手道:“不了不了,将军府的东西也在里面,人已经走了,没见到你,我来的晚了些,这才遇见你,二位大人甚是高兴,公主殿下也并未责罚,反而夸他二人办事得力,那些匪人招供,是在青楼与温大人起了争执,并不知道他是朝廷命官,两相争斗之下,才出了人命,温大人连杀三人,终是双拳难敌四手,死于非命,可怜啊可怜。”
江宁也咂咂舌道:“如此倒是可怜,虽说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但温大人这也,哎……”
张浩接着道:“故而温大人擅离职守,才早此横祸,公主殿下各打五十大板,也就不了了之了,不过二位大人说了,知道江公子在其中斡旋良久,才平息了公主殿下的怒火,一些小礼物,还请公子笑纳,以后若是有用得着我张某人的地方,公子尽管吩咐就是。”
江宁急忙道:“不敢当不敢当,张大人言重了……”
二人又寒暄两句,张浩还有差事,便匆匆离去。
王若烟下了楼,正见到江宁送走张浩,虽不知江宁与官府有什么关系,但心中总是有些紧张,过了花园,走到江宁身前道:“相公,这是太守大人的人?上次见过一次,却是在前厅,如今又来了,还带了这么些礼物,是有事?”
江宁也不瞒着,只是略微改动一些,太守和上将军得罪了公主殿下,恰逢齐院长与公主殿下交好,便请我代劳解释一二,其他并无交集。
王若烟听了,虽然还有疑惑,但江宁能主动说,已然是极为不易了,旋即道:“相公还是少于他们来往的好,官场之上尔虞我诈,比商场之上还要厉害,若是生意失败了,大不了从头再来,可若是官场之上,轻则性命不保。”
江宁笑道:“我本就无意官场之事,现在也只是帮忙传话罢了,自不会被他们裹挟,马上要去金陵了,离开一段时间,也是好事,有些事情可以静下来想想清楚。”
王若烟听江宁如此说,也算是放下心来,喊了月牙与杏儿,一同安排不日启程之事。
而接下来的几日,柳思思却早早的起床开了店门,等着江宁过来,闲聊两句,便送江宁离开,好像也忘了江宁不日启程之事。
倒是苏芸儿看在眼中,站在柜台里嘟囔道:“哼,一个负心汉,一个单相思,有什么好聊的,你们男人啊,没一个好东西。”
站在一边的徐宁却只能呵呵笑道:“是是是,男人,没一个好东西,那这天下的女子岂不是都掉进了火坑?”
苏芸儿白了徐宁一眼:“你这人,怎的断章取义?”
“我又何来断章取义一说,你自己说的男人没一个好东西,我只是重复了一遍而已。”徐宁摊了摊手笑道。
“他去金陵,要不你也去吧,看着他点,别让思思姐伤了心,免得在金陵沾花惹草的。”苏芸儿转念一想,用手托着下巴,歪着脑袋看着徐宁道:“这边有我在呢,你就放心吧。”
徐宁心中怦的一跳,目光即刻挪开,摆了摆手,掀开柜台的横梁走了出去:“我才不去,老娘这几日身体不好,再者说了,若是他真是那样的人,掌柜的也就不必再等了,岂不是更好?他要是寻花问柳,岂是我想拦就能拦得住的?”
苏芸儿看着徐宁的身影,默默的点了点头:“恩,说的也是,没想到他这个大老粗,竟想的比我还透彻。”
柳思思也想过让徐宁跟着江宁,多少有个照应,可江宁直接给拒绝了,说徐宁好不容易与家人团聚,老人身体不好,还是不要去的好,在着说了,杭州也并非她想象的太平,暗流涌动,不知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徐宁在这里,多少也能帮衬一些,倒是苏芸儿每次与江宁争吵,江宁不怒反而反而觉得无所谓,倒是让柳思思有些诧异。
“什么啊,这江宁,也太过分了。”夏思璐送走了陆羽彤,却是生了一肚子的气,齐云梦倒是长舒了一口气,若是陆羽彤继续在这里,早晚会憋出病来,倒不如回洛阳,看看人间繁华,也算是宽宽心。
“呵呵,说是过分,那是因为她是公主,你是郡主,若是寻常人家,不过是女子求爱不得罢了,哪有过分这一说?”齐云梦开怀一笑,解释道。
夏思璐嘟了嘟嘴:“哼,话虽如此,可我还是觉得这江宁做的不对,不该如此,至少也要委婉一些才是。”
“你才多大,怎么知道这么多?此事在你我之间也就罢了,切不可让其他人知道了,否则有损皇家威严,到那时候,江宁可真的就大难临头了。”齐云梦道。
夏思璐点了点头:“放心吧,就算是为了姑姑,我也不会说的,哎,可惜了,可惜了,这江宁不识好歹,到手的荣华富贵说不要就不要。”
“有人爱权,有人爱财,有人爱江山,有人爱美人,唯独这江宁,你说他爱什么?他什么都不爱,当真是有趣的紧。”齐云梦摇了摇头。
“他什么时候从金陵回来?”夏思璐问道:“等他回来,我也要写两首好诗,与他比试一番。”
“怎么,拜师还得先哪些东西不成?”齐云梦笑道:“倒不如我教你算了,他是我的助手,我教你,你也不会跌了份儿不是?”
夏思璐嘟了嘟嘴:“我才不要,这江宁却是不肯,我越是要让他教,到时候我这也不会,那也不会,让他也丢丢人,现现眼,给姑姑出口恶气。”
“你这丫头,就算是拜师,也得捉弄人家一番,倒是和你那姑姑一模一样的脾气。”齐云梦说着朝着夏思璐鼻子上刮了一下:“估计年后开了春,就应该回了。”
“那正好,我再多住些日子……”夏思璐嘿嘿一笑,挽着齐云梦的胳膊从长亭下去了。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92章 启程
神武八年十月初十,这一天天气已经转凉,虽没有到冬天,但这种气候,越是往北走,便越是寒冷了,金陵与杭州相距六百余里,按照每日航行五十里的距离,只需要十二日便可以到达金陵,途中若是耽搁,最多不过二十日,便可到金陵。
玉带河流入京杭大运河是从城东五里之外的汇入的,这里也有杭州唯一的一处大渡口,平流渡。
一大早,渡口便已经围满了人,有南来北往的生意人,有任务在身的管官家,也有走亲访友之人,一个小女儿却站在渡口边,左顾右盼,像是在等人。
两辆马车从东门出来,径直朝着平流渡而来,马车到了渡口,一个少年从马车上一跃而下,正是江宁,伸手撩开了帘子,王若烟才从马车上下来,紧接着是两个丫头,月牙和杏儿。
身后的马车也有几人下来,分别是此次随行的两名下人,一个名叫丁甲,一个名叫丁乙,二人身材魁梧,却是一对儿孪生兄弟,自幼被王公庸收养,无父无母,以王府为家,长大后有都有些许功夫,虽不比绿林好汉,但一般的人还真不是对手,也就在大房这里看家护院,此番也被江宁选中,负责一路之上的安全。
同行的还有两个掌柜,一个是何云章,一个是张智敬,二人都是王若烟选中的,无论才学还是能力都是万里挑一,剩下两个便是王若烟的两位堂弟,王子涵与王子墨,二人是王家远房表亲,听说要去金陵,一来是敬佩江宁的才学,二来是想去会会金陵才子,拜访一下泰安书院,明年的秋闱可都是要去科考的,也能长长见识,好说歹说,王若烟才同意带上二人,二人更是自告奋勇,一人出了三千两,将来往的开销用度尽数包了,说是权当学费了,江宁倒是高兴,白白省了六千两。
江宁刚下车,却被那小女儿盯上,挥着手从路边跑了过去:“江宁,江宁……”
江宁循声望去,却是皱了皱眉,这飞奔而来的小女儿并不是什么善茬,而是小郡主夏思璐。
随着夏思璐来的,还有一人,江宁却是认得,正是赵礼宣。
江宁一边示意几人上船,转身又朝着夏思璐一拜:“参见郡主。”
人声嘈杂,也难得有人听到江宁说话,夏思璐与赵礼宣走来,身后跟着两个家丁,自是保护夏思璐的安全。
“先生去金陵,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这是我贴身的玉佩,送于先生,权当是拜师之礼了。”夏思璐忽的开口,却是语不惊人死不休,将怀中的玉佩拿出,
江宁略微皱了皱眉:“拜师之礼?”
夏思璐点了点:“虽没有引师,也没有证事,但叩头的礼数却是少不得的,师傅在上,受弟子三拜。”
夏思璐说完,根本不给江宁反应的机会,跪在地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完成了叩拜之礼,起身,仍将手中的玉佩双手奉上。
已然礼成,并且对方还是郡主的身份,王语嫣见到,即可双手接过了玉佩:“郡主,这师礼便替你先生收下了。”
江宁见状,这才道:“既然如此,那便是师徒了,我也没什么好送你的,正要去金陵,回来之后再与你吧。”
“无妨无妨,师傅尽管去就是了,我在杭州等你。”夏思璐嘿嘿一笑,却是小手一背。
既然已经礼成,江宁自会把夏思璐当做自己的弟子看待,想了想又朝着马车走去,从箱中拿出两本书来,正是那日偶然得到的几何书籍。
“这是从阿拉伯传来的几何书,我已经做了标注和翻译,里面的数学问题很有深度,你先拿去看看,若是不懂,便记下来,回来之后我再与你讲解。”江宁道。
“数学?”夏思璐接过两本书,疑惑道:“是不是算数?”
江宁呵呵一笑:“对,也可以说是算数,不过算数是数学的一个分支罢了,你看过就会明白。”
“多谢师傅。”夏思璐恭恭敬敬的朝着江宁拱了拱手。
“呵呵,恭喜紫川兄收徒,若不是今日启程,定要拉着你喝上两杯。”赵礼宣呵呵一笑,拱手道。
今日却是特地来送行的,江宁一走便是数月,怕是二人再见,不知道又要到何年何月了。
“赵兄这是要……”江宁也看到赵礼宣身后跟着马车,衣着光鲜,不似平常打扮。
“这说起来,还是托了紫川兄的福,得了广东珠州的县令实缺,这就要南下上任了,再见紫川兄不知是何年何月了。”赵礼宣惋惜道。
“哦,那可真是恭喜赵兄得偿所愿了,父母之官,定要恪守本心才是。”江宁道贺道。
赵礼宣摆了摆手:“不求闻达于天下,但求无愧于心罢了。”
说这话却是谦虚的紧,江宁与赵礼宣也算是谈得来,几次讨论,皆是让赵礼宣受益匪浅,原本想着在这书院做一教书先生,也算是教书育人,现在得了实缺,能够有个一官半职,也不求能封王拜相,为民做些好事也算是不枉此生了。
二人又说了几句分别的话,如今没有手机,没有网络,往来都是靠书信,这一别,还当真是不知何日才能相见。
正说话间,却见船家站在船头喊道:“公子,再不起程,怕今晚就要在水上过夜了。”
江宁这才与赵礼宣拜别,登上了船,与夏思璐招了招手,启程顺着大运河朝着金陵而去。
一同启程的,还有不少船只,却是朝着不同的目的地而去。
夏思璐辞别赵礼宣,却是朝着码头不远处的小楼而去,上了楼,却笑道:“多谢姑姑,若非如此,这师还是拜不成,方才我都行了大礼,他却还是一脸不情愿的样子,若非那位王姑娘接了去,师傅定还是不肯收我这个徒弟。”
齐云梦呵呵一笑:“他这个人,毫无官场之心,更不会因为你是他的弟子在政途上有什么言辞,这一点你放心就是了。”
夏思璐眼睛滴溜溜一转,拉着齐云梦低下身子轻声说了两句,急忙捂住齐云梦的嘴巴,生怕她喊出来。
齐云梦却在再三肯定之后,终于还是苦笑着摇了摇头:“哎,你啊,瞒得我好苦……”
夏思璐却是嘻嘻一笑,看着河面之上远去的船只,露出了敬佩的目光。
“回去吧,三五个月便回来了……”
“走……”
苏芸儿却看着柳思思纹丝不动的盯着运河,不由的皱了皱眉头……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93章 潮平两岸阔
这运河并非江宁印象中的运河,出了渡口却如同进入江湖一般,运河水面宽足有五百余米,五艘大船并肩而行却还显得游刃有余,而江宁所乘的这艘船,正是此前王若烟预定的那艘。
船老大名叫何老三,这艘三层的船加上甲板下的一层,便是四层,两个船夫一个掌舵观测风向,一个掌厨负责日常,剩下还有六人在甲板下轮流划桨,平日里是不上甲板的,若是休息,也只能在船尾晒晒太阳,不允许到前面来。
甲板之下是仓库、船员休息室、桨区,一层最大的是客厅,还有两间厢房,厢房一侧是厨房与方便之处,这两间便留给了王子涵与王子墨兄弟二人。
二层、三层为镂空,只在四周围着都是房间,其中二层突出一个平台,光线与视野乃是最好,平台连接着的便是一处大房间,书桌茶几应有尽有,自然是要留给王若烟和江宁的。两侧的一个厢房住着平儿与月牙,一个厢房住着丁甲丁乙兄弟二人,若是有什么事,最先反应。
楼上三层只有两个房间,其他便也是仓库了,何云章、张智敬二位掌柜便住在三层。
天气已然转凉,到了河面之上,气温又比之前下降了些,众人也都加了衣物,中午的第一顿饭,却是应景的红烧鱼作为主菜,众人吃完,趁着日头还好,便在甲板之上坐了下来,看着河面之上波光一片,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千。
江宁第一次乘船,也是第一次在这种最原始的交通工具上生活,原本杭州到金陵坐飞机一个小时,现在乘船却要半个月的时间,不过两岸的风景却也不错,树叶半黄,萧萧瑟瑟,不由得想起曹操的东临碣石,以观沧海。
江宁之前因与月牙和杏儿讲了红楼,如今得了机会,却是被缠着每天都要说上半天,王若烟也是听得断断续续,两位表弟也没有听过,只得是耐着性子重新讲一遍。
说道可怜之处,引得众人暗自嗟叹,说道风月宝鉴,王若烟却是红着脸踩了江宁一脚,子涵子默也都是文人才子,颇有抱负,青楼楚馆自是没少跑,也是呵呵一笑,却只有月牙和杏儿听得津津有味。
晴天三日,便到了苏州地界,河面比之前稍微窄了一些,晚上在苏州码头落脚,江宁与王若烟下了船,也去逛一逛苏州城。
苏州的码头在苏州城内,运河与杭州不同,却是横穿整个苏州的。
一处处园林耸立,风格各异,与杭州的建筑景观截然不同。
“苏州园林果然是天下无双的。”江宁感慨道。
王若烟点头道:“小时候只是来过苏州一次,却没有这般感触,今日重游,当真是举世无双。”
“上有天堂,下有苏杭,这夜景倒也不虚此行,虽然已入深秋,但他们却是玩儿的不亦乐乎。”江宁站在石桥之上,小河两岸张灯结彩,花船在小河里游荡而过,声声丝竹之声却是令人沉醉。
王若烟看了看花船笑道:“那是自然,苏州有位苏小晓,据说可是千金难求,就连苏州的太守想要见一面,却也是难上加难。”
“那算得上是杭州的花魁了?江南之地,小桥流水,自是养人的地方。”江宁朝着王若烟笑了笑。
“相公难道不想见见?”王若烟却是微微一笑,面色微红,自古才子佳人乃是绝唱,即便是她与江宁已是夫妻,但对于此事却并没有太大的意见,萍水相逢罢了。
江宁却转动王若烟的身躯,推着她朝着桥下走去:“有什么好看的,沉鱼落雁见过,闭月羞花也知道,在我看来,并没有太大的不同,还是找些美食尝尝,打打牙祭来的实在。”
“诶?苏州有一种花糕不错,也不知这些年那家老店还在不在。”王若烟笑着,拉起江宁便拐进了胡同。
不管江宁说的是不是心里话,她心中总归是喜欢的,第二次来苏州,到底是要找一找儿时的记忆,方才觉得温暖,便如一个游子,回到了家乡,带着喜爱之人逛上一逛,即便不是如数家珍,心中也是极好的。
最终在雨花巷还是找到了那家的花糕,王若烟买了些,如同一个孩子一般,江宁拎着花糕,跟在她身边,好像这苏州的河边只有一轮明月与他二人一样,甜蜜而又安静。
“四海皆兄弟,姊妹共衣裳。”
人群之中忽的传来几声叫喊,随着几声锣响,却是几个身穿双色长衫,头戴红巾的男子在天桥之下说起来。
“圣公乃是天主派来拯救万民的,入会既有粮食,又有衣裳,女子上大堂,与男子平分秋色,只要信圣公,信天主,便可入天堂,神佛不敢动,妖魔不敢侵,各位各位,请长眼……”
一女子说着,手中提起一把红缨枪,对准了身前的男子,那男子一把扯开胸前的衣裳,用朱砂在胸口画了两道符,口中振振有词,大喝一声“呔……”
却见那女子手中红枪飞舞,朝着男子一枪刺去。
那枪头冒着寒光,明显是开过刃的,众人被这一系列的操作吸引,却见这般动作,无不惊呼,男子皱眉后退,女子捂住口鼻,孩童被大人一把拉住,藏在身后。
“叮……”
却见那枪头撞在朱砂之上,直接断成了两截,砸进了地上的砖缝之中,那男子长出一口浊气,收了功,与周围拱了拱手:“信圣公,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不错,我兄妹本是苏州城外农户,三年前一场大旱,颗粒无收,父亲被豪绅打死,母亲投河,只留下我兄妹二人相依为命,若非圣公,早已是奈河桥上一冤魂,如何能见天父?父母深仇,更无从得报,信圣公,得永生……”那男子慷慨陈词之间,众人却已然能够感受到其中的怨恨。
若是报官有用,谁也不会走上这条路,若是相邻有爱,也不会屈打至死,想要活着,想要改变,那就只有这条路,古往今来比比皆是,却总有人以为他们不敢,可江宁知道他们敢,不仅敢,还要闹出大动静。
“我,我信……”一个嘹亮的声音从人群之中脱颖而出。
众人闪开一条缝,却是一个半人多高的小姑娘,牵着一个只有半个她高的小男孩儿,一步一步走到了二人面前。
衣衫褴褛,蓬头垢面,瘦骨嶙峋,这是江宁看到这两个孩子的第一感觉,可能更惨,或许有伤。
“孩子,跟我回去吧,家里有房,有馒头,还有肉,走吧……”
二人收拾了家伙事儿,领着两个孩子,缓步而行。
众人侧目,喧闹的天桥,只有这一角寂静的出奇。
第一卷人间事事,无尽繁华 第194章 入住
王若烟自也是心生恻隐,方才的兴致全无,默默地叹了口气。
江宁拍了拍王若烟的后背:“千金难见的苏小晓不知道见到这一幕,会作何感想……”
王若烟心中不是滋味,听着江宁的话,也能够感受到江宁心中不悦。
“这位圣公,究竟是何方神圣?竟然能够这般神通广大?”王若烟回过神来问道。
江宁皱了皱眉:“日后……你便会知道,反正还是少接触的好,最好不要遇到。”
二人没了兴致,便随意买了些东西回到船上,再次启程,而这一次,江宁并不打算再下船。
摩尼教的发展比他想象的要快,半年时间已经从金陵到了苏州,而且已经能够正常的进出,足以说明官府对他们的低估,而这种低估,是要坏事的。
按照第二千寻的速度,江南三府应该都已经通知了,但是并没有什么动作,这才是让他觉得可怕的,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金陵才行,否则一旦起了兵祸,在水上可就麻烦了。
在江宁的坚持下,何老三还是很快的启程了,连夜行船的不少,但像江宁这般的何老三还是第一次遇到,途中除了必要的补给之外,再无停留。
原本高高兴兴的行程,在扬州之后,骤然间变得紧张起来,原本十几日的路程,在九天内便到达了金陵。
直到进入了金陵,虽然天已经擦黑,也起了风,站在船头的王若烟才看到了江宁笑脸,她虽然不知道是为什么,但总觉得与扬州那兄妹有关,或许是悲天悯人?或者是触景生情?这些都不得而知,一路之上,江宁不是站在船头,就是坐在厅里与大家喝茶,大家虽然兴致勃勃,两个妹妹叽叽喳喳,在船上东奔西走好不热闹,两个表弟谈天说地,对酒当歌,有什么请教江宁的,江宁自是与之讲解,但与之前却是有了些许不同。
旁人看不出来,但王若烟却是感受的真切。
渡口边的金陵,城墙之上新旧交替,上面斑驳的痕迹,仍旧能够看出不久之前的战斗,梧桐参天起,黄金落满地。
江宁看着东门十丈高的城墙,十里秦淮从东门汇入运河之内,终于是到了这令人神往的金陵。
金陵城内,九街十八巷贯穿整个古城,百年老树比比皆是,高楼鳞次栉比,青石铺路,秦淮横穿,人声鼎沸,无论车马还是建筑,竟比杭州还要富庶许多,王若烟一行下了船来,已经起了风,渡口却已经停了几辆马车,询问一声,正是拉人的伙计,几人便上了船,与何老三结了船费,径直朝着金陵城而去了。
天空缓缓黑了下来,风也骤然凉了起来,远处已然是轰隆隆的出现几声雷鸣,怕是不一会儿就会下起雨来。
而在城东的一货场内,一群人正在紧张忙碌的清点装运货物,船只停在秦淮河边,也有三层之高,但在秦淮河中却也不显得很大。
城中的河流到了城东便越发的宽阔了,与运河连接之处,可并排经过四艘货船,自是了不得了。
“快点,你们这群饭桶,这么点儿货,到现在还没有搬完。”一个歪嘴的男子手中拿着皮鞭,卷起了袖子,大声的嚷嚷着。
“起风了,方才又有了雷声,怕是要下雨……”一名女子站在栈台之上,看着眼前偌大的货场。
身后跟着一位公子,风度翩翩,一袭白衣,已经入冬,但他手中还是拿着折扇来回晃动,缓步上前,与女子错了半个身位道:“起风了,这里有他们就行,婉儿妹妹你还是先回去吧,入了冬的风可不比寻常,万一染了风寒可就麻烦了。”
那女子头也不回,如同没有听到这男子说话一般,男子未免显得有些尴尬,急忙对周围道:“你们也去催一催,怎的如此慢?还有多久才能搬完?”
左右的掌柜知道他二人的关系,自是不会多说什么,便下了栈台前去催促,有的索性直接上手帮着干了。
“下雨前,一定要全部装完,里面的货怕水,这一场雨不知道要损失多少。”女子皱了皱眉,觉得这般扫他的面子倒也不好,方才开口道。
“定能装完的,妹妹放心好了。”男子轻摇了摇扇子道。
女子还是不放心,自打她接管了南宫家家业以来,未敢有丝毫懈怠,虽运筹帷幄,但刚开始也出了不少的纰漏,固然损失不大,但她却始终耿耿于怀,若是要做一件事,那便一定要做好,年前的事情还很多,很多工作已经到了收尾的阶段,年后便是父亲的六十大寿,生意的事情会比往年靠后一些,所有的一切都要通盘考虑。
身边这人,也不是旁人,乃是金陵才子周耀华,也是进士榜上有名之人,虽说这个进士被众人怀疑,却没有人敢说出来,周家虽不比南宫家富庶,但也是书香门第,祖上曾在朝中礼部任职,与金陵官场也有不少联系,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二人都是男才女貌,极为般配的。
但事实并非如此,其中缘由众说纷纭,说到底还是这位周耀华没有个一官半职,凭借家底,南宫家暂时还看不上。
周耀华下了栈台,去马车里拿了一把伞来,撑起来站在南宫婉身边,不过片刻,雨水滴答而下,雨虽不大,打在伞上,如同珍珠落玉盘,呼出的气遇到了冷空气,变成了白雾。
“婉儿妹妹,还是你运筹帷幄,难道你会夜观天象不成?怎的知道今日会有雨?”周耀华拿了热毛巾递给了南宫婉。
南宫婉接过了热毛巾,放下发簪,三千青丝如瀑飞泄,房间内只有他们两人,周耀华将南宫婉身上的披风褪去,挂在了衣架上,缓缓走上前去,用手轻轻扶住了南宫婉的腰肢。
“干嘛?没见我在擦头发吗?”南宫婉身子一扭,躲开了周耀华的双手。
哪知周耀华却顺势扑了上去:“婉儿妹妹,哥哥想的你好辛苦啊……这一个月都不得见你……”
南宫婉被周耀华从身后抱住,却也不挣脱,仍旧擦着头发,却任由周耀华的双手在她身上游走。
站在窗口,隐隐的看到了黑夜的细雨之中,四辆马车踏着青石朝着客栈走来,在寂寥的长街之上显得格外扎眼。
马车停到了客栈前,车夫撑起了黑伞,从第一辆马车上走出一男一女,男子面容英俊,书生模样,一袭青衫,外面套了披风,约莫十八九的年纪,女子约莫十七,面若桃花,娇艳欲滴,但却透露出一股英气,女子抬眼,正好看到三楼窗前的南宫婉。
南宫婉急忙一把把周耀华推开,面色微变,却是害羞的紧,躲开窗户,朝着房门而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195章 比较一番
“可是若烟妹妹?”南宫婉跑到客栈的栏杆处,看着楼下正在大厅取披风的王若烟问道。
王若烟此刻才反应过来,对着南宫婉打量了好一会儿,方才疑惑道:“可是婉姐姐?”
南宫婉噔噔噔的下楼来,走到一行人面前,一把抓住了南宫婉的手臂笑道:“果然是你,听父亲说你最近要来,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原本以为还得个三五日,这位是……”
南宫婉上下打量了一下江宁,她从父亲那里得知,王若烟与她是一样的,两家是世交,二人小时候也在金陵玩过一阵,自那以后便很少联系了,现在虽然都认出了彼此,但冒昧的问这人是不是江宁,还是有些唐突的。
江宁拱了拱手:“在下江宁,见过南宫小姐。”
江宁抬起头,直勾勾的朝着南宫婉看了过去。
一股凉风穿堂而过,吹得南宫婉精神为之一震,身上毛孔瞬间收缩,方才的一点暖意全无,这种眼神给她的压迫感,如同一位长者,让她一时间竟失了分寸。
“这位是南宫婉姐姐。”王若烟似乎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对,急忙对江宁又介绍了一遍。
“江南第一才子,江宁,久仰大名。”南宫婉此刻微微一笑。
江宁摇了摇头:“哦,倒是没想到竟然传了这么远,也不是什么第一,只是坊间传闻罢了,不可信不可信。”
三楼的栅栏之内,周耀华却是冷眼看着江宁,这就是江南第一才子江宁?究竟有什么真才实学?传闻的一日诗百篇到底是真是假?泰安书院也有几位好友,想必会对江宁很感兴趣吧……
而他最为恼火的,却并不是此事……
“我们姐妹多年未见,今日竟能在这里相遇,定是上天的安排,江公子,今晚我要借用妹妹一晚,不知可否?”南宫婉拉着王若烟的手臂笑道。
江宁呵呵一笑:“我无所谓,只是别谈的太晚,明日还要找居所。”
王若烟点了点头笑道:“那是自然,相公放心吧。”说完,二人便噔噔噔的上了楼去,遇到周耀华,打了声招呼,却把周耀华关在了门外,周耀华自知今日好事泡汤了,此刻情景也无可奈何,与江宁迎面而去,出了门打了伞骂骂咧咧朝着青楼去了。
几人开了四间房,江宁洗了热水澡,便躺在床上,听着小雨哗啦啦的下,行程的疲惫涌上心头,却也在等王若烟什么时候能回来,毕竟是在金陵,而不是在杭州。
后半夜,江宁起身吐纳两个周天,却听得门口轻轻有人敲门,江宁走过去,正是王若烟的声音。
江宁开了门,王若烟猛地一跳,蹦到了江宁怀中,头发湿漉漉的,明显是在南宫婉处洗了澡。
关了门,将湿衣服挂在了炉子边,此刻的金陵天气已经转冷,虽然还未到寒冬,但晚上也都已经生了炉火了。
王若烟躺在江宁怀中,与江宁说了说南宫婉的事情。
南宫婉却站在窗前,微微打开了些窗户,细雨三三两两的飘进来,却让她格外清醒。
王若烟放心不下江宁,二人说了一个多时辰,洗了澡,便匆匆的回去了,说是等到安顿好之后,再去府上拜访,南宫婉却从她口中得知,虽然都是赘婿,但江宁却与她家的那位截然不同,他们二人是经历过生死的,可她却从未有过什么,可能是时间还短,但却做不到王若烟这般。
都是赘婿,家里的事情便是她们做主,可王若烟却是处处征求江宁的意见。她与何世礼也是相敬如宾,举案齐眉,相处和谐,但何世礼逛青楼,她每天忙生意,见了面也是应付应付罢了。
杭州杨家的事情她也是听说了的,王若烟的表现着实惊艳,换做是她未必能够反败为胜,当她从王若烟口中得知,此事是江宁所为的时候,心中不知道是羡慕还是嫉妒,都是赘婿,为何江宁有如此才干,而何世礼除了能写几句不入流的诗词之外,其他的就一概不行了。
她与王若烟来说,她自然是要强上一些的,但也希望自己的人比王若烟的强,至少要差不多,这种失落,是从来没有过的,即便是周耀华,在才学上怕也比不过江宁,江南第一才子的名头,是在芙蓉园诗会之后传出来的,那场诗会,参加的人无一不是大才之人,更有长平公主和寇乃文,方眼金陵,怕也只有卢云天能够与他较量了。
江宁听着,这南宫婉也是位狠人,为了守住家业,选择了这条路,方才遇到的男子,怕是与她有些瓜葛,不过这也正常,许你朝三暮四,还不让我朝九晚五了?
但是南宫家的生意,在金陵涉及到了各行各业,就连太守和上将军也都礼让三分,这一点是杭州任何家族都不能比拟的,南宫敬与太守称兄道弟,与上将军歃血为盟,俨然坐实了金陵的第三把交椅,这等权势,在金陵可以说是只手遮天,只要他不造反,子孙几代衣食无忧却是很简单的事情。
若是在这里开店,定然会与南宫家有冲突,王家的丝绸、柳思思的柳记,蛋糕就这么大,他江宁想要分一块儿,怕是主家会不乐意,到底还是要去拜一拜码头的。
说着说着,王若烟在江宁怀中沉沉的睡去了,江宁关了窗户,上了床,困意袭来,盖上了被子。
天还未亮,一阵战马疾驰的声音从青石板上传来,顺着接到远去,一声嘶鸣之后,停到了上将军府前。
一人身穿甲胄,翻身下马,朝着府中跑去。
上将军府内,传令兵急的团团转,半个时辰之后,上将军何跃攀穿好衣服,对门口之人抬了抬手,二人进屋,扛起一床卷起来的被子,出了后门,塞到了马车里,车夫明显是等了一夜,但也不敢怠慢,立刻来了精神,赶着车从胡同拐到了大路上。
“什么事啊,这般着急?”何跃攀到了堂上,天已大亮。
那传令兵在堂下单膝跪地,双手举着折子过了头顶:“禀大人,这是京城礼部的六百里加急。”
何跃攀刚刚坐下,听到六百里加急,急忙起身,上前一把拿过,拆了印泥,看了两遍,一拍胸口:“哎呀,大事不妙,大事不妙啊……”
“快,把韩将军、张将军叫来,我有将令要传……”
何跃攀即刻回到座位上提起笔,抬头对左右道:“让小兄弟先吃点东西歇一歇,我这就给大人回信,劳烦小兄弟带回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196章 初到金陵(一)
清晨整个金陵笼罩在雾气之中,一夜的小雨过后,天气变得更为寒冷,昨日的披风到了今日却仍能够感到寒意,商贩早早的出摊,热腾腾的包子出炉,烟气翻腾而上,如同浪花一般,周遭弥漫着各种气息。
阳光穿过乌云,斑斑驳驳的落到了地上,倒映在青石板路上的水洼之中,行人渐多。
南宫婉一早便回到了南宫家,见到了醉醺醺还未醒酒的何世礼。
“娘子,你回来啦……昨夜下雨……”何世礼笑嘻嘻道:“我便留宿了一宿。”
“无妨,相公回来就好,这几日有什么其他事吗?”南宫婉与何世礼一同进了南宫府。
何世礼道:“倒也没有什么事,不过平日里都是他们做东,这几日书院的几位公子也都在,想着趁年前坐一坐,我本想着不去了。”
南宫婉不由得眉头微皱:“为何不去?既然都是才子,自是要好好结交一番的,回头不知道哪一位得了功名,衣锦还乡,我南宫家也好交往。”
“娘子放心,这一点我可以拍着胸脯保证,只是……只是……”何世礼双手搓了搓。
南宫婉叹口气道:“每月两千两的用度,相公着实是有些过了。”
“知道知道,我这不也是为娘子考虑嘛,毕竟他们都是才子,与官场也都有瓜葛,若是听到什么,也好与娘子通风报信,到时候省下的可就不仅仅是几千两了……”何世礼有些不耐烦。
两个丫鬟从旁边走过,急忙行礼:“小姐。”
南宫婉点了点头,何世礼跟在身边走了过去,瞪了两个丫鬟一眼。
待到走远,两个丫鬟捂着嘴噗的一声笑出声来。
“姑爷又在要钱了,也只有要钱的时候,才会低声下气的求小姐。”
“可不是,听说小姐每个月给姑爷两千两,那可是两千两啊……”
“切,秦淮河上的船,姑爷哪个没去过?我听说最近出了个陈小洛,俨然得了秦淮河十八乐坊的花魁,姑爷应该是去那了……”
“两个小蹄子,活得不耐烦了?”一个男子大喝一声,走到了二人身前。
两个丫鬟心中一慌,即刻跪到了地上:“公子饶命,奴婢再也不敢了……”二人头如捣蒜,吓得眼泪汪汪。
男子眉头一皱:“拉下去,掌嘴十次,再有下次,舌头给你们拔了……”
身后两人一人拉起一个,伸手就打,两个丫鬟跪地求饶,几巴掌下去已经是口吐鲜血。
男子头也不回,径直朝着内院而去,正是南宫婉的哥哥,南宫耀文。
这位南宫耀文,也是刚从青楼回来,昨日正撞见周耀华,二人不免相互抱怨一番,一个抱怨新来的杭州才子江宁,一个抱怨家族产业不是他在打理,酒过三巡玩起了行酒令,后面的便断了片了。
刚回到府上,却听到了两个丫头片子嚼舌头,气不打一处来,便动了手。
“恩,很好,若是赶上下雨,虽然雨不大,但与航程和货物,都会有些影响的,这批货是上京的,不能有任何闪失。”南宫敬点了点头,对于南宫婉昨日的处置很是满意。
南宫婉又道:“昨日在客栈,遇到了王若烟,已经到了金陵了,我听她这两日怕是要找一处落脚之地,之后再来拜访。”
南宫敬皱了皱眉,旋即舒缓开来:“恩,王公庸与我是世交,年轻的时候也算是天纵之才,王家在他手中现在已经成为了杭州第一的商家,呵呵,来的这两个年轻人不知道如何,于情于理,我们都要进一进地主之谊,看看他们有什么需要的,能帮的帮一下,若是有分歧,你便自己决定吧。”
南宫婉点了点头,若是二人是来祝寿的,那自然欢迎,若是来分食的,那就要另当别论了,在搞清楚之前,还是要以礼待之的。
“明白了父亲。”南宫婉又在屋里呆了半个时辰,方才从屋里出来,选了几样礼物,朝着客栈而去。
江宁起床,丁甲丁乙兄弟二人早已到了门口,此地为金陵,自是不敢怠慢,杏儿与月牙也准备好了早餐,等着二人起床之后送进去。
何云章与张敬之也从外面回来,手中多了一张羊皮卷,脸上满是笑容。
“小姐,这是金陵的地图,现在知道的能够出租的,便都在上面画上了。”何云章道。
“现在要找一处落脚,不用很大,只是方家要多,也要为以后的事情早做打算。”王若烟道。
“这几日我便和张掌柜一同看看行情,初来乍到,必然少不了吃亏的。”何云章摇了摇头,叹口气道。
王若烟点了点头:“无妨,只是要辛苦二位了。”
何云章急忙道:“分内之事,分内之事,小姐言重了。”
王若烟看了看地图,九街十八巷尽在其中,比杭州城要大上一倍有余,问道:“相公,你说我们住在哪里比较合适?”
江宁从窗口走了过来,看了看地图:“首选这里,距离秦淮河和西城门距离差不多,出了胡同便是大街,进了胡同是九曲十八环的小路,旁边不是还有几处店铺?也都可以考虑一下。”
两位掌柜对视一眼,又看了看王若烟,有些诧异,江宁经商的本事他们可是见识过的,一个月的时间搞得乱七八糟,最后还是王若烟出山收拾了烂摊子,他这般说,他们可不敢这么办。
王若烟点了点头:“就按相公的意思办吧。”
二人这才道:“是。”
若是其他事情,江宁说话自然也是可以的,但生意上的事情,最后拍板的还是王若烟。
只是到了金陵,江宁自不会在藏着掖着,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在他的心中金陵很重要,无论是商业价值还是地理位置,都是必争之地。
“这些事情办妥,怕就要过年了,过了二月二便是南宫家的大寿,时间着实是有些紧俏了。”王若烟道:“都说金陵最美的时候是在春秋两季,看来我们是赶不上了。”
江宁旋即笑道:“如何赶不上?过了寿宴,这边安顿妥当把他们都接过来,杭州的生意已经成熟了,在金陵也算不做,你以为如何?”
王若烟叹口气道:“父亲身体不好,要接也要等到金陵这边都步入正轨再说,现在八字还没一撇呢,你就不准备回去了,是不是想着秦淮河十八乐坊呢?”
江宁呵呵一笑:“十八乐坊你都知道,今儿我倒是第一次听说,呵呵。”
王若烟见江宁插科打诨,朝着江宁身上拍了拍,江宁哈哈一笑,将此事盖过,毕竟初到金陵,现在考虑这些,尚且早了些。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197章 拜访(一)
张智敬和何云章很奇怪,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这般配合,二人已经做好了打算,如何讨价还价,如何动之以情,可在见到这三处店家的时候,却是出奇的顺利。
“多少?”
“你出多少?”
“一千二百两?”
“成交,这是地契,这是房契,这是字据,签字画押吧。”
张智敬和何云章目瞪口呆,不知所以然,但结果还是好的,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了最实在的目的。
紧接着将四合院打扫干净,便张罗着入住的相关事宜了。
神武九年十二月初五,在众人抵达金陵的第五天,江宁带着一行人住进了福元街的院子中,院子为三进院儿,进了门是左侧两个厢房,分给了两个掌柜,右侧两个厢房是月牙与杏儿,过了屏风走进小院儿,是两间客卧,分离左右,较大的一间分给了王子涵和王子墨,小的分给了丁甲、丁乙,这里前后距离差不多,若是有事,也好照应。
过了院子,走过不长的回廊,便是江宁与王若烟的主卧了,进门是客厅,少不得有会客的地方,右手边便是二人的房间,院后是胡同,连接着的是密密麻麻的居民区,倒也安静。
王若烟这几日带着月牙与杏儿看看丝绸市场行情,王子涵兄弟二人倒是去了秦淮河一趟,一个个面若桃花,与杭州相比,却是另外的风景,二人知道江宁不喜这些,白日里假装读书,却是一个放风,一个补觉。
“来了几日还未好好转过,不想这金陵如此繁华。”江宁看着两边的酒楼,早已满座,孩童穿上棉衣在街口打闹,吹糖人儿的,卖花糕的,一团团热气喷起,欢笑之声不绝于耳。
王若烟与江宁并肩走在街上,手中提着礼物,乃是一对儿和田玉雕成的金蟾,看了一眼道:“比起杭州来,是繁花不少,这时候家里也应该开始准备年货了吧。”
江宁点头道:“已经进了正月了,不过与你在一起,在哪里过年也都无所谓了。”
王若烟听到江宁这句话,心中却是极为高兴的,对于王家的留恋也只是在父亲和祖父那边,至于其他人,感觉却是不同的。
“就你的嘴甜,一会儿见了南宫伯父,不知道他会问些什么,若是知道我们此行就是为了打开市场的,怕是左右要刁难一番了。”王若烟笑道,隐隐之中还是有些担忧的。
江宁道:“知道又如何,整个金陵,现在是他一家独大,但是并不代表以后也是,他也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之上,见了面见机行事就是了,再者说我们毕竟还是以贺寿为主,初来乍到,小本买卖,他应该还看不眼里,也不必太过担心。”
王若烟微微点了点头,若是换做她,她也未必能看在眼中,毕竟自己的生意正常运转,并未出现什么纰漏,未成气候之前,根本无暇顾及。
转过铜雀大街,左侧便是南宫府,而南宫府的对面,是一处大湖,湖前立着一个石碑,上书“莫愁湖”,林荫小路顺着莫愁湖一直延伸到尽头,两边的枫叶和桐柏交相辉映,一场冬雨之后正窸窸窣窣的落叶,湖面上偶尔吐出两个泡泡,几条锦鲤翻滚而下,更有一处码头,立在岸边,几艘大船栓在栈道之上。远远望去,湖中心还有一处平台,足有十丈见方,四根石柱依次排开,好不壮观。
“若烟妹妹,可算是到了。”南宫婉已然从府中走出来,笑盈盈的上前去拉王若烟的手,见到江宁,也微微一福,算是行礼。
江宁点头微笑,示意一二,顺着看去,南宫婉身后也跟着一人,便是她的夫君何世礼了。
“在下何世礼,见过紫川兄、若烟妹妹。”何世礼毕竟还是一名才子,虽说也是赘婿,但江宁又何尝不是?他如今一句紫川兄,一句若烟妹妹,在辈分上便是压了江宁一头。
江宁倒也不在意,拱手还礼:“见过何兄。”
南宫婉说着便拉着王若烟往里走,边走边道:“我那哥哥,昨日不知道又去哪一船喝酒去了,方才才回来,这会儿怕是倒头正睡着呢,不知妹妹过来,我这就差人将他喊起来,成何体统?”
南宫婉正要招呼下人,王若烟急忙拦住道:“今日来拜见伯父,本就是叨扰了,如何再敢惊动大公子?还是先去拜见伯父吧,等大公子醒了,再见也不迟,免得一身酒气,伯父再动了肝火,可就得不偿失了。”
南宫婉微微一笑:“还是妹妹想的周全,父亲现在应该在花园,他呀,每天都是雷打不动的起床,再去看看花,喂喂鸟,现在这一大摊子事儿都压在我身上,照顾不周还请妹妹不要见怪才是。”
王若烟笑道:“哪里的话,我此番出来,也是躲躲清闲,要不然也是焦头烂额。”
江宁与何世礼跟在身后,在二人的言语之中,好像两个废物一般,可这两个人却丝毫不在意,一个一脸的无所谓,一个却是破罐子破摔,没有任何的反驳。
南宫府的确繁华,雕梁画栋,十步一廊,百步一阁,一条活水顺着府墙环绕而过,前院一处假山立在院落正中央,古木参天而起,将大半个院子遮住,假山之上奇山怪石、奇珍花草比比皆是,过了前院,转了两道弯儿,方才到了后花园,花园底部一处六间阁楼,想比这花园,前院的山水便如同虚设了,江宁忽的想起了香格里拉,那里的植物园也不过如此,头顶是用青砖垒成的通风孔,已经是冬天,在这里竟然还能看到蝴蝶飞舞,但真是令人大开眼界。
不说蝴蝶,与活水连着的池子用木闸封住,里面近白条锦鲤欢快的畅游,荷花竟然还没有完全败下,鹦鹉站在枝头,孔雀闭着眼睛闲逛,当真如同到了南方一般,王若烟见到此景,却是大感震惊。
一会儿在廊边徘徊,看看脚下的鱼儿,一会儿驻足枝头,听鸟儿引吭,一会儿又站在石前,观赏新奇的草木。每到一处南宫婉都会如数家珍般的讲解一二,一上一下,二人的眼界高下立判。
“走吧,父亲应该就在前面。”南宫婉笑道。
四人转过回廊,却见高山流水之前摆着一个檀香古木做成的茶台,茶台之上摆着数十罐的茶叶,两边盆栽无数,身后鸟儿飞舞,两桶清泉放在台下,一瓢清水荡漾其中,书桌靠右,徽州四宝却是无一不少,大挥小豪也不吝啬,当真是“山清水秀”的世外桃源。
一男子负手而立,看着眼前的飞瀑花草,时而皱眉,时而舒缓,年纪不过五十出头,两鬓却皆是白发,眉宇之间露出一股傲气,眼如鹰隼,犀利而又稳重,男子猛地回头,越过了王若烟与南宫婉,眼神直勾勾的与江宁撞到了一起。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198章 拜访(二)
南宫敬,金陵人,五十四岁,十年前成为金陵商界的神话,并将这个神话一直延续到了神武八年,向着第十一个年头迈进,有人说他与朝廷左相有莫大关系,有人说是和天策将军府有瓜葛,商场之上难免出现政治,因为如今的金陵太守和上将军对他都礼让三分。
十年之前,他与金陵宋家对于秦淮水运之争,太守一度出面调停,可他的小儿子,也就是南宫婉不足两岁的弟弟,却死在了秦淮河里,盛怒之下,南宫敬亲自去了一趟洛阳,回来之后更是一种雷霆手段赢了宋家,宋家更是牵扯到了十年前的旧案,扣上了谋反的帽子,锒铛入狱,自此,南宫家一飞冲天,成为了真正的金陵第一,而这个第一,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二人眼神相撞,如同两颗炙热的火球一般,江宁能够感受到那种压迫,但他又岂是泛泛之辈?眼睛微微一眯,躲了过去,微微一笑,朝着南宫敬行礼道:“晚辈江宁,见过伯父。”
南宫敬旋即呵呵一笑:“原来是贤侄到了,快来快来……”
江宁与王若烟齐步上前,王若烟道:“若烟拜见伯父,来金陵数日,今日才来拜访,还望伯父见谅。”
“说这些话便是见外了,我与你父亲乃是患难之交,公庸之事我也有所耳闻,深感痛心,你二人能来,也说明公庸之重视,伯父高兴还来不及呢,何来责怪一说?”南宫敬呵呵一笑,缓缓抬手,示意二人不必拘礼。
“这位就是贤婿江宁江紫川吧,呵呵。”南宫敬对江宁笑道。
江宁拱手:“伯父身再金陵,竟也知道小婿之名,着实让人佩服得紧啊。”
“一日诗百篇,江南第一才子江紫川,如何能不知道?你别看我现在养养鱼,种种草,但是该知道的还是要知道的,呵呵,没办法,这么些年,早已经习惯了。”南宫敬呵呵笑道。
江宁道:“数十年如一日,这才令小婿折服,我若是有伯父这般恒心与毅力,早就金榜题名了。”说完哈哈大笑起来。
南宫敬也哈哈一笑:“走,去正厅,这里着实是有些脏乱了,婉儿,吩咐下去,中午要多些酒菜,我与贤侄和侄女好好畅饮一番……”
南宫婉却是一头雾水,自始至终,南宫敬都把江宁放在了王若烟之前,但是二人之间的关系他也是心知肚明的,正是因为王公庸此举,他才效仿,选了赘婿,保存家业,但他既然这般说了,南宫婉便遵照执行,与何世礼说了两句,便去安排了,而这些小事,吩咐下人去做就是了,如何还要她亲自安排?若只是好友,多年不见,也未必要如此吧。
南宫婉安排之后,便朝着大厅走去,还未到便见南宫耀文摇头晃脑的走过来,也要去大厅,便知道是父亲差人喊了他来,急忙上前一把拉住南宫耀文。
“怎么?来了何等的大人物?竟要我们都去作陪?”南宫耀文很明显还没有醒酒,一甩衣袖,皱眉不满道。
南宫婉急忙道:“哥哥切不可乱说,来的不是旁人,是父亲的好友之后,与你我平辈,杭州的王若烟和他的夫婿江宁,父亲特地安排我准备中午的饭菜,重视程度可见一斑。”
南宫耀文听了,哂笑道:“我当时哪一位大官,原来是王家表妹和那徒有虚名的赘婿,父亲也忒大惊小怪了,如此大的阵仗。”
“毕竟人家是来贺寿的,来了金陵数日,我们也未曾去慰问一二,先是我们失了礼数,现在人家登门拜访,自要隆重一些,若是换了金陵其他人,自然无妨,从杭州到金陵,行船还要十几日,父亲这样做自有他的道理,一会儿你也别乱说话,免得惹了父亲生气,断了你的口粮。”南宫婉嘱托道。
南宫耀文对前面的并不感冒,但南宫婉最后这一句却是说中了他的要害,若是断了口粮,十八乐坊的姑娘们可该怎么办?想想心中都痒痒,急忙道:“知道了知道了,此事我自有把握。”
二人一同进了厅内,南宫敬坐在主位,二人坐在对面,却把偏位留给了南宫耀文和南宫婉二人,一同落座的还有何世礼。
“江公子,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南宫耀文呵呵一笑,朝着江宁随意拱了拱手,还未等江宁还礼说话,又看向王若烟道:“这位就是若烟表妹了吧,杭州人杰地灵,竟能养出表妹一般的仙子来,江公子好福气啊,哈哈……”
王若烟细眉微微一簇,行了个福礼道:“大公子说笑了,小女子与婉儿姐姐想比,判若云泥,大公子谬赞了。”
前几日下雨,府上便已经分了精炭,生了火炉,厅内已经隐隐有些热了,王若烟与江宁去了绸子披风,穿着也算得体,一人身穿灰色长衫,一人身着白色藕花抹胸素裙,端庄典雅,而王若烟已经人事,身材比少女时期更加成熟诱人,南宫耀文见了,那股子酒劲儿猛地上来,却已经说错了话。
南宫婉闻言,心中暗叫不好,方才才叮嘱了他,刚一进门看到王若烟便不能自控,明显是就还未醒,急忙上前推了一把南宫耀文:“哥哥你说的哪里话,若妍妹妹可是杭州出了名的女子,此番前来,是为父亲祝寿的。”说完,又掐了南宫耀文一把。
南宫耀文正要说话,抬眼却看到了南宫敬的眼神,一股凉意瞬间传遍全身,即刻明白了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堆起笑脸:“那是那是,请坐请坐,久闻江公子大名,正好我这有些不懂的地方,寻遍金陵也无人能解惑,今儿江公子来了,自是要露两手,江公子可不要怪我啊,啊哈哈……”
江宁自是看出这家伙的酒还未醒,不得已到了这里陪客,心中正是不爽,以他的眼界和水平,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难题,无非是给他一个下马威罢了,给他个坡,让他高高兴兴的就行,初来乍到,自是不能锋芒太露。
“客气客气,大公子都不懂,想必我也够呛,金陵更有泰安书院诸位才子,还有院长关萧云,大公子定是拿我开玩笑,若是他们都不知道,我又如何能解答?”江宁拱手哈哈一笑,却把皮球踢给了泰安书院。
泰安书院与东林书院同为四大书院,而江宁又是东林书院齐云梦的助理,自然算得上是东林书院的人,请教他便是请教东林书院,泰安书院若是都答不上来,他却答上来了,传出去自是东林书院压了泰安书院一头,若是泰安书院本就有了答案,现在被南宫耀文摆了一道,故意答不上来,那在东林书院出尽了风头的江宁便是沽名钓誉之辈,泰安书院也就稳稳的压了东林书院一头,这题无论是说还是不说,都不稳妥,故而江宁直接说出来,把这阴谋变成阳谋。
南宫耀文一愣,正要说话,却听得南宫敬干咳一声道:“今日是侄女第一次来吃饭,你怎可如此无礼?今日只谈家常,不许言其他的。”
南宫耀文皱了皱眉,只得作罢。
“听闻前些日子若烟想在皇商上有所作为,虽没有成功,但却稳坐了杭州商界的第一把交易,其中缘由,不知妹妹方不方便?”南宫婉见情况不妙,急忙问道。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199章 拜访(三)
说起王若烟,南宫婉自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如何成为王家下一代的接班人,如何运筹帷幄将杨家踩在脚下,江宁的烂摊子她又是如何收拾的,只是其中细节无法得知,其他的却是清清楚楚。
南宫敬旋即笑道:“呵呵,这可是商业机密,如何能说,婉儿你这可是强人所难了。”
“金陵与杭州相距两百余里,婉儿自是向往的紧,这才失了分寸,妹妹见笑了,一会儿我自罚一杯……”南宫婉笑道。
这一家人一唱一和却是说起了相声,但王若烟也不是吃素的,从小在商场上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应对这些还是自如的,虽然感到有些吃力,但总算是没有失了分寸。
江宁也随着王若烟,说道诗词歌赋、人文历史,江宁说的是头头是道,娓娓道来,说道商场之上,便品茶看景,置身事外。
宴席之上,再无他人,酒过三巡,何世礼向江宁请教文学,江宁先是谦虚一番,继而说清道明,以理服人,又说道古今贤者,更是尊师重道,没有丝毫怠慢,几次挖坑,却被江宁正好避开,没有占到半分便宜。
南宫敬也问了江宁几个问题,江宁站在一个外人的角度应对自如,对答如流,席间南宫敬突然发问,令王若烟都有些意外,但江宁却不慌不乱,着实令南宫敬有些吃惊。
酒足饭饱,江宁与王若烟起身告辞,南宫婉将二人送上了马车,方才回府。
“父亲,杭州王家能够在杭州成为第一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由此观之杭,他们的眼界并非只是在杭州,此来金陵,怕是他们还有别的想法。”南宫婉眉头微皱道。
南宫敬微微点了点头,他在商场几十年,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什么大人物没有会过,酒过三巡,又有多少人能够把持得住呢,王若烟饮酒不多,久经商场,但也挡不住他的压迫感。
可是江宁不同,在他的面前表现的毫无压力,甚至可以说是游刃有余,他数次给与江宁极大的压迫感,但江宁却不以为然,二人目光撞到一起,换做其他晚辈,早已经是不知所措,不知为何,却无法给江宁任何压力。
“来到金陵不到七日,他便置办下了三处宅子,一处是三进的院子,一处是三层的酒楼,还有一处是一间三间的店面外加一个仓库,王若烟和她带来的两个掌柜这几日怕是把行情也摸得差不多了,这种速度,还真是常人所不能及的,更为可贵的是,这江宁来了七日,却从未去过秦淮河,你说怪不怪?”南宫敬不经意之间,将王若烟一行人的动向说的一清二楚,却是令南宫婉大为震惊,她这几日忙着年底的生意,却未把江宁一行放在心上。
直到此刻南宫敬说出了江宁的具体行踪,她才感觉到王若烟的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她的预料,而南宫敬心思的缜密程度,也让她自惭形秽,原本以为自己知道的够多了,现在看来还远远不够。
“的确是怪,像他这样的才子,如何会不去秦淮河?”南宫婉也觉得不可思议,即便是泰安书院的才子,诸如卢云天也不例外,皆是常客,风花雪月,才子佳人既能传扬美名,诗词歌赋在秦淮河十八乐坊传唱,对于才子的名气也是极大的提升,故而算得上是互利互惠的,江宁在杭州固然是才子,名声在外,但此地毕竟是金陵,十八乐坊虽不比洛阳的醉雨轩,但比起杭州的青楼楚馆不知道要强上多少。
南宫敬嘴角微微笑了笑:“如此,就有意思了,这小子不简单,可不要被他轻易的骗了。”
南宫婉眉头微蹙:“我会注意的,只是他在杭州的表现,足以证明了他在经商方便没有丝毫的才能,至于其他方便,不过是一个书生。”
“一个书生?”南宫敬摇了摇头:“应该不仅仅是一个书生这么简单,在杭州他与右相、驸马都有交集,一个书生,不可能得到右相和驸马两个人同时赏识,他应该还有过人之处,只是现在未曾显山露水罢了,切不可小看了。”
南宫婉点了点头,但却认为父亲有些紧张过度了,今日江宁表现得体,也是因为他是参加过芙蓉园诗会的缘故,与长平公主、右相这等大人物有过交集,自是能够应对自如。
南宫耀文躺在床上,嘴角轻轻上扬,脑袋里竟全是挥之不去的王若烟的身影,这种可人儿,放在江宁这里有些可惜了,正思量间,却见门口一人走了进来,不是旁人,正是泰安书院的何友光。
“何兄?”
何友光朝着南宫耀文拱了拱手:“耀文兄,昨日你东西落下了,特地与你送来。”
说着,何友光从袖中拿出一条腰带来,在眼前晃了晃,南宫耀文从床上一跃而起,一把将腰带抢了过来:“原来在这儿,我说怎么少了些东西。”
二人相视一笑,互相拍了拍肩膀。
“方才我进门,耀文兄竟没有看到我,莫非是在回想昨日好事,意犹未尽?”何友光谄媚一笑道。
南宫耀文却摆了摆手:“哎,此事别提了,昨日那些胭脂俗粉,哪里值得回味?”
何友光与南宫耀文乃是十年的好友,一个是金陵第一商家,手眼通天的南宫家大公子,一个是将军府上将军的小儿子,两人臭味相投,虽都有些才学,但都是酒色中人,南宫耀文肚子里就那么点墨水,除了女人,还能想些什么?
但方才饭桌上的态度他也是看的清清楚楚,父亲对王家还是很看重的,至少表现的要比对其他人好上不少,对于王若烟的评价也不低,能够与南宫婉平分秋色的女人,自然不是泛泛之辈。
何友光自然与他推心置腹,一起扛过枪之类,但此事他还是有分寸的,旋即笑道:“没什么,只是最近遇到了一个女子,颇是耐人寻味,跟了一段,竟跟丢了,他日再遇到,再与你说。”
转念又道:“你找我,不仅仅是要送还东西吧,这种小事,你差下人来就是了,劳烦你何大公子跑一趟?”
何友光呵呵一笑:“知我者,耀文也……”
旋即附耳对南宫耀文低语几句,南宫耀文原本颓丧的脸上瞬间泛起了红光:“当真?”
“千真万确,这可是她亲口说的。”何友光郑重其事道。
“若是此事能成,我南宫耀文当真是欠你一个大大的人情……”
“你我之间,还这般客气?”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0章 秦淮十八乐坊
秦淮河在大夏朝的名气,比金陵要大上许多,洛阳的醉雨轩之后便是金陵的秦淮河了,没有人怀疑过它的繁华程度,虽然见过的人不多,但到了金陵之后,都要去秦淮河逛一逛的。
秦淮河贯穿金陵,足有二十里长短,在中下游聚集着以百凤楼、胡桃里为首的最大的十八艘花船,每到日落西山,歌舞笙箫便从船上传来,绕梁三日而不绝,更有为了听曲儿的,去了别家的花船却在听这家的曲儿,故而称之为十八乐坊。
十八乐坊与其他不同,并不设花魁,而是十八家各行其是,推出了自己的头牌,避免了恶性竞争,形成了共赢的局面,但在金陵才子之中,却是有排名的,这第一家自然是非百凤楼的白依依莫属。
“姐姐,今日那南宫家的公子定然会来,若是他用强,姐姐就大声喊,我就在门外。”一个丫鬟打扮的少女一边为镜前的女子梳妆,一边道。
女子微微笑了笑,抬眼看了看窗外的夕阳和灯笼,已然又入夜了。
“我只是答应见他,其他的并未答应什么,这船上是百凤楼,又不是南宫府,他是南宫府的大公子,却也不能坏了百凤楼的规矩。”女子颔首轻言,却如同黄鹂般婉转,空灵至极,如同置身温柔乡一般。
“姐姐神通广大,姐姐没来之前,这百凤楼连十八乐坊的门都进不了,只是一年的功夫,百凤楼便是十八乐坊的头牌了,这可是都姐姐的功劳。”少女在女子头发上开始动作,用花瓣水浸染过的梳子在青丝之上游走,传出淡淡的清香。
女子眼神清澈:“我哪里有什么功劳,若不是姐妹们扶持,百凤楼还不是一样?若是有好人家,都把你们嫁出去的才好,待在这里有什么好的?”
少女却道:“姐姐不嫁,我们都不嫁,晓晓就要跟着姐姐。”
“臭丫头,到时候遇到喜欢的,便由不得你了。”女子白了晓晓一眼道。
晓晓开心的蹦了蹦,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姐姐,你说南宫家大公子是何等权贵,为何你却看不上呢?”
女子想了想:“权贵与喜欢是两码事,有的人喜欢你,是因为你年轻漂亮,等过几年生了孩子,人老珠黄,他就会去喜欢其他女子,因为他有权有势,可以任意的喜欢,而且南宫家并非一世都会如此,官场和商场之事,往往在一瞬间就会天翻地覆。”
“不懂。”晓晓还是摇了摇头:“就算是如此,那得到的也够自己一生的用度了,总比饿着肚子强吧。”
女子笑了笑,起身摸了摸晓晓的头,接过了梳子,晓晓不过十四岁,不懂这些很正常,有这个想法也很正常,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人一样,走出这个圈子,重新来过,过上了令人羡慕的生活。
有自己的店,听说生意还挺好,城中开了两家,日进斗金都不为过,又有了自己的意中人,还是一位大才子,虽说是个赘婿,心照不宣,但心中有个念想总是好的,寻常夫妻不也是这般每日相见而已?
晓晓掌了灯,点了香,便关了门,在门外等着女子更衣,天擦黑,五层的花船上,他们就在第五层,而这第五层也只供她主仆二人使用。
百凤楼花船很大,第一层到第四层足有五十多个房间,姑娘们也有二十人,虽然在十八乐坊之间并不算很大,但因为白依依的存在,让它变得格外的特殊。
南宫耀文与何友光早已经等候在了秦淮河畔,等着船上挂起灯笼。
说十八乐坊是船,其实也不尽然,大船固然沉重,但是在秦淮河中还是免不了颠簸,百凤楼便想了个点子,将整个大船用十根百斤重的船锚定在了河岸上,涨潮的时候,船便随着上涨,落潮的时候便随着河水下降,既增加了稳定性,又没有占地,可谓是一举两得。
每到这些青楼楚馆开始营业,便在船头挂上两个大红灯笼,客人见了便知道今日哪家营业哪家休息了。
天刚擦黑,这二人便到了百凤楼前面的长堤之上,长堤之上虽然是冬日,但也已经是游人如织了,大都是三五成群的才子,有的还提了酒。
谁家的灯笼挂上了,自有人上前品鉴一番,这家的姑娘如何水灵,那家的曲儿如何动人,品头论足之余,却又不知道心飞到了谁的温柔乡。
“亮了亮了,是白依依的灯,白依依的灯……”
人群之中不少才子皆是朝着百凤楼望去,百凤楼的五层之上,果然亮起了一盏大红灯笼。
南宫耀文缓缓起身,整了整毛披风,咳了两声,挑眉看了身边的何友光一眼:“走……”
“白依依啊,一个月也就见两三个人,哎,若是能得见,即便是倾家荡产也值得……”
“做梦吧,那可是名角儿,花魁,这可是秦淮河。”
“看看看,去的是谁?”
“那是,南宫家的大公子……”
“还有将军府的公子……”
“难怪难怪了,哎……”
众人兴奋之余,却也嗟叹失望,到底还是没有摆脱权贵的魔爪,不过想到白依依是风尘女子,这般选择也无可厚非。
二人在众才子羡慕的目光之中,登上了百凤楼,刚一上船,却见一位身姿婀娜的妇人走上前来,一把拉住了南宫耀文的手道:“大公子怎的现在才来?依依怕是已经等不及了。”
南宫耀文哈哈一笑:“此话当真?”
那妇人急忙又道:“这还有假?承蒙二位公子厚爱,依依定是感恩戴德,这是几辈子修来的福分,别人求还求不得呢。”
何友光却道:“谁不知道百凤楼的花魁是卖艺不卖身的?若是谁敢动粗,便是坏了规矩,这可是要吃官司的。”
那妇人嘴一撇,笑道:“呦,这话旁人说说也就算了,何大公子说吃官司?哪个敢让和大公子吃官司?”
三人说着,已然进入到了船舱内部,朝着五楼而去,却见那夫人扭动腰肢,船上女子皆是朝着南宫耀文二人投来羡慕的目光。
南宫耀文和何友光很享受这种目光,这一船的女子只要他想要,没有一个会拒绝他的任何请求,就算眼前这位半老徐娘也是一样,但是只有一个人吊足了他的胃口,白依依,这个让他魂牵梦绕的女人,他足足用了三个月的时间,才让她答应见自己一面。
十八般武艺都已经用尽,就算这女子是铁石心肠,也挡不住这般攻势,情场之上他已经是老手,但是对上白依依,却依旧显得稚嫩,汉白玉、黄金首饰、玛瑙翡翠,三个月已经花了十万两,才换来今日一次会面。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1章 意外的收获
白依依端坐在古筝之前,秀手轻抚,声声丝竹之声入耳,袅袅余音绕梁,从百凤楼中传出一阵悦耳的歌声,由轻转重,声音从百凤楼传到了船外,飘荡在千年的秦淮之上,嘈杂嬉笑之声在这一刻变得尤为刺耳,不少人已然是驻足聆听,唱的正是“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这却是江宁去年中秋所做的《春江花月夜》,在江南文坛引起了巨大的轰动,白依依谱了曲,今日却是第一次在船上这般唱出来,声音空灵,让人心头为之一震,宛若仙乐飘飘。
南宫耀文驻足在门前,细细品味了这一首曲,回味良久,方才清了清嗓子,轻轻扣了三下门。
晓晓开了门,一股暖流顺着门跑了出来,南宫耀文轻声走了进去,何友光被留在了门外,踮起脚透过门口朝着里面望了望,却见灯火阑珊之处,火炉之旁,白依依身着白裙,皓腕轻抬,静静的看着窗外的秦淮河,明眸皓齿,当真是绝世之姿。
“好了好了,别看了,姐姐正想心事呢。”晓晓说着,反手关上了门,将何友光拦在了外面。
白依依听到关门的声音,才反应过来,看向门口,南宫耀文身穿貂皮披风已经站在了门内,面带微笑的看着她,丝毫没有遮掩内心的狂热。
“世人皆说白姑娘如月宫嫦娥,今日一见,虽不知那嫦娥有多美,但比起白姑娘却是要落了下风的。”南宫耀文笑着走上前去。
白依依起身上前,走到了厅中的圆桌边,朝着南宫耀文微微一福,缓缓抬起头来,含情脉脉的看着南宫耀文,嘴唇微启,还未言语,便让南宫耀文不能自己,心似都要化了一般,急忙上前搀扶。
白依依也不推阻,任由南宫耀文扶着她坐了下来:“多谢公子了。”
“不谢不谢,方才白姑娘唱的,可是《春江花月夜》?”南宫耀文道。
白依依微微笑道:“公子也知道这《春江花月夜》?”
南宫耀文清了清嗓子,脱掉了身上的披风:“那是自然,不瞒白姑娘,这首诗的作者今天上午就在我府上做客,席间还与我畅谈诗文,正是杭州才子,江宁江紫川。”
白依依眼中闪过一丝差异,在这红烛之下并为看清,旋即挪了挪身子道:“江宁江紫川?在公子府上?”
南宫耀文极为认真的点了点头:“不错,不过现在不在,过了年便是家父的六十大寿,他是转成来贺寿的,已经来了几日,暂时在金陵住下了,若是不假,便是他写的这首诗词。”
“当真已经到了……”白依依口中喃喃道,那个在信中所言温文尔雅的才子,足智多谋的江宁,现在就在金陵城中。
她很想见一见江宁,这个令柳思思为之痴迷的男人,即便他是个赘婿。柳思思的眼界她是知道的,洛阳城中多少才子她都不多看一眼,多少贵人都只是萍水之交,而这个江宁,却是最特殊的一个。
诸如她们这等风尘女子,最好的归宿便是嫁给豪绅为妾,那些书中所言的归隐山林、快意恩仇却是不切实际的书生意气罢了,回归现实,终究还是要承认身份地位的差距。
三六九等自古便是如此,士农工商更甚,考取功名,衣锦还乡是每一个读书人梦寐以求之事,只要在仕途上有所成就,能够看上她们这些红尘女子,按照他们的说法,是这些人三生有幸,像眼前这位南宫家的大公子,对她趋之若鹜也无非是看上了她的美貌,再等个三五年,便不会稀罕了,这一点白依依知道的清楚,但也无可奈何,她也想跳出去,但牵挂却不允许,她的妹妹远在成都,继承了父亲的衣钵,她从心里是极其高兴的,父亲总算是后继有人了。
想到妹妹,她总是开心的,这是她唯一的寄托,也是唯一的希望。
“什么?白姑娘方才说什么?”南宫耀文问道。
白依依回过神来,微笑道:“没什么,我是问,公子是听曲儿还是看舞?”
南宫耀文眼睛一亮,旋即拍手道:“听闻白姑娘舞风乃是一绝,不知在下能否一睹风采……”
白依依起身,微微一福道:“只要公子愿意,小女子自当遵命。”
说完,转身朝着珠帘之后而去,南宫耀文一伸手,白依依身上的外衣直接被拉掉在了地上,温骨香肩露在眼前,白依依回眸一笑更是风情万种,南宫耀文拿着带着体香,仍有温存的外衣,看的如此如醉……
这一舞,却是有仙女之姿,饶是南宫耀文阅女无数,终究还是拜倒在了白依依的石榴裙下。
夜过三更,十八乐坊之上的笙箫之声却是达到了顶峰,红尘之中滚滚而过,又有几人不沾身?
白依依香汗淋淋,抹胸紧紧的贴在胸口之处,随着急促的呼吸上下起伏,面色红润,一双媚眼如同勾魂儿的手一般,玉腿隐约之间,更是令人求而不得,南宫耀文浑身如同万蚁钻心,口干舌燥,不住的喝酒,越是喝酒,心中越是南饥渴难耐。
可偏偏白依依如同仙女一般不可亵渎,又有只卖艺不卖身的名声,他即便是平日里再蛮横,见到了白依依也是不敢用强,不仅仅是因为白依依的名声,还有她的关系,醉雨轩的头牌认识到可并不是三教九流之辈,而是真正的皇亲国戚和名门望族,说不定还会与八国柱有联系,他固然在金陵是说一不二的大公子,可是出了金陵,他也知道自己是几斤几两的。
但今日能够见到白依依如此绝美的舞姿,即便是千金也是值得的。
何友光自不会在门口等候,与晓晓说了两句话之后便匆匆下楼去了,这百凤楼也是十八乐坊排在第一的存在,如何会少得了才貌双全的女子?
晓晓趴在五楼的栏杆之上,时刻听着屋里的动静,已经临近年关,此时的金陵已然有了年味,从这里可以看到秦淮河数里的风景,若她没有遇到白依依,或许现在也不是这样的生活,或者仍没有现在过的好,算一算,手中也有好几百两了,再过几年,也能存个上千两,到时候若是能遇到个才子,便是最好。
可又想想,是个才子,高低如何能看得上她呢?一个身份卑贱的女婢,还是在十八乐坊,她的父母,又在哪里呢?所以她要好好地看着姐姐,无论如何不能让她出事,只有姐姐在,她才能在,白依依已经算得上是她唯一的亲人了吧,虽然不知道白依依怎么想的,但至少她是这么想的,摸了摸手臂上的伤疤,却是叹了口气,这里,也就白依依对她最好……
想着想着,竟趴在栏杆上睡着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2章 南宫府的底细
江宁到了大夏朝才知道过了腊八就是年这句话真的是自古就有的,从南宫府出来后,二人算是完成了最大的“任务”,在街上转了一圈儿,已经开始有些年味了。
可就在江宁走到了家门口的胡同前,却在目之所及处,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虽然有些吃惊,但想起她所说的话,倒也不觉得奇怪了,只是现在出现,莫非是出了什么事?
一夜无话,江宁便知这事情也并非什么要紧之事,否则现在她也应该来了。
早晨天刚亮,王若烟便带着两个掌柜和丁甲出门了,房子已经买下了,月牙和杏儿盯着装修的事宜,却是一个负责店铺,一个负责酒楼。
而在路上,江宁便将长平公主的嘱托与王若烟说了,期初王若烟还不信,这种事情找到金陵的官府不是更加方便?但江宁解释一番后,又觉得江宁的话却有几分道理,诸如官府出面自是不便,还要承情,这个情什么时候还,用什么还都是极为麻烦的,故而让他这个毫不相干的人出面最为合适不过,又因为齐院长与长平公主交好,所以此事才落到了他的身上,江宁自也不好推脱,毕竟王家因为长平公主之事,现在已经成为了太守府和上将军府眼中的红人,做些力所能及之事,也是应该的。
“今晚的诗会,听说南宫府坐东,特意邀请了你我二人,可得好好准备一番,别丢了姐夫的脸……”
“金陵才子众多,这几日见闻也不少,相比之下,我们杭州那些个才子,也不过尔尔……”
“谁说不是,自是多读书,但也要走出来好好看一看,才知道这天地广阔,人外有人。”
江宁站在门前,正准备跑步,却听到了从十八乐坊回来的兄弟二人此番谈论,王子涵正要开口说话,抬眼见到了江宁,即刻站在原地一动不动,面露愧色,一把拉住了王子墨。
王子墨惊诧之间也看到了江宁,虽不如王子墨般惭愧,但也好不到哪去,看江宁要出门的样子,马上躲到了一边:“姐……姐夫……”
“刚回来?”
“刚……刚回来……”
“恩,听闻秦淮河十八乐坊着实不错,如何?”
“还……还行吧……”
“还行?看来你二人品味有些高啊……”
“姐夫姐夫……错了错了……”王子墨急忙上前拉着江宁的胳膊:“此事万万不可告诉表姐,若是她知道了,定要打断我们的腿的……”
“不至于吧,才子风流才子风流,不风流能叫才子吗?”江宁皱了皱眉:“更何况,你们表姐也没有你们说的这般……暴力吧……”
“不暴力……就是,就是比暴力更……可怕……”王子涵也上前,为难道。
江宁微微一笑,已然是知道了二人所指,整个王家的开支用度都在王若烟手中,这儿人也不例外,风流定然是要资本的,而他们的资本便是王若烟的钱包了。
“今日的诗会啊,你们自己看吧,自己的水平自己知道,你们代表的可是杭州文坛啊……”江宁没有答应也没有回绝,只是冷不丁的冒出来这么一句话,把二人晾在了原地。
王子涵与王子墨对视一眼,却是欲哭无泪,今晚可是有好几位头牌都要去的,如此盛会却失之交臂,着实可惜,可又无可奈何……
江宁顺着大路跑步,这几日算是将整个金陵转了一遍,这金陵城不愧为兵家必争之地,除了一条秦淮河水路直通运河外,更有八个城门,其中四个主城门设有城门楼、翁城、箭楼、闸楼、吊桥和羊马墙,剩余四个偏门也有箭楼和瓮城,若是部署得当,可以说是铁桶一般,而自从摩尼教冲城之后,现在天策军五万驻守镇江府,这金陵便有五千守军,更有六千府兵备用,常备军力也算的上是不少了。
“公子……”女子走到了胡同口,轻声喊道。
江宁转身,随着女子进了一家名为“茶社”的茶楼之中,上了楼,坐在了最为靠窗的角落,清晨的金陵还在睡梦之中,整个二层只有这二人泡了一壶茶。
“你什么时候到的?”江宁看了一眼热气腾腾的红茶问道。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靖安司的负责人,第二千寻,此刻的第二千寻一身男子打扮,却也能够看出样貌俊美,答道:“属下已来了半个月,主要是调查了一下南宫府,对于摩尼教的事情,也已经知会太守府和上将军府了,但是收效甚微,天策军方面更是不以为然,因为五个月前,摩尼教冲城之事,被天策军荡平,在他们看来,皆是些乌合之众。”
江宁微微皱了皱眉:“这也正常,我们做了我们该做的就行,至于南宫家,怎么,除了做生意,还有别的身份?”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公子英明……”
第二千寻正要继续说,却被江宁打断:“以后不要说这种话,你我年纪相仿,叫我一声宁哥即可,什么英明不英明,我又不是诸葛孔明,也不是什么智多星,你这么说,却是生分了。”
第二千寻为之一愣,旋即笑了笑:“宁哥……说的对,倒是我多心了……”
旋即舒了口气继续道:“这南宫家,与左相有关。十年前,南宫家并非是金陵第一,生意也没有这般大,但是富甲一方还是说得上的,当时有个竞争对手,宋家,当时两家争夺镇江府到宁山府之间的水运,也就是秦淮河这一段,乃是一块肥差,但是南宫敬的小儿子,也就是南宫婉和南宫耀文的弟弟,在一岁七个月的时候死在了秦淮河里,虽然说最后调查的结果并非是宋家所为,但南宫家却不认可最后的结果,带了家产去了京城,靠着现在的京兆府尹高大人攀上了左相,给宋家扣上了与山匪勾结,密谋造反的铁帽子,满门抄斩,据说跑了一个十岁的孩子,但后来却不了了之了。”
“从此这南宫家便成为了整个金陵第一,当年付出的钱财也早就收了回来,还攀上了左相的高枝,这些年在金陵和镇江,不少生意都是替左相和京兆府打理的,所以就算是太守和上将军见了他,也要给三分薄面,现在天策军守将何胜铭,乃是十年前与突厥战斗的将军,但接管镇江府防备的第一天,便与南宫家搭上了关系,虽然天策将军府在朝堂之上与左相很多意见相左,但不妨碍下面的人走的近,这也是南宫敬的厉害之处,宁哥还是多多提防一些的好。”
江宁听完,心中却是有些吃惊,按照这个进度,十年的时间,南宫敬所能做的,不仅仅是这么多,他现在收敛锋芒,却把南宫婉推出来,到底是为了什么?难道真的是因为南宫婉能力突出?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2章 火锅?
江宁从茶楼走出来,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惆怅,南宫敬的事情,并不是最主要的,甚至是他所了解到的最小的信息。
大元朝与突厥王庭已经谈崩了,现在两朝厉兵秣马,随时准备开战,但是开战的地点,却不约而同的选在了陇西之地,过了陇西就是陕西,南下便是河北之地,然后是河南之地……
这是阳谋还是阴谋?他现在也不知道,两家开战,究竟谁能获胜,他也不知道,但是历史上,大元的女真族,是胜了突厥王庭的突厥族的,后面的事情更为可怕,若是如此,他宁愿是突厥王庭获胜。
可无论是朝堂之上,还是市井街头,都在传言大夏朝坐收渔翁之利,他都能知道的信息,两朝的探子定也是早就知道了,两家真的会让大夏朝坐收渔利,将河西走廊收回来?可收回来之后呢?
战场上的事情本就是瞬息万变,除非有绝对的碾压的实力,否则都会出现变故,巨鹿之战、淝水之战、官渡之战,这些战例实实在在的存在,黑水之盟不也是如此?
天策军很有可能会调防陇西,加强边疆防卫,两朝狼子野心,不能不防,这一点朝廷自然要考虑周全的,而这个信息也让江宁真正的开始担心起来。
根据第二千寻的情报,摩尼教的活动极为频繁,镇江府的摩尼教众已经达到了一万人之多,虽然都分布在六州,这种是最典型的化整为零的方法,在后世应用广泛,杭州、金陵等地都是重地,方腊到底会不会起事,声势会有多大,大元朝和突厥会不会调转头来攻打大夏朝?这些都是未可知的,正如江宁现在已经把火器和几何数学带到了这个时代是一样的,或许会有另外一个平行空间,沿着正常的唐宋元明清传承下去,但这个空间的时代却不是,从五代十国便出现了问题,建朝的不是大宋,而是大夏。
在这万万人之中,江宁只是一个人,一个微不足道的人而已,想要开民智?想要兴民主?想要立科学?显然这些都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近代史经过百年数代人的奔走才实现的东西,他又如何能够以一己之力改变呢?
“至少这个年,是太平一些的吧……”江宁自言道。
江宁并没有回家,而是到了房子之后的另一所院子,这院子不大,却极为干净,江宁从袖中拿出一把钥匙,正是第二千寻给他的那一把,打开院门,反手关了,他买下的居所与此地只有一墙之隔,进了房子,只有客厅和卧室两间,客厅之内陈列着江宁所需的各类物品:一桶黑火药、棉线、主导管、棉纱布等等。
在这里,江宁要将他所知道的全部用上,制造出一种足以保证他们安全的东西。而这一桶的黑火药,也足够他的两把火铳更有保证一些。
随着年关将近,江宁也与王若烟一同置办了些年货,而金陵的鸭子却是一绝,每日除了盯着两间房子安置装修的事情,月牙与杏儿便行走在金陵的大街小巷,遇到了稀奇古怪的都要买上一些,说是回去带给这个,送给那个,王若烟也不阻拦,毕竟二人是第一次到金陵。
“今天已经是二十三了,我们来金陵也已经半个多月了,去年这时候,我们还在走亲戚吧……”王若烟挽着江宁的胳膊,走在大街上。
江宁手中拎着两个打包好的东西笑道:“是啊,一晃又是一年,时间过的倒是有些快了。”
王若烟侧头问道:“若是不来金陵还好,这里一个人都不认识,过年也只能待在家里,倒是闷得很了,相公怪不怪我?”
江宁微微一愣,旋即在王若烟头上轻轻拍了一下:“怪你干什么?反正我在杭州和金陵倒是无所谓,都是一个人都不认识,在金陵反倒好些了,少了许多烦心事,要不然那些诗会啊、宴席啊,之前不去是因为都是些才子之类,去的也都是青楼楚馆,我本就对这些东西不感兴趣,如今与太守府、齐院长、将军府都有联系,他们叫,我总不能不去,毕竟是有官职的。”
“现在倒是清净,没有人认识我们。”江宁说着,忽的看到了一家店中正在收拾物品,一袋子红辣椒映入眼帘。
“等等……”江宁拉着王若烟便朝着那家店而去。
“相公,你这是要买什么?”王若烟被江宁拉着跑到了店前,却是一家卖杂货的店铺,门头不大,但却一应俱全。
江宁扭头一笑:“今儿给你露一手……”
在王若烟诧异的目光中,江宁在杂货店买了各式各样的香料,又买了半袋芝麻,拉着王若烟去市场买了些肉菜,急急忙忙的到了家里。
“小姐,你说姑爷在忙什么呢?”月牙看着江宁忙碌的身影问道。
王若烟看着江宁一会儿洗菜,一会儿切肉,一会儿又是切蒜,忙的不亦乐乎,一整个下午众人都在看着江宁,不知道他要干什么。
“月牙,把这些炭砸碎……”
“杏儿,去买一个铜锅,薄一点的……”
“丁甲,你也别闲着,把肉洗了,摆好……”
“子墨,你去买些水果……”
天黑的很快,等到一切就绪,江宁把火在客厅了生了起来,原本好好的圆桌被江宁从中间挖了一个圆孔,炉子架高放在下面,铺上了炭,将通过放在上面,添了水,葱姜花椒和辣椒爆炒之后放入锅中,再放了一块儿牛油,盐等,将所有的菜品装盘放在周围,打开了大厅的门帘,凉风进来,满屋飘香。
夜幕降临,江宁终于是停住了忙碌,众人好奇的坐了一桌,等待着江宁介绍这最新奇的品种。
“这就是此次金陵我们要开的店的主要菜品……火锅……”江宁起身介绍道。
“火锅起源很早,但是我这一两年却没有吃过,甚至都未曾见过,看大家的表情,应该也和我差不多,这种涮锅既方便又美味,比起炒菜来简直欲罢不能,我相信,没有人能够抵挡得住这种诱惑……”
丁甲看着翻滚的红汤,闻着辣鼻的味道,皱眉道:“东家,这……能好吃吗?”
江宁微微一笑:“好不好吃,试试不就知道了?”
江宁说完,拿起他自己磨的芝麻酱,配上了大蒜放到了自己的碗中,用筷子夹起几片薄牛肉,在滚烫的锅中涮了七八次,放入碗中,蘸酱放入口中,一种无以言表的表情在江宁面容之上浮现。
王若烟见状,也学者江宁的样子开始动作……
“姑爷,真……真是太好吃了……”
“姐夫,你真是当代厨神啊,这味道,这味道……比琼浆甘露还要美味……”
“东家,我收回我刚才说的话……”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3章 卢云天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每隔三五天,便会出现吃火锅的提议,每次都有新的品种,诸如鱼锅、牛肉锅、排骨锅等等,众人好像发现了新大陆一般,沉浸其中。
也只有王若烟在和江宁经过一夜长谈之后,下定决心要将这火锅在她的手中发扬光大,两个掌柜忙着丝绸的相关事宜,她与杏儿和月牙开始记录配比,哪种口味的最好,什么比例更为合适,还有江宁的套餐制、会员制等等,都需要一步一步的计算,至于推广一事,便全权交给江宁了,江宁只得苦笑着答应下来。
那茶社便是靖安司在金陵的据点,茶社的老板已经成为了靖安司的线人,信息汇总之后,茶社老板会给江宁送来,至于江宁却完全没有要插手靖安司工作的意思。
临近年关,家家户户都挂起了红灯笼,金陵却在大年二十八这一日下起了大雪,大雪下了一天一夜,逐渐转小了些,对于农民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风调雨顺的金陵,明年又是一个好收成之年,这样的年份不多见,不少人冒着雪走上大街,秦淮河边更是才子扎堆,趁着大雪,看着美景,吟诗作对,引得不少少女犯了花痴。
其中最厉害的,当属金陵八大才子了。
这八个人以泰安书院的卢云天为代表,分别是泰安书院孙兆旭、江波奇、柳生,金陵才子唐谦、于功明、陆少卿和宋子辉。这八人如陆少卿、于功明乃是进士,书院之中几人过了年便要准备秋闱,平日里秦淮河十八乐坊传唱的便是他们填的诗词,八个人经常在一起切磋文学,并成为金陵八大才子,期间书院院长,大儒关萧云也参加过他们之间的聚会,对各人皆有评语,总体而言还是很看重几人的才学的,八人也因此名声大震。
南宫耀文在二十七这一日举行了宴会,在南宫府他自己的别苑之中邀请了八大才子把酒言欢,更是请来了几位名伶在厅中伴舞,窗门大开,窗外鹅毛大雪,屋内才子会客,别有一番风味。
却听说江宁到了金陵,心中皆是不平,要在年后与江宁切磋一二,看到底是谁的才学无双,因为临近年关,江宁又有东林书院的背景,过了年此事要从长计议,席间南宫耀文更是提到了王若烟和白依依,言语之间皆是爱慕之色。
酒席散后,众人自是不甘寂寞,朝着十八乐坊而去。
“子由兄,那江宁当真有传的这般厉害?我看不然。”孙兆旭摇了摇头道。
雪花落到了卢云天的肩膀之上,卢云天扫了一眼秦淮河的美景道:“是真是假,到时候一试便知,传言他一日诗百篇,甚至得到了长平公主的赏识,如此大才之人,如何会想着入赘一个小小的商家?当真那王若烟耀文兄所言,如同仙女一般?”
“呵呵,耀文兄阅女无数,自是不会有假,你我也曾见过白依依,能够与白依依相提并论的,足见其美貌,若那江宁真是个沽名钓誉的酒囊饭袋,可就是真的可惜了。”唐谦笑呵呵道,他本就有些胖,现在口中吐出着白气,色眯眯的看着秦淮河上的花船,着实是有些可爱。
卢云天自负金陵第一才子,即便是两位进士陆少卿、于功明的才学,也都承认在其之下,若是江宁都能取到如此貌美的妻子,他如何不能?那南宫家的小姐,凭什么便宜了何世礼这等废物?
卢云天想着,心中自是不平,心中一横,却是直接带着几人朝着十八乐坊而去。
上次秋闱若不是他年纪不够,现在怕在已经身在洛阳了……
“在下卢子由,请见白姑娘……”卢云天登上了百凤楼,径直走到了五楼白依依的门前。
卢云天乃是名冠金陵的大才子,平日里这些姑娘相见都见不到的,今儿借着酒力,径直来到了这里,也是气氛那南宫耀文除了有钱之外,一无是处,乃是一个是实实在在的酒囊饭袋,却能够与白依依待在一起整整一晚,虽然只是谈论诗词,欣赏歌舞,但他却不曾有过。
论钱财,他卢云天也不差钱,家中本就是书香门第,父亲年轻时候也是正五品的大夫,现在虽然赋闲在家,但字画也是一绝,随随便便拿出一两幅,也是价值千两,论才学,岂是这些凡夫俗子能够想比的?
百凤楼的妈妈闻言卢云天来了,即刻上楼去了,八人从南宫耀文家出来已经是接近傍晚,如今走了一路,闲谈过来,再到楼上,天已经擦黑,只是下着雪,倒是看的真切。
四楼剩余几人却知道卢云天今日是动了火气的,也不上去,就在四楼被姑娘们围着,左搂右抱的说起话来。
“呦,这不是卢大公子嘛,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女儿们,把几位公子伺候好了,今儿八大才子齐聚百凤楼,明日定是一桩佳话,伺候好了,过年妈妈有大赏……”妇人朝着楼下吆喝了一声,众人皆是应承,楼梯上却是扫了不远处的船舫一眼,却见也有一个妇人,与她打扮一般无二,双手掐腰,冷冷的啐了一口。
妇人也不着急,边走边笑道:“我当是谁呢,原来有些人吃不着葡萄,还嫌葡萄酸呢。”
卢云天见那妇人上来阴阳怪气,皱了皱眉道:“杨妈妈,这是……”
那妇人旋即拉住卢云天的手道:“嘿嘿,不是说你,不是说你,卢公子今日来,可是要找白依依?”
卢云天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立在五楼船尾,看着远方道:“正是,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要请教白小姐。”
杨妈妈眼珠一转,面容不改笑道:“那可真是不巧了,卢公子有什么大事儿?今儿可是二十九了,明儿就是三十儿,就连我们都歇了,有什么事儿,与杨妈妈说说可好?我这儿还有几个女儿,刚刚准备接客,这头一回,就留给你卢公子如何?”
卢云天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旋即又义正言辞道:“杨妈妈哪里话,我今日是来找白小姐的,她在与不在,杨妈妈直说就是,其他的庸脂俗粉,我卢云天见的多了,也看不上眼。”
杨妈妈能够将百凤楼经营到今日,岂能被卢云天这义正言辞的表情骗了?多少正人君子来到这里刚开始也是唯唯诺诺,什么君臣大义、经史子集的说了一大堆,关了门之后,又有哪一个放不开的?甚至还有的有特殊癖好,这种人,脱了衣服都是一个样,她听得多了,也见的多了,倒不如那些个富家子弟来的痛快,可这姑娘啊,偏偏喜欢这样装起来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才子,越是如此,越是投怀送抱的紧。
“既如此,卢公子便到楼下等一会儿,我叫姑娘们唱歌个曲儿给卢公子解解闷……”
“可是《春江花月夜》?”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4章 真不认识!!
白依依走到了胡同口,晓晓轻轻的把貂皮披风上的积雪拍了下来,天已经擦黑,临近年关的大街忽然就冷清了下来,柴门犬吠之声回荡在胡同里,身边传来了马车压在雪上吱丫丫的响声。
白依依穿的很得体,专门梳了头发,化了妆,手中抱着小火炉,散着热气,脚下厚厚的棉靴与雪地融为一体,眉如远山,眼若秋水,未曾开口便让人心生爱怜,若是柳思思是刚毅,那这白依依便是弱水。
“小姐,应该就是这里了,要不要我先去看看……”晓晓问道。
她着实不知道为何白依依今日一定要来这里,但小姐的决定也不是她能改变的,她只能陪伴。
“走吧,我们一起去。”白依依终于是迈开了步子,将脚从雪地里拔出来,身上的雪也随之抖落。
到了门前,却听得里面喧闹阵阵,不时的发出银铃般的笑声,白依依走上台阶,正要敲门,可手却在门环之上停了下来,冰冷的铁环将寒意瞬间传遍了身体。
“我们还是走吧……”白依依犹豫片刻,终于将那冻得有些发红的手缩了回去。
“小姐……”晓晓却是急了眼,上前四六不分直接拍门道:“有人吗?有人吗?”
院中的笑声哑然而止,白依依急忙拉着晓晓往后撤,皱眉轻声道:“你干什么?”
晓晓却嘟了嘟嘴:“平日里都是听姐姐的,就算是姐姐让我死,我也不会皱一下眉头,可是今儿不行,我不知道姐姐为何要来,但是肯定很重要,要不然也不会犹豫了这么久,我也不知道里面是谁,但对姐姐来说一定很重要,肯定是有什么要亲自确认的,要不然也不会是现在,今天我就鲁莽一次,回去之后姐姐打我也好,骂我也罢,我都认了,姐姐何必受这委屈?”
“有人吗?有人吗?”晓晓又拍了两下,身后的白依依面上却是泛起了红晕,她不知道这样突然来访到底对不对,可既然已经敲了门,那就走一步算一步吧。
“谁呀?”伴随着一个少女的声音在院中响起,紧接着传来的是脚踩在雪地上枝丫枝丫的声音,到了门前,打开了门栓,从门缝中露出一个古怪精灵的脑袋来。
“你们找谁?”月牙探出脑袋,看着眼前这个与她差不多年纪的少女,还有身后的女子,可当目光看到那穿着披风的女子的时候,却是呆在了原地。
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人儿……
“请问这里是不是江宁江紫川的住处?”晓晓却是上前一步,推开了大门来。
月牙还未回过神来,却听得房内有人道:“月牙,是谁来了?”
月牙这才回过神来,朝后退了一步,扭头喊道:“小姐,找姑爷的……”
“江宁……奥,姑爷在家,两位是……”月牙虽然吃惊,但多少还知道不能放生人进来,并未让开路来问道:“二位是……”
“奥,这是我家小姐,白依依……”晓晓让开了路,白依依拾阶而上,走到了屋檐之下。
“小女白依依,请问江宁在不在?”白依依声音很轻,极力的压制自己的紧张,这种紧张是不应该出现的,至少在她看来,是不应该的。
曾几何时在达官贵人之中如鱼得水,在王亲贵胄之间游刃有余,都不曾有过这般紧张,洛阳才子何止千人,慕名而来更是不计其数,又有何人能够让她有一丝丝的紧张?
“白……白依依……”月牙终于重复了一句,看白依依咬了咬红唇,轻轻的点了点头,后退了两步,急忙朝着屋中跑去:“小姐,小姐,白……白依依……”
原本在厅中吃饭的杏儿噔的一声站起身来,椅子直接倒在了地上:“白依依……金陵第一美女……白依依……百凤楼的头牌,金陵的花魁……白依依……”
杏儿说的吞吞吐吐,但是其中蕴含的信息量确实巨大的。
白依依的名头,王若烟在这里大半个月,也是有所耳闻的,为何会持续现在这里,为何要找江宁?在这一刻,王若烟看向了江宁,青楼楚馆可以,甚至是狎妓,也可以,这是干什么?上位逼宫?她虽与江宁之间没有赘婿这般的约束,但也不想江宁在外面沾花惹草,若是偶尔她也能够包容,毕竟江宁的才气在那里,又不是人人都是柳下惠,能够坐怀不乱,你不招惹,可是别人投怀送抱呢?
曾几何时,她曾想过,发现了江宁的这些事情会有什么反应,会做如何打算,包容或者是视而不见都可以,可是当事情真的发生了,现在的她却又是另外一种心情。
江宁见王若烟眼神不对,火锅咕嘟嘟的滚开了,还未开吃,却有人找他?白依依?
江宁放下筷子,皱眉问道:“白……白什么?她是谁?”
王若烟叹口气道:“她是谁?杏儿不是说了,金陵第一美人,十八乐坊的花魁,相公什么时候认识的?”
江宁心中大叫不好,这可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种小三逼宫的狗血事情他没少见,之前身边的老总比比皆是,还有小四小五联合起来逼小三的,不过他们还好,至少事情是发生了,但是他却是实实在在的冤枉啊,因为他连白依依是谁都不知道。
“哎,白什么来着?”江宁到现在还没有听清楚这人的名字,起身问杏儿道,说话间,月牙已经跑到了门口,喘着大气道:“白,白依依……”
“奥,白依依,找我干什么?”江宁走到了王若烟面前,拉着王若烟笑道:“陪我去看看?我当真是不认识,这名字也是刚刚知道。”
月牙和杏儿楞在一边,王若烟起身,却也不好说些什么,江宁说不认识,难不成还真的不认识不成?
江宁笑道:“请进来吧。”
月牙和杏儿看了一眼王若烟,王若烟点了点头:“请进来吧。”言语之间为未见有多少不悦。
却听王若烟道:“相公当真不认识?那可是花魁啊……”
江宁耸了耸肩:“当真不认识……”
月牙和杏儿急忙去请。
二人到了门口,晓晓为白依依去了披风,却见白依依抬起头来。
王若烟虽然保持着笑容,但却也能够清楚的认识到,眼前这位女子,当真是美的不可方物,她也曾见过长平公主,但那种高贵和美丽充满了不可抗拒,而眼前这位,当真是柔情似水。
“这位想必就是江公子和若烟姐姐了,小女子白依依,今日登门叨扰,万般惭愧,还望二位海涵……”白依依说着,竟直接向二人行礼。
王若烟与江宁对视一眼,竟都如丈二和尚一般。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5章 金陵第一锅
白依依看着眼前吃惊的夫妇二人,还有王若烟那有些不悦的眼神,终于是明白了过来,虽说男人三妻四妾乃是正常不过,但按照信中所言,江宁乃是赘婿,柳思思也是顾忌这一点,才不敢越过雷池一步的,而江宁给她的第一感觉,也是如同心中所言一般无二,知性、干净,特别是看她的眼神,从未有人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就连那些王公贵族也都没有。
所有人都喜欢她这一身皮囊,但是江宁看她,却是疑问,你是谁?来干什么?
那院中的笑声,本以为会是在院中玩乐,金陵风花雪月之地,最不缺的就是才子,比才子更多的,是青楼楚馆,只要有足够的权利和金钱,夜夜笙歌并非难事。
可进来之后,却是这样一种情景,大才之人,竟在屋内吃着这是……
白依依看着一桌的饭菜,却是从来都没有见过,抬头又道:“王姑娘可千万不要误会,我与江公子素未谋面,此番却是第一次见面,江公子来金陵大半月,却不曾去过十八乐坊一次,依依着实好奇,江南第一才子不去青楼楚馆,到底是怎样的存在?今日见到王姑娘,才知道原来江公子金屋藏娇,不去烟花之地,也是正常了,呵呵……”
王若烟旋即笑道:“白姑娘既然仰慕相公才学至此,我们也应以礼相待,相公,你说是不是?”
江宁皱了皱眉,不知道王若烟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话已然说出来了,旋即点了点头道:“说的有理,白姑娘吃了没?火锅刚好,要不要尝尝?”
白依依一怔,却没想到江宁会问她吃了没有,还未说话,却见王若烟上前拉住白依依的手道:“白姐姐虚长我几岁,若是不嫌弃,叫我一声妹妹就好。”
“妹妹?”白依依立刻反应过来:“若烟妹妹……”
“尝尝尝尝,这是相公发明的火锅,当真是天下美味,令人欲罢不能,今儿白姐姐你可是来着了,正赶上开席……”王若烟先是涮了一片羊肉,用上了最先调好的酱汁,放在了白依依的身前,而后拉着白依依坐下:“都快坐啊,尝一尝,这是我今天刚调好的酱汁……芝麻的……有什么意见,白姐姐可要不吝赐教才是。”
白依依固然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见一见江宁便走,说实在也是满足一下好奇心,以她的名气,想要见谁,谁不高高兴兴的跑过来?偏偏到了这里,江宁与王若烟却要拉着她吃什么火锅?着实是没有想到的,可既然已经这样了,吃一口也没什么的吧……
众人落座,白依依拿起筷子,吃了一口,骤然间瞪大了眼睛:“这是……”
王若烟笑道:“是不是很好吃?我第一次吃的时候,与姐姐的反应是一样的,不过那次是相公亲手做的,比我做的要好吃不少,见笑了,见笑了……”
“火锅?当真是令人惊叹……”白依依道:“竟不知天下还有这等美食……只是听闻江公子才华过人,却不知道竟然对于美食也是造诣颇深,若是今日不来,当真要错过了……”
江宁呵呵笑道:“都是无心之举,无心之举,不足挂齿。”
白依依笑道:“江公子自是过于谦虚了。”说着,又夹起一片肉来,看的晓晓却是目瞪口呆:“小姐,你平日不是不吃肉……”
“平日里不吃,是没有这火……”
“火锅……”江宁提醒道。
白依依笑道:“对,火锅,若是有这火锅,如何能不吃?你也吃一些,当真不错。”说完一笑,眼睛如同勾魂一般,看的月牙竟抓住了杏儿的手,白了杏儿一眼。
原本就奇怪的拜访,却因为火锅转变了气氛,月牙与杏儿还有晓晓去了门外,屋内只剩下三人。
“杏儿,你看看她那样子,摆明了是来找事儿的,大过年的,怎的有这般多的琐事?”月牙没好气道。
杏儿白了站在数丈之外的晓晓一眼:“谁知道呢,不过这白依依,当真是摄人心魄,难不成是狐狸精?”
“你说是姑爷聊斋之中的狐狸精?”月牙捂住了嘴巴,四下看了看白茫茫的雪地:“该不会真的是吧……”
说着一把拉住杏儿的胳膊,杏儿也被月牙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吓了一跳:“吓死我了……若真是狐狸精,那这个丫头肯定也是……”
“啊……”二人抱团又跳着朝着另一侧挪了几步,偷瞄了晓晓几眼,又急忙转过身去,不敢去看。
“若真是,那可就完蛋了啊……”
不曾想江宁为了打发时间给她们讲的鬼故事,竟被她们联想到了这里,江宁若是知道,定会笑出声来的。
白依依在洛阳吃的,不发王公贵胄的稀罕物,鹿茸、雪莲、人参之类数不胜数,徽菜、湘菜、京菜更是不在话下,可却从未吃过火锅,平平淡淡之中令人欲罢不能。
而对于王若烟的热情,她也是没有料到的,本以为王若烟会发作一通,或是场面尴尬,但她的身份来拜见江宁,也说得过去,传出去也不失为一段佳话,转圜一二,自可以消除,但现在看来,倒是她多虑了。
这一吃,已然到了亥时,直到打更的喊出时辰,三人方才知道不知不觉过了这般长的时间。
席间白依依对于火锅的品鉴,也着实让王若烟受益匪浅,对于金陵人的饮食习惯和作息习性也都进行了详细的分析,期间更是表达了对不能经常吃到火锅的惋惜,而王若烟也说出了想要开个店的想法,但是却没有好的位置,谁料白依依竟在城中铜雀路上正好有一家店面,上下三层,一直闲置,不少人想租,她却没有出手,想着以后干些什么营生。
二人一拍即合,一个出技术,一个出店面,装修材料五五分账,王若烟负责运营相关事宜,白依依作为“形象大使”宣传,一个冠绝古今的想法在这一间小屋子里达成了共识,而名字就叫“金陵第一锅”。
当江宁说出这个简单而又直接的名字的时候,二人却是哈哈大笑,继而拍手称快。
白依依起身告辞,王若烟与江宁起身将其送到了门口,雪已经停了,但温度仍旧在零下,白依依拿了手炉,王若烟却道:“姐姐本是拜访相公来的,却谈起了生意,相公你还是去送一送姐姐吧。”
江宁皱了皱眉,现在他的心思完全不在这些男女之情上,故而有些迟疑道:“时候不早了啊……”
“相公你就去吧,姐姐好歹也是金陵第一锅的掌柜,你送医送也是理所应当。”王若烟推了推江宁道。
“额……好吧,我快去快回……”江宁点了点头,开了门。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6章 商女不知亡国恨
白依依和晓晓走在前面,江宁跟在后面,回头看了一眼朝他摆手的王若烟,便跟了上去。
出了胡同口,晓晓自是识趣的跟在后面,三人行走在大街上,转过路口,到了秦淮河边,顺着秦淮河朝着十八乐坊而去。
白依依将披风上的帽子摘下来,朝着江宁浅浅一笑:“其实,我是替思思来看看你。”
倒是白依依最先开口打破了僵局,着实是江宁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毕竟二人到现在,也算不得认识,这一句思思,却是让江宁为之一愣,没想到百里之外金陵的白依依,竟然与柳思思相识,而且还知道他?
江宁脚步顿了一下,旋即又跟上道:“思思?杭州柳记的老板娘柳思思吗?”
白依依笑道:“除了她,还能有谁?”
“我与她同在醉雨轩,她走后我便也出来了,只不过是她去了杭州,当了老板年,我到了金陵,来了百凤楼。”白依依言语之中透露出些许的苦涩,看着右侧白茫茫的秦淮河道:“若是我去了杭州,是不是也会碰到江公子你呢?或许我就成了老板娘,那我的店,应该叫‘白记’,恩,听上去也不错。”
江宁微微笑了笑,低头看了看地上的雪,又抬起头道:“也不尽然。”
白依依扭头看着江宁轻疑道:“哦?何出此言?”
江宁笑了笑,继续道:“若是你去了杭州,未必会自己干些什么,柳姑娘在杭州可是吃了不少苦的,后来有幸遇到了长平公主,因而柳记才发展起来,我来之前,已经开了第二家的分店。”
“只要有一步不对,之后所有的轨迹便都不对,就像白姑娘你一样,若是到了金陵,没有去百凤楼,之后的一切是不是也就不一样了?”江宁又道:“所以你还是你,她还是她,我还是我,世人还是世人。”
白依依点了点头:“思思说的果然不错,你是有大才之人,我想那一日作诗百篇,也是真的了,她说你志不在朝堂,那这般才学,岂不是有些浪费了?多少人想拥有这样的才学,名留青史,可公子明明有,却要藏起来,这是为何?莫非是要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江宁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想过简简单单日子,做一个好吃懒做的赘婿,吃喝不愁,衣食无忧罢了,没有你想的这么复杂。”
江宁又道:“白小姐既然与思思情同姐妹,我虽然不知她与你说了多少,但终归是推心置腹的,有些事情我还是要考虑世俗的看法的,若烟也并非小肚鸡肠之人,但凡事总要有个过程。”
白依依一愣,却是噗嗤一声笑了出来:“我想江公子你是误会了,我白依依可不是来当说客的,我只是替思思看看,这个男人值不值得她这般神魂颠倒。”
江宁也笑道:“那白小姐认为呢?”
“如此才学,竟然不去青楼楚馆,自古才子皆风流,你倒是个例外,到了金陵半个多月,竟然丝毫没有要来这里的意思,也不知道是不是这秦淮河入不了您的法眼?”白依依道:“还是这位才子自命清高,沽名钓誉,等着大鱼上钩?这小姑娘可最是喜欢这样的才子。”
白依依说完,竟一个跳步,跳到了江宁的面前,歪着脑袋看着江宁,江宁却皱了皱眉头,扫了白依依一眼:“呵呵,没有这么复杂吧,沽名钓誉?我都赘婿了,我还沽名钓誉?”
白依依有些悻悻的跑了两步,跟上往前走的江宁又道:“那看来不是了,不过那火锅,当真是你发明的?”
江宁却摇了摇头:“我从未说过是我发明的,这东西早就有了,只不过是改进了一些罢了,还有很多东西能够改进,比如造纸术、毛笔、弓弩、火器等等,只是时间有限,慢慢地来吧。”
“恩?你怎的喜欢这些旁门左道之术?”白依依不解道。
江宁笑道:“怎么会是旁门左道?”
“不是吗?大丈夫难道不应该是顶天立地,或立不世之功勋,或是封王拜相,光耀门楣吗?”白依依道:“其他的不就是旁门左道吗?”
江宁摇头道:“你所的固然有你的道理,只是那些旁门左道才是真正推动整个社会发展的动力,我倒是愿意称之为‘科学’。”
“科学?”白依依问答:“那是什么?”
“现在你称之为旁门左道,我称之为科学,只是叫法不同,内容都是一样的。”江宁解释道:“诗词歌赋只是娱乐,儒学大道只是希望,孔孟之道已然千年,可千年之间,又有多少人能够达到孔孟的高度?大众还是愚昧的,传道受业解惑,可他们自己都没有活明白,会做几首诗,能够传唱在坊间便能够让国家强盛了吗?你觉得我们很强吗?”
江宁的话让白依依陷入了沉思之中,她是一个名伶,游走在灯红酒绿之间,家国天下,与她隔得实在是太远太远了,若是江宁今日不说,她怕是永远都不会想到天下,想到大夏朝。
江宁又道:“到头来不还是农民耕种才能养活世人,将士戍边才能江山永固,一首诗,一首词?送给大元朝还是送给突厥?读书人是最有骨气的,也是最没有骨气的,有骨气的宁死不屈,就是死也不会助纣为虐,没骨气的,凭着才学也要上位,吃喝享乐,白姑娘定也是多书的,刀架在脖子上,你却说你这样不合乎周礼,不合乎孔孟,要商量一下,别人会听这些吗?就算这天下不再是大夏,农人一样会耕种,商人一样做买卖,正所谓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白依依又重复了一遍江宁的话,噗的冷笑了一声:“呵呵,江公子原来志不在此,难怪不去烟花之地,不闻朝堂之声,弃圣贤于不顾,忘悠然与江湖。”
江宁却没有说话,只是与白依依一同走着,白依依又道:“可这朝堂之上最后治国之才,也都是饱学之士,公子又怎么说?”
江宁点了点头:“那是自然,因为学识,他们知道如何管、怎么管、派谁去管,也就是选贤任能,但是官场之风并非你是饱学之人,济世之才就能够改变的,越是知道的越多,思考的也就越多,分析的也就越多,到头来束手束脚,太平盛世还好,若是乱世,便难有建树了,这世间最重要的不是这些读书人,也不是那些为官者,而是最底层的劳苦之人,他们才是国家的基石,可圣贤从来都不认可,而世人对于孔孟之言,也都各有见解,那么孰是孰非,恐怕只有孔孟才能判断了,孔孟之后,再无圣言,天下的读书人,终究是站在树下仰望,可是大树之外,又是什么呢?”
白依依眉头紧锁,听着江宁发着牢骚,好像对着天下,对着世道皆是不满,明明是歪理邪说,可又无从辩驳,诽谤圣人之言在他口中为何会觉得有道理?白依依想不通。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7章 气愤的卢云天
卢云天在得知白依依外出的消息之后,并没有太大的失望,明天便是三十,白依依出去置办些东西也是正常,剩余几人在楼下玩的不亦乐乎,唯独他自己,沿着秦淮河走了一圈儿,感触颇深。
可又耐不住寂寞,在转了一圈之后,仍旧回到了百凤楼,两壶酒下肚,酒不醉人人自醉,一直玩儿到了深夜,方才醒酒,下了船,朝着府上走去。
缓缓的,却见到长堤之上有三个人,一男一女并立而行,一个丫鬟远远跟着,却见那女子一会儿并肩而行,一会儿跳到男子面前,男子却不太理会,径直的走过去,卢天云呵呵笑笑,这男子当真是不解风情,看那女子身姿妙曼,定也是个美人,如此美景,佳人相伴,如何还能不高兴了?想着,竟想要去看看这男子究竟是谁,若是个读书人,也好教育一二,免得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在距离十丈之外,当那女子抬起头来,卢云天整个脑袋轰然乍响,眼珠似要瞪出来一般,整个身子瞬间冰凉,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再挪不动一步,呼吸沉重,找不到任何理由解释他看到的一切。
眼前之人,正是白依依和江宁,江宁他不认识,白依依他确是认识的,这男子是谁?这是他脑海之中浮现出的第一个问题。白依依就是去找他了吗?接下来有很多问题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但未能找到一个合理的解释。
在卢云天看到白依依的瞬间,白依依也看到了卢云天,她是认得卢云天的,隔三差五就来转转,不为别的,就是要与她递上两封书信,里面尽是表白之词,卢云天乃是金陵第一才子,白依依自然是知道的,欲拒还迎之间,卢云天已经深陷其中。
“卢公子?你怎么在这儿?”白依依与江宁走上前去,看着目瞪口呆的卢云天问道。
卢云天却反问道:“他是谁?白姑娘是去找他了吗?”
江宁看这表情,便知道二人是认识的,而且应该是个常客,否则也不会吃这般大的醋,还未说话,却听白依依道:“这位是江宁江公子。”又扭头对江宁道:“这位是金陵第一才子,卢云天卢公子。”
“久仰久仰。”江宁象征性的拱了拱手。
卢云天一把抓住了白依依的手臂:“是他?江宁?写出《春江花月夜》的江宁?你去看他了?是不是?我问你是不是?”
不知道卢云天是借着酒劲儿,还是真的怒火冲天,竟做出了平日里想都不敢想的事情来。
江宁也是有些诧异,闻到了卢云天身上的酒气,如此动作也就可以理解了。
白依依一边挣脱卢云天的手,一边喝道:“卢公子,请你自重……”晓晓也在这时候大步跑了过来,一把护住了白依依。
卢云天被这一幕也搞蒙了,白依依的怒喝与寒风,暂时让他恢复了理智,作为金陵第一才子,以他的才学和休养,不该如此暴怒的,但却偏偏到了失控的地步,反应过来的卢云天急忙道歉道:“对不住对不住,是我的不对,没有……没有抓疼你吧……”
白依依幽怨的看着卢云天,眼泪在眼眶之中打转,缓缓地摇了摇头。
“实在是对不住,我方才去找你,妈妈说你出去了,我等到现在,却见你和他一起回来,所以才……所以才……是我失了礼数……”卢云天皱着眉,一脸的懊恼之色。
“额……到了,那我回去了……”江宁看了一眼近在咫尺的百凤楼,又看了看颇为尴尬的卢云天道:“卢公子是吧,白姑娘找我是谈生意的,还希望不要误会了。”
转脸又对白依依道:“白姑娘,再见。”
说完,便转过身去,沿着来时的路走了回去,这期间更是没有给卢云天和白依依插嘴的机会。
白依依转过身去,看着江宁的身影,本想追上去再问几句,那大树之外,究竟是什么,可身边卢云天已经上前一步,便知道今日无法问了,旋即道:“卢公子,今日之事我不怪你,只是以后,莫要如此了。”
卢云天急忙陪笑道:“是是是……今日是我失了风度,也实在是因为……哎……还请白姑娘原谅则个。”
白依依面无表情,用手轻拭了眼角的泪珠,左手揉了揉右臂,一步跨了过去:“今日我也累了,卢公子请回吧,有什么事情,过了年再说……”
说完,晓晓扶着白依依便朝着百凤楼走去,留下卢云天一人站在雪地之中怔怔的发呆,方才还想嘲笑这男子不解风情,现在看来,他才是那跳梁小丑。此刻就已经完全醒了,而事情也意料之外的办砸了,先是不如家财万贯的南宫耀文,现在又出来了一个江南第一才子江宁,南宫耀文还好,金陵世家,底蕴深厚,输给他也不算是丢人,可是这江宁算是什么东西?杭州的外来户,刚到杭州几天便让白依依跑过去找他,孤男寡女聊生意?一个青楼楚馆,一个杭州才子,从出门到现在已经有两个半时辰了,聊什么生意非得晚上聊?聊完生意还要送回来?
卢云天越想心中越是升起,猛地朝着地上的积雪猛锤了几锤,大吼两声,方才将心中的怒气发泄出来,他卢云天到底哪里差了?
白依依登上百凤楼的船,却听到了身后依稀的怒吼,忽的皱起了眉头,江宁的话还在耳边,那种特立独行的风格,与这个世界格格不入,从一开始她的美貌便没有起到任何作用,江宁眼神平淡,像是看一个普通人一样看着她,但看到王若烟却是不同的,那一双眼明显是有光的。
再到路上,直到她先说出了与柳思思的关系,知道他二人之间的故事,江宁才开始与她说话,但却避开了柳思思,只是因为柳思思才与她说话,这样的人她是第一次遇见,相信整个大夏朝也未必能够找得到第二个,反观那被情绪控制的卢云天,虽然号称是金陵第一才子,但心性上与江宁的差距判若云泥,想到此处,白依依不禁叹了口气:“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犹唱后庭花……”
白依依登到五楼,看着周围的灯红酒绿,笙歌入耳,却已经能够感觉到这句话却是不假,如果这些客人是突厥人,是大元的人,是不是也是如此?无论金陵的统治者是谁,他们的生意还是会照做的,这一点她倒是有信心。
而那大树之上,又是什么呢?是超越孔孟的圣贤?白依依不免摇了摇头,朝闻道,夕死可矣,但她却还未见过有如此气魄的人,或许那四位大儒是可以的,但他们的弟子,她也都见过,风花雪月之间,已不能自己,更不用说其他了。
“好妹妹,姐姐当真是替你高兴的。”白依依看着秦淮河,却是缓缓的露出了笑容。
关上了门,晓晓便去隔壁睡下了,白依依掌了灯,窗口忽的闪过了一道人影,白依依却没有丝毫意外,重新坐回到了桌前。
“进展如何?”
“你呢?”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8章 此事当真?
南宫府的大门已经关了,南宫耀文院中的两个家丁手中拿了长棍立在门后,雪已经渐小,两个家丁对视一眼,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壶烧酒,一人从怀中拿出一包熟牛肉,关了院门,蹲在了门后,看着正前方的南宫耀文门窗紧闭的居所。
“你说,公子隔三差五的这么玩儿,哪天要是被老爷发现了,可就好看喽……”
“切,竟说些风凉话,南宫家就这么一个独苗,发现了怎么了?”
二人端起小酒杯,碰了一口,自是美滋滋。
屋外大雪逐渐小了下来,渐渐地停住了,屋内却是春光乍现,四个女子赤裸着身子,并排站在大厅之中,仅有偏偏薄纱遮住了私密之处,身材一览无余,仔细看去,正是今日伴舞的四名女子,这四人也不是寻常青楼女子,而是十八乐坊有名的四位头牌,今日被南宫耀文叫来,一是助兴,二则是为了今晚的欢乐。
八位才子走后,南宫耀文与何友光在屋内交谈,官家带了饭菜与四名女子,虽说在南宫家是一般的饭菜,但是对于常人来说却已经是美味佳肴了,四人也不敢吃的太多,用完饭后便在这里等候,屋内的炉火生起来,气温逐渐上升,而这脚下是用真丝做的地毯,更是加了羊毛,踩上去柔软无比,更是暖和,女婢收拾完毕便点了灯,整个大厅共用了三十六盏油灯,灯火通明,如同白昼一般,又点了香,方才关了门,急匆匆的离开了。
待到二人从内屋走出来,这四人才开始宽衣解带。
南宫耀文嘿嘿笑道:“这次你先选,此事若是能成,你是首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何友光嘿嘿一笑:“此次我本要带着张轩,奈何那家伙一心只读圣贤书,油水不进,也就作罢,但我送了他一套唐代的孤本,这家伙视若珍宝,想必也不敢多说什么。”
“如此甚好,快选快选……”南宫耀文直勾勾的看着眼前这四个胴体,笑眯眯道。
“什么人?”
伴随着屋外家丁的喊声,屋内的南宫耀文与何友光面色大变,南宫耀文急忙上前一把拉着一人就往内屋里推去:“快进去,快进去,没我的命令,谁要是敢出声,我要了你们的命……”
何友光蹲下身去:“衣服衣服……”捡起衣服就往四人身上扔去。
四名女子仓皇朝着屋中跑去,却也不敢发出半点声音。
“公子,是卢公子,说找你有急事……”
南宫耀文与何友光这才稍稍平复了情绪,却听南宫耀文咒骂道:“卢云天,他娘的,这个时候来干什么?差点坏了老子的好事儿,滚,让他滚……”
身旁的何友光急忙拉住了南宫耀文的手皱眉道:“诶,毕竟是金陵第一才子,他说话,在读书人那里还是有些分量的,既然张轩不来,这卢云天也不失为一个好的选择。”
南宫耀文沉思片刻,缓缓点了点头:“说得有理,说得有理。”旋即大声道:“让他进来吧。”
大门这才枝丫一声打开,卢云天正要敲门,房门即开,南宫耀文与何友光一前一后站在门口,正要出来。
“卢公子,有失远迎,快进来,外面着实是有些冷。”南宫耀文一把手把卢云天拉了进来。
屋内酒香四溢,香气飘飘,弥漫着特有的体香之气,卢云天感受到气氛的不同,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原来二位公子在此寻欢作乐,可笑可笑。”
说完,转身就要走,南宫耀文本想拉拢卢云天,现在反倒是遭到了嘲讽,整个金陵城,谁敢于他这般说话?就连何友光和张轩对他都是毕恭毕敬的,一步上前,抓住了卢云天衣领喝道:“卢云天,你他娘的什么意思?大半夜耍我玩而不是?”
何友光见状,心中一惊,急忙上前把两人拉开对南宫耀文道:“耀文兄息怒,卢公子来定时有急事,否则也不会三更天来找你。”转身又对卢云天道:“卢公子,这大半夜了,你究竟有何事?耀文兄平日里待你也不薄,换做是你,半夜三更来找你,说出这些话,你作何感想?”
何友光又道:“二位都是我何友光的好友,耀文兄你是第一世家,卢公子你是第一才子,有什么话开诚布公即可,此间只有我们三个,有什么不能说的?”
卢云天毕竟还是顾忌面子的,此事要是传出去,也不尽然对他有利,秋闱在即,怕是还要用到这南宫耀文上下打点,便咽了口气道:“方才是我不对,耀文兄海涵,只是今日之事着实让人生气,才失了分寸,子由这边赔不是了。”
说着朝着南宫耀文行了一礼,还未抬头,何友光连忙拽了拽南宫耀文的衣袖,南宫耀文才不情愿的上前扶了扶:“方才与何兄谈的有些上头,也是过激了些,卢公子莫要怪罪。”
“这不就好了?呵呵。”何友光笑道:“只是卢公子,这大半夜前来,可是有要紧之事?而且关乎耀文兄呢?”
卢云天叹口气,双手朝着身后一背道:“自然。”
于是便将他从南宫府出去后,辗转来到百凤楼,无意间得知白依依出门的消息说了出来,期初二人还未觉得有什么,只是事关白依依,也就听了下去,谁料到当卢云天说道白依依与一男子回来,那男子便是江宁的时候,南宫耀文骤然间火冒三丈,气的在屋内走来走去。
“江宁?就是那个杭州来的江宁?你确定?”南宫耀文站住脚步问道。
何友光也道:“卢公子,此事可开不得玩笑,你也知道白依依在耀文兄心中地位,那江宁又是特意前来金陵与伯父祝寿的,定要慎言啊……”
卢云天缓缓叹了口气:“哎,我与他们二人打了个照面,这话,还是白依依与我说的,原话是:“这是杭州第一才子,江宁江紫川。””
南宫耀文心中一沉,看了何友光一眼,二人心照不宣,却知道方才定下的计划,基本上已经流产了。
那计划本就是对白依依设计的,英雄救美,芳心暗许,投怀送抱,一连串的计谋之下,让白依依对其死心塌地,得到之后再为其赎身,养在外面,白依依便是他南宫耀文一人的了。
雪夜出行,却是去找江宁私会,如此一来……
“下午听闻耀文兄与白依依如何如何,现在想想不过是她逢场作戏罢了,可耀文兄到现在还蒙在鼓中,若不是我今日撞破,怕此事我等还不知道,心心念念以为这白依依是卖艺不卖身的仙子,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是。”卢云天长叹一口气道:“可怜可怜,我等竟是这等可怜人,可恨可恨,那江宁竟如此卑劣。”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09章 卢云天的小辫子
“他娘的,江宁这狗东西,竟然敢抢我的女人,老子早晚要弄死他……”南宫耀文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哐当一声将其摔到地上,瞬间碎成了四五块儿。
二人对于白依依皆是仰慕已久,一个虽有名气能够见面,但到如今却是连手都没有牵过,一个是第一世家,虽陪了一夜,但也只是单纯的跳舞聊天,偶尔的肌肤之亲,被白依依躲闪开来,现在却被这狗娘养的江宁横叉一杠,两个人睡没睡,谁也不知道,若是睡了,岂不是在他二人脸上直接抽了个大嘴巴子?
南宫耀文怒气冲天,喝道:“他娘的,我要这杂碎生不如死,敢动我的女人。”
三人之中也只有何友光一人还算是清醒,此刻看着愤怒的二人,也意识到了这件事情如果是真的,那么对南宫耀文和卢云天的冲击可就太大了,二人定会对江宁下死手,这江宁究竟是何方人物?就单凭一个才子之名,便能够让白依依对其顺从?那卢云天的名气在金陵岂不是更大?
“二位别急,我有一计,不知道当讲不当讲?”何友光眼珠一转微微笑道。
“有什么办法?”南宫耀文问道。
何友光却看着卢云天,卢云天半夜三更来告诉南宫耀文这些东西,不仅是简简单单的刺激他吧,更多的怕是对江宁束手无策,想要借南宫耀文的手除掉江宁,但是碍于自己身上的羽毛,只能用这种方法,而南宫耀文也的的确确是吃这一套的,所以他看向了卢云天。
卢云天皱眉道:“你看我做什么?我也很着急,这江宁盛名在外,我一点办法都没有。”
这言下之意,何友光却是理解的清楚,旋即笑道:“如此,二位附耳过来。”
二人见他神神秘秘的样子,低下了头,朝前走了两步。
“如此……可行?”卢云天问道。
南宫耀文也有些迟疑:“若真如此,可后面……”
“为今之计也只有这样了,要不然,二位就等着这江宁走的时候顺便把白依依也带走吧……”何友光耸了耸肩道。
南宫耀文一拍手:“好,就这么办,他娘的……”
“既然如此,姑娘们,出来吧……”何友光拍了拍手,从卧室内走出四名一丝不挂的女子来。
“你们这是……有辱斯文……”卢有光看了一面,不觉的面红耳赤,急忙转过身去。
何友光看了南宫耀文一眼,二人相视一笑,既然已经达成了同盟,那么这小辫子无论如何也要攥在手心里了,他二人本就是纨绔子弟,将青楼女子带回来玩乐也就罢了,但卢云天不同,他是金陵第一才子,明年秋闱金陵的大热门,他要是出点什么状况,这路上怕是不好走了。
“你们两个,伺候好卢公子,他的名气你们可是知道的。”南宫耀文摆了摆手:“伺候好了,本大爷重重有赏。”
“是……”两名女子走出来,一左一右上前拉住了卢云天的手,伸手便往衣服里面抓,口吐兰香,如同蛇魅一般缠着卢云天。
“松手,你们这是要陷我于不义啊……”卢云天双目紧闭,身体却本能起了反应。
却听那女子道:“卢公子,先让我姐妹二人伺候伺候您,看看您诗坛文采第一,其他功夫如何?”
说着,拉起卢云天便朝着卧室走去。
南宫耀文和何友光看着卢云天半推半就的进了卧室,手一招,一人怀中榄了一个,相视一笑,却听南宫耀文笑道:“今日倒是委屈你了,大房间给你,我去后院儿……”
“后院还有?耀文兄,你可真是深藏不漏啊……”
“狡兔三窟,狡兔三窟,哈哈哈……”
南宫耀文笑着揽着一名女子朝着屏风后转去。
一夜灯火通明,到了第二日南宫耀文起床,卢云天已经告辞,询问那两个女子,卢云天虽在才学上建树不小,但是这私下的功夫的确不怎么样,到了早晨已然是虚脱的状态。
南宫耀文与何友光哈哈一笑,便着手接下来的事情了。
大年三十,过了今天便是神武九年,这一年,江宁也到了整整二十岁的年纪。
江宁回到家中,王若烟并未多说什么,只是看着江宁笑了笑。
“你笑什么?”江宁躺在床上,已经过了三更天,回来洗了脚,便躺到了床上,王若烟已经早早的暖了被窝,虽说屋里生了火炉,但多少还是有些寒意的。
王若烟咯咯笑道:“自然是欣赏我的相公了。”
“恩?怎么,我今日有什么不同?”江宁自是知道王若烟是因为白依依的事情,才这般说话,也就顺着她的话说下去。
王若烟笑道:“我的相公是个大才子,江南第一的那种,别人千金难求一面的白依依,竟然主动到家中拜访相公,这难道不值得骄傲吗?”
“这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他们说我是江南第一是因为他们坐井观天罢了,我治国不如宰相,儒学不如院长,经商不如你,饮酒不如绿林,武艺不如徐宁,带兵不如童贯,缉捕不如六扇门,这也值得骄傲?”江宁皱眉不解道。
王若烟一愣,噗的一声笑出声来,躲在江宁怀里道:“那我相公还真是一无是处了。”
“本就是个一无是处的闲云野鹤,不知为何会搞成现在这样,骑虎难下啊……”江宁自哀自怨道。
王若烟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相公休要再开玩笑了,你若是一无是处,那天下的才子便连一都不是了。”
“其实我并没有生你的气,也直到白依依是第一次见相公,相公洁身自好,与那些凡夫俗子自是不同的,若是白姑娘能够帮忙,定然是好的,以她的名气,在金陵打开市场也不是难事,我想着过了初五便拿了合约去找白姑娘一趟,把事情定下来,开张尽量要快,但是要做好充足的准备,相公以为呢?”
江宁点了点头:“恩,我看可以,这件事情多费心了,还有柳记的事情,估计也要同步推进,我还有些别的事情,在这些事情上怕是帮不了什么忙了,若是得空,我也会去店里多照应一些的。”
“相公有事自去忙就是了,相公忙的定是大事,我这些事情本就轻车熟路,将两个掌柜分开,一人负责一块儿即可,何掌柜在没有来王家之前,便是杭州酒楼的掌柜,后来酒楼出了变故,才来这里做了掌柜,教育他是最合适不过了。”
二人一直谈到了深夜,而王子涵兄弟二人在从十八乐坊回来之后,听月牙和杏儿信誓旦旦的说白依依到家来,还吃了饭,顿时后悔的捶胸顿足,更是直接发誓,再也不去烟花之地,定要发愤图强,做江宁这般的大才之人。
月牙与杏儿却是一脸的不信……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0章 杭州的消息
三十的金陵与杭州并无二致,人们早早的起床,贴春联,放炮仗,孩子们在雪地里奔跑,炊烟升起,家家户户都弥漫着香气,酒楼、青楼也都关了门,见面行礼,寒暄几句,准备着晚上的团圆饭。
江宁自也不例外,雪有一脚之高,无法跑步,早起丁甲丁乙兄弟二人已经将院子清扫出来,江宁便练了两遍八荒六合的内功,一年的时间,如今江宁走起路来,运气内力,也是虎虎生风,前些日子也在胡同中试验了一番,四下无人,翻墙而过也是轻而易举。
这却是违背了物理学的定律的,轻功则是最能体现,但是这万事万物又好像都在这定律之中逃脱不得。
“相公,今日还要吃火锅吗?”王若烟笑道。
江宁收了心法,转过身去,却见王若烟缓缓从屋内走了出来,面色有些发白,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旋即摇了摇头:“自然要吃饺子了,今晚大家一起吃个团圆饭。”
“过了年,便要着手店面的事情了,我们把手伸到了金陵,南宫家定不会坐以待毙的,这些天我也想了想,虽然之前相公说的我也赞同,但还是要做好万全的准备,我觉得这南宫家并不简单……”王若烟走到江宁身边,虽说是过年,但此行来到金陵,时间紧任务重,不自觉地还是会说一些生意上的事情。
自打上次皇商之争后,很多事情王若烟都会征求江宁的意见,因为她能够感受得到江宁在这方面的能力比她要强上许多,但不知道为何江宁不愿意显露分毫。
江宁只得宽慰道:“那就做好撤退的打算,金陵也不是我们想象的这般太平。”
吃了早饭,众人忙活着包饺子的事宜,唯独江宁出了门去,说要出去走一走,随处逛一逛。
茶楼已经关了门,可江宁到了门口,一推门,便进去了。
“公子,杭州出事了……”
江宁放下手中的茶盏,抬眼看着第二千寻问道:“出什么事了?是王家还是柳记?”
能让江宁牵挂的,也只有这两处地方了,这一点第二千寻做情报这么多年,自然是知道的,故而能够与江宁汇报的,无非也就这两点。
第二千寻急忙道:“是四合帮……”
“四合帮?不是汪通德在那里吗?手下还有两员大将,能出什么事?”江宁不解道:“手下还有四五百弟兄,是官府动手了?”
第二千寻摇了摇头:“是孔亮带人下来了,来的人是二龙山的匪寇,为首的是匪号花和尚的鲁智深,其中还有几个好手,行者武松,青面兽杨志。”
“去年白虎山与四合帮争斗,孔亮身亡,这二人是水泊梁山宋江的弟子,那宋江本是一个小吏,后因包庇接了生辰纲的匪人,被自己的情妇告发入狱,梁山人等劫了法场,而后上山,现在广招天下绿林,隐隐有做大之势。孔亮本要去梁山,不知为何半道转到了二龙山,成了二龙山四当家,为弟报仇,年前进攻四合帮,将一干人等尽数俘虏,重新夺了白虎山之地,四合帮与王家交往甚密,怕是会对公子不利。”
江宁听完,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该来的总归是要来的,八十里水泊梁山,倒是个好地方。”
江宁这几日一直在想,如何才能够在这乱世之中自保,现如今只有三条路走,第一条便是入世,毕成安也好,夏永康也罢,即便是长平公主,只要他去说,便能够谋得个一官半职,有了官家的庇护,只要不亡国,自是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本本分分做官即可;第二条路便是一如既往的如此下去,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自己的小资生活;第三条路便是最后一条路,也是下下之策,拉起自己的武装,研究自己的武器,这么做,却是如同落草为寇了,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选择这条路的。
但仅仅是在这里不到两年的时间,他被绑架过一次,王若烟被绑架过一次,秦岭之上险些被杀,四合帮内凶多吉少,如今到了金陵,暗流涌动,的确不是太平之年,一个极为有趣的思路早晨的时候浮现在他的脑海之中,可以为之一试,如今二龙山突然发难,四合帮覆灭,下一步便是要上梁山了吧,等到梁山做大,那孔亮会放过他?等到汪通德等人真正融入梁山,那他也就真的暴露出来。
第二千寻不解道:“公子……”
江宁又道:“今天是年三十,你们仍在传递情报,很不容易,若是没有诸如边境发生战争了之类的情况,大家下午休息一天吧,你今年怎么过?”
第二千寻为之一愣,却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如何过年?年年都不是在外吗?她本就是孤儿,在哪里过年都一样吗?这些年来,已经习惯了,江宁忽的这么一问,让一向机敏的她竟有些手足无措。
“若是没有安排,便去我家吧,也好团圆团圆。”江宁起身笑道:“不过记得要换上男装,哎,女人实在是有些麻烦……”
江宁想起了昨晚的事情,无奈的摇了摇头,特意叮嘱道。
第二千寻本就是男儿装束,又被江宁点了点,倒是开始怀疑自己化妆的水平了,可江宁让她去家中吃饭,却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
“公子,还是算了吧……这些年也都习惯了……”第二千寻站起身来,朝着江宁拱了拱手,婉言拒绝道。
“那就是另有安排了,不过饭菜给你留着,饺子……”江宁呵呵一笑,转身下楼去了。
第二千寻微微愣了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看着江宁下楼,一时间竟有些看不透眼前的江宁,为什么会说八十里水泊梁山是个好地方?
江宁回到家中,与众人吃了午饭便开始包饺子,王若烟别的饭菜倒是一般,唯独这包饺子却是一绝,单单是闻着馅儿,便是食欲十足,皮儿更是晶莹剔透,若是她手下再多有几个这样的人才,定要再开一家饺子馆儿不可。
江宁插不上手,便去街上买了两筐的烟花回来。
天还未黑,整个金陵城便沉浸在一片喧闹之中,鞭炮齐鸣,烟花升腾,大街小巷一片繁荣之景。
江宁点燃了引线,烟花在空中炸裂,幻化出绚烂的彩色,这也是每年最为开心和喜庆的时候了。
看着这些升腾而起的烟花,江宁若有所思,将其中一个剥开,看到了黑火药和引线,每一个粗细不同,在空中形成的辐射半径也不同,这种需要大规模的实验和人力,对于火药的需求量也是极大的。
“快看快看,真漂亮……”
月牙指着西北不远处升起的最大的烟花道。
江宁也看了过去,那里正是南宫府的方向。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1章 年夜饭
饭菜上桌,屋外仍旧是灯火通明,守岁的历史由来已久,大夏朝在初一还会祭祖,十五花灯,过了正月,方才算是过了年。
江宁多盛了一碗,放在了他的左侧位置,将座位空了出来。
“姑爷,还有其他人吗?”月牙摆好了餐具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道:“有一个朋友,也是杭州来的,在这里做茶庄的生意,今年大雪,赶不回去了,今日见了,他孤身一人,便邀请他来吃个团圆饭,他若是得空,应该回来吧。”
“哦?还有此事?”王若烟笑道:“那自然是要好好款待一番了,月牙,你去门口迎一迎,杏儿,你再多炒两个菜,家乡菜。”
二人应了一声,便去忙了,众人围坐一桌,聊聊工作进度,说说诗词歌赋,却是其乐融融,在王若烟的坚持下,今天还是放上了火锅,不过这次却是用了极为罕见的大雁肉作为锅底。
“哦?来了来了,快请进,这位是第二掌柜。”江宁起身,走到门外,边走边介绍道。
却见第二千寻一身公子哥儿的打扮,手中揣着炉子,笑着拱手道:“江公子,打扰啦,承蒙厚爱,承蒙厚爱啊……”
江宁险些没有笑出来,这第二千寻如此装扮再加上这番腔调,与柜上的掌柜确实一般无二。
“第二掌柜?可是复姓第二?”张智敬笑道。
“自然是了,否则我的店中若是有两个掌柜,那我这掌柜也就不叫掌柜了。”第二千寻呵呵笑道。
众人一笑,便落座而下,杏儿端了西湖醋鱼上来,却是一绝。
“今日定要痛饮几倍,不醉不归。”何云章哈哈一笑。
第二千寻道:“那是自然,在杭州便知王家在丝绸布匹上乃是翘楚,今日一见,各位掌柜也都是性情中人,自是要痛饮一番,不醉不归的。”
“看来第二掌柜也是性情中人,可以说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哈哈……”王子涵笑道。
江宁笑道:“人已经到齐了,开始吧……”
众人举杯,却是一起干了杯中之酒,就连平日里滴酒不沾的月牙和杏儿,也破例喝了一口,辣的二人急忙漱口,引得众人发笑。
第二千寻来到这里,却是做了极大的思想斗争的,右相建立靖安司以来,靖安司的运作都是极为隐秘的,所有的人都要保持时刻警惕,这种聚会很少,年夜饭对于她来说更是奢求,自跟随右相以来,过年与平日里并没有什么区别,饭菜什么时候都能吃,酒自己也能喝,只是人多了些,能够看到烟花罢了。
这种气氛着着实难得,第二千寻也是第一次感受到,一口饺子入口,那警惕的心理防线伴随着汤汁彻底崩溃,眼泪婆娑却始终忍住没有能够落下来。
江宁看在眼中,又端起酒杯道:“来来来……”这种和稀泥的事情,他倒是得心应手的很。
“第二掌柜什么时候来的金陵?我们这初来乍到,日后在金陵还望您多多照拂才是。”何掌柜觥筹交错之间,笑呵呵道。
第二千寻笑道:“到了金陵也有四五年的光景了,将西湖的龙井带过来卖,价格高一些,雨前也会回去采茶,只是来去匆忙,未曾拜访。”
“哦?雨前龙井,那可是我大夏朝首屈一指的名茶啊……”何掌柜惊呼道:“即便是我等在杭州,这雨前龙井也是难得一尝。”
第二千寻旋即道:“我社中还有些,只是是去年的雨前龙井,若是诸位不嫌弃,初三我社开了张,去品鉴一番如何?”
何掌柜是个爱茶之人,听闻此言便是眉开眼笑:“如此……”
“即便是去年的雨前龙井,也定然价格不菲啊……”张掌柜摸了摸胡须道:“如此,我们这里也有些新货,虽然不及龙井,但也是极好的,第二掌柜若是不嫌弃,到时候我们也带些过去。”
“王家乃是杭州丝绸第一,产出的丝绸品质自然是江南数一数二的,去年的茶赚了今年的丝,价钱上我是亏了,不过说到底,还是我赚了不是?哈哈……”第二千寻哈哈一笑,将此事遮掩过去,若是再往下问,那就要牵扯到生意上的相关事务了,她这个身份虽然是真的,但言多必失,万一那一句说漏了,岂不是贻笑大方?
欢声笑语之间,众人却是忘记了忧愁,江宁不去想若是乱世来临,如何生存下去,第二千寻不去想还有什么情报今天必须要送出去,王若烟不去想家中的父亲身体如何,月牙和杏儿不去想什么时候才能有自己的归宿,王子涵兄弟二人不去想明年秋闱若是落榜该如何是好,何、张二位掌柜不去想如何在金陵将生意铺开。每个人都有的烦心事在这时候都消失的无影无踪,享受着简单的快了。
过了子时,第二千寻方才告辞离开,江宁将其送出门去,放了最后一卦炮仗,便关了门去睡了,感受着这祥和而又幸福的除夕之夜。
王若烟在他的肩头靠着,双腿夹着他的身躯沉沉睡去,好像这样才有安全感似的。
第二千寻脚下一动,已经出现在了房檐之上,几个跳跃,便站在了金陵佛光塔之上。这座修建于五代的十三层的佛塔,供奉着一颗舍利子,层高五十余米,站在塔顶,可以俯瞰到整个金陵。
一片银装素裹之中,第二千寻环视着整个金陵城,鳞次栉比的房屋与阁楼犬牙交错,她于这城而言不过是脚下的一片雪花,而这一片雪花,对于这场雪而言什么都不是,如此的渺小,如此的卑微。
一股酸意从心口涌出,两行热泪落下,眨眼擦拭眼睛,自小她便没有流过眼泪,她是一个冷酷无情之人,家的归宿只会影响她拔刀的速度,感情只能让她束手束脚,这才是真正打动夏永康的地方,她自己心知肚明,夏永康也一清二楚,所以她才能在武道之上有所建树,才能够担任靖安司的管理之人,命令是第一位,任务也是第一位。
父亲?母亲?那是什么?对于第二千寻而言,是极为陌生的,这样的生活不适合她,袖中的剑,不知道沾染了多少人的鲜血,她也从未停留过。
脑海之中一遍又一遍的闪过江宁的信息和要求,那五点均已经按照江宁的要求布置下去,收效还暂未明显,但是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样做是对的,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至少,有人为她们这些活在底层的人考虑了,每当她看到这些人的妻儿老小,她也会心生恻隐,但她没有选择,不杀,便会死更多人。
现在,却不同了,第二千寻收回了思绪,长长的出了一口气,嘴角微微上扬,她叫第二千寻,靖安司的第二千寻,不是任何人的第二千寻……
心中所定,第二千寻落到地上,在弥漫着的炮火的烟气之中,朝着茶社走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2章 捧场(一)
过年的几日算得上是最为清闲的几日,但江宁几人却从未停歇,过了初三,酒楼已经陆陆续续的开门了,两位掌柜也在紧锣密鼓的筹备之中,王若烟在初三这一日下午特意去了一趟百凤楼,与白依依商讨酒楼之事,江宁则在第二千寻为他买下的院中研究火药,偶尔一两声爆炸声响起,却被当成是孩子放炮,就便是官兵巡逻经过,也没有在意。
柳记的店和丝绸庄本就是对面,在初十这一天同时开业,与其说是开业,倒不如说是开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有了这么一间酒楼和丝绸庄,丝绸与金陵的截然不同,甚至是略胜一筹,而那柳记之中除了一些家常菜,最出名的还是臭豆腐和火锅了。
整个三层之中,一层为炒菜,二楼三楼则全部被安排成了火锅,初十这一日门可罗雀,虽然开在繁华地段,到了晚上人稍微多了些,多是介绍而来的,以尝鲜为主,真正的火爆,是在开业的第二天。
刚开业,江宁自然是要在店里做些力所能及之事的,虽然王若烟和两个丫头极力劝阻江宁不用来,也不用帮忙,可这柳记毕竟有长平公主的股份在里面,他若是不去,回去也不好交代。
神武八年正月十一的晚上,江宁在二楼坐着,他是戌时两刻过来的,一来是还未吃饭,一家人都在店中帮忙,除了王子涵兄弟在江宁的感召下读书,丝绸庄已经收了摊位,张掌柜也来帮忙,江宁左右无聊,便到了店中,自己准备了锅和菜,准备等王若烟忙完一起吃点再回去。
忽然听得楼下熙熙攘攘,明月高挂,积雪堆在路两旁,中间的街道上还有水渍,过了夜便会结冰,这时候如何会有这般大的动静?
江宁循着声音往下看去,只见一个身穿白色小袄,身披白狐披风,手拿黄铜小暖炉的女子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那马车乃是双驾,马车周围挂着粉色的风铃,一个丫鬟模样的女子扶着那人竟朝着这金陵第一火锅店而来。
周遭里三层外三层围满了人,江宁大概估计一下,约莫有三五百人之多,一个个都是青年才俊,但也不乏妙龄少女,看着中间的女子品头论足,而那男子皆是做出岸然之色。
那女子忽然间抬头朝着江宁这边看来,下一刻,江宁的好奇心彻底得到了满足,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金陵第一美女,白依依。
白依依朝着江宁笑了笑,旋即走进了店来。
“白姐姐,今日怎么得了空来店里?”王若烟自是要亲自迎上去的。
江宁却纹丝不动,丝毫没有要下楼的意思,年前那位金陵第一才子的目光他还记忆深刻,恨不得把他生吞了不可,他可不想与这位白依依再有什么联系。
白依依进门,脱了身上的披风,身姿曼妙,缓步上前道:“自年前在妹妹那里吃了一次火锅,每日都想念的很,这几日若妹妹再不开张,我当真就要在登门拜访了。”
“姐姐哪里话,若是姐姐喜欢,过几日我将东西送过去也行,也不用姐姐如此劳顿再跑一趟了。”王若烟笑着挽起来白依依的手臂。
白依依边走边道:“这火锅还是要一起吃才有气氛,若是自己吃,便没了味道,火锅是在二楼?”
“对,二楼三楼都是火锅,一楼是些家常菜,用的是杭州柳记的牌子,有一道招牌的臭豆腐,姐姐要不要尝尝?”王若烟极力推荐道。
“此道菜品,与火锅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姐姐不吃,定然会后悔的。”王若烟笑道。
白依依皱眉,却点了点头:“如此,那即便是毒药,也要尝一尝了,今日倒是不虚此行。”
王若烟被白依依引着朝着楼上走去,看样子是要吃火锅了,店内的人本来不多,但随着白依依的到来,却是人满为患了。
“火锅?那是什么菜品?竟能让白姑娘如此魂牵梦绕?”
“定是上品的美味佳肴,这老板娘与白姑娘以姐妹相称,虽然此刻衣着朴素,依我观之,稍作打扮,也是个美人儿,比十八乐坊的庸脂俗粉不知要强上多少了。”
“哎,如此美貌,竟要抛头露面,不知这她的夫君作何感想,伤风败俗,伤风败俗啊……”
“今日定要吃上这火锅才行……”
“恩,也算是与白姑娘有一个相同之处了……”
“白姑娘平日里千金难求,能够在这里碰到白姑娘,这一顿火锅即便是百两,也划算啊……”
一众才子跟在白姑娘身后徐徐也朝着楼上走去,期间几人因为次序问题,险些动起手来,若不是在白不娘面前有辱斯文,已然不是现在这般模样。
那原本不宽的楼梯,踩上去竟发出枝丫枝丫的声音,令王若烟极为担心,即刻对掌柜道:“快维持一下,看看楼上还有多少桌,大家都是文人才子,风度还是有的,不要挤。”
张、何二位掌柜即刻忙活起来,算材料,排名次,逐一领号登楼。
两层共有四十五张座位,二楼的三十张,三楼十五张,走的是中间镂空围栏,从四周围绕的风格,围绕着围栏的是一盆盆的绿植,虽已是深冬,但翠柏还是不少的。就在白依依上楼之后,直直的朝着江宁走去,而众人跟在身后,等着白依依落座之后再做打算,自然是挨得越紧越好。
“江公子?原来你也在啊,真是巧啊……”白依依走到江宁对面笑道。
江宁所座的是一个四人桌,江宁苦笑道:“真是巧啊……”却连站也不站。
“竖子无理,白姑娘与你说话,竟敢如此怠慢。”
江宁白了那人一眼,看着白依依身后乌央乌央的人群,又对白依依道:“白姑娘吃饭不吃?刚刚好。”
白依依笑道:“自然是吃的,江公子,我可以座吗?”说着指了指座位道。
江宁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却没有再去看白依依,转脸去夹肉了,这一顿却是少不得了,旋即道:“若烟,你也来吧。”
王若烟也知道江宁是怕她不悦,但此刻白依依明显是奔着江宁来的,而江宁的态度自然也说明了一切,旋即道:“相公陪着姐姐吧,这么多客人,我哪儿忙得过来?你们先吃,我忙完再来陪姐姐,姐姐可不要见怪啊。”
白依依对王若烟笑道:“妹妹客气了,可要快些才是,我还有好些话要与妹妹说呢。”
王若烟微微一笑:“相公,若是不够,你可要亲自去拿菜了……”
江宁态度温和,柔情似水般的看着王若烟笑道:“那是当然……”
白依依看着二人之间的目光,心中却别有一番滋味,不觉得有些不悦,你在这里眉目传情,举案齐眉,杭州还有一位为你单相思,江宁,你可真是狠心啊,那路上所言,看来也不能尽然相信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3章 捧场(二)
白依依一落座,其前后两桌即刻被占,不少人更是出高价买位置,何掌柜自然也不会放过这个赚钱的机会,但王若烟却坚持不加价,只是要他们自己协商如何落座,最后竟然有人用三百两银子将前后两桌一起包了下来,着实令人咂舌,而今日来的是碰巧知道的,若换了明日还来,便不会是这个价格了。
仅仅是三百两,便足够一个普通家庭在金陵两年的用度,却在今日只买了两桌座位。
而眼前这男子,众人却都不知道究竟为何人,江公子?妹妹?什么时候认了一个妹妹,而这家金陵第一火锅是什么时候开的?但有一点是很明显的,这老板娘与这位江公子是夫妻两个,这店是这位江公子的,而且这位江公子明显对白依依不是很感冒。这是众人在这几句对话之中都能够体会到的。
“这人是江宁……江紫川?”人群之中自是有人已经认了出来,惊呼道。
金陵城说大,足有两百平方公里,说它小,世家大族也就那么几家,坊间的传闻每日都在更新,南宫世家的消息每日都在传递,江宁与王若烟年前拜访,就凭南宫耀文那副样子,之后定然少不得抱怨,此刻有人将这些信息结合起来,便只有那年前来的杭州第一才子,江宁江紫川了。
“敢问阁下可是江宁江紫川?”一人上前,却是拱手问道:“在下叶祖治。”
江宁眼前一亮,这可是位大人物,叶祖治,改革派的代表,但又是一个阿谀奉承之辈,此间走来,也是为了搏一搏名气,雪崩的时候,任何一片雪花都不是无辜的,果然如此。
江宁起身拱了拱手还礼道:“原来是叶兄,在下江宁江紫川,见过叶兄,久仰久仰。”
叶祖治虽然在金陵小有名气,但连金陵八大才子都进不去,如何会久仰大名?叶祖治急忙笑道:“紫川兄谬赞了,一首《春江花月夜》名震江南,有一首《青玉案》涤荡大地,更得长平公主青睐,芙蓉园诗会之名,江南江北两岸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一时间更是洛阳纸贵,今日有幸得见,自是三生有幸啊。”
江宁笑道:“谬赞了,我说那些都不是我写的,却没有人相信,虚名罢了,承蒙各位抬爱了。”
叶祖治刚要说话,却听得白依依轻声咳了两声,急忙笑道:“如此便不耽误二位了,日后再向公子讨教。”
江宁起身还了礼,又重新坐下。
已然落座的众人皆是交头接耳,原来这人竟是江宁江紫川,如此大的才气,难怪会得到白依依的青睐了,不过那卢云天才气也不小,方才那叶祖治连号都排不上,如何却是没见到有这等待遇?众人评头论足一番,却也不好干坐着不吃东西,按照白依依的锅底,都要了一份儿,本来马上要收摊的店,竟成了最忙碌的时候。
“这是……”白依依夹起了一块儿黑乎乎的东西,奇臭无比。
“奥,这就是臭豆腐。”江宁又指了指那四个小碟子:“这是四种蘸料,喜欢什么口味,蘸一下即可。”
“这就是臭豆腐?”白依依笑着看着江宁,却将臭豆腐放回到了原处,用及其温柔的声音道:“可人家不知道如何蘸才好吃,蘸多少?那个口味?不如公子帮帮我吧……”
厅中虽然吵闹,但是这种声音却是格外的悦耳,所有人都齐刷刷的看着江宁,有一种你不来,我就上的气势。
却见江宁无奈的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儿臭豆腐沾了蒜香,放到了白依依的碟子里:“大庭广众之下,还是自己吃吧……”
这句话从江宁口中说出来,却是大煞风景,白依依张开的小口只能合上,又白了江宁一眼,嘟起嘴来,轻哼了一声,声音极近婉转,令人不由得心头一软。众人皆是吞了口口水,心中大骂江宁不解风情,不识抬举,可一个个又无可奈何。
“恩,好好吃,真是人间美味……”白依依细细品味之下,竟高兴的拍了两下手,歪着头看了江宁一眼。
“老板,来一份臭豆腐……”
“我也来一份……”
“我也来一份……”
臭豆腐一时成了哄抢的对象,有的一口吞下,狼吞虎咽;有的先吃一口,继而大口咀嚼;有的点了一份儿,先是不敢吃,到了后来,见他人吃的津津有味,方才开始尝试。但一吃,却如同发现了新大陆一样,仔细研究起来,为何是闻着臭,吃着香?
白依依津津有味的吃起火锅来,边吃还不住的赞叹味道好,甚至还要酒要和江宁喝上两杯,江宁拿了酒来,边喝边聊起来。
“听说这家伙是个赘婿,怎么能如此吆五喝六?那是杭州王家的王若烟吧,听说她把王家抬到了杭州丝绸第一,现在不还是在这里端盘子?”
“赘婿啊,如此才华,可惜了可惜了……”
“不过这王若烟还真是心大啊,竟然能让江宁和白姑娘一起吃饭,若是有个什么,这江宁可是犯了罪的……”
“谁说不是,如此大才,却只能唯唯诺诺,呵呵……”
“放屁,白姑娘才不可能……”
众人看着江宁却是一阵惋惜,不知是单纯的嫉妒还是对江宁的鄙夷,大夏朝的律历规定的很清楚,赘婿在与她人私通后,与女子出嫁后与人私通的罪责是一样的,打进牢房,严重者甚至可能会被活活淹死,被判处死刑,但眼下江宁只是与白依依吃饭,算不得通奸,更何况还有王若烟作陪,自然算不上,但是看着白依依的样子,二人的关系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白依依轻声道:“你看,他们在羡慕你呢。”
江宁笑着摇了摇头:“白姑娘你还是放过我吧,再过两天,他们见到我怕是要把我杀了才甘心,若是想让我在金陵多活两日,还是少见面的好,我能躲就躲。”
白依依却不依不饶:“你若是要躲也行,今日为我写一首词,我便放过你,否则我天天去找你,金陵只有这么大,你除非离开金陵,否则我要想找你,一天之内,定然能够找到。”
“此话当真?但是得有个见证吧,免得你明日又反悔,全凭你一张嘴,怕是别人也不会信我的。”江宁即刻道,别的不行,抄诗词他还是很在行的,但是抄完之后这位白依依认不认,确实两说了。
却听得白依依起身笑道:“在座的都可以作证,今日江公子作一首诗词,若是能够出其右者,明日我白依依定然作陪,而且再也不会纠缠江公子了。”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此言当真?”卢云天这时候却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4章 捧场(三)
江宁闻言,微微皱了皱眉头,如何又要把这件事情挑到明面上来?
白依依见到卢云天,却是面色不悦,转过身去掐着腰轻声对江宁道:“除了他,谁都行,就是他不行,我不管,若是你不帮忙,回去我就写信。”
江宁皱了皱眉,看向卢云天,正与周围众人打招呼示意,不紧不慢道:“我倒是看这卢公子挺好的,年纪轻轻,又有才学,你为何看不眼中?”
“若他如你一般,我自然能看进眼中,他与洛阳那些王公子弟如何?与洛阳的才子如何?不都是一路货色?若我不在百凤楼,又有另外的人成为白依依不是吗?我看得清楚,这辈子若不遇良人,孤独终老也罢,哪里要去将就什么?你且说吧,到底帮与不帮?”白依依皱眉,竟险些要哭出来,她本想以此让江宁作诗一首,才下了这般赌注,若是传言为真,自然不在话下,在场之人,不出意外是无人能出其右的,但现在半路杀出个卢云天,她可是实实在在知道这卢云天第一才子的名头的。
江宁眉头仍旧紧锁,他知道白依依与柳思思的关系,二人一同出来,关系匪浅,单凭着柳思思的关系,也不能放任不管,更何况在柳思思的影响之下,白依依已经隐隐有退出的迹象,更何况此事也是引他而起的,片刻之后,点了点头:“好吧……”
白依依这才转过身去,看了一眼卢云天。
卢天云也与众人应酬完毕,看向了江宁与站在他身前的白依依,他毕竟是个文人,是金陵第一才子,不是那些个三教九流之辈,用那些下三滥的手段得到的,他心中是不齿的,但回想起那日一龙两凤颠倒阴阳,却让他每每欲罢不能,若是换做了眼前的这位,当真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如今有机会,他要堂堂正正的击败江宁,白依依是爱才的,江宁一个赘婿,如何能够得到白依依的青睐,无非就是那些诗词旷古烁今,令人赞叹,一个人能够在一日作诗百首,他是不信的,而且那些诗词的印刷本他也有,虽说不少都是经典之作,但每一首的意境却大不相同,转变极快,他不相信江宁能够做到,即便是他的院长,当代四大儒之一的关萧云,也未必能够做到,江宁年纪轻轻,如何可能有这样的心境?
更何况那芙蓉园诗会可以提前准备,此间却是突然发难,临场之作却是最难的,而他却胸有成竹,若是能够在今日拆穿江宁的小人嘴脸,白依依定然对他恨之入骨,他便是货真价实的金陵第一,踩在江宁的头上,可是要比参加正月十五的花灯节含金量要高不少。
当他得知白依依到了这里之后,便急忙赶来了,坐在楼梯口,本想看看这江宁究竟会出什么幺蛾子,若是对白依依动手动脚,那边直接上前将其打翻在地,一个赘婿,竟敢如此,有辱斯文不说,更是犯了法了,他一呼之下,定然能将其直接拿下,可偏偏浙江宁爱答不理,着实难办,可偏偏在这时,白依依说出了这句话,若他不在,在场之人他看了一遍,自是难有出其右者,可偏偏他在,如何能错过这样的好机会?这才站起身来。
众人被江宁气的半死,无论是态度还是才华,亦或者是白依依对其谜一般的好感,都让众人为之气氛,当白依依说出那句:“今日江公子作一首诗词,若是能够出其右者,明日我白依依定然作陪,而且再也不会纠缠江公子了。”若是有人站出来击败江宁,一来是为金陵的才子出了口气,凭什么杭州的才子来了压了他们一头?二来是替金陵才子鸣不平,江宁何德何能,这般对待他们奉为仙子之人?三来是凭才华获取佳人的青睐,自是天经地义的。
“子由兄,给这家伙点颜色看看,我们金陵才子也不是好欺负的。”
“对,让他知道我们金陵也不是吃素的……”
“区区一个赘婿,也敢在泰安书院面前班门弄斧?简直贻笑大方……”
“哈哈……”
众人哄然大笑,却见卢云天微微抬了抬手,众人这才止住了笑声:“我出来,并非是因为要得到什么,而是看不得白姑娘受如此欺负,身为金陵才子,要让你知道,这里毕竟是金陵。”
“好……”
卢云天这一番慷慨激昂之词,将自己置身事外,言明了是要为金陵才子出口恶气。
江宁本不愿搭理这卢云天,当日之事,还记得清楚,现在在这里既当又立,着实让人看着不爽,现在把自己放在道德制高点,好像江宁是个罪人一样,可从头到尾,江宁什么也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金陵地界,虽然要悠着点的好,但也不能让人踩在头上拉屎,一个卢云天,也敢跑过来吆五喝六?
不过金陵也好像真的喜欢用“第一”这个头衔,什么第一世家、第一公子、第一乐坊、第一才子,就连他的店,都取了个第一火锅店,这才是最为头疼的,江宁想着一定要把这店名给改了才行。
思绪被卢云天打断,却听卢云天道:“在下卢云天,字子由,泰安书院小学生,不才不才,金陵第一才子,小小店中不知何人大放厥词,可笑可笑。”
江宁思绪拉回,这上来就是要搞事情啊,出了一个对子来,却见众人低头沉思,回味这卢云天的率先发难,更有人搬来一张桌子,铺上纸笔,将此间一言一行尽数记录下来。
王若烟也被这喧闹吸引过来,缓步走到了江宁右侧的位置,江宁自然也看到了王若烟,细眉紧促,双手握住了裙摆,有些紧张的看着他。
“不才名江宁,字紫川,东林书院一助理,不敢不敢,杭州才俊魁首,朗朗秦淮白雪堆岸忽闻犬吠,该打该打。”江宁张口就来,却是把众人都骂了一遍。
“你这……”
“嘘……”
有人怒不可遏,又有人急忙制止,卢云天牙关一咬,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若是发怒,则承认自己是狗,若是不言语,便只能任人辱骂了,这等亏他如何能吃了?反倒是王若烟双手缓缓松开,苦笑不得,白依依闪身到了江宁左侧,心中自是欢喜。
“好小子,当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卢云天上前一步:“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
这上联极为工整,以月为引,一朝一暮见月,一年一岁也见月,最后一句道出光明所在,更有否极泰来之感。
“好……”
人群之中已经有人喝彩,比之上一个,简直好了不止一个档次。
这对联虽然工整,但也并非是绝对,只是短时间内想要想出来,的确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5章 绝对的下联
却见江宁朝前也走了一步,却没有说话,眉头紧锁,正当众人要说话的时候,江宁却开口将那声音直接压了下去:“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白依依将这两句话对了起来:“月圆月缺,月缺月圆,年年岁岁,暮暮朝朝,黑夜尽头方见日。花开花落,花落花开,夏夏秋秋,暑暑凉凉,严冬过后始逢春。”
不禁点头,对仗工整,却是没有丝毫瑕疵。
“好对……”即便是眼下这些人是金陵才子,但是江宁着下联,着实是严丝合缝,工整的紧,没有丝毫错乱之感,上联是月,下联是花,一园一缺,一开一落,年岁与朝暮,夏秋与凉暑,黑夜终见白日,严冬终究逢春。
那人刚说一句好,却被周围的人白了一眼,不敢在多说话,但也无人对出能超过江宁的下联了。
一连两对,一松一紧,江宁都对了上来,顺便还占了便宜,明显是江宁占了上风,王若烟心中自是高兴,白依依也是欣喜,江宁的才气果然不假,单单是这两幅对联,已经超过了在场的大部分才子的才学。
卢云天也拍了拍手:“好对,好对,江公子果然名不虚传,看来倒是我小瞧了杭州的才学,呵呵,下面这上联,若是你能对的上来,今日这对联便是你赢了,若是对不上来,填词也就大可不必了。”
“子由的对子可是泰安书院第一啊,不知道第三联,这江宁能不能接住……”
“莫非他是要说那一联?”
“那可是……呵呵,不用等了,对不上来的……”
“不错,这上联大家都知道,可是这两年来,又有谁能对的上来?若是对的上来,早就成为关先生的关门弟子了……”
众人先是摇头,继而看向江宁,却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样子,而白依依仿佛也是知道了这上联是什么,急忙道:“那上联乃是关先生与朱先生两位大儒写下的,二位先生尚无下联,江宁即便是江南第一的才学,又如何能对的上来?这不公平。”
卢云天却道:“正因如此,我才说若是他能对上来,这一局便是他胜了,因为我也对不上来,杭州才子江宁江紫川,名满天下,不会不知道这上联吧?”
江宁摇了摇头,没有丝毫由于:“不好意思,当真不知道,我对儒家只是涉猎,并未深入研究,二位先生什么时候一同出了上联?当真不知道。”
“呵呵,真是笑话,两年前洛阳诗会,天下学子人尽皆知,你身为东林书院齐院长的助理,如何能不知道?”卢云天反驳道。
王若烟此刻却不忍江宁被如此诬陷,上前一步道:“相公一年前头部受过伤,昏迷了三天三夜,醒来之后很多事情都不记得了,只记得一些零散琐事,他说不记得,当然是不记得了。”
江宁看着靠过来的王若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
人家正妻都出来证明了,即便是江宁知道上联,也不可能对出来,若是有下联,二位先生如何能不知道?卢云天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你且听好了,这上联是:“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江宁听完,眉头一皱,却是陷入了沉思,二、双、两是三字同义,八月又指代了秋,同时春秋也是暗指一年,整句借用了巧合的时间,即一农历年逢两个立春,同时又有闰八月算是两个秋月,次联可谓难度极大,又极具巧合性,当真是不好对,不好对……
“呵呵,一炷香的时间,若是一炷香的时间对不上来……”
“我若是对上来呢?”江宁忽的鬼魅一笑。
这一笑被卢云天看在眼中,心底却一寒……
“你若是对上来,这一局便是你胜了,我卢云天认赌服输,第二句比填词即可,一共三局,三局两胜,如何?”卢云天道。
“小姐,姑爷这明显是被人欺负了,什么三局两胜,别人写一首诗都是用好久,现在却让姑爷写,还有这对子,怎么才能对上?听着就头疼。”月牙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王若烟的身后。
王若烟心知肚明,可又无可奈何,谁让这里是金陵呢?江宁名头也大,今日不分出个高下来,怕是难以收场了,若是江宁赢了也罢,若是输了,回到杭州,还是要被嘲笑一番的,虽然江宁自是不在意,但终归对江宁还是有些影响的。
白依依心生懊悔,若不是她挑起事端,事情也不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更不会让江宁成为众矢之的,目之所及,却是那些才子落井下石的丑恶嘴脸,不觉得心中烦闷。
江宁却不以为意,该来的终归要来,那便一次性堵住众人的悠悠之口。
“你这对子,我好像在哪里听过,奥,对了,好像是在杭州,朱先生的三弟子,寇乃文在西湖与人切磋,也是用的这副对子。”江宁缓缓开口道。
卢云天脸上缓缓露出了笑容,这副对子既然知道,寇乃文之时没有答上来,如今更不可能答上来,这对子乃是最考验一人才学的。
不少人也是发出了轻蔑的笑声,虽然很小,但在这店中除了沸腾的火锅声,却显得格外刺耳。
江宁却又道:“不过但是我不在,是我的一个学生在,他叫王石,对出了其他的对子,唯独这一对,没有对上来,不过我想他应该也能对上来,只是时间问题罢了,我还记得当时他对出的对子是‘冻雨洒人东两点西三点,切瓜分客横七刀竖八刀’,对的很不错。”
他将这对子说出,那卢云天面色微微一变,却是有些难看,单听这上联,下联也不好对,至少在一炷香的时间内,他是足够勉强的。
江宁不管众人的切切私语,又接着道:“这下联,我对‘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如何?”
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
六旬花甲再周天,世上重逢甲子。
对仗工整而且寓意深刻,六十与花甲同岁,皆为一个周天,一生如何能有两个甲子之年?恐怕只有活神仙了,但六旬与花甲却都是甲子之年,这么说合情合理,自是难以想到。
原本沉寂的场面瞬间如同炸开了锅一般,众人议论纷纷,这等绝对是如何想到的?这江宁,当真是个鬼才,要知道二位先生出了上联,下联却迟迟拿不出来,现在江宁说出来一副,却再无人能说出其他……
紧接着场上的沉寂,已经说明了一切,没有人再敢去质疑江宁是沽名钓誉之辈,更无人敢再去挑战江宁,即便是那王石对的上联,他们也对不出来,可能卢云天领衔的金陵八才子可以,但是“一岁二春双八月,人间两度春秋。”却是实实在在的两年之间无人能对出来,这是不争的事实。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6章 填词
卢云天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有想到,江宁竟然能够不动声色的对了出来,而且他竟然挑不出一丝一毫的问题来,这一局,他已然是输了,众目睽睽之下,他只能认输。
而江宁下面所做的,才是让人震惊的,震惊之余,虽感到意外,但也惋惜为何自己没有想到过这样的方法?
江宁径直走到那记录之人面前,一把夺过毛笔来,挥毫而上,将这一副对联写到了纸上,旋即将对联交给了何掌柜:“做两幅牌匾,连夜挂到门前。”
“你这是……沽名钓誉……”
“对,这对联分明是二位先生……”
江宁笑道:“真是可笑,上联是二位先生的不假,但下联却是我的,若是你能对出来,我现在就撕了作废,你们能吗?”
众人哑然失色,这是江宁第一次表露出敌意,而且说的直中要害,无可反驳。
江宁又道:“谁若是比我对的好,我便摘下来,亲自做一副给您送去,挂在您家门口,若是没有,那就闭上嘴,技不如人还婆婆妈妈。”
白依依终于是露出了笑脸,额头之上缓缓冒出细汗来,不知是屋内温度高的原因还是因为紧张。
“姑爷真厉害……”
“怎么了?”又有人从楼上走上来,挤过人群,站到了卢云天的身边问道:“子由兄,怎么了?”
“奥,是功明兄啊。”卢云天抬了抬手,眼神稍缓,苦笑了笑。
当于功明听闻这江宁对出了绝对之后,却是哂然一笑:“哼,我当时什么特大喜讯,原来是对出了一副绝对来,这能说明什么?我辈读书人,当以天下苍生为己任,以诗词歌赋闻名天下,名垂青史,方是我辈之胸怀气魄。”
江宁看这人大放厥词,正要说话,却听白依依轻声道:“此人名叫于功明,与卢云天一般,金陵八才子之一,最擅长的便是填词。”
金陵八才子,各有千秋,卢云天之所以能够排在第一位,不仅仅是因为他是院长的弟子,他们需要一个正面的人物作为引导,其书院的背景的确是最好的牌子。卢云天虽然不是说各项都很强,但他最强的是综合起来都很平均,每一项都能够达到八才子的水准,但其人却不是,因此才排在第一位,眼下这位于功明便是填词第一。
王若烟却道:“方才还是三局两胜,现在相公赢了第一局,却换人了?如此却是不公。”
于功明笑道:“我于功明寂寂无名,江宁江紫川可是名满天下,一日诗百篇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莫不是怕了我不成?”
在场之人皆是知道如此有失公允,但江宁实在太过高傲,从一开始表现出来的碾压和不屑,让所有人都为之嫉妒,在场的不乏有闻讯赶来的老生,当听到江宁的下联的时候,心中也只能感慨一声后生可畏。
即便是胜,也是胜之不武。
谁料到江宁却道:“自然不是怕了,你自取其辱,也就怪不得我了。”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了,而于功明却哂笑道:“呵呵,大言不惭,还真以为自己是江南第一才子?”
于功明如此说,却是有自己的道理,在场之人皆是明白,如果一个人在诗词上厉害,那么其他的诸如对联、文章便会比诗词稍弱一些,毕竟人的精力是有限的,不可能做到面面俱到,就连四位大儒也是各有千秋,不能达到皆是巅峰,故而有了四大儒,而不是一位大师。
此刻他坚信,江宁能够对出这举世无双的绝对,在其他的方面自然稍逊一筹,那两首词固然厉害,但比这两首词更好的也不在少数,如此吹嘘,实在是有些言过其实了,他自认也能写出这般词句,只是未能身临其境罢了。
江宁笑了笑:“规矩你定,我要让你输的心服口服。”
“呵呵,谁给你的自信?是你赘婿的身份,还是你吃软饭的骨气?”于功明此刻几近侮辱之言,自是攻心之计。
江宁反倒是拍了拍手:“呵呵,雕虫小技也敢班门弄斧?这样吧,你既然代替了卢云天与我比试这第二局,那我也有个要求,方才那位叶祖治还在吗?”
叶祖治急忙抬了抬手,从人群中走出来:“在的在的,江公子有何指教?”
“既然我们都信不过对方,那就请叶兄做一个中间人,出一词牌名,我二人以词牌名作诗,既能比较出优劣,也无法提前准备,皆是临场发挥,时间嘛,也是一炷香,如何?”江宁看了一眼桌上的香案,原本那香是对对联的,现在却还未燃尽。
于功明笑道:“可以,就依你所言,叶祖治你出题吧。”
说完,二人身前早有人搬过来了条几,放好了笔墨纸砚,一人桌前一个香炉,插上香,等着叶祖治出题。
叶祖治看了看白依依,沉默片刻,走到了二人中间道:“既然如此,那便以‘卜算子’为词牌,填一首以情爱为主的词。”
叶祖治说完,便从袖中取出火折子,将两根香点燃。
卜算子有双调四十四字,前后段各四句、三仄韵;双调四十五字,前段四句两仄韵,后段四句三仄韵等变体,此事最为盛行格式有三种,各自变体不同,读起来的意境也不同,这个选择就看填词之人的水平了。
于功明眉头紧锁,心无旁骛,手中毛笔挥舞,不过片刻便写出一首词来,才思敏捷的程度可见一斑。
旋即又摇了摇头,将纸一抽,放到一边,沉思片刻,又挥毫泼墨起来。
反观江宁,却是纹丝不动,看着白纸发起呆来。
熏香的气味很独特,有些苦,但是很提神,当于功明写到第三稿的时候,熏香已经烧了一半,而江宁仍旧是一动不动。
白依依心急如焚,不过半个时辰,却在天上地下走了两遭,即便是在洛阳,也未曾这般紧张过,那些个才子比斗,却不似这般动不动就是大儒的绝对,要么就是临场发挥却又一动不动,这算是哪门子比斗?是胜券在握还是狗屁不通,现在就连白依依自己都不知道了。
王若烟却没有了之前的紧张,《春江花月夜》的确是月牙看着江宁直接写出来的,期间并未有任何停顿的地方,这也是她三番五次确定之后,方才对江宁另眼相看的。
卢云天站在于功明身边,时而点头,时而摇头,时而又是面露笑容,在那熏香还剩下最后五分之一的时候,于功明终于停笔不再更改,拿起宣纸吹了吹,盖上了自己的私章。
而江宁也在一片嘲讽之中,拿起了狼毫……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7章 卜算子
于功明将手中的宣纸缓缓放下,眼睛微眯,看着江宁,只见江宁手中狼毫没有丝毫停歇,在那檀香燃尽的最后一刻,直起身来,长出了一口气,也如同于功明一般,从袖中拿出私章,盖了上去。
“你说,这次能是谁赢了?”
“于功明,这家伙的词我可是见识过,就连院长都赞不绝口,江宁虽然名声在外,但对出了绝对,足以见其主攻方向是对联,在诗词方面的建树未必是对手。”
“切,我觉得倒是江宁,一日诗百篇的事情难道忘了不成?方才那般镇定,算准了时间才提笔,明显是胸有成竹啊。”
“我不信,这江宁真的能够一日诗百篇,以讹传讹的事情多了,耳听为虚,眼见方才是。”
众人之言虽声音不大,但江宁几人也听得见,熏香燃尽,见到江宁停笔,略显匆忙,不禁又有人道:“呵呵,我看这江宁,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否则也不会如此仓促。”
叶祖治走上前来,对众人道:“时间到,现在请于兄大作。”说完,上前拿起于功明案前的宣纸,朗声道:“婆娑月里枝,隐约空中露。拟访嫦娥高处看,一夜心生羽。仙种落人间,群艳难俦侣。恼乱骚人有底香,欲赋无奇语。”
卢云天缓缓的拍手称赞:“好词,好词……”
“枝头看月,便是如此情景,正是应景,明月高挂,嫦娥灵药在高处,仙子临凡落人间,群芳再美也不敢争艳,好一句欲赋无奇语,这世间竟没有更好的话语来赞叹其中美丽,诸子百家更是难寻其中的修辞,千年来的诗词传承,在这仙子面前,也是黯然失色的。”卢云天摇头晃脑的,却是将这一首诗词的韵味尽数说了出来,众人细细品味,果如身临其境,如同看到了那冠绝古今的嫦娥之美。
这首词的高明之处,便在于每个人心中对于美女的想法是不同的,有的认为应该如杨贵妃一般雍容华贵,有的认为应该是西施那般娇喘微微,还有的认为应该是貂蝉那般小鸟依人,也有的认为应该是王昭君那般落雁之容,一句欲赋无奇语,将描写之人的容貌抬到了四大美女之上,超出想象。
一千个人便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便是这个意思了,这首《卜算子婆娑月里枝》前面所言为铺垫,最后一句升华,若没有这最后一句,便是一首平平无奇的词了,但也正是因为这最后一句,将整首词拔高了不止一个档次。
等卢云天说完,不少人微微点头,叶祖治也道:“的确是一首好词,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完成,的确是不易,仅此我叶祖治便是不如的,不知道在场的诸位有谁可以?”
众人沉默不语,却见一位老者走了出来,呵呵笑道:“呵呵,这首词的确不错,特别是最后一句,呵呵,老夫看到白姑娘,便像是看到了月中仙子一般,不错不错,乃是上上之作。”
老人走出来,卢云天连带于功明也都急忙拱手行礼。
“免了免了,只是虚长几岁罢了,一大把年纪了,还来凑热闹,呵呵……”老人呵呵一笑道。
“这位是欧阳青老爷子,听闻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两榜进士,当过知县,后来因为刚正不阿,得罪了上司,被罢了官职,后来定居金陵,以教孩童为乐,唯一的缺点倒是喜欢凑热闹,但在读书人心中,除了书院的几位教习,便是他最有威望了。”白依依解释道。
江宁倒是并不在意这人是谁,只要不是来搅局的就行,旋即也拱了拱手道:“见过欧阳前辈。”
欧阳青呵呵一笑:“呵呵,小娃娃这么称呼,倒像是江湖中人。”
江宁一愣,与程锦云认识之后,与徐宁相交,说话倒是没有在意,只是这欧阳青乃是个老学究,闻言便听了出来,江宁旋即笑道:“若不是朝堂之上,遍地都是江湖,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称一声前辈,不论才学,只说年纪,这一声前辈,欧阳先生还是能够担得起的。”
欧阳青若有所思,喃喃道:“有人的地方,便有江湖……呵呵,年轻人,看来你的故事很长啊,哈哈……若是得空,可否与老夫说说?”
江宁点头道:“若是得空,请教一二,求之不得。”
“好,一言为定,呵呵。”欧阳青笑着摸了摸花白的胡子,又将于功明的宣纸拿了起来:“不错不错,院长的弟子,果然不同凡响,我老头子,可写不出这么好的东西了……”
这句话看似简单,实则是对于功明在填词方面极大的褒奖,以贬低自己的方式来拔高于功明,这个年纪能放下架子,也足够说明他在心性方面的修为,已经远超常人了。
旋即又走到江宁案前,将江宁的诗作拿了起来,缓缓读到:“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
欧阳青拿着词,沉默良久。同样沉默的还有卢云天、于功明、叶祖治等人,自然,这几人不说话,其他人也不敢发出声音。
“我住长江头,君住长江尾。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此水几时休,此恨何时已。只愿君心似我心,定不负相思意。”欧阳青又读了一遍,方才叹口气:“紫川啊,这词,送给我如何?”
还未等江宁回话,却听欧阳青又道:“自然老夫不会白要你的,方才那副对联,我帮你写,如何?”
“一张宣纸换两块鎏金对联,到底还是老先生让着晚辈,不忍我吃亏啊……”江宁哈哈一笑,却是拱了拱手。
欧阳青一愣,旋即摸着胡子道:“紫川啊紫川,你才思绝冠,没想到反应也是一流,呵呵,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说着,将江宁的词卷了卷,放到了袖中。
如此一来,欧阳青无需多言,众人心中已然有了结果,卢云天与于功明对视一眼,却也在感慨江宁这首词的独到之处,一炷香的时间,写出这样的词,还有谁能质疑他?能够让欧阳青留下丹青的,除了关院长,江宁便是第二位了。
谁也没有想到,于功明已经是极限,但江宁却写出乐巅峰,杭州第一才子便这样击溃了金陵文坛,虽然这二人代表不了金陵的文坛,但是在年轻一辈之中,二人已然是翘楚,更何况江宁以一敌二,还胜了,这才是最为讽刺的。
“好……”白依依拍手称好,终于是打破了尴尬的寂静。
王若烟也露出了微笑,好像从一开始她的担心便是多余的一般:“各位请继续吃饭吧……”
众人悻悻落座,欧阳青拿着江宁的词下了楼去,竟连让送都不让送,出了门却没有回家,径直朝着书院去了。
卢云天高开低走,此刻还如何在白依依面前说话?急急的与于功明一道离开了。众人品头论足之间,却不知道这一首词,究竟是写给谁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8章 余后风波
白依依念叨着江宁的《卜算子君住长江头》朝着百凤楼而去,晓晓跟在身边,还在回味着方才的赌斗,自是江宁胜了,怕是日后在金陵的日子也不好过了,却见白依依满面笑容,心中也是有些忐忑。
王若烟等人忙到了后半夜,方才收拾干净,江宁自也是陪着王若烟一直忙到后半夜,虽然王若烟不让江宁动,但工作量着实是有些大了。
到得第二日,一早便有人送了对联来,正是欧阳青连夜找人打的红木对联,用隶书写了,挂在火锅店门前左右的两根柱子上。
“他娘的,这狗东西还真有两把刷子……”南宫耀文气呼呼的将手中的诗文团成一团,扔到了门口,回头看着坐在一边的卢云天和何友光。
卢云天俨然笑了笑:“呵呵,谁说不是呢,这首词输给他,倒也不亏。”
何友光叹口气道:“看来,这家伙不简单啊……”
“有什么不简单?可别忘了,这里是金陵,他就是天上的龙,也得给我趴下,开店?还什么狗屁火锅?哼,明天开始,不,今天开始,我让他一天也开不下去。”南宫耀文喝道。
卢云天笑道:“耀文兄可是没有看见,昨晚那江宁左边是王若烟,右边是白依依,尽享奇人之美,呵呵,如此一来,那白依依对江宁定是更加迷恋了。”
“抢老子的女人,他娘的,老子让他死,他活不到三更。”南宫耀文怒道。
“你想让谁死?”南宫婉的声音在门口响起,何友光与卢云天急忙起身,这可是个吃人的母老虎。
南宫耀文正在气头上,见南宫婉来,不悦道:“我要谁死,还轮不到你管。”
何友光一听,这明显是急眼了啊,急忙拉着卢云天道:“大小姐,我二人还有事,先告辞了……”说完便要跑路。
却被南宫婉叫住:“还没吃早饭吧,不如留下来吃点?马上就备好了……”
“不了不了,改天改天……真有急事,真有急事……”二人回头摆了摆手,急急而走,不敢多留片刻。
南宫耀文见状,一屁股坐到太师椅上骂道:“那小崽子江宁,明明知道我对白依依有意思,他还故意显摆,写个什么日日思君不见君,他娘的,摆明了跟我作对,这口恶气不出,我南宫耀文以后还如何在金陵立足,随便来个阿猫阿狗就敢跟我抢东西?”
南宫婉将在门口捡起来的纸团展开,看到了那首《卜算子》,沉默许久。
这首词若是写给王若烟的,还算说得过去,只是当时白依依也在场,这种情况便很难说了,一个赘婿,竟然在大庭广众之下为她人写词,词语之中尽是暧昧之语,有伤风化。但真正从诗词的角度来分析,这首词的确是上上之作,与他所做的《鹊桥仙》相比,虽更为直白,但是却更为令人感动,日日思君不见君,共饮长江水,这就是可望而不可求的悲哀吗?这种感情,也是最令人唏嘘和感叹的。
“你若是能写出这般诗词,白依依自然也会多看你一眼。”南宫婉缓缓开口道。
“说这么多没用,我意已决,与那江宁不死不休。”南宫耀文见南宫婉竟然将那首词收了起来,气呼呼道。
“别忘了,他们是来给父亲祝寿的,在金陵出了什么闪失而父亲不知道,父亲的脾气你是知道的,后果你可以想一想,王家大房与父亲一起闯荡,这种感情不是我辈能够体会的,你想干什么我管不了,也不想管,至少要过了寿宴吧,我希望你能想清楚,到底是你的白依依重要,还是父亲的寿宴重要,王若烟可不是什么善茬。”白依依说完,头也不回的离开了,留下了眉头紧锁的南宫耀文。
“好词,好词……”关萧云看了看书案上的词,转过身去看着山上的雪景:“你输给他,倒不算丢人,这是程茂勋的信,你可以看一看。”
于功明从书案上拿起那封开了封的信,越看心中也是后怕,这江宁,竟然将黄教习直接气的吐血,对儒学的抨击,简直就是妖孽之言,叛经离道,说他忤逆也不为过,这种人,竟能写出这等词来,那一日诗百篇,程院长更是亲身经历,自愧不如,芙蓉园诗会后,却看通了一切,学院的事也不在管理,到山中成了闲云野鹤一般,学院的事情却是交给了齐云梦打理。
“这……这……”于功明气的手颤颤巍巍:“一个副院长的助理,竟敢,竟敢……”
“不错,他竟敢如此离经叛道,所言之中尽是不屑,你说他从头到尾都闭着眼,我想他不是在想这首词,而是在想,到底用哪一首词。”关萧云眯起了眼睛,说出了令于功明都为之震撼的话:“若是我,怕是也敌不过他……”
世间四大儒,程茂勋回归山林,现在眼前这位高山仰止的关萧云,却因为一首词,便说出了这种话,他们所学,所知,所想,已远非常人,心气秉性也很难为外物所动,现在却因为江宁一首词动了心性,虽然程院长的信在其中起到了很大的作用,但也远不该到如此地步。
“院长……”于功明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浑身冰凉,原本望其项背的关萧云在这一刻并没有之前的伟岸了,细细看去,反倒是有一些衰老了,头上的白发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一些。
“你想说什么,我都知道,术业有专攻吧,但是这个江宁好像是个另类,单单是一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其中蕴含的故事,你能想到多少呢?一个二十岁的年纪,竟然能够说出这样的话,你能说出么?我也想不到,原来我就是江湖,我与这山,这水,这人间,便是江湖,你我之间是师徒,也是江湖,你且想想是与不是?”关萧云呵呵一笑反问道。
“院长教诲的是,是我太过于自傲了,以为这金陵便是我的天下,填词我便是行家,谁知道仅仅一个江宁,便让我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除了江宁,大夏朝还有十六府,除了大夏朝,还有突厥王庭、大元朝,才人辈出,我却如井底之蛙,如今醍醐灌顶,受益良多。”于功明心中说不出的苦楚,一股脑的全倒了出来,显出无尽的失落。
关萧云微微点了点头,露出了些许笑容:“此事对你来说,也全非坏事,能够大彻大悟,想必你的才学也会更上一层,与卢云天想比,怕是不相伯仲了,今年的秋闱,希望你能够榜上有名。”
于功明缓缓行礼:“是,院长。”
起身,转过身去便下了亭子,与上来之时的愤恨相比,此刻心中豁然开朗,压在心底的巨石也随之消失,江宁填词比他好,卢云天的对联不也比他要强?反观这些大儒与先生,哪一个才学不在他之上?就连欧阳青最为看中的隶书,也毫不吝啬的与江宁进行交换,他要学习的还有很多,比他强的还有很多,为何眼界要放在他这一辈?
于功明停在石阶的中间,看着脚下的景色,又下了一节,又看了看,哂然一笑:“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哈哈……”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19章 杭州与边疆的消息
王若烟雇了六个伙计,方才不用亲自出马,倒不是要当什么甩手掌柜,而是自那晚之后,白依依冷不丁的又来了两次,也不是找江宁,只是单独的吃火锅而已,在她的带动之下,十八乐坊的女子也都不少以来此吃饭为荣,不仅仅是这火锅新奇美味,冬日里吃一顿火锅,浑身气血舒畅,比之吃冷饭要强上百倍。
那些才子贵妇趋之若鹜,每日刚开门络绎不绝,说是日进斗金,丝毫也不夸张,王若烟又将火锅店与丝绸庄结合起来,在店里吃火锅,凭借当日单据,一个时辰之内去丝绸庄买丝绸,可以打八五折,如此一来,买与不买,便都去丝绸庄转上一转,丝绸庄的生意便开始红火起来。
转眼便出了正月,丝绸庄和火锅店也正式走进了正轨,虽然没有刚开始的火爆,但现在也要提前来占座方才可以吃到。
江宁也在院中开始对丁甲和丁乙的“特训”,说是特训,充其量也就是江宁自我意识的一种实践,比如说尝试单兵体能的训练,一些侦查技巧和协同作战的安排,三个人为一个小组,合理分工,进行分解练习,有时候也会进行一对一的对打,二人因为江宁的身份问题,并不会用全力,均是点到为止,但江宁用八荒六合的心法,前几天没有一次能够坚持到三个回合,慢慢的,能够坚持到五个回合,七个回个,十个回合,虽然二人仍旧没有用尽全力,但却能明显的感觉到江宁这几日的进步,短短二十天的时间,江宁的成长是有目共睹的,若不是知道江宁文学上的成就,二人定然以为江宁是练武奇才。
“再来……”江宁揉了揉紫青的鼻子,又从地上爬起来。
“姑爷,歇歇吧,要不然小姐回来,我两个又要被骂了。”丁甲摆了摆手,示意今日的格斗就此打住。
“再来一轮……”江宁说着,脚下一动,奔出数米,朝着丁甲而去,丁甲一脸的无奈,急忙招架。
王若烟每天回来,便把二人猛吵一顿,江宁不是新伤就是旧痕,每日躺在床上疼得碰都不敢碰,第二天还是“死不悔改”。
二月初十,江宁却没有拉着丁甲丁乙特训,而是呆在了家中,因为第二千寻来了。
江宁盯着门口的麻雀,叽叽喳喳的在地上寻找着食物,第二千寻坐在江宁右手边,身前的茶盏之中热气已经不足了。
第二千寻带来的消息十分不好,可以说是糟糕至极。
杭州附近聚集了大量的摩尼教众,而且官府已经查处了两起私藏刀械的作坊,虽然发现的不多,但是这两个作坊在杭州已经数年之久,靖安司更是在距离杭州城二十里外的张村,见到了布袋和尚刑政,脖子上挂着佛珠,最大的足有半拳大小,大腹便便,格外显眼。
这布袋和尚乃是个花和尚,抢占民女之后被官府通缉,杀了几个衙役,便如何寺庙,逃过一劫,后来色心不死,私自下山狎妓,正撞见方腊一行,便入了伙,这布袋和尚功夫了得,乃是一等的高手,出手便伤了方腊手下两员大将,深得方腊赏识。
由此便可知道,方腊早已经出了杭州,刑政在杭州,那么金陵会是谁?他们是在蓄势,在等一个好的机会,发动突袭。
一旦发动突袭,那么会产生什么样的后果?他不得而知,也或许,不会有什么动作,也有可能在动作之后,便会被天策军和虎贲军直接镇压了。
而第二千寻喝完了那杯凉水,将第二个信息抛了出来,大元朝和突厥王朝已经开始小规模的冲突,从前线传来的消息,突厥右王庭李金功率军十万,已经与大元王朝有了接触,而大元王朝派出的,正是他们战无不胜的大将军铮铮铁木耳。朝廷已经下了诏书,天策大将军率天策军十五万开拔,与两方势力都要保持一定距离,不可冒进,但要进驻河北府与宁夏府,如此一来,形成防守之势,而金陵驻守的五万天策军便要北上,取而代之的兵部派来的一万将士,骠骑将军石云千带队,兵部调令七日前便已经下达,这两日想必便会完成交接了。
加上金陵原本的六千府兵,一万六千人把守八个城门,两千人也不算少,但对于金陵而言,一万六千人却是微不足道的,金陵中百姓少说也有六十万之巨,一万六千人若是放在寻常,自是绰绰有余了,相比起边疆来,这里的小规模流匪也真的是闹不出太大的动静了。
这两个消息说明如今并不太平,战争随时都有可能爆发,或者是内乱,或者是入侵,这个时候还没有民族一统之说,在封建王朝,都将自己作为天命所归,其他民族便是外民,战争便是侵略。
或许是今年,也或许在朝堂的运作之下还能够再等个两三年,但留下的时间却也不多了,而他的研究保住一家人性命尚可,若是再言其他,便有些力不从心了,而今天第二千寻带来的两个消息,也让江宁真正下定决心要着手准备拉起自己的力量了,战争的残酷他虽然没有经历过,但第一次世界大战和第二次世界大战的纪录片和史料他确实了如指掌的,战争的残酷所带来的创伤也是年以避免的,虽然他也经历了性命攸关的生死杀戮,对于心性和意志力也是极大的考验与磨炼。
第二千寻本不想来找江宁的,但是一个事关杭州,一个事关边疆,在茶楼等了两日不见江宁,便主动来了,果然她的决定还是正确的。
其他还有不少零零碎碎的信息,却都是金陵地界的,无意间也提到了卢云天与南宫耀文关系颇为密切,南宫婉在生意上并没有要挤压江宁的意思,但是也展现出了对火锅特有的兴趣。
第二千寻走后,江宁起身,走到院中,伸了个懒腰,感受着冬末的气息,吐出一口白气,着实是舒服的。
“三日后动手……”男子放下手中的茶盏,缓缓的看了一眼将要燃尽的红烛。
女子重新拿出一根红烛来,引燃了之后直接按在了上面,交汇之处冒出一缕青烟,有些难闻,但她听到三日后动手这句话时,心中还是少不了的颤动,她本以为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但真到了这一天,谁都无法避免。
“已经准备好了?”女子重新坐了下来,再次确认道。
“不错,她也来了,你们姐妹也总算是团聚了。”男子点了点头,犹豫了片刻,还是将这个消息告诉了她。
女子心中为之一颤,面容忽的冷静下来,旋即又微微一笑,摇了摇头:“来了吗?说起来,上次见面,还是在洛阳,这一晃,竟也数年过去了,她还好吗?”
“自然还是好的,老庄主走后,她便继承了老庄主的衣钵,原本又有底子,这几年也是突飞猛进,单打独斗,我恐怕都不是她的对手。”
“如此也好,父亲的衣钵总要继承的,我不争气,不喜欢舞枪弄棒的,总喜欢些诗词歌赋,小时候没少惹他老人家生气,甚至离家出走,没想到这一走,便再也没有回去了……落入风尘之中,也非我所愿……”
“老庄主……其实一直都没有……生过你的气……甚至……哎……他也有他的苦衷……”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0章 一夜鱼龙舞(一)
南宫婉自二月初便开始准备寿宴,六十甲子之宴,对于南宫家来说,还今年最重要的事情了,酒宴定在了家里,自然南宫敬说有事情要宣布,但至于是什么事情,他不说,自然也无人敢去问。
“请帖都已经发了吗?”
“这些你们去送,这些留下来,我亲自去。”
“酒楼是师傅都到了吗?今晚先试菜……”
“东西放在前院,吴管家,你负责前院相关事宜……”
南宫婉站在台阶之上,下面站着几十号人,皆是南宫家的掌柜、管事,南宫婉拿着一个本子,上面详细的标注了所有人的任务分工和对接事宜,这些问题都已经提前说过了,今天叫过来,便是要再重新叮嘱一遍,免得出了披露,十年前的寿宴,规格不大,只有交好人前来,十桌酒席便足够,那时候她还小。
现在的南宫家,与十年前大不相同,宴席足足摆了一百六十八桌,邀请的最低也是在金陵有头有脸的人物,政界、商界、文界都按照人命划分了座次,半个多月的准备时间,也有些捉襟见肘。
“大家都清楚了吗?明天一早,便开始了,我会在门口,若有不明白的事宜,到门口去找我就行。”王若烟最后一遍确认人员分工之后,双手扶着腰喊道。
“明白了……”众人齐声道。
台下不少都是南宫家的老人,王若烟在安排工作的时候,自然也会考虑周全,前厅是礼品,中厅是休息会客之地,后院腾空,一百六十八桌全部安排在后院之中和二楼雅间之内,靠着后墙是戏台,请了梨园诸位大家,而秦淮十八乐坊之中各个头牌也将尽数登场,宴席之后这些人去留,便要看情况了,而白依依自是压轴出场的。
南宫婉想起南宫耀文和白依依那点破事儿,气不打一处来,正想着要去找南宫耀文交代一番,今晚事关重大,切不可乱来,刚走出两步,便被吴管家叫住。
“怎么样?”
“那自然万无一失,只要这杯酒喝下去,你说什么,那便是什么。”何友光嘿嘿一笑,将一包药粉塞给了南宫耀文。
南宫耀文也随之一笑,将药粉放入袖中,眼神游离,似是已经看到了白依依躺在床上任他摆布的模样:“好好好,后面的事情便交给你了,若是成了,两个码头便是你的。”
“生意不生意的,日后再说,当务之急,我得赶紧去了。”何友光笑嘻嘻道。
整个南宫府熙熙攘攘,而何友光只是这忙碌众人之中的冰山一角。
江宁与王若烟备好了礼物,坐着马车早早的便出发了,完成这件事情,便可以择日返回杭州了,火锅店和丝绸庄的生意已经稳定,将两位掌柜留下照看便可,只要保持正常经营,开上两家分店应该是不成问题的,此事与南宫家乃是九牛一毛,再加上两家的关系,若非太过分,不至于反目成仇。
至少江宁和王若烟都是这样想的,在江宁的执意要求下,王若烟已经同意将每年毛利的三分之一用来买店铺或者地皮,以商业用地为主,除了亏损之外,这个政策最少要执行十年,买来的地可以租出去,也可以自用,但是绝对不允许卖出去。
王若烟虽然也觉得土地自然是越多越好,但没有必要这样,可在江宁的一再坚持下,也只好妥协,毕竟江宁留给她的经商方面的天赋是及其独到的,就连这次长平公主的柳记,也是称了火锅店的东风,否则等到这两家店有成色,最少还要半年的时间,他们便要在这里多呆上小半年。
刚转过大街,便看到整条接数里之内均是张灯结彩,若非已经过了正月,还以为是过年时节,原本宽敞的大街被堵的是水泄不通,江宁的马车自到了正街之上,便进入了贺寿的马车行列,原本一刻钟便到,现在堵了半个时辰,还有大半的路程。
江宁与王若烟索性下了马车,徒步超前而去,一路之上无论生意大小、官职高低、才疏学浅均是来贺寿的,或是名人字画,或是青铜文物,或是绫罗绸缎,或是翡翠珍珠,无奇不有,无所不含。
王若烟不禁感慨道:“南宫家的第一,与杭州的第一,今日算是领教了。”
王若烟自幼便衣食无忧,见到南宫家这种阵仗,也是大为感慨,其奢华程度可见一斑。
走了半个时辰,终于是到了南宫府前,而贺寿之人有的手拿请帖,也要一一验过方可进入,南宫婉站在门内,与这些前来贺寿之人一一打过招呼,自有家丁引进门去,或是游玩,或是三五成群的喝茶,或是去了后厅入座。
“若烟妹妹,江公子……”南宫婉朝着江宁和王若烟摆了摆手,示意二人不用排队,直接进来。
王若烟与江宁见了,手持贺寿的帖子,进了门,却听南宫婉道:“本要是让马车去接你们呢,可实在是分身乏术,可不要见怪啊……”
王若烟笑道:“这是哪里话,妹妹不能帮忙,已经是羞愧难当,如何还敢劳烦姐姐兴师动众?”
南宫婉又要说话,却又有人进来,江宁急忙道:“我们先进去吧,一会儿你们姐妹再叙旧。”
王若烟点了点头,南宫婉也点头示意,便又去忙了,江宁与王若烟来过南宫府,径直到了后院儿去,直接落座,此刻已经快到中午时分,上桌的便是精品的美食,而自江宁进入后院之后,便能够看到二十丈见方的舞台之上,生旦净末丑已经开始了表演,虽说江宁对戏曲了解不多,但也知道这时候戏曲还未分出明显的种类,只是地区与地区之间的唱腔不同,听了一会儿,才听出来这一出唱的是孟姜女哭长城的戏份。
“这不是江宁大才子么?”有人走过,自是认出了坐在一层最前排右侧的江宁来。
江宁微微皱了皱眉,还未说话,却见南宫耀文从不远处走了过来:“呦?若烟表妹,你什么时候到的?”
王若烟起身微微一福:“见过大公子。”
南宫耀文急忙招呼手,让王若烟坐下,又扭头不悦道:“你们几个,今儿给我睁开了眼,这是我杭州来的表妹和夫婿,你们要是不长眼,可别怪我不客气。”
那几人连忙道歉,悻悻的快步走开了,而南宫耀文却一屁股坐到了王若烟的左侧,笑道:“怎么样?点心还算满意吗?”
王若烟点头笑道:“大公子费心了,今日来,算是长了见识的。”
“哈哈……”南宫耀文笑道:“本来说要开三天的,可是道后来,父亲不让,说太守大人也没有开过三天,我们南宫家不能开这个先例,便压缩成了一日,再过个把时辰,人到了差不多,便开席了,表妹再这儿稍候片刻,我去去便回。”
王若烟起身道:“大公子忙就是,我和相公没什么事儿。”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1章 一夜鱼龙舞(二)
南宫府,申时一刻。
江宁和王若烟吃着点心,听着戏文,看着人越拉越多,整个院子如同一锅粥一般,而那南宫耀文却在离开之后,再也没有回来。
白依依早早的便在后台做准备,她作为压轴出场到表演的时候就是晚上了,现已经是快到酉时,作为十八乐坊的头牌代表,身后有四个丫鬟帮她梳妆打扮,妆容刚好,却见南宫耀文走了进来,使了个眼色,身后的四个丫鬟低着头急急走了出去。
“白姑娘,耀文有礼了……”南宫耀文嘿嘿一笑。
一边的武行却没有出去,他是白依依带来的,白依依不说话,他自是不会出去的,南宫耀文抬眼却看这人如此没有颜色,但又不好直接训斥,对那武行道:“你先出去,在门口侯着,我与白姑娘有些话要说。”
那武行看了一眼白依依,白依依笑道:“你且先在门口等着,有事我叫你。”
那武行放下手中的棍棒,方才撩开帘子出去,站在门口,看着南宫府上上下下一千余人,缓缓的眯起了眼睛,像是搜寻猎物一般。
“大公子可是有事儿?奴婢一会儿还要登台呢……”白依依从铜镜之中看着南宫耀文,轻声道。
南宫耀文的心被她挑的直痒痒,笑眯眯的坐到了白依依的身旁,右手顺势朝着白依依的腰间摸去,本以为白依依会反抗,南宫耀文甚至想好了若是反抗,他便由着她,等到晚上再还好收拾,谁料到白依依非但没有反抗,反而红着脸低头轻声道:“大公子,这里人多眼杂……”
“哦?哦……好好好……”南宫耀文轻轻的在她盈盈一握的腰间握了握,一股无尽的欢喜从心头涌动出来,那种手感,比他摸过的所有的女子都要柔软细腻,比他见过的所有丝绸都温暖。
“大公子……若是被人撞见,公子你可是有理说不清了……”白依依缓缓的扭了扭腰肢,却对南宫耀文丝毫不抗拒。
南宫耀文哪里还顾得上这些?一把朝着白依依抱了过去,白依依急忙起身,被南宫耀文正好抱在怀中,反倒是银牙轻咬红唇,将右手食指放到了飞过来的嘴巴之上:“嘘……等我演完,晚上再单独与你表演,公子意下如何?现在若是……坏了老爷子的兴致,你我都得完蛋。”
南宫耀文听到南宫敬,方才清醒了些,急忙道:“仙子此言当真?”
白依依身子朝前一动,整个酥胸撞在了南宫耀文怀中,侧头在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公子心急,可吃不了热豆腐……”
说完,一把把南宫耀文推开。
南宫耀文急得是不知所措,反倒被白依依半推半就的推了出去。
门口的武生看着南宫耀文满面春光,双拳一握,牙口一咬,却被白依依一把拉了进来。
南宫耀文此刻如何还能注意到这些事情?满心欢喜的要把这件事情告诉何友光,可却如何也找不到何友光,朝着王若烟处一瞧,江宁已不见了踪影,正想要找,却听得侧院之中女子的惊呼之声。
南宫耀文嘴角一咧,却急急忙忙问左右道:“怎么了?怎么了?”
院中也有人听到了这一呼喊之声,无论对于戏文还是院内的噪杂,这一声实在是太过刺耳。
“快去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今儿是父亲大人的寿诞,我倒要看看,谁敢闹事……”南宫耀文急忙招呼道。
左右四个下人急急忙忙朝着侧院跑去,南宫耀文又对众人道:“大家还请就坐,太守大人和上将军即刻就到,大家稍安勿躁,稍安勿躁,好戏马上开始……”说着又朝着台上的戏子抬了抬手,示意其继续,琴弦一拉,将方才的声音尽数掩盖了去,站起来想要看热闹的人也不好再问,只得重新坐了回去。
南宫耀文走到王若烟一侧坐下,笑问道:“恩?江宁呢?怎的把妹妹一个人留在这里?”
王若烟旋即道:“方才有人找相公,说是杭州旧友,这会儿也应该回来了吧……”说着,朝着侧院看了看,忽的想到了方才女子的尖叫也是从那里发出来的,面色微微一变,但此事应该是两回事……
还未等南宫耀文说话,却见一个家丁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附耳说了几句,只听得南宫耀文喝道:“什么,竟有此事?”
王若烟皱眉问道:“什么事?可是相公出事了?”心中不免咯噔一下,猛地站起身来。
南宫耀文却道:“妹妹放心,这里有我,万事有我做主。”说完,与那家丁一道朝着侧院而去,王若烟心中一颤,面色瞬间煞白,急忙跟在南宫耀文身后,朝着侧院走去。
“怎么回事?”南宫耀文站在青砖小路之上,却看到一个样貌清秀的丫鬟瘫坐在地上,衣衫被撕碎,身上披着一件披风,身边两个丫鬟紧紧地抱着她,那丫鬟低声抽泣,身边散落着三两块儿扯碎的裙摆。
江宁站在一边,被几个家丁围住,天色已晚,因为寿宴的原因,整个侧院的西南角却是灯火通明。
这西南角本是一出荒地,一直以来种些花草,去年南宫婉闲逛的时候见到,闲着也是闲着,便找人栽了几个松柏,盖了一个小亭子,用一条青砖路引过,过了侧院的假山,沿着小路走上一会儿,便能够到达,松柏依旧翠绿,将整个小亭子遮住,也是极为隐蔽的。
南宫耀文走到江宁那婢女面前问道:“怎么回事?方才可是你呼喊的?”
那婢女躲在身边婢女怀中哭泣,另一女婢起身行礼道:“回大公子的话,秀儿被这人用强,秀儿宁死不从,却被这人打翻在地,欲行男女之事。”说着,右手一抬,指到了江宁。
却看被众多家丁围住的江宁,面无表情,不逃跑,也不狡辩,身上的衣服却有明显的褶皱。
王若烟推开家丁,站到了江宁身后,冰冷的双手紧紧的握住了江宁的左手,却发现江宁的手是温暖的,江宁扭头笑了笑:“别怕,有我呢……”
王若烟咬着红唇,重重的点了点头。
“你说的是他?江宁,江紫川?”南宫耀文指着江宁,哂笑一声:“你可要认清楚了,他是谁?才学冠绝江南三府的江宁江紫川,你若是敢说瞎话,我就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喂狗……”
“奴婢不敢,奴婢不敢,方才我们三人一同回去,走到这里,秀儿说她的耳环丢了,让我们先回去,她找一找,我二人便先走了,可左等右等,却不见秀儿回来,便顺着回来找一找,正撞见这人对秀儿用强,奴婢一时惊慌,喊出声来,还望公子责罚……”那女婢说完,直接跪倒了地上,抬头又道:“还请公子做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2章 一夜鱼龙舞(三)
南宫婉看南宫耀文朝着侧院而去,分明是因为那一声呼喊,而王若烟也跟着去了,唯独不见江宁,一切就绪,她也就清闲了下来,本想着休息一会儿,但马上太守和上将军二位大人便到了,怕这位大公子再出什么幺蛾子,便也跟了过来,谁知道却听到了这样一番陈词。
“当然要做主,与情,就算是女婢,也是我南宫家的女婢,还轮到外人来欺负,与法,这可是犯法的,若是属实,我定然会给你一个交代。”南宫耀文挺直了胸膛看着瘫在地上的秀儿,义正言辞之间,那三位婢子竟齐齐的磕头。
王若烟此刻若是再明白不过来,那她便是个傻子了,江宁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呢?若是有好色之心,他为何不狎妓?在杭州是,在紧邻也是,除非无法脱退,才会去青楼楚馆走一走,但都是孑然而行,如何会对人用强?若是需要,还用用强吗?
这是最低劣的手段,但是却是最有效的手段,对方不是一个婢女,而是整个南宫家,在这么隆重的场合,出现了这么肮脏的事,这也是绝对不允许的。
当江宁被所谓的白姑娘骗过来的时候,这姑娘转身对他所做的一切,让他瞬间醒悟,这是一个局中局,不仅仅要陷害他,同样在局中的还有白依依,顺其自然,第一个跳出来的,便是那布局者,因为局已经成了,作为始作俑者,当然会要看一看自己的劳动成果,而南宫耀文的表演,也着实太过于简陋了一些,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还好,王若烟选择了相信他,很理智的与他站在了一起,这个局想要破开,有些困难,但也并非是死局,江宁经历过的仙人跳不胜枚举,眼下只不过是时代变了,人物换了,其他的却都是半斤八两的。
南宫婉听到了那一句“别怕,有我在。”心中不免一颤,她的夫君也是赘婿,但是却如同一个娘们一样躲在她的身后,那撑伞的人,好像一直都是她,而不是他的才子丈夫,喝酒、狎妓样样是没有落下的,才气不如江宁,甚至连勇气,都不如江宁,这一刻,她忽然间觉得累了,想要找一个肩膀靠一靠,却发现原来她才是别人的肩膀,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当初与王若烟在酒楼之中所言,是多么幼稚,这一刻,她忽然间觉得她很羡慕王若烟。
第二千寻同样站在人群中,江宁的身份特殊,南宫府鱼龙混杂,摩尼教蠢蠢欲动,万一混了进来,江宁虽然会些功夫,但遇到真正的高手,自保都成问题,更何况还有王若烟,她从人群之中朝江宁看去,江宁也看到了她,若是动手,带他们两个离开,轻而易举,但江宁却眯着眼睛微微的摇了摇头,他要破局……
抽泣声还在继续,南宫耀文朝前走了两步,围住江宁的家丁闪出了一条路来,而朝着这边聚集的人,也越来越多。
“呵呵,白翁高寿,府上杂事太多,来迟了来迟了,莫要见怪啊……”一个胖乎乎有些矮的男子摸了摸肚子,缓缓的走上了台阶,身后跟着六个配刀的差役。
门口,南宫敬急忙下了台阶去扶男子:“太守大人大驾光临,南宫敬有失远迎,还望太守大人恕罪……”
“诶,白翁,今日你是寿星,你最大,怎能如此行礼?快快,不必拘礼……”太守张敬之呵呵一笑,身后的张轩上前扶了扶南宫敬。
“呵呵,老张,我说我来得晚,原来你与我一样,哈哈……”一声爽朗的笑声从身后传来,灯光之中,一个身材魁梧之人翻身下马,手拿佩剑哈哈一笑,走上前来。
南宫敬急忙又行礼道:“南宫敬见过上将军,今日礼数不周,改日道府上登门道歉,登门道歉……”
上将军何跃攀哈哈一笑,反倒是扶了扶南宫敬笑道:“张老哥不是说了,今日你最大,更何况年岁上的确也是你最大,今日我们只论年纪,不论职位,是也不是啊张老哥?”
张敬之哈哈一笑道:“那是自然,那是自然。”
南宫敬急忙道:“还请二位大人移步,马上就到了压轴戏了,二位再不去,可就看不到了……”
三人对视一笑,客套话说完,后面的才真正开席。
走过前厅,却听张敬之道:“听闻前几日,我金陵第一才子卢云天在吃饭的时候与人比斗,输给了一个叫江宁的小子,不知今日这小子来了没有,若是来了,见上一见,看看这小子是不是真的如坊间传闻的,有三头六臂一般?”
“昨日天策军与兵部换防,那天策军的副将也提到了这个叫江宁的,说是与韩世忠认识,与右相之子夏强军也很熟络,军人和才子交朋友,本来就是怪事,这一传十,十传百的,连我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了,怎的,这么大的名气,老哥哥不会不知道吧……”何跃攀呵呵一笑道。
南宫敬闻言,摇了摇头笑道:“没想到我这侄儿竟然能得到二位大人的赏识,是乃是他三生有幸啊……”
“哦?如此说来,那江宁定然是在了?”张敬之呵呵一笑道。
南宫敬吩咐道:“去,把江宁与我那侄女儿请过来,就说二位大人召见,速速来拜。”
身边之人急忙去找,三人转过中庭,直接朝着后院而去,这二人也是轻车熟路,不用引导,片刻之后,便到了二楼正对着舞台正中央的包厢之内,这包厢前面用的是透光的丝绸,坐在主位之上,正好能够看到舞台上的表演,房间两侧站着十名女婢,虽然是寒冬,但却穿着抹胸薄裙,露出了雪白的锁骨与腰肢。
三人进了包厢之内,原本落座的官员皆是站起身来,向二位大人行礼,互相寒暄推脱一番,仍旧是张敬之做了主位,而这剩下的七人,皆是太守府和上将军府从四品的官职,小小的圆桌,竟将金陵地位最高的九人聚齐了。
凉菜上桌,还未动筷子,却见方才那仆人慌慌张张的跑了进来,附耳在南宫敬耳边说了几句,南宫敬面色微变:“竟还有这等事?”
那仆人点了点头,表示此事千真万确。
张敬之呵呵笑道:“怎么,那江宁是嫌我等才疏学浅不肯相见?呵呵……文人嘛,都是有脾性的……”
南宫敬面色有些不悦,挤出些许笑容道:“此事本是家丑,可又牵扯到江宁,双方各执一词,却是有些棘手。”
“呵呵,有什么棘手的,张老哥在,还有断不了的事儿?”何跃攀呵呵笑道。
张敬之摇了摇头:“呵呵,清官难断家务事,我这个父母官,管一管政事还行,若是家事,那可管不了,不过江宁如何与你家家丑有关了?”
何跃攀笑道:“就说说吧,都不是外人。”
南宫敬知道这二人今日定是要见到江宁了,便将事情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南宫敬又道:“怕是和犬子起了冲突,几位大人海涵,我区区就来。”
说着摆了摆手,身后十名戴着面纱的妙龄少女上前,与众人各自斟了一杯酒。
“我们也去凑凑热闹?”
“呵呵,张老哥你去,我自然也想去看看,南宫家,还有家丑?”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3章 一夜鱼龙舞(四)
原本无人在意的小亭子,忽然间成为了众人瞩目的对象,或许多年以后有人看到这亭子,还能想起这件事来,但能想起多少,却未可知了。
而此刻的江宁,内心并非是静如止水的,他已经看到了布局,也知道了布局之人,接下来就要看事态的发展了,我来贺寿,你却要弄死我?他要最后确定一下,南宫敬在其中参与了多少,或者说这是南宫耀文自己的意思,还是整个南宫家的意思,这直接决定了他的反抗程度。
“怎么搞的,这不是江宁吗?”
“就是前几日火锅店里一首词碾压了金陵才子,呵呵,没想到是个人面兽心的家伙……”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这东西,谁能顶得住?”
“搞谁不好,非要搞南宫家,你看看大公子的样子,今儿怕是要出事儿喽……”
“江宁,人证物证皆在,你有什么好狡辩的?”南宫耀文指着江宁喝道:“来人,给我拿下,绑去送官。”
左右正要下手,却听江宁冷哼一声:“谁敢?”
左右却没有丝迟疑,已经有人上去,江宁面不改色,右手一拦,抓住了那人的手臂,八荒六合的心法运转开来,气沉丹田,右手一扭,将那人直接扭翻在地,左臂发出骨头碰撞的声响。
“敢还手?给我上……”南宫耀文大喝道。
“朗朗乾坤,大宴之时,盛名才子,竟胆敢做出如此有伤风化之事,实在是丢人现眼至极,兄弟们,我们也上,擒住此人……”左右已经有不少才子围了过来,此刻正是在南宫耀文面前表现的好时机,这江宁明显是有些手段的,但毕竟是孤身一人,双拳难敌四手,若是众人一起上,哪有他的胜算?
那些家丁见众才子跃跃欲试,索性拉了受伤之人退了出来,他们都是才子,打起来万一误伤了没事,若是他们动手伤了,可是要吃官司的。
江宁见换了一波人,左手护住王若烟,朝着亭子中退去,右手一拳将扑上来的秀才倒翻在地,左右又有两人欺身而上,江宁身子一转,右脚侧踢出去,正中那人小腹,哎呦一声躺倒地上打起滚来,身形急忙收回,往后一撤,左侧那人扑了个空,右手化掌,朝着后心一拍,直接连人拍倒在地,护着王若烟往后又退了两步,进了凉亭之中。
动手之初,第二千寻已经运气准备动作,却见江宁虽然毫无章法,但是力道却是十足的,应对也算得当,这才知道江宁原来竟藏了功夫,如此一来她便不用出手了,实在到了危机关头,再有动作也不迟。
南宫婉心中却是咯噔一下,江宁与王若烟毕竟从杭州远道而来,即便是有什么过错,也不应这般对待吧,但见江宁将王若烟护在身后,寸步不离,心中又着实感动。
“怎么回事?怎么还动起手了?”众人正要再次攻击之时,却听得南宫敬的声音从后面传来,话音刚落,却见六个府兵将人群分开,让出青砖路来。
却见张敬之、何跃攀和南宫敬三人走到了人群最前方。
“参见太守、上将军大人……”南宫耀文急忙跪拜,众才子见父母官来了,心中大喜,那受伤的三人也急忙捂着伤痛之处跪拜在地。
江宁却只是拱了拱手,并未跪拜,仍旧站在亭子内,护住王若烟,与他人保持这两丈的距离。
“耀文啊,怎么回事?你爹的寿宴,怎么还打起来了?”张敬之呵呵一笑,煞有其事的问道。
南宫耀文将之前女婢所言重复了一遍,指着江宁道:“此人身为才子,却干出这等勾当,简直是有辱斯文,应当进大狱,浸猪笼。”
“对,还请太守大人和上将军为我们做主,他不仅用强要玷污女婢,更是出手打人,大人都看在眼里了。”
诸多才子怒不可遏,齐声道:“请太守大人做主,请将军做主。”
南宫耀文心中自是得以,何友光办事,果然靠谱,江宁入狱,王若烟定然回来求情,到时候便是任由他摆布了。
金陵才子对于民生和政务都是颇为关心的,特别是在前一段时间边境出现异动,诸位才子时不时要去太守府和上将军府进言献策,虽然都是些侃侃而谈之言,缺乏实际根据,但是出发点又是好的,大人也不得不见,若真有了什么事情,这社会的舆论还是要靠这帮才子去营造,若是这些人整日里闲的没事儿写篇文章骂骂你,写两封信寄到大理寺,不管有的没的,朝廷都是要查一查的,所以大多数官员对于这些才子的诉求,还是很在意的,宁让这也尽量不去得罪。
张敬之回头看了何跃攀一眼,转过头来道:“诸位请起,若当真如诸位所言,本官一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
“大人,一定要将他严办……”南宫耀文急忙道。
“混账,大人断案,你插什么嘴?”南宫敬怒声喝道,南宫耀文这才稍稍低了低头,张敬之却是呵呵一笑,摆摆手示意不用在意。
“你便是江宁?”张敬之抬起头来看着江宁问道。
江宁拱了拱手:“在下江宁,见过太守大人,上将军大人和诸位大人。”
“恩,果然一表人才,方才他们说的,可是真的?”张敬之双手放在了肚子上问道。
江宁摇了摇头:“启禀大人,这是有人陷害我,想要我身陷囹圄之内。”
此言一出,众才子皆是唾弃,但又碍于张敬之和诸位大人在场,不能失了风度,只是用吐沫表达着自己的不满。
南宫敬问道:“如此说来,是谁要陷害于你?陷害你的目的又是什么?”
江宁道:“陷害我的,我并不知道,但这位姑娘应该是知道的。”说着,将手指指着人群前披着外衣抽泣的女婢。
“胡说,秀儿险些被你害了,知道什么?”旁边的婢女倒也不含糊,直接回怼道。
“你衣衫不整,她的裙摆破碎,此地只有你二人,你这般狡辩,是说不通的。”南宫敬眯了眯眼睛道:“她可曾与你有什么冤仇?为何要陷害于你?”
南宫敬此刻显然是已经明白了什么,他说话代替南宫耀文,很明显的是代替了南宫家的态度,这样的态度,已经说明了无论这件事情是真是假,他都希望这是真的了。
江宁又道:“因为她们三个都在说谎……”
“你胡说……”
“就是,谁说谎?明明是你说谎……”
两个婢女怒斥江宁道。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4章 一夜鱼龙舞(五)
江宁哂笑一声,瞥了那婢女一眼:“因为我没有动机,这是做一件事情最基本的东西,没有动机便不会去做,就像乞丐抢食物,是为了裹腹,士兵打仗是为了功业,才子秋闱是为了功名一样,我没有动机。”
“呵呵,你的心在你肚子里,难不成我们还能看到你想的什么不成?”下面有人起哄道,随之而来的是一顿哄笑。
江宁不以为然:“不用看到,也看不到,因为根本就没有,敢问我为何要去强占这女婢?是她歌唱得好,还是舞跳的好,亦或是长得貌若天仙?我见色起意,兽性大发?”
众人听言,声音逐渐小了下来,江宁又道:“家妻的容貌,各位都看到了吧,敢问家主,若烟容貌与之相比如何?”
南宫敬看了看那婢女,皱了皱眉头,却没有说话。
又问南宫耀文道:“敢问家妻的才艺与之相比又如何?”
南宫耀文对于王若烟虽然不甚了解,但是能够让南宫婉都认为有实力的人,无论才艺还是手段,自然都比这女婢好得多了。
江宁继续道:“既然如此,我为何放着花儿不要,去捡狗尾巴草?还要大声说出来,就是我抢的?我缺钱吗?秦淮河十八乐坊,多少头牌?大不了现在一走了之,解决了之后再回来。”
江宁话说的露骨至极,但却话糙理不糙,在场的女子皆是面色微红,怒嗔江宁不要脸面,但却无人敢反驳,应为江宁是一个才子,是一个比正常人智商还要高的才子,怎会做这种明知故问的事情来?
何友光忽然打破了这沉寂:“你是赘婿,或许你夫妻不和睦,又不许你狎妓,自然兽性难耐,还有一种可能,便是你就知道没有人会相信,才会这样做,也都赌的成分,这女婢不敢言语。”
何友光说出了两种可能性,却让刚刚有些怀疑江宁是被陷害的人又打消了这个念头。
江宁笑着摇了摇头,还未开口,却听王若烟上前一步,走到其身边道:“我和相公之间不和睦?不知道这位公子是听谁说的,是从杭州听到的?本来这个消息我想等回到杭州再与相公说的,只是现如今被人陷害,便提前先告诉相公吧……”
王若烟有些害羞,右手紧握这江宁的左手,含情脉脉的看着江宁道:“我……有身孕了……”
众人一片哗然,如此怎能说夫妻二人不和睦?即便是赘婿,已然有了身孕,那谣言也就不攻自破了。
江宁意外之余,心中却是极为欢喜,两世为人,却是第一次得知自己要当父亲了,那种喜悦却是溢于言表、无以复加的。
“什么时候的事?为何不早告诉我?”江宁眉开眼笑,将王若烟拥入怀中,良久才分开。
王若烟笑了笑:“怕你担心,平日里那么忙,想着回去再说的。”
何跃攀与张敬之对视一眼,意味深长,同时又朝着南宫敬看了过去,却见南宫敬面色有些发暗,接着说道:“夫妻恩爱,与此事无关,现在是江宁动了我南宫府的人,这一点他们两个便可以作证,江宁你有证人吗?”
张敬之也是呵呵一笑:“不错,白翁看事情看的到底还是透彻一些的,夫妻恩爱与江宁用强,本就是两码事,本官断案,自是讲究证据清楚,所谓证据,便是人证物证,现在南宫家有人证,脚下是物证,江宁,你有什么话好说?”
江宁皱了皱眉:“原来张大人是这样办案的……”
张敬之面色一变,双袖朝着身后一背:“哼,本官如何办案,还轮不到你来教我。”
何跃攀也道:“那就是没有证据喽,固然是才子,但是很可惜啊……”
“要证据?我有……”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极为悦耳,而这道声音有些人特别是位高权重之人,自然已经分辨了出来。
张敬之与何跃攀朝后一看,正是白依依。
只见她身穿貂皮抹胸长裙,手中拿着铜炉,肩上披着羊毛披风,从张敬之身前经过,微微一福,张敬之正要伸手,白依依便起身走了过去,站到了江宁面前,转过身去看着众人。
“此事并非江宁所为,而是他……”白依依单手一指,指向了南宫耀文。
“白姑娘,这种事情,不好诬陷人的吧……”南宫耀文上前呵呵一笑道。方才还表露心迹,晚上要行鱼水之欢,现在怎的反咬一口?
“大公子现在一定很意外吧,为何我会知道?”白依依笑道。
南宫耀文皱眉,却是有些尴尬:“知道什么?什么意外?你在说什么啊?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南宫敬的脸已经铁青,南宫婉知道,父亲已经生气了,而且是十分生气,今日是寿宴,南宫耀文竟然在这里做这种勾当,那种生气之中,隐隐有些失望。
白依依笑道:“不仅仅是你,还有上将军您的大公子,还有太守大人您的公子,都参与其中了……”
何友光跳出来骂道:“臭婊子,你血口喷人,看我不撕烂你的嘴……”说话就要上前捂住白依依的嘴。
可这么多的人,白依依又是金陵第一美女,自然有人拦住何友光:“何兄稍缓,何兄稍缓啊……”
“住手,让她说……”何跃攀反倒是冷静了下来,缓缓开口道。
反倒是这般冷静低沉的话语,吓得何友光为之一颤,身形后退了几步,方才稳住,其父亲在其心目之中的地位可见一斑。
“白姑娘,说话可是要想好了再说,泥菩萨过河,这件事可不是百凤楼。”南宫敬意味深长道,声音浑厚,给人一种极大的压迫之感。
“诶,白翁,你提点一二也是应该,但白姑娘毕竟是个姑娘家,说话还是要注意语气的。”张敬之皱了皱眉道。
南宫敬呵呵一笑道:“呵呵,太守大人说的是。”却是连看都没有看张敬之一眼,每年张敬之单单十八乐坊一项开支便有七十万两之巨,挂的可都是南宫府的帐单子。
现在已经不是他这倒霉儿子的事情了,而是整个南宫家的事情,江宁这个锅背定了,若此事不是江宁做的,能够在他南宫家布局的,还能有谁?那么以后南宫家的声誉便会荡然无存,在太守和上将军面前,便再无信誉可言,十年得积累便会从此开始衰减,所以江宁今日必定要承担这个责任的,这替罪羊,他是当定了。而他方才对白依依的提点,也说明了他的态度,白依依能够成为十八乐坊的第一人,如何会听不懂他这句话的含义?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5章 一夜鱼龙舞(五)
就连南宫耀文也听懂了这句话的含义,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这一隅之地,现在已经围了百人,大多是年轻气盛,与南宫耀文和何友光交好的才子,也有不少看热闹的下人,更少不了手中拿了棍棒的家丁。
所有人对于白依依所言,皆是大为震惊,此事牵扯的人,实在是有些厉害,一个是太守之子,一个是上将军之子,一个是金陵第一世家之子,单拎出来一个,都能在金陵城中呼风唤雨,现在一件事情将三人全部联系到了一起,若是好事也罢,只可惜是见不得人的勾当。
在南宫敬的提醒下,白依依却是不屑的笑了笑:“南宫家主,好大的威风啊,你这般世家,在洛阳我不知道见了多少,也没见他们敢这般混淆视听,颠倒黑白。”
南宫敬眯了眯眼睛,看了看南宫耀文,又看了一眼白依依,却没有再多说一句话,白依依已经说得很清楚了。
“大公子一定很好奇,方才我才说了那番话,答应晚上与你相见,为何现在又出尔反尔,站出来指认你吧。”白依依看着南宫耀文笑道:“若是我方才没有答应,那现在在这圈套之中的,便不是这小小的女婢,而应该是我了吧,我说的对也不对?何公子?”
矛头一转,又对准了何友光,何友光正要发怒,却看见父亲正意味深长的看着他,急忙强压了怒火,勉强挤出一丝微笑,摊了摊手:“呵呵,什么对不对的,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大公子你知道吗?”
“疯人疯语,我看白姑娘这是得了失心疯了吧,要不要本公子请个大夫给你瞧瞧?”南宫耀文也及其无奈的摇了摇头。
白依依却不以为意,转过身去看着张敬之的身后:“张公子,那卷古书已经研究的差不多了吧,不少都是孔孟弟子所言,与儒学研究当是大有裨益的,若是看完了,可要记得还给何公子。”
张敬之皱了皱眉,朝后稍微歪了歪,那张轩只好走了出来,朝着白依依拱了拱手道:“姑娘说的什么古书?志浩并未见到过,是不是姑娘记错了,何公子也未曾给过我什么古书。”
白依依猛地皱了皱眉,旋即又舒展开来,哈哈大笑起来:“哈哈,都说蛇鼠一窝,沆瀣一气,如今看来,当真不假,你们都看到了么?这就是你们的朝廷。”
“其实事情很简单,江宁所说的动机,并不是他的,而是南宫耀文的。”白依依没有再给他们插嘴的时间,开门见山道:“南宫耀文是为了将我占为己有,但是怀恨江宁,便和何公子想出了这个一箭双雕的好主意,用我引江宁过来,至于江宁为什么回来,那是因为我两个有生意上的往来,那火锅店便有我的参与,因此江宁会来,期初江宁的罪名也不是抢占民女,而是与我通奸,我说的对也不对?”
“你你你……”
南宫耀文忽然间吞吞吐吐起来,白依依打断道:“江宁是个赘婿,若是与我通奸,便会有牢狱之灾,我要是想救江宁,便要上下打点,这金陵能说得上话的,便是你南宫家,大公子便会以此为要挟,将我强占了去,若是不成,若烟妹妹也会倾尽所能解救江宁,到时候无论是店铺还是人,他大都可以占了去,一箭三雕,至于张公子,你也不要在我这儿装什么清高,那本书,便是我故意放给何公子的,你拿了东西,到时候不用做什么,只要顺水推舟,表明一下态度即可,你的态度,会决定太守府的态度,是也不是?”
张轩眯着眼睛,眼神之中露出些许的凶光,依旧是保持着沉默,这种不承认也不否认,是最为可怕的。
白依依上前一步,早人群之前走了一圈儿:“他们自然是不会承认的,原因大家自然都清楚,但今天事情已经发生了,那便是撕破了脸,一发不可收拾了,三家合起来栽赃一个杭州来的外人,呵呵,这事儿传出去,不知道江南作何感想,不知道天下才子作何感想?”
“你所说的一切,都是猜测,还是那句话,可有真凭实据?若没有凭据,如何使人信服?断案还是要讲究证据的,若天下人都如你一般猜测推断定罪,呵呵,那天下不是乱了套了?”张敬之呵呵笑道。
“不错,太守大人明鉴。”南宫敬也道:“若是着犬子顽劣,这一点我倒是承认,但若是说这种栽赃陷害,老夫确实不信。”
“来人啊,拿下吧。”张敬之缓声说道。
身边六名身穿便服的府兵上前,便要动手。
白依依忽然冷笑着从袖中拿出一个本子来,翻开一页读到:“神武七年一月十七,张敬之百凤楼一千三百两……”
当白依依开始说,张敬之的嘴角便开始抽搐,一笔笔开销数额之大,对女子更是百般蹂躏,不仅有张敬之,何跃攀父子、南宫敬父子,就连金陵八才子都本上有名。
全场哗然,原本光鲜亮丽的外表下,竟然是这等的肮脏不堪,那些自诩风流才子在十八乐坊之事,可见其也并非一心只读圣贤书,期间更掺杂了不少肮脏的交易,再看看从白依依出现后再也没有说话的江宁,这时候谁还会相信这人会对一个婢女用强呢?
真相昭然若揭,即使铁证如山,也是一桩冤案,而想想这些年金陵坊间的故事,却也令人咂舌。
“呵呵,你们这一桩桩,一件件,还用得着我多说?”白依依破罐子破摔,嘲讽道。
张轩眉宇一横:“诽谤朝廷,诬陷朝廷命官,拿下……”
左右不再迟疑,就在此时,人群之中忽然有人振臂一呼,不知从何处拿出一把弓箭,朝着天空之中射去。
“嗖……”响箭带着长长的哨音冲到了天空之中,“啪”的一声在头顶炸裂开来。
“杀了这群狗官……”人群之中不知道谁大喊了一声,明晃晃的砍刀已经在头顶挥舞。
“喝……”却听得一声爆喝,鲜血从一人的喉管飙射而出,竟是手起刀落,直接将一人砍翻在地,当第一声尖叫声响起,刀斧之声便开始在院中响彻。
那几名侍卫哪里还会去管江宁,这分明就是冲着几位大人来的,急忙后撤,腰间的刀已经抽了出来,将:“保护大人……”
六人直接将张敬之、何跃攀围在中间,朝着门口快随转移而去。
“别让狗官跑了……”
“圣公降世,跑是跑不掉的,哈哈哈……”
霎那之间,情况急转直下……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6章 危机
一场盛宴,眨眼之间变成了一场屠杀,谁也不知道这些人是如何混进来的,也不知道这些刀枪剑戟是如何带进来的,直到有人看到他们身上的戏服,才恍然大悟。
南宫府上,喊杀声一片,二人带来的府兵也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战场之中,但是这些人战力极强,与来剿灭的府兵战做一团,隐隐还占了上风。
江宁护着王若烟朝着门口跑去,如今王若烟怀了身孕,特别是刚刚发现,若是剧烈运动,极容易引起流产,但此刻情况危急,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第二千寻首当其冲,在江宁身前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出来,江宁从靴子中拿了匕首,以备不测,护着王若烟跟在第二千寻身后。
白依依却站在亭子一边,看着朝前跑了两步回头的江宁,忽然间露出了微笑。
“她是故人,你先带若烟回去等我,我去去就来。”江宁猛地一拉第二千寻的手臂,将王若烟推给了第二千寻。
第二千寻接过王若烟,点了点头:“理应如此。”
方才是白依依站出来揭穿了南宫家的陷害,现在白依依一人站在那里,此间的危险已经超出了想象,若留下她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于情于理都是过不去的。
江宁折返回去,却见白依依面露笑容,双目含泪,正要张口说话,身形猛然间一顿,胸口抹胸之处骤然间出现一片殷红,白依依低头看着殷红中闪现出的白光,正是一把匕首。
“江……”白依依伸出手去,却在无法朝前迈动一步,身形随着风,朝前倒了下去。
江宁面色大变,脚下生风,大步向前,一把接住了白依依。
“当啷……”南宫耀文沾满鲜血的右手之上,匕首怦然掉落,摔在青砖之上,混入血水之中。
“公子快走……”几名家丁上前,一把拽住了南宫耀文,朝后奔袭而去,眨眼之间,又有两名家丁直接被一刀砍死,鲜血飙射而出,射到了南宫耀文脸上。
南宫耀文看到了江宁的眼神,其间犹如无尽怒火汹涌,身后如同一只滔天猛兽一般狰狞,下一刻,血水模糊了双眼,在一阵阵令人作呕的血腥气中被人拉走……
“江宁……”白依依嘴角溢出鲜血,伸手却摸住了江宁的面庞:“思思等了个好人,希望你……不要……负了她……”
江宁眼中含泪,他已经不记得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了,柳思思的面容与白依依的面容重合到了一起。
在那双冰冷的芊芊细手从他的脸颊滑落的时候,江宁的两滴眼泪落到了白依依的手上。
“公子……这是摩尼教,现在已经开始攻城了,快跟我们走……”不知道从何处飞出来两个人,一人手中拿剑,一人手中持斧,都是普通商贩打扮,一前一后将江宁护在中间。
江宁虽然悲痛,但很快冷静下来,不得不承认,几次生死危机,对于他的心性的磨炼还是极大的,否则现在根本做不到泰然处之,猩红的血液在灯笼的照射之下显得格外的恐怖,散发出来的气息,令人作呕,死前那种惨叫,对于生的不择手段令人发指,而这一切对于江宁而言,已经有些适应了。
“走,先回去,路上告诉我怎么回事。”江宁抱起了白依依。
“城门打开么?”一名壮汉赤裸着臂膀,手中拿着一把宣花板斧,一斧头将身前手持长枪的侍卫砍翻在地,右脚朝着身上一踩,脚下的嘴咕嘟嘟的冒着血泡,身子不停地抽搐。
身边的瘦子身形一闪,出现在了屋檐之上,趁着月光喊道:“已经开了,我们也开始吧……”
“城西、城北已经点了,这会儿差不多该起来了……”从胡同里也钻出来一人,身材瘦小,手中拿着两把钢叉,笑嘻嘻的跳到了屋顶。
三人朝着城西和城北不约而同的看去,却见火光隐隐已经泛起,喊杀声震耳欲聋。
“周将军,这金陵的守军也着实弱了些吧,本以为这金陵固若金汤,没想到一个时辰就拿下了。”一个男子身穿布衣,手提长枪,纵马奔到三人面前笑道。
“已经攻下了?”
“攻下了……”
“呵呵,那些狗官,可以全部宰了……”
“好嘞,得令……”男子长枪一拍,骏马前蹄高高跃起,嘶鸣一声朝着远方奔去。
金陵城已经陷入一片火海,在这个原本寂静的夜空之下,马蹄声、砍杀声、求救声、哭泣声汇聚在一起,将夜空划破,前一日还沉浸在歌舞升平的气氛之中,到了夜晚却变成了另外一番景象,
家家户户都门窗紧闭,一会儿听到街上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紧接着是人倒地的声音,时而也能听到兵器碰撞的声音,打斗声此起彼伏。一会儿又是成群结队的兵马跑过,紧接着又是喊杀声,人人自危,不敢有丝毫动作。
城墙之上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给老子杀回去……”一个身穿盔甲的将军提着长剑,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拦在一众士兵之前。
“任将军,城破了,你看看,他们有多少人?他们少说也有三万人,我们只有一万,而且,而且这南门只有三千,城门已经破了,怎么守?怎么守?快撤吧……”一人铠甲已经破碎,右肩中了流矢,一把拉住拿剑的任兵道。
任兵一把将那人推开,看着城墙下黑压压的人群和山呼海啸一般的呐喊,正是攻城的摩尼教众,北门、东门、西门都已经失火了,南门也被内应打开了,城内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三倍的兵力悬殊加上突袭,现在他们已经没有任何胜算了。
天策军开拔已经超过了百里,现在回援,也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边疆告急,就算是他去求援,天策军也不会回援,天策大将军府与兵部之间的关系本就紧张,可偏偏这时候,天策军刚刚换防,城就破了,他如何向兵部詹尚书交代?如何向城中的百姓交代?如何向朝廷交代?
任兵右手提剑,缓缓地放到了脖颈之上。
“大人三思啊……”
“大人三思啊……”
周围几十名士兵与军官齐齐跪下,拉着任兵的手,硬生生将长剑给夺了下来。
任兵看着脚下几十名士兵,摇了摇头,狠心道:“撤……”
他知道这一撤,便是放弃了金陵城,这一撤,他便要背负千古骂名,但不撤,这几千兄弟便会白白送命,不撤,这城也守不住,因为这城,不是从外面破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7章 破城
这一天,是神武九年的二月十九,金陵的天气在那一场大雪之后,已经逐渐开始回暖,到了二月十九,已经不似深冬的寒冷了。
到了后半夜,金陵城中的混乱已经达到了巅峰,随着兵部守将任兵撤离,这一消息很快传到了所有士兵的耳中,朝南撤离,这是他们最后接到的指令,这意味着兵部已经放弃了金陵城,也意味着摩尼教以数倍的兵力强攻金陵,兵部的一万守军根本就是在白白送死。
四门大开,太守府和上将军府也是乱成了一锅粥,张敬之仓皇之中收拾了细软,带着几辆马车在三千府兵的护送之下火速往南而逃,找到兵部的大部队,才能够保全自身。
何跃攀也带了三千府兵出来,却在城西遭到了摩尼教的围攻,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下,三千府兵被杀的片甲不留,仅有一千人与何跃攀逃了出去,而他的三房妾室,也在这一场冲突之中被冲散,何跃攀虽然是武将,但在金陵已经十年,早已不是当年马上的何跃攀了,虽然余威仍在,但却挡不住大势。
“周大哥,看来军师这一招的确是高啊,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金陵城,这等功劳,周大哥你是头一份儿啊……”那矮小的瘦子弯着腰,咯咯一笑,推开了胡同中的一间房门。
“呵呵,这功劳都是咱们军师的,如何能算到咱们头上……”男子刚进门,却被眼前之人吓住,不禁停住了脚步。
身后之人抬眼看了看,却也眯起了眼睛,一步进了院内,反手关了门,黑夜之中,通过屋前的量占红灯笼,可以清楚的看到眼前这人,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不禁脸色有些难看。
“人找到没有?”那人开口,却是女子的声音,身边站着一名男子,样貌俊秀,怀中环抱着两把短剑。
“没……还没有……”为首的男子有些吞吐,拱了拱手,不敢看这女子的眼睛。
这三人乃是此次破城首功之人,瘦弱矮小的名叫杜千,身手一般,但轻功却是了的,用来防火却是再好不过,身后身材壮硕的男子叫吴海,练的是外家功夫,一身铜头铁臂,防御惊人,正中间为首的叫周旭明,修为已经到了一等高手,心思也较为缜密,乃是宝光如来邓元觉的弟子,在军中也颇有些威望,此次被选中参与破城之事,也是为了要建功立业。
“还不快去找?若是有什么闪失,我亲自问老和尚。”女子冷声喝道。
三人拱手,急急退了出去。
“哎,周大哥,这这……”杜千却挠了挠头,不知该从何下手。
“这里面也就你见过,你不去谁去?”周旭明一把将杜千提溜起来,朝上一扔,那杜千叹口气,无奈的从房檐之上溜走了。
大街之上仍旧些官兵没有撤离,有些围住几个摩尼教众,乱刀砍死,下一刻又被更多的摩尼教众围住,做了别人的刀下亡魂,而这些摩尼教众只要见到高门大院,便要冲杀进去,洗劫一空,若有人胆敢反抗,直接一刀砍了,毫不在乎。
江宁在两人的保护之下,抱着白依依从小路折返朝着居所而去,呼的看到屋檐之上有人掠过,又折返回来,而后又朝着来时的路返回。
江宁又加快了脚步,绿林人士也参与其中,那摩尼教已然是要攻破金陵方肯罢休的,其他的情况却是知之甚少。
从这二人的口中,江宁得知摩尼教一直藏在百里之外的山上,攻下合涧镇后,直接封锁了所有的进出入口,两日之后的今天,一日行军百里,夜间到达城外,等到城中响箭入空,便开始攻城,城中这半月早已经陆陆续续潜伏了一千人之众,与东、西、北门防火,制造混乱,引官兵救援,而后迅速集结南门,前后夹击之下,三千守军连半个时辰估计都坚持不到,而江宁这一路走来看到的景象,已远远不止是一千摩尼教众了,这说明南城已经破了,摩尼教可能已经攻入城中,虽然他已经有心理准备,但没想到会这么快。而今日南宫府大寿,自然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不需要杀了什么官员,只要能够制造足够多的混乱,即可帮助摩尼教攻城。
内外夹击、混乱出手、以绝对的优势兵力碾压、清扫抵抗势力、在换防之后的数天内完成这一切,幕后无论是那圣公方腊在策划,还是其军师幕僚的主意,都足以见其心思之缜密,江宁在感叹之余,白依依也在逐渐失去体温,这一刀毙命,显然是下了狠手的,南宫耀文……
“公子,那人在跟着我们……”一人打开房门后,忽的眉头一皱,闪身朝着屋顶之上掠去。
江宁皱了皱眉,他并非是什么达官贵人,所居之地也是一般居所,如何会吸引别人注意?
第二千寻从屋内走了出来,接过白依依,与江宁一道进了屋内。
王若烟惊魂未定,何、张两位掌柜堵住了门口,月牙和杏儿扶着王若烟坐在椅子上,王子涵、王子墨兄弟二人自王若烟口中得知了外面发生的事情后,也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原本二人是要去十八乐坊的,因江宁的嘱托才留下来读书,没想到却发生了这等事情。
当第二千寻抱着白依依的尸体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王若烟猛地起身,惊呼一声,面色瞬间煞白,而王子涵兄弟二人见到这般绝世容颜,却香消玉殒,更觉可惜,外面的喊杀声还在持续,更有愈演愈烈之状,在屋内已然时不时能够听到那一声声惨叫和兵器碰撞的声音,甚至,还有孩童的啼哭声,而那声音却在戛然而止……
断后之人提着刀关上了门:“公子,在下李青,金陵恐怕……”
“船已经安排好了,但是现在还不知道渡口那边情况怎么样,我回来的时候,抓了一个士兵,他说任军已经下令南撤了,四门大开,张敬之和何跃攀也离开了府邸,怕是要南下与任军的一万大军汇合再做打算,最迟明早他们便会控制渡口,之后要再走,怕是有些困难了。”
众人在第二千寻的解释下却是显得一脸懵,不知道这人是谁,身后拿刀的又是谁,渡口是什么意思……
“姐夫,我们这是要……”
江宁看了一眼王子涵,又看了看桌子上的白依依的尸体,开口道:“事发突然,各种缘由无法细说,此人你们可以相信,现在摩尼教攻入金陵,守城军士不战而逃,金陵很快就会被攻占,到时候他们会对金陵做出什么,没有人会知道。所以要尽快离开,沿着水路到他们目前还没有攻取的地方,越往南越好,苏州、杭州、镇江、或者是福建府都可以,找个地方安定下来,保住周全,杭州的情况现在也不明朗,最好还是先不要回去的好,总之路上她会安排。”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诸位跟着我即可,只是公子……”
“我与你们一道,若是有意外,我断后,你们先走。”
“可是……”
“这是命令……”江宁抬手,打断了第二千寻的话:“她有身孕……”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8章 逃亡(一)
众人的心一下子悬了起来,王若烟有了身孕,又恰逢此事,这意味着很有可能会出现意外,第二千寻更是知道江宁这句话的含义,重重的点了点头。
“如今事出紧急,我们也只能权宜从事,子涵、子墨,你二人去找床单和草席,二位掌柜去院中树下挖个简单的坑,月牙和杏儿去吧床板拆了,白姑娘若非是为了为我和若烟洗清冤屈,也不会遭此毒手,定能全身而退,下手之人,是南宫耀文,若是以后还能够回来,再进行风光大葬。”江宁安排完,便抱起白依依,掌柜开了门走到门外,将白依依的尸体放在了廊前,用白布盖了。
正当王若烟收拾细软,众人忙碌之际,却猛地看见从墙外扔进来一人,那人在地上滚了两圈儿方才停下,江宁从衣着上一眼便看出了,这人正是方才护送他回来的男子,虽然还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此刻却已经命丧黄泉了。
“嗖嗖嗖……”三道人影翻墙而入,在院子东北角的大树之下站稳脚跟,冷冷的看着江宁。
这三人并不是其他人,而是方才领命找人的三人,杜千被周旭明扔到房上之后,便折返回南宫府,想要看看究竟,若是没有人,再做打算,谁知竟在胡同里看到已经身首异处的白依依被这男子抱着往回走,前后还有人护送,定是个当官之人,便跟了来,等到江宁进了屋,却见一人提刀赶上,要问个究竟,他如何会束手就擒?
一路跑一路吹口哨,周旭明与吴海听到后,便火速赶来,二人与之颤抖十余回合,被周旭明一刀砍翻在地,又一刀结果了性命,带着尸首回到这里,隔着墙扔了进去。
“你们三个发现了什么好东西?竟然偷偷摸摸的来了?”树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多了一道人影,话音刚落,便轻轻落了下来,身穿枣红色袍子,用一根红带子系住,后颈之上扛着一根铁棍,双手搭在上面,嘴里叼着一根枯草,缓步走到了最前面,看到了站在门口廊前书生模样的江宁。
周旭明见到此人,眼神却是猛地一震,闪过一道精光,拱手道:“厉将军,庄主让我们找人,现在找到了。”
“找人?找谁?这个男的?不会吧,眼光这么差?一个书生?”那人冷笑一声,嘴角却微微上扬:“要找也应该找我吧,我这几日新学了些手段,她要是想要,我倒是乐于奉献,哈哈……”
周旭明咬了咬牙,眼前这位,可是个狠角色,乃是大元帅厉天闰的孪生弟弟,厉天定。
这厉天定,与他哥哥厉天闰自幼习武,在川蜀一带更是得到高人指点,后来加入摩尼教中,厉天闰成为四大元帅,而这位厉天定,成为了方腊手下二十四将之一,生性狠辣,如今出现在金陵,也足以证明金陵对于摩尼教的重要性。
“回神将,不是这男子,而是她……”周旭明指了指那白布之下的尸首。
“哦?”厉天定面色微微一变,要找的人已经死了?这对于庄主而言,却是极为棘手的,旋即笑道:“呵呵,小子,跟我们走一趟吧。”
江宁不知道摩尼教为何要找白依依,但是眼前这几个都不是善茬,皱眉道:“诸位若是要找白姑娘,有何事?白姑娘已经过世,在下先行安葬可否?”
厉天定却道:“那可不行,这人对庄主而言格外重要,就连我厉天定也要怕她三分,现在尸首在你这里,你不回去说明白,她可是要咬着我不放的。”旋即又摇头叹气道:“他娘的,真是晦气,本以为你们抓到了谁,却是摊上个这么个倒霉事儿,不出手吧,她着急,出手吧,也着急,他娘的,真是晦气……”
“神将息怒,我们也是刚刚找到……”周旭明很明显是极为害怕这厉天定的,急忙拱手道。
“若是我不去呢?”江宁右手放在身后,左手微微抬起,放在身前。
厉天定呵呵一笑:“好大的狗胆,站在你面前的是我,还在这里讨价还价,活腻了不成?你们把他给我拿下……”
身后三人即刻上前,一个跃步上前,已经冲到了院中。
“好胆……”李青的长刀化作一道白光,迎着三人冲了上去,江宁闪身却是入了门内。
“快走……去茶楼等我,明天天亮我还没没到,就安排她们离开。”江宁将地板一把拉开,一个一人多宽的地道出现在众人眼前,第二千寻正要出去,却被江宁一把拦住。
“你带他们走,我自己更方便一些,白姑娘要好生安葬。”江宁命令道。
第二千寻却执意要留下,江宁又道:“然后随着大部队走,我能赶得上便去找你们,赶不上,你也能找到我,杭州若是没有沦陷,便送去杭州。”
江宁安排好后,众人下到地道,直接拉上了地板,将青砖推到了上面,右手一抬,从腰间拿出一把突火枪来,拿起灯笼,一脚将门踹开。
只是两句话的功夫,李青已经受了十几处的伤,周旭明一脚踹开李青,摸了摸脸颊上的刀口,恶狠狠的又补上了一刀。
“呵呵,这么短的时间,你跑也跑不到哪儿去。”厉天定踩着周旭明的头走了过来,看到了江宁手中拿的突火枪,面色微微一变,旋即笑道:“火器?你们这些文人子弟就是喜欢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东西炸膛,不好用的。”
“是吗?没想到你也认得,只是我觉得它会比你快一些……”江宁举起突火枪,对准了厉天定。
“神将与他废什么话,待我去拿了他。”吴海大喝一声,山呼海啸一般朝着江宁冲来,刹那之间,江宁没有丝毫犹豫,举枪便射了出去。
几人轻视江宁的火器,自是有原因的,军队的突火枪虽也有应用,但是瞄准是个大问题,短距离内的确是威力极大,但炸膛的风险也有七成之高,加之使用引线引燃方能够使用,从引燃引线到发射,以吴海等人的功夫,十丈之内已经拿下你项上人头,更不用说是厉天定了,故而厉天定看到之后,虽然有些吃惊,但很快就不当回事儿了,更何况那突火枪是单发,用了一次之后要重新填装,他们这里有四个人,一把枪和没有枪,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黑烟从二人之间升腾而起,紧接着在厉天定疑惑的眼神中,吴海倒射而出,如同撞在了巨石上一般,胸膛之上赫然被开了一个小口子,周围更是血肉模糊,鲜血飙射而出,倒在距离厉天定数丈之外,口吐鲜血。
这突火枪经过江宁一年多的改造,早已经不只有当年的威力了,在爆炸之后,铅弹炸裂开来,形成更大的波及面。
这吴海练的就是外门的功夫,也挡不住这突火枪一击,踉跄着站起身来,基板上丧失了战斗力。
“狗东西,尔敢……”厉天定不等周旭阳动手,自己一个箭步便冲将上去,眨眼之间那棍棒便朝着江宁头顶横扫而去。
江宁顺势一倒,突火枪别在了腰间,手中灯笼朝着门口一处黑暗的角落扔了过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29章 逃亡(二)
灯笼之中的烛火落地,骤然间火光冲天,直接烧到了屋顶,江宁顺势朝前一滚,却从屋内到了院中,周旭明与杜千即可上前便要去拿江宁,江宁从左靴之中拔出一把匕首,一道寒光闪过,堪堪是挡住了周旭明的大刀,火光从上面迸发出来,江宁只觉得一股巨力从刀柄之上传来,渗入自己的五脏六腑之内,急忙用八荒六合的功法抵挡,但仍旧飞了出去,重重的摔倒了墙上,方才停下,喉咙一甜,吐出一口鲜血。
“恩?”周旭明轻嗯了一声,江宁这般的文弱书生竟然挡下了他这一击?他的反应速度就算是慢一些,用了三成的力,像江宁这般瘦弱的书生,不死也是重伤了,为何这人现在还能站起来?只是吐了一口血?
厉天定也有些意外,而江宁衣衫裂开,一件软件从破碎之处显现出来,虽然已是午夜时分,但却看得真切。
“软甲?难怪了……”周旭明冷笑道:“下面你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周旭明呵呵一笑,提刀朝着江宁下三路而来,速度之快,虽然比之竹林之中的程锦云差了不少,但比起一般武者确实快了许多。
而江宁嘴角却是闪现出一丝诡异的微笑,周旭明恼羞成怒,手下更是不会再留半点情面,可就在刹那之间,院中忽然爆发出阵阵的爆炸声,青砖和泥土直接被爆炸声掀飞,火光和黑烟在这一瞬间笼罩了整个小院儿。
江宁二话不说,右手抓住墙上的青砖,纵身一跃,上了墙头,身形一便,在爆炸声中出了院墙,朝着胡同深处而去。
“他娘的,追……”周旭明恼羞成怒,堪堪躲开了爆炸点,看到江宁翻身而出,气不打一处来,一个弱书生,不仅挡住了他这一击,而且还逃了出去,这事儿若是传出去,定会被笑掉大牙。
与此同时,厉天定也咬了咬牙,一个箭步,已经超过了周旭明,翻身出了院子,脚还未落下,胡同之中赫然也出现了爆炸,厉天定沿着墙跟看着江宁转过了胡同,自己却已然失了先机,无法追上,那黑火药爆炸形成的浓烟将微弱的灯光和月光尽数遮盖,加上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和周围的喊杀声交织在一起,连步子都听不到,谈何去追?
拐过几条胡同,厉天定站在房顶的屋檐之上,看着混乱的金陵城,咬了咬牙,身后杜千和周旭明也随之赶到,即便是轻功一流的杜千,也差一点被炸弹击中,灰头土脸的环顾着四周。
“庄主那边,你们自己想办法交代吧,我可帮不了你们了……”厉天定扫了一眼身后的二人,啐了一口:“真他妈的晦气……”
说完便跳下了屋檐转入胡同消失不见了,留下周旭明与杜千面面相觑。
“他娘的,这人是谁?一个书生,竟然还会武功?还会用火器?”周旭明也啐了一口,不知道是啐的厉天定还是啐的江宁。
“查一查这人是谁……”杜千道:“就算是跑到天涯海角,也得抓回来炖了,那躺在地上的,就是白依依,现在尸首也没了,庄主要是知道了,我们两个还有命吗?”
“你是想逃?”周旭明皱眉道,没想到方才还是大功一件,现在功亏一篑竟要落到逃走的命运。
杜千叹口气道:“那能怎么办?先避一避风头再说吧,白依依死了,这金陵城就算攻下来,也不得安生了,神将都不想去惹那疯婆娘,我们去招惹她干什么?”
“恩,你说的……”周旭明转过头去还未说完,却已经愣在原地,不敢再多说一句话,豆大的汗珠在被熏黑的脸上直接滚了下来。
“怎么样?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杜千歪着头笑了笑,见转过身来的周旭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眼神之中充满了畏惧,心中猛然一沉,一个翻身,正要跃起,却被人直接从身后拎了起来。
“想跑?跑去哪里?”身后这人个子不高,身材瘦弱,但是力气越是极大的,单手便将杜千拎了起来,微微一笑,又将杜千扔到了房上。
杜千倒吸一口凉气,身形落地,竟未发出一点声音,但面容之上尽是难看之色,急忙道:“庄主息怒,庄主息怒,我不是那个意思,是是……”
“是什么?让你们找的人,竟连尸体都没有找到?”男子身后带着斗笠的女子缓缓开口,虽然语气平缓,但散发出的气势,却是让二人不寒而栗。
“人,已经死了么?你是如何确定的?”女子又开口问道,语气稍微急了一些,明显有些不耐烦了。
周旭明咽了口口水,急忙抱拳道:“庄主,杜千认识,他说是死了,我们便跟了过来,却被那书生……跑了……”
身边男子略微迟疑了一下,反笑道:“书生?你们让一个书生跑了?”
“星哥你是不知道,这个书生不是书生。”周旭明急忙解释道,话说出口却发现这样解释更加混乱,又急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
“那到底是什么,别急,好好说清楚,这里要是说不清楚,那就去庄子上说,有的是时间。”女子又恢复了平和,但言语之中却尽是威胁。
周旭明尴尬的笑了笑,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彻底变成了黑脸,但此刻也顾不得这些了,急忙道:“这人会武功,穿了软甲,手中有突火枪,还有炸药,屋中定还有密道,将人转移了出去。”
“是啊是啊,这等算计,寻常人怎么可能有这等算计?”杜千急忙道:“至于白姑娘,我一直小心照料者,可当时情况实在是太乱,我被官兵追杀,好不容逃了命之后,白姑娘已经被这个死书生报出来了,我在半路见了,急忙通知周大哥前来,后面的事情,庄主您都知道了……”
“死了……是谁下的手?是那个书生,还是谁?”女子冷冷地说道。
不远处忽然间又起了火,这一刻,整个金陵城乱到了极点,而在她冰冷的外表之下,心也乱成了麻,虽然她极力的保持冷静,但双手逐渐冰冷。
“庄主,我周旭明一定把那书生拿回来,问个清楚,请庄主放心。”周旭明害怕之余还是咽不下这口恶气,抱拳道。
赵星沉着脸也道:“若是找到了,通知我,我亲自去抓。”
周旭明虽然心中不甘,但也只得无奈道:“明白……”
反手抓着杜千跳下屋檐,朝着黑暗与厮杀之中奔去。
“庄主……节哀……”赵星走到女子身边,抱拳道,此刻他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女子站在屋檐之上,仿佛与这黑夜融为一体,良久,才吐出一口气道。
“明白……”赵星也说出了与周旭明一般无二的话,朝着另外一座房屋跳去,跑的时间不长,若是找,可能还能够找得到……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0章 逃亡(三)
江宁知道,这金陵一乱,短时间内根本没有恢复的可能,方腊这一动,自然是要闹出大动静的,官逼民反,官逼民反。这一反,便是无休无止的征战,江宁在黑夜之中奔走,时刻还要注意周围的情况,手中的匕首丝毫不敢放松,剩下的一把突火枪被他裹在袖中。
赵星站到了整个金陵的最高点,环视着整个金陵,南门已破,三万教众从南门涌入,现在已经占领城南,剩余三个方位仍旧在做着抵抗,虽然相较于攻击来说是螳臂当车,但现在攻城战已经变成了巷战,一旦转入巷战,持续时间可能会达到半个月甚至更长时间。
这一战极为顺利,他们已经做好了长期攻城的准备,半个月甚至一个月,但是却没想到在军师吕轻侯这一招内外夹击,让这一场胜利来的这般快。
军师吕轻侯,十年秋闱无功名,只因他钻研的不过是鬼谷子一门的诡辩之道,后投到了成都府程家门下,与圣公结义,成为了方腊的智囊,此番圣公出走成都,有了现在这番大业,这位军师自是功不可没,他自幼在庄中长大,与这位军师接触颇多,虽然平日里看上去平易近人,但实际上城府极深,除了圣公,很少有人能够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接下来要做什么,就像出成都取江南,化整为零也好,智取禁令也罢,他们看到的都只是眼前之事,而这位军师,看到的却是数年之后的事情,以此布局,环环相扣,这才是他最为厉害的地方。
赵星是极为敬佩这位军师的,庄主也是,好像整个教中都很佩服他,御剑山庄的人在城西,已经占领了一条街的地方,这是庄主提前便规划好的,如今也正按照计划推进。
本来是皆大欢喜的局面,以最小的损失攻占金陵,圣公徐徐图之,山庄也会越来越强大,老庄主的遗愿也得以继承,可偏偏,白依依死了,她一死,庄主定然不会善罢甘休,虽然庄主是他的师妹,但毕竟是庄主,而这位叛逆的师姐,却因为自己的叛逆白白葬送了自己的性命。
他还记得当初宁不悔,也就是现在的庄主英姿飒爽的站在山庄门口,要老庄主出来受死的画面,手里拿的是袖手剑,眉宇之间与老庄主颇为相似,老庄主一眼便认出了她是谁,硬生生挨了一剑。
宁不悔是个可怜的人,但也是个倔强的人,她到了山庄一年以后,白依依便离家出走了,原因很简单,不喜欢刀将棍棒,不喜欢打打杀杀,宁不悔的出现,填补了这个空缺,所以她便走的无牵无挂,就连老庄主过世,她也没有回来看一眼,不知道是对白家恨到了骨子里,还是对老庄主早已没了感情。
但老庄主弥留之际,仍旧惦记着这个女儿,要庄主找到她,善待她,说是对二人的亏欠是一样的,总之说了很多很多莫名其妙的话,宁不悔不住的点头,老庄主这才算是撒手人寰,了无遗憾。
“师傅,若是你能看到这一幕,该多好啊……”赵星咬了咬牙,这个凶手无论如何都是要找到的,只要找到,便是千刀万剐。
宁不悔朝着城西走去,手中拿着秀水剑,也有抵抗的官兵上前,但她连剑都没有用,那些人便已经倒下了,她的心情很不好,可以说是糟糕到了极点,她没有能够完成父亲的遗愿,找到她的姐姐,不,也算是完成了,因为白依依已经死了,谈不上善待了,但是凶手还没有找到,一个书生,会武功拿火器穿软甲的书生?那他便不是书生……
江宁躲过了几波摩尼教众,也遇上了一两波,用土雷轰死了两个趁乱便逃走了,周旭明的一击,对他还是有影响的,虽然霸道的八荒六合功法抵挡住了绝大部分的伤害,他这一年多的体质也有极大的改善,但终究还是结结实实的打在了他的身上。
茶楼后门,江宁敲开了房门,进到了茶楼的后院,早有八名绿林守在暗处,却都是靖安司的线人,此刻第二千寻更是开出了高价,无比要保证江宁安全,众人只知道这书生极为重要,却不知道这书生是谁。
第二千寻扶着江宁进到后院的厅内,反手关了们,王若烟猛地起身,走到了江宁身边,抱住了江宁。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回来了?”江宁拍了拍王若烟的后背,看着一屋子的人,丁甲丁乙还好,毕竟是有过实战经验的,张、何二位掌柜与剩余众人皆是惊魂未定,没想到一夜之间竟然出了这么多的事情,刚刚起步的生意也再无转圜的可能,只能暂时搁置。而众人对江宁的身份却有了极大的猜测,江宁没有发话,第二千寻自然是闭口不谈的,而王若烟在第二千寻在南宫府出手的时候,便已然明白了,这根本不是什么来杭州做生意的老板,而是江宁的下属,至于江宁,她也选择了暂不过问。
但江宁在短暂的休息过后,还是开口了:“我的身份很特殊,暂时还不能说,但是朝廷的人,不是什么土匪之类,这点你们大可放心,这位是负责人第二姑娘。”
江宁指了指身后的第二千寻,第二千寻身穿男子衣服,虽然样貌俊俏,但易容术乃是她们行走江湖与官场之间的必备技能,除了王若烟认出来之外,其他人并未怀疑曾经见过,如今听得江宁道是女儿身,也皆是有些吃惊的。
第二千寻抱了抱拳:“公子所言不假,请诸位放心,只要我在,定能护各位周全。”
江宁又道:“我一路走来,见这些人也并非是挨家挨户的去抢掠,那些豪绅世家,怕他们是不会动手的,所以暂时他们那里还是安全的,若非之前与书院卢云天结仇,现在无法去书院,其实那里才是最为安全的地方。”
第二千寻道:“这些摩尼教众,为首的名为方腊,号称圣公,乃是天父下凡,称这天下是天父的天下,不是皇家的天下,众人皆为天父子民,女子也可读书,更可为官,更是杀富济贫,因此坐大,如今金陵沦陷已成定局,只是时间问题,在完全沦陷之前,我们出去的机会很大。现在虽然官府和守城将领弃城而逃,但是稍微大点的世家接有家丁,再加上这些守军并没有完全撤离,想要突围,靠他们自己是不行的,所以我们还有机会。”
江宁点了点头:“大家先休息一会儿,到了天亮千寻出去摸摸情况,若是条件允许,我们就和突围的大部队汇合到一处,城中陌家、李家都是大家,他们没有南宫家家业大,就算是扶持,他们也不是首选,既然不是首选,那就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他们肯定是要走的,我去与他们联系联系,看看他们的路线。”
“明日丁甲丁乙便不要再出去了,跟在小姐身边,多少也好有个照料,我带着外面两个人即可。”江宁看王若烟想要说话,便抬了抬手:“事出紧急,没时间想这么多了,这一次我们能逃出来,是万幸,方才那追我的,我听是神将,名叫厉天定,也是个狠角色,先休息吧……”
经过了一夜的逃亡,众人终于是在茶社这个城北较为偏僻的居所暂时休息,这里距离北城门还有些距离,与秦淮河距离相当,算是个折中的地理位置,摩尼教众还未进攻到这里,暂时还算是安全的。
江宁与王若烟一同到了内间,丁甲丁乙在大厅轮班,两个掌柜和两位公子自是挤在一间房,两个丫鬟却是临时找了个地方睡下……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1章 三家的准备
天亮之后,喊杀声终于是渐渐小了下来,经过一夜的争夺,金陵城四门皆在摩尼教控制之中,剩下的便是以最小的代价清扫战场了。
第二千寻休息了两个时辰,便出了门去,江宁也带了两个绿林朝着李家而去,城北与城南相比,情况要好上不少,至少还没有出现大规模的强杀局面,只是那些摩尼教众三五成群的闯进去,抢些东西,若是遇到不听话的,便一刀杀了,但那些大家世族,却是进不去的,那些大鱼是留给上面的人,他们这些小鱼小虾也就只能捡捡漏了,等到圣公入城,恐怕这些漏都不好捡了。
而江宁遇到这些人,也都互相看了看,江宁并未让这两人带兵器,故而看上去只是一般的读书人带了两个下人,竟出现了这种诡异的对视,短暂的互相看了一眼之后,又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李府之中,老太爷李自立端坐在厅堂之上,李府上下早已开始收拾细软,准备动作,而坐在李老太爷之下的,便是大儒张学成、陌家的家主陌梁,还有两位将领,一人身穿铠甲,满身血污,剑鞘在身,但长剑已经不见了,手中却拿着一把环刀,另一人身着黄衣,右手带着虎刺,五人沉默片刻,下人们搬动东西的声音越发明显,很显然是经过了一番的争论的。
这二人一个是并没有跟随任将军南逃的五品偏将鲁通,一个是李家护卫长李元广。鲁通在北门救火,一队人马一千五百人镇守北门,分出五百人救火,另外一千人轮换,却被人从南侧偷袭,开了北门,自是要誓死抵抗的,击退了城外三波进攻,派出去的斥候却在后半夜带来了南门已破,四门皆被攻击,摩尼教入城,任将军下令后撤的消息。
一城之民受到波及,而他带着三轮防御之后仅剩的八百人且战且退,路上遇到了出门打探消息的李元广,人员也需要休整一番,李家提供食物补给,补给之后,便来到了大堂之中。
而李元广身手也是不俗,手下护卫足有两百,又去请了陌家家主陌梁前来商议对策,陌家护卫也有接近两百,若是能够与鲁通兵合一处,便是一千二百人的队伍,想要突围出去,也并非难事,特别是现在摩尼教刚刚入城,虽然控制了四门,但并没有完全控制金陵城,城中还有不少的游兵散将在持续抵抗,虽然对于大局面来说收效甚微,但至少能够延缓摩尼教彻底控制金陵城的时间。
起初陌家与李家一样,都是认为这不过是流民冲城,可是一夜之间,守城的骠骑将军任铁南撤,太守和上将军也在府兵的掩护之下离开,若是一把的事件,定不会如此,到了早晨李元成带着消息回到李府,李家家主李述方才恍悟,若是留在这里,早晚成为砧板上的鱼肉,毕竟他不是南宫家。
而听闻南宫家便是祸端开始之处,心中更加坚定了金陵沦陷的念头,一早便开始安排收拾行李,而此刻陌家也得到了消息,陌梁更是亲自前来,商议对策,此刻更无丝毫缠斗之心,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了。
陌梁清了清嗓子,双手在拐杖之上缓缓的揉了揉,对大儒张学成道:“张老,你我三人都是年过五十之人,现在情况危急,若是再不走,怕是走不掉了,听说这来的是摩尼教,前些日子曾经在金陵有过动作,天策军便是因此驻防,此间又大举来犯,听闻他们信奉什么天父,女子也可上朝堂,也可为将军,与男子身份无二,若是他们在金陵,哪还有你我立足之地?”
张学成乃是金陵城中最为德高望重的大儒,很多时候他的一句话,比太守一句话都管用,此刻也是眉头紧锁,盯着地上的青砖道:“周礼、建安风骨、盛唐之气,到了我大夏朝,竟然到了这种地步,竟敢有人做出如此违背三纲五常之事,说出这般大逆不道之言,这是谋反啊……”
张学成说着,面色已经煞白,双手不住的抖动,明显是动了肝火。
那李述虽然是商人,但与张老交往甚密,对儒学颇为敬仰,更是将张老言辞奉为圭臬,听得张老这般说,此刻却也只能叹口气道:“为今之计,是要先出城去,找到兵部的大军,再做打算,若是我们不走,他们喊着杀富济贫,废儒兴道,我们早晚会被他们抓起来,我这一身老骨头倒是不要紧,可怜了我这身后的孩子……”说着,看着门外被抱起来朝着马车上装的孙子辈,心中无限哀怜。
“鲁将军,您看……”李广元朝着鲁通抱了抱拳。
他是想要极力说服鲁通加入他的阵营之中的,只要换上衣服,这些士兵便是家丁的打扮,在吸引火力方面自然能够减少一些压力,三家出行也定然多出三成胜算,而他们的目的都是一致的,都是要找到更大的靠山,那就是兵部的大军,再去其他州府,另做打算,而如今这第一步,便是要走出这金陵城。
鲁通本是犹豫的,他们自己突围肯定是不现实的,因为目标太过明显,但是带上三家,也过于累赘,但金陵城中并没有人能够提供他手下八百人的用度,突围出去之后,若是找不到大军,那摩尼教不追也罢,一旦追赶,他们的物资给养将会成为极大的负担,现在正是两难之境。
旋即叹口气道:“也罢,出了城,若是找得到大军,剩下的自是任将军定夺,若是找不到,那便一起去苏州,苏州守军也有五千,这摩尼教此次固然凶猛,但一次要拿下两座城池,却是不可能的,既然主力在金陵,那苏州定然无碍,我们到苏州去,一来诸位也能缓口气,二来苏州守军也是兵部守军,我们也算是回归,即便是那摩尼教转过头来打苏州,那时候朝廷定然也已经派兵了,如此各位觉得如何?若是不去苏州,那我带着手下八百弟兄便各自突围,朝着苏州去了。”
李述闻言,与陌梁对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旋即道:“张老,如此可否?俗话说,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只要保住了根基,到时候朝廷发兵,这些忤逆之辈定少不得满门抄斩的下场,到时候我们再回来不迟。”
张学成摇着头叹口气,却道:“眼下,也只能如此了……”
李述即刻命人去接张学成家人,而这边也紧锣密鼓的安排起来,正动作间,忽听得门口一阵吵闹,紧接着一个下人拿着一封信跑了进来。
“老爷,门口有个叫江宁的求见,说是您的故人,这封信您看了,自会见他的。”那下人双手奉上一个信封。
“可是一日诗百篇的江宁江紫川?”张学成拄着拐杖走了过来,皱眉问道:“若是他,快请他进来。”
张学成对这江宁早有耳闻,前些时日他与卢云天之斗,也是传到了他的耳中,虽然是小辈之间的赌斗,但那一副对联和诗词,的确是惊艳至极,令他也大为震惊,爱才之心,他还是有的。
李述与陌梁见状,点了点头:“问清楚,若是,便带劲来吧。”
旋即拆开了信封,三人目光看到信的内容之后,却是大为震惊,李述更是跑步前行:“我亲自去……”
站在厅中的陌梁却道:“右相的信,这江宁,果然是右相府的人……”
张老也微微点了点头:“右相与我交好,十年一别,竟还能看到他的亲笔书信,呵呵,这江宁江紫川,倒是不简单,能让右相写下亲笔信。”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2章 我们是在逃命
江宁并不知道夏永康的亲笔信到底有多重要,同样的信他怀里还有两封,一封是太守的,一封是上将军的,只不过这里的政府已经溃逃,甚至没有多少抵抗,这一路上他听到的,无非是嘲笑与鄙夷,但事实的确是如此的。
李家与夏永康有些亲戚关系,这也是无心之举,若是碰到什么事情,能够照拂一二,谁能想到在这时候,竟派上了大用场。
江宁看着一个老者从院内走出来,朝着他拱了拱手,他便也还了礼,那人张口道:“老夫便是李述,小友可是江宁江紫川?”
江宁急忙拱手道:“原来是李老,晚辈江宁……”
李述拉这江宁朝院中便走:“先进来,先进来,正好陌老和张老也都在。”
陌老自然是与李家齐名的陌家家主陌梁了,而那位张老,能让李述这般称呼的,怕也只有金陵大儒张学成了。
江宁让身后二人在门口等候,便随着李述进了院中。
几人见面无外乎一场寒暄,江宁看到身穿铠甲的鲁通,一身江湖气息的李广元,听得李述之言,加上路上的消息,城中的局势也算是能够猜的个七七八八了。
“江某有一不情之请,本想……罢了……我还是回去吧。”江宁说着,却是叹了口气。
这江宁是从杭州而来,拿的是右相的亲笔信,若是不闻不问,日后若是见到右相,恐怕不好交代,而右相刚刚复起,朝廷此举,是要重用右相的,毕竟官家不会无缘无故的让一个退隐十年的人复起,而这背后所代表的,远远不仅是一个人的重新得宠,而是会牵扯到巨大的利益,金陵城破,他们带走的毕竟有限,而现在这个手拿右相亲笔书信的少年,让他们看到了黑暗之中的一丝曙光,这一丝曙光,便是机遇。
两家从商多年,若是不懂得审时度势,也不可能在南宫家之下还能将家业做到这这种地步。
陌梁微微皱了皱眉,却微微抬了抬手,拦住了江宁:“江公子既然拿了右相的亲笔书信,便是自己人,大家有什么,便开诚布公了吧,都已经到了这个时候了,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若不坦诚相见,怕是无法共渡难关了。”
李广元也点了点头,拱了拱手道:“陌老所言不假,不瞒公子,快则中午,慢则晚上,我们三家便要离开金陵,前往苏州,公子此行几人?”
江宁面色沉吟:“既然广元兄开诚布公,若我再言,便是我的不是了,此番前来金陵,是奉了岳父大人大人之命与那南宫敬贺寿的……”
此言一出,在场五人皆是皱起了眉头,与南宫敬有瓜葛,如何要来此处?说话间,那李广元却是面色一沉,右手便已经背在了身后。
江宁旋即又道:“岂料昨日夜里,那南宫耀文设计诬陷于我,我和家妻百口难辩,正要被那南宫敬拿下之时,却是白依依姑娘挺身而出,就下了我夫妻二人,可怜白姑娘却死在南宫耀文手中,此仇不共戴天……”
“白依依……死了?”李广元的手松扇子,却是有些吃惊,昨晚的事情太多,南宫家的事情却只是一个开端罢了,只是白依依……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南宫耀文恼羞成怒,本是要联合了张轩、何友光对白依依用强,却不曾想被白姑娘识破,当场揭露了出来,这才早此横祸,我与南宫家既已结仇,无论这摩尼教是否入城,我都要来请李老帮忙的,苏州也是不错的,从苏州转道回杭州,应该问题不大。”
“原来如此,那南宫家这十年在金陵城中飞扬跋扈,无恶不作,特别是那南宫耀文,简直禽兽不如,现在竟然杀了白姑娘,若非摩尼教之乱,定要抓了他去送官不可。”陌梁却也是同仇敌忾,仿佛此事发生在他身上一般,又对李述道:“李老,您看……”
李述皱眉,摸着胡须在厅中走了几步,转身道:“如此,便请江公子速速回去收拾细软,广元,你带着三辆马车亲自走一趟,务必要把江公子一家接到府上来。”
李广元拱手称是,便去准备了。
江宁谢道:“如此那边多谢了。”
那鲁通却冷哼一声,径直出了大厅,招呼手下弟兄开始换衣服,抓近时间修整,准备出城的相关事宜,鲁通一声令下,八百兄弟皆是齐刷刷脱去盔甲,这倒是令江宁有些惊奇,户部那些兵士之中能找出如此气势的,的确不多,而鲁达对他的突然到来,并没有多少好意,这一点他也不瞒着,倒是很直接的表现出来。
江宁随着李广元带着三辆马车走胡同穿行而过,这金陵毕竟不是小县城,三万人足以控制,虽然摩尼教众在清晨掌握了四门之后,开始将消息传递出去,大量的人开始涌入,但还需要一定的时间,而李广元本就是土生土长的金领人士,对于小路格外熟悉,极为巧妙的避开了大路,到达了茶社所在的后院。
第二千寻比江宁早回来一步,见江宁带了人回来,也不说话,只听江宁吩咐。众人轻车简行,只带了细软和衣物,便上了马车,第二千寻遣散众人,亲自驾车,与江宁一道前往李府。
“相公,这些人,可靠不可靠?这金陵城,当真就这般……”王若烟紧握着江宁的手,却发现江宁的手比她的要热上一些。
江宁微微笑了笑,疲倦的脸上出现了一道皱纹,右手拍了拍王若烟的手背道:“放心吧,跟着他们,应该能出了这金陵城,只是他们要去苏州,金陵都这样了,我想那苏州估计也好不到哪去,若是有机会再做打算吧,目前这是最好的办法了,毕竟靠我们,是冲不出去的。”
那鲁通说的很清楚,南门任铁,弃城而逃,是在看到了三倍兵力之后,南门大开之后才决定的,也就是说,这南门至少有两三万人,现在已经过去了七八个时辰,消息传出去,摩尼教众会越来越多,若是如此,今日出不去,那就真的出不去了,而白依依,也在江宁前往李家之后,众人将她草草的埋在了茶社后院的一棵桃树之下。
其实江宁想说,或许杭州也已经沦陷了,他所知道的有些事情,也在逐步的吻合,这才是最可怕的,若是陷在局中,怕是一辈子也破不了局了,所以要想办法跳出来才行。
江宁笑笑,将王若烟的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拍了拍王若烟的后背,杏儿与月牙早已在这短暂的平和之中昏昏欲睡了。
那李广元不愧是好手,一来一回半个多时辰,竟一股摩尼教之人都没有碰到,到了李家,简单用了些饭菜,便准备要启程了,可谁料到,那鲁通却不干了。
“要再少一半……”鲁通指着身后三家占满一条胡同的马车,还有下人、丫鬟。
“不能再少了,已经是最少了……”
鲁达抽刀,马车上的一条狗直接被他砍翻在地,连惨叫都没有发出。
“我们是在逃命,不是搬家……我的刀砍得是狗,他们的刀,砍得可是你……”说着,将钢刀缓缓的放在了那人的脖子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3章 担忧
这种强烈的刺激让这名照看狗的管家直接跪在了地上,吓得是战战兢兢,站在门口的三位老者看到这一幕,正要开口指责鲁达的行为,却被鲁达一个眼神制止。
这个时候,金陵已经是战场,在这里,拿刀的才拥有话语权,他们很清楚,没有鲁达,四百护卫想要安全的护送他们走出金陵,简直就是痴人说梦,有可能还未到码头,他们便会死在路上,他们的计划是坐船,一千两百人的队伍,是足够拿下任何一个码头的,即便码头已经被占了。
而前去打探消息的斥候带来的消息是码头只有两三百的摩尼教众,抢过码头,走运河是最为安全的方法,外围换上摩尼教的衣服,剩下的躲在船舱里即可。
但还有一个坏消息便是最近的码头只有十八艘船,这也是鲁达得到消息后,没有废话,直接杀了狗的原因,九艘船,这一胡同的人都装不完,更不用说他们的物资了。
鲁达眯了眯眼睛,提刀走了过去。
江宁也在门口,看着鲁达走了过来。
鲁达却有些意外,因为他没有从这个书生眼中看到丝毫书生应该有的反应,与身前三人截然不同。
“你要干什么?”陌梁手中的拐杖在地上猛地撞了两下,在青石板上发出咚咚的响声。
鲁达笑了笑:“我希望……大家都能够明白,我们是逃命,只有八艘船,人要留下一半,否则出不去的,若是想活命,大家都要好好的配合,否则我可能都顾不上。”
李广元急忙上前,拦住了鲁达道:“那是自然,既然只有十八艘船,人员自然要削减,还有不必要的物资,多了都是累赘,鲁将军放心,我自会安排好的。”
“知道就行。”鲁达白了李广元一眼,转身朝着胡同后面走去。
“造孽啊……”张学成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却也只能无可奈何道:“我那些书留下,其他的,就都留下吧……”
说完叹着气朝着马车走去。
而当真正出发的时候,原本一人一驾马车现在变成了六个人一架,两位家主和张老同挤在一起,车上还坐了两名士兵负责安全,而原本六十余辆马车现在只有四十辆,江宁也去掉了一辆马车,第二千寻驾着江宁的马车,丁甲丁乙驾着另一架马车,跟在队伍中央,过了正午便开始出发。
李家在城北靠东的位置,原本地理位置极佳,但随着南宫家的崛起,城南靠西的地方逐渐成为了金陵的中心,因祸得福,此次摩尼教入城,这里并没有引起太大的混乱,才能有机会出逃。
诚然,他们也可以选择与摩尼教交好,继续在金陵城中居住,但是只要南宫家一天没有倒,他们这个想法就是不可能实现的,李广元早晨带回来的消息很明确,南宫家无碍。
经过了一夜的混乱,南宫家竟然无碍,唯一能够解释的便是南宫家也参与其中了,否则没有理由不动南宫家,无论如何,南宫家是不可能离开金陵的,不离开就只能选择妥协,而南宫敬是绝对不可能放弃这个机会将他所有的对手一次性打败的,战争之中,死人、灭族在正常不过了。
这些事情在江宁没有来之前他们就已经商议过了,离开金陵是下下之策,但也是唯一的选择,后来的事情也证明了,他们这么做的正确性。
一千两百人的护卫加上将近四百人的家眷,足足一千六百人,无论怎么走,都会引起注意,这里与最近的码头也有七里的路程,好在码头附近有一处仓库,足够容纳下一千六百人,去仓库开门做准备的二十人已经出发,胡同之中,大家都在焦急的等待着,等待着鲁通最后启程的命令。
四十辆马车被分成了四份,首尾的十辆马车都是三百人,中间的都是二百人,剩余二百人作为机动力量,随时准备补充空缺,他们要用最快的速度冲到仓库,然后一鼓作气拿下码头。
这里就连江宁都感慨这摩尼教的厉害,第一时间控制所有出入金陵的要道,只要把住这些要道,便是控制了金陵,金陵便是一座死城,这种做法倒是不常见,但是不得不说,很实用。
江宁坐在了车外,与第二千寻一左一右,身后的车里,是他的妻儿。
“公子,我总觉得,这么做还是有些冒险。”第二千寻轻声道。
江宁看着已经开始动的车队问道:“还未来得及问你,打听到了什么?”
“情况不太好,可能苏州也会落入摩尼教之手,此次他们的攻势很厉害,之前他们便攻下了几个城镇,从南方而来,越过了徽府,直接到了金陵,谁也没有想到。”第二千寻表情严肃:“但是他们的主力还在后面,想要前后夹击拿下这一府六州之地,这般大的胃口,少说也有三十万大军,金陵破城太快,徽府一旦前后夹击,看目前他们这种气势,乐观一点并不是难事。”
“天策军八万抵达河西之地,五万虎贲军拱卫河北,武德营十万驻守河东府,兵部五万在西宁一带,剩下五万拱卫京师,各地的守军都不多,多的一两万,少的州连一万都不到,若是三十万大军长驱直入,整个淮南、湖北、徽府都会落入他们手中,甚至是……”
“甚至无人可挡……”江宁接着第二千寻的话说道。
“不错,所以情况很不好,杭州目前还没有波及到,但是不好说,有可能也会被攻占,所以……”第二千寻犹豫了片刻:“杭州、苏州都不是最好的选择,最好的办法就是往南,韶州、吉州、永州都可以,那里相较于这边还是有些落后的,越是如此,他们越是不在乎,即便占领了,也不会有什么动作,因为他们的精力都在北方。”
“出了金陵之后,那就去永州,沿着湘江南下,无论是谁到了,都要开店,有了生意,才能活下去,快则一年,慢则两年,应该就能回杭州了。”江宁吩咐道:“无论这中间发生什么,都要尽量保全他们的安全,这对于我来说,很重要。”
第二千寻没有说话,不善言辞的江宁今天已经说了很多,从江宁身上的烟灰她也能够想到昨晚应该是很惨烈的,江宁面色发白,很明显是受了内伤。
江宁见第二千寻没有说话,继续道:“当然,没有事情发生更好,我们随着到了苏州,若是苏州没事,便在苏州,若是苏州有事,便去永州。”
江宁又重复了一遍,直觉告诉他,事情或许没有这么简单,摩尼教既然谋划这般长的时间,一夜拿下金陵城,背后的那位军师吕轻侯又学的是诡道之法,如何会轻易放过逃出去的人?
第二千寻的手心微微出了细汗,她此刻竟与江宁的感觉如此相似,二人对视一眼,皆是看出了对方的担忧。
“明白,公子放心,只要到了永州,就不会再有任何问题。”第二千寻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飞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扔到了头顶的槐树树干之上,飞刀之后,挂着一条红绳,在空中飘舞起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4章 意料之中的意外(一)
“庄主,查到了,这家人,是从杭州来的,男的叫江宁,女的叫王若烟,遂行的还有两个伙计,这两个人是年前来到的金陵,依依姐还专程来找过江宁一趟,传言是因为江宁的才气,那名叫王若烟的女子,开了一家金陵第一火锅店,房子便是依依姐的,应该是合伙,但是为何成了现在这个样子,还需要找到江宁才能知道。”赵星在院中,与女子道,这是他目前掌握的信息,能够在半日的时间问道这些,也着实不易。
“没有画像吗?”女子冷冷的问道。
“有,不过不是很像,那个杜千偷鸡摸狗是把好手,可要是让他画画,着实是有些难为他了。”赵星耸了耸肩。
“庄主,门外的小叫花子给了一封信,说是给您的,我抓他却被他给跑了。”一个剑客从门外跑了进来,双手将怀中的信件递给了女子。
女子拆开看了一眼,旋即道:“走,去抓人,告诉下面,要小心,不能伤着碰着了,要活口……”
赵星很奇怪,既然要去抓人,如何不能伤着碰着?难道还能供着不成?但女子开口,便没有多想,点了二十名手下,沿着街道跟在女子身后急急而去。
女子头戴斗笠,面上蒙纱,行了一刻钟,来到了一处别苑之外,这别苑东墙临着大街,其余三面皆是胡同,正门紧闭,说大只有三件三出九间房外加一处大院儿,说小却少说也有一亩见方。
“里面的人出来,我可以保你们平安无事,若是我们进去,就不好说了。”女子朝着别苑喊道:“你们是谁我一清二楚,若是等他们来了,你们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
这封信的章,她看的清清楚楚,是宁山府的私章,所以信息一定是准确的,既然信息已经发出来了,她是第一个知道的不假,但是消息一旦散出去,后面的事情她便无法做主了,毕竟铸剑山庄能够保护的,也不多,她身后的人固然是铸剑山庄的,但也是摩尼教的。
“哗……”朱红色的大门在片刻的沉默之后直接被打开,四个衣着华丽的公子手持长刀,不由分说朝着赵星众人砍来,速度之快,几乎是眨眼之间。
“铛……”当两者的兵器第一次碰撞到一起的时候,众人皆是被这四人的速度吸引过去,长刀挥舞之间,四人竟是结成了一个小队,将众人从门口逼到了台阶之下。
还未等赵星反应过来,却见门内又冲出四人,身后带着一名女子,女子蒙着面纱,被左右架了起来,飞速的顺着台阶越下,朝着北侧而去,身后又有四人跟着,长刀在手,无人恋战。
“追……”女子大喝一声,赵星一枪禀退一人,而后脚下飞快移动,跟在庄主身后,朝着那出逃的九人追杀过去。
身后十几名好手虚晃一枪,也跟了过去,可那出来拦截的四人如何会放任他们离开?须臾之间,已经欺身上前,一刀将一名好手砍翻在地,身边两人又补了一刀,顷刻毙命,那十几人分出四五个调转回头,刀枪相撞,缠斗在一起,剩下十二人头也不回,继续追赶。
饶是那八人带着女子,即便已经是全力赶路,在胡同之中穿行,速度比御剑山庄之人还是稍稍慢了一些,短短四五个接口,已经爆发了三次混战,前方损失了三人,御剑山庄也折了两人,而身前的四人调转队形,到了后面,后面两人到了最前方开路。
胡同之中时不时的爆发出惨烈之声,每一次兵器碰撞的声音都会随着越来越多的打斗和辱骂之声消散开去,如同一滴水滴尽了本就波涛汹涌的大海之中,显得格外的微不足道。
“殿下,您先走……”一名男子将横刀用布缠在了自己的手上,扭过头去直接堵住了胡同的出口。
已经出了胡同,前面便是大街,过了大街再往前走就是码头,他们还剩下四个人,抢下一艘小船,应该是轻而易举的,只要上了船,便可以顺着秦淮河出城,至少还有一线生机。
女子还未说话,直接被架起来,她的双臂生疼,原本的貂皮披风早已经掉落,面上的纱巾也半垂下来,面色煞白。
为何会暴露?追她的人又是谁?为何说与其他人不同?这些她都来不及想,也没有时间想,摩尼教入城,没有想到竟然会行动如此之快,而守军和太守,竟然如此不堪一击。
这样的情况她已经遭遇过一次,但是这一次却是更凶险,因为敌人是要造反的,她甚至不敢想象,若是落入了摩尼教手中,会是一种什么境况。
“原来在这……休走……”一个男子勒紧缰绳,挡住了去路。
“张俭,你休要多管闲事。”女子大喝一声,脚下一动,已然是堪堪要追上,谁料身后那侍卫手中长刀挥舞,速度极快,自也是一流高手的伸手,硬生生接下了庄主一刀,身形暴退,却仍旧守住了出口。
“我多管闲事?呵呵,我得到的消息,却让你捷足先登了,宁庄主,这就是你的不对了……”那张俭一挥手,身后三十人挡住去路,将女子与四名护卫围在长街中央。
女子一剑飞出,气势极大,没有丝毫要留情面的意思,张俭手下之人无人敢去硬接,硬生生被她挤了出去,变成了两方势力将这几人围在中央,却又保留了绝对的安全距离。
“放我下来……”亥下女子轻声道,两个侍卫将其放到了地上,女子将面纱与斗篷拿下来,容颜却是惊呆了众人。
“呵呵,堂堂大夏朝长平公主……竟然会落到我的手中,呵呵,可笑可笑……”张俭下马,手中青龙刀杵在地上,将青砖直接捣碎。
这被一路追杀的,不是旁人,正是大夏朝的长平公主陆羽彤,而她身边的几名好手,便是一等一的羽林卫了。
十二名羽林卫护卫,除非碰到上千人的大军,否则在整个大夏朝,是没有人能够拦得住的,但是现在,却遇到了比上千人大军更为可怕的事情。
还未说话,却见那一直带着斗笠的女子也摘下了斗笠,缓缓的抬起头来,那面容,竟与白依依有些神似,只是格外的冰冷罢了。
“宁不悔,你不要欺人太甚,仗着你的山庄,就可以抢功了?”张俭皱了皱眉,宁不悔摘下斗笠,这是一个信号,他也很头疼。
陆羽彤听到这个名字,却是格外的差异,扭头来看,那站在最前面与张俭对视的,正是宁不悔……宁山府宁缺大将军的小女儿宁不悔……
她们是认识的,甚至在小时候还曾一起玩耍过,只是张大了,声音与小时候不同,她却没有听出来,但是,宁不悔为何会成了庄主?加入了摩尼教?
“呼啦啦……”旁边的胡同中,忽然冲出了一队人马,足有两百余人,中间十余辆马车飞快的奔袭……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5章 意料之中的意外(二)
原本的对立,才刚刚建立起来,却在这一瞬间被打破,护卫遂行,马车飞奔,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户出逃,车上带着的东西定然价格不菲。
宁不悔与张俭都不由自主的朝着那边看了过去,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陆羽彤的护卫大喝一声:“走……”
旋即脚下一蹬,左右两人以利箭一般的速度朝着中间的缺口奔袭而去,左右手更是拉住了陆羽彤,猛地朝前一拉一推,陆羽彤的身子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包围圈,随后身后两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跳出来,接住陆羽彤,朝着车队狂奔。
那车队定然是金陵城中大户的车队,足足两百人的护卫,足够对抗这些摩尼教众了,将双方引入战争之中,才有一线生机,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这羽林卫的反应也是非常快的,能够做出这样的决断,四人更是配合默契,仿佛演练过一般,动作没有丝毫的拖泥带水。
而张俭与宁不悔反应过来的时候,陆羽彤已经跳出了整个的包围圈,二人自然不是吃素的,朝着陆羽彤而去,这可是大夏朝的公主,抓住她,便有了底牌,这张底牌堪比十万大军,与那一队马车想比,却是不值一提。
二人不再保存实力,若是那二百人的兵马参与进来,陆羽彤便有了机会,霎那之间二人手中一剑刺了出去,另一人刀锋向外,砍了出去。
身后两名羽林卫自是感受到了这种压迫之感,举起长刀来抵挡。
“铛铛……”两声脆响,两柄长刀直接碎成两断,两道血柱几乎是同时喷涌而出,这两名突围出来的羽林卫竟不是一招之敌,鲜血还未落地,张俭与宁不悔已经过了两名羽林卫,脚尖点地,却是又飞出数丈。
一个熟悉的面容忽然出现在陆羽彤面前,就在马车之上,那人看着她,却是无比的差异,同样差异的还有他身边的女子。
“江宁,救我……”陆羽彤几乎是用喊出来的。
下一刻,身边的两个人将陆羽彤直接抛向了车队,而车队原本的阵型也在这突如其来的冲击中开始变换,二十人的队伍直接护在了车队一侧,手中举起了长刀。
“交给你了……”江宁右手拿出突火枪,却按住了要起身的第二千寻,直接跳下了马车,冲过了二十人的护卫,一把接住了坠落下来的陆羽彤。
冬风起,吹动人群的长衫,身后的战马嘶鸣,车队狂奔不止,王若烟打开车帘,看到了下车的江宁。第二千寻眼神复杂,那是长平公主,她这么走了,是不是不合理法?可江宁再三嘱托他身后的妻子,她不敢有失。
马车穿过长街,再次钻进了胡同之中。王若烟此刻摸着自己的肚子,眉头紧锁,第二千寻一声不吭,双手紧紧的握着马鞭。
江宁接住陆羽彤,右手拿着突火枪,左手护住陆羽彤,身后的二十人在马车进入胡同之后,迅速撤退,没有人在意江宁的死活,也没有人在意这女人的死活,这个时候是自己活着才最重要。
宁不悔与张俭在击杀了最后两名羽林卫之后,停在了与江宁距离数丈之外,身后是各自的人手。
陆羽彤的手冰凉,仅仅的握着江宁的左手,但之前的颤抖,却逐渐的稳定了下来,缓缓的挽着江宁的手臂,而江宁却释放出极大的气场,扫视着站在眼前的这两股势力,宁不悔的剑还在滴血,却看着江宁。
过了这条街,穿过胡同便是码头,行程已然走了四分之三,风平浪静。
小股的摩尼教根本不回去招惹这两三百人的队伍,大股的摩尼教现在还没有挺进到这里,如此一来,原本的遭遇战降到了最低,而现在,陆羽彤不能不救,即便江宁对她并不太感冒,但毕竟陆羽彤还是长平公主,他当日的拒绝,陆羽彤并没有打击报复,足以证明她是一个心胸宽阔之人,生死之间,他不能不救,再加上与他身边人错综复杂的关系,无论有没有胜算,他都要下来。
但是陆羽彤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却是无法理解,她不是回洛阳了么?这个念想在江宁脑海之中一闪而过,但转瞬即逝。
“你就是江宁?”宁不悔冷眼看着江宁问道。
赵星闪出身来:“呵呵,总算是找到你了,放下你手中的火器,我可以不杀你。”
“我就是江宁。”江宁只是简单的回答了一句,却没有放下手中的突火枪。
江宁知道这是死局,但是眼前这两股势力明显不和,否则也不会站的如此泾渭分明,很明显是在抢陆羽彤,而陆羽彤的身份,根本不用怕,他们不敢动手,但也不排除狗急跳墙的可能性,他留下来,便是要杜绝这种可能性,陈明利弊,知道的人越多,陆羽彤越是安全,这是江宁想到唯一能够破解死局的方法。
陆羽彤心中却是欢喜的,虽然现在生死一线,但她却牢牢的抓住了江宁的手,江宁的手很有温度,微微有些细汗,长久以来的怨念,在这一刻尽数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莫名的欣慰,陆羽彤也知道这么想很奇怪,但是此刻心中的确是这样的想法。
“管你是谁,现在滚蛋,老子也可以不杀你。”张俭呵呵一笑,手中的青龙刀重新杵在了地上:“要不然,你就得死……”
话音刚落,却见宁不悔右手一挥,张俭面色一变,青龙刀刚要横到胸前,那秀水剑已经落到了张俭的脖颈之下,却听宁不悔道:“他两个都不能死,人我都要了。”
“宁不悔,你不要欺人太甚,老子可不怕你……”张俭瞪大了双眼,却始终不敢挪动分毫。身后的几十人忽的调转身位,对准了铸剑山庄。
宁不悔身后也是同样动作,而那赵星也提枪道:“谁若是不服,可以动一下试试,我赵星保证,你活不过三更。”
赵星眼神之中露出凶光,张俭身后众人面面相觑,虽然都是从西南走出来的,但也正因为如此,大家都知道眼前这二人的厉害。
这赵星天不怕地不怕,更是宁不悔的师哥,身手已经到了一流高手的级别,与张俭大战几十回合是没有问题的,而那宁不悔更是武学奇才,得到了老庄主的真传,一年前与宝光如来邓元觉一战,平分秋色,如今又过了一年,修为究竟精进到了何种地步,尚未可知,但他们很清楚的是,宁不悔动起手来,他们一个都活不了。
“赵星,你小子狗仗人势……”张俭怒声喝道,旋即也只能道:“好好好,今日你铸剑山庄人多势众,我给老庄主面子,今日不跟你一般计较,以后就没那么好运了,诸位出门,可要多看看脚下的路了……”
张俭右手一收,青龙刀收了回来,后退一步,转身离开。
“老大……”
“走……”张俭咬牙切齿,心中暗下决心,今日之耻,定要铸剑山庄百倍偿还。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6章 宁不悔
江宁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因为宁不悔的极端强势轻而易举的解决了。说是容易,也不算容易,若是张俭不买账,又该如何是好?死战?那宁不悔会不会为了抢功而与张俭撕破脸皮?这些问题都是未知数。
还好这些事情都没有发生,宁不悔朝前走了一步,秀水剑重新进入剑鞘之中:“你们随我来,金陵除了我,没有人能确保你们的安全。”
江宁却道:“若是我们不同意呢?”
宁不悔面色不改,眯了眯眼睛,冷傲道:“此间已不是你们说了算的了,我与公主也算有旧,有我在,不会让人伤了你的。”
宁不悔这么说,自然是有她的资本,而方才一剑震退与厉天定同为二十四神将的张俭,也足以说明了她实力的强大,若是他们走,恐怕张俭也会在不远处等着,为今之计,果是如宁不悔所言,没有丝毫的转圜了,只能跟着宁不悔了。
“你们认识?”江宁侧头问道。
陆羽彤紧紧的攥着江宁的手,点了点头:“认识,她叫宁不悔,是宁山将军府宁缺大将军之后,小时候我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我们也是姐妹,故而……”
“故而才是我先到,若是他们先到了,我不一定能保住你,现在是我先到了,我就能够保住你。”宁不悔道。
赵星却皱了皱眉头,没想到庄主竟然与长平公主如此相熟,更是要保护她,这可是有些难为人的,可既然宁不悔说了,他也只有照办的份儿。
“你们都听到了庄主说的话了?回去之后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心里有点数。”赵星扭头道,众人连声答应。
周围摩尼教的人看到了铸剑山庄的赵星和宁不悔,皆是远远的绕开了,这也让江宁不禁有些好奇。
“太守和守军昨夜便已经弃城,老老实实呆着吧,我还有些事情要问你,跟我走吧。”宁不悔重复了一遍江宁已经知道的信息,很显然是与陆羽彤说的。
陆羽彤长长的舒了一口气,看着江宁微微的点了点头。
二人跟在宁不悔身后,朝着城西而去,进了一处大宅院之内,三进三出,正是宁不悔的居所。
前院两侧是两排厢房,有几十人正在修整,有的缠着白布,有的正在上药,有的刚刚被抬进来,躺在担架上奄奄一息,赵星跟在后面,宁不悔带着二人穿过了大堂,绕过屏风,径直来到了第二处院落,这里两层阁楼,正是宁不悔的居住之地,穿过阁楼,便是四间厢房依次排开,江宁和陆羽彤被分别安排在了靠中间的两间,而左右两间分别是赵星和宁不悔的丫鬟张秋儿。
院中更是五步一岗十步一哨,想要逃走,已经几乎不可能,而且越往后,这金陵城被包围的越紧,出去的可能性也就越小。
江宁在屋内,这厢房也算是中规中矩,一张八仙桌,一张床铺,再加上一个书架和一个书桌,便是全部家当了,后墙是没有窗户的,在后墙几乎能够听到几人的嚷骂之声。
张秋儿端了热水进了陆羽彤的屋子,宁不悔也跟了进来,待陆羽彤洗了手之后,张秋儿便出去带上了门。
“姐姐,你为何会在金陵?”到底是宁不悔先开了口,她虽说三年前离开了将军府,去了成都御剑山庄,但骨子里的有些东西却是不会改变的,更何况对于她而言,此时的陆羽彤只能依靠她才能活下来,索性也放弃了一些东西,更多的是把陆羽彤当成了她年少时的玩伴。
陆羽彤勉强挤出一丝微笑,她也看得出来,宁不悔现在对她还没有恶意,若真有,便会直接把她教给那叫圣公之人,也不会带她来此地躲藏起来。
“说来话长,本是心血来潮,谁料到碰到了这档子事儿,妹妹你为何会……”陆羽彤摇了摇头。
宁不悔微微笑了笑,朝着隔壁指了指:“莫不是因为他?”
陆羽彤面色微红,旋即微微侧过身去:“妹妹休要胡说……”
宁不悔哑然失色:“当真是为了这书生?姐姐,你可是堂堂公主啊,怎么会,怎么会?我可是听说,这江宁是个……赘婿……”
陆羽彤见宁不悔说破,也不在隐瞒,方才那种情况,她拉了江宁的手,挽了江宁的胳膊,明显是下意识的动作,若非心中所想,自是不会如此的,作为少女的宁不悔自然心知肚明,奈何她已然知道江宁的身份,故而才问了出来。
“赘婿又如何?正如他所言,我喜欢是我喜欢,与你有什么关系?”陆羽彤笑道,却是满心欢喜,全然不顾如今的境遇。
宁不悔却是有些意外,这还是那个高傲的陆羽彤吗?那个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令人敬仰的长平公主?此刻宁不悔看着陆羽彤,如同一个怀春少女一般,不,就是一个怀春少女,充满了爱情的向往,却是如此单纯。
“他真的有这么好?”宁不悔确是不信,虽然江宁的这句话的确很有道理,但她还是问了出来,白依依已经过世,亲生父亲也死在了突围之战,能说上话,谈谈心的并不多,这三年来,她只见过白依依两次,短暂的生活却也让她体会到了亲情的温暖,陆羽彤是很优秀的,她也愿意与她说写话,虽然以后有可能会反目,甚至站到对立面,但是至少现在应该不会。
陆羽彤点了点头,却也摇了摇头:“我也说不上来,不过他是第一个吵我凶我的人,第一个救我的人,第一个讨厌我、拒绝我的人,我倒是挺喜欢他生气的样子,冷傲,但是很有温度。”
“哎,你明明是我的俘虏,为何却要与我说些这些?”宁不悔叹口气,感慨爱情中的无知。
陆羽彤恍悟,也是叹了口气:“我猜,他们也不会杀我吧,毕竟多留一手,要好的多。”
“自然不会,也不仅仅是留一手。”宁不悔笑了笑:“我坚信是能够胜利的,圣公会建立起一个全新的天下,一个圣父之下的天下,到时候,也欢迎你来加入我们吧。”
陆羽彤从儿女情长之中反应过来,才知道这摩尼教不仅仅是简单的夺城这么简单,而是要造反,要推翻百年的大夏王朝:“可,你是宁缺的……”
“宁缺?那个养我十五年的养父吗?”宁不悔忽然间变得格外镇定:“那个把我的母亲掳走的宁大将军吗?”
陆羽彤猛地起身,看着宁不悔出了门去:“姐姐好生休息吧,有我在,他们谁也不敢动你的……”
此刻叫着她姐姐,虽然有年少的情分在,但现在却是囚禁着她,这样一来,养父……掳走……这期间,到底还有多少事情……而她,却是不愿看到大夏朝就这么被推翻的,她的哥哥,她的母后……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7章 扫墓的意外举动
江宁坐在书桌前,较为平静的翻开一本书,却是极为少见的地理书籍,讲述的乃是金陵周边的山川地貌。
除了双臂之上的六根钢针和身上的两把突火枪,荷包袋子中的二十发弹丸,他所制作的那些土雷,都在那马车之上,江宁缓缓的看向窗外,也不知道王若烟到底有没有脱险,能不能安全到达杭州,不过有第二千寻跟着,这靖安司的眼线遍布大夏朝,应该没有太大的问题。
正思量之间,却见宁不悔出现在了窗前,侧过脸去,竟有些与白依依神似,心中猛然咯噔一下,却是有些怅然。
宁不悔见江宁看着她,之前对他并没有丝毫的好感,听了陆羽彤一番话,虽然有了些许改观,但不能否认这家伙对陆羽彤下了迷魂药,心中仍旧想着白依依的事情,直接推门而入,赵星跟在身后也进了屋内。
“我且问你,你可认得白依依?”宁不悔开门见山的问道。
江宁微微皱了皱眉,点了点头,这件事情上也没有必要骗她,因为只要这金陵的才子没有死光,便早晚能够查到。
“好,那你既然认得,白依依可是死在你手上的?”宁不悔此刻仍旧保持着平静,但些许的波动也看在江宁的眼中。
这个宁不悔,应该与白依依有些关联,应该是好的,否则也不会出现情绪的波动,要知道修为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一招便解决了一个一流的羽林卫,对于心性的掌控更是到了登峰造极的地步,轻易不会显露出自己的情绪。
江宁在商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最擅长的便是掌握微表情,捕捉神态,而此刻宁不悔明显是出现了心理波动,所以他决定是要试一试的。
“白依依不是死在我手上,但也与我有干系,你若是想听,我便说与你听,至于你信不信、信多少,便在你了。”江宁伸手,示意宁不悔坐下:“故事会有些长,还是坐下吧。”
旋即重新坐回到了书桌前的椅子上讲道:“年前,我来到了金陵……”
“我抱着白姑娘从南宫家逃出来,一路上遭到摩尼教的阻拦,九死一生到了家中,之后便有四个人从外墙翻进来,一个自称是神将厉天定,一个叫杜千,还有两个我记不得了,哦,被我一枪打死的那个叫吴海,之后他们便带着白姑娘的尸首逃了出去,我们在另一处地方汇合之后,便将白姑娘葬在了树下,也是无奈之举。”
“现场我看过,没想到你是一个用火器的高手。”宁不悔道:“也难怪,若非如此,你也逃不出厉天定的手掌心。”
宁不悔是知道厉天定的实力的,二十四神将他的排名还是比较靠前的,江宁能够从他手中逃出来,实数侥幸。
“白依依,是我的姐姐,我希望你说的都是真的,也希望你带我去姐姐的葬身之地。”宁不悔起身,朝着江宁也抬了抬手。
江宁起身,随着宁不悔出了门去,他不知道白依依竟然是宁不悔的姐姐,这毫不相干的两个人,竟然是姐妹?那么白依依也是摩尼教的人了,如此,那当日在南宫府的举动便能够说得清楚了,帮江宁只是其一,无论这三个公子有没有参与其中,这个屎盆子扣下来,在短时间内都是解释不清的,摩尼教人趁机齐起乱,那响箭便是证明。
原来此次动作是密谋已久的,若非今日知道了宁不悔和白依依的关系,任凭谁也无法猜到这一层。
宁不悔与赵星交代了两句,过了一会儿,一个中年男子带了五十多人,到了前院。
“庄主,属下张庆,已经扫清了城西六条街之地,现在尽数归了我们铸剑山庄了。”张庆哈哈一笑,拍了拍胸脯,颇为自豪。
宁不悔面色不改:“好,六条街也不算小了,暂时先保持住,让山庄的兄弟先把好,你带他们随我出去一趟,备些白事的东西。”
张庆笑容消失,看宁不悔面色沉吟,心中犯起了嘀咕,还未等动作,却听宁不悔又道:“买回来给他,你们留下,我两个去就行了。”
张庆愣了愣,连连称是,旋即下去部署了。
江宁站在宁不悔身后,看着这个女子的背影,与程锦云倒是有些相似,而此时他的处境也不算乐观,生逢乱世,他已经在尽力了,而刚来到这大夏朝两年的时间,他能想到的,能做的,目前也只有这么多了。
夕阳缓缓垂下,一天的时间,如铸剑山庄这样的势力,蚕食了整个金陵城二分之一的地方,喊杀声随着夜幕逐渐落下,但辱骂声和女子的抽泣声,也会忽然间的打破一处平静。
黑烟仍旧飘荡在空中,让夜幕也来临的更快了一些,江宁在前面带路,宁不悔去了面纱,与江宁保持这一步的距离,那些摩尼教众看了宁不悔一眼,提着裤子灰溜溜的跑进了胡同。
茶楼已然被洗劫一空,时间应该是在下午,江宁倒是有些庆幸,若是没有离开,恐怕也少报不了一场恶战。
断壁残垣之中,那棵桃树光秃秃的矗立在这里,树干伸了出去,如同一只手一般,树下的土,还是新的。
江宁将纸钱用火折子点燃,从瓦砾之下找到一个木盆,将纸钱放在了里面,风打了个旋儿,将灰吹到了树上,宁不悔看着风,脸上却没有丝毫的波动。
地下她已经确认过了,是她的姐姐,同母异父的姐姐,虽然相处的时间短暂,但毕竟血浓于水,对于正在烧纸祭奠的江宁,若是所言不假,那白依依能够入土为安,的确是江宁的功劳。
“这个玉佩给你,是白姑娘第一次来的时候给我的,现在人不在了,我把这玉佩给你,也算是有个念想。”江宁从袖中拿出一块儿玉佩,正是当日在路上白依依偷偷塞给江宁的。
宁不悔接过玉佩,却是一把捏碎,粉末随风扬了起来,却让江宁震惊不已,不是姐姐吗?不是要祭奠吗?为何会这样?
宁不悔没有解释,也没有必要跟江宁解释,反道:“你想要活下去,就要证明你的价值,铸剑山庄不养废人,说吧,你有什么理由让我不杀你?”
在白依依的坟前,让江宁说不杀他的理由,若是白依依在,恐怕也会感觉到可笑。
江宁却道:“你要杀我,随时都可以杀我,无论我有多少才能,能帮你多少,都难逃一死,你不杀我,自然有你不杀我的理由,我无需多言,所以随你的便。”
宁不悔微微一愣:“算你看得明白,像你这么聪明的人,留下来一定有用,这就是留下你的理由。”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8章 人无远虑必有近忧
江宁虽然不知道宁不悔为什么会将玉佩捏碎,但是从中也能看出定然有什么难言之隐,否则不会做出这等矛盾之事。
路上回去,摩尼教仍在推进,但是铸剑山庄却选择了急流勇退,六条街,已经是整个金陵七分之一的地盘,从进入铸剑山庄的地盘开始,就出现了很严格的把守,每个关卡都有五人的小队,一人分管小队,街上每五百米又有十人的巡逻队,除了那些反抗的,基本上做到了不烧杀抢掠,在这一点上,铸剑山庄明显做的要比其他势力要好得多,但是奸淫烧杀却是在所难免的,而宁不悔的态度则是警告,若有再犯,便要动手,一般这种情况都会有人求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但至少表明了她的态度。
到了院中,天已经黑透了,江宁重新回到了屋里,门外站着两个人把守,陆羽彤那边看守却是更加严格,但比江宁好的,却是能够出来走上两圈儿,到江宁这里与江宁说说话。
于是在接下来的半个月里,陆羽彤和江宁聊天,互相交换食物,变成了两人之间唯一的活动。
陆羽彤缠着江宁说一些离奇古怪的故事,反正也是百无聊赖,江宁便讲起了《西厢记》,一来二去陆羽彤却着了迷,宁不悔来找她的时候,她便与宁不悔讲一讲江宁的《西厢记》,到了后面,索性二人直接找到江宁,让他说出结局,宁不悔甚至把秀水剑拿了出来,但江宁坚持这故事是他每天创作出来的,自己也不知道结局,二人这才作罢。
到了后来,宁不悔越来越忙,而陆羽彤除了在听故事的时候心情会好一些之外,从宁不悔那里得到的消息,让她也是满面愁容。
“现在不仅仅是金陵,摩尼教在浙南府也发动了攻势,苏州、杭州不日也将告破,整个江南三府恐怕都会落入到摩尼教手中,如此一来,大夏朝十六府,有三府被摩尼教掌控,若是继续做大,恐怕后果不堪设想。”陆羽彤叹气道,而她也不知道她在金陵的消息到底朝廷知不知道。
而江宁最关心的,便是苏州和杭州的情况,柳思思还在杭州,不知道情况如何,若是第二千寻带着王若烟前往湘江,是能够避过江南的这场灾祸的,只是不知道现在走到了什么位置,亦或者是出现了别的什么情况。
“朝廷想必会派兵的,三府之地尽失,江南赋税一断,粮草就会出问题,现在北方局势紧张,朝廷主战一派定然不会看着江南出乱子,现在已经过去半个月的时间了,消息应该已经传到了,更何况,你也在这里,就算朝堂之人不顾百姓安危,也总该想一想你吧,毕竟你代表的是朝廷的脸面。”江宁与陆羽彤走在院中,伸了个懒腰,感受着冬日的阳光。
陆羽彤带着江宁在院子里,这些人是不敢阻拦的,只要记录好二人的一言一行即可,宁不悔与二人的关系,众人也看在眼中,与这大夏朝的公主情同姐妹,每日都会听江宁说书,甚至还单独带着江宁出去过两次,这怎么拦?只要不出院子,便是完成任务了,更何况宁不悔的脾气,他们是知道的,所以看到江宁与陆羽彤在院子里走路,也权当是散散心了,自不会多在意。
陆羽彤却叹了口气:“哎,想想我现在竟也成了阶下囚……”说完却是哂笑一声。
江宁却道:“你且见过阶下囚是这样的?”
说完二人却是相视一笑,这患难之间的情义,却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宁不悔提着秀水剑从厅外走了过来,径直穿过了长廊,眼神凶恶,似要将眼前二人撕成碎片,提剑放到了江宁脖颈之处,下一刻却又气呼呼的放下,收剑,转身离开了,只是脸上的些许灰烟,证明方才定然是经过了一番激烈的争斗的。
赵星赶了过来,正遇见宁不悔过去,急忙让开了路,等宁不悔走过去,方才长出了一口气。
江宁走上前去,摸了摸胸口道:“赵兄,这是……”
赵星与江宁也算是呆了半个月,对于他的冷静也着实有些另眼相看,又见宁不悔格外的喜欢江宁说书,着实也为他这个三年都没有怎么开心过的小师妹高兴,与江宁的关系也算是缓和了不少,有时候也会有的没的的多说两句。
便开口道:“哎,还不是张俭和厉天定那两个王八蛋,圣公不日将道金陵,军师吕轻侯与邓元觉已经到了,这两个狗东西恶人先告状,不仅牵线了南宫家家主见面,更是把你二人在这里的事情告诉了军师和邓和尚,如此一来,军师自然要问问庄主,庄主年轻,怕是顶不住啊……”赵星耸了耸肩:“我觉得应该是这样的……”
从日常的了解中,江宁也算差不多了解了当下金陵和整个摩尼教的情况,虽然对于金陵之外的情况是从陆羽彤口中得知的。
“说到底,还是因为我二人的缘故吧……”江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冲他发火,倒也没有多少意外了。
“还有南宫家。”赵星接口道:“不知道为何,庄主对于南宫家深恶痛绝,可这南宫家偏偏又财大气粗,进城之前这南宫家嘴巴硬的很,可谁料到进了城之后,却早已经和军师搭上了线,看来是挂羊头卖了狗肉了,别说庄主,就连我都看不上他们。”
江宁微微笑了笑:“这很好解决,只要将我二人交出去即可,既然都是摩尼教的,也就不用分你我了,我们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赵星却皱了皱眉头,砸了咂嘴道:“想的吧,也就是在这儿,你这三寸不烂之舌哄得庄主开心,我可是三年都没见过庄主这么开心过了,要不然就是十个你,也杀了。”
“呵呵,看来我还得谢谢这张嘴了……”江宁呵呵一笑。
“切,没工夫跟你开玩笑。”赵星摆了摆手就要离开,却被江宁一把拉住。
“我真的有办法,你且……”江宁笑着拉着赵星,在其耳边嘀咕了几句,赵星却将信将疑道:“这能行?”
江宁拍了拍他的肩膀道:“你试一试不就知道了?行不行也不会损是什么。”
赵星想了想,点了点头道:“你说的也是……”
等到赵星走后,陆羽彤却走了过来:“你说的是什么法?能解决这件事?我们现在不过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罢了,你还能说出个花儿来不成?”
江宁却笑道:“古往今来,人人最爱的东西,也是他们最终的目的,任何人都无法逃脱这个牢笼,当然,除了我之外。”
当江宁把想法与陆羽彤说了之后,陆羽彤却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可看着江宁,又不得不佩服江宁心思的缜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39章 庙堂之高
金陵城在半个月内,已经全部被摩尼教掌控,他们给自己起了个很响亮的名字“天兵”,这金陵城的实际掌控者便是包道乙和邓元觉,虽然邓元觉前几日才到,但是他手下六万天兵俨然成为了金陵这方圆百里的主力部队,再加上他的弟子骠骑将军刘赟率领的两万骑兵,金陵城中即便有张俭、厉天定和铸剑山庄,也无法与之抗衡,而包道乙师与军师吕轻侯乃是好友,更是一同投靠的圣公方腊,吕轻侯到来之后,包道乙便退居其次,但实际上仍旧是包道乙在掌控。
方腊手下四大元帅、八位骠骑将军、二十四员神将和江南十二神,构成了军队的班底,不得不说这些人武艺高强不说,皆是有统兵之能,若非如此,也不可能打下江南三府十八州之地,而他们从西南而来,更不用说西南根基之地,实际掌控的,恐怕有五州之地。
剩余西南两州虽然没有与政府出现对立的局面,但却是摩尼教众发源之地,摩尼教在那里根深蒂固,如今起兵,两州根基仍在,这才是令江宁百思不得其解之处。
而看他们对待南宫家的态度,现在想来,两州之地土地贫瘠,想必这里的官场生态也不会很好了,这么说,却是能够说得通的,要么这两州就是有绝对的把握能够稳住局面。
而陆羽彤在“失踪”了月余之后,终于引起了朝廷的注意,而最后羽林卫的消息是他们有十二个人去了金陵,而去干什么,却不得而知,此事在惊动了后宫之后,官家亲自过问,才知道是陆羽彤直接调派的,如此一来,陆羽彤怕是也在金陵。
又过了数日,兵部的六百里加急被枢密院压到早晨才呈报左相李林甫,李林甫在得知长平公主也有可能在金陵之后,即刻骑马到了宫前,在早朝的前一刻于养心殿内将快报递到了官家的手中。
“金陵城破,守城将领骠骑将军铁坚守三日,负伤四处,寡不敌众,太守张敬之、上将军何跃攀与守军退守城外,三次反击均以失败告终,仅剩兵力四千六百人,掩护逃难百姓北上。”
右相夏永康从捡起的快报上得到的信息也只有这么多,很显然,金陵城破已成事实,按照时间来讲,这件事情已经是十日之前的了,现在怕是已经完全控制了金陵城。
天策大将军吕康辉、右相夏永康、左相李林甫、太师耿敬国、太尉邢文广、兵部尚书詹毕佰分列两侧,等待着官家训话。
官家皱了皱眉头,却端坐在养心殿的龙椅之上,缓缓开口道:“诸位爱卿,金陵城破,一万六千守军挡不住乌合之众,城破了,该怎么办?”
吕康辉摸了摸胡子,却是一言不发,天策军已经前往前线,现在战局瞬息万变,天策军一旦动了,被两国嗅到,定然会动手强攻边境,到时候门户大开,长驱直入,便不是一两座城池的问题了。
李林甫却朝前走了一步:“皇上、各位大人,据我所知,长平公主,有可能也在……金陵……”
此言一出,却是令所有人大为吃惊,如此一来,这金陵破城,便不仅仅是一座城池的得失了,而是关乎到整个大夏朝朝廷威信和官家颜面的问题。
“而且据报,攻城的是来自西南成都的摩尼教,为首的名叫方腊,与成都程家乃是世交,不知何故西出成都,追随他的教众竟有几十万之多,几日前金陵城破,而浙南府和浙北府也都出现了大量的摩尼教众,虽然两府也采取了一些手段,抓了一批,杀了一批,但效果不是很明显,为今之计,还请皇上调兵,剿灭摩尼教,以除后患。”兵部尚书詹毕拜拱手行礼道。他是兵部尚书,但是在这养心殿中,却是他的职位最低,他不先说,谁往下说?
场上出现了短暂的空缺,所有人都知道,现在用兵要谨慎,若是不用,摩尼教做大,真的占领了三五个府,内忧便成了毒瘤,但是一旦用兵,北方战线定然会出现空缺,若是用兵,也只能从内部调动,而京城八万大军是不能动的,十万辅国军作为最后的底线,是用来专门补充北方前线的,他们的训练也都是为了夺取河西走廊,名留青史的。剩下的就是兵部的十五万大军,但是詹毕拜说了,是请陛下调兵,兵部的战斗力摆在纸面上,大家都是知道的。
困难摆在这里,但问题还是要解决的,李林甫道:“陛下,臣有一人,可解此危。”
神武帝闻言,微微抬了抬手道:“可有人能解此危?”
“是,人我已经带来了,便是京兆府尹高俅。”李林甫拱手道:“此人担任京兆府尹不过两年时间,京城的案件下降了将近三成,破案提升了两成,不少悬而未决的案子,也都有了眉目,此人的能力,还是有的。”
“虽是在办案上有能力,但这毕竟是带兵打仗,身后跟着的,是上万的将士,他们的性命很有可能在一句话之间就会改变,如此草率,岂不是有失体统?”太尉邢文广一甩袖子,后半句想说却没有说出来,若是胜了,还好,若失败了,丢的不仅仅是人命,还有朝廷的脸面。
太师却抿了抿嘴唇,缓声道:“这个高俅,我是知道的,去年的生辰纲一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高俅抓到了一个叫白胜的,供出了此事乃是水泊梁山的一伙儿贼寇所为,为首的名叫晁盖,已然死了,现在的头领名为宋江,手下纠集了一万匪寇占山为王,苦民久矣,此事京兆府尹正准备拿些具体的措施,前日我见了高俅,碰巧说起了此事,颇有见地。”
神武帝微微点了点头,有些发福的身子微微动了动,呼出一口气,看了看夏永康问道:“右相有何高见?”
夏永康出列,拱手道:“陛下谬赞,臣下以为,既然左相有合适的人选,又是京兆府尹,想来也是得力的,又听太师之言,此人在带兵之上也颇有建树,可以一用,一来是检验一下高俅的能力,二来也是能够为日后之战练兵备战,一举两得。”
李林甫却是微微眯了眯眼睛,还未说话,却听夏永康又道:“微臣也有一人选,虽没有高俅高大人之才,但也算沉稳老练,可助高大人一臂之力。”
“哦?此人是谁?”神武帝问道。
夏永康道:“此人正是年前述职的福建府的谭禛,此人与福建府之中长年与蛮夷盗匪打交道,经验之上还是有一些的。”
神武帝微微点了点头:“恩,他的折子我看了,这几年做的很不错,福建府的税赋也很充裕,也没有出什么乱子,算得上是称职,准了。”
“谢陛下……”夏永康拱手道。
“他们到了,便来养心殿议事。”神武帝摆了摆手,示意可以退下了,众人三呼万岁,方才退出了养心殿。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0章 庙堂之远
夜里,洛阳下起了雨,刚刚开春便下起大雨,并不多见,春雷阵阵,神武帝披着披风站在养心殿门口,感受着凉风吹拂着他的皮肤,看着玉珠砸在他身前脚下,却没有躲闪。
“陛下,还是回屋吧,保重龙体啊……”身后的两名太监齐齐跪了下去。
神武帝却没有回话,沉默片刻,一声春雷之后,缓缓道:“长平公主是不是在金陵?”
没有人回话,只有春雨却是如柱。
“报……陛下,浙南府八百里加急……”
“吱丫……”中枢院的房门被推开,早有太监上前接过蓑衣,挂在了小炉子之上。
“右相已到了啊,到底是什么事,陛下这般着急。”李林甫开口问道。
耿敬国道:“方才陛下接到了浙南府的八百里加急,现在什么情况还不知道,不过不是什么好事,自求多福吧。”
“若是那叛乱之人攻到了浙南府,事情就不妙了……”邢文广叹口气道。
“还有谁没到?兵部尚书来不来?”吕康辉问道。
“回大将军的话,陛下只让您四位大人前来,并未知会兵部,大人请随我来。”神武帝的贴身太监引着四人朝着内殿而去,却偷偷塞给了李林甫一张字条,李林甫走在最后,打开一看,便塞入袖中,跟了上去。
“陛下,四位达人都已经到了……”太监轻声扣了扣房门。
“进来吧……”神武帝的声音明显有些憔悴,明明是正当壮年,身体却每况愈下。
太监推开房门,四人进入屋内,却见神武帝穿着睡袍,屋内炉火正旺,却开着窗户,春雨从外飘进来,洒在地上,发出哗哗的声音。
神武帝坐在九阶台阶之上的龙榻之上,缓缓道:“浙南府八百里加急的奏折在桌上,你们看看。”
声音很沉,但是却充满了威严。
李林甫上前,拿了奏折,又退了回来,与三人传阅,夏永康是最后一个看到奏折的,但合上之后,心中却是极为复杂的,事情的发展太快,而浙南浙北两府六州之地的抵抗,基本上是一击即溃。
两府六州,十日的时间,便被摩尼教拿下了,加上金陵,现在已经是三府十八州,已经脱离了大夏朝的掌控之中。而且在上面,还有一条令人最为绝望的消息,长平公主陆羽彤,的确在金陵,已经落入了摩尼教的手中。
“左相,高俅是你举荐的,你有什么方案,不妨说一说,今日连夜找你们来,也是要尽早拿个方案出来,明日朝堂之上议上一议,羽彤还在金陵,我这个当哥哥不管,也不太合适吧,众爱卿觉得呢?”神武帝坐在龙榻之上,一只手扶着膝盖,身子微微前倾,头发掉了一缕出来,盖住了些许面容,却在这春雨之夜显得有些恐怖,一声惊雷,台阶下四人齐齐跪了下去。
“陛下息怒……”
“起来吧,你们跪下若是能收回三府之地,让羽彤平安回来,朕陪着你们一起跪都可以,左相,说说吧……”
这是神武帝再一次催促李林甫,也说明了他的忍耐已经到了极限,事不过三,此刻已然是警告他权利之争,可以放一放了,若是陆羽彤没有在金陵,任由你们,可现在不同了,陆羽彤已经落到了造反贼人之手,关乎国运,关乎皇家颜面。
这是皇家的底线,换言之,也是神武帝的底线,颜面在这个时候,比什么都重要,是救还是杀,长平公主在金陵遭遇到了什么?现在的处境如何?即便是救回来,该怎么处置?所有的问题随着窗外的春雨一起落到了李林甫的心中,每一个问题都有可能是陷阱,每一个问题都有可能丧命,右相就站在他的身边,一言不发,甚至闭上了眼睛。
很快,李林甫便有了答案,在进门之前他便已经知道了长平公主被困金陵之事,便已经开始思考对策,这几十步的缓冲和神武帝两次的问话,给他的时间虽然很短,但对于在朝堂之上屹立了二十年的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李林甫伏在地上,一字一句道:“臣斗胆,请陛下降旨,调用宁山府十万大军,会同兵部十五万大军,收复三府十八州之地,迎回公主殿下。”
宁山府,还有十五万大军,宁缺,也是八大家之一,占据宁山府六州之地二十余年,自剿灭成都叛乱以后,已经休养了二十年,原本的十五万大军,现在是多少?就连皇帝都不不是很清楚,每年宁缺都回来报平安。
夏永康微微睁开了眼睛,很快有闭了起来。
“自剿灭西南匪寇之后,先帝恩泽,赐予宁大将军一府六州之地,如今已有二十年,皇恩浩荡,如今长平公主有难,宁来将军身为公主长辈,没有不去救的道理。”李林甫伏地大声道:“兹事体大,随便不得,还请陛下三思。”
“轰隆隆……”一道闪电将屋子照亮,龙榻之上的神武帝面色沉吟,动了动牙齿,却没有说话。
李林甫说的很清楚,兹事体大,若是让一般的人去,剿灭匪寇可以,但是若是因为长平公主,那么带兵的人的身份就很重要,又有实力又有身份,又不动摇根基的,只有兵部和宁山将军府。
兵部上午大家都已经讨论过了,再加上现在的战况,两府之地一触即溃,兵部的战力可见一斑,而宁山将军府虽然一直都存在,但与朝堂之上保持这若即若离的关系,加载上功勋卓著,存在感极低,一般是不会想到的。
最坏的打算便是十五万的辅国军,但一旦北方起了战事,调派将成为最大的问题,前线军队无法及时补充,那么便是亡国之危,而现在却不一样了,一旦重新启用宁老将军,辅国军则是北方的第二道防线,亡国之危自解。
“封,宁缺为大将军,统兵十万,即日开拔前往两浙之地,点十万兵部大军开拔,高俅为副将,谭禛为参军,右相统筹辎重、太尉统筹粮饷,与宁大将军汇合后,剿灭叛乱,迎回公主。”
“皇上圣明……”四人齐呼。
“公主若是有半点闪失,你们谁,都脱不得干系。”神武帝沉声道。
“是……”
四人起身,正要退出房间回去准备相关事宜,却听的神武帝又道:“左相留一下。”
李林甫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拱手称是,却是不敢抬头去看神武帝。
待到三人出了门,神武帝缓缓走下台阶,一把抓住李林甫的右臂,惊得李林甫一颤,却听神武帝道:“东西,带来了没有?”
“圣上过目……”李林甫一颗心终于是放回到了肚子里,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盒,双手奉上。
“恩,宁山将军府,宁山将军府,好大一只虎……”神武帝却拿了玉盒,摆了摆手,李林甫退后之时,却听到了这么一句话,嘴角终于是露出了些许的微笑。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1章 庙堂之深
四个人离开皇宫之后,没有任何交流,好像这件事情就应该这么做一般,枢密院连夜下了圣旨,八百里加急的赶往了宁山府。
将军府内,宁缺跪在传旨的羽林卫之前,接旨谢恩,身边人便带着羽林卫下去休息了。
正午的阳光有些晃眼,将军府坐落在半山腰上,周围密林环绕,四条大路从将军府延伸出去,鸟儿已经开始叽叽喳喳,松柏林立,夹杂着少量的积雪,冬末初春的宁山,还是极为恬静的。
“父亲,这……”院中,一名男子接过手中的圣旨,走到了宁缺的身后,一边抖着圣旨一边道:“公主……”
宁缺揉了揉太阳穴,旋即舒缓了眉头,抬眼看了一眼空中的太阳,揉了揉捏在手中的扳指:“长平公主被困在了金陵,浙南、浙北两府被摩尼教掌控,现在三府十八州尽失,官家命我宁家出兵平乱,营救公主。”
“父亲,不可……”又有一男子从外面走进来,打断了宁缺的话:“父亲,这明摆着是阴谋……不可出兵啊……”
这男子也不过二十岁的年纪,身上还披着甲,而宁缺身后的男子,比他年长两岁,却是书生模样,这一文一武,正是宁缺的两位公子,宁元文和宁元武。
元文却道:“这不是阴谋,而是实实在在的阳谋,朝廷看我们休养的时间太长了,想要压一压我们,这一战若是赢了,宁家便是拥兵自重,若是输了,便是办事不利,问罪下来,说不定要祸连三族,父亲接了旨,我们便没了退路,如此,还不如早做打算。”
言下之意,却是令宁缺有些气愤,双手一挥,背在身后,元文急忙住嘴,再往下说,这手中的圣旨便不能要了。
宁武急忙解围道:“父亲,大哥也是为了宁家着想,我们宁家偏居宁山这般久,安安生生,本本分分,到头来却换来这般对待,朝堂之上定是奸臣当道,蛊惑圣上,还望父亲三思……”
“三思?”宁缺却是仰天长笑:“无论到什么时候,君便是君,臣就是臣,君臣之道便是天道,不接旨,便是抗旨,你们,可是要造反了吗?”
宁缺最后一句话目光如同鹰隼,猛地环视二人,惊出二人一声冷汗,急忙跪在地上齐声道:“孩儿不敢,孩儿不敢……”
宁缺转过头去,叹口气道:“哎,起来吧,你们说的,为父心知肚明,二十年前,西南叛乱,那时候,为父只有三千兵马,只是一个小小的校尉,是先帝重用了我,两年之间扫平西南,大夏朝平息叛乱,才有了这一府六州之地,这是皇家的恩惠,是先帝的恩泽,如今圣上下旨,即便是刀山火海,我们也要去,而且一定要救回公主,说就算是死,我也是大夏朝的臣子。”
“君要臣死,臣不死为不忠,你们的圣贤书,难道都喂了狗了?”
二人自是不敢起身,宁缺还要训斥,却忽的胸口一闷,险些昏倒过去,幸而二人听闻情况不对,急忙起身扶住了宁缺。
这伤,也是二十年前的旧伤了,每次发作,便如同渡劫一般,原本三五年发作一起,可近两年却是每年一次,五十一岁的高龄,连年的操劳,然他身上的疾病也越来越多。
“父亲,我们打,我们打……”二人扶着宁缺朝着屋内走去。
“将军这是……”一位老先生扔下手中的书,急忙去扶二位公子和宁缺。
“怎么了这是?”
“哎,一言难尽,师傅一看便知。”元文将手中的圣旨给了老先生,二人站在屋外院中。
“朝堂之远,即便是躲在宁山,也会受到牵连,此事是谁负责的?”老先生道。
老先生姓徐名通达,字玄阶,二十年前正是他,凭借一己之力将整宁缺扶上了现在的位置,朝廷这么做便是不念旧恩,狡兔死,良弓藏。
“当年韩信封侯也是难逃一死,如今摩尼作乱,却也让朝廷那帮人嗅到了机会,无论输赢,他们都不会放过我们的。”徐通达缓缓说道。
宁元文叹气道:“老师所言,我与元武也和父亲说了,只是父亲一心为国,不敢有半点懈怠,况且兹事体大,并非简单的平定叛乱,事关皇家颜面。”
徐通达道:“还有一层,朝廷到底希望这位长平公主是怎么回来?是完完整整的活人?还是香消玉殒的尸首?”
宁元文面色大变,拿起圣旨又仔仔细细的看了两遍,神武帝的原话是:“剿灭叛乱,迎回公主。”但是对于生死却只字未提,金口玉言,如何会出现这样的漏洞?可是任凭谁,也不会想到,这句话竟然还有两层意思。
宁元文恍然大悟,却听徐通达继续道:“古往今来,多少忠臣良将,最后都成为了朝堂的牺牲品,即便是淮阴侯,最后也是这般下场,大将军是忠臣,更是良将,但有些东西,他也是无奈之举,二位公子却并没有拿朝廷的恩惠啊……”
宁元文细细品味,恍然间笑道:“师傅说的不假,元文明白了。”
徐通达看着宁元文离开的身影,意味深长的摸了摸自己的胡须,孺子可教。
宁缺卧榻之上更是吐了两口鲜血,在羽林卫的注视下,差一点没有断了气,羽林卫只好回京复命,到了第三日,圣上又降下旨意,封宁元文、宁元武为副将,带领十万宁山军前往楚州汇合,统归高俅统辖,不日启程,兵合一处,共二十万大军,再做打算。
京兆府,高俅跪地接旨,拿着这烫手的山芋,却提上了一车的礼品,亲自在左相府门口等了两个时辰。
“高将军,呵呵,今日怎么有空来我府上了?”李林甫手里拿着小剪刀,在温室的花园里修修剪剪,身边两个丫鬟,一人端着托盘,一人拿着水壶,对着花草出奇的爱护,若不是身在左相府,定是一个合格的花匠。
高俅连忙鞠躬拱手道:“高俅有罪,还望左相责罚。”说完,身后带着的四人将抬着的两口红箱子放到了地上,连连退出了花圃,而李林甫身后的两个丫鬟也弯腰退了出去,花圃之中便只剩下修剪花草的李林甫和不敢抬头的高俅。
“哦?高将军统领二十万大军,建不世之功,正应是春风得意之时,何罪之有啊?”李林甫却是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来也弯下了腰,脸上露出些许的笑容,呵呵一笑。
高俅却是扑通一声跪了下来,伏在地上颤抖道:“还望左相可怜,饶了高俅这条小命,高俅自当当牛做马,永世不忘。”
李林甫却轻咦了一声道:“高大人快请起,你这么说,我可就不懂了,你好歹也是京兆府尹,如今又是大将军,福建府的太守都是你的副将,宁山府的两位公子也在你挥下,怎能如此轻贱自己?”
高俅却跪地不起,俯首道:“还望左相怜悯……”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2章 识时务者为俊杰
高俅在接到圣旨的时候,是极为忐忑的,前一日在皇宫门口等了两个时辰,得到的消息确实圣上已经休息了,第二日接到了圣旨,确是封他为大将军,统领此次平叛之事,而在受封之时,却也得到了另外一个消息,长平公主仍在金陵。
既然他们都知道了长平公主在金陵,那些摩尼教的叛贼如何不知道?既然知道,金陵即便是大,十日的时间也足够翻个底儿朝天了,长平公主定落入了摩尼教手中,如此一来,这一场看上去稳操胜券的平叛,就会变成一次营救,若是摩尼教狗急跳墙,那为首的方腊如何不知道长平公主对于朝廷的重要?万一撕票,他便是打也不是,退也不是,该如何是好?他需要一个信号,或者是一个建议,这样在出征后才能把握尺度。
所以他才来到了左相府,李林甫却是忽然间哈哈大笑了起来:“起来吧……”
说着转过身去,朝着院中的亭子走去。
虽然是冬末春初,但左相府中的花园中的奇花异草却开的鲜艳,若非穿着厚厚的冬衣,定义为是春夏之季。
高俅这才起身,跟这李林甫到了凉亭之中,为其沏茶。
李林甫端起茶盏,吹了吹茶气,细细的品了一口对站在一侧的高俅道:“你看这些花草,哪一个不是娇艳欲滴?能在冬日绽放,也都是珍奇之物了,可你说,若是不修剪会是什么结果?”
高俅弯腰答道:“若是不修不剪,花朵就会把枝干压断,横七竖八,倒也不美观。”
李林甫将茶盏放回桌上,又道:“是啊,若是不修剪一下,反倒比春日里的花开的更艳,你说气人不气人?”
“左相所言极是,若是它该开的时候开,该败的时候败,自是极好的,若是抢了风头,争了艳,让春日也失了颜色,再好看也就只是它的过错了。”高球点头称是,顺着李林甫的话往下说道。
李林甫呵呵一笑:“呵呵,不过这对错,也都是在人心,说你错,你便是错了,说你对,你就是对了,这花,可对可错,要看你怎么修剪了,若是修的狠了,明年它连花都不开了,岂不是有些可惜?若是剪的轻了,明天却比今年还要气人。”
高俅也笑道:“左相之言,醍醐灌顶,只是属下还有一事不明,还望左相提点。”
“只要是花艺之上的事情,但说无妨。”
高俅继续道:“自是花艺之上的事情,若是这玫瑰生于荆棘之中,下人想取来,但却奈何这荆棘灌木着实顽固,一不小心,便会伤了玫瑰,可弃之又着实可惜,进退维谷之间,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
李林甫站起身来,指了指前方西南角落的一处灌木道:“你说的可是这种情况?”
高俅循着李林甫所指的方向看去,那灌木丛中,当真是有一朵娇艳欲滴的花朵在其中绽放,却不知道是什么花,心中不由得感叹这李林甫在朝堂之上二十年屹立不倒,当真是有自己的本事,饶是谁能在自己的花园之中种上灌木荆棘?在灌木荆棘之中又独独的种上一株花?这分明就是在提醒自己,伴君如伴虎,一着不慎便是满盘皆输,这灌木荆棘便是种在他的心中,时时刻刻警醒自己,莫要走错了路,说错了话。
“左相高见,正是如此……”高俅拱了拱手,却是走出凉亭,朝着那灌木荆棘走去。
荆棘面积不大,只有一尺见方,但人想要去摘花朵,却是摘不到的,毫厘之间却是万分惊险。
高俅伸出手去,荆棘藤条上的尖刺直接划破高俅的右手,剧烈的疼痛传遍了身体的各个角落,高俅强忍着疼痛伸出左手,将前方的荆棘一把撇断,左手掌心之上鲜血顺着手臂滴到了地上。
终于碰到了那束花朵,可就在这时,李林甫动了,他一直跟在高俅的身后,想看看高俅是继续问下去,还是要亲自动手,很显然高俅选择了后者,这是他没有想到,但却是最为期待的,当高俅伸出左手的时候,李林甫终于是有些动容,这二十年让他动容的不多,他也是爱才之人,能够为朝廷分忧,为国家解难的,他也喜欢,只是有些人做的太过分了,有的人只知道分忧解难,却丝毫不顾及皇家颜面,这个国是夏家的国,这个家,是皇家的家,本末倒置。
李林甫伸出手去,手上拿着一把剪刀,剪刀锋利无比,在凉风之下,闪着点点寒光,却也不是朝着荆棘而去,反倒是冲着即将触碰到花朵的高俅的右手而去。
当高俅意识到的时候,那剪刀已经到了避无可避的地步,索性伸手抓住了那花朵,一把扯了下来,而手掌也直接被剪刀划破,血淋淋的双手之上,握着一朵盛开的花,奉给了李林甫。
李林甫皱眉道:“这样的残花败柳,你还要送个我吗?”旋即转过身去,将剪刀直接扔到了地上,砸在青石板上发出一声脆响。
高俅愣在原地,旋即看了看手中的花,骤然间倒吸一口凉气,却见李林甫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走到门口,却顿了顿:“给他包一下,连剪个花草都不会,真不让人省心。”旋即转过门口,离开了花园。
两个丫鬟抱着一个紫檀盒子朝着高俅一路小跑过来,跪在地上开始给高俅包扎伤口。
高俅看着门口,又低头看了看娇艳欲滴的花朵,又看了看落在地上沾染鲜血的剪刀,却是恍然大悟,顾不得伤口的疼痛,扑通一声跪倒在了,朝着门口一拜道:“多谢左相成全……”
两个丫鬟却是一愣,也急忙跪倒在地上,许久,不见门口有人回应,方才起身,继续与高俅包扎双手,反观高俅,却是笑容满面,心中大大的出了一口气。
五日之后,高俅在洛阳南门受检,左右丞相受官家委托,前来送行,十万大军旌旗招展,披甲而立,浩浩荡荡,绵延数里。
“高将军,我等在京城等你的好消息,望你不负所托,平定叛乱,迎回公主殿下。”李林甫呵呵笑道。
夏永康也道:“是啊,高将军越快,北方的情况越容易安定下来,不知此行,高将军有几分把握?”
高俅拱手答道:“纵是有一分把握,高俅也自当肝脑涂地,平息叛乱,迎回公主,以报皇恩。”
“好,请……”夏永康示意左右端来了一碗酒水:“这是御赐的酒,请……”
高俅端起一碗,一饮而尽,跪在地上朝着皇宫的方向拜道:“皇恩浩荡,高俅定万死不辞,谢陛下皇恩……”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3章 暗流涌动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这边朝廷在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之后,派出了二十五万大军,一路从京城出发,一路从宁山府出发,前往楚州,这一路上虽说是风平浪静,但大军开拔,所到之处也并非一片太平,等到了楚州之地,却已然是另外一番光景。
而就在朝廷派军出发的同时,圣公也从城外第一次到了金陵。
这一天是神武九年的三月初七,距离南宫家寿宴整整过了十七天,金陵城在这十七天的时间里,已经全部落入到了摩尼教的手中,而传入金陵的消息,却都是摩尼教战无不胜,攻无不克的消息,整个金陵为之振奋。
宁不悔离开之后,一夜未归,江宁在与看守和来了一次的赵星交谈之后,也大概猜测出了大概。
吕轻侯和邓元觉在来金陵的路上,竟然遭到了偷袭,偷袭之人虽然是些游泳散兵,但却让吕轻侯吃了些苦头,二人刚一到金陵,便火速召集了在金陵的各个头目,下令对金陵进行整顿,要在三日之后圣公到来做准备,而浙南、浙北两府也正在进攻之中,多则半月,少则十日,便会攻克,到时候两府十二州在加上金陵所在的江州,怕是江南三州十八府都要尽归与摩尼教之下了。
如若是这般,那摩尼教的势力也着实太大了,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便拿下了三州之地,换做平常,也是不可小觑的存在。
陆羽彤在江宁的房里点上了蜡烛,二人最近一段时间都会在一起吃饭,这后院之中六人看着他们两个,倒也不怕他们跑了。
“你说的可是真的?”陆羽彤听了江宁所言,缓缓放下了筷子。
这些日子她并没有向往常一样吃喝用度依旧是最高规格,毕竟现在是俘虏,就是与宁不悔关系再好,也不可能享受之前的待遇,能够顿顿有肉,便是极为难得的了,而陆羽彤也在半个月的时间里消瘦了不少。
当她听了江宁的判断之后,将信将疑,因为她的消息来源也只有江宁了,宁不悔轻易是不会与她说外面的信息的,而她对于整个摩尼教的“重要性”,她也是心知肚明的。
江宁摇了摇头:“我也不确定,但是总体来看,情况并不好,朝廷早晚发兵,等到鱼死网破的那一天,你就会被推到前面做挡箭牌,到时候朝廷就会很被动,其他人可以不管,但不会坐实你不管。”
“所以对于朝廷来说,我是个累赘咯?”陆羽彤嘟了嘟嘴,扣着指甲,却也颇为无奈,她心知肚明,但也无可奈何,毕竟现在身在敌营,若非是与宁不悔相熟,怕是现在也是食不果腹、衣不蔽体了。
江宁也微微叹了口气,看着灯光中惹人爱怜的陆羽彤道:“也不尽然,至少因为你,朝廷会谨慎不少,与民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无论什么时候征战,民众方才是最苦的,外族入侵,攻城略地也好,内部叛乱,推翻重建也罢,都是踩在民众的血肉之上的,无论再如何争斗,总要有粮食吧,种粮的也只能是民众了,朝廷有可能会因为你选择最小的伤亡来平定此番叛乱,但要快,若是慢了,也不好说了……”江宁忽的犹豫了片刻。
陆羽彤不解道:“为何?”
江宁苦笑一声:“因为……方腊要来了……”
“方腊?就是他们的圣公?”陆羽彤猛地握了握拳头。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就是他,他来,可不是视察的,从浙北而来,或许有更重要的事情……”
历史上,却并不是在金陵,这一点江宁是心知肚明的,但此时此刻往金陵来,还能有什么事情?一旦发生,那么朝廷对待摩尼教的态度便不是简简单单的平乱了,而是对待一个政权的态度。
江宁欲言又止,陆羽彤也不再说话,二人便这般坐着,一直到了深夜,陆羽彤在沉默中回屋,靠在墙上,心乱如麻。江宁也是颇为无奈,而他也从陆羽彤口中得知了宁不悔的身世,虽然不知道宁不悔身为宁山将军府的人,会出现在铸剑山庄,并成为摩尼教的中坚力量,按照时间来算,心在就能够做到庄主的位置,除了武艺高强,定然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师徒、家族,就像程锦云,便是师傅留下的山寨,否则也不足以服众。
宁不悔带着赵星到了府前,此地原本是太守府,太守弃城而逃之后,这里便作为了临时最高权力机构运转起来,如今又将周围十余所房屋纳入其中,修缮一翻,在太守府的正中央,于原来的两层之上盖起了一座占地五亩左右的传统宫殿来。
进了府中,沿着白砖径直朝里走去,穿过了两道阁亭,拾阶而上,三十六阶而入大殿,这大殿高足有十丈,在金陵城中算得上是较高的,站在三十六阶之上,一排排房屋尽收眼底,整个太守府的三个方位除了遮挡之外,都能看得个七七八八。
已经临近天黑,府中和殿内已经起了灯,宁不悔看着宫殿,比宁山将军府还要气派不少,虽比洛阳的皇宫差得多,但在整个大夏朝,也难有超过眼前这所宫殿的了。
“宁庄主到了?呵呵,军师与元帅已经到了,正等庄主呢。”门口一个偏将朝着宁不悔笑着行礼,伸手将宁不悔与赵星引进去。
宁不悔拱了拱手:“不敢,都已经到了么?”
“差不多都到了,刘将军也在路上了……”正说话间,却见一个约莫二十五六岁的男子,脱下了身上的铠甲,一身红衣,身后一人拿了佩剑,径直走了过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刘将军可算是到了……”那人说着,便上前两步去迎接。
宁不悔回头望了一眼,来人正是刘赟,那刘赟却是没有搭理来迎他之人,径直走到了宁不悔身前:“宁庄主也到了,看来我来的也不算晚。”
“不晚不晚,时间刚刚好。”那人复合道。
宁不悔看这谄媚之相,倒也觉得正常,在宁山,这样的人比比皆是,洛阳更甚,对刘赟道:“刘将军所到之处,战无不胜,连克三州,此番回金陵,圣公定有褒奖。”
却见刘赟朝着空中拱手道:“圣公恩泽浩荡,能够攻克三州,全凭军师出谋划策,圣公运筹帷幄,我不过是执行命令罢了,何功之有?”
宁不悔笑道:“刘将军过谦了,谁人不知刘将军挥下三万铁骑堪比十万精兵,功便是功,过就是过,圣公明察秋毫,刘将军快请进吧……”
说着,竟将路让了出来,这一幕却是让赵星都为之差异,论位置,却是宁不悔的位置更高一些,要知道宁不悔这庄主的位置,可是与元帅平起平坐的,如今给这小小的将军让位置,而他也欣然接受,走到了宁不悔之前。
饶是一时风头无两,也不该如此目中无人。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4章 争抢
大殿之中,灯火辉煌,两个中年男子站在台下,看着九阶台上镀金的椅子,足够容纳两个人,两条盘龙顺着把手朝着前方探了出来,脚下一条金龙盘旋而上,后背之上六条金龙张牙舞爪,却是他们一同带来的龙椅。
这两个男子一个光头,手中拿着一把金刚铲,身上披着一件红色袈裟,脖子里带着三十六颗佛珠,正是宝光如来邓元觉。
站在他身边的男子却是有些许瘦弱,负手而立,双手空空如也,身形明显没有身边的邓元觉魁梧,头上隐隐有丝丝白发,此人正是军师吕轻侯。
两侧分别站着十二位人,右侧六人为文,为首的是包道乙、高玉、娄敏中,左侧六人为武,为首的是厉天定、沈涿,皆是随着圣公此次从西南走出之人,见到宁不悔与刘赟一起出现在大殿之内,皆是朝着二人拱了拱手,二人也径直走到了最前列。
邓元觉与吕轻侯对视一眼,微微一笑,转过身来看到了二人。
邓元觉笑道:“看来都已经到齐了,呵呵,都坐吧。”说着伸出手来,示意众人坐下,左右各有一十八张红木太师椅。
众人落座,宁不悔坐在了右侧第一位,包道乙之前,刘赟坐到了左侧第一位,厉天定之前,邓元觉与吕轻侯却没有座位,只是站着。
“军师,还是你先说吧……”邓元觉呵呵一笑道。
吕轻侯缓步向前,收敛了笑容,严肃道:“我和邓元帅入城之后,我教教众不犯秋毫,金陵城中井然有序,这一点,我和邓元帅对在座各位的能力都是极为信任的,以后,我也不希望出现别的什么岔子,圣公也不希望,特别是三日之后,圣公就到金陵了,定都金陵,便是此次我和邓元帅来到金陵的第一件大事,也是我教兴盛以来的第一件盛世,各位都是教众佼佼之辈,更是带兵治国的能人志士,在夏朝不受重用,是他们狗眼看人低,如今到了我教之中,自能各显神通,干出一番惊天伟业来。”
吕轻侯的每一句话都包含了及其重要的信息,城中井然有序,秋毫无犯?这话是说给谁听的?在座的十二人哪一家没有烧杀抢掠?哪一家是老老实实的?这是在敲警钟,莫要辜负了圣公对诸位的信任,诺大个金陵城,看看现在成了什么样子?
三日之后,圣公到金陵城中,来干什么?是来定都的,定都需要什么?国号?称帝?以前是游勇散将,建国了之后是什么?那便是政权,这一点没有人比宁不悔更清楚,朝廷对待独立的政权和对待农民起义的态度是不同的,称帝是摆明了对着干,而起义却不是,若是称帝,这金陵城难道还会这么容易就拿下来了?守将逃走现在充其量也就是不战而逃,可若是建国之后攻城,守将逃走,那就是叛国了,一旦上升到政治的高度,却又是另外一番结果。
要干出一番惊天伟业来,这一番大事业是什么?定都建朝之后呢?大夏朝现在无暇内顾,内部空虚,天策军、虎贲军和辅国军都在便将,再加上拱卫京城的军队,剩下的也就只有宁山府和兵部的十五万大军了,摩尼教现在发展速度很快,现在已经作用百万教众,看上去很多,但是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两成,而即便是兵部的力量,也远远超过了这两成的战斗力,一番比较下来,一旦朝廷腾出手来,会让内部再多出一个朝廷吗?答案呼之欲出。
自然这些都只是宁不悔的想法,能够坐在这宫殿之中听吕轻侯说话的,已经都是摩尼教的高层,他们没有宁不悔的经历,自是不知道朝廷的手段,眼下除了包道乙和娄敏中之外,皆是表现出亢奋,这一点也是她最为担心的。
吕轻侯说完,邓元觉也是呼了一声法号呵呵笑道:“圣公称帝,推翻大夏,建立一个男女一般的朝代,定能够超越盛唐,到时候天下归心,收复河西之地,也不是难事。”
旋即又看到了包道乙眉头紧锁,问道:“包道乙,你可是有什么意见?”
包道乙面容枯瘦,腰间一把玄天宝剑,虽然是文臣,但手段也不算低,最喜机关之术,听闻邓元觉唤他,急忙拱了拱手道:“圣公心怀天下,道乙身为人臣,自是没有任何意见,只是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邓元觉扫了一眼吕轻侯道:“但说无妨,军师也在,五日前我与军师均在圣公房内共商大计,军师自能解惑。”
吕轻侯微微点了点头:“道乙是担心建国之事?”
包道乙急忙拱手道:“军师神机妙算,早已知道道乙心中所想,不知军师有何良策?”
吕轻侯神情却是严肃了起来:“此事我与圣公均已商讨过,如今我们需要的出师之名,名正则言顺,才能成事,只凭借着一股子蛮劲儿,是走不远的。”
“所有的机构都要设立,要选合适的人去负责,从兵员补充到后勤供给,从朝堂上的决断道贪腐的处理,从军功的奖赏到日常的调度,凡此重重,紧靠圣公和我们几个是不行的,圣公也没有这么大的精力,怎么办?要建国,只有建国,才能够名正言顺的设置衙门,分封官职,才能够将后续的事情有条不紊的衔接上,各司其职,朝廷早晚都要来,我们要尽可能的拿到更多的东西,才能与之抗衡。”吕轻侯将他的谋划说了出来。
包道乙闻言,微微点了点头:“各有利弊吧,若圣公已决,我等自当遵从,筹备相关事宜。”
吕轻侯微微点了点头,转过身去看着宁不悔道:“宁庄主可有什么意见?”
宁不悔却不知这吕轻侯此刻问她的意见作甚,接口道:“没有什么意见,圣公和军师既然已经决定,我铸剑山庄自当身先士卒,不会有丝毫犹豫。”
“好,宁庄主果然对圣公忠心不二,只是当下有一件事,不知道宁庄主作何考虑?”邓元觉微微一笑,手持法杖便走了上来。
宁不悔心中咯噔一下,已然是想到了邓元觉所指何事,那张俭与沈涿一般,都是神将的官职,二人私交甚好,如今邓元觉知道此事,也就意味这圣公也极有可能知道此事,但也不能明着说,便道:“什么事?”
邓元觉呵呵一笑:“本帅知道宁庄主和铸剑山庄是圣公的左膀右臂,老庄主又是我等的结义大哥,但兹事体大,宁庄主还要三思而后行才是。”
宁不悔道:“到底什么事,邓帅说了就是,我宁不悔能做到的,自然会做,若是做不到的,就是杀了我,我也做不到。”
“你就别卖关子了。”倒是吕轻侯先开了口:“便是长平公主的事……”
宁不悔虽然心中有准备,但是到了说话的时候,却是有些语塞,半个月前,她从张俭手中抢走了陆羽彤和江宁,虽然都是摩尼教众,铸剑山庄威望也高,但归根结底,还是要听从军师和圣公的调遣,二人发话,若是不遵,便有叛逆的嫌疑,特别是在眼下的关口,而圣公三日之后便会到金陵城,吕轻侯和邓元觉抛出这个话题,很明显,当下圣公依然知道了此事,若是将陆羽彤交给他们,受不受皮肉之苦不说,无论成功失败,她都是难逃一死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5章 闹脾气
“长平公主?现在就在我府上住着,各位要去看看吗?”宁不悔心生一计,在沉默了片刻之后,开口回道。
吕轻侯微微有些吃惊,宁不悔竟然会做出这样的回答,而在场的众人,也都知道长平公主就在宁不悔的府上,在铸剑山庄里,但是没有人去捅破这曾窗户纸,因为老庄主是为了就圣公而死的,临死之前将山庄托付给了宁不悔,又将宁不悔托付给了圣公,今日即便是圣公来了,宁不悔这样回答,也没有什么不妥。
邓元觉皱了皱眉:“看到不必了,不过……”
宁不悔直接打断了邓元觉的话道:“长平公主在我那里很安全,至少要比一些人手里安全,正如军师所言,兹事体大,诸位若不放心,可以派人将我铸剑山庄围上几圈儿,确保万无一失,不过无论她在哪儿,也都是在我们手中,不是吗?”
吕轻侯旋即呵呵一笑:“那是自然,铸剑山庄战力之强,这一路之上我们也是有目共睹的,那长平公主在铸剑山庄,自是万无一失,有宁庄主亲自看管,我想一只苍蝇也难飞进去,如此那便等圣公到了,再做定夺吧。”
宁不悔道:“此事我会向圣公面陈,诸位便不用操心了,还是请军师安排一下建国事宜吧,毕竟三日后,圣公便要到了。”
吕轻侯笑道:“那是自然,方才我所说的,诸位都已经听到了,圣公钦定金陵为都城,不日浙南府和浙北府也将攻破,到时候便是我等建功立业之时,邓元帅在此期间,统领金陵防务,稍后会与大家细说……”
此次商讨一直持续到了深夜,宁不悔与赵星走出大殿,已经过了三更天。
“这些当真都是那江宁与你说的?”宁不悔上马问赵星道。
赵星点头:“千真万确,昨日我与江宁闲聊,说不少人对他们垂涎三尺,他便说了这些话,有人要是要人,便直接捅破,来参观就是了,铸剑山庄才是最安全的地方……”
原来在路上,赵星怕此次众人会对宁不悔施压,便提前将江宁与他所言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宁不悔,宁不悔反应也算是快,直接见招拆招,这才躲过了吕轻侯与邓元觉的圈套。
宁不悔微微皱了皱眉:“以后少与那个江宁来往……”
说完,策马扬鞭,哒哒的马蹄声消失在黑夜之中,赵星却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这……哎……”也急忙拍马赶了上去。
大殿之中,邓元觉与吕轻侯看着众人离去的身影,却是重重的叹了口气。
邓元觉道:“军师以为如何?”
“如何?呵呵……”吕轻侯却是冷笑一声摇了摇头:“两种可能,要么是她真的变了,短短三年,从一个将军府的大小姐,成为了铸剑山庄真正的掌舵人,或许是老庄主的死对她的打击太大。”
“还有一种可能呢?”邓元觉继续问道。
吕轻侯收起了欣慰的笑容,却道:“我们还是希望,只有这一种可能吧……”
“圣公最不放心的,就是她,如今她这般强势,万一……”
“她与宁缺有不共戴天之仇,应该不会。”吕轻侯微微的摇了摇头,否认了邓元觉的判断。
“此事还是防范一些的好,圣公建国,金陵定都,哪一件都不是小时,她在宁山府十五年,对大夏朝不可能没有一丝一毫的好感,时间尚早,一切都还尚未可知。”邓元觉对此事却是持否定的态度。
接下来,整个金陵城都在准备建国定都的大事,自吕轻侯来了之后,几方势力都开始约束自己的手下,尽量避免对百姓的袭扰和洗劫,江宁和陆羽彤也稍稍缓了口气,允许在铸剑山庄的府院之中活动。
陆羽彤在得知定都之事后,心情终于是复杂了起来,不是之前的担心,而是生死攸关之间的担忧。
江宁也知道陆羽彤不会被杀,他也不会被杀,因为对于摩尼教来说,不到最后一刻,陆羽彤的价值都是不可估量的,而到现在他们仍然住在这里,也足以说明方腊众人对于宁不悔的信任。
“我们要帮他们……”江宁走在别苑的回廊之中,趁着四下无人道。
“帮他们?他们要建国,要定都,要推翻皇兄的王朝,要将我的亲友全部杀尽,我还要帮他们?江宁,你知不知道,若是你在平日里说出这样的话,已经是犯了杀无赦的罪?”宁不悔想要训斥江宁,但是此刻却不得不压低了声音道。
江宁一把将陆羽彤拉到了墙角:“若是不帮,难道等死吗?”
陆羽彤被江宁这盛气凌人之势镇住,长久以来的压抑和不满,还有江宁对她的态度,回想起来,她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这般作践自己,现在看来,这江宁却是一个贪生怕死之辈,即便是才高八斗、学富五车又如何?到头来是个卖国贼。
长久以来的悲愤和江宁方才对她的态度,心中的委屈如滔天降水一般决堤而来,却是扭过脸去,红唇紧咬,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何曾受过这般委屈?白了江宁一眼,却是想要将他碎尸万段,把心挖出来,看一看到底是红的还是黑的。
江宁皱了皱眉,却不去管陆羽彤的委屈,抓住陆羽彤的胳膊道:“你且听好了,这里不是你耍公主脾气的地方,对我来说,你这一套没有用,我们要活下去,除了帮他们,别无选择,你可以选择不帮,甚至可以贞烈到自杀,可你想过没有?朝堂之上真的就只是一心救你?你的皇兄若真的这么在乎你的生死,为何你失踪这么长时间,他都不管不问?帝王权术,手足相残之事,自商代以来,那一代少过?”
“你若死了,朝堂之上有多少人拍手称快?你现在想想,第一次南下,究竟是为何?路上经历了这么多,你回去之后,可曾有人提起这些事情?朝廷掌管天下,事无巨细,有哪一件瞒得过朝廷?你把那里当家,其实你不过和现在一样,只是筹码,在这里,你是方腊的筹码,在朝廷,你是其他人的筹码,本质上都是一样的,哭什么苦?把嘴闭上……”江宁喝道:“平日里冰雪聪明,怎么一道关键时刻就犯浑?”
江宁把陆羽彤拉回来,对着她道:“更何况又不是帮方腊,只是帮宁不悔的铸剑山庄,我们能够住在这里这么久,方腊能不知道?为什么还能住在这里?你想过没有?”
陆羽彤被江宁一盆冷水将怒火浇灭,缓缓的摇了摇头,这些问题,她的确没有想过,她是公主,何曾成了筹码?
“这足以说明,宁不悔在方腊心中的位置很重,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可能以后会知道,但是现在宁不悔只要死不交人,便没有人能够把我们抢走,宁不悔与你有旧,虽然不知道为何会背叛宁山府,但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她是个爱才之人,只要我们的帮助能够帮她对付其他势力,我们的价值就会被放大,她便不会放人,我们知道的越多,对下一步的行动就越有利,我们现在在这里,故步自封,怨天尤人,一点意义都没有,就算是跑,也不知道往哪里去,你知道摩尼教攻下了几座城?朝廷是否出军?”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6章 试探(一)
江宁的一席话,让原本怨恨的陆羽彤暂时好了不少,江宁的话没有错,这样的分析原本她也可以做到,但是现在从江宁口中说出来,往日里那些不敢想,故意躲避的东西便一遍遍的出现在脑海之中。
“你们……”宁不悔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不远处,看着站在墙角的二人,却是有些尴尬。
原本宁不悔从吕轻侯那边回来之后,稍作休息,便要来找陆羽彤,毕竟姐妹一场,有些话还是要提前说的,也好有个准备,打探一下陆羽彤的态度,虽然答应的可能性基本上不存在,但好歹也试一试,再有便是要看看江宁,这个足不出户的书生,为何能够这般准确的揣度到吕轻侯的心思,赵星只是偶尔提及,也并非是有意为之,他却能够应对自如,而且还给他歪打正着搞定了,那么他还知道多少秘密?她也要挖一挖……
可现在却看到了江宁一只手拉着陆羽彤的胳膊,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而陆羽彤却是梨花带雨,一副被江宁责问训斥的模样,此情此景若不是亲眼所见,换做是谁,都是不敢相信的,可偏偏又实实在在的发生了。
二人同时看向了宁不悔,江宁即刻撒开了陆羽彤的手,陆羽彤也急忙转过头去擦拭了眼泪,可面颊之上的泪痕却是清清楚楚的,还有那微红的鼻子。
陆羽彤二话不说,转头朝着屋中而去,此时此刻,更是不能多说什么,而方才江宁所言,不知道宁不悔听去了多少。陆羽彤离开,江宁确实不能再走了,只能硬着头皮走上前去,尴尬的笑道:“庄主见笑了……只是在一些问题上有些分歧,情绪激动了些……”
宁不悔却微微一笑,酸道:“她到底是长平公主,现在像个孩子一样被你数落,换做是我,我说不定也会哭,不过她的性子我还是知道一些的,很好劝的。”
宁不悔不明就里,劝了劝江宁,在她看来,陆羽彤是喜欢江宁的,若是她喜欢一个男子,即便是生气,劝一劝也该好了,这天下哪有不吵架的?但方才江宁哪副姿态,却也让她另眼相看,寻常男子见到陆羽彤不是行礼就是巴结,谁敢这般趾高气昂的训话?
江宁也从这句话中明白了过来,宁不悔是误会了他二人的关系,以为是情侣之间的争吵,不过这样也好,若是听到了方才的话,指不定会做出什么反应,到时候才是防不胜防。
江宁旋即笑道:“庄主说的是,江宁谨记在心。”
宁不悔摆了摆手:“你来,我有些事情要问问你。”
江宁看到了站在一边的赵星,基本上猜到了应该就是昨晚所说的事情,看赵星的神情,事情应该问题不大,否则他也不会在一边挤眉弄眼。
三人到了别苑西侧的独院中,独院不大,鹅卵石铺路,竹林之中,有一间屋子,屋子不大,却五脏俱全,打开房门,赵星反手关上,宁不悔径直走到了案前坐了下来。
案牍之上,一封封书信,一卷卷竹简,堆积如山,油灯已经干枯,但冒着青烟,很显然昨晚仍在使用。
右侧是一张单人床,被褥整整齐齐的摆放着,左侧是一排书架,上面的书有的整齐摆放,有的杂乱无章。
“坐吧。”宁不悔指了指身前的靠椅。
江宁还未坐下,又听得宁不悔道:“这里没有外人,听说昨天的事情,是你帮助出谋划策,是也不是?”
江宁坐下,点了点头:“是。”
宁不悔又道:“你是如何知道这些事情的?又是如何知道这么做,他们不会强行要人?若是你猜错一点,我就会身陷险境,你可知道?”
“庄主现在这般与你说话,是给公主面子,你知道多少就说多少,可不要信口胡诌,公主无恙,杀你,还是轻而易举的。”赵星站在了门口的位置,双手环抱,却是义正言辞,与方才更是判若两人。
看似缓和的气氛,实际上却是暗流涌动,稍有不慎,江宁就会被身后这位露出些许杀气的赵星直接拿下。
赵星已经是一流高手,隐隐露出的杀气极难被人察觉,但江宁的功法也是上上成的功法,修行不到两年,无论速度、敏锐度等都不可同日而语,隐隐感觉到那种肃杀之意,已然是断定了就是杀意。
宁不悔本以为在这一刚一柔的夹击之下,江宁会乱了方寸,谁料江宁不急不慢道:“想要知道这些并不算困难。”
“哦?你足不出户,算上今日已经是十八日了,自我摩尼教入城以来,你知道多少?”宁不悔身子微微前倾,给人以极大的压迫感,这种气场与摩尼教的那些人截然不同,有些不怒自威。
江宁左右手搓了搓,右手食指与拇指来回捏了捏,身子微微一斜道:“平日里他们闲聊,也能知道个七七八八,方腊,奥,也就是你们口中的圣公,想必是要建国定都的吧,我原本以为都城会选在杭州,西湖玉带河乃是天然屏障,三面环山,易守难攻,是建都的好地方。”
说到此处,赵星皱眉,摇了摇头,示意宁不悔这些信息他从未提及。
目光回到江宁身上,却听江宁接着道:“现在看来,是要在金陵了,不过金陵也不错,南面和西面是山脉,秦淮河与大运河相连,水路交通便利,现在又拿下了冬面的两州六府之地,进可长驱直入,一马平川朝河南府、宁山府,退可下福建府,西南是根基,自不会从西南而来,这就是我目前所知道的,不得不说这位军师很厉害,走一步,已经看到了后三步,着急定都,便是要稳定军心,三府十八州之地,军队很多,不再是乌合之众,不再是土匪强寇,所以需要一定的制度和体系进行约束,单靠圣公的威望是不够的,将在外军令所有不受,他们现在还都是将军的兵,要想变成圣公的兵,就需要封王拜相,打压一批,扶持一批,他们的工作还有很多。”
江宁越说,赵星心中越是不安,平日里与他嘻嘻哈哈,与长平公主说说笑笑,和看守门谈天说地的一个书生,脑袋里竟都装了些什么?说的这些虽然他不甚了解,但是按照江宁所言,也不无道理,而这些情报,在摩尼教的上层都属于机密,如他的地位都很难接触到,但是江宁却分析的头头是道。
宁不悔心中此刻的惊讶,丝毫不亚于赵星,她是在宁山府长大的,宁山府赏罚分明,虽然她的养父与她父母有不共戴天之仇,但不得不承认,她还是从她的这位养父,大夏王朝的大将军手中,学到了不少权术之道,本以为官场就是如此,趋利避害,曲意逢迎便能风生水起,左右逢源,可江宁的分析,是她没有听说过的,也是她说没有想到过的。
她只是想帮助圣公完成一统天下之大愿,天下众人皆有饭吃,不受贪官污吏压迫,不会卖子乞食,然后打败宁缺,为父母报仇雪恨,至于圣公怎么想,怎么办,她却是没有想过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7章 试探(二)
宁不悔虽然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但并不代表听了江宁一席话之后就会认同,江宁话音刚落,便开口问道:“我虽不知你从哪里得知了这些消息,也不否认你消息的准确性,但我还是决定要杀了你。”
赵星一愣,想要上前说话,却看到宁不悔的眼神,迈出去的右脚又重新缩了回来,这般才思与逻辑,眼前这个读书人,一人可比的上整个铸剑山庄的学问了,杀了岂不可惜?
江宁起身却道:“如此,什么时候杀我,提前告诉我一声,我与家中写封信,也免得挂念,再遇良人便嫁了吧……”
说着说着与宁不悔对视,脸上却丝毫看不出一点的惜命之色,反倒是义无反顾,慷慨赴义一般,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赵星一把拉住江宁,对宁不悔道:“庄主三思啊,这江宁分析的头头是道,若是能为我所用,我们铸剑山庄也不会怕其他人,杀了着实是太过可惜了啊……”
“这些年来,那些个什么东西,都敢骑在我们头上拉屎,老庄主在的时候……”赵星情急之下,却是说错了话。
宁不悔蹭的一声站起身来,右手猛的拍在了桌子上:“混账,你是说父亲将铸剑山庄教给我,我是扛不起来吗?”
赵星扑通一声单膝跪地,抱拳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这江宁是个人才,与我铸剑山庄大有裨益,还望庄主三思。”
“你还不快说说昨日之事你到底是如何想的?难不成你真的想死不成?想想你的妻儿,想想公主殿下……”赵星拉了一把江宁,示意他跪下。
江宁却不跪,站直了道:“很简单,长平公主在府上已经十余日了,没有任何一方势力敢来要人或者是打劫,说明铸剑山庄在摩尼教,至少在金陵城中这些势力范围之内还是有一定的威信和势力的,他们不是不想来,而来来不了。”
“此番来了大人物,应该是上层的,既然来了,大有可能与圣公是有过商讨的,而此事,圣公也不可能不知道,毕竟已经不是秘密了,即便现在只是在高层,我想用不了一个月,就会人尽皆知,若是公主做了俘虏,朝廷是什么态度?我想不用我说,庄主也知道,更何况是那位神机妙算的军师,言陈利弊,自然是要放在自己手中的好,放了吧,是在太可惜,这是一条后路,更是日后对垒之日谈判的筹码,不放吧,如若是走漏了风声,朝廷的攻势便会提前,所有的计划就都会被打乱,所以要掌握在自己手中,消息散出去的越慢越好。”
“既然他们现在把你当自己人,自然不会逼你交人,若是逼了,便是对你心存芥蒂,因此庄主直接说出来,便是主动站在了圣公的一边,他们自然无话可说,说了,便是与圣公相左,此事传到圣公耳中,圣公会怎么想?这才是他们最忌惮的。”江宁说着,微微笑了笑:“至于铸剑山庄,不是庄主管的不好,是太心急了些……”
宁不悔眉心一凝,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了?正要说江宁,却听江宁又道:“庄主是好意,但是事无巨细,就会打击了下面的积极性,积极性这东西,一旦没有了,就不好培养了。请问,庄主是不是对大家一视同仁?赏罚分明?”
“那是自然,庄主对我们都如兄弟姐妹一般,这有什么不好?”赵星接口道。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这一点自然是好,而且比大多数的势力做的都好,但凡事都有两面性,塞翁失马还焉知非福,更何况管了这么多人。”
“那你且说说,有什么不好?至少我和兄弟们觉得都好。”赵星没有起身,侧过脸问道。
江宁有道:“不,只是你觉得好,并不代表大家都觉得好,这样的好处就是向心力,也就是人心是齐的,毕竟群众基础大的牢,谁也不会说什么,但是弊端也很明显,那就是有能力的不能多得,没能力的开始混日子,反正大家都一样,职位高低也就是领的钱财多寡罢了,在庄内吃喝又不愁,管那么多事情干什么,有什么事情,庄主定就行了,庄主让怎么干,就怎么干。”
“这样不对吗?大家心往一处,才能干大事。”赵星不解道。
江宁摇了摇头,看着陷入沉思的宁不悔道:“好不好,我想庄主心中自是有了答案的,这样太累,累到大小事情都要去想一想该怎么做,庄子小了还好,现在庄子越来越大,人越来越多,但是庄主的经历确是有限的,打个比方,今儿张三和李四打架了,庄主要定个对错,明天王五和赵六少东西了,庄主要查是谁偷拿的,如此这般,还有功夫去管其他的事情?书山文案就会变成枷锁,将庄主牢牢的捆在这间书房里,还谈什么和别的势力竞争?大可不必了。”
赵星缓缓起身,现在宁不悔不说话,说明是听进去了,自也不用跪着了,上下打量江宁道:“照你这么说,也是有些道理的,那你说,该怎么办?”
江宁笑道:“很简单,赵将军你武艺高强,便铜管操练的相关事宜,小事你做主,遇到诸如谁训练不合格,谁带头偷懒,你处理不了,再报给庄主,庄主自有定夺;像有人对账目比较熟悉,将日常开销交给他便是,超过一千两的用度,要庄主签字,才能支出即可,每月将账目交由心细的人过目,有了问题再报给庄主即可,如此,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庄主只需要把握大方向即可,庄主您意下如何?”
宁不悔缓缓起身,走到江宁面前,却是摇了摇头:“你说的,我也曾想过,只是落实起来,却有些麻烦。”
“就是啊,有的人是有功的,犯了个小错,总不能一棍子打死,没个轻重,到时候寒了兄弟们的心不是?”赵星也道。
江宁又摇头道:“所有的落实,都全凭一张嘴,自然不行,要有制度作保证,只有有了规矩,明文规定下来,别人不用管,只要在铸剑山庄,就要守铸剑山庄的规矩,功是功,过是过,一码归一码,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给你权利的同时,又有约束,用好这个权利,越了红线,不好意思,你下去就是了,有人上来能管的更好。”
“若是交给你,这规矩什么时候能定下来?”宁不悔却不再说要杀了江宁的话,直接问道。
“三五日,即可拿给你。”江宁沉思了片刻回答道。
宁不悔道:“好,我给你五日的时间,若是拿不出来,到时候再杀了你也不迟。”
江宁道:“那是自然,我贱命一条,倒是无所谓。”
“呵呵,你倒是我见过的,最没有骨气的读书人。”宁不悔却摇了摇头,甚至有些替陆羽彤惋惜。
江宁却丝毫不在意:“骨气这东西,该有的时候要有,你也是炎黄子孙,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你有骨气就停滞不前的,你在宁山府待过,自然知道我说的道理,边疆告急,圣公或输或赢,对于炎黄子孙而言,都不是好事,告辞。”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8章 异动
江宁说完,直接开了门,出了院子便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
赵星想要拦,宁不悔却抬了抬手,示意不用去拦,任由江宁去了。
“庄主,现在该怎么办?”赵星上前问道。
宁不悔白了赵星一眼,径直走了出去,边走边道:“怎么办?不是说了,这种小事你自己定?”
“啊?”赵星愣在原地,没想到宁不悔直接采纳了江宁的意见,更没想到会直接这般的就现学现卖了起来。
“啊什么啊?还有桌子上的,谁送来的,让谁自己定,定不了的,你定,你定不了的,再来找我。”宁不悔停下脚步,扭头撂下了这么一句话。
“妈的,帮忙还帮出事儿来了,本来就一个愿打一个愿挨,非拿老子开涮……”赵星见宁不悔离开,方才反应回来,骂骂咧咧的扫了案牍上的书信,朝门口走了两步,又叹口气,折返回来。
江宁还没进门,却见陆羽彤开着门站在了门口,恶狠狠的盯着江宁,恨不得生吞活剥了他。
江宁皱了皱眉,直接朝着陆羽彤而去,周围看守之人见状,识趣的朝着院门走去,这两位,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家具都已经换了两遍了,看这架势,又要开始了。
“哎,这公主脾气就是大……”
“谁说不是,好看是好看,就是降不住啊。”
“降什么降,要不我说哥儿几个,今夜咱们就把她给办了,就算是死,也值啦……”
“放你娘的屁,你不想活了?”
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不知道谁声音大了一些,即刻被打了一拳,闭上了嘴巴。
“我告诉你,皇兄知道了我被困,定然会派人来救我,我这点信心还是有的,你也休要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金陵城也好,两府之地也罢,皇兄不会不管不顾的。”陆羽彤坐在床上,义正言辞的对坐在椅子上的江宁说道。
江宁点了点头:“我相信,只是方腊要建国了,金陵三日之后将成为新的都城,你想一想,若你是皇帝,会怎么做?”
陆羽彤噌的一声站起身来,瞪大了眼睛问道:“你说什么?建国?建什么国?”
江宁一字一句重复道:“方腊建国,现在手里有三府十八州,三日之后来金陵登基定都,此事是方才我从宁不悔那里得知的。”
“若……若真是登基了,皇兄定然会……”
“定然会兴兵讨伐,边疆不稳,内忧又起,朝堂之上也不都是酒囊饭袋,左相二十年屹立不倒,右相复起,这个信号天下人都能看得懂,要动兵了,这时候最重要的是士气,这些你都知道?”江宁微微皱起了眉问道。
陆羽彤自然知道,她想到了,只是不愿意承认这个现实罢了。
“我答应帮宁不悔了,但不是帮方腊,只是铸剑山庄,这也是我们活下去的机会。”江宁道:“说句不好听的,你要做好准备,这把匕首你拿着,放在袖中,以防万一,宁不悔护着你,但她不可能时时刻刻护着你,铸剑山庄之内,也不尽然都是听话的。”
陆羽彤沉默片刻,缓缓伸出手去,接过了江宁手中的匕首,匕首很普通但是却很锋利,正是江宁亲自打造的那一把。
江宁说完,便回到屋中,开始着手这些规章制度的研究,对于旁人来说,这些东西自然是超前的,用到了企业管理等专业内容,宁不悔听他所言,也是一知半解,但也想着让江宁试一试,因为她的确很累,她已经不记得上次睡个好觉是什么时候了。
但是对于江宁来说,这些东西信手拈来,只是要考虑到现在的情况,进行改进即可。
虽然简单,但也要一笔一划的写下来,还要看在这里能不能实行,铸剑山庄在江宁手中却如同一个小白鼠一般了。
入夜,三更天,江宁江宁起身,正要熄灯,猛地看到了桌子上那碗鸡汤,虽然只有两块儿肉,但是在这里能够喝到鸡汤,已经是难能可贵了。
也不知道是不是宁不悔很期待他所说的制度,今晚竟然有了宵夜,还是加了肉的鸡汤,说起来已经是凉了,喝了定是要腹泻的,江宁也就没打算再喝,忽的却听到了陆羽彤的一声惊呼……
“江……江宁……”声音很小,小的若不是如此静谧的夜,根本就听不到。
江宁忽的将那碗鸡汤打翻在地,手中的突火枪已经上膛,一个箭步冲了出去,反手去推陆羽彤的房门,却从里面反锁了,伸手就去开窗户,却有一把朴刀从屋内伸了出来。
朴刀,这种江湖人最喜欢用的武器,不仅仅是因为锋利,更是因为操作简单,短小精悍,在近战之中几乎没有缺点。
江宁大惊,这意味着屋内有人,而陆羽彤明显是在求救,这是谁的意思?里面有几个人?他们在干什么?
还未等江宁细想,却听得刺啦一声,而陆羽彤发出的声音,明显是被堵住了嘴巴,屋内,至少是两个人,一种不祥的预感将江宁笼罩,八荒六合的功法在江宁体内运转,左拳轰出,木屑飞舞,窗户直接被砸碎,木头划破江宁的左拳,鲜血淋淋而下。
一个人影从中闪出,手中的朴刀已经落下,朝着江宁天灵砍去,江宁身形一转,堪堪躲过这一刀,霸道的真气将江宁的速度提高了数倍,加之江宁连日来挤压的情绪,一拳轰在了那人的小腹之上,又抬起一脚,将那人连人带刀踢飞出去数米,直接撞到了院中的一棵树干之上,方才停下。
屋内人仓皇之中竟打开了房门,一前一后竟也是两人,一人光着膀子,另一个则是穿了一件单裤,手中明晃晃拿着朴刀,朝着江宁砍来,江宁怒火中烧,这二人他是认得的,就是这院中的看守,身手也只是三脚猫的功夫,仗着人多,竟要拿了江宁的性命。
江宁抬手,袖中的钢钉顺势射出,脚下猛地一动,收了突火枪,右手却是拿着一把匕首,与上午交与陆羽彤的那把一般无二,朝着二人的小腹刺去,两股鲜血直接从腹中喷涌而出,江宁没有留手,翻过身去,抓住一人的头发,将匕首从喉结处刺了进去。
与丁甲、丁乙二人的战斗,给了江宁很大的信心,如今遇上这些个小喽啰,倒是有不少信心了。
鲜血噗的从那人喉管喷了出来,被江宁直接扔到了地上,血流如注。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49章 可怜与可惜
“哒哒哒……”从院外跑进来三人,也是一般打扮,跑到院中却是停了下来。
只见两具尸首横臣,江宁手持尖刀,脚下还踩着一人,见三人进来,二话不说,将脚下那穿着一条单裤的男子一刀毙命,手起了匕首,捡起了脚下的朴刀。
“杀……”不知道谁在夜幕之中低声说了一句,三人对视一眼,齐齐朝着江宁砍杀而去。
江宁脚下一退,将身形与三人拉开,猛地翻过身去,将手中的朴刀直接扔了出去,中间一人直接将飞来的朴刀挡开,身后却猛然间传来出一声巨响,三人还在奔跑,却被身后巨大的爆炸直接掀翻,身形踉踉跄跄的朝前跌来。
江宁不退反进,双手拿着两把突火枪,在方才爆炸的余声中,开了枪,这左右二人刚刚被爆炸震出来,现在又直接被突火枪击中小腹,朝后一仰,倒了下去,在无法反抗分毫。
而中间一人明显是被江宁这连续的攻击吓傻了,江宁走到了跟前,刀加到了脖子上,放才回过神来。
“说,谁让你们干的?”江宁喝道。
他知道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在大批人赶到之前,他必须要问出来主谋是谁,有可能的话,要带着陆羽彤离开。
“我……我们自己……”
江宁听到这四个字的时候,已经手起刀落,知道问不出什么了,扔下朴刀,将弹丸边走边重新装入到突火枪中,闪身已经进到了门里。
陆羽彤衣衫褴褛,躲在了墙角,蓬头垢面,双手被麻绳绑在了床头,嘴上被塞上了衣服,下身的衣服也已尽数被褪去了,双腿在寒风中瑟瑟发抖,眼泪早已经模糊了双眼。
江宁一个箭步走到跟前,手起刀落,切断了麻绳,陆羽彤的双臂之上满是淤青,尽然不是一个公主的模样。
将嘴里的衣服拿掉,陆羽彤如同魔怔了一般,不哭不闹,直愣愣的看着江宁。
江宁心中五味陈杂,翻身背起陆羽彤便出了院子,虽然只是片刻之间,但闻讯赶来的第一波铸剑山庄的人已经有三五人到了现场,正撞见江宁背着衣衫不整的陆羽彤,院中横七竖八的躺着六具尸体。
这一幕对于不明就里的人迷惑性实在是太大了,江宁已经不想解释了,现在这个局面,他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人是他杀的,无论如何都是杀了看守之人,而这年头,杀个俘虏跟杀个鸡崽子没有什么区别。
“江宁……休走……”早有一人爆喝一声,提刀便冲将了过来。
江宁冷笑一声:“蝇营狗苟之辈,做出如此伤天害理之事,料你们也走不远。”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三个掌心雷,朝前扔去。
“轰……”三个掌心雷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巨大的火光化作三个火球带着黑烟翻滚而出,形成了一道火焰屏障。
“怎么回事?”赵星到了门前,那黑烟散尽,却不见了江宁与陆羽彤,两个房门大开,六具尸体躺在院中。
此情此景本能的反应便是江宁和陆羽彤逃了,是被救走的,还是自己逃走的,现在还不知道,故而发问。
还未等有消息,宁不悔也赶到了院中,原本她就在前院休息,听到了第一声响声,以为是外面的动静,可第二声爆炸,却实实在在的是从后院传出来的,宁不悔的第一反应便是有人动手了,翻身下床,直接跳窗而来,看到眼前的景象,也是极为差异。
“启禀庄主,江宁和陆羽彤跑了……还……还杀了我们六个兄弟……”最先赶到的一人擦了擦额头上的黑灰,提刀拱手道。
赵星眉头紧锁:“一个人,就杀了我们六个,这个江宁,不仅仅是一个书生了,现在想想,当时他敢出来救人,也是胸有成竹了。”
“跑?为什么要跑?”宁不悔不解道:“为什么要跑?外面岂不是比这里更危险?”
此刻的宁不悔,经过了与江宁白天的沟通之后,对江宁的看法早已不可同日而语,白天刚才答应帮忙,这里对于他二人来说是最安全的地方,江宁也是心知肚明的,为何还会逃走?
就在赵星紧张的召集人手开始追捕的时候,宁不悔却拿过身边人点燃的火把,开始环视院中的情况。
“他为什么会脱了裤子?”宁不悔走到了那人的尸体前:“他们六个是今夜的值守?是谁的人?”
“禀庄主,是属下的人,看管不严,还望庄主责罚。”一人跪下身来,扫了一眼那只穿了内裤之人,虽然是冬日,但额头上的汗珠却是哗哗的往下流。
“你们去追,不要闹出动静,现在都盯着我们,不能有任何闪失。”宁不悔抬了抬手,身后的众人皆是领命,翻墙而出,却没有发出动静,其伸手可见一般。
此刻院中活着的,只有这宁不悔、赵星和跪在地上求饶的头领郭如生。
这郭如生也算是跟在老庄主身边出生入死多年的老人了,如今能够心悦诚服的跟在宁不悔身边,也足够说明宁不悔的确能够服众。
“兹事体大,若真是在我们眼皮子底下发生了我们不愿意看到的事情,你说该怎么办?”宁不悔看着这几个人的衣着,除了躺在外围的三具尸体衣着整齐之外,剩下的三人皆是缺东少西,什么事情会让他们脱了衣服?值岗期间,不可能有人去睡觉的,就算是喝酒,也不会热到这种地步,这种情况只有一种情况,而这种情况却是宁不悔自管理这个山庄以来最为痛恨的,奸淫妇女。
该怎么办,原来都已经说很清楚了,郭如生咬牙道:“若真如此,我难辞其咎,自当受罚,全凭庄主处置。”
“可那人是谁,你应该清清楚楚吧,普通人也就罢了,可那人,关乎我铸剑山庄,关乎整个摩尼教,你的手下,却能做出这等事来,此事若是传出去,我铸剑山庄便在众人面前再也抬不起头了。”宁不悔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我许你戴罪立功,若是找不到……”
郭如生汗如雨下,双膝跪地朝着宁不悔行了大礼,朝着赵星看了一眼,起身翻墙而出,伴随着哒哒哒的脚步声,消失在黑夜之中。
此刻的宁不悔心中五味陈杂,既有对自己手下在这关键时刻犯下如此大错的懊悔,也有对陆羽彤的可怜,堂堂大夏朝长平公主,竟然沦落到如此地步,最后还有一点惊喜,那江宁,竟然能够手刃六人,而后带着陆羽彤离开,这等杀伐果断,不是一个书生该有的,旋即又想起了什么,睁开眼睛朝着江宁的屋子走去。
点了油灯,案牍之上已经有十几页的草稿,走过去看了看,却是名为《管理规定暂行办法》,虽然不知道这名字是什么意思,但那十几页的草稿,却在宁不悔看了之后大为感叹,若是昨日拿到这些,今日断然不可能在发生这种事情了,只可惜……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0章 原来如此
夜,并没有黑到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明月高挂,整个金陵城除了街上巡逻的士兵之外,还有秦淮河的欢闹。
十二乐坊并没有因为摩尼教占领金陵而消失,除了最初的几天关了门静观其变的之外,在第四天便开始正常营业了,而这些青楼乐坊自也有办法攀上进城的这些将领,在得到庇护之后,自然可以正常开张。
若是白依依在世,不知道看到这样一幅场景,会有何感慨。
而南宫家,三轮势力经过之后,都选择了没有进去,金陵南宫家,他们是接到了军师的命令的。
南宫敬依旧是很平静的躺在花园的摇椅之上,回想着这十几日的经历,心中不免感慨。
想他也是在江南叱咤风云的人物,在兵祸面前此刻却显得如此无力,明月高挂,外面时不时的传来几声犬吠之声,紧接着是叫骂声。
这样的情况应该持续的时间不会太长,因为那位联系人今夜已经到了金陵,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过来,但事情已经有了转机,这十几日闭门不出,家中各个风声鹤唳,看着走过来的南宫耀文和南宫婉,不免侥幸。
南宫婉走到南宫敬身前道:“父亲,东西都已经备好了,什么时候用?”
南宫敬从摇椅之上起身,看着颇为疲惫的南宫婉,缓缓道:“这些天,倒是辛苦你了。”
南宫婉微微笑了笑,脸上却早没有了往日的神采,这些时日,店铺被抢,运输线也被截断,家中若不是父亲囤了食材,这几日怕是要断粮了,家中也不得安生,好好的一场寿宴最后以摩尼教冲城首尾,家中竟死了七八人,无论是外面的还是家丁,到底是死在了南宫家,后半夜也差人用草席裹了,草草拉到了乱坟岗去埋了,等到太平了,再说其他。
所有的事情千头万绪,最开始的两天,她甚至不眠不休,直到晕倒在了门口,方才好生休息了一日,到了第二日,又拖着疲惫的身子开始忙碌,好在各个掌柜都竭尽全力,倒是分担了不少,期间也有不少家丁逃走,这些事情也都默许了,毕竟大难临头,已经无暇东顾了。
她深知这是考验她的最好时机,无论是协调能力还是处事的能力,都有极大的提升,现在的她,和之前相比较而言,已然不可同日而语了。
至于她那夫婿,自出事那日便躲在院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虽然也帮了些忙,但与个下人无异,指望他却是指望不上了。
有时候她也忽然会想起王若烟,想起她身边的那个赘婿江宁,想到那一晚江宁把王若烟护在身后,至始至终都未曾后退一步,这才是真正的大丈夫,再看看已经躺在屋里喝的微醺的何世礼,甚至是有些羡慕王若烟了。
身边的南宫耀文自那一夜之后,也收敛了不少,毕竟手中有了人命,那一夜死了七八个,混乱之际,想必也没有人看得清楚是他动的手吧,即便是有人看到了,在金陵难道还有人敢多说话,找不自在不成?
江宁看到了,这是在事发之后的第二天,南宫耀文从梦中惊醒之后方才想起来,但是唯一一个能看得清楚的,便是江宁了,不过他与江宁的梁子已经结下了,再见到,定要灭了口才行。
南宫耀文当天晚上便把此事抛诸脑后了,因为这些天死的人实在是太多了,多到南宫府上的六七个人完全可以忽略不计,当知道官府已经跑了之后,便完完全全的把心放到了肚子里了。
虽然也帮了些忙,但迫于的确是什么也不知道,只能是尽可能少的添乱,但是实在是饥渴难耐,昨晚便带了丫头在密室内玩了通宵,现在那丫头还在床上躺着浑身酸痛。
“父亲,那人是谁?既然已经备了东西,总是要知道什么时候来,才能周全吧。”南宫耀文开口道。
南宫婉看了南宫耀文一眼,接着道:“虽然我这位大哥不怎么靠谱,不过这句话却是靠谱的。”
“毕竟今时不同往日了,我自是有担当的。”南宫耀文呵呵一笑。
“好,好,你若是能帮帮你妹妹,我也算是欣慰了。”南宫敬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他这次并非是撒手不管,往日可以,现在确实不行,后面的事情都是他一手操办,毕竟他这一双儿女还是年轻人,人心险恶之事经历的还少,事关南宫家的生死存亡,自是不敢掉以轻心的,明面上的事情,南宫婉处置的还算是得当,让他省了不少心,这些天南宫婉的成长,是这几年都不能相比的,在南宫婉累到的那一天,他心中也极为难受,但是他不能出面,要让她自己站起来,才能够真正的成长,他是南宫家最后一道屏障,若是他出面,事情便会出现其他的变化,这也是他不愿再看到的。
而如今南宫耀文也收起了往日的纨绔,这一点才是他最为欣慰的,故而才会露出笑容来,这一笑,却是发自心底的。
南宫婉心知肚明,心口却是微微一酸,才说出了这句话。
“好,事到如今,也不瞒你们了,若是无差,他今晚应该就会来了。”南宫敬看着们道。
“说起来,你们应该喊他一声叔父。”南宫敬抬头看了看从乌云之后走出的明月,目光回到了院中道:“他本是一个穷秀才,从西南而来,当年路过金陵,差点没被饿死,当年我也一贫如洗,但比起他来还是好了不少,我二人坐而论道,足足一年时间,我获益良多,便开始做生意,赚了些钱,便送与他,本以为他会进京赶考,功成名就,谁料到他竟然转头回了西南,这十年之间,也不断有书信往来,却是蜀道之难,再难相见。”
“半年之前,忽然接到了他的书信,信中所言,皆是天下大事,本以为他是侃侃而谈,但是两个月前,又接到了他的书信,他既然这两天会来,来了之后定是第一个要来见我的。”
南宫婉玲珑之心,父亲已经说得这般清楚,这人定然是摩尼教众颇有权势之人,如此一来,整个事情便清清楚楚了。
为什么当日会有如此多的摩尼教众出现在了家里,那么多的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是如何运到金陵而没有被官兵查获,为何金陵城破,李家、张家、陌家惶惶如漏网之鱼,但南宫家却是岿然不动,甚至没有任何一方势力前来骚扰。
所有的一切只能是安排好的,这种安排,不可能是个小人物,既然知道叛乱,父亲还这么做,只能说明,事先是谋划好的,如此这般,南宫家从一开始便是和摩尼教里应外合……
“哗啦啦……”一队士兵的疾跑和兵甲碰撞的声音打断了南宫婉的心思,却见一个人径直朝着花园而来,灯光之下,这人头上白发明显,身形有些瘦弱,正是圣公方腊的倚重之人——吕轻侯。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1章 天女
吕轻侯微微一笑,还未走到,一队士兵便分成两列,守在两边,一个个刚毅无比,手中清一色的长矛,却是吕轻侯亲自培养的卫队。
为首的一人名叫刘勋,脸上的刀疤触目惊心,虬髯络腮,膀大腰圆,等吕轻侯走到了亭子前,便跟着吕轻侯进了亭子内。
“老大哥别来无恙啊……”吕轻侯呵呵笑着抱拳道。
南宫敬也抱了抱拳:“老大哥已然是不敢当了,如今我不过商贾之人,能帮的也只有这么多了,若非你照顾,我南宫家现在怕是荡然无存了。”
言语之间,尽是酸楚,吕轻侯如何听不出开?微微笑道:“呵呵,老哥还是老哥……”说着,伸手示意南宫敬入座。
南宫敬却等着吕轻侯坐下之后,方才坐在石凳上,却听吕轻侯又道:“当年之事,历历在目,若非老哥一年知遇,我吕轻侯早已经命丧荒野,成了孤魂野鬼了,又岂能有如今作为?救命之恩,自是没齿难忘啊,刘勋啊,你交代下去,南宫家是我吕轻侯大哥的家,你们要尽心守护。”
刘勋拱手道:“是,属下明白,这就去安排。”
在南宫敬略微惊颚的眼神中,刘勋走出凉亭挥手将人带走,整个花园之中,便只剩下南宫敬三人和吕轻侯了。
南宫敬笑道:“呵呵,如此一来,我南宫家当真是高枕无忧了,乱世之秋,还是姓名最为重要,我这一身家业,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若能帮上一二,也愿意尽绵薄之力。”
旋即摆了摆手,示意南宫耀文和南宫婉上前:“这是小女和犬子,两个不成器的东西,以后还请多多提携才是。”
吕轻侯扫了一眼二人笑道:“侄女国色天香,可否婚配?”
南宫敬自是听出了其中的含义,能让吕轻侯说出这句话,足以证明对方也不是简单的角色,急忙道:“已然婚配,我这女儿,经商是一把好手,故而招了个赘婿,见笑了。”
“呵呵,无妨无妨……”
南宫敬急忙又道:“你二人且去看看东西准备的如何了,将士们是为南宫家守卫的,可不能怠慢了,我与你们叔父还有些话要说。”
“是……”二人行礼,退了下去。
“这叔父还挺好,我们家终于可以安生些时日了。”南宫耀文呵呵笑道,看上去确是满心欢喜。
南宫婉心神一沉,吕轻侯问婚配之事是为何?他有什么企图?却看身前这位亲哥哥,怕是又要开始花天酒地了,而这看上去的看守,实际上却是直接接管了南宫家,不费吹灰之力,手段当真是高明。
“怎么了?不舒服?”南宫耀文回过头来,看着面色发白的南宫婉问道:“累了就休息一下,金陵城还是那个金陵城,天,塌不下来。”
“没事……”南宫婉应了一声,大步走了过去,丝毫没有要搭理南宫耀文的意思。
“有病吧……”南宫耀文没好气道,转了路,朝着自己的院子走去。
庭院中,下人上了四份点心,南宫敬泡了一壶上好的红茶,热气腾腾,茶香四溢。
“老哥,你可别这么客气了,我现在虽然在圣公身边,但仍旧还是十年前的我,初心不改,你我之间便不要这般见外了。”吕轻侯起身,接过了茶盏道。
“方才我问老哥,侄女是否婚配,可是又一桩天大的好事等着老哥哥。”吕轻侯的声音稍微低了一些:“圣公身为天父,自是要雨露均沾,而后宫之中却鲜有能拿得出台面的女子,圣母从成都出来的时候,与圣公失散,如今却是生死未卜,圣公为天下苍生日夜操劳,自是要选个能够照顾他饮食起居的人儿,这等好事,我自是要想着老哥的。”
南宫敬却是想站起身来直接用身后花盆里剪刀直接把眼前这个忘恩负义之人直接捅死,但是他知道他不能。
吕轻侯是军师,是圣公方腊身边的肱骨之臣,他一句话,可以让南宫家今晚就在金陵消失,而这吕轻侯正是一步一步将他拉进了造反的行列,偷运军械、钱粮资助、金陵城防图,这一桩桩一件件,随便拿出来一件都足够把南宫家满门抄斩了,现在已经在船上了,还能如何?
南宫敬叹口气道:“只是小女已然不是处子之身,与圣公身边照顾,怕是会……”
“此事大哥尽管放心,侄女国色天香,整个金陵的世家之中,怕是没有出其右者,只要大哥点头,有朝一日,侄女便是皇后,而大哥你便是国丈了,到时候小弟有事,还要大哥多多美言几句……”吕轻侯起身,拱手笑道。
南宫敬饶是经过不少大风大浪,心中却也还是震惊无比,皇后?这是要登基称帝啊……
天下二主?大夏朝如何会任由其发展下去?
吕轻侯见南宫敬面色有些难看,旋即坐下品了一口茶道:“实不相瞒,如今圣公已然攻下了江南三府十八州之地,建都称帝便是要打下更大的江山,摩尼教众,自能统领天下,一往无前,时间便在三日之后。”
“当真要……你就不怕……”南宫敬起身,却是站在了栏杆处。
“怕?自然是怕,谁不怕?都怕死,可是要知道为何死,就不怕了。”吕轻侯也起身,走到了南宫敬身边道:“西南之地,本就是流匪横行,天府之国虽然只有一个程家,但是实际上却是八国柱都参与了其中,民不聊生,千里沃土已然成了朝廷搜刮民脂民膏的地方,我这么说其实你还不是很了解,我举个例子吧。”
“你盖个房子,要交土地税,木料税,交工税,甚至是刷个漆也要交税,盖一间居所,所交的税费竟然比房子的成本两倍还多,呵呵,谁人能活得下去?”吕轻侯轻蔑道:“圣公为民所想,天下万民皆要有饭吃,有屋住,揭竿而起,一呼百应,势如破竹,不日西南之地也将接杆相应,我们走的时候,已经留下了力量,前后夹击,中间这三府之地已然是囊中之物,故而要建立朝廷,分庭抗礼,如此说,你可明白了?”
大夏朝十六府,若是圣公得了六府,那便是三分之一的天下了,的确有资格分庭抗礼,他虽然是商人,但也知道兔子急了还咬人,去年的流民冲城,不是硬生生入了金陵?那些人只要有一口饭吃,便什么事情都能干出来,爆发出来的战斗力,也不可小觑,如今又有了这般智囊,更是如虎添翼。
“可小女的身份……”
“这一点你自放心吧,她是天女,是上天专门派下来辅佐侍奉圣公的,与公主无异。”吕轻侯笑道。
门外,南宫婉却瘫坐在了台阶之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2章 后手
在金陵城的西侧,宁不悔一夜未眠,不断的有人回来,可带回来的消息却仍旧是找不到,江宁与陆羽彤像是在金陵消失了一般,杳无音讯。
即便是江宁有功夫,但追出去的人与他相隔也并不是太远,再加上江宁背着陆羽彤,能跑多快?为何会找不到?大路定然是不敢走的,现在肯定是藏在了什么地方,但是藏在了哪里呢?这金陵城房屋以万计,单单这西城便有两万于户,此事也不能声张。
那六人的尸首被抬了出去,在宁不悔的要求下,大夫在下葬之前,给他们都做了检查,而大夫吞吞吐吐的样子,也证实了宁不悔的想法,但是当他伸出了三个手指头的时候,宁不悔紧绷的神经,在一瞬间垮塌。
任何一个女子面对这样的事情,恐怕都是会神经受挫的,即便她是陆羽彤也不例外,此番,陆羽彤决然不能活着回去了,但若是圣公要人……
想到此处,宁不悔道:“备马……”
兹事体大,已然不仅仅是她铸剑山庄的事情了,而是事关整个金陵战局,也许会影响到军师的布局。
“你说什么?不悔……”大厅里,即便是足智多谋的吕轻侯,也不敢相信宁不悔说的话。
邓元觉不觉得眯起了眼睛:“若此事当真,那这位长平公主,当真是留不得了,事情败露,若是我们的将士听到了,军纪便成了笑话,若是传了出去,朝廷会作何反应?我们现在刚刚走完第一步,圣公后日才到,却出了这等纰漏……”
“元帅,此时不是说这些话的时候。”吕轻侯已然起身:“当下是要找到长平公主和那叫江宁的家伙,此事务必要在两日内完成,否则,将会坏了圣公的大事。”
邓元觉朝着宁不悔看了一眼,宁不悔道:“此时责任在我,本以为我铸剑山庄还困不住一个书生和一个养尊处优的公主?谁料到那江宁竟是身怀武功,而且精通火器,如此扮猪吃虎,是我着了他的道,我认栽,两日之内若找不到,我亲自向圣公请罪。”
吕轻侯微微摇了摇头:“现在不是划分责任的时候,毕竟圣公还没有到,为今之计,便是要全城搜捕,抓到后,直接送到这里来,他能从你铸剑山庄逃出来,其他地方也未必是周全的。”
“这一点我倒是与军师想到了一处,事不宜迟,现在就开始。”邓元觉晃了晃手中的禅杖,径直走出大殿去了。
“他……”宁不悔皱眉看着吕轻侯,却听吕轻侯道:“不悔啊,终究还是你太年轻,着了那江宁的道,此间与功劳无关,前日我只是提了提此事,见你态度坚定,便由了你,现在情况不同了,若是超出了掌控,事情就变得棘手了啊。”
吕轻侯继续道:“虽然这长平公主是个意外惊喜,但人就是这样,得到之后便不想再失去,更何况是这么重的筹码。”
宁不悔皱眉叹了口气,也只得无奈的走出了大厅,她要在所有人之前找到江宁,江宁之才,与铸剑山庄大有裨益,更要找到陆羽彤,亲自把这件事情说清楚,否则,陆羽彤定然会认为是她默许,毕竟是在铸剑山庄的地盘,而这六个守卫,更是铸剑山庄的人,她现在是跳进黄河,怕是也洗不清了。
金陵城中,摩尼教众穿着不同的衣服挨家挨户的开始找人,方才平静了两日的金陵城,瞬间又变的风声鹤唳一般。
他们只知道要找一个重要的人物,手里拿着不是很清晰的画像,只要是有些姿色的,看着像的,都通通带走甄别,有些不明就里之人出手阻拦,也一股脑的被当做作乱直接带走,更有甚者直接一刀杀了,其他人哪里还敢再言语,只能任由这摩尼教众行凶。
而此刻的江宁,却躺在茶楼的地下室里。
这茶楼之所以能够成为靖安司在金陵的根据点,不仅仅是这里四通八达,撤退路线较多,而死这茶楼当时在兴建的时候,老板便挖了地窖,用于存放银钱和一些私人物品,后来东窗事发,靖安司从衙门手里买了这茶楼,也是看中了这里的地窖。
经过数年的时间,原本只是无意为之,将一些生活之用搬进来,以作防备,剩下的大半空间都是用作仓库之用,而江宁来了之后,便发现了这地窖所在,吩咐了丁甲丁乙买了大量的物资囤放其中,用作补给站,没想到现在却是派上了用场。
地窖与地面相连用的是靠近墙边的一拍通风木板,上面原本放着的是晒茶的木架,现在木架倒塌,木头散落,倒是也不易被发现。
往下两米左右,便是地窖了,三盏煤油灯将不大的空间照亮,一边的麻袋里装的是风干了的肉食,还有一张单人的床铺,简单的铺了床单,还有两大缸酒水,一些白布、绸缎之类。
江宁抱了两个装满了布匹的麻袋,整平之后,加上了木板,变成了简单的桌子,坐在绸缎之上,看了看桌上的风干鸭肉和一壶酒水,从身边拿起一个铜壶,放在了吊起来的烤架之上,这也是简单搭建的,就在通风口之下,旁边的大缸里,是他连夜跑上跑下打回来的井水,点了火,通风口外的风抽着烟气缓缓上升,顺着墙根飘出去,在夜色之中并不易察觉,而这茶楼之后,便是横七竖八的巷道,每到三餐,便是炊烟笼罩,如何会去在意这一点从墙角冒出的烟气?
从透进来的光里,江宁已然能够判断现在是午时左右,小床上,陆羽彤蜷缩在角落里,木板床上铺了一床被子,由于时间长,潮气还是十分重的,身上还是那身衣服,新的衣服已经放在了枕边,只找到了男子的衣服,也只能将就将就了。
昨夜自江宁带着陆羽彤翻出围墙,背着陆羽彤一路之上却是默不作声,江宁不知道有几个人,但这对于陆羽彤而言,无异于致命的打击,此番之因,皆是由东林书院那次见面而起,若非他的拒绝,陆羽彤也不至于半道折返,前来金陵,若是不来金陵,也不会遭此横祸。
按照江宁以前的性子,断然不会做如此想法的,今生今世不知为何会顾虑的这般多,想当年驰骋商场,权色交易、尔虞我诈更是连眼睛都不眨一下,可现在他竟然会可怜眼前这位公主,虽然蛮横一点,但也不算无礼,摆脱束缚,倒也是一位特立独行的女子,若论容貌,自然是国色天香,冷艳高贵,只可远观不可亵玩。
而如今蜷缩在床上,遭受此事,却是因他而起。
“不要……不要啊……”
陆羽彤猛地惊醒,如失心疯了一般跳了起来,捂着头疯狂的扯着头发,发出令人绝望的嘶吼。
江宁即刻站起身来,上前一把抱住陆羽彤道:“没事没事……有我在,没事没事……”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3章 解惑
可陆羽彤哪里还能听得进去,歇斯底里的嘶吼,在这个见过她身体的男人面前,没有丝毫的保留,那种绝望,江宁能够感觉得到,身为公主,却遭了如此祸患,古代女子性情刚烈,三纲五常乃是女子恪守之本分,这大夏朝也不外乎如此,如今却失了贞洁,若是现在自杀,也是正常。
陆羽彤现在没有这个想法,并不代表以后没有,为今之计,也只能先稳住她再做打算。
陆羽彤浑身冰冷,痛苦着一口咬到了江宁的肩膀之上,牙齿直接咬破了皮肤,一股撕心裂肺的疼痛传到江宁身上,江宁却没有挪动分毫,这些疼痛,与陆羽彤想比,并不算是什么。
哭累了,陆羽彤便躺在江宁怀里睡一会儿,醒了还是这般的哭泣,恍若天地塌陷了一般。
江宁一句话也没有说,此刻多说什么,都有可能适得其反。
第一个夜晚,江宁用了两个时辰烧了一大桶热水,自己走到麻袋的另一边,坐在上面,背靠着陆羽彤。
陆羽彤也是第一次走下床,可浑身的疼痛让她差一点站不稳跌倒,扶着土墙,方才走到了大桶前,脱去身上的衣物,坐在了大桶之中。
“江宁……你转过来,我……我害怕……”
江宁在听到入水的声音的同时,也听到了陆羽彤颤抖的声音,那声音中仍旧带着无尽的委屈。
江宁转过身来,看着入水之后的陆羽彤,坐在了对面的袋子之上:“好些了吗?”
“怎么办……”陆羽彤颤颤巍巍的问道。
怎么办,很现实的问题,陆羽彤问出来了,问出来,已然是说明她在考虑之后的事情,这是好事,但他却不知道,若非是他坐在这里,陆羽彤怕已经自杀了,皇家公主,千金之躯,如何能忍受这等腌臜之事?可她心心念念的人就站在这里,带她逃跑,带她离开,护在她的身边。
原本以为,她看得上江宁,迈出那一大步,便已经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现在她已然不是处子之身,即便是公主又能如何?怎么办?她不知道怎么办,更不知道江宁会怎么看她,原本就拒绝了她,现在自然更加不会与她在一起了,她丧失了女子最为珍贵的东西,现在全身上下还是如同散了架一般。
生与死,或许就在一念之间吧。
可现在的她,自觉已经配不上江宁,文武双全或许说的就是江宁这样的人吧,生死面前,才是真正考验一个人的时候,而江宁没有抛开她,没有放弃她,甚至要与宁不悔为敌,也是要救她的,现在看着江宁,她觉得自己若是处子,还能与江宁说上一说,现在,却是不敢再奢望这样的事情了。
残花败柳,此刻陆羽彤也只觉得只有这么个词才能够形容她自己了。
她该怎么办?活下去还是死了算了?活下去,可事情一旦传出去,她还有何颜面面对皇家?面对天下众人?悠悠之口岂不是要把她生吞活剥了?死了,一了百了,可眼前这人就坐在她的面前,辛辛苦苦,冒着生命危险把她救了出来,死了岂不是要寒了江宁的心?
“活着……”江宁开口,将心乱如麻的陆羽彤从胡思乱想之中拉了回来,而且说出了令她惊讶的话。
但接下来江宁说的话,才真正让她感受到一个不一样的江宁。
“活着,不仅仅要活着,还要好好的活着,要好好的活给天下人看,让那些想让你死的人看看清楚,你活的好好地,还要获得滋润,活出来自己。”江宁斩钉截铁的说道。
“你是你,你不是长平公主,也不是陆羽彤,这些都只是代号罢了,你谁也不是,自然不用为了谁而活着,活着是为了谁而死去,人生总是要经历一些事情的,就像人生下来会学会走路、学会说话一样,走路的时候摔过跤,说话的时候也有说不清,可现在想想,你还回因为小时候摔跤而难过吗?或许看到路上的孩子跌了个跟头,只是笑一笑,当成个乐子,因为这件事情太小了,在你的二十年的人生中不值一提。”
“世间所有的事情都是一样的,你看到一个人,食不果腹,吃糠咽菜,自然觉得好奇,为何我大夏子民还有饿死的,冻死的?可他们看你,就如你看他们一样,只要一顿饱饭,死了也是值得的,每个人所站的角度不同,自然所得到的结论也就不同,儒生如此、达官贵人如此,就连青楼楚馆的女子也是如此,每个人的观念不同,这才有了这个社会,才有了五彩缤纷,但现在儒家却把一些禁止了,什么三纲五常,皆是他们为了宣扬自己的手段,这就像陈广起义,武曌建国一般,都需要一些说辞和舆论,来为自己的行为辩解,因为大众不知道,他们是相信这些的,再加上利益相关,也就默许了这些行为。”
“这个世界与你想象的不同,福州之南并不是只有大海,还有许许多多的土地,我们那里称之为大陆,以后像大夏朝这样的国家也会有很多,日本、澳大利亚、美国、墨西哥,大概有两百多个吧,大夏朝也只是其中的一个,这个世界大的无法想象,很多东西是你没有见过的,一叶障目,不见泰山,我不想你被浮云挡住了心神,被一些事情蒙蔽了双眼,钻了牛角尖。”
“像动物也有很多,凶残的老虎、速度奇快的猎豹,梅花鹿、长颈鹿、犀牛、鲸鱼、水母等等等等,像鸟儿也有很多,大雁、蜂鸟、燕尾蝶等等,我想告诉你的是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好的东西,值得你去看一看,走一走。”
“在我的故土,男人和女人是平等的,这种平等不仅仅是在地位上,男人可以为官,女子也可以为官,甚至如武曌那般,一个男子只能娶一个女子,再娶便是犯了重婚罪,男子也可以在家看家,女子出去拼搏,大家从出生接受到的教育便都是一样的,只要努力,就能够有美好的生活,女子的才学不在男子之下,法律、制度趋于完善,所以在我看来,你的事情也许并不算事情,但你自己要能想清楚,才行……”
陆羽彤听着江宁说话,信息量很大,她虽然也能够自称是才女,但江宁所言,大部分都是她闻所未闻的,但其中最主要的,她还是明白的,她所经历的,在整个人生中,不过是惊鸿一瞥,若是能放得下,那便放下,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活,但儒家却制造了枷锁,故而江宁要她活下去。
“可……可……已经不会有人……愿意……就算是招驸马……”陆羽彤还是鼓起了勇气,说出了她心底深处最为私密的话,眼前这人,与她推心置腹,又是现在唯一知道此事的人。
换做平常,应当杀了灭口,这样这件事情便不会有人知道,可是她不能,一来是她心已属江宁,二来江宁救了她两次,若是她杀了江宁,她这一辈子怕也过不去这个坎儿。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4章 念念不忘,终有回报
若是此事在江宁的时代,报了警,判了刑,生活继续也不是没有的,很少有传出来因为这些事情自杀的新闻,但现在不是,江宁知道陆羽彤喜欢他,若是他也嫌弃陆羽彤,那陆羽彤便会一心寻死了,那么方才他所言,便如放屁一般了。
江宁并非是嫌弃陆羽彤,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次就拒绝了她,只是觉得两个人是毫不相干的两种人,一个高高在上,一个是赘婿,身份地位差的实在太多,这种情况下若是成了,并不是喜欢或者爱就能够解决的,门当户对这四个字并非是空穴来风。
即便是现在,江宁也没有嫌弃陆羽彤的意思,甚至觉得眼前这个女子可怜的紧,而他自己也认为这件事情上他也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故而当陆羽彤能够问出来这一句话的时候,他并不是很意外,因为在书院中陆羽彤能够那般主动,也足够说明她与寻常女子是不同的,更何况她是公主。
“招什么驸马,驸马无非是看上你的地位,你的身份,即便你是个残疾,缺个胳膊少个腿的,抢驸马位置的也是趋之若鹜,天下有才的人多了,胸怀大志的人也多了,你是一个平台,一步登天的平台,没有人会轻易放弃,你招驸马,招的不过是权利的交换罢了。”江宁道。
“那……那我……”陆羽彤缓缓地闭上了双目,热水在她身体内发酵,在这般情况下,还能洗上热水澡,确实是一种奢求了,这就好比江宁方才说的,叫花子想要一口热汤,青楼想要从良一般,此刻便是人间最大的享受了。
但她的心中仍旧还是过不去这一关,固然江宁劝导,可这水又如何能洗得净她身上的污秽?她这身子已经不干净了……
想到此处,陆羽彤便使劲的搓身上,搓了两下,皮肤上的黑青疼痛起来,又忍不住低下头,低声抽泣起来,身体不住的抖动,眼睛红肿,埋在了小臂之下。
江宁也知道要想单凭这些天与她这么讲,自然是不可能改变她的思想的,这需要一个很长的过程,可能是一两年,也有可能是三五年,心中嗟叹,为何会有这般的孽缘,缓缓站起身来,走了两步,蹲在水桶边,伸手摸了摸水,却是有些温了。
“水有些凉了,我加一点。”江宁拿起铜壶,又加了些热水,陆羽彤却是哭的更加厉害了。
“我……我……”陆羽彤抽泣道:“我这般……如行尸走肉一样……活着……”
“怎么叫行尸走肉了?”江宁安慰道:“难道你就不想杀了那些人?今日是你,明日便有可能是她,无论是不是摩尼教,这样的事情每天都有可能会发生,对象也有可能是任何人,你若是成了行尸走肉,那么她们呢?”
“你要振作起来,要彻底的杜绝这样的事情,也只有你能够办到。”江宁又道:“若是可以,我可以帮你,一年不行就两年,两年不行就三年,哪怕十年八年,这是造福于千秋万代之事。”
“我已然没有……没有人会要了……残花败柳一般……如何,如何还能够……”
“谁说没有人要了,我要……”江宁皱着眉头,缓缓的把陆羽彤埋在胳膊里的头抬起来,说出了陆羽彤一声都不会忘记的两个字:“我……要”
陆羽彤呆呆的看着江宁,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即便她是公主又如何?现在深陷金陵,能活几天还不知道,又遭此横祸,早已经失去了作为女子最为珍贵的东西,皇家颜面更是荡然无存,别说京中显贵,世家豪门,就连那些个读书人若是知道了,也会嗤之以鼻。
江宁在这时候却说出这两个字,这意味着什么?像是在孤岛之中看到了帆船,风暴之中看到了阳光,血雨腥风之中看到了唯一的光。
眼泪顺着面颊而下,竟已经哭成了一个泪人儿,起身却是从水中站了起来,也不顾是否春光乍泄,一把抱住了江宁,浑身颤抖。
“江宁……谢谢你……谢谢你……我知道……我已经配不上你……”陆羽彤说着,撕心裂肺的哭泣着。
江宁看到那玉体后背之上的黑青,虽然是春日地下,较外边暖和不少,可此刻若是染了风寒,定是雪上加霜了,伸手从旁边扯过一段布料,与陆羽彤盖住,拍了拍她的头道:“什么配上配不上,我若是在乎这些东西,早些时候便答应了,天下人弃你,我不弃,天下人骂你,我便骂了天下人,你就是你,陆羽彤,独一无二的陆羽彤。”
“只是跟了我,怕是要委屈了你。”江宁终于是止住了陆羽彤的哭泣,将陆羽彤抱了出来。
陆羽彤却不愿意穿衣服,只是躺在江宁的怀中,江宁也丝毫没有办法,只能坐在火炉旁的绸缎之上,加了些木炭,抱着陆羽彤。
陆羽彤抬头含情脉脉的看着江宁道:“不委屈,我知道你与若烟情比金坚,我也不敢奢望若烟原谅,我会叫她一声姐姐的,再大的事情,也没有我办的事情重要,不是吗?”
江宁意识到陆羽彤已然是定下心来要考虑他方才所说的事情了,旋即笑了笑:“倒也是,为今之计,便是要如何出金陵,现在他们定然是全城搜捕,后天方腊就会到金陵,到时候我出去,找些帮手,看看有没有机会能逃出去,或者是隐藏起来。”
“你要小心才是……”陆羽彤抱着江宁抱得却是更紧了,极为珍惜这些时光,或许也只有江宁才能够给她安全感了。
江宁点了点头却笑道:“腿有些麻了,去床上休息吧,先让他们忙上一阵。”
陆羽彤微微点了点头,轻声嗯了一句,便被江宁抱上了床去。
“我们该怎么办?”陆羽彤叹了口气。
江宁道:“本以为这摩尼教与其他不同,至少是进步了,现在看来,从性质上来讲却是一样的,摆脱不了的小农思想,只是不知道这件事与宁不悔有没有关系。”
“我也不知道……现在也不想去想了……”陆羽彤的身子微微颤了颤。
江宁抱得更紧了一些,感受着陆羽彤加速跳动的心脏:“无论有没有关系,我们跑出来,她都顶不住上层的压力,再见面也只能是敌人了,这笔账,我会帮你讨回来的,后天我先出去看看形势再做打算,若是我回不来,你换上平常的衣服,无论如何也要活下去,我只要不死,就回去找你……”
陆羽彤抬手,捂住了江宁的嘴:“你若是死了,我也不会出去的,你若死了,我也不独活,所以我在这里等你……”
“放心吧,我福大命大,在山上没死,去四合帮也没死,现在在金陵,也不会死的……”江宁呵呵笑了笑,说的话虽然是中气十足,但也有些许的担忧。
“恩……”陆羽彤轻声点了点头:“江宁……我们……成亲吧……”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5章 永乐朝
这一天是神武九年的三月初五,宜出行、宜婚假,诸事皆宜。
吕轻侯、邓元觉站在前列,看着二里开外的队伍分列两旁,黄旗招展,旌旗猎猎,身后站着的,是宁不悔、高玉、娄敏中、李赟、厉天定、沈涿、张俭等人,身后的金陵城大开,一排排如拳头大的门钉也重新刷了金漆,显得格外的耀眼。
辰时三刻,远处浩浩荡荡的车队出现在了视线之中,众人在吕轻侯与邓元觉的带领之下,朝着前方迎了过去,脸上虽然露着笑容,但也有几个眉头紧锁,比如宁不悔。
六马的座驾停在众人面前,随着吕轻侯一声:“恭迎圣公。”
所有人齐齐跪下,双手举过头顶,抱拳行礼:“恭迎圣公。”
那六架马车的帘子从里面缓缓打开,走出两个婢女,放下了凳子,一个中年男子从中走了出来,面带微笑,捋了捋胡须,大步走了下来,上前一把扶起了吕轻侯与邓元觉道:“怎的行如此大礼?这州府是你们打下的,要行礼也是我给你们行礼才是。”
说着就要行礼,邓元觉与吕轻侯急忙起身,架着那人道:“圣公使不得,您是天之子,使不得,使不得。”
“哈哈哈……”那人大笑着晃了晃身子,膀大腰圆之躯,不见臃肿,显得孔武有力,一眼便看到了宁不悔,上前一步道:“乖女儿也来了,怎么样?住的可还舒心?你干娘在后面,出发的迟了些,临行前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你安顿好了,说不能让你吃苦,现在在那里住着?”
这人不是方腊又是何人?只见方腊看到宁不悔,眼睛便走不动了,盯着宁不悔一脸爱惜之色。
众人心中除了羡慕,还是羡慕,却听宁不悔行礼道:“一切安好,干爹放心,几位大人对不悔还是很照顾的。”
“照顾是本分,铸剑山庄从头到尾都是功臣,功勋卓著,不是你们拿下一座城池就能够相媲美的,若是受了委屈,只管告诉我就是。”方腊哈哈一笑,指了指众人道。
宁不悔微微笑道:“诸位大人待我不薄,好的地方尽我挑选,不悔也不是不懂事的人儿,现在城西,三进院子,倒也住的舒心。”
“恩,那就好,那就好。”方腊点了点头,又对身边的吕轻侯道:“贤弟准备的如何了?”
吕轻侯拱手道:“皆已准备妥当,请圣公移步金銮殿。”
“呵呵,好……”方腊说完,身前众人已经让出了一条路,方腊昂首阔步,走到金陵城门前道:“江南三府之地,当属这金陵城,才有这等气派……”
城北宫殿之中,众人三拜九叩,吕轻侯亲自宣读诏书,分封百官,昭告天下,定国号为永乐,意味要为天下百姓造一个永世安乐之太平盛世。
方腊身穿龙袍,坐在龙椅之上,看着台下文武百官,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想他两年前走出成都府,过西南,经蜀道,眼下众人一路跟随,忠心耿耿,死伤无数,但他们的实力却是越来越强大,经历数次九死一生,方有了今日之功业,三府十八州只是开始,接下来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启禀圣公,微臣有事禀报。”吕轻侯侧身出列,朝着方腊拱手。
方腊道:“军师请讲。”
吕轻侯放下手,侃侃而谈:“如今我军气势正盛,江南三郡已尽在掌握之中,自我摩尼教起兵以来,东南各地纷纷响应,江湖之人无不赞叹,如今定都金陵,各方势力投靠我教者不计其数,除我本部兵马之外,另有十万人已汇聚金陵,自秦淮河走运河而出,应当兵分两路,北上淮南府,西进光州、寿州,方可万无一失,还请圣公定夺。”
方腊点了点头道:“军师所言极是,只是现在三府之地已然牵制了我部大量的精力,刚刚经历大战,拿下苏州和杭州,直接出兵,将士多有疲惫,军师有几成胜算?”
吕轻侯道:“古人云,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将士疲惫,但不可懈怠,淮南府乃是京畿要道,兵家必争之地,最前线扬州司行方部虎狼之师,拿下楚州不成问题,西进庐州,互为犄角,拱卫金陵,方可高枕无忧。”
方腊道:“诸位有什么看法?”
“军师所言,与我不谋而合,呵呵,臣附议。”邓元觉呵呵一笑,也拱手道。
“臣等附议……”大堂之上回响着百官的声音。
方腊哈哈大笑道:“哈哈,好,君臣一心,文武通德,我永乐朝定能把这天捅烂,换了新天,啊哈哈……”
“着,司行方为北伐大元帅,北进楚州,石宝为西进大元帅,拿下庐州,而后再做定夺。”方腊将自己的印,盖在了黄纸之上,教给将士传令去了。
众人散去,却是独留了宁不悔、邓元觉和吕轻侯三人,跟着方腊过了宫殿,到了方腊的行宫之中。
入了园子,却是另外一番景象,就连宁不悔也感慨,这原本的太守府,经还有这等地方,比宁山将军府有过之而无不及,用来做圣公的行宫再合适不过了。
初春的花已经尽数开了,四人走到凉亭之中,方腊坐了下来,三分分列左右,却听得方腊道:“此间更无他人,长平公主一事,你们怎么看?”
气氛骤然降到了冰点,三人都想到此事方腊已经知道,但将三人带到这里,充分说明了这件事情并不想拿到台面上来说,而是想私下里解决,毕竟宁不悔是干女儿,入城之前的态度已经足够明显,军师吕轻侯的地位不用多说,数次救于危难之中,邓元觉是四大元帅之一,石宝和司行方在前线,而厉天定的哥哥厉天闰在后方,收编东南部队,源源不断的往前线运送粮草士兵,眼下城中无论是地位还是倚重,便是眼前这三位了。
宁不悔扑通一声跪倒地上,抱拳道:“还望圣公降罪,此事皆是不悔一人过错,若非中了江宁奸计,也不至于此,坏了圣公的大事。”
吕轻侯拱手道:“此事不能全怪宁庄主,那长平公主虽然只是一介女流,但精通权术,绝非等闲之辈,而那江宁,据我所知,先是假意投降,欲擒故纵,再为我所用,以表忠心,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一身的书生意气,视死如归,到头来却是个顶尖的高手,更是精通火器,二人密谋,一夜斩杀六人遁走,出事后宁庄主连夜找到我,商议对策,全城搜捕三天,这两人却如同蒸发了一般,此事邓元帅也知晓一二。”
邓元觉点了点头道:“却是如此,那江宁曾经写下惊艳绝绝之作,乃是江南第一的才子,谁料到竟是一个高手,宁庄主处世未深,着了他的道也是正常的,倒是这长平公主,着实是有些可惜,不过我们仍在搜捕,只要她在金陵城,就插翅难逃。”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6章 永乐朝的大事
宁不悔银牙咬了咬,此刻吕轻侯虽然在强调江宁的厉害,但实际情况是什么他一清二楚,这么做也是为了卖个人情给她,而邓元觉直接落井下石,虽然不厚道,但也没有反对吕轻侯的话,也算是仁至义尽,要知道她与邓元觉向来是不和的。
旋即又道:“邓将军所言极是,我与那长平公主有过交集,也算得上是认识,不过那都是以前的事情了,主要是因为她身份特殊,又是女流之辈,我看着她也是为了彰显圣公永世乐民的理念,谁料着了道,实在该罚,无论圣公如何降罪,我宁不悔眉头都不会皱一下。”
“哈哈……”方腊却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
连道三个好字,却让邓元觉有些意外,出了如此大的纰漏,即便是那江宁再厉害,毕竟还带着陆羽彤,二人杀人逃走,在金陵的地界上,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看管不严,还能有第二种可能吗?即便是他,你找五百人将他围住,他也跑不了,问题已经很清楚了,圣公却叫好?
却听方腊继续道:“此事我已知晓,原本便是捡了个大便宜,现在这大便宜没了,与我们的计划并没有大影响,无非是多一道保障罢了,若是我们势如破竹,也用不得这保障,若是让大夏朝知道了此事,我们也会非常被动,若是派大兵压境,反而会让我们失去了先机,此事就此作罢,若是找到了,就带回来,但一定要保密,仅限于再座的几人知道。”
“是,不悔定不辱使命……”宁不悔拜道。
“呵呵,好了好了,都是我永乐朝肱骨之臣,起来吧。”方腊笑道。
“去忙吧,新朝初立,军令以下,尔等都去准备吧,军师留下。”方腊摆了摆手道。
邓元觉与宁不悔告退之后,方腊指了指对面的石凳道:“坐吧。”
“多谢圣公赐座。”吕轻侯拱手行了礼,方才坐下。
“军师啊,你说,接下来应该怎么走?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方腊缓缓开口道。
方才吕轻侯已经将后面的计划和盘托出,如何现在方腊又要再问一遍?
吕轻侯又是何等人物?精心算计,现在方腊将他一人留下来,岂不知三个臭裨将顶的过一个诸葛亮?那宁不悔乃是方腊心腹之人,四大元帅唯一在金陵的便是这位邓元觉,现在都支走了,显然方才所言并非圣公心中所想。
吕轻侯沉思片刻方才开口道:“圣公高瞻远瞩,非吾辈所能及,不过圣公欲取天下,还是要考虑的周全一些。
“哦?何为周全,方才军师说的不是已然很全面了吗?”方腊呵呵一笑:“北伐西进,互为犄角,拱卫金陵,徐徐图之,这一切都已安排妥当。”
吕轻侯也是尴尬的笑了笑:“诚然,方才所言是为了进攻,而如今所言,是为了防守。”
“我军无上不胜,何用防守?”方腊却道。
吕轻侯继续道:“圣公所辖之军,皆是所向披靡,所到之处更是一呼百应,天下苦夏久矣,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毕竟大夏朝也是百年统治,其挥下军队,除了天策军之外,还有虎贲军与武德营,还有一支神机卫,若非现在边疆,怕这三府之地,我们也得的不容易啊。”
吕轻侯说完,看了看眉头紧了紧的方腊,顿了顿又道:“另外还有十万户部的大军,如今圣公建朝永乐,天无二日,人无二主,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大夏朝要用多少人,从哪里与我们决战,尚未可知,现在他们能够调动的军队,除了户部的十万大军,便是各州府的府兵,其实力虽然一般,但若是集中起来,也是一个比较客观的数量,圣公不可不考虑此事。”
“若是照你这么说,那我们更本无法下手了?”方腊问道。
“那倒也不尽然,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只是现在我们不得不防了,拿下这两州之后,要么一鼓作气,长驱直入,趁着边疆战事告急,直接进攻应天府,应天府为洛阳门户,距离洛阳不过两百余里,派骑兵进攻洛阳,兵贵神速,只要拿下洛阳,大事可成。”
方腊沉默良久,方才又道:“拿下两州,还需多久?”
吕轻侯算了算:“现在是春天,往北而行,刚刚开春,冰雪消融,行军速度定然会受到影响,我们这么认为,夏朝定然也这般认为,只要我们能够加快进度,星夜赶路,十日之内,便可拿下两州之地,修整三日,大军直扑应天,大事可成。”
“可你不要忘了,洛阳还有十几万大军,若是八国柱起兵,也是不容忽视的。”方腊道:“到时候,我们胜算几何?”
吕轻侯道:“故而要快,要在边疆大军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拿下应天,到时候即使是他们回援,也来不及了。”
方腊却摇了摇头:“不不不,我四大元帅各率摩尼教众十万,加上各地归附,兵力一共是五十万左右,但实际战斗力,你是心知肚明的,若非刘赟铁骑和铸剑山庄建功,现在的局面也不是这样,呵呵,应天府拿下来最好,但是我们现在要考虑的是防守,只要守住,静待时机,如若边疆无事,那我们徐徐图之,因为神武一朝并无其他兵力了,其力量也就这么多了,如果边疆出事,我们即便损失些也无妨,经此一战,神武溃败,坐收渔翁之利,而后十年便可收复损失。”
“诚然,这些都是建立在神武不用兵的情况之下,前线传回来的消息怎么说?”方腊心知肚明,指点江山是需要特定的前提的。
吕轻侯道:“三府十八州刚刚陷落不到五日,今日建国,消息传到洛阳即便是六百里加急,也需要七日,两日之后,再看他们的反应,我想出兵是必不可少的,但调兵遣将,下旨出兵,少则十几日,多则一月有余,算上出应天府的路程,我们足有一个半月的时间在应天府外的楚州布防,楚州之地,三面环水,一面环山,易守难攻,司行方又擅长突袭之战,只要能守住楚州,挫败来敌,后面的事情便好办多了。”
“楚州之地,当真要用司行方?”方腊又问道。
“自然司行方是最好的选择,因为石宝在庐州,庐州南下水路纵横,总要找个放心的人去布置吧,狡兔三窟,永乐朝不能不留后手啊……”吕轻侯总算是将这句话说了出来,如释重负一般。
“恩,你说的倒也有道理,那厉天闰和邓元觉呢?”方腊又问答。
这一问,却是把吕轻侯逼到了绝路之上,这可是两位大元帅啊。
方腊见吕轻侯不言语,旋即哈哈一笑道:“无妨,你且说说看,都是自家兄弟,为天下万民。”
吕轻侯不得已道:“回禀圣公,二人自是忠心耿耿,邓元帅沉稳,遇事冷静,倒是颇有将才之风,厉元帅一往无前,乃是我永乐朝的尖刀一把。”
“你的评价,与我不谋而合,呵呵……”方腊哈哈一笑,抬头看了看太阳,已然到了午时用餐的时候。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7章 审时度势何世礼
绕过凉亭,沿着内湖中的石板桥走过,便是寝宫,廊回蔓饶,飞檐龙首,显然是早已换了新的,虽没有见过洛阳皇宫寝殿,但如此气派,比程家有过之而无不及。
寝宫前一处平台,十丈见方,树干伸展,遮住了大半,阳光斑驳而下,春风习习,鸟儿轻鸣,倒是惬意至极,一张长桌足有三米长,摆在平台中央,龙布上面,已然上了十八道菜肴,所用厨具皆是黄龙红底。
“倒是你有心了……”方腊坐下,呵呵一笑,也拉着吕轻侯坐到了下手第一个位置:“日后你便坐在这里。”
吕轻侯急忙起身,诚惶诚恐,方腊却哈哈一笑,又将他拉回到了座位之上。
身边的宫女前后四人,分别为二人布菜,腰肢盈盈一握,玉手如白葱根,身上体香淡雅,但真是秀色可餐。
酒足饭饱,难得放松下来的方腊,却也喝的微醺,正要起身,却见一名女子带着面纱,露着腰肢,手中端着一盘水果,步步生莲,下了小桥,朝着这边走来。
方腊看着这女子缓步而来,入了神一般,吕轻侯起身,女子将水果放到了桌上,正要离开,却听得吕轻侯道:“站住,你是何人?为何我不曾见过你?竟还戴着面纱?摘了面纱,你可知道站在你面前的是谁?”
女子急忙转过身来,跪在地上:“民女南宫婉,见过圣公……”
方腊见状,急忙起身,上前一步,将南宫婉扶了起来:“天下之民,皆是寡人之民,不必多礼,不必多礼。”
南宫婉起身,缓缓拿下面纱,欲拒还迎却是拿捏得恰到好处,方腊见过多少女子,却不曾见过如此的江南美人儿,半张着嘴巴,也不知道是酒水喝的太多了,还是当真的口干舌燥。
“下去吧,圣公要休息了。”吕轻侯道。
南宫婉微微一福:“是,小女子告退。”
“诶……”方腊伸了伸手,忽然觉得有失体统,但又却是舍不得。
吕轻侯急忙道:“这人我知道,乃是金陵第一家族南宫家的独女,据我了解,已然成婚,乃是招婿,若是处子之身,也便留下了,不知这南宫家用了什么法子,竟把他女儿送到这里了。”
“可曾有过孩子?”方腊却没有道。
吕轻侯道:“自是没有,否则也不会有如此身姿。”
“军师所言及时,可惜了,可惜了……”方腊却是看着背影,咂咂舌道:“可惜了……”
吕轻侯急忙道:“如何可惜?哦……既然天下臣民皆为圣公子民,侍奉圣公便是他们的义务,南宫家身为金陵第一家族,理应做出表率,至于有些事情,我们不说,他们也不会知道,从今以后,以前的南宫婉便已经死了,这一位,是圣女南宫婉。”
“不错,圣女,南宫婉。”方腊摸了摸肚子,笑呵呵的朝着寝宫而去。
吕轻侯自是不敢怠慢,急忙追上了南宫婉。
南宫敬独独的坐在了大厅之前,何世礼到了厅内,感受着众人异样的目光,虽然平常也有人看他这样,但傍着南宫家这棵大树,已然潇洒的过了三年的时光,早已经习以为常,二人心照不宣,对于南宫家的人,他也算得上是恪守礼数,不该管的绝对不多说一句话,也正是因为如此,南宫敬对于他的印象还算是可以,毕竟何世礼也是才子,才华虽比不上八大才子,但也算颇有建树,寻常也能拿得出手台面。
“岳父大人。”何世礼与南宫敬面前行礼,而后站在厅内,等着南宫敬发话,这位岳父大人是很少找他的,因为大家都很忙,所以南宫敬找他的时候,一般都是大事,上一次二人如这般,还是去年中秋的时候,要与南宫婉一同去拜会太守大人。
南宫敬抬眼看了看这位赘婿,固然是赘婿,但此事毕竟是南宫家与他有错,旋即指了指右手边桌子上的箱子。
何世礼走上前去,缓缓打开,却愣在原地:“岳父大人,您这是……”
“这三百两黄金,足够你衣食无忧的过完下半辈子了,下面还有两房地契,都是在苏州,两进两出的大院,还有一处酒楼,生意不用你管,每月与你分五成利,应该是在一千两左右。”南宫敬起身,走到了门口:“车在门口,送你出城。”
如此大的手笔,换做是任何人,都是欣喜若狂的,要知道一个六品的县令每年的年奉也不过360两纹银,如今出手便是千两的分成,已然是大手笔了。
何世礼虽然是入赘南宫家,但是至少还是读书人,而在那金砖之下,还有一封合离的书信,如同晴天霹雳一般砸在了何世礼的头上。
金陵之乱已成定局,他原本以为金陵的读书人还会奋起反击,谁料到这将近二十日的时间之中,金陵文坛竟没有丝毫的动作,就连泰安书院,也鲜有动静,困在家中二十日,他心心念念之人,不知现在如何了,这顶绿帽子看来他是带定了。
文人的骨气与眼前的金砖让他一时间有些举棋不定,他很清楚南宫敬是个心狠手辣之辈,也知道南宫婉外面早有相好,名叫周耀华,可现在一封合离书信,让他也难以接受。
过了一刻钟,何世礼看着门外走进来的家丁,却听到:“何公子,老爷说该出发了。”
何世礼腾的起身,冷哼一声,抱着箱子朝着门外走去:“你无情,也休怪我无意。”
何世礼出了门,坐着马车却没有出城,南宫家马车四周,有吕轻侯的侍卫,走到哪里,摩尼教都是不会去管的。
何世礼透过帘子,却看到了一个极为熟悉的人影,正要惊呼,却有找不到了,心中诧异之余,伸出头朝后找去,却再也找不到,不禁喃喃道:“妈的,见了鬼了?”
那道身影却跟在人群之中,跟在马车之后。
马车停在了城西胡同中一处四合院门口,距离大路还有两个路口,何世礼下了车,径直朝里走去,在门上轻扣了三声,两长一短,片刻之后,门吱呀一声打开,一女子探出头来,一把把何世礼拉了进去。
“云郎,你怎么才来?你若再不回来,奴家可是要死在这里了……”女子娇滴滴梨花带雨一般,一番云雨之后,躺在何世礼怀中用粉拳锤着他的胸口。
“我的小乖乖,这不是回来了吗?呵呵,这一次,我再也不回去了,咱们远走高飞……”
女子朝着桌子上的箱子扫了一眼,抽泣道:“可是真的?你就不怕你家的大小姐?那可是个吃人的母老虎。”
“砰……”房门却在此刻被人一脚跺开,一人身穿黄衣,朝着二人提刀砍了过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8章 靖安司周勇
云雨之后,何世礼与那女子仿佛是把浑身的劲儿都使光了,二人瘫软在床上正在打情骂俏,下一刻却是刀光剑影一般出现在二人身前。
“你是谁……”何世礼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女子踹了下去,正迎着刀口,那女子可怜了一片痴心,被一刀捅破胸口,竟连反应都还没有反应过来,那人扫了一眼女子的酮体,一脚踹下床去,鲜血从刀口之上流下。
“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桌上三百两黄金,都送与好汉,都送与好汉,好汉饶命啊……”何世礼光着身子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如捣蒜,这壮汉如凶神恶煞一般,他断然不是对手。
那壮汉冷哼了一声:“三百两黄金是我的,但是,你也是我的。”
说着大笑一声,举起刀便朝着何世礼砍了过去。
一刀、两刀,这壮汉好像在调戏何世礼一般,每每要击中要害,偏偏砍刀一边,看着何世礼光着屁股在屋里乱跑,哀嚎遍天,哪里还有丝毫的书生样子,可何世礼越是如此,那壮汉越是兴奋,等到耍够了,方才把刀架在了何世礼的脖子上。
“呵呵,小鸡崽子。”壮汉刀口一横,鲜血从何世礼胸口喷出,一道血粼粼的口子出现在何世礼前胸。
“嗖……”三根铁钉却随着何世礼的咆哮射进了壮汉的头颅之中,速度之快,那壮汉竟没有丝毫反应,只觉得后脑一疼,鲜血从口中喷出,下一刻,手中的朴刀叮啷啷落到了地上,用手一扶,脖颈处也被开了个大洞,紧接着双目一黑,倒在了地上。
何世礼在壮汉倒在身前之后,捂着胸口,看到了一人,大声的想要呼喊,却再也说不出半个字,剧烈的呼吸让他破损的肺部不断的冒出血泡,像是鱼在呼吸一样,口中也不住的开始流血。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方才何世礼以为看错了的江宁。
今日方腊登基,陆羽彤的情绪也好了不少,夜里固然要惊醒好几次,好在有江宁在,心情能够得以平复,但是饮食上由于都是些腌制的食物,故而味觉上出了些问题,好在影响不大,但长此以往,并非长久之计。
陆羽彤还在地窖等他,晚上之前他定要回去才行,在大街上,江宁尽可能的低着头,身上的衣服虽然与常人无疑,见过他的人也不多,在这金陵城中一百余万人口之中,他不过是沧海一粟,但还是被何世礼看见了。
他跟上来,是要看看何世礼去哪里,这路是朝着城北去的,马车边跟着的是摩尼教的士兵,这就有意思了,跟了一会儿,却发现还有一个人跟着马车,也是摩尼教的,事情变得更有意思,江宁一直跟进了胡同,在何世礼重伤之后,方才出手,三百两黄金,这是要跑路啊。
何世礼已经说不出话,江宁蹲在了地上:“南宫家,投诚了?”
“你只需要点头或者摇头,现在只有我能救你。”江宁看了看何世礼,已经没有生还的可能了,但还是说道。
何世礼急忙点了点头,口中啊啊的喊着。
“果然投诚了,南宫家,竟然能攀得上摩尼教?”江宁皱了皱眉,又问道:“你是要走?”
何世礼又点了点头,指了指装着黄金的箱子。
江宁打开,十块儿金砖静静的躺在里面,发出令人发狂的光芒,金砖之下,却有两封信,一封上面赫然写着“合离书”三个大字,江宁即可转过头来:“合离?南宫婉要与你合离?”
何世礼却摇了摇头,江宁又问道:“那便是你捐了钱财,要跑路了。”
何世礼又摇了摇头,用手颤颤巍巍指了指自己的脑袋,猛地喷出一口血水,身子朝前踉跄两步,竟一头栽倒在了那女子尸首之上,一命呜呼了。
江宁不解这何世礼其中之意,当下也知此地不可就留,旋即换上了一身衣服,又将金条埋在院中墙角处,用枯树枝盖了以作掩饰,只用包裹拿了两根金条和几身换洗的衣服,从后门离开,自然那两封信还是直接带走了。
南宫婉与何世礼合离,意欲何为,江宁此刻确实不得而知,顺着胡同,在里面左拐右挪,朝着更北而去。
“谁?”胡同十字路口大槐树下,一个男子膀大腰圆,拦住了江宁的去路。
江宁指了指那槐树上挂着的红布:“忽如一夜春风来。”
那男子有些迟疑,却见江宁身上背着行囊,言辞坚定,想了想才回道:“烟笼寒水月笼沙。”
江宁闻言,上前一步道:“第二千寻临走之前说,如有麻烦,城中若有红布,便是靖安司之所,敢问阁下是哪一位?”
“在下铁布衫周勇,阁下是……”
“袖里乾坤江宁。”江宁抱了抱拳道。
周勇闻言,面色微变,急忙看了四周,确定没有尾巴后,让出路来:“公子请……”
这袖里乾坤是江宁的外号,靖安司之中都知道这个名字,因为第二千寻称袖里乾坤为公子,其地位不言而喻,如今出现一个男子,号称袖里乾坤,而且知道暗号,还有红布的记号,三者合起来,便只能是本人了,这红布的记号,在半年之前留下,是他与第二千寻单独见面的记号,第二千寻通过这种方式与他单线联系,而后再将任务交代给他,由他用自己与自己的人单独联络方式进行联络,这样的单线联系,避免出现一人被捕,整个机构都会陷入瘫痪的情况。
不得不承认,这种方法独具匠心,而且对于他们这种地下组织来说,颇为实用。
在得知这江宁是第二千寻的上线之后,周勇带着江宁拐过了胡同,进到了一个铁匠铺中,背门临街,前门却在胡同之中,到了内屋,周勇关上房门,拱手单膝拜道:“属下周勇见过公子。”
江宁抬了抬手:“起来吧,你怎的知道是我?”
周勇将第二千寻半年前的改革一五一十的说了出来,又道自给自足加上靖安司分红,现在的收入比之前要高出一倍有余,家中的生活确实是改善了不少。
江宁进门的时候,见到除了店中的四个伙计外,还有一个少妇和一个孩童,孩童不过三岁大小,听闻此言,心中还是略感安慰的。
“第二大人离开金陵也有些时日了,最新回来的消息,应该是南下去了九江,若是时日无差,应该也快到了,若有消息,小的第一时间通知公子。”周勇道。
“中间可有波折?”
“应该是遇到了两股追兵,不过还好,并未有太大损失。”
看来的确是因为杭州失守造成的南下,也是被迫之举,也不知道杭州之中柳思思与王家众人现在到底是什么状况。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59章 南下九江
第二千寻站在船头,五日前出了池州地界,如今已经行了五日,再走三日,便可到九江地界,九江顾名思义,乃是九条大河交会之处,顺流而下流入大江入海,故而九江四通八达,乃是兵家必争之地,现如今过了池州之后,两岸居民相对安定,越往南走这样的情况越是明显,很显然,摩尼教将进攻的重心放在了江南的大城市,对于这些小城,固然重要,但并未如金陵杭州这般把控的严,而且其中守军的力量也并不强,并未有过分的抵抗,杀戮与掠夺也相对少的多,甚至有不少城镇对于摩尼教的到来极为欢迎。
江水外翻,他们身前身后都是逃难的船只,有时候不经意的会有流寇侵袭,但也是冲着软柿子捏。
二十日前,江宁下车之后,她带着马车冲到了码头之上,李元广与鲁通等人合力夺下了所有的船只,即便如此,他们装船的速度实在是太慢,第二千寻安顿好一船之后,直接起了船锚,顺着秦淮河而下,出了南京城,便遭到了第一次伏击,鲁达等人虽早有准备,但毕竟水战经验不足,虽然侥幸冲破了伏击,但也损失掺重。
到了太平州,众人却起了争执,有的要折返去杭州、苏州等地,有的要南下去洪州、九江之地,最后这些文人竟然在船上开会,一开便是两天,第二千寻便花钱与人换了船,也就是现在脚下的这艘三层的小船,船虽然只有三层,但从舵手到水手,皆是换成了自己人。
除了王若烟等人外,其他人都留在了原来的船上,小船夹在中间,目标不大,又极为灵活,一旦出现意外,也不会出现尾大不掉,坐等俘虏的局面。
到了第三日,双方还是在争执,为代表的大儒张学成和李家的家主李述差一点动起手来,还未等最终敲定,身后的追兵却到了,拿下两艘船后,众人再也没了意见,火速启程南下,朝着九江而去。
得了消息,方才知道江南三府十八州皆已经落入到了摩尼教的手中,如此一来,杭州、苏州都已经陷落,如何还能再去得?
但这两天,第二千寻带着丁甲、丁乙进行物资补给,的确与没有任何实战经验的文人和大家族一起,会很麻烦。
两次突围,原本一千多人的武装力量现在只剩下不到七百,折损已然过半,自然也有不少船只和随从掉队,眼下只有十艘,而三家所带的人员和物资,也折损了四成之多,现在留下的都是至亲和必须的物资了。
身后响起了脚步声,第二千寻回头,乃是王若烟走了出来。
“姐姐来了,舟船劳顿,辛苦姐姐了,等到了九江,我们便下船,先找个地方安顿下来再做打算。”第二千寻上前去扶王若烟,王若烟怀孕,此刻正是关键时期,故而第二千寻打算先安顿下来,可眼下距离九江还有两日的行程,也只能暂时宽慰宽慰她了。
王若烟上前,与第二千寻一同站在了船头,看着江水道:“妹妹一路护送,比我辛苦得多,你我姐妹共患难,经此一道,我们虽然暂时安全了,可相公那里,生死未卜。”
第二千寻又道:“临行之前,留在金陵的人已经交代过了,看到信号后会等待公子唤醒的,只要接上头,应该不会有大问题的,公子吉人天相,定然能够转危为安,后日到了九江,应该会有相关的消息,待我问了详细,再与姐姐说。”
王若烟轻声叹了口气,也不知杭州那边情况如何了,父亲身体残疾不说,更有上上下下百十口人,固然祖父手中有不少关系,但看金陵这情况,若是杭州陷落,定然也不会好到哪儿去,家中产业不知受到多大波及。
身后丁甲与丁乙换了班,到了船尾去值守,月牙与杏儿也都起了床,开始准备些吃食,两位掌柜和王子涵二人也开始轮换值守,这样的顺序是第二千寻定下的,一旦遇到情况,第一时间预警,会有更多的时间应对,过了两日,各船也都开始争相效仿。
王若烟也曾想过,为何江宁要去救人,当从第二千寻口中得知那人是长平公主的时候,王若烟也是倒吸了口凉气,堂堂公主,现在怕是也身陷囹圄。
“姐姐不必担心,公子与公主在一起,他们那些贼寇不敢乱动的,那是他们的底牌,只要公主在,定能保公子周全,长平公主在金陵,这件事情只要朝廷知道,定然发兵救援,摩尼教一时之勇,夺了金陵,此次固然声势浩大,波及甚广,但这也促成了朝廷尽快发兵,边疆告急,朝廷之中即便是个傻子,也会避免两线作战的,相比较而言,摩尼教便不足为惧了。”第二千寻与王若烟分析道。
“如此,便是最好了,若有机会,妹妹可否问一问,杭州那边……”王若烟握着第二千寻的手道。
第二千寻道:“杭州那边暂时还没有太多的消息,只知道摩尼教现在在江南三府势力很大,但他们的旗号便是为了天下民生,故而不会出现大规模的杀戮和掠夺,王家乃是杭州第一的商家,他们只要到了,定是会去拜访的,只要不起争端,应该问题不大,毕竟大大小小的商家都在看着王家的脸色,若是他们动了王家,杭州的商业就会受到极大的牵连,对于他们的管辖,也是极为不利的,就像是金陵的南宫家,即便受到波及,也是很少的。”
第二千寻如是说,王若烟的心情才稍稍好了些,杏儿上前,与第二千寻行了礼,便请二人去吃饭了。
虽然说备了不少的干粮,但毕竟在江上逃命,一刻也不敢耽搁,吃住多少都会有些不便,但王若烟怀有身孕也是吃苦耐劳,亲力亲为,完全没有大小姐的架子,众人再苦,也不敢多说什么,只感慨这王若烟是个女儿身,但却比男子还要有魄力。
很多消息第二千寻是知道的,下了船,利用单线联系很容易就能够找到靖安司的下线,杭州、苏州都沦陷了,不过却是遭到了极大的抵抗,杭州城足足用了三日方才被攻破,但却没有大肆杀戮,太守与上将军还有一些达官贵人,都已经提前撤离了,王家却没有,另外还有毕驸马一家,府邸还在,但人应该是都已经上山了,毕驸马富可敌国,在山上修一两处庄园藏上个千八百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就连他们,都不知道毕驸马他们藏在了哪里。
王家联合商家在王云山的带领之下与摩尼教接触,在城破之后,较为完整的保留了商业,这也确保了杭州的商业得以正常运转,而摩尼教在接管整个杭州城后,只需要派兵管理治安即可,极大的降低了兵力牵制。
如此各有利弊,但对于天下苍生而言,却是一件大好事,其中毕驸马也派人出面斡旋,才有了这个局面。
镇守杭州的是骠骑将军徐芳,此人与刘赟号称是圣公挥下的马前卒,用的也是骑兵,在江南之地如入无人之境。
想比杭州,苏州、镇江等地,一日便告破,虽然效仿了杭州,但并没有杭州做得好,虽然大部分得以保全,但损失也不算是小。
这些事情她并不敢告诉王若烟,怕她动了胎气,若是保不住腹中孩儿,怕是她也无颜去见江宁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0章 城南旧事
徐芳站在了杭州城墙的箭楼之内,俯瞰着这个杭州城。
西湖美景尽收眼底,无论谁是杭州的统治者,西湖都是这般美丽,断桥残雪刚刚消融,迎来了春日的生机盎然,骑兵在街道上巡逻,炊烟袅袅,一片祥和,好像永乐朝已经得到了天下,此刻的安宁正是他所向往的,也是人们所向往的。
“报,将军,前方来报,四合帮帮主汪通达求见。”士兵身着黑色的铠甲,跑到箭楼来报,却见城墙外,为首三人,一人身材高大,络腮胡,身后两个一个手持月牙铲,一个身背射日弓,正是四合帮三位当家,身后引着一百余人朝着他拱了拱手。
“大哥,咱们投靠他们,会不会出什么岔子?还不如在山上来的自在。”张一鲁晃了晃手中的月牙铲道。
汪通达见箭楼之上的徐芳下了城楼来,旋即笑道:“呵呵,二弟啊,我们在山上早晚都是寇,若非年前之事,现在我们在杭州,难道就能置身事外吗?前几日杭州血战,这徐芳的铁骑你们也是亲眼见识到的,三千府兵摧枯拉朽一般被席卷,试问天下间除了边疆的铁骑,还有谁能够做到?”
“况且我听闻圣公方腊广发英雄帖,召集有志之士奋起反抗,创永生安乐之净土,我等正应当遥相呼应,此番徐将军兵临杭州,秋毫无犯,实乃我辈楷模,如此大义,现在不投,更待何时?”汪通达说着,那徐芳已然走出了城外,听到汪通达一番言语,不禁拍手称快。
“好,若人人都如汪帮主这般顾全大局,我永乐一朝,万事可期啊……”徐芳哈哈大笑道。
三人翻身下马,朝着徐芳拱了拱手。
徐芳又道:“呵呵,今日若是无差,圣公已在金陵建都,建朝永乐,三位兵马多少?我也好上表朝廷,加官进爵。”
还未归顺,这徐芳便已经开始收买人心,这也是军师吕轻侯的意思,每到一处,吕轻侯都会召集将领,言陈利弊,如何利用本地的势力为他所用,最好的办法便是加官进爵,这些匪寇无一不是过着被官兵追杀的日子,如今自己也成了朝廷命官,便是有了保证,不用再躲进山里,过朝不保夕、食不果腹的日子。
汪通德哈哈一笑,急忙拱手道:“四合帮上下七百人,这是我两位兄弟,张一鲁、颜无双。”
徐芳笑道:“原来二位就是铁和尚张一鲁和飞羽箭颜无双,久仰大名。”
二人却是略微差异:“怎的,徐将军也听过洒家之名?”
徐芳点头道:“那是自然,四合帮大败白虎山,以少胜多,更是杀了白虎山二当家独火星孔亮,还有玉拂尘章河、病斑虎何延庆一干人等,江湖之中早已传遍了,自是知道。”
“呵呵,侥幸而为,算不得数,算不得数。”汪通德呵呵一笑,摆了摆手道。
“如此,汪帮主任主将,领兵两千,驻扎城西,与汪将军补齐人马军械,即日上任如何?”徐芳抬了抬手,招呼主薄将方才所言记下,下去办事了。
汪通德上来便是封为一门守将,领兵两千,如何不喜?一面差人前往白虎山调集剩余人马,一面领着一百余人进城领取兵符与军械,朝着城西而去,好不风光。
期间更有不少江湖人士见状,纷纷归附,三月初五这一日,杭州城中原本蛰伏的江湖人士,竟都涌了出来,效仿起四合帮来。
而在杭州城外南二十里的群峰之中,一处僻静的山谷之中,一处千丈方圆的别苑坐落于百年古木之下,华盖之下,将围墙尽数盖在其中,院内更有树木近千棵,一百余间房屋散落其中,地势由高到低,分做了三层,引一条小溪而入,顺着地势出别苑,落入院后的峡谷之中。
毕成安站在门前,家丁护卫分列两边,顺着石板路一直延伸到墙边。
这是他与夏永康用了数年之功建造而成,耗费银钱五百余万,用于后世之人躲避灾祸,却没曾想到,自己却用上了。
这第一层乃是驸马府众人居住,第二层乃是宾客和掌柜,第三层是下人居所,仿照的部局也是依照驸马府建造,进来已经是第六日,每日消息源源不断的传入别苑之中,但却没有一点好消息。
“驸马爷爷,你说师傅在金陵,金陵不是已经……”小郡主夏思璐扯了扯毕成安的衣袖:“那师傅出来没有?今天有没有金陵的消息?”
毕成安拍了拍夏思璐的脑袋:“暂时还没有金陵的消息,但朝廷已经准备要动兵了,因为你姑姑,也在金陵。”
“姑姑也在金陵?”夏思璐面色大变:“那……那可如何是好?驸马爷爷,你快写封信给官家,姑姑在金陵,那可如何是好?”
夏思璐已然怕的将一句话说了两遍,都没有发觉,又想起方才毕成安说朝廷准备用兵了,才反应过来此事官家定然已经知道了,否则如何会用兵呢?
“这些贼人真该死,好生生的不过,偏偏要扯旗造反,哼,大军开拔,定然要让他们有的来,没得回。”夏思璐撅起嘴巴自言自语道。
“我这就去告诉思思姐去,免得她担忧。”夏思璐说完,与毕成安招了招手,便朝着二层跑去。
毕成安皱了皱眉只得嘱咐道:“你可慢点儿,这儿可不能再出什么差池了。”说完,抬了抬手,左右两个家丁即刻追了上去。
“老爷放心好了,公主吉人自有天相,断然不会有事的,即便是最坏的打算,他们也不敢动公主分毫。”一人从不远处走来,却是一个头发有些花白的男子,显然是没有毕成安年纪大的,但也有四十左右了。
“阿贵啊,有件事情,还要你亲自走一趟。”毕成安转过身去,看着那男子道。
名为阿贵的男子微微一笑,拱手道:“老爷有什么吩咐就是。”
“这里有封信,是右相昨日八百里加急送来的,我要你把它送到金陵,江宁的手中。”毕成安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阿贵:“如今我能信任的人,不多了,兹事体大,若非如此,我也不会让你去的。”
阿贵结果信件,却笑道:“老爷这是哪里的话,我自十三岁跟着老爷,现在已经将近三十年了,老爷待我如何,我阿贵虽然是个下人,但也心知肚明,老爷放心,我不仅要把信送过去,还要把他们带回来,免得小郡主和那位柳姑娘每日心心念念,茶不思饭不想的,看了都觉得可怜。”
“呵呵,好,阿贵,我等着你回来。”毕成安重重的拍了拍阿贵有些佝偻的后背。
“嘿嘿,老爷,您就瞧好吧。”阿贵嘿嘿一笑,将信件塞到怀中,径直朝着门口走去,走着走着,阿贵的背也不陀了,腰也不弯了,漆黑的双目,放出如鹰隼一般的光华。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1章 知遇之恩,涌泉相报
小溪边,柳思思手中拿着皂角,石头上放着衣物,木盆里还有几件尚未洗完的衣服,溪流顺着指尖流过,分成几股,而后又汇合,撞击在石头上,散开纹络,朝着下游而去。
“姐姐……”夏思璐朝着柳思思这边跑了过来。
直到夏思璐拍了拍柳思思的肩膀,柳思思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起身:“参见郡主……”
夏思璐扶着柳思思道:“姐姐见外了,我有好消息告诉你。”
柳思思莞尔一笑道:“什么好消息?”
“姐姐你且猜一猜,我也卖个关子。”夏思璐嘟着嘴巴,双手放在背后,晃动着身体,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
柳思思故做沉思,笑道:“让我来猜一猜,是叛逆之众离开了?我们又可以回杭州了?”
夏思璐摇了摇头:“不是……”
“那是皇城与公主来了书信?”
“也不是……”
“那,但真是不知道了。”柳思思耸了耸肩笑道:“还有什么事情能让郡主高兴成这样?”
夏思璐嘿嘿一笑:“自然是姐姐最关心的事情。”
柳思思面色一变,急忙躲开夏思璐的眼神,转过身去,坐下来开始揉搓衣物,不觉得心开始砰砰跳起来,不知说的是好消息还是坏消息,转念一想,定然是好消息,否则如何会这般高兴的跑过来?
夏思璐绕过柳思思,蹲在她面前笑道:“朝廷要用兵了,肯定没事的,只要官兵一到,定然将那些人打的七零八落,到时候师傅就回来了。”
“哦?是吗?”柳思思心情却丝毫没有平复,到现在她都还不知道江宁的死活。
夏思璐见柳思思面色越发难看,急忙又道:“好了好了,也不骗你,也不瞒你,我姑姑也在金陵,你可知道,她可是长平公主,是当今圣上的亲妹妹,她也在金陵,而且也没有出来,若是他们见了面,姑姑定然不会让师傅有事的,我在信中与姑姑说了,已经拜江宁为师了,更何况她与师傅也是有交情的,放心好了,只要官兵一到,定然能把他二人全部救出来,姐姐你不用担心了。”
夏思璐口中喊着姐姐,却是各论各的亲戚,若是陆羽彤在这里,怕是也要叫上一声姑姑了,自十日前摩尼教集结两万余人开始强攻杭州,柳思思便到了驸马府。
二人第一次见面,却是一见如故,索性直接喊了姐姐,显得亲切,倒也没有顾及这般多,后来菜之后柳思思是来打探江宁的消息,凭借她的直觉,大概也能猜出个一二,但涉及江宁,她自也不好多问,在书院也见到她与陆羽彤,自是相识的,那柳记,也是陆羽彤与柳思思合开的,这一点她也是后来才知道的,当下便留了柳思思住下。
之后的三天内,柳思思每日晚上都会冒着破城的危险去驸马府等消息,如此不顾自身安危,却是有些令人动容。
直到六日之前,驸马爷爷下令所有人开始转移,她也亲自安排人去通知了柳思思,谁料驸马已经将人接了过来,却不知江宁临行之前早有嘱托。
这一住便是六日,只知道江宁困在金陵,却不知生死,杭州城破,虽然没有大肆杀戮,但住在这里相较于城中而言,还是更为安全的,至少欺男霸女之事不会出现在她身上了。
在这里她也帮着做一些力所能及之事,免得落人话柄,固然她也知道不必如此,但忙一些总是要更心安一点的。
夏思璐今日告诉她的消息,的确是好消息,至少江宁活下来的概率提高了不少。
二人正说话间,却见徐宁提着钩镰枪走了过来。
“掌柜。”徐宁身上背着两个包裹,朝着柳思思拱了拱手。
“徐大哥这是要出去?外面流匪作乱,甚是不安全,如何还要出去?”柳思思起身,擦了擦手。
夏思璐也起身,站在柳思思一边,这个人的功夫很高,至少阿贵是这么说的。
“母亲病逝,是掌柜帮我张罗,厚葬母亲,如今江兄弟有难,我不能坐视不管,是生是死,我也要将他带回来。”徐宁双目一闭,将眼泪咽了下去,旋即又睁开,却是双目通红。
一个月前,徐宁母亲病逝,是柳思思帮着跑东跑西,自己出钱买了最好的墓地,厚葬其母,这对于徐宁而言,却是格外的恩惠,他徐宁本就是走投无路之人,幸得相遇江宁,而后又将其亲接到杭州,一年多的天伦之乐,也让徐宁深感欣慰,如今母亲病故,他唯一的牵挂也了却,如今待在这别苑之中,他却是闲不住的。
“可……”
“我心意已决,掌柜不必再拦,江兄弟与我有知遇之恩,现在不报,我徐宁良心难安。”徐宁又道。
“好,如此有情有义,我师父也没有白交你这个朋友,你且去马厩,我的马日行百里,你且用去吧。”夏思璐将腰间的腰牌递给了徐宁。
“如此,多谢郡主了……”徐宁接过了腰牌,拜别了二人,路上却遇到了苏芸儿。
苏芸儿却是气喘吁吁,拦住了徐宁。
“你要走?”
“去找江宁……”
“金陵之乱,不是你想象的这般简单……”
“我知道……”
“那你还去?”
“要去……”
“那……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苏芸儿看着侧身牵马要走的徐宁,一把抓住了缰绳。
“我?找到人自然会回来。”徐宁侧身看着苏芸儿。
苏芸儿面颊微红:“那你去吧,思思姐姐那里交给我就行了,你可一定要回来。”
徐宁重重的点了点头,到了门口,提枪上马,一枪拍在马背之上,那骏马嘶鸣一声,前脚高高跃起,朝山下跑去。
“徐宁,我……我等你回来……”苏芸儿对着徐宁的背影大声喊道。
徐宁猛地一拽,骏马嘶鸣,在原地打了两个旋儿,大声道:“一定……”
紧接着,又是一阵急促的马蹄声,那熟悉的身影,逐渐消失在泪目之中。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2章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一)
门外打铁的声音乒乒乓乓,即便是敌占区,日常的经济和军事生活也要继续的,特别是现在处于核心位置的金陵城,恢复生产和经济生活成为了当下永乐朝的重中之重,若是没有足够的粮草,士兵的粮饷便无法保证,之前的小打小闹通过洗劫或许可以支撑到下一场战争,循环往复,但是现在却不同了,定都下来是要打持久战的,没有粮草军械,这仗怎么打?
自吕轻侯进入金陵之日,便与几位头领都见面要求了,这几日劫掠之事几乎消失,但小打小闹还是时有发生的,但也都是限制在自己管辖范围之内。
第二千寻掌握的信息,作为金陵靖安司的负责人,周勇也并非只是勇武之辈,这一点在江宁见到他的时候便能够感觉得到。
“到了九江,有没有人接应?”江宁问道:“目前有没有人受伤?”旋即示意周勇不用太过于在乎礼数,让其落座。
周勇起了茶,方才坐下道:“中间两次追击,一队人马折损四成,但第二大人那边没有损失,我们的兄弟也上了船,自是能护其周全的,这几个兄弟精通水性,公子尽管放心。”
“第二大人在太平州下船,已安排了到九江的相关事宜,九江的刘管事已经安排妥当了,船一到,便直接安顿好。”周勇道:“公子不必差异,我们这些州府之间是横向联系的,但也仅仅局限于一府六州之地,再往上,我们就不知道了,第二大人有什么事,会根据情况设定权限,五级便是最为普通的事件,在村落之间即可搜集,四级便到了乡镇之间,三级为州、二级为府、一级的话,应该就是只有核心的几位知道了。”
江宁点了点头,看来第二千寻的确是下了不少功夫,这种预案,是到后世才有的,现在竟已经有了雏形,不过目前来说还不够完善,需要配套的东西还有很多,比如各级的相应响应机制、处置方法和奖惩措施,只有形成体系,才能真正的发挥作用,诚然这些也只能等到此事过去之后才有时间着手准备。
“现在金陵的情况如何?”江宁又问道。
周勇略微皱了皱眉:“金陵情况不甚乐观,这方腊今日建都,建朝永乐,铁了心是和大夏朝死磕到底了,金陵城易守难攻,四通八达,既是优点,又是缺点,守城的乃是方腊从西南带出来的班底,军师吕轻侯有小诸葛之称,邓元觉更是一等一的高手,手下还有御剑山庄,听说那庄主姓宁,一把秀水剑出神入化,手下三万人马,战力非凡,还有刘赟两万骑兵,厉天定两万兵马,张俭沈涿之辈虽战力不凡,但不足为惧,加上江湖归化,少说也有十二万兵马,出城的八个门都有人把手,秦淮河已经封了,靖安司金陵站暂由我负责,我的联系人有两个,一个现在进到了张俭一部,一个是酒楼的掌柜,剩下的便是他们自己横向联系了,不过总数应该有一百余人,若是公子需要,下达指令即可,让他们各行其是完成任务而后逐级汇报。”
不得不说,江宁对于周勇这一番汇报是很满意的,因为他到这里来,时间上是不确定的,周勇也不可能提前准备这些东西,功夫是下在了平时的。
“我这有一个人,需要离开金陵,在离开之前,需要有地方安顿,你可有好的准备?”江宁又问道。
自周勇所言,想要离开金陵,短时间内怕是有些难度了,要联系那位在张俭军中之人,也需要时间。
“不知公子这位朋友是男是女?我也好做打算。”周勇道。
“是女子。”江宁倒也不避讳:“其身份特殊,此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明白,客栈那里不安全,这屋子后面还有一套小院儿,正好说是内人姊妹省亲,遇到了灾祸,便暂时住在这里了,不到之处,还请公子体量。”周勇道。
江宁点了点头,从包裹之中拿出一块儿金砖来:“这个你拿着,用以此间运转,准备一架马车和衣服先去把人接过来。”
“公子这是……”周勇起身,却不敢去接金条,这金条少说也有三十两,就算是盘下这边一条街都够了。
“收下吧,你也有妻儿,为我办事,总不能亏待了你,若有剩余,便多给兄弟们一些,特殊时期,特殊对待吧。”江宁点了点金条:“今日方腊登基,现在应该也差不多结束了,从这里过去,要穿过三四条大路,中间会不会有什么情况?”
周勇道:“前两日开始,各大街道开始盘查,这边是娄敏中的区域,这个人视财如命,用些钱财,总是能打发过去的,我这里还有一条通道,隔着一条路对面还有一个院子,是用作撤离用的,也是半年前第二大人特意叮嘱的,若是遇到盘查,实在不行就给他来个狡兔三窟。”
“还是考虑周全一些。”江宁点了点头,周勇的安排已经极为得当了,而这些盘查,不出意外,应该就是在抓陆羽彤了。
“公子稍候片刻,我去取马车,随后与公子一道前往。”周勇起身,拿了金砖,出了房间,径直朝着后院儿去了。
两进两出的院子,前院用作打铁,中间会客,后院便是居所,后院之后还有一处小别院,只有一条石板路作为通道。
江宁换了衣服,特意用煤灰擦了擦脸,二人架着马车便离开了胡同。
大街之上,人来人往,时而夹杂着一两队的士兵从胡同之中走出来,嬉笑打闹,毫无军纪可言,但正是这群看上去没有丝毫战斗力的人,竟然不费吹灰之力便拿下了整个金陵城。
转过街道,二人到了茶楼的后门之处,入了茶楼,江宁带着衣服打开了房门。
“回来了?”江宁关门的瞬间,忽然觉得身后一凉,一道寒气顺着这句话贯穿了江宁全身,这声音如此熟悉,是宁不悔。
听了片刻,江宁转过身来,却见宁不悔手中拿着秀水剑,站在了与他不到五丈的地方,身后就是地下室的入口之处,现在被一张八仙桌盖着。
“回来了,金陵之大,竟没有我江宁落脚之地。”江宁苦笑一声,随手将包裹扔到了地上。
包裹里还有一块儿金砖,被衣物包裹着,倒也不沉,随后双手放在了背后。
“为何要跑?你留下的东西我看了,很好,对我帮助很大。”宁不悔问道,很显然她没有第一时间出手,也是顾忌到了江宁是有些功夫的,先不说江宁一旦反抗,极易引起其他人的注意,这么近的距离,火器的发挥空间是极大的。
江宁摇了摇头:“我的诚意你看到了,可是你的呢?为何要这么做?”
一问一答,却又把问题抛给了宁不悔。
“你是我的俘虏,我需要表示什么吗?不杀你,已经是对你的恩赐了。”宁不悔没有正面回答,虽然她知道江宁问的是什么。
江宁哂笑一声,摇了摇头:“我需要你正面回答我的问题,为何会发生此事?”
宁不悔面色一沉,反问道:“跟我走,我可以保住你们,若是不走,就得死在这儿,一切后果,我自会承担。”
这个“你们”,自然是包括了陆羽彤。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3章 死局
双方都是在顾左右而言其他,根本没有一丝退让的意思,宁不悔认为江宁今日只要想活着,必须要跟她走,也只有这一条才是活路,江宁却在想脱身之法,不知道是不是门外的周勇已经泄密。
宁不悔的功夫极高,高到江宁已经能够感觉到她身上的杀气,上一个让他有这样感觉的,是黄英寨的程锦云。
“你是如何找到我的?”江宁又将话题岔开,这也是他极为好奇的,若是门外的周勇告密,则靖安司在金陵已经不安全,军中的那位还有客栈老板都有可能横死,这也是他投降还是应刚的主要判断了。
“我猜的。”宁不悔这次选择了直接回答,但答案也很简单。
“猜的?”江宁微微一笑:“也是,我在金陵,也只有这么一个地方落脚了。”
“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所有人找了三天,找不到你们,我就来这里碰碰运气,没想到你还是回来了,公主呢?”宁不悔问道。
旋即有笑了笑:“你在这里,她定然也在这里吧。”
“那可不一定……”江宁却笑了笑,宁不悔在诈他的话,小小年纪,城府却是不浅,而江宁面对这种情况,稀松平常,自然不可能漏出丝毫破绽。
宁不悔缓步向前:“不过抓了你,就能找到公主了。”
江宁心神一屏道:“可笑可笑,好歹也是宁山府的大小姐,何至于沦落到这种地步,要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对付公主?”
宁不悔脚步一顿,剑锋朝前一指,江宁只觉得一道剑气射了出来,朝着他眉心而去,急忙躲闪,头发被剑气吹动,脑后的门上赫然多了一道裂痕。
“果然是你……”江宁咬了咬牙。
宁不悔却喝道:“不是我,我要杀你们,如同捏死一只蚂蚁,何至于如此大费周章,更何况,我与陆羽彤并无深仇大恨,何至于要如此羞辱她?”
“那就奇怪了,那他们是受谁指使?”江宁又道:“看来你铸剑山庄也不是你说了都算。”
“说不说了算,我自有分寸,何时由你这一个外人在这里指手画脚?还不束手就擒?”宁不悔说着,剑锋晃动,朝着江宁一剑刺来。
速度之快,虽比不上当日的额程锦云,但对于江宁而言,也只是堪堪能够看到动作而已,体内八荒六合的内力运转开来,江宁的速度比之前快上数倍,身形一闪,躲过了这一剑,与宁不悔直接换了位置。
“果然有功夫,我今日倒要看看,你这扮猪吃虎的书生,究竟有多少东西。”宁不悔微微皱眉,速度却是慢了不少,不只是其故意为之还是何故。
须臾之间,二人已然是过了数个回合,宁不悔是何等的内力,与江宁对拼之间,即便江宁是修行了八荒六合的霸道功法,但每一次都感觉有滔天巨浪扑面而来,压得他喘不过气来,而他也自知不是宁不悔的对手,心中一横,卖个破绽,结结实实挨了宁不悔一剑,这一剑本不快,江宁又是有意为之,仅仅是左臂受了些皮外伤。
反手朝着宁不悔射出三枚钢钉,只听得三声脆响,那三枚钢钉直接被宁不悔在空中斩断,而后脚下一点,朝着江宁刺去。
秀水剑,便是这柔中带刚的剑法,配合她十几年的内攻,在老庄主的调教之下,早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方才江宁卖出的破绽,她又如何看不到?仅仅几个回合,江宁几斤几两她心中已然是有了判断,就要刺下去这一剑,看看江宁到底要耍什么花样。
三根钢钉,速度奇快,虽然不知道江宁是如何办到的,若是换了一般人,这一招之下必死无疑,可她是宁不悔,并非一般的武者。
剑锋直至江宁右肩,很显然没杀他的意思,可江宁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也看得出来,这一剑没有朝着要害来,索性一动不动。
双手没入背后,刷的一声拿出两把突火枪来,朝着宁不悔一前一后爆射出去,黑烟夹杂着火球升腾而起,两枚铁丸的速度已经快到了极致,眨眼之间便到了宁不悔身前。
宁不悔这才想起,这江宁的匪号:袖里乾坤。
“铛铛……”宁不悔身形后撤数步,左手飞出一把飞刀。
前后的房梁之上赫然爆裂,梁柱之上多出了两个弹丸大的窟窿来,却是宁不悔在最后一刻先用剑气击飞一个,而后在后撤的前提下用秀水剑击飞一个,秀水剑被强大的冲击力震得嗡嗡作响,那飞出的飞刀,赫然扎在了江宁的左肩之上,江宁二话不说,一把把那飞刀拔了出来,鲜血涌出,浸红了衣服。
宁不悔正要动作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爆喝,却见一个壮汉手持朴刀,赫然出现在了宁不悔头顶三丈之处,没有丝毫犹豫的砍了下来。
宁不悔身形一转,以不可思议的角度下沉三寸,右手持剑,堪堪挡住这一击。
可这一刀用的是外家功夫,力道之大,已然是超出了宁不悔的想象,即便是挡住了,仍旧感受到一股蛮力顺着手臂传到身体之中。
宁不悔的后背重重的摔在了地上,那壮汉身形顺势一顿,右脚横扫过去,宁不悔单手一拍,身子转动,与之对了一脚,二人均后撤两步,刚刚站定,男子举刀又来,与宁不悔战在一处。
瞬间便是几十个回合,那壮汉正是在门口左右等不回江宁的周勇,忽闻里面的爆炸声,心觉不妙,急忙赶紧去,却见到了这场景,举刀便上。
他本是绿林中人,后遇良人,便挂了刀用毕生银钱娶了妻,生了子,盘下那两处居所,而资助他的,便是当年围剿他的第二千寻,至此变成了靖安司在金陵的负责人,根据第二千寻的说法,相当于七品的官职,银钱俸禄也是按照七品官职给的。
之前手下还有几个心腹,也投了过来,与他在一处生活,谁若是有了意中人,便着手准备娶亲,而他这做大哥的,自也是帮忙张罗,现如今店中的四个伙计,都是他的小兄弟,一干人等靠打铁为生,有第二千寻牵线,做的是官家的生意,入账还是有保障的,小日子倒也过的滋润,一晃这三年过去,摩尼教入城之后,他时刻注意,搜集情报也是小心谨慎,情报越重要,靖安司的奖赏越高,这一点自年前才开始实行,但的确调动了他们的积极性。
现在江宁来了,这位被第二千寻称之为公子的人,一定是靖安司的大人物,而他竟然执意要来解救的人,也一定是被靖安司着重保护的大人物,他哪里敢怠慢?进门便看江宁身受重伤,自然要出手,打得过打不过,自然要先试一试才知道,他原来也算得上是一等高手,虽然手中用的朴刀,但一般武者也并非他敌手。
但现在看来,眼前这个人,并不是一般武者,那秀水剑,着实厉害的紧,可现在若是退,江宁必死无疑。
二十余回合之后,宁不悔将周勇逼到了墙角,后背之上赫然出现了两道血粼粼的剑痕,一脚将周勇踹飞出去,重重的落到了江宁身前。
周勇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想要起身,浑身却如同散了架一般,而江宁扶着周勇,靠在墙边,俨然成了死局。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4章 你不敢
“今天不管是谁,都救不走你,束手吧,我保你不死。”宁不悔提着剑,一步步朝着江宁走去。
江宁此刻最为担心的并不是他被宁不悔捉走,捉回去也可以活着再图以后,毕竟他留下的半篇管理学的“著作”,在宁不悔看来是十分重要的,可这种程度的打斗,在地下的陆羽彤不可能听不到,现在被宁不悔逼到了这种地步……
“好,我跟你走,至于陆羽彤,我并不知道她在哪里。”江宁捂着左肩,皱眉道。
“哦?你这话,骗骗小孩子还可以,骗我可是不行。”宁不悔用脚将身前的包裹踢开,一身女子的衣服出现在眼前,还有一块儿金砖。
“那这衣服是谁的?她就在这里,藏在哪里呢?呵呵,我若是放一把火,你说她出不出来?”宁不悔上前,剑尖已经抵到了江宁的喉结处。
一边的周勇已经几近昏厥,强忍着疼痛想要反抗,被宁不悔又补了一脚,动弹不得。
“你再不出来,我便杀了他。”宁不悔冷冷道。
“宁不悔……”那断裂的桌椅之下,忽然传来了一声凄厉的嘶吼之声。
宁不悔为之一震,看着右侧松动的地板,这声音她极为熟悉,是长平公主陆羽彤。
江宁心中一凉,不禁摇了摇头,当真是怕啥来啥。
地板被从里面打开,宁不悔穿着一身粗布衣服走了出来,却没有看宁不悔一眼,径直走到了江宁面前,一把扶住江宁:“回来就好,我们走。”
宁不悔愣了愣,提剑道:“今天,谁也走不了。”
陆羽彤却置若罔闻,扶着江宁道:“这位兄弟是……”
“醒醒……”江宁拍了拍周勇,周勇从昏厥之中醒了过来:“公子……”
“还能不能走?”江宁问道,好像他们能离开一样。
周勇愣住了,怎么回事?眼前这女子要想杀他们,简直易如反掌,可为何停手了?
门外哒哒哒脚步声响起,周勇却大声道:“别进来……”
脚步声戛然而止,在没有发出一点声音。
宁不悔听得真切,外面最少有四个人,而且都带着兵器,步伐轻盈,虽说算不得高手,但也会带来一些麻烦,若是进来,直接解决了,但是现在停在了门口,翻身去处理,这江宁自然不会坐以待毙,就凭借刚刚的手段,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更何况之前已经从厉天定和铸剑山庄逃脱过两次,她自是不敢让江宁脱离自己的视线。
可若是不去处理,腹背受敌,这壮汉虽然受了伤,但拼死一击之下,也会有不小的麻烦,江宁的火器着实厉害,外面的人手中有没有?一时间宁不悔立在原地,思考着最优的解决方法。
而此刻陆羽彤却开口了,她已经完全变了个人,从之前尊贵的公主,变得极为随和,但举手投足之间有带着那种极大的压迫感:“宁不悔,我不知道你背负了什么,也不想知道,你我姐妹之情,在那一晚一刀两断,我陆羽彤只要活着,就要追杀那些人到天涯海角,你最好今天杀了我。”
宁不悔额头之上渗出些许的汗珠,她知道这件事情上,她已经无法再狡辩,人是铸剑山庄的人,地点也是在铸剑山庄内,这样的事情即便她也深恶痛绝,可是已经发生了,她是山庄的庄主,她能怎么办?而且那六个人也已经死了,这还不行吗?就因为她是公主?
可她不能杀,无论从哪个角度,都不能杀,这一点她知道的很清楚。
“你杀了她,那么明天整个金陵便都会知道,铸剑山庄庄主,宁不悔,一剑杀了长平公主陆羽彤,呵呵,大夏朝会将虎贲军调回来,把整个永乐朝杀的一个人都不剩,这是尊严,也是复仇,宁不悔,你想好了吗?”江宁却阴沉沉的说道:“外面的兄弟们,我刚才说的,你们可听到了?快走……”
宁不悔转过身去,还未踏出一步,门外却传来了四声破空之声,紧接着哒哒哒渐行渐远。
正如江宁所言,一旦今日陆羽彤走不出去,那么明天来进攻永乐朝的便是边疆几十万的大军,他们与府兵不同,与兵部的那群酒囊饭袋也不同,他们在边疆是与突厥和大元朝作战的,边疆的环境和朝不保夕的生活让他们的战斗力变得比兵部这群人要强数倍。
这是皇家的尊严,长平公主身死金陵,大夏朝会怎么做?他们还没有做好准备,永乐朝今日刚刚建立,圣公的计划才刚刚开始,三府十八州,说是已经尽收囊中,可向庐州和楚州进发的军令现在刚刚出了金陵城,如此,天下会大乱的。
周勇想到了这个江宁要保护的人应该是很重要很重要,但万万没有想到,会是长平公主,一时间咬牙站起身来,啐了一口鲜血,扶起了江宁。
“陆羽彤,当真你还是大夏朝那个呼风唤雨的长平公主?这里是金陵,是永乐朝……”宁不悔剑锋一指,怒声喝道。
陆羽彤反倒是笑笑:“现在的我,巴不得你杀了我,你以为我还想怎么活下去?”
那凄厉、幽怨的眼神,让宁不悔看了都觉得可怜,不由得后退一步,经过此事,换做是谁,还能好好的活下去?即便是她,恐也会性情大变。
陆羽彤上前一步,剑锋抵在了胸前:“我们走……”
身后周勇扶着江宁,跟在陆羽彤身后一步一步朝前走去。
陆羽彤进一步,宁不悔退一步,剑锋至始至终都抵在她的胸口,没有离开方寸。
“蹬……”宁不悔的脚跟,碰到了门框。
“你杀了我,你就是永乐朝的罪人,而整个永乐朝,都会因为你陷入万劫不复,不仅如此,还有宁山府,你生活了十几年的地方,也会被夷为平地,整个宁山六州,将会变成尸山火海,宁不悔,你的铸剑山庄,简直是一片腌臜之地……”陆羽彤一把把秀水剑用袖子打开,对着宁不悔破口大骂。
紧接着,与江宁和周勇出了门,上了马车,驾车离开了。
马蹄声消失在胡同口,宁不悔战在门口,这一剑,始终是没有能刺出去,她知道她已经不能再参与捉拿陆羽彤的事情了,因为她身上背负的东西,实在是太多了,而最让她无法提起剑的原因,便是铸剑山庄。
正如江宁所言,铸剑山庄,还有谁知道此事?或者说,当真就只有这六个人吗?
“啊……”宁不悔仰天长啸,秀水剑起,将四梁八柱尽数斩断,茶楼在面前轰然倒塌,烟尘四起,引得巡逻的摩尼教众急忙跑了过来。
宁不悔抬眼,却见那队伍之中,有两名嘴角溢出鲜血的女子,衣衫不整,不由得怒火中烧,众人见她已然如疯了一般,撒腿就跑,却听得砰砰两声,铁链被斩断,而那两名女子,却一头撞在了她身后的石墙之上。
宁不悔闭了闭眼,手中的秀水剑,握的越发紧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5章 伤势
“他娘的,真是晦气。”三个男子从胡同中走了出来。
为首的男子一脚将胡同口摊贩的桌子踢翻,摆摊的生意人唯唯诺诺,却是不敢吱声,正要收拾,又被三人揪住痛打一顿。
“我让你收了?以后这儿不准摆摊。”
“他娘的,敬酒不吃吃罚酒。”
“打,照死里打……”
“官爷饶命啊,官爷,小的该死,小的该死,不该出摊,官爷可怜我上有老下有小,饶命啊……”男子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哀求着,周围吃饭的,早就做鸟兽散。
“妈的,今儿爷心情好,换做平常,早就一刀捅了,他娘的……”
这些摩尼教众虽然穿着兵甲之衣,但骨子里的思想却是没有多少改变的,为首的名叫贺村,十三岁之前,全家都是地主的佃农,地主剥削完全家的一分一毫,还没有成亲,便已经签下了自己孩子的契约,世世代代为奴。
长久的积压和对上层人的仇视,让他觉得现在他拼死冲锋得到的,就是理所应当,就是这些人欠了自己的,现在只是把属于自己的拿回来罢了,再加上从西南一路走来,见了血,杀了人,原本的积怨变得更加理所当然,吃喝嫖赌成为了日常,对于现在的举动,更是认为是习以为常的动作。
这一幕幕被宁不悔看在眼中,她知道改变不了,也无法改变,历朝历代都是如此,积贫积弱,官逼民反,现在也是这种情况,有些事情见的多了,也就麻木了,无论她怎么想,事情总是会发生的。
马车里的江宁和周勇皆是身受重伤,驾车的是一位折返回来的兄弟,陆羽彤扶着江宁,透过车上的帘子,自也看到了街上的事情,正如江宁所言,她活着,能够做的还有很多很多,比如万民,比如女子……
马车在胡同中兜兜转转了几个来回,方才停到了铁匠铺门口,方才的几人皆是沿途接应,确认了没有尾巴之后,将二人扶了进去。
陆羽彤与江宁到了最后的主卧,周勇则去了次卧之中,在一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那人匆匆离去。
不过半个时辰,一位老者出现在了铁匠铺中,说是要打造一把锋利的切割药材的刀具来,便被引着进了后院。
“何老,辛苦了……”周勇面色惨白,背靠在床背之上,眼前这人正是方才买刀的大夫,何云章。
何云章是半年前方才加入周勇的队伍的,这也是周勇的聪明之处,常年的匪寇生活,让他明白什么才是有备无患,药材等物品皆是已经备足,何云章此行前来,便是对症下药即可,而这种单线联系,也确保了他的绝对安全,至于何云章为何会加入其中,此事说来话长,却是周勇一次打家劫舍,唯独对这医者保留了绝对的尊重,更是将一些钱财送给了何老,救治穷人。
医者仁心,何云章在金陵城行医四十载,却没见过这样的土匪,好奇之下便与周勇接触的多了,更是上山为山寨中人把脉,一来二去,有了交情,周勇被第二千寻围剿,后来散了伙,在金陵城购置房产,也是何老从中牵线。
何云章示意周勇不要多说话,开始处理伤口,解开血衣,身后一道皮开肉绽的剑痕映入眼帘,伤口结痂,被直接扯掉,用盐水清理之后,豆大的汗珠浸湿了整个床铺。
“伤势不算很重,多是内伤,需要长时间的调理,若不是你功夫高,换做旁人,不死也得半条命了。”何云章一边包扎一边道:“我这里先开十日的药,晚上煎好之后让伙计送过来,切记这几日不可再动武,否则即便是华佗在世,也救不了你了。”何云章包扎完毕,特意顶住道。
“主屋的公子伤势如何?”周勇问道。
何云章却摇了摇头:“比你的要严重的多,很多时候,他虽然也是武者,但根据我的经验,他修行的内功太过霸道,左肩差一点就伤到了骨头,至少也要一个月的时间,现在仍在高烧,能不能扛过去,就看今天晚上了。”
“药我已经开了,先喝三天,三天之后我再来看情况。”何云章收拾了东西,又嘱咐两句,方才离开。
“强子,你送何老回去。”周勇示意身边的兄弟道。
“大哥放心。”身边身材健硕的男子点了点头,跟在何云章身后出了门去。
二人到了药铺,却已然发现药铺门口俨然站了两个士兵,对进出的人进行盘查,二人对视一眼,心中却是大为吃惊。
“干什么的?”那士兵看到二人,直接走上前来,一把扯住了何云章身后背的箱子。
何云章连连拱手:“军爷,我是这药铺的大夫,这是我远房表亲,店中太忙,想让他来帮帮手送送药。”
“这里的大夫?”那士兵扫了强子一眼。
强子嘿嘿陪笑道:“是是是……”
那士兵直接将何云章的箱子倒了出来,除了些草药之外,再无他物,扫了一眼身后的药铺,的确是忙碌不堪,而后又从怀中拿出一块儿布来,摊在二人面前道:“这个人,见过没有?”
画布之上,赫然画着陆羽彤与江宁二人的画像,虽然不尽相同,但也有六七分相似。
何云章见强子不动,急忙道:“不曾见过,每日过我的手的人我都大概记得,这二位可是有什么疾病需要就医吗?”
那士兵骂了一句:“就尼玛的医,没见过就没见过,见到了记得通知我,否则就是通匪,别说你,就连你这药铺都给你端了。”
何云章哪里敢说个不字,急忙陪笑道:“是是是,军爷说的是,强子还不赶紧请军爷进去,喝口茶?”
“是是是,军爷请,军也请。”强子弯着腰请那士兵进药铺。
“恩,这还差不多。”士兵瞥了强子一眼,对于这种吹捧,他还是极为喜欢的,转身有道:“若是有人来抓止血化瘀之类的药物,要赶紧告诉我,否则……”
“那是那是,军爷我这都是一些感冒之类的小病,那些个止血药,根本没货,我倒是想卖,也没有啊……”何云章此刻却像一只老狐狸,在士兵面前摇头摆尾,哄得他是开怀大笑。
到了店中,何云章招呼强子忙里忙外整整一个下午,眼看日落西山,对强子道:“这有一吊钱,你去买些酒肉回来,我记得城北有一家老字号,二位军爷累了一日,也喝两杯解解乏。”
强子接过了铜钱,连忙应了一声,正要出去,却被何云章叫住:“从后门走,二位军爷,请移步后院,免得……”
“还是你想的周到,呵呵……”两个士兵对视一眼,虽然现在他们是金陵城的主人,但若是被那个路过的头领看到领了军令吃喝,也着实有些不好。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6章 生死与道德
江宁躺在床上,左肩已经止了血,用木板做的夹板固定好,平躺在了床上,身体越发的寒冷,好似掉进了冰窖里一般,此刻若是有消炎药,输点液,这点伤其实也算不得什么,快则三五日,慢则七日便可痊愈了,可是这个时代,又从何说起抗生素之类?就连普通的痢疾和水痘,都要在鬼门关走一遭。
医疗的发展,将会直接决定一支队伍的战斗力。
这是江宁躺在床上想到的话,高温让他的整个身体如同一个火炉一般,压榨着他体内的水分。
陆羽彤则坐在床边,一勺一勺的喂江宁喝水,江宁偏过头去,用极其微弱的声音道:“我没事……只是发烧了……烧退了……就好了……”
可陆羽彤并不这么认为,宁不悔那一刀扎进江宁左肩,又结结实实挨了一招,江宁这种文弱之人可不是已经仅剩下半条命了,现在又高烧不退,大夫已经走了三个时辰,到现在还没有送药过来,仅仅靠着周勇储备的一些草药,根本无济于事,盆中的水已经换了十几次,天已擦黑,却还未见大夫。
陆羽彤心急如焚,眼看着江宁已经是第三次睡过去了,满面通红,全身上下散发出的热气让她坐在一边都能感觉到。
手中的毛巾重新打了水,陆羽彤却有些犹豫了,看着昏迷的江宁,缓缓的解开了江宁的衣扣,露出江宁上半个身子来,若再不降温,怕是要活活烧死了。
一边擦拭上身,陆羽彤一边与江宁说着话,想着让江宁能够醒过来,这也是她第一次接触到成年男子的肉身,江宁不算健硕的肌肉,在这两年的锻炼下看上去虽然不大,但却极为结实,在急促的呼吸之下,滚烫的皮肤将水汽吸收,陆羽彤却是满脸的通红。
可此刻已然顾不得这么多了,周勇知道了她的身份,她不去喊人,自然不敢有人来打扰,可换做旁人照看江宁,她如何能放得下心?看着江宁眉头紧锁,心如刀绞,若是之前江宁救她是因为江宁的原因导致她深陷险境,而这次江宁救她,的的确确是为了她陆羽彤。
“江宁,你醒一醒……”陆羽彤不断的喊着江宁,与他说话,泪珠顺着脸颊滚落,不住的抽泣。
不一会儿,江宁的身体越发的冰冷,如同掉进了冰窖一般,陆羽彤止住了泪水,给江宁穿好了衣服,虽然有些手忙脚乱,但也总算是完成了,继而用棉被捂住,躺在了江宁的身边,可江宁仍旧是冻得浑身发抖,牙齿打颤。
陆羽彤见状,默默的叹了口气,钻进了江宁的被窝里。
这样的举动,很难想像是从一个自小接受儒家礼仪灌输的女子做出的,这个时代对于处子之身的看中,要远远比女子的性命重要,陆羽彤是长平公主,是皇家的身份,现在却在给江宁暖身子。
这几天经历的种种事情,已经让陆羽彤完全打破了儒家思想的束缚,正如江宁所言,这种站在道德制高点的个别理论,是建立在万民民智皆开的基础之上,若是将一些东西看的太重,那么生命便是最为平庸的东西了,她要改变些什么,想要得到些什么,便只能放弃一些必要的东西,正如现在帮助江宁暖身子一般,是她心甘情愿为之,平心而论,他们只是一男一女,帮助另外一方活下来罢了,这种事情还要分高低贵贱,岂不是太过于荒谬了?
五代十国又有多少自称是天命之人的霸主,登基建国,龙袍加身,可到头来呢?在大夏朝绝对的实力面前,一个个如同土鸡瓦狗,崩散开来,那些雄主,在他的官员严重是雄主,但是在大夏朝面前,如同百姓一般,这又作何解释?
陆羽彤若有所思,抱着江宁更紧了,缓缓的,感觉到了江宁身体渐渐温暖了起来,呼吸也不再急促。
古人皆说是吉人自有天相,其实却是江宁自身的免疫系统在这两年成长的迅速,八荒六合的心法固然霸道,对江宁的身体造成了一定的内伤,但终究还是帮助江宁抵挡了大量的伤害,而在江宁生死一刻,这功法的自我修复能力也是及其惊人的。
“公子,药到了……”门口有人轻轻的叩门,却是女子的声音。
陆羽彤翻身下床,身上的衣服尽数都湿透了,开了门,却见一个美妇端了一碗粥、两个酥饼、一壶中药进了来。
“小姐先吃点东西吧,我服侍公子吃药。”女子微微一福,却不敢抬眼去看陆羽彤。
陆羽彤却一把拉住美妇道:“姐姐救命之恩,羽彤没齿难忘。”
清粥酥饼,却是这几日陆羽彤能够吃到的最好的东西了,经历了饥饿之后,才会知道为了活下去原来真的什么都可以做出来。
之前陆羽彤并不理解,为何要有人选择娼妓,自甘堕落,有的人选择落草,打家劫舍,杀人如麻,有的人要选择从军,保家卫国,其实都是有原因的,正如现在,即便是公主又如何?没有一口饭,早晚也是要饿死的,若是再过个三五日,在深山老林之中,饿的头昏眼黑,自是没有丝毫办法,只要能活下去,给一口饭食,别说落草为寇,就是揭竿而起也不会有丝毫犹豫。
现在她看到这清粥酥饼,却是感同身受,原来的山珍海味不屑一顾,现在的清粥酥饼却视若珍宝。
那美妇如何受得起,急忙跪在地上:“小姐这是哪里话,这是我等的福分。”
“快起来,快起来……”陆羽彤急忙拉起美妇,擦了擦眼泪。
那美妇端着汤药,走到了床前,把江宁的身子朝上靠了靠,垫着枕头,一只手拿了汤勺,一只手将江宁的嘴巴叩开,朝后一仰,咕咚一声吞了下去。
陆羽彤手碰着清粥,却从未感觉这般的香甜。
“小姐,已经喝完了,这药是强子刚刚拿回来的,外面风声太紧,何老的药用的猛了些,发发汗,熬过今晚就好了。”美妇收了碗碟叮嘱道。
陆羽彤点了点头:“有劳了……”
美妇急忙又道:“今夜我在隔壁照顾我家那口子,若是有什么,小姐直接喊我即可。”
“恩,还不知姐姐姓名……”陆羽彤忽的想起来问道。
“贱婢姓张,单名一个紫字。”张紫微微一福道。
“紫姐姐,这几日多辛苦了……”
不一会儿,张紫又送来了两身衣服,交于陆羽彤,叮嘱了房间里柜子后面的暗道,若是有情况,可先行藏身此处,方才离开。
“那可是公主啊……当真是美若天仙,可偏偏脾性又这般的好……”
周勇呵呵一笑:“哎,公主啊,我周勇几年前还是一个土匪,现在却成了护驾有功的大功臣,呵呵,当真是想也不敢想。”
“这你还是得感谢第二小姐和何老,若不是第二小姐,你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又怎么能有今日作为?”
周勇的伤势并没有江宁严重,虽然也躺在床上养伤,但不出三五日应该就差不多了,二人闲聊之余,又叮嘱了张氏明日开张、采购的一些事情,因为明日,有一单铁器打好,南宫家来人要取东西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7章 屋漏偏逢连夜雨
一夜未眠,时不时的陆羽彤要听一听江宁的心脏是否还跳动,等到了凌晨,陆羽彤摸了摸江宁的额头,烧已经退了,看来那副药的确是有用的,这才迷迷糊糊的躺在江宁身边睡着了。
江宁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日上三竿,除了左臂动弹不得之外,只是有些疲惫和虚弱,其他并无感觉有什么太大的问题,侧过脸却看到了陆羽彤疲惫的面容,不免心中微微一颤,想这定不知道熬到了几点方才睡下,而二人并无婚配,只是口头承诺,这陆羽彤却敢睡在他的身边,这也说明陆羽彤的确是放下了很多东西,此时此刻,对于身份地位,对于江宁赘婿的身份,此时此刻已经不在乎了。
门外却传来了一些别的声音,陆羽彤眯起眼睛,看到江宁已醒了,心中自是欢喜,笑道:“你醒啦……可算是吓死我了……”
江宁却苦笑道:“你当时可真的是傻,万一宁不悔动手,你岂不是白白交代了?我死了不要紧,你可是公主啊,你的生死可不仅仅是你的生死。”
陆羽彤却撅了噘嘴:“我可不是什么公主,那是你们想的,我就是陆羽彤,一个小女子而已。”
江宁正要说话,却听得门口的声音越发的大了。
“怎的?今儿周勇不出来,这货款你们也休想拿到,今时不同往日,可南宫家还是南宫家,你自己掂量掂量。”一个中年男子喝道,俨然已经从前院吵吵到了后院。
又听一人道:“东家息怒,昨儿个周大哥打铁,不小心撞到了炉子上,左胳膊受了伤,到现在怕是都还烧着,这批货确实没有问题啊,打个九折,您看行不行?”
说话的人名叫宋万,外号云里金刚,身材高大魁梧,一身腱子肉在阳光之下发出黝黑的光芒。
在众位兄弟之中,这宋万排行老二,但在武功之中却是兄弟五人之中最高的,他如今出来说话,也是迫于无奈。
“那行,东西我们先拿走,若是你们有意见,叫周勇去南宫府,到时候一次性给他结清,若是不行,现在就叫周勇出来,我到是要问问,他这生意到底还在金陵做不做了,是这个屋子不是?”来的有大约七八个人左右,皆是南宫府的家丁,虽然武艺不精,但现在的南宫府,比之前更甚,一个下人对寻常人家更是吆五喝六,丝毫不管不顾。
宋万知道这批货足有百件,兄弟五人耗费了两个多月的心血,方才打造完成,质量上更是不可能有一点问题,前几次说是尾款最后再结,到了今日二百两银子只给了五十两,堪堪是裹住了成本,这两个月的消耗和用度,能剩下的已然不多,随着摩尼教入城,生铁的价格更是节节攀升,若是放做前几年,早就一刀宰了,哪里还会跟他在这里说这般的废话?
可现在兄弟几人的生活来之不易,周勇已然娶妻生子,女儿已经三岁,若是因为他的冲动,毁了大哥的生活,却是不该,也对不起周勇这几年对兄弟几人的照顾。
而这几人说着,便朝着江宁这边的屋子走来。
宋万知道这房里的是朝廷的大人物,应该是昨日所言的长平公主,若是被发现了,后果更是不堪设想。
宋万挡在前面,后背靠在门前:“东家,您真不能进去,得,钱等周大哥好些了,去府上去取如何?”
门后,陆羽彤小心翼翼的扶着江宁,床前的柜门已经打开,暗门之后,是一部木梯,直通地下,若是真闯进来,他二人必定暴露无遗。
谁料那人却道:“不让我进去?难不成你这屋里藏了通缉犯不成?让开……”
江宁与陆羽彤对视一眼,深知大事不妙,先不说几人认不认得陆羽彤,单单是江宁现在打着夹板,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床上的布还沾着血迹,这几人不是报官也会把他们抓住,而这时候的江宁,却没有丝毫的战斗力。
一旦打起来,惊动了周围巡逻之人,后果更糟,而此间的据点也要随之更换,带给金陵靖安司的将是极大的麻烦。
二人不觉加快了脚步,可江宁的脚还是碰到了水盆,只听得扑棱棱一声,水盆被带翻在地,门口的争吵声戛然而止。
“枝丫……”
就在几人准备动手的时候,旁边的门却打开了,伴随着周勇的干咳声,张氏扶着披着外衣的周勇走了出来。
“宋万,这是怎么了?”周勇虚弱的问道。
那人看着周勇如此,心中略感诧异,但与宋万所言一般无二,是受了伤的,却听宋万道:“大哥,你怎么出来了,伤还没好呢。”
说着引着众人便朝着周勇那边过去。
“没事,我这皮糙肉厚的,过两天就没事了,昨夜疼了一宿,这会儿才醒。”周勇又看向了南宫府的人,急忙笑道:“呦,原来是刘老哥,怎么……哦……对了对了,今日是拿货的时间,怎么,货不是早就备好了吗?”
宋万看了那人一眼道:“已经装上车了,一百一十件,一件不少。”
“那,这……刘老哥,这……”周勇皱了皱眉头,往前挪了两步,又不住的咳嗽起来。
那人本就有些心虚,见周勇受了伤,先前说见到周勇才给钱,现在见到了,只得嘿嘿一笑道:“诶,没什么,还差多少来着?”
宋万冷哼一声道:“还差一百五十两。”
“奥,我们这交情,周老板怎么不给打个折?后面还有一大批货等着呢。”那人笑呵呵的从腰带上解下了钱袋子。
周勇一听,呵呵笑道:“呵呵,好说好说,铁打的买卖,跑不了,那就一百两吧,剩下的也算是我请几位哥哥喝酒了,那大单子,可得想着点儿兄弟我啊……”
那人一停,眼放精光,从袋子中拿出银锭放下:“好,正好一百两,周老板这屋里,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吧……”
周勇指了指江宁的屋子笑道:“刘老哥说的是这里吧,呵呵,走进去看看……”边说便朝着江宁这间屋子走来。
“前几日用猪皮擦刀,想必是那猪皮烂了有老鼠了,本打算昨日清理清理,免得生了瘟疫,哎,宋万,你没有用药?”周勇走到门前,却扭头问道。
宋万挠了挠脑袋:“哎,大哥你不说我确实忘了,昨儿你不是受了伤?这才……”
“他娘的,生了瘟疫你我都得玩玩……”
正说着,却听房中又是扑棱棱一声脆响,紧接着发出吱吱的声音。
“罢了,我们走吧,多谢周老板了,兄弟们,喝酒去……”那人摆了摆手,也是不想冒这个险,万一真是瘟疫,岂不是晦气?
“刘老哥慢走啊,别忘了生意……”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8章 三封军报
听着脚步声,江宁方才放下心来,长出一口气,额头之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
陆羽彤扶着江宁重新躺到了床上,心中也是颇为忌惮,今日来的幸亏是南宫家之人,若是换了摩尼教的士兵,恐怕今日免不了又是一场血战。
宋万送走了南宫家之人,也是送了口气,若是非得闯进去,腰间的刀已经抽出来了。
强子从外面拿回来一张画布,上面印着的正是江宁和陆羽彤的画像,如此一来,二人也只能在铁匠铺中暂住了,等着风头过去再做打算。
每日宋万游走在寻常巷陌之中,搜集着各类的消息,江宁也是第一时间差宋万前去胡同将留下的箱子拿回来,里面的二百四十金拿出一百金来,用以活动和打探消息之用,若是有可能,便让出城的人将信息传递到外面,特别是朝廷之中。
在三月十二这一日,江宁刚刚可以下床活动,便在小院子里与陆羽彤散散步,阳春三月的金陵,已经脱掉了棉衣,换上了青衫,小院儿中百花齐放,颇有春天的气息,头顶的柳树也开始抽芽,黄鹂鸣叫,若非时不时地听到争吵和兵刃之声,定也是一番好景象。
“听姐姐说,那南宫家送了个女儿进宫,去侍奉方腊去了,这女子也是颇有心计的,之前便一人操持着南宫家,她那哥哥却是不争气,南宫家为了把她留在家中照看生意,便……”陆羽彤扶着江宁,说着说着,像是意识到了什么,在中间顿了顿。
江宁却笑了笑,声音有些虚弱道:“原来如此,此事可是在前几日发生的?”
“恩,怎么,你知道?”陆羽彤看着江宁道。
“你还记得当时我说来金陵是祝寿的,可知道是为谁祝寿?”江宁笑道。
“我记得好像是……”陆羽彤不由得瞪大了眼睛:“南宫家?”
“不错……”江宁将王家与南宫家的交情说了一遍,之后又说道白依依冒死相救之事,陆羽彤听了大为观火,而事到如今看来,南宫家与摩尼教早有勾结,而各大家族也是知道此事的,否则也不会在第一时间就决定逃跑,他们在金陵,无异于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之前更有传闻,这些摩尼教每到一处,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豪绅地主听了自是心惊胆寒。
“这南宫家也着实太过决绝了,一点后路不留,若是摩尼教败了,岂不是有作乱之嫌?”陆羽彤皱眉道。
江宁却道:“这就是南宫敬的高明之处。”
“高明?哪里高明了?”陆羽彤问道。
江宁道:“事情是从南宫府开始的,但是南宫府也是第一个被摩尼教攻击的地方,这一点大家都看在眼里,家丁据说也死了不少,宋万带回来的消息,吕轻侯等人进入金陵之后的当天晚上,便派兵守住了南宫府,如此一来,等于是直接接管了南宫府,现在南宫婉被带去了行宫之中,换一种说法也可以说是方腊欺压民女也不为过,如此这般,南宫府洗白,也不算难事,再者说,南宫府不缺钱,就算是大夏朝拿下金陵城,朝廷会拨下来多少银钱?”
“既然南宫家有的是钱,那拿钱买命就行了,那些逃亡的世家,若是不走,或许能分一杯羹,可是他们逃走了,往好了说是逃命,往大了说那就是弃城,可南宫家不是,一张嘴颠倒黑白,也不是不可能,南宫敬十余天怕是都不出门,他在想什么,在做什么,我们又如何知道?”
“那照你这么说,南宫家非但无过,反而有功了?”陆羽彤不悦道。
江宁哈哈一笑:“我可没说,这一切日后自有定夺,但不是现在。”
江宁想着南宫婉竟能入宫,被传为圣女,再想想那箱子里的合离书信,便也不足为奇了,何世礼却成了政治的牺牲品。
而此刻的南宫婉,却在宫闱之中,坐在方腊的腿上,陪他看前方的战报。
“恩,去把军事请来,朕有要事与他相商,还有邓元帅。”方腊捏了一把南宫婉的屁股,对身边的宫女说道。
那宫女叩首,急匆匆的便离开了。
南宫婉坐在方腊的腿上,自然能够清清楚楚的看到两封战报之上所写的内容。
第一封是从楚州高邮传来的,落款的是名为司行方之人,说是七日前收到了军令,现在大军已经朝着楚州进发,不日便能够拿下楚州,并向方腊请示拿下楚州之后的进一步行动,是继续进攻,向海州进发,还是屯兵楚州,做好防御,还有一种可能,就是直接沿着淮南一路,直逼应天府。
在司行方看来,他手中的十万大军,拿下楚州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毕竟根据线报,楚州兵力不过一万五千人,且都是府兵和兵部的人马,战斗力并不强。
第二封是从巢湖发来的,落款的名为石宝,大题情况与司行方所言相差无几,对于庐州之战志在必得,庐州四通八达,西进便是寿州刘安等地,拿下寿州便可进军中原,北上是豪州、宿州之地,可与楚州连成一片,皆是可行的方略,庐州守将不过一万,按照石宝的说法,全力攻城,两日便可拿下。
南宫婉起身便要告辞,却听得方腊道:“不必走,你是圣女,本就是辅佐朕左右,这几日与你交谈,你的有些意见颇为中肯,你也听一听,不必与他们说,告诉朕即可。”
南宫婉急忙跪在地上,俯首道:“圣公饶命,小女只愿常伴圣公左右,为圣公排解疲乏,军国大计,小女便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多言一二,现在正是圣公春秋大业之际,也要提防小人之言,若是言我妖言惑众,蛊惑圣公,岂不是有失圣公之德?”
“哼,谁敢乱叫,朕便割了他的舌头,五马分尸。”方腊猛地一拍桌子,下的两列宫女齐齐下跪。
“呵呵。”方腊旋即又笑了笑,起身走到南宫婉面前:“婉儿请起,呵呵,朕深知你为朕着想,若我永乐一朝都是婉儿的想法,何愁大事不成,天下不定?”
“你且去帐后吧,听一听他们所言,也想想如何才是最好的选择,兹事体大,不得不深重为之。”方腊将南宫婉扶了起来。
南宫婉起身,微微一福道:“多谢圣公。”旋即朝着帐后走去,躲到了床头帐后。
方腊更衣,坐在中厅之上,过了半个时辰,邓元觉与吕轻侯进了中厅,行礼之后,方腊便让二人看了前线的战报。
二人对视一眼,方腊深知其意,屏退了左右道:“现在二位有什么话,可以说了吧。”
邓元觉道:“有一事,也是刚刚知道的,正要与吕兄一道前来面禀陛下,恰逢陛下召见,急忙赶来。”
说着从袖中也拿出一封信来,亲自放到了方腊的龙案之上。
信封没有落款,也没有开头,打开之后是一张平平无奇的白纸,可上面的信息,却让方腊看了之后,大为震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69章 初露锋芒
按照这军报的说法,三月初三,也就是金陵城沦陷的第十六天,大夏朝廷便接到了金陵沦陷的消息,紧接着一日之中接到了江南三府之地尽失的战况,神武帝大为恼火,连夜召集大臣,下旨戡乱。
边军不动,宁山府两位公子亲自出山,率领宁家军十万,自宁山府出大名府,前往徐州,兵部派兵十万,拜京兆府尹高俅为大统领,率兵部十万大军同往徐州,不出意外,十五日左右便可到达徐州,兵合一处,共计二十万人马,不日南下。
看完消息之后,方腊沉默片刻,缓缓问道:“此言当真?”
邓元觉拱手道:“千真万确,此事在应天府和大名府人尽皆知,我们的人几番周折,耗费了不少银钱,方才得到准确的消息,六百里加急将信件送出,今日一早到了金陵,也就是在今日早上,宁山府大军开拔,虽然不是宁缺出山,但他底下一文一武二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在成都便听得宁不悔言,她大哥宁元文,满腹经纶,时长与宁缺推演兵法,不相上下,二哥宁元武,用的是一杆梨花枪,尽得其父真传,与之比试,胜算仅有三成,其功夫可见一斑,而且皆是三年之前了。只是这次不知为何,宁缺不出,然他两个孩子出山,虽然时间还没有定下来,但应该不会太远了。”
方腊眉头皱了皱,却没有说其他。
宁缺,这个二十年前横扫西南的男人,二十年过去了,提起他的名字,仍旧令很多习武之人热血沸腾,他就像是一盏明灯,高高悬在空中,令人仰望。
二十年前,西南叛乱,更是有一支突厥部队暗中协助,半年时间横扫西南之地,直逼成都。
宁缺率部平乱,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五品裨将,带了五千人马,一路凯歌,打到了西南丛林之中,那突厥部队发动偷袭,竟有一万人,与西南部落加起来共计两万五千人马,激战月余,宁缺率八百骑兵突围,而后横叉丛林之中,直接将部落王庭打散,生擒三个部落头领,带回成都,半个月的路程,竟走了一个半月,八百骑兵到成都的,也只有三十六人。
五千对两万五,更有突厥骑兵一万,深处丛林之中,天时地利皆处于下风,竟然能够转败为胜,等到大军到达程度,他却带着三十六骑兵和三个头领活着回来了,至此西南八部臣服,再五人敢生事端。
据说那头领看到宁缺的眼神,如同看到耳鼻地狱的恶魔一般,有一个竟被宁缺一眼吓得大小便失禁,当场就尿了裤子,谁也不知道他们经历了什么,谁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做到的。
成都府连贺七日,宁缺连升三级,官居二品副将,而后十年间,镇守边疆,数次挫败突厥来犯,封侯拜相,直至黑水之战前,家中母亲病逝,回家守孝三年,那宁山便也逐渐成为了宁山府,府辖六州之地,也尽数归宁缺管辖,而这一切都是皇恩浩荡……
说是如此,但当时西南已经传出宁缺拥兵自重的传言,其中各种缘由,不得而知,黑水一战,大夏朝丢了河西走廊千里沃野,右相夏永康归隐……
吕轻侯见方腊出神,拱手道:“陛下勿扰,此间各有利弊,与之交锋乃是早晚的事情,既然他们来了,就让他们有来无回。”
方腊的思绪被吕轻侯拉了回来,点了点龙案道:“这么说,军师是有良策了?”
吕轻侯道:“良策不敢,只是路上想了想,此事并非无解,宁缺固然厉害,但那也是二十年前,现在的宁缺已经是六十高龄,难不成还真如赵子龙一般?西南边疆之地不必成都,在那里镇守十年是什么情况,陛下想必也是知道的。虽说是虎父无犬子,但古有赵括、马谡,今日也不见得宁元文、宁元武不会步上后尘,此为其一。”
“其二,从战报上来看,此次大军并非只有宁山府一支,还有那京兆府尹高俅带来的兵部十万,大夏朝与宁山府的关系,或许并没有我们想象的好,兵合一处,到底谁说了算,还未可知,一个是神武帝钦点,一个是宁缺之子,呵呵,并不是一个拳头,所以也未必能够握的紧。”
邓元觉接口道:“话虽如此,但毕竟是二十万人,十五日到徐州,那楚州便是首当其冲了,司行方言,只需两日即可拿下楚州,拿下之后,还要不要北进?”
吕轻侯道:“此事还要陛下定夺,这几日江湖人士投奔我永乐朝的不少,各家也都在收编,这对于我们而言是好事,金陵趋于稳定,后方有厉老弟,粮草一事应该也无大碍,湖州、衡州、元洲、简州一线共八州之地,物广粮丰,更有江南三府之地。”
“此事我已知晓,容朕思量一二,这些事情要等楚州和庐州的消息,再做定夺,如若三日之内拿下,便是坚守楚州,若是前方战事有误,重点还是要放在金陵。”方腊道:“你们先下去准备吧,这件事情与方杰、方貌先知会一声,让他们做好准备,另外,金芝快到了,你们也注意一下,到了之后直接接到宫里来,免得再惹出了什么麻烦,此事教给不悔去办,她还是比较靠的住的。”
“是……”吕轻侯拱手告退。
二人走后,南宫婉方从帐内走出,纤纤玉指按在了方腊的太阳穴处:“圣公如此操劳,婉儿给你揉揉吧。”
方腊没有说话,任凭南宫婉动作,许久,方才问道:“婉儿啊,你说朕该怎么办?”
南宫婉却笑着趴到了方腊耳边:“我可不敢说,万一说的不是了,岂不是坏了圣公的大事?”
“但说无妨,但说无妨。”方腊拍了拍南宫婉的手,笑了笑:“当局者迷旁观者清,也听一听你的意见,以作参考,恕你无罪。”
南宫婉眼睛一转,再也没有南宫家那种独立的气势,倒像是一个小女人一般,娇滴滴的人畜无害,转过身去蹲到了方腊身前道:“那我可说啦……”
方腊呵呵一笑:“说吧,这里也没有其他人,天知地知你知我知。”
南宫婉想了想道:“其实都可以,我觉得吧,这打仗,和做生意是一样的,瞬息万变,有可能对方的一个不经意的决定,会引起很大的连锁反应,比如外面的米价高了,买米要花更多的钱财,那原本用作其他用的钱财就要先挪出来,其他的东西不买,就会影响到卖家的生意,收入也会减少,他要买什么,也会进行权衡,周而复始,看上去只是米涨价了,但却影响到所有人的方方方面面。”
“恩?有道理,说下去……”方腊点了点头。
南宫婉继续道:“我虽然没有打过仗,但也觉得,无论谁来,都要看他们的实力如何,军师说的固然有道理,但是一旦方家或者是那个高什么的把这个问题解决了,防守的策略就要再变化,凡此种种,变数太多,要我说啊,就按照最坏的打算准备,都当做兵部或者宁山府的来看待,这样下去,就知道该怎么办了,是攻是守,是进是退,变数也就少了,打仗么,无非就是失败与胜利两种可能,顾忌的太多,反而束缚了手脚。”
“好,说得好……”方腊拍了拍手,虽然南宫婉在商言商,但一事通,百事通,旋即下令,封南宫敬为二品大员,官位世袭。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0章 精虫上脑,初来乍到
广德距离金陵只有五百余里,走陆路不过七八日的路程,算好了日子,宁不悔已经差人在城外十里亭等候,一旦接到消息,她便带人前去迎接,能让她亲自去接的,除了方腊的独女,她这三年唯一的好友方金芝,这世间怕是没有第二个了。
“呵呵,这江宁,人称袖里乾坤,初到金陵,先是创了这金陵第一锅,而后与金陵八才子斗诗,虽说是那卢有光挑的事儿,但江宁却是丝毫不惧,不仅对出了朱曦的绝对,更是写下一首《卜算子君住长江头》的好词,啧啧……”
“听闻当日还有昔日金陵第一美女白依依,对江宁更是一见倾心,可谁料到最后却是香消玉殒,十八乐坊今犹在,不见依依绝色颜啊……”
茶楼之中不少文人骚客却是谈笑风生,谈论着金陵沦陷之前的一些趣事,金陵已然是恢复了正常,永乐刚刚建朝,对于社会舆论和军政的管理还是极为严格的,金陵之外不说,毕竟这里是永乐朝的都城,若是这里都反了天,吕轻侯还如何与方腊谈论治国之道?
故而三月五日建朝,当日散朝之后便颁布了不少律令,对军队的管理,民间的约束都进行了一定的规范,虽然大体上还是沿用了大夏的律令,但不少地方还是进行了改进,比如连坐之法,从十户减少到了三户,对于奸淫等判罚更重,对于女性的保护方面的确是有不少的进步,允许女子从政、从商、从士,甚至还进行奖励。
如今的金陵,虽说不上百废待兴,但入城时候的烧杀抢掠,也让金陵伤了元气,要想以金陵为大本营,那么这里就要尽快的恢复正常运作,文人要逐渐为朝廷所用,商业也要为他们开辟新的路径。
茶楼之中自也是坐着不少永乐朝的人马,但听到之前的轶事,也都较为感兴趣,喝口酒听一听但也无妨,只要不涉及永乐朝即可,可以说还是比较宽泛的,这也与上层的授意有很大的关系。
“君住长江头?”一名女子皱了皱眉,问身边的丫鬟道:“这是一首什么词?”
那丫鬟摇了摇头:“小姐,我一直跟着你,还没你知道的多,你到来问我了。”
女子叹了口气:“我之前就曾听闻这江宁乃是江南第一才子,没想到到了金陵,又听到此人,若是有幸,定要见上一见。”
这是却听得丫鬟开口问道:“喂,你既然知道这么多,那江宁可还在金陵?”
“自然不在,江宁欺世盗名之辈,当日便跑出城去了,若是在金陵,还能有他的活路?”厅中一人呵呵一笑道。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说话的不是旁人,正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耀文,同一桌的不是卢云天又是何人?
这二人在金陵谁人不识,谁然不晓?说话之人接闭上了嘴巴,更有几人心虚,急急忙忙离开了茶楼。
女子心中却略感诧异,正赶上小二上茶,拉着小二坐下了,拿出些碎银子道:“这人是谁?为何一说话,大家连大气都不敢出?”
小二左右看了看,见与南宫耀文还隔着五六个作为,旋即弯着腰,一把抓过碎银子道:“小姐是来省亲的还是路过的?这都不知道?”
“省亲如何,路过又如何?”女子轻声问道。
那小二一笑:“这路过嘛,自是听听就好,权当个乐儿,不过江南现在不太平,能回去就回去,往前走,指不定哪天就回不去了,这金陵现在还好一些,放在前几日,想出去的出不去,想进来的进不来。”
“要是省亲呢?”
“呵呵,省亲嘛,还是要知道这二人的,首座的那位公子爷,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家乃是金陵第一大家族,前几日其他世家跑的跑,抄家的抄家,唯独这南宫家,雷打不动,南宫婉还被圣公招进宫里了,听说就要封妃了,啧啧啧……你说谁会去得罪他?”
小二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生怕被旁人听见了嚼舌头。
女子听到这里,却是气不打一处来,银牙紧咬,将手中的茶盏扔到桌上怒道:“简直欺人太甚……”
店中众人朝她看来,自然也引起了南宫耀文的注意。
“出门带着丫鬟,你可知道这是谁家的小姐?端是漂亮。”南宫耀文春风得意,在金陵城中,还有什么可怕的?
卢云天摇了摇头:“大家名门能有不认识你我的?估计是外来的,你看,椅子上还放着包裹。”
南宫耀文微微点了点头,抬了抬手,身后的家丁走上前,弯腰听他叮嘱了几句。
二人开怀一笑,起身便走,而那四个家丁却坐在了座位置上继续喝茶。
女子喝完茶,带着丫鬟朝着大路而去,忽的却被身后几人赶上,将其堵到了墙边。
“呵呵,二位小姐,我家少爷请二位小姐吃饭,还请二位小姐赏脸。”
女子眉头一皱:“你家少爷是谁?他要我去我就去?”
“呵呵,小皮娘好大的口气,我家少爷说出来吓破你的狗胆。”
丫鬟上前一步,挡在了女子身前:“你可知我家小姐是谁?”
“是谁?呵呵,说出来,吓死我……”几个家丁哈哈大笑起来。
丫鬟眉头紧锁,怒斥道:“我家小姐是圣公的女儿,永乐朝的公主。”
“你是永乐朝的公主,那老子就是永乐朝的王爷,小皮娘,信口雌黄,公子看上你,是你的福分,他娘的,敢说个不字,把你玩儿了卖到秦淮河去,他娘的。”那家丁上来便是一巴掌,将丫鬟掀翻在地。
而下一刻直接架着两人便朝着胡同中走去,路人看着,却是敢怒不敢言,被家丁瞪了一眼,吓得急忙走开,摩尼教的士兵看到这一幕,却是司空见惯,再者都已经知道南宫婉是永乐朝圣女,已经入宫侍奉圣公,这南宫家的家丁,与他们摩尼教一般无二,甚至比他们还要猖狂。
二人呼喊着却无人应答,被直接扛着入了胡同之中,边走那家丁还捏了两把屁股,一个个心花怒放。
“小娘子,呵呵,在乱世行走,没个男人怎么能行呢?”南宫耀文搓了搓手,看着被绑回来的女子笑道。
四个人扛着丫鬟朝着另一间房去了。
此处颇为偏僻,隔壁更是一家铁匠铺,每日里锤锤打打,声音大的很,在这里选一处别苑,环境虽然一般,但却极为安全。
女子啐了南宫耀文一口,双手双却被绑住,动弹不得坐在椅子上。
“呵呵,我就喜欢性子烈的……快让哥哥好好疼疼你,以后跟了我,这房子就是你的了……”
“砰……”隔壁忽然传来了一声花瓶碎裂的声音,旋即又被打铁的声音掩盖了过去。
“他娘的,谁找死?”南宫耀文已经解开了女子的上衣扣子,扭头咒骂道。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1章 好久不见
十日,江宁身上的伤在连续用了程锦云所剩无几的药之后,已经好的差不多了,从昨日起,江宁已经开始恢复八荒六合内功的修行,虽然偶尔左肩还会阵痛,但这种阵痛相较于之前来讲却是微不足道了。
周勇的伤在三日前也好了七成左右,在见到江宁后,不得不感慨江宁福大命大,那刀再多一寸,便伤到了骨头,便不是十日八日就能够下床的了。
而江宁在知道眼前这个比他还要高出十几公分的黑铁大汉就是云里金刚宋万的时候,心中却是极为吃惊的。
这时候,宋万不应该在梁山吗?怎么会在这里,还成了靖安司金陵站的人他,与宋江站在了对立面?
而后听周勇说,他也是无意间听得宋万说起宋江的,在第二千寻围剿之后,也本打算是要去山东府投靠宋江的,后来听的晁盖身亡,宋江做了头把交椅,宋万便犹豫了,恰逢这时候第二千寻前来,说了靖安司之事,而周勇也遇到了张紫,合计之下,便重新回了金陵城中,兄弟五个倒也自在。
却问过宋万为何放弃了去梁山,宋万酒后也只是苦笑,并未多言,说这一切都像是命中注定一般,也不肯多说,周勇也并未放在心上,直到今日江宁提起,方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儿。
听得门外有尖叫之声,更有几个男人的淫笑,陆羽彤面色一变,转身进了屋去,关上了房门,江宁皱了皱眉,与宋万对视一眼,二人便出了门去。
隔壁的房里,时不时的会传来一些淫秽之声,上次是三日之前,期初众人还没有当回事儿,这些事情皆是发生在白天,刚开始还以为是听错了,直到今日方才确定。
宋万和周勇并不知道其中缘由,但江宁却知道的一清二楚,这样的事情不能再有,陆羽彤好不容易恢复过来,如此反复那还了得?
一墙之隔,翻墙而入,却见中厅和客卧的房门大开,四个人正要宽衣解带,中厅之中更是一个男子趴在椅子上,满口的污言秽语,而那声音却是如此的熟悉。
“南宫耀文……”江宁怒火中烧,宋万和周勇已经是大夏朝的人,现在又担负着保护长平公主的职责,这等情况,就算眼前这位是太守的公子,一刀宰了,朝廷也不敢多说什么。
旋即上前,周勇抄起院中的破花瓶,缓步走到客卧,一瓶子轮了下去,一家丁当场脑袋开瓢,三拳两脚,将三人撂翻。
而江宁与宋万走到门口,南宫耀文正要发火,扭过头来,在那壮汉的身后,闪出一张冷峻的面容。
“江……江宁……你……你没死……”南宫耀文吓得连连后退,将绑在椅子上的女子露了出来,女子满脸的泪痕,看着眼前这个壮汉和白白净净的男子,江宁,这是从南宫耀文口中听来的名字,是那个江宁?
江宁面无表情道:“我当然没死,南宫耀文,好久不见……”
“好,好久……好久不见……”南宫耀文下意识的说出这几个字,即刻有反应过来,骂道:“不见尼玛……江宁,你要干什么……我可是南宫家大公子,我妹妹……是当今圣公的……你……你敢动我……”
江宁上前,抬起右手,一巴掌扇在了南宫耀文的脸上,南宫耀文直接被扇到了椅子上,泪都要被扇出来了,左脸瞬间红肿起来。
“你是谁来着?”江宁一步上前,又问了一遍。
身后的宋万为女子松了绑。
“我是南宫家……”
“啪……”又是一清脆的耳光,江宁皱了皱眉:“你是谁?”
“江宁,尔敢……”南宫耀文捂着脸,面容之上却充满了恐惧,那种发自内心的恐惧,眼前这个江宁,已经不是之前贺寿的江宁了,现在二人对峙,他已然没有丝毫的优势。
“呵呵,耀文兄,怎么样了?”门外却传来了另外一个人的声音,江宁回头皱了皱眉道:“绑了……”
宋万飞身出门,南宫耀文喊道:“快跑……快让我妹妹救我……”
只听得门外两声打斗,一声惨叫,宋万拎着一个男子走了进来,扑通一声扔到了地上:“让谁救你?一个大男人,天天指望着女人,真是不要脸。”
躺在地上的不是旁人,正是金陵第一大才子卢云天。
那日与老师交谈之后,老师入山远游,而他也潜心学习了些时间,本以为心性平和了下来,可谁料到在南宫敬的寿宴上,他看到了白依依,便知道他过不了这一关了,索性直接不管不顾,顺其自然。
当晚在南宫家,他并未离开,因为南宫家是最安全的,他看到了南宫耀文的恐惧,也感受到了在兵祸面前书生的无奈,他什么也做不了,就像看着江宁抱着白依依的尸体离开,他竟然连阻拦都不敢。
南宫家没有倒,反而越发的厉害了,达到了空前绝后的地步,从未见过一个世家可以在叛乱之后毫发未损,至少在大夏朝是没有的,这更加坚定了卢云天的信念,跟着南宫家,定然不会出什么意外,而南宫耀文,却是最好的跳板。
这才有了茶楼之中的一幕,对于南宫耀文之事,非但没有劝阻,反而助纣为虐,现在倒在了这里,也怨不得他人了。
南宫耀文看着躺在地上昏迷的卢云天,心中仅提着的一口气也没了,看着江宁,眼神已经没有了方才凶狠。
“饶了我,饶了我……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想离开,我可以送你出城,金钱地产,都可以给你……”
“看在我们两家的交情上,饶了我这一次,饶了我这一次,江宁,你知道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南宫耀文说着,痛哭流涕起来,完全不顾自己还是不是南宫家的大公子。
江宁从袖中拿出一把尖刀来:“今日你来这里,还有谁知道?”
“没,没有人知道,只要我不说,就没有人知道……”南宫耀文求饶道。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江宁微微一笑:“不管当时你陷害我,是出于何种目的,但你先杀白依依,又在这里干这些事,你觉得你我让你活着出去,你会放过我?把我当傻子?”
“我可以立字据,若是食言,不得好死……”南宫耀文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公子,不好了,有人来了……”周勇进了厅内,对江宁道:“不知道他们怎么找来的,但朝着这边来了……”
江宁回过头去看着南宫耀文,南宫耀文不住的摆手道:“不是我,不是我……”
“是我……”身后的女子微微抬了抬手:“是我做的记号……他们应该是来救我……救我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2章 救命恩人
江宁回身看着这女子,约莫十八九岁的年纪,生的清秀,双目生光,一尘不染,虽然全身有些凌乱,脸上也有些脏乱,但丝毫掩盖不住她的可爱与美丽,也难怪像南宫耀文这种阅女无数的人都会想方设法的弄到手,与南宫婉相比,多了些纯粹,少了些世故。
“救你?”江宁不由得脱口而出。
“恩……”女子点了点头:“没事,他们不会难为你的,这个记号认识的不多,都是我的好兄弟,好姐妹,你救了我,他们不会为难你的……”
“来人了,呵呵,江宁,你跑不掉了……”南宫耀文却癫狂的大笑道:“只要来人,在金陵,还有谁敢动我?”
“金芝……”
门口一人翻墙而入,一眼便看到了厅中的女子,大声呼喊一身,却见金芝蓬头垢面,身边站着几个男人,拔剑便刺。
江宁叹了口气,摇头道:“真他娘的贱,叫你多管闲事……”
那女子剑锋所指,直奔江宁后心,周勇认得此人,不禁面色大变,宋万护在江宁之前,正要抽刀,却听得身边女子道:“姐姐住手,这是我的救命恩人。”
女子眉头一皱,剑锋一转,身形落到了门前,秀水剑落入到了剑鞘之内。
“是你?”
“是我,好久不见。”
二人对视,江宁却是礼貌的微笑。
周勇与宋万站在江宁两侧,江宁转过身去与那女子对视,正是宁不悔,可谓是无巧不成书。
江宁看着宁不悔身边那女子道:“金芝?难道是金芝公主?”
“你认识我?”方金芝指了指自己问江宁道。
江宁摇了摇头:“不认得。”
“那你如何知道我的名字?”方金芝不解道。
江宁微微笑了笑:“她说的。”
方金芝看了一眼宁不悔,微微点了点头:“好像是。”
宁不悔也看到了狼狈的南宫耀文,眼神之中却是冒出了火光,剑锋一闪,秀水剑已经落到了南宫耀文的喉结之处。
“南宫耀文,我以为你会躲在南宫府一辈子不出来。”宁不悔喝道。
“姐姐,就是他要奸污我,若不是这位宁公子及时赶到,恐怕我此刻已经,已经……”方金芝说着已然哭了出来,丫鬟也跑了进来,扶住了方金芝。
南宫耀文看着宁不悔,显然是不认识她,但喉结之处的那柄剑却透彻寒光,急忙道:“我是南宫家的公子,你……你既然知道……还不赶紧放了我……我妹妹……”
江宁呵呵一笑打断道:“奥,南宫大公子,我忘了告诉你,她叫宁不悔,铸剑山庄庄主,这位差点被你奸污的,名叫方金芝,你想想,圣公只有一个女儿,被封为金芝公主,那眼前这位,如假包换了,你妹妹?南宫婉吗?呵呵,她能保得住你吗这次?”
南宫耀文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抬头看着蓬头垢面的方金芝,也难怪,也难怪,如此俊俏可人儿,敢带个丫鬟在金陵城中肆无忌惮的走,还能有谁,还能有谁?此刻他想死的心都有了……
可江宁接下来的话,让他最后一点希望也逐渐熄灭。
“还有忘了告诉你,死在你手上的白依依……是这位宁庄主的……亲姐姐……”江宁接着说道。
身后的周勇与宋万对视一眼,这位南宫家的大公子,怕是死的不能再死了……
南宫耀文闻言,双目一黑,竟昏死了过去。
门口的人马已经到了,带队的正是赵星。
“带走……”宁不悔喝道。
赵星带人将南宫耀文与那四个家丁五花大绑,押着出了胡同,而剩余十几人,将江宁几人围在中间。
“怎么,恩将仇报?”江宁双臂环抱,冷冷的看着宁不悔。
方金芝却小声道:“白姐姐……真的……”
宁不悔目中含泪,点了点头,却对江宁道:“长平公主在哪里?”
江宁却道:“我冒死将白姑娘的尸体带了出来,又救了你的好姐妹金芝公主,你却要带走我?”
方金芝本就对江宁有好感,再加上这次出手相救,当真是对她意义重大,她对于贞洁的看待,是极重的,方才她已然想好了,若是被奸污了,回到父亲那里,铲平南宫家,之后再自杀,即便是死不成,也不愿好活了。
加之江宁那一首词,在见到江宁之后的临危不乱和英雄救美,如同演绎和书中所言的一般无二,却是大英雄的模样,看样子与宁不悔定是有什么误会,便开口道:“姐姐,我还没吃饭呢,现在是要想想如何处置那个南宫家的人,至于江公子,反正今日你不能难为他。”
若非因为陆羽彤之事,或许宁不悔今日一定会将江宁带走,但现在却无法这么做了。
方金芝与江宁使了个眼色,便拉着宁不会离开,转身对铸剑山庄的人道:“这是我的恩人,你们若是敢动他,小心你们的脑袋,还不快滚?”
众人看了一眼宁不悔,宁不悔也是一脸的无奈,毕竟方金芝是实实在在的公主。
等到众人离去,周勇方才上前,吞吞吐吐道:“我说公子,以后这种事儿……咱们还是少管吧……”
宋万也黑这个脸走过来:“恩,我觉得大哥说的有道理……”
江宁尴尬的笑了笑:“额……我觉得你们说的都有道理……”
三人又等了一刻钟,宋万出去,确定胡同口和街上没有盯梢的,这才与周勇带着江宁离开,三人在胡同中转了好几圈,才折返回铁匠铺。
陆羽彤在门口等着江宁,见三人回来,毫发无损,方才放心,想起刚才所为,却是有些让江宁冒险了,毕竟现在二人还是通缉犯,而金陵的情况也属实不太乐观。
而在火炉旁,却坐着一个陌生的男子,挑选着兵器。
周勇见状,将那人带入了卧室之中,此事江宁是事先知道的,不过这人比约定的时间早来了半日,不知何故,与陆羽彤说了会儿话,便朝着卧室走去。
“属下周祥参见公子。”男子半跪到地上拱手道。
江宁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坐下说话。
周祥起身,却与周勇有些相似,皆是五大三粗,只是这周祥眉宇之间透出一股鹰隼之气,令人不觉心中一寒。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3章 齐头并进
“混账,竟然如此?”方腊拍案而起,在龙案之前踱步,泼天的怒火令案下的宁不悔都为之震惊,她从未见过方腊发这般大的怒火。
后帐之中的南宫婉扶着床头,身子踉跄,几近跌倒。
方金芝早已经哭红了眼睛,身上的淤青触目惊心,方腊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他已然称帝,建朝永乐,现在在金陵帝都之下,他的亲生女儿,金芝公主竟然差一点被人奸污,这种事情无论是哪一个父亲都无法容忍的。
“不悔,行凶的是谁?我要灭他满门,夷其三族。”方腊喝道。
宁不悔顿了顿:“是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耀文,也就是,也就是……”
“也就是什么,难道连你们也要气死朕吗?”方腊拿起案前的砚台,猛地朝着柱子伤扔了过去,灰砚碎裂,还未干的墨汁溅的到处都是。
方金芝又道:“女儿刚到金陵,便听闻这南宫家的大公子飞扬跋扈,只因为南宫家在金陵势力庞大,根深蒂固,更有一个妹妹被父亲封为了圣女,他对女儿都敢这样,寻常女子岂不是如同草芥?”
“好了好了,金芝放心,此事父皇一定给你一个说法。”方腊又对宁不悔道:“不悔啊,你带金芝先下去,洗一洗吃些饭,此事我亲自查,无论是谁,我都要他付出千百倍代价。”
说完,摆了摆手,示意宁不悔带方金芝先下去。
“是……”宁不悔在方金芝极不情愿的情绪下,将她带了出去,此刻也只有宁不悔能劝得动方金芝了。
“参见公主……”吕轻侯与邓元觉在门外正好撞见二人,急忙行礼道。
方金芝抽泣道:“吕叔叔,邓叔叔,一定要为金芝做主啊……”
二人一愣,却见宁不悔面无表情,又看方金芝哭哭啼啼,蓬头垢面,心中暗叫不好,怎的在这里遇到这这么个祖宗。
“怎么了怎么了?是谁欺负我们金芝公主了?有吕叔叔和邓叔叔在,不怕不怕……”吕轻侯眉头紧锁,义正言辞。
方金芝闻言,却是哭的更凶了,邓元觉急忙将宁不悔拉到一旁问道:“怎么回事?”
宁不悔简单的将方才的事情说了一遍,邓元觉义愤填膺,可吕轻侯却眉头紧锁。
“好了好了,公主稍安勿躁,此地是金陵,是永乐朝,若真如公主所言,圣公定会降下法旨进行惩处的……”吕轻侯好一顿安慰,才将宁不悔与方金芝送走。
此刻方腊正在气头之上,二人走到厅前,却是不敢进去,便让门口的宫女代为通传,谁料到过了一会儿,那宫女出来,却道:“劳烦二位大人稍候片刻,圣公与圣女有要事相商。”
吕轻侯一听,心中总算是定了下来,若是圣公即刻召见二人,此事绝对要大半,南宫家即便是功勋卓著,此次怕是也难以保全了,现在南宫婉在里面,定然知道了此事,枕边风有时候要比金玉良言更加管用。
邓元觉甩了袖子冷声道:“哼,那南宫家当真是狗胆泼天,竟敢以下犯上,当真以为自己有三头六臂,老衲一会儿见了圣公,定要请旨,灭其满门……”
吕轻侯却微微一笑,默不作声。
“圣公,您若是不信,我此刻就死在您面前……”南宫婉说着拔出墙上的剑,朝着脖子便要刎去。
方腊眉头紧锁,上前一步,一把将宝剑夺了过来,扔到了地上:“你这是干什么?犯上的是你大哥,又不是你。”
卧室之内,南宫婉早已经哭的是梨花带雨,花枝乱颤,什么家里都杀了,父亲把她拉扯大,她自是不能独活,看在这几日的情分上,留个全尸之类的。
这方腊的原配在出西南之时走散,如今已有两年多的时间,活下来的概率基本上是没有了,这些年拼出一条血路,建立一个永乐朝,也该到了享受的时候,恰恰眼前这位南宫婉生的是千娇百媚,将他伺候的通体舒畅,欲罢不能,如何舍得她去死?在军政治上也颇有见地,前几日刚刚加封了南宫家,现在又出了这么一档子事儿。
“冒犯公主,圣公不用多言,我这便去牢里,一刀砍了我那不成器的哥哥,再自尽,绝不与圣公丢脸……”
这女人一哭二闹三上吊,在南宫婉这里却是运用的炉火纯青,她虽然一心都在商业之上,但这其中的道理她却是明白的一清二楚。
方腊道:“此事虽不能就这么过去,但也没有你想的严重,军师和邓元帅在外面,等了有一会儿了,我先去见见,回来再说。”
南宫婉仍旧伏在床沿抽泣,酥胸起伏,却是备有一番风味。
方腊扫了一眼,一挥龙袍,背着手走了出去,关上了内屋的房门,绕过屏风,走到了大厅之中。
左右前去传唤吕轻侯二人,二人立于案前,将两封战报送到了方腊面前。
吕轻侯率先开口:“启禀圣公,司行方用兵如神,已在三日前攻下楚州大部,现在仅剩少量残余势力负隅顽抗,战报言三日可以清扫完毕,此刻应该是全部拿下了。”
“庐州那边石宝大将军也进展顺利,三日前拿下最后一座重镇,三清镇,庐州城内守将已经弃城而逃,城中守军不过三千,若是顺利,今日也可拿下。”邓元觉也道。
“好,传旨,赐黄金千两,良田千顷,赏紫蟒袍。”方腊大喜道:“接下来,军师与大将军觉得该作何打算?”
邓元觉接口道:“回禀圣公,我军两部虽然大捷,但据我所知,大夏朝的军队已经开始集结,宁山府的部队已经朝大名府进发了。”
“今日是三月十八,此间正是阴雨季节,算算路程,两部合并之后再南下,最快也要到三月底四月初才能抵达楚州一线,司行方大将军现在开始准备,还有十余日的时间,只要将他们当在楚州之外,拖个两三个月,大夏朝两线作战,补给定然成问题,到时候不战而退,便是我永乐朝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吕轻侯掐指算道。
邓元觉却道:“做什么缩头乌龟,要来,就痛痛快快的打一张,打的他们屁滚尿流,再也不敢犯我永乐朝,再挥师北上,拿下洛阳。”
方腊点了点头:“二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我们不能急功冒进,需徐徐图之,传旨,命司行方、石宝两军原地休整,以逸待劳,伺机而动,拒敌于楚州、庐州一线,切不可冒进,待今年秋收之后,整顿三军,北上破夏。”
“圣公盛名……”吕轻侯拱手贺道。
邓元觉虽然心中不满,但是方腊下令,他也不敢不从,只得拱手。
二人正要告退,却被方腊叫住:“朕有一事,想听一听二位的意见……”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4章 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二人拱着手低着头,却是对视了一眼,低下头去齐声道:“请圣公垂询……”
“不用这般拘束,说说自己的想法,方才你们见到金芝了吧。”方腊走下台阶,缓步上前,声音不大,同时挥了挥手,屏退了四周的宫女与侍卫。
二人见状,也不再拘礼,吕轻侯迟疑片刻道:“遇见了,只是公主神色不佳,是否是路途劳累所致?”
邓元觉也急忙道:“一路舟车劳顿,少说也有七八日的时间,公主当真是辛苦了,我府上有两棵丹参,一会儿给公主顿了鸡汤送去。”
方腊却摆了摆手:“你二人都是金芝的叔叔,轻侯更是看着金芝长大的,可就在今日,那南宫家的大公子,南宫耀文对金芝图谋不轨,虽然他但是并不知道金芝是朕的女儿,但此事关乎金芝的声誉,你们说,我该如何处置?”
邓元觉心中却道:“娘的,这个事儿你还要问?宰了不就行了?诛三族不就行了?问个什么意思?你问,我是说还是不说?不过还好,问的是吕轻侯。”
而吕轻侯这么些年察言观色也并非是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走到军师的位置之上。
旋即道:“回禀圣公,兹事体大,按照律法,应是处死,家族连坐,男子发配边疆为卒,女子发配教坊司为娼。”
方腊却没有说话,想是在思考,而邓元觉笑道:“按照军师的意思,便是直接砍了?那岂不是太便宜这家伙了?”
吕轻侯此刻真想拿起转头直接拍上去,但还是忍住了,嘴上却道:“按照律法,的确应该如此,但是事关金芝公主,兹事体大,却不得不权益行事。”
“无论是谁,也不能轻易饶了。”方腊这时候却说话了。
“圣公所言极是。”吕轻侯拱手道,心中对此事已经有了定论,又看了看邓元觉那和尚,忽然觉得用秃驴来说这家伙,算是便宜他了,此时此刻简直一个二笔中年。
“那你且说说,该如何处置最为妥当?”方腊又问道。
邓元觉心中却是暗喜,这件事情本就不好办,里屋还藏着南宫婉,外面还有与吕轻侯有救命之恩的南宫敬,这里是圣公唯一的女儿,方金芝,办不好圣公可是要发怒的,旋即面色不改的看着吕轻侯,一脸的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可恶模样。
吕轻侯心中骂道:“他娘的老秃驴,看你爷爷怎么反败为胜,你这种脑残,也不知道是怎么混上大将军的位置上的。”
方腊话音刚落,却听吕轻侯道:“回禀圣公,兹事体大,关乎圣公皇家清誉,不应大张旗鼓太过张扬,现在知道的人还不多,宁庄主陪着公主,应该会控制消息。至于那南宫耀文,无端犯上,理应问斩,而南宫家也有连坐之最,但南宫家功过相抵,此事追究不宜过深,但也不可不罚,不罚不足以震我国威,不罚不足以平天怒。”
方腊微微点了点头:“是啊,此事的确是棘手,金芝的性子你们是知道的,现在她母亲也走了,好不容易接过来,遇到了这档子事儿,主要还是金芝,那南宫家虽然有功,但这次过也极大,军师你接着说,不要被我左右了。”
一边邓元觉却暗想,这家伙,直接定了基调了,还不被你左右,这合着就是你好我好大家好了呗,忽的想起了南宫婉,有看了看吕轻侯,已然察觉到了蹊跷。
却听得吕轻侯继续道:“兵不血刃拿下金陵,是因为有南宫家里应外合,两千人马潜伏金陵,大量的兵器运输,没有南宫家是办不成的;其二南宫婉被圣公亲封为圣女,如此殊荣,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这是替天下教众侍奉圣公;其三南宫敬受封二品大员,对于稳定金陵物价,捋顺金陵商界,帮助极大,若是物价飞涨,商界崩溃,我们前线的仗,怕是也不好打。”
“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吕轻侯话锋一转:“如今前线战事吃紧,而大夏朝大军压境,楚州庐州一线粮草匮乏,若是南宫家能够提供资助,帮我永乐朝度过此次国难,无论是粮草辎重还是信息情报,这都是大功一件,如此方才叫功过相抵。”
方腊沉吟片刻微微点头道:“军师言之有理,只是这么做,委屈了金芝了。”
吕轻侯又道:“此事交于臣下,让圣女带着那南宫耀文负荆请罪,求的谅解,解除误会,又事关国运,我想公主殿下自幼跟随圣公,定能够体察大局,宽宥一二的。”
“恩,金芝倒是个懂事的孩子……”方腊点了点头:“邓元帅,你有什么要补充的吗?”
邓元觉一愣,摸了摸光头嘿嘿一笑:“此法自是最好的,既能够保住皇家颜面,又有利于国运,国师果然是国师,能够想出如此两全其美的办法。”
“好,那就按照国师说的办,具体南宫家要放多少血,就要看国师了,再者金芝那里,还要国师再走一趟。”圣公道。
“属下遵命。”吕轻侯拱手道。
方腊朝着内廷而去,刚要走过屏风,忽的转身道:“此事邓元帅也盯着些,免得南宫家偷奸耍滑,误了国运。”
邓元觉心中暗喜,这是要他监督一下,免得吕轻侯中饱私囊,误了国运啊,急忙宣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老衲遵旨。”
旋即与吕轻侯一道出了大厅,各自离开。
“多谢圣公开恩。”南宫婉梨花带雨,方腊推门而入,却见的南宫婉跪在地上。
方腊并未理会,径直走到了案边坐下:“朕有些乏了,你来给朕按按。”
南宫婉急忙起身,擦干眼泪,用冰凉的双手按摩方腊火热的太阳穴,却是冰火两重天的微妙之感。
良久,方腊缓缓睁开眼睛开口道:“永乐朝根基未稳,南宫家要多出些力,少添些乱子才行,这些天你在这里也着实辛苦了,回去看看父亲,也带朕问候一声。”
南宫婉心中一沉,跪倒在地上:“谢圣公隆恩,婉儿去去就回。”
方腊摆了摆手,示意南宫婉出去:“朕还有些事情要考虑,你先退下吧。”
南宫婉磕了头,缓缓退下,关门回头望向方腊时,心中却是凄凉无比。
她对于侍奉方腊,是极为排斥的,在她的心目中,如意郎君不是这样的,虽然权利曾经一度让她很痴迷,但家中有一个后腿无时无刻不在找麻烦,现在她是圣女,这虽然是方腊第一次避开她,但却丝毫无法影响她在方腊心中的地位。
被绑架的是谁?是方兰芝,是方腊唯一女儿,方腊竟然能够咽的下这口气,归根结底还是看中了南宫家的财力和物力,永乐朝刚刚建立起来,说不定哪天朝廷就派兵过来了,免不得一场大战,这是就连南宫婉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南宫耀文……我非扒了你的皮不可……”
南宫婉这般想着,坐在轿中朝着南宫家走去,同样有这个想法的,还有在南宫家气的吐血的南宫敬……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5章 失望的封建制
这边南宫婉与南宫敬一同到天牢之中看望已经被打的皮开肉绽,半死不活的南宫耀文,却丝毫没有怜悯之心,若非南宫婉,南宫家此番难逃连坐,而南宫耀文也不仅仅是皮开肉绽这么简单了。
南宫敬第一时间托吕轻侯与金芝公主赔罪,自然赔罪的礼物是少不得的,按照南宫敬的身价,就算送个几万两,此刻眼睛也不会眨一下。
吕轻侯自然也开出了清单,南宫敬看到清单之后,一口气差点没有上来,要背过去,清单上都是军需物资,二十万人的粮草军饷,都涵盖其中,南宫敬打拼了大半辈子,现在却只能将大半个家业拱手相让,而目的却也只是留住南宫耀文的性命。
南宫耀文被抬回家中,南宫敬一夜白发,只是扫了南宫耀文一眼,再没有多说一句话,将其关在了后院之中,一日三餐皆有人送,其他便让南宫耀文自理了。
“若是再惹出什么事情,恐怕我们真的要被凌迟处死了……”南宫婉临走之前,对南宫敬说道:“父亲,好自为之,我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
南宫敬点了点头,挥了挥手,拄着拐杖道:“走吧,走吧,我南宫家,拖累了你……”
南宫婉心头一酸,扭过头去:“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南宫敬流出两行热泪,有子如此,南宫家已然无望,而他又亲手把这位已经成亲的女儿送出去,一手好牌,现在却烂在手里,看着南宫婉渐行渐远的轿子,他知道这个女儿已经要离开她了,或许从那一晚他答应吕轻侯的时候,这女儿的心便死了。
先是白依依,而后是金芝公主,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南宫耀文活生生将十年基业毁于一旦,现在只能畏畏缩缩,小心翼翼了。
南宫敬回过头去,看着诺达的南宫府,心中百感交集,一个踉跄差一点没有摔倒,被旁边的家丁扶住,进了府中。
而江宁在与周祥了解情况之后,原本积极的小火苗直接被周祥一盆冷水扑灭。
周祥就是那位安插在军中的内应,而他带来的消息,直接让江宁对这个封建社会的体系感觉到彻底的失望,他第一次强烈的想要建立一个高效运转的体系,真正为万民的体系,为万世开太平。
这消息也是从摩尼教的军中得知,消息可靠,而且绝对保真,单看时间的话,还是热乎的,否则也不会在昨天突然启动联系方式,联系他这位同族的哥哥周勇。
江宁闭上眼睛,稍微整理了一下信息,很简单,朝廷派兵了,派的是京兆府尹高俅高大人率领十万兵部大军,与宁山府两位公子的十万大军兵合一处,前来缴贼,声势浩大,现在人还在大名府,距离楚州少说也有十日的路程,边疆情况应该也不是很乐观,要不然怎么会派高俅来?天降将军府大将军吕康辉、宁山将军府宁缺、辅国大将军费清明,随便来一个轻轻松松便可荡平方腊。
但朝廷却选择了让两方势力一同来,为了什么?高俅是什么人?正史中记载的清清楚楚,能力归能力,比能力更强的,是玩儿政治的手段,让他和宁山将军府两位从未踏出过宁山府的公子一块儿?呵呵,还能干什么?借刀杀人呗……
“这仗,没个一年半载可是打不完了……”江宁哂笑一声。
周祥心中大为不解,明明已经派了二十万大军,可为何江宁还这般说?须知那是货真价实的二十万大军,而不是方腊手下这些草草起誓的乌合之众。
“公子,这……这是何解?虽说兵没有摩尼教的多,可战斗力……”周祥还未说完,只见江宁摆了摆手。
“战斗力也未必能强到哪儿去,这么下去朝廷还会增兵的,一会儿我写一封信,你尽量送出去,信是写给右相夏永康的,只要能送出去,事情或许还有转机。”江宁道。
周祥点了点头:“公子放心,定不辱使命。”
“既然信能送出去,那人能不能送出去?”江宁又问道:“我和房间的那位姑娘……”
周祥却挠了挠头:“公子,这可是有些为难了,你和那位姑娘的画像贴得满城都是,想出金陵城……估计得易容才行了……”
“再说,我来的路上,见到了至少十几个暗哨在这里布控,公子是不是已经被发现了?但那些人只是监视,却不曾有什么动作,我也是因为来取刀,方才大摇大摆的进来的……”周祥道:“而且出城现在需要有城防的手谕,手谕的事情我可以想办法,但是出去之后去哪里?外面可不一定会比金陵安全。”
江宁点了点头,他说的,也不无道理,现在金陵城中,确实是治安最好的地方,出了金陵,战火连天,他即便脑袋中全是挂,但他的身手并不能保证能够安全的抵达洛阳,杭州现在也已经陷落,好在杭州的损失并不大,可以说摩尼教是整建制的接管了杭州,守城的徐芳被称为是一个儒将。
而那布控的点,应该是宁不悔或者方金芝留下的,宁不悔那丫头,怎么可能轻易放了他?即便是放过他,也不会让陆羽彤轻松跑了出去。
“不走了……”江宁送走了周详之后,反倒对陆羽彤说道。
“不走了。”江宁点了点头:“朝廷已经派兵了,我又身负靖安司的职责,我若是走了,金陵城内群龙无首,靖安司便无法发挥作用了。”
“还真是把自己说的伟大啊……”陆羽彤瞥了江宁一眼。
江宁嘿嘿一笑,忽然的豁然开朗,又笑道:“我当时在杭州,便想着当一个名副其实的中产阶级,不用过的太穷苦,吃得好,穿得好,也不用达到上面官场的纷争,处在边缘,逍遥自在,也没想过会遇见谁,会和谁在一起,现在想想,却是有些可笑。”
“这就是你入赘的原因吗?”陆羽彤知道江宁并不在意这些,一边说着,心中却想道:“若是一直在这里,多好啊,我不是公主,你也不是赘婿。”
想着,竟看着江宁眯起眼睛笑了起来,而她感觉自己的心都要化了。
江宁也笑道:“我说之前的事情不记得了,可能你不相信吧,可的确是不记得了。”
“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陆羽彤咬了咬薄薄的红唇,身子微微一倾,靠在了江宁的肩膀之上,轻轻的嗅着江宁身上的气息。
陆羽彤又问道:“为什么不走了?”
又回到了将才的问题上,要说是因为靖安司,陆羽彤可是不信的,靖安司虽然成立的时间不长,但是威名在外,无人敢小觑,但是靖安司又并非只是在金陵有,每个府州都有靖安司,他在那里都是一样的,故而她又问了一遍。
“因为,我忽然想通了一件事。”江宁笑了笑,看着陆羽彤道。
陆羽彤心怦怦乱跳,看着江宁也笑道:“想通了什么?”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6章 画风突变,茅塞顿开
正如江宁所言,他之前并没有想过这么多,但历史的洪流,将他裹挟其中,到现在来看,已经是无法独善其身了,不知道是穿越的加持还是脑袋里开挂的光环。
九年制义务教育、高等大学历史系的大学生,外加一个扩张全球的商业帝国,脑袋里的东西放在现在,就是外挂一般的存在,随便拉出来一点都够这个时代的人琢磨几年甚至十几年了。
但历史又有所不同,这一点江宁也意识到了,没有后世的苦难,没有百年的屈辱,这个国家很难形成强大的民族向心力和凝聚力,也无法集中力量办大事。
这次朝廷出兵,将封建帝制的弊端体现的淋漓尽致。三府十八州的百姓流离失所,民生凋敝,卖儿鬻女比比皆是,而他们还在想着如何打压一方,在内耗,这样的大夏朝,如何打得过突厥,又如何打得过有萧太后和耶律戟坐镇的大元朝呢?是打不过的,而且会输的很惨。
他并非不近女色,只是之前觉得他不应该把心思放在女人身上,而是应该放在挣钱这一本职工作上。
但后来的事情,一点点证明他是错的,从王若烟到柳思思,从白依依到眼前的陆羽彤,他越是不在乎,到最后越是在乎,索性便直接打开任督二脉,无所畏惧了,而这些人也逐渐成为了他的动力。
他要自己建立自己的力量,之前的四合帮现在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是不是已经覆灭或者成为真正的草寇躲到了山林之中?
方腊之后还会不会有其他的灾祸?他是一个人,一个有血肉之躯的人,他要护住眼前的这些,就不能被历史的洪流裹挟,如何不被裹挟?要有自己的力量,自己的机构,简单点说就是占山为王,搞宋江或者田虎那一套,占据有力的根据地,不断的发展壮大,直到有足够的能力抵御朝廷或者是外族的进攻,才能够从这涛涛洪流之中抽出身来。
但说的简单,从近代的开眼看世界到洋务运动、义和团运动、新民主主义革命、北伐战争、土地革命等等,一步一步走来,都伴随着大量的牺牲,第一步要怎么走,需要那些人作为班底,这些都是要系统考虑的。
军队要有足够的血性,同时也要有足够的文化基础,情报部门要互联互通,确保信息的有效性等等,一切的一切都还只是一个雏形,虽然江宁可以照搬照用,但效果定然不会很好,因为最基础的文化知识,他们是没有掌握的。
而开民智,却是封建王朝最为排斥的,脚下的大夏朝便是个最好的例子。
“我想,要从金陵开始。”江宁一字一句道:“造一方净土,为天地立心;扶大厦将倾,为生民立命;开天下民智,为往圣继绝学;融民族之一统,为万世开太平。”
陆羽彤在心中暗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难不成江宁也要造反?如这方腊一般?”
可看着江宁清澈的眸子,闪现出从未有过的坚定和自信,又身负朝廷命官,怎么看也不是造反的样子,可江宁的这八句话,却牢牢的印在了她的心中。
即便是四大儒,也未曾敢说出这般狂妄自大的话,本是人海之中一粒沙,现在却要掀起狂风巨浪?
“为何要这么做?你不是要做一个什么……中产……?”陆羽彤大概了解了江宁所说的“中产阶级”的意思,当江宁说出这种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的时候,又与之前的话相悖了。
江宁笑了笑:“那是之前,可现在我发现,这样不行。”
陆羽彤缓缓道:“为何不行?你若是……中产……,那……那我也可以,到时候与若烟姐姐,做一个与世无争之人,难道不好吗?”
江宁看着眼前这个天真的公主,心中暗道:“我的公主诶,你当这是过家家呢?公主你说不当就不当?我可是赘婿,这个身份已经无法改变,我这么做不还都是为了你们?为了若烟腹中的孩子?”
可嘴上却并未这般说,而是道:“生逢乱世,我们已在这滚滚红尘之中,如何独善其身呢?自是不能了,因此要改变,你还记得我与你说的你可以为天下女子做的事情吗?”
陆羽彤点了点头:“当然记得。”
江宁道:“我们看似平常的争斗也好、讨伐也罢,最根本的是什么?”
陆羽彤却白了江宁一眼:“我若是知道,那我便是朱曦一般的大家了,我猜这些都是人的私欲吧,正如佛家所言,无欲无求,方登极乐,放下屠刀,立地成佛。”
江宁却不置可否:“但你想过没有,为何坏人放下屠刀便可成佛,而好人呢?要做几辈子的好事,才能成佛?或许根本成不了佛?”
陆羽彤愣了愣,在脑海之中搜寻,可怎么也找不到好人成佛的话来,不由得点了点头:“你好像说的……是这么个道理……那好人如何才能成佛呢?”
“这世间哪里有什么牛鬼蛇神啊,不过是他们笼络人心的方法罢了,佛门要香火,便是抓住了人的愚昧无知,有些事情解释不了是因为认知还不够,民智未开,而这里的民智也并非是仁智礼仪信,而是更多的基础性的知识,例如为什么水往低处流,为什么太阳是东升西落的,为什么人会生老病死,我们呼吸的空气都是什么成分,这天之外有什么,这地下又有什么,这个世界经过了多少甲子?”
陆羽彤不由得心中感慨:“这江宁如何知道的这般多?古有屈原问天,今有江紫川问道啊……”
江宁的形象在陆羽彤心中再也不仅仅是一个才子,一个文武双全的大丈夫,而是一位为天下百姓谋福祉的英雄。
“我之后会写几本书,若是出的去,便将这些书籍刊印出来,在学堂私塾之中教授,我说的这些问题,答案也都在其中,世人皆说读书好,功名之后便是利益的尔虞我诈,这些最基本的东西,却没有人去思考,就像皇家一般,若是这次方腊成功了,皇家便是方家,他们会说天命所归,真龙下凡,呵呵,敢问天下几千年,谁见过真龙?”江宁哂笑一声,此刻二人身陷金陵,也只得苦中作乐了。
“这件事交给我吧,但你得先把我教会了才行,否则怎么教他人?”陆羽彤点了点头答应道。
江宁还有一件事,那便是汇通天下,所有的战争打到最后都是拼的财力,没有足够的经济基础,是无法确保绝对的胜利的,这种事情其实谁都知道,但谁都做不到,说白了就是要成为最有钱的势力。
火锅店已经成功了,接下来就是全面铺开,将靖安司与之结合在一起,形成良性的循环,而后再向地产、军工、纺织、医疗方面辐射,才能形成一个完整的体系。
江宁想了很多,也与陆羽彤说了很多,陆羽彤有的明白,有的却不懂,但她觉得,江宁一定是在做一件大事,一件可能皇家都无法完成的大事,她忽然感觉很自豪,却也很自卑,自豪她有幸成为江宁被后的女人,自卑的却是……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7章 徐州的宁家军
神武九年,阴历三月二十,应天府。
应天府所辖徐州、济州、单州、濮州、拱州、东林州六州之地,人口已超三十万,经过唐末和五代十国的凋敝,作为兵家必争之地的应天府,在百年的休养生息之中已经逐渐恢复了往日的繁荣,商贾王老络绎不绝,叫卖之声不绝于耳,夜不闭市,通宵达旦,更有四大书院之一的应天书院坐落于应天府徐州地界。
但此刻的徐州城外,浩浩荡荡的驻扎着宁山府的十万大军,旌旗飘荡,遮天蔽日,帐篷整齐划一,按照五军依次列阵,军纪严明,偶尔能够听到阵营之中战马嘶鸣之声。
今日已经是宁山府大军到达徐州的第二日,经过一夜的修整,五千人的辎重保障部队正在快速的补充前往前线所需要的物资给养,组建宁山府自己的后勤保障供应链条。
“大哥,高俅的十万大军在东侧的单州,与我军相距不过两百里,快马两日便到,我们远道而来,这厮却是如同不知道一般,连个信儿也没有,这仗还怎么打?”宁元武在中军大帐之中,饮下一口酒水,擦了擦铠甲。
帐中的几员大将,皆是宁家军的心腹大将,头戴兜鍪,身披1806片铁甲,自前胸到肘部带有披膊,双臂之上系这由漆皮皮甲支撑的护臂,带着前开胸的乌锤甲,脚下等着踏云靴,这乃是当朝一般的甲兵装束,重达二十余斤。
在行军时,这些将军会换上虎头铠甲,头戴乌黑铁盔,便与骑马,虽然冲击力比步甲要高上不少,但防御力却不如乌锤甲强悍。
此刻宁元武身穿的便是虎头甲,而身边的宁元文却穿着灰色长衫,坐在案前的却是二人的老师,宁缺的心腹,徐通达徐玄阶。
宁元文道:“兵合一处,之后这管辖权到底如何分配?圣旨上并未提及,即便是那高俅到了,要我们整军开拔,我们是听也不听?”
二人本就不平,现在又要出来卖命,自是有些情绪的,却听得徐玄阶道:“二位公子稍安勿躁,各位将军也请落座。”
待到众人平静下来,徐玄阶才继续道:“圣上言明,高俅任统帅,统领二十万大军,我们宁山府自然要听他调遣,这一点无可口非,此战要多加小心才是,免得落了口实。”
“再有,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战场之上战机稍纵即逝,战况更是瞬息万变,各位在座的,有几位也都是随着大将军征战多年的老将了,这一点我就不必多说了吧。”
案下的几位胡须花白的老将微微点了点头。
“军令如山,如果我们不听,那便是抗旨,但是我们听了,做到哪一步,还是我们说了算的,这一点还要二位公子定夺,老夫顶多也就是建议一二。”徐玄阶捋了捋胡须道。
宁元文拱手道:“老师说的是,此一战,是我宁山府正名之战,不容有失,我和元武初涉沙场,还要请老师与各位老将军多多点拨才是。”
宁元武却道:“那高俅葫芦里也不知道卖的什么药,路上已经得到战报,方腊已得了庐州和楚州二地,与应天府也不过五六日的路程,若再不动作,等他们站稳了脚跟,这仗可就不好打了,兵贵神速这个道理都不明白?”
台下一人也附和道:“就是啊,兵部大军在青州驻扎少说也有七八日了,七八日前,楚州之地还没有完全落入方腊之手,如此这般做派,还说什么荡平贼寇?”
“管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我宁家军难不成还怕他不成?”宁元武冷声道。
这位二公子武艺高强,却是实实在在的性情中人,平日里虽然治军有限,但与诸位将军的关系还是极好的。
“报……”门口的斥候翻帐而入,拱手道:“启禀将军,中大夫王和泽求见。”
宁元武冷哼一声:“哼,王和泽?正五品官职,是一个人来的?”
“回禀二公子,是一个人来的。”斥候道。
“快快有请。”宁元文起身,快步向前,朝着大帐外而去。
徐玄阶也紧跟了出去,宁元武虽然不乐意,但是这些基本的礼数还是要遵循的,也跟在后面出了大帐,其余的诸位将军也纷纷起身,手握剑柄,分列两行。
“呵呵,王大夫,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啊……”宁元文拱手,边走边与前方那身穿朱色官服,腰间配着银鱼,乃是正五品的官职。
这大夏朝的中大夫极少会出现在军营里,而军营之中出现中大夫无非是两种可能,一种是军中高官的亲信,有些事情不便出马,便交由这些中大夫写写东西,跑跑腿儿。还有一种情况就是圣上指派,作为监督之用,以免这些将领中饱私囊,误了国家大事。
这种事情有利有弊,监督权太大,则会直接影响到将领的判断,瞻前顾后,贻误战机,没有监督权,有可能仗还没打,钱就没了,但后者更加可怕,两者相比取其轻,故而在一些大战中还是会设立中大夫这一职务的。
“这位便是宁老将军的大公子吧,早就听闻大公子博览群书,满腹经纶,今日一见,果不其然,令在下大开眼界。”王和泽也是拱手笑道。
“两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在老子面前称大王?”其实王和泽心中是这么想的,他今年已经三十五岁,之前在御史台任职,只是一个小隶,正六品的官职,虽然官职低,但却掌管着整个朝廷举报投诉的抄录。
费了不少周折,才弄了个五品的中大夫,在御史台中见到的东西多之又多,每日看到的贪污受贿之法不胜枚举,有些更是闻所未闻,令人称奇,此次便是受了御史大人举荐,前往军中进行监督,没想到那高俅表面上对他客客气气,实际上却把他当成个跑腿儿的。
他虽然不悦,但高俅是正三品的京兆府尹,现在又是二十万大军的统领,战事期间与各位尚书平级,给他安排个差事,他若是不听,一封奏折递上去,御史大人颜面上也过不去,只得憋屈的跑腿儿。
“他娘的,高俅,你的材料可别落到我手里,否则要你好看……”这是王和泽在临走之前看着兵部大营所想的话,原本两日的路程,实实在在的走了四天才到。
“王大夫过奖,快请入帐中……”宁元文呵呵一笑,急忙将王和泽请进了大帐之中。
由于谁也不愿意坐在主位,几人便分列两边各自坐下,却听王和泽道:“此次宁山府大军由二位公子统领,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宁家军大名,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就连东北边陲的突厥大元也闻风丧胆,此次荡平方腊,不在话下。”
宁元文却道:“这还要仰仗圣上高瞻远瞩,各位大人运筹帷幄,高大人用兵入神啊,否则我这手下空有十万莽夫,却不知该如何运作啊……”
一连串的互相吹捧听得宁元武一个劲儿的喝酒。
“这位就是宁元武公子吧,幸会幸会……”王和泽端起酒杯,朝着宁元武敬了一杯酒。
“奶奶的,有事儿说事儿。”宁元武却没有宁元文的还脾气,张口就骂。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8章 合理的分析,最好的办法
宁元武,字少弓,三岁习武,七岁开始读兵法,曾一度被誉为是宁缺的接班人,军中勇武,曾经连续三次夺得宁山府第一人的军工大会冠军,却是有些飞扬跋扈,除了宁缺和眼前这两位还能让他听话之外,在场的所有人怕都管他不住。
他这般口吐芬芳,众人也早已经习惯了。
王和泽眼睛微微一眯,却笑道:“自然是有事,听此言,定然是宁元武公子不会有假了。”旋即将手中的酒杯重新放回到了桌上。
宁元文见王和泽已然是动了气,人家虽然只是五品的京官儿,但现在毕竟是高俅派来的,代表的不仅仅是自己,而是整个兵部,宁元武这般说话,却是伤了和气,急忙道:“王大夫切莫见怪,我这二弟,平日里被我和父亲惯坏了,不知天高地厚,还望见谅则个,我自罚一杯。”
说着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王和泽心中骂娘,脸上却是笑意盈盈:“能被二公子骂一句,也是我王某人的福分,呵呵,都说二公子武艺超群,性格豪爽,今日一见,果然是名不虚传。”
宁元文急忙又道:“呵呵,疏于管教,疏于管教,王大夫一路劳顿,是先歇息一二还是……”
“军国大事,自是要先行与二位公子商议一番,即刻启程禀报,以免贻误了战机,高统领怪罪下来,我等都担待不起啊。”王和泽对着东边抱拳,正是高俅所在青州中军位置。
“那是那是,家父病重,临行前更是叮嘱我二人,一定要于诸位老将军多请教,向高统领多禀报,方是取胜之道,我兄弟二人更是一刻都不敢耽搁,驻扎徐州整顿军务,听候统领调令。”宁元文道:“这一路而来,虽然也听到些情况,但都是只言片语,算不得数,前线情况如何,还望大人指教一二,我等也好做打算。”
王和泽心道:“你还不清楚?人没到,斥候已经去了三波了,现在在这儿唱大戏?真当我王和泽什么都不知道?”
但终究是带着任务来的,该走的过场还是要走一走的,旋即道:“实不相瞒,此来,也是奉了高统领之命,与二位将军说一下情况。”
“洗耳恭听……”
王和泽看着宁元文虚伪的笑容,没有丝毫的办法,账内有十几位将军,门外还有十万宁家军。
“现在的情况与月初已经截然不同,这方腊已然称帝,定都金陵,建朝永乐,坐拥三府十八州之地,最近又攻下了楚州和庐州,互为犄角之势,各屯兵十万,金陵又有十五万大军驻守,江南富庶之地尽归其所有,而且从金陵城中传出来的消息,长平公主也在金陵之中,怕是已经被方腊囚禁,这一仗已经不好打了。”王和泽将高俅交代的事情说完后,又继续道:“以上便是高统领吩咐在下转达的情况,具体的都在信封之内,烦请二位将军过目。”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宁元文。
宁元文结果信件,印是封好的,用的是高俅的私章,应该不会有假,拆开来看,内容与之所述无差,便交给了宁元武等人传阅。
“大人身居要职,对于前方的情况定然更加熟悉,也不知道还有些什么是我们不知道的?那守城的是谁,有何战绩,兵力部署等等……”宁元文倒是不会放过眼下这个知己知彼的好机会。
说着,摆了摆手:“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王大人有要事相商,对了,从宁山带来的特产玛瑙珍珠,挑一壶上好的,放到大人车上,再挑些送给兵部的各位大人,聊表心意。”
王和泽急忙摆手道:“只能给几位大人拿,我何德何能,受将军如此大礼?不行不行……”
宁元文微微一笑,心中道:“你这就差把口袋拿出来了,肚子里定是有货。”
“诶,王大人消息灵通,我兄弟二人常年在宁山府,两耳不闻窗外事,对于京中官场知之甚少,还望大人提点一二。”宁元文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小盒子,打开点缝隙,却闪出耀眼的光芒,正是拇指大小的东海珍珠。
要知道宫中平日用的珍珠,也不过黄豆大小,圣上赏赐后宫,已经是极大的恩典了,这般大的珍珠,已然是有价无市。
宁元文又道:“此间只有你我二人,王大人自不用担心什么。”
徐玄阶已经带着宁元武到了大帐之后,二人所言也是听得清清楚楚,原来这大帐是两层,看着是出去了,实际上二人是在中间夹层之中。
王和泽缓缓将那锦盒放入袖中,笑道:“少将军虽足不出户,但为官之道却是了如指掌,呵呵,王某多谢少将军抬爱了,想知道什么,少将军直言便是。”
“长平公主在金陵,到底是什么情况?是打还是……”
王和泽一副老城模样:“这件事情其实在朝廷内部也分做了两派,一个主张先救公主,而后再做打算,一个是要求直接进攻,秋收之前荡平方腊,否则前线边疆的粮草将出现问题。”
“其实两种情况都对,也都不对。”
宁元文皱眉,似懂非懂道:“何解?还望大人指点迷津。”
宁元文万万没想到,这一仗还没打,就已经成了一个烫手的山芋,仍都扔不掉了,若是没有长平公主这件事情,打也就打了,可现在朝廷之中都出现了两种声音,那事情就不好办了,长平公主是圣上的心头肉,万一有个闪失,宁山府便是撞到了枪口上了。
“第一种情况,皇家颜面自然是最大的,若是公主有个闪失,别说是高俅高统领,就是左相,也担不起这个责任,到时候龙颜大怒,气会撒给谁?撒多少?这些都不可知,天威难测啊……”
宁元文听完,不禁点了点头,世家生死,天威一念之间的事儿罢了。
“第二种情况,秋收之前方腊不平,江南三府之地的粮食可就打了水漂了,国库的存粮有多少?十年不战,可十年还年年往外送呢,那突厥和大元就是两条喂不饱的野狗,吃东西连骨头都不吐,粮库还能剩多少?剩下的,也不多咯,一旦边疆告急,呵呵,也不好办,突厥南下,再丢一个河西走廊?那大夏朝还有几个河西走廊?”
“现在高统领也是一筹莫展,已经派出了十对斥候,前去营救,右相也对金陵的靖安司下了令,全力协助高统领行动,若是能救出公主,事情都好办,但也不能不动,若是不动,那方腊就有恃无恐,以为公主在手便握住了大夏朝的命门,据我分析,打还是要打的,最好能打的方腊自己交出公主,再进行谈判,只要江南三府之地收回来,他方腊想去哪里落草都无所谓。”
不得不说,王和泽的分析有理有据,却是令人折服,而他所言的这些,也算得上是最好的解决办法了。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啊,王大人,若非你肺腑之言,我宁元文怕是死都不知道死在哪儿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79章 谭禛的看法
“哼,他都能想到,高俅想不到?”徐玄阶冷哼一声,在大帐之中踱步。
送走了王和泽,徐玄阶与二位公子在大帐之中,显得格外的不悦。
宁元文咬了咬牙,双拳紧握:“这高俅,到底要干什么?”
“干什么,哼,肯定没安好心。”宁元武拍案而起:“就连那五品小隶都一清二楚,兵部的那些人难道都是猪脑子?什么狗屁斥候,他要是能把公主救出来,我宁元武的名字倒着写。”
徐玄阶也道:“不错,单凭他们是救不出来的,但是为何还要去?高俅到现在,竟然不发军令,即便是打,也要有军令啊,庐州和楚州难道就站在那里任凭你去打?三日攻下楚州,那司行方的能力也不容小觑,这高俅难不成要……”
徐玄阶面色一变,手中的茶盏落到地上,摔得粉碎,二人看着徐玄阶,却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而他心中所想,却是不敢说出来。
“他娘的,这高俅是想一箭双雕啊,不对,高俅一个京兆府尹,哪来的这么大的胆子?”徐玄阶心中想着,急忙问道:“这高俅,是谁引荐的?”
“引荐?京都的线报说是……左相李林甫。”宁元文道。
“李林甫……李林甫,你究竟要干什么……”徐玄阶皱紧了眉头,一股不想的预感笼罩在他的心头,就像窗外的乌云一般,久久无法散去。
青州军帐之中,高俅突出的颧骨随着咀嚼不断的蠕动,他本就有些瘦弱,自从左相府出来之后,每日都是子时方才睡下,早早的便醒来,身体情况也不是很乐观。
羊腿被架在最中间,油脂在文火的炙烤之下冒出黄橙橙的油光,散发出诱人的脂肪香味,顺着烤熟的羊肉滴落到了火焰之中,猛地升起又落下。
中军帐中仅有五人,为首的是高俅,左右分别是谭禛、赵寅、周克志和郑廖敏。
“报……”
门外斥候进了帐中,站在门口拱手道:“大人,王大夫回来了,说事已办妥,这是带回来的东西。”
说着,斥候将手中的锦盒送了上去,四人看着一言不发,仍在割羊肉的高俅。
“知道了,让王大夫好好休息吧,来回四百里,受累了。”高俅咽下这一口羊肉,缓缓道,羊肉有些咸了,便又拿起酒杯喝了一口酒。
“是……”斥候退下,出了中军帐。
“王大人,高人说您受累了,好好休息吧。”斥候拱手对站在账外的王和泽道。
王和泽眉头一皱,骂骂咧咧道:“他娘的,把老子当什么了?休息就休息……”说完一甩衣袖,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
“各位怎么看?”高俅放下手中的匕首,用白纸擦了擦嘴角的油光。
四人对视一眼,却是没有丝毫的动作,将口中的肉咽下之后,便不再说话了。
“谭大人,您是福建府的将军,与我是平级的,不必这般拘礼,这样吧,就从谭大人开始吧。”高俅面不改色,言语虽然平和,但却夹杂着些许的压迫感:“听闻谭大人与海盗倭寇皆有过交锋,功勋卓著,这里只有我等在,也算是讨论一下军机,为下一步平定方腊做些准备。”
自兵部十万大军到达青州,距今已经有七日的时间了,这七天,高俅一直都在安排收集楚州和庐州的信息,作为首当其冲的战线之上的两州,一定要一举拿下,否则出师不利,他这个领军之人无法交差,回去之后更是授人以柄。
在场的三位将军是兵部的,兵部与朝廷之上却是相对中立的,因为兵部的身份实在特殊,圣上也不会允许他们出现站队的现象,自然有人不信邪,可上任兵部尚书,就是这般凌迟的,因此从户部侍郎上来的詹毕拜对此一清二楚,如何还会敢再动心思?
但是谭禛就不同了,他可是在述职的时候,被右相举荐的,此次参与平定方腊,朝廷中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到底是左相涛声依旧,还是右相席卷重来?这一次交锋之后,便要见真章了。
谭禛微微笑了笑,拿起酒壶,为高俅添了一杯酒,放下酒壶,缓缓道:“既然高大人说议论军机,那我就斗胆说一说,我自福建府而来,打交道的都是倭寇,走的也是海战的野路子,自是不能与高大人和兵部的几位大人想比,不到之处,还请各位大人海涵。”
赵寅看了谭禛一眼,他虽然是从三品,但在兵部的时间最长,也是一直跟在詹毕拜的身边,虽然军事上一般,但是忠心确是有的。
只听得赵寅道:“谭大人不必自谦,东南倭寇也不是善茬,更何况据我所知,金陵太守和守城的将军不战而逃,杭州太守也是略微抵抗就弃城了,现在还待在隔壁的拱州,呵呵,相比之下,谭大人的分量,自是重了不少,都是为了朝廷,也不必说这些客套话了。”
谭禛笑道:“赵将军说的在理,那我就说一说。”
高俅抬了抬手,却听谭禛继续道:“根据当下的情报分析,楚州的守将为司行方,庐州的守将为石宝,这二人与厉天闰、邓元觉被方腊封为四大元帅,武功不用说,其领兵之才从方腊起誓到现在,可见一斑,不到四个月的时间,席卷三府十八州,哦,现在是二十州,我大夏朝一共才九十六州,难道真的是我们的将领都是酒囊饭袋?不,也不尽然,据我所知,庐州守将战死,楚州守将安顿好妻儿之后,亲自上城,最后死于巷战,他们怕死吗?不怕死,但是还是败了,诚然兵力不足是主要的原因,但这也足够说明他们并非怕死之辈,也绝非庸才,因为庸才都弃城了,美名曰识时务者为俊杰。”
“陆战与海战不同,海战讲究的战法,伏兵于海上,要根据天象、风雨决定什么时候开战,从那一路击破,陆战对于兵法的运用要更加娴熟才行,对于天气的要求各更为苛刻,兵书言天时地利人和,最重要的便是人和,巨鹿之战、淝水之战、长平之战,再到五丈原之战,凡此种种,皆可说明其重要性。大人已经派十队斥候进入金陵,成功固然好,我军没有后顾之忧,大展拳脚,那方腊虽然在楚州与庐州各屯兵十万,但实际上这十万大军除去江湖人士和游泳散兵,真正能够形成战斗力的,也不过五万之众,不足为惧。”
“可一旦失败,长平公主的安危,便是整个战局最大的变数,若是将公主送到了前线,我们是打,还是不打?此事高大人还是要早做打算才是。秋收之前要荡平方腊,还需要宁家军的配合才行……”
谭禛言罢,将战场之中可能出现的情况一一摆了出来,斥候营救的计划,是高俅自己决定的,事前并未知会他们,现在众人知道了,就要考虑失败的可能性,那里毕竟是金陵,而且方腊也不是不知道长平公主就在金陵的事情。
“好,谭大人果然是身经百战,其中利害分析的头头是道,有谭大人坐镇军中出谋划策,我军何愁不胜?”高俅一拍桌子,哈哈笑道。
这一幕,却看得兵部三位将军目瞪口呆,这些都是明面上的东西,只是谭禛将其梳理了一番,哪里就好了?至于打还是不打,怎么打,先打哪里,还是只字未提……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0章 刺杀任务?
谭禛拱了拱手道:“高大人高瞻远瞩,运筹帷幄,谭禛班门弄斧了,还请诸位大人和高大人高见。”
一边的赵寅抿了抿络腮胡,一拍桌子,甩动脸上的肥肉,唾液横飞道:“妈了个巴子的,打他娘的,打的他把公主送出来,我就不信,我兵部十万精锐,连他拉大车的都打不过?”
“先打楚州,十万大军压境,那楚州城墙也不过三丈有余,我带来的十辆攻城车,足有四丈,不出三五日,定能拿下楚州城。”
对面的周克志将一块儿羊肉割下来道:“若是真如谭大人所言,那方腊将公主在攻城之时带到了楚州,可该如何是好?”
“那你说该怎么办?”赵寅扫了对面这个瘦子,心中却是有些不屑,这周克志身材消瘦,用的也是最轻的环刀,战场之上根本无法发挥冲击的作用,但这小子有一点他却是很佩服的,凡事都会留一个后手,以防万一,兵部数次用兵,好几次都是靠着周克志的后手反败为胜的,而周克志也被上任的兵部尚书打压,等到詹毕拜当上尚书之后,原本一批打压之人皆被抬了上来。
周克志胡乱塞了两口,喝了口酒道:“要我说,按兵不动,等着那司行方着急,我们把楚州城给围了,打开口袋,等着他们来救,只要一进了口袋,我们扎紧了,来他个瓮中捉鳖,楚州城指日可待。”
“你说的主意不错,但是这方腊已经称帝,要想赶在秋收之前平息祸患,你这法子根本不行,先不说楚州城内有多少物资,就说楚州城后是金陵,三府的粮草方腊可是可以随时调用的,即便我们切断粮道,要围困多久才能拿下来?更何况还有三府十八州,等到荡平方腊,我婆娘肚子里的孩子都会叫爹了。”旁边的郑廖敏与周克志关系最好,说话也最不留情面,说的周克志一口气没上来,差点噎死。
“呵呵……”高俅也不自禁的笑了笑,然而却是摇了摇头。
“大人,您的意思是……”
高俅收敛了微笑,重归与严肃的表情,心中只觉得是万马奔腾:“老子的意思,老子让你们怎么干,你们敢不敢?”
口中却道:“诸位说的都有道理,不过现在一是宁山府大军驻扎徐州,需要他们协同作战,是兵合一处攻打楚州,还是分头行动,进攻庐州;二是要等斥候的消息,最起码要知道公主的近况,是否被抓了,被困在何处。只有掌握了这两点,我们才能够决定下一步的动作,派人去庐州,把情况搞清楚,十日内我要看到消息,十日,金陵的斥候也该回来了。”
谭禛心道:“高俅小崽子你若是不知道该怎么打,还会在这里摆龙门阵?去救公主,我看你这是要去……”
谭禛忽然不敢想了,这种事情,他一个小小的三品京兆府尹如何敢决定?难不成是……
强行压下心中的想法,谭禛离开大帐之后,火速写了两封信,让亲信六百里加急送往洛阳。
“若真是如此,宁山府,宁大将军,你可就……”谭禛眯起双眼,看着天空之中盘踞的乌云,这一趟浑水,他想抽身,可现在看来,已经来不及了,这一招,到底是上面的人高瞻远瞩,即便是最坏的结果,也能够将其利益最大化。
谭禛忽的感觉,他心心念念的朝堂,原来是这般模样,如此,还不如回到福建府做一个将军的好。
而此刻被高俅派出的斥候,也已经在金陵城外完成了集结。
“还差多少?”金陵城城北三里之处的一个四合院内,一名中年男子环视了一眼屋内的七人。
这男子名叫张绣,鼻梁高挺,丹凤眼,有黑的皮肤和干枯的手背足以证明他是常年在外奔走之辈,右手边放着一把短刀,身穿粗木麻衣,露出遒劲的肌肉,与他的名字格外不符。
屋内加上他只有五人,再坐的都是小队的队长,也都是经验丰富的老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了半日,正午时分,张绣召集几位队长开会,没有来的,八成是倒在了路上。
从青州大营到金陵,足有八百余里,中间经过三州之地尽被方腊所得,他们还带着刀枪,虽然假扮成江湖人士,但免不得会被盘查,一旦露馅儿,若是侥幸逃脱,便直接回营,若是走不掉,那只能选择玉石俱焚,不会出现第三种可能,因为他们自进入军营的那一刻起,便已经是将生死置之度外。
斥候,在军中职事。所谓斥,指的是远近,而侯,原本为道路的计程器,五里为一堠。自先秦以前,这斥堠是军中的官员,职责是专门负责巡查各处险阻和防护设施,候捕盗贼。到了秦汉,便取消了这一职务,将探子成为斥候,斥候彻底成为“见不得光”的群体,一般这些人都会有些特殊的技能,例如趟山、走梁等等,唐代以后,斥候的群体逐渐弱化,特别是到五代十国,中原混战,斥候出去个一两年,回来国家都没了。
到了大夏朝一统天下,斥候才在军中逐渐崭露头角,特别是近几十年,耶律戟带领三百勇士反了突厥,另立大元,两国之间征伐不断,而对边疆的侵袭也越发的频繁,天策军、虎贲军、兵部等都有自己的斥候,非到万不得已,自是不能亮明身份的,亮明身份后,基本上也就是死路一条。
而大夏朝的斥候到了如今,除了在军中担任侦查、潜入的职责之外,还负责搜集各大官员的情报,就连夏永康,也没闲着,休养十年,不也搞出了个靖安司来,在全国各地搜集情报,足不出户便能知道天下事,否则江宁的事情他如何知道的清清楚楚,知道江宁不是浪得虚名。
张绣又道:“此行的任务,大家都知道了,不必多言,最后再确认一下目标。”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张羊皮来,摊开来看,包裹着一幅画像,画像之中的女子,赫然就是长平公主陆羽彤。
“此人有隐藏身份,她有可能说是公主、郡主、夫人等等,但此人对此次征伐阻碍极大,有可能掌握了朝廷极大的机密,若是在外面,格杀勿论,若是被抓,说明很有可能已经投敌,也要想尽办法弄死,听清楚没有?”张绣将他接到的任务重新重新说了一遍,进行了最后一次的确认。
剩下的四名小队长拱手道:“明白。”
“此次暗杀风险极高,你们要做好充分的准备,家中有妻儿的,有老娘的,现在退出来,我可以认定你任务失败,原路返回。”张绣又沉声道,虽然来当斥候的一般都是了无牵挂,但也不能排除有成婚的可能。
张绣在斥候这条路上走了十年,自黑水之战从死人堆里爬出来之后,便一直在兵部,现在大大小小也算是个六品的官职,但流连勾栏妓院之中,从不敢动情,因为他知道自己动不起,也留不住,指不定哪天死在外面,误了良人。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1章 泰安书院
屋内的气氛格外的凝重,只能够听到众人低沉的呼吸之声。
四人对视一眼,却没有一个人站出来,在他们看来,斥候临阵退缩,就是对这个职业最大的侮辱,家里人可以给他们收尸,但不能背负骂名,这是斥候的荣耀,更是他们唯一的骄傲。
张绣点了点头:“好,联系我的办法你们都知道,我等你们的好消息。”
说着,将五个碗依次排开,打开一坛酒,亲自为每个人都倒上了一碗酒,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四人出门,朝着不同的方向四散而去,而张绣转身到了后院之中,早有九人带后院等他。
“大人……”
张绣扫了几人一眼:“东西可都已经备好了?”
“备好了,南宫家所需的物品也已经购置完毕,人也已经处理掉了,知道的信息小的早已经烂熟于心了,大人尽管放心。”一个男子上前,与张绣嘀咕道。
这人外号刽子手冯云,祖上是刽子手,也算是半个官差,而这冯云自幼习武,身材高大魁梧,一手钢刀用的是出神入化,尽得祖上真传,自家道中落后入了斥候,从小在狱中长大,那些个狡诈阴险的招数也是知道的一清二楚,刑讯逼供是一把好手。
他们三日前便已经到了,劫了个送货的掌柜,自称是与南宫家走货的,冯云本要用钱买了货物,但那掌柜自持这是南宫家的货,不卖,这可惹恼了冯云,三下五除二,连打带吓唬,那掌柜便全都招了,原来这伙儿人也是半路劫道,去南宫家收这笔货款,虽然不多,只有百两,但对于每个月只有四两银子的斥候来说,却是巨款,一不做二不休,将信息拿到手之后,直接宰了,也算是扫匪了,他们伪装成送货之人进城,也算是水到渠成。
按照这贼人的说法,南宫家的货,进出金陵是无人敢查的,也便于他们藏军械。
“好,出发。”张绣挥了挥手,十人推着五辆马车朝着金陵进发。
金陵城中,依旧是往日的景象,十八乐坊仍旧灯红酒绿,笑声殷殷,吕轻侯自来到金陵后,这已经是第三次前往泰安书院了,他固然是鬼谷子一派,但对于当世的儒学大师,还是想去拜访拜访的,毕竟永乐朝也需要舆论,也需要天下的才子归附,让泰安书院这位关院长发声,是最简单的方法,所以他要去看一看,辩一辩。
如果成功,江南士子天下归心,整个江南文坛将成为他手中最锋利的刀,一刀一刀的把大夏朝的根基挖出来。
如果失败,也是永乐朝求贤若渴,高官厚禄,他绝对不信,这天下都是风清气正的傲骨之人,如今的大夏朝的官员,哪一个不是科举出身,又有哪一个现在敢说是干干净净的?
“这世界要是有两袖清风,老子当年也不至于差点饿死。”吕轻侯想着,忽然心中有了另外一个主意,用灵机一动来形容再合适不过了。
“在下吕轻侯,求见关院长。”吕轻侯走进书院,对书院的一名教习说道。
“先生稍等,我等这就去禀报。”
自摩尼教拿下金陵之后,只有三处是没有遭到洗劫的,第一处是南宫家,第二处是秦淮河,第三处,便是这泰安书院了。
无论时代怎么变,总是要读书的,无论谁做皇帝,都需要读书人辅佐的,这是千年来亘古不变的道理,也从未有过人想过去改变,所以泰安书院自那日起,便严禁学生下山,保全他们的性命。
吕轻侯已经是第三次来了,三顾茅庐,关院长再不出来,怕是有些过分了,即便他是一个普通的读书人,关院长也应该见一见了。
吕轻侯是这么想的,关萧云也是这么想的,所以关萧云出来了,就站在书院的大院之中。
书院的弟子里三层外三层的站在院子中间,吕轻侯缓步走到关萧云面前:“关院长,在下吕轻侯,斗胆请关院长出山,辅佐圣公,功成永乐。”
关萧云摸了摸花白的胡子,今年他已经五十有六,在这院长的位置上已经十年了。
“今日我见吕先生,是因先生三顾书院,足见其坚,故而一见,先生请回吧,出山一事切勿再提。”关萧云抬了抬手,众人让开了一条出山门的路。
“只要先生出山,官居一品,拜国师,门下弟子,皆可在朝中任职。”吕轻侯又道。
“泰安书院乃是祖皇帝亲立,已有百年的历史,百年间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岂能另投他主?”关萧云义正言辞:“道不同,不相为谋,吕先生如今已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势不可挡,何必来此?”
“自是要请教一二……”吕轻侯微微一笑道。
关萧云沉默了片刻,方才开口道:“谈不上请教,若是学术,可切磋一二,若论政务,另请高明。”
“好,今日我们就说一说学术。”吕轻侯呵呵一笑道:“古人有云,良禽择木而栖,良臣择主而事。凤栖梧桐,君子不立危墙之下。如今这金陵城,已是永乐之天下,圣公自西南而出,所到之处无不揭竿而起,何为?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为大圣者也,先生不择良主,可为真凤?”
关萧云道:“大夏朝建朝百年,天下太平,民有耕种,士有恩科,开阡陌,办商贾,夜不闭市,何至言危墙之下?何为永乐?所到之处,揭竿而起,流矢百万,饿殍千里,是为良主?在我关某看来,并非如此,本是乡野一书生,不谈国家天下事。”
吕轻侯皱了皱眉:“居庙堂应思君,身与江湖之内则忧其民,是为大丈夫,是为读书人,难道关院长就这般请看自己?藏锋于内,鸿鹄之志可见,鲲鹏振翅,安知不能撼动九霄?”
“《韩非》有言,知人者智也,自知者明也。鸿鹄之志可见,自不会藏锋于内,扶摇直上九万里,自不会落羽九州之地。当今天下,应提防的是西北之地,难道先生不自知吗?”关萧云道。
吕轻侯面色一变,西北战局他自然之道,旋即道:“先生出山,平三山、踏五岳、天下九州为卷,任由先生书写。”
关萧云摇了摇头:“子曰,君使臣以礼,臣事君以忠,我关某人虽读过几年书,但也知道知遇之恩,当涌泉相报的道理,十年间,泰安不才,进士三十六名,榜眼三人,探花六人,还有两人状元极地,我是他们的老师,朝闻道夕死可矣,可先生此处,在关某看来,并非大道。”
“你,来人,给我围了……我倒要看看,你们不吃不喝,能扛到什么时候……”吕轻侯大手一挥,四周的墙上,多出了密密麻麻的将士。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2章 江宁的分析
“撤了?”江宁放下手中的饭菜,听着宋万带回来的消息。
“这金芝公主,还当真是厉害,说撤就撤了……”江宁心中想到,不禁咂舌。
宋万却叹了口气:“只是这方圆都被围起来了,清一色的黄衣,看上去不是寻常的士兵,我托关系问了问,是那叫吕轻侯的人的兵马,这前后左右,呵呵,有一千兵马,我们这铁匠铺,可算是热闹了。”
江宁愣了愣,却只能苦笑,宋万说出这句话,已经证明了这里已经暴露,作为金陵城靖安司的据点,却暴露了。
江宁指了指墙外,强子起身翻出了墙去。
厅内的人,便只剩下周勇夫妻二人、江宁与陆羽彤,宋万。
陆羽彤原本是在屋内吃饭的,因为其身份特殊,众人不敢怠慢,可陆羽彤坚持要与江宁一道,江宁在哪里吃,她就在哪里吃,这几日除了会帮张氏干一些活儿,说是活儿,张氏哪敢让她动手?执拗不过,只好让陆羽彤在一边看着,偶尔递个东西什么的。
剩下的时间,就是研究江宁所谓的汉语拼音和白话文,江宁说现在说的话,动不动就子曰子曰的,虽然大体的意思都懂,可书上却不写日常说的话,书上的之乎者也除了读过私塾的人能认得,寻常百姓有谁能认得?就拿这院子中的几人说,除了周勇和宋万还识字外,其他几个都是目不识丁的。
将道理浅显的写出来,按照江宁的话就是翻译出来,用最简单的话,讲最基础的道理,而这些字,边用所谓的汉语拼音标注出来,只要学会了拼音,就知道怎么读,也就能够由浅入深的明白道理。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由私塾的老先生教授字、词的读法和意思,拼音简单易懂,涉及面更广。
陆羽彤天资聪慧,只是几天,便学了个大概,一旦几个人闲下来,就会拉着他们学习汉语拼音,她是公主,让几人学,他们也不敢不学,特别是张氏,已然觉得有公主当她的老师,是她几辈子的福气,学的更加卖力,到了晚上甚至到子时才睡下。
引得众人是一阵羡慕,特别是那张氏,之前吃饭,她断然是不能上桌与周勇同食的,自陆羽彤到了之后,她与江宁一道,却不见了张氏,便交了张氏坐到了她身边,这再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其身份和地位都在无形之中得到了极大的提升。
众人对于江宁却是羡慕的很:“年纪轻轻,竟然能把公主弄到手,当真是厉害的紧,这公主还服服帖帖,哎……”
“既然这里已经暴露,那么以后就采用单线联系,等级上调一级,没有二级以上的情报,不允许联系,保持静默……”
“额……公子啊……静默是……”宋万愣了愣。
江宁解释道:“就是不联系,这里是个知识点,我寻常与你说的,用最简单的话表达最多的意思,就是这个道理,静默的意思,在这里就是所有人除了搜集情报外,传递情报的所有活动都要取消,除非达到以上的条件,这就叫静默。”
陆羽彤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心中却道:“你说的轻巧,让你学我的方言俚语,你一时半会也学不会,不过说的倒是挺有道理的。”
江宁继续说道:“要吩咐大家格外小心,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战线估计会很长。”
“明白……”宋万点了点头道。
“除了我们自己人知道靖安司,还有谁知道?”江宁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有时候堡垒就是从内部攻破的。
周勇皱了皱眉:“这我得好好想一想,除了第二大人和在座的几位,还有……还有……”
两个名字出现在了周勇的脑海之中,可又一闪而逝:“他娘的,关键时候怎么记不起来了?”
可面对江宁他又不敢不说实话,毕竟坐在江宁身边的是长平公主,若是出了什么乱子,他就算有一百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应该是,应该是有,两个……”周勇沉默片刻,还是说了出来:“但都是自己人,一个好像是兵部在金陵的斥候,一个是之前虎贲军的,虎贲军调防,现在应该只有兵部这一个人了。”
江宁却摇了摇头:“不,兵部二十万常备军,斥候的队伍应该也在一万人之上,金陵这般大的地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斥候?靖安司才短短几年,现在的规模已经如此,更不用说根深蒂固的兵部了,那人叫什么名字?知不知道这里?”
“别人都喊他葛掌柜,是城东一家当铺的掌柜,他只知道我在城北,具体位置应该不知道。”周勇道。
“以后不要用应该,消息要确定下来,否则会出大问题。”江宁继续道:“现在想出去,都是个大问题,宁不悔和方金芝都已经知道我们的关系,索性我们就摆在明处,一切照旧既可。”
“那他们还会让我们出去?”宋万道:“这分明就是敌对的势力吧……”
江宁却道:“他们现在只是把我们困住,公主在这里的事情应该也已经暴露,但是有些事情恐怕方腊还不知道,吕轻侯的兵,呵呵,这件事情吕轻侯都做不得主,下令的只能是方腊,他在留后手,所以这一点不用担心,只是行事要小心,不要刻意的甩掉尾巴,要在他的眼皮子地下传递消息。”
宋万虽然不是很理解为何江宁会如此笃定,但江宁说的肯定,他们也只能按照这样先行试一试了。
吃了晚饭,江宁与陆羽彤坐在后院的秋千上,陆羽彤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亮,又看了看江宁,还是将心中的疑惑说了出来:“为什么他们围而不攻?把我们都抓过去,岂不是更稳妥?”
江宁呵呵一笑:“我也想过,握在手里岂不是更安全,可是方腊有十成把握能够推翻大夏王朝吗?”
还未等陆羽彤回答,江宁继续道:“不能,没有人在起事的时候就有十成的把握能够绝对成功,陈胜吴广、黄巢、朱温等等,刚开始的时候比方腊的声势大的多了,可到最后呢?不也是一抔黄土,最成功的也算是朱温了吧,灭唐之后五代十国民不聊生,方腊也会想,路到底该怎么走,朝廷的兵马已经到了徐州和青州,距离楚州前线也不过三五日的距离,一旦失败,他要有个筹码,而你,就是他手中的筹码,不到万不得已,他是不会握在手里的,因为他想的最终目的是谈判。”
“谈判?”
“对,北边的情况估计也好不到哪里去,若是两线作战,大夏朝也会吃不消,所以为了求稳,一定会有人提出安抚方腊,给一定的权利,利用方腊收编所有的有威胁的地方势力,为他所用,所以现在才没有打,双方各怀鬼胎,方腊能不动,是不会动的。”
“可若是有人想打呢?”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3章 刺杀
江宁猛地一愣,心中暗叫不好:“糟了,是啊,现在双方摆开的架势没有要大打的意思,可是会不会不打?不打的话,为何要把宁山府的人调过来?兵部出人做做样子安抚一下不就可以了?”
忽然间,江宁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急忙道:“是啊,要是打呢?需要一个变量,就像是萨拉热窝事件、七七事变、珍珠港事件一样,都在观望的时候,需要有个理由,激起将士的热血,需要凝聚人心,一鼓作气……”
江宁又看着陆羽彤,陆羽彤也歪着头看着江宁:“怎么?我脸上有东西吗?”
说着还拍了拍脸。
“什么事萨拉……什么珍珠?你刚才说的是什么?”陆羽彤不解的问道。
江宁咬了咬牙心道:“哎,跟你也解释不清楚。”
毕竟知识体系不同,江宁现在还是用现代的四位模式思考问题,因此有时候就等于是开了上帝视角一般,会从不同的角度代入进去思考问题,这种思考问题的方式在学习历史的时候就开始形成了。
一场战争的胜利不是必然的,失败也不是必然的,要从各自的角度分析为何要这么做,是什么条件下促成了这样的结果,这般分析,就能够知道哪一方如何做才是对自己最有力的,这样的战例复盘,大学的四年中基本上每周都在进行,他的毕业论文题目是《论甲午中日战争成因》,洋洋洒洒几万字,获得了当年全校的优秀毕业论文。
换言之,现在的变量就是……陆羽彤……
虽然江宁不想这么认为,但好像实际情况就是如此。
“啊……”不知从何处忽然传来一声惨叫,紧接着又是寂寥无声的压迫感,江宁即刻抓住了秋千,一把拉起王若烟便进了卧室之中,又朝着隔壁墙上敲了三声。
片刻之后,周勇从隔壁屋中翻身而出,腰间的朴刀已经拿在了手上。
“真他娘的怕啥来啥……”江宁心中暗道,两把突火枪上了膛,环视了一下屋内。
一道黑影翻墙而入,双脚落地更是没有发出丝毫声音,令人不禁惊叹,那黑影躲在墙根,似要与黑夜融为一体,过了片刻,听闻远处狗吠,右手往嘴边一放,发出一声蛐蛐的声音,顺着墙根走到门后,缓缓将大门开了个缝,又有十二道人影出现在了门口,皆是手拿兵刃。
众人四散开来,消失在黑夜之中。
房门枝丫一声打开,月光只流出半个身形,两道黑影闪过门缝,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床上掠去,手中朴刀在月光之下一闪而过,朝着床上的被褥之中直接捅了两刀,速度之快,一看便是梁上的好手,可那朴刀之上却没有丝毫血迹,二人对视一眼,一把将被子掀开,却是两个绣花枕头,用手一摸,被中温度尚存。
“不好,着了道了……”二人惊呼一声,翻身就要出门,却觉得背后一凉,两柄朴刀顺势朝着身后砍去。
身后的不是旁人,正是躲在房梁之上的江宁,身子一欠,堪堪躲过了两刀,两手扣动扳机,两发弹丸轰然射出,升腾起两团炽热的火焰,身前两人被爆炸的余波直接冲出了房间,将扇门板直接撞开,倒在了长廊的台前,想要起身,可鲜血从后背不断的涌出,刚起身,却又七窍流血,瘫倒在地上,不断的抽搐。
紧接着前院响起了兵器碰撞的声音,朝着后院儿来,隔壁的屋中,骤然间闪出两道人影,看了躺在地上抽搐的二人,抡起朴刀一前一后朝着江宁砍来。
江宁倒也不慌,从那刚毅的眼神之中能够看出,他已经习惯了这样的流血与厮杀,双手一抬,六道钢钉从袖中射出,速度之快,几乎可以忽略任何的身法,更何况二人之间相隔不过两丈。
三枚射进了胸膛之中,另外三枚射到了右腿之上,伴随着一声惨叫,身前这人应声倒地,身后那人却没有丝毫震惊之色,仿佛他的死已经在预料之中了一般,身形甚至没有丝毫的迟滞,一脚跨过了前面这人的尸首,又超前冲出了一丈,刀锋超江宁的天灵而来,江宁本能的后退,那人却举着刀停在了江宁七寸之外,一杆长枪刺破了胸膛,鲜血如柱。
那长枪一搅,顺势抽了出来,那人的身体顺时针在空中转了一圈儿,噗通一声倒地,口中吐出血泡。
院中已然是乱成一团,屋檐之上宋万以一敌三,丝毫不怯,廊下两人被四人围攻,进退的当。
左右不知从何处又闪出两人,朝着江宁和周勇而来。
周勇何等身手,还未等近身,便一枪打翻一个,翻身来救江宁,江宁体内八荒六合的内功运转,脚下一动,竟瞬间挪动了一丈,那人见一刀砍空,脚蹬墙面,朝着江宁卷来,刀锋所指,丝毫不留活路。
“下来把你……”周勇两个箭步追上了那人,一把拽住了那人的右腿,直接拉了下来,重重的被摔到了地上,一枪穿刺心脏,直接绞杀。
“留活口。”江宁转过身去,站在门口,对周勇道。
“公子瞧好吧……”周勇微微一笑,身形已然飞出。
这是他第二次为江宁办事,自是尽心竭力,想着在江宁面前露一手,心中暗道:“老天开眼啊,终于让我遇到小鸡崽子了……”
按说他的无疑也不算低,与宁不悔这些一流高手相比自是有不小的差距,但也算的上是高手吧,否则也不可能从第二千寻手下活过来。
但每次遇到的,都是高手,着实是令人郁闷,他这兄弟,云里金刚宋万,武艺与他一般无二,他兄弟二人的身手就算是放在梁山,也能排的上名号,时运不济,时运不济啊……
“砰砰……”两具尸体从屋顶落了下来,宋万反手拿了一人,正要说话,却见那人往口中送了一个药丸儿,忽的口吐白沫,全身抽搐起来。
江宁见状,大叫不好,急忙上前道:“别让他们吃东西,要活的……”
剩余被逼到亥下的三名黑衣人见状,皆是右手一翻,拿出一枚红药丸来,朝着口中吞去。
宋万见状,与周勇一步上前,一掌朝着后心而去,那黑衣人喷出一口鲜血,却是又晚了半步。
江宁上前,院中猛然的恢复了安静,头顶的乌云散开,露出了皎洁的月光,撒在院中。
十二具尸体,横七竖八的躺在院中。
“啊……”屋内忽然传来了陆羽彤的惊呼之声。
却见两道人影冲破屋顶,站在了屋檐之上。
“糟了……”江宁却不管那人,径直冲进了屋里。
“啊……”屋中传来了江宁撕心裂肺的叫声:“快救人……”
那两道人影微微一笑,只见一人右手一抬,一支响箭冲天而起,发出一声凄厉的破风之声。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4章 金蝉脱壳
“嗖嗖嗖……”二人还未跳下屋檐,却听得四周弓箭的破风之声响起,二人躲闪不及,直接摔落到了院中,院门被一脚踹开,黄衣士兵涌入,将院中之人团团围住。
只见江宁抱着陆羽彤的尸体缓缓走了出来,周勇与宋万等人目瞪口呆,为什么会这样,为何还有人在屋里?进去的明明是两个人,这两个,是什么时候进去的?
一个少年从士兵之中走出,身穿铠甲,见江宁怀抱一国色天香的女子,旋即拱手道:“这位就是江公子吧,在下童杨,奉金芝公主之名保护公子,今夜有人贼人偷袭,应是夏朝的斥候。”
说着,童杨指了指地上的尸体:“我们抓到了几个活口,加上院里的,应该还有十几人在金陵城中,这几日,各位就不要出门了,否则,金芝公主也保不住诸位了,诸位若不投诚,出了门便是敌人,言尽于此,各位好自为之。”
说完,同样抬手一挥,众人将尸体尽数抬走,一具不留。
“等等……”江宁厉声叫住了童杨。
“江公子还有何吩咐?”童杨皱了皱眉,转过身来问道。
若非金芝公主千叮咛万嘱咐,他才不会搭理这个书生,一副窝囊废的模样,也不知道金芝公主为何对他如此重视。
“有没有活口?”江宁问道。
童杨皱了皱眉:“有一个活口,怎么,你难不成要审问不成?”
江宁道:“你知道她是谁?”
还未等童杨回话,却听将江宁又道:“他是长平公主,想必你也知道我是谁吧,你回去告诉金芝公主或者是宁不悔都可以,他们想要我为做些什么,也不是不可能,但是要满足我的条件。”
“公子请讲……”
“第一我要在这里参与全程的审问;第二我这一干兄弟,必须平安无事的正常生活;第三不允许限制我的出行。”江宁道:“我就在这里等答复。”
“公子稍等即可。”童杨拱了拱手,带着人群离开了。
“公子,我等无能,竟让公主也……”周勇扑通一声跪倒在了,身后的宋万也跟着跪倒了地上,三位兄弟也随之跪倒了地上,还有不知道从哪里跑出来的张氏。
周勇一愣,又急忙点了点头:“明白……”
急忙招呼宋万几人捡起了柴堆,将尸体放在了上面,一把火,熊熊燃烧了起来。这一具尸体,正是方才进屋的两人,一人飞了出去,另外一人却死在了门口门板挡着,却不曾被发现,而江宁将计就计,来了一招金蝉脱壳。
“江宁?”宁不悔带着铸剑山庄之人护着方金芝出现在了门口,火光已经接近熄灭,那尸首也已经烧的只剩下些许的骨架,被将您已经收了起来,放在了一个玉盒之中。
江宁抱着玉盒,站在最前面,而周勇与宋万等人则站在了后方的角落里,看着来势汹汹的宁不悔。
“这……”
“死了,可笑的是不是死在你手中,而是死在了自己人手中。”
一个黑衣男子嘴巴被绳子绑住,束住双手,一脚踹倒在地上。
“不可能……”宁不悔上前,边角没有烧尽的,的确是陆羽彤的衣服,伸手要去那那玉盒,却又后退两步,不敢相信当今的公主,竟然会如此憋屈的死在这里。
“怎么回事……”吕轻侯也跟着走了进来,心中极为震惊,看到眼前这一幕,却是怒火中烧。
千算万算,他没有算到陆羽彤会死在兵部斥候的手上。
“开箱,仵作,我要验骨。”吕轻侯转过头去,指了指江宁手中的玉盒。
早有一人跑将出来,背着一个箱子,一把将江宁手中的玉盒夺了过来,打开一看,却是黑骨,旋即用手在玉盒之中比划。
江宁双拳紧握,一脚飞出,将那仵作踢翻在地,收拾了玉盒,重新抱在怀中。
那仵作却丝毫不气,拱手对吕轻侯道:“回禀军师,是女子骨骼。”
动人尸骨,本就是对死者的大不敬,而如今更是长平公主陆羽彤的尸骨,如何不令人气愤?
吕轻侯也自知理亏,转过身道:“如此,你们可真是干了件好事啊,一千人,一千人,都能让斥候钻了空子,来人……”
“属下知罪……”童杨半跪在地上,文思不敢动。
“拖出去……斩了……”吕轻侯抬了抬手,这件事情总要给圣公一个交代。
“军师,童杨立功无数,更是抓了一个活口,可否戴罪立功……”说话的是宁不悔。
“误我大事,不杀,不足与正军心……”说着,吕轻侯第二次抬手。
他已经说的很明白了,不杀,不足以正军心,宁不悔不再说话,这一次的事情,的确是太大了,长平公主死在了金陵,就地火化,还被验了骨,哪一件传出去,都是诛九族的大罪……
古代没有血液匹配,没有dna检测,其仵作也是按照经验来推断,但人若是火化之后,就只能按照骨头判断,如人生前骨骼是否受过损伤,男子骨骼一般为白骨,女子为黑骨。
这些常识,是因为江宁看过一本宋代宋慈所著的《验骨》,上面详细的介绍了人体的骨骼,但这个时代好像还没有听说过有这么一号人物。
当宁不悔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心中却是一沉,陆羽彤的身份极其特殊,如今却死在了斥候的手中,这一点她也不相信,可事情就是这般发生了。
“我要亲自审问,你要不要一起去?”吕轻侯看着江宁道。
江宁将玉盒交给了周勇,转身跟上:“当然。”
吕轻侯忽然哂笑一声:“你就不怕我把你抓了?”
“军师要是想动我,我早已经死了八遍了,还会这般与我说话?”江宁面无表情道。心中的想法却在逐渐印证。
收了队伍,吕轻侯、江宁骑马走在前面,宁不悔则是被赵星叫走,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不悔说你很有才干,又是江南第一才子,不杀你,并不是因为不会说你有才干,而是你是一名才子,我希望经过此事,你能够认清楚,你所效忠的那个大夏朝,是一个什么样的朝廷。”吕轻侯的话,伴随着马蹄声和步兵的声音,传入了江宁的耳中。
“只要他不死,一审便知,若真如军师所言,江宁自有打算。”江宁应声道。
江宁随着吕轻侯走了之后,周勇便开始带着人打扫院落,而那盯梢的人和保护的人,也开始依次撤离,在吕轻侯看来,长平公主已死,这里已然没有了保护的价值,便让他们回去复命了,同样带回去的,还有童杨的头颅。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6章 果然如此
吕轻侯与江宁坐在天牢衙门的书房内,身后的书架上摆放着琳琅满目的书籍,窗台上的绿植铺满了整面墙壁,案牍之上除了文房四宝之外,更有一个精致的茶台。
吕轻侯到了之后,除了出逃的官员和抵抗的官员之外,剩余也有一部分直接投诚,为了稳定局势,暂时由他们负责原本的工作,金陵大狱原本隶属太守府,太守出逃之后,掌管金陵大狱的乃是一位正四品典狱长,牢城之中要么是穷凶极恶之徒,要么是流寇盗匪,牢城之中共有狱卒九十余人,破城当日仅剩六十余人,典狱长许清明直接封锁了消息,导致城破第五日,牢城才有相关的消息流传,但此时摩尼教已经基本上完成了第一轮洗劫,在攻打牢城无果之后,也不在继续攻打,转而离开了。
直到建朝永乐,许清明仍旧管理牢城,一切工作才又恢复正常,这许清明,却是一位中立派,你若让我管,我便管,保证不出事儿,你若不让我管,那就出去游玩儿,碰都不碰,故而为谁干,他倒是没有太大的意见,如此佛系的官员,吕轻侯听说后也是好奇,今日到了牢城之中,看到书房之中的摆设,才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这家伙还真是个另类。
“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吕轻侯饮了一口清茶,缓缓对江宁道。
江宁坐在一边,接着说道:“那就等着吧……”
二人再无交流,仔细聆听着外面的动静。
牢房之中,那斥候还在思索着江宁的话,江宁没有问他,只是将他所推测的都说了出来,不过也只是推测,没有任何的真凭实据,他不相信,朝廷会这么对他们,也不愿相信,张绣是最后的后手。
“砰砰……”两声闷响,两个狱卒应声倒地,一道黑影出现,在狱卒身上摸了摸,拿起钥匙朝着牢房而来。
那斥候看着黑影打开牢门,手中却提着朴刀。
还有谁会打伤了狱卒不救人?还有谁会冒这么大的险?那一切便都如江宁所言了。
“兄弟,对不住了……”开口的不是别人,正是张绣,男子认的清清楚楚。
手起刀落,黑暗的角落里却闪出了一人,将其挡住,张绣面色一变,翻身就往外跑,过道里的两个狱卒早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却是黑压压的将士。
“敢出卖我……”张绣挥舞着朴刀,左突右闪,饶是脚下功夫了得,但毕竟双拳难敌四手,而牢城之外,也乒乒乓乓响了起来。
“走吧,应该差不多了。”吕轻侯起身,外面的声音已经逐渐小了下来。
二人出了书房,牢城大院之内,压着三名黑衣人,还有七具尸首。
“这些人就是来灭口的吧,我想里面的那位,现在应该全招了,现在唯一要知道的,就是消息他们传出去了没有,还有兵部在金陵的据点位置。”江宁说道。
吕轻侯此刻已经是完全相信了江宁关于这件事的言论,挥了挥手道:“问一问,想办法问出来。”
“走……”张绣看着江宁,却笑出了声。
江宁丝毫没有理会一个将死之人的嘲讽,换做是他人,应该也会这么做的,军令如山,无论这个命令有多么离谱,无论这个命令有多么不可能,都要用尽一切办法去完成,对于军人而言,他是称职的,对于朝廷而言,他也是忠心的,只是这样的称职与忠心,是愚蠢的。
“事情已经明了了,江宁告辞。”江宁朝着吕轻侯拱了拱手,转身上马便走。
左右看着江宁离开,想要去留,吕轻侯却摆了摆手:“不用,金芝公主那边不好交代,看着就行,留不在金陵,在动手不迟。”
正如此行的高俅等人一样,金陵俨然已经成了朝廷,身在洪流之中,吕轻侯也不可能独善其身,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他也不知道,躲是躲不掉的,唯一能够达成所愿的,便是少犯错误。
而经过此事,他俨然看到了江宁身上的独特之处,这个看似云淡风轻的书生,却让他有一瞬间觉得可怕。
“当真如此?”方腊坐在龙椅之上,台下分列着一十八位文武大臣。
吕轻侯一夜未眠,早朝是唯一打断他思路的工作。
当他将此事汇报之后,宁不悔在一边作为现场的参与者,目睹了中间发生的一切,朝廷之上更是一片哗然。
“虎毒不食子,没想到他们会这么狠。”
“是啊,夏朝气运已尽,正是我永乐一朝开天辟地之时。”
“呵呵,物极必反,现在竟然动手杀了自己的公主,看来这群人脑袋也不怎么聪明……”
一项沉默的包道乙抚了抚拂尘,侧步上前:“启禀圣上,此事或许也是一件好事。”
“哦?何解?”方腊轻咦一声问道。
在众人看来,此间已然是没了底牌,长平公主身亡,无论是如何身亡,到底还是死在了金陵,消息传出去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夏朝会怎么办?肯定会全力进攻,虽说他们不怕,即便是要维护现在的权力地位,也不会选择放弃,但他们的底牌已经没有了。
包道乙原本凹陷进去的眼珠,突然发起光来,嘴角一翘笑道:“为何要杀长平公主?是为了不束手束脚,与我永乐朝大战一场,我们将消息也散播出去,将事实昭告天下,夏朝气数将尽,永乐当立,自能振奋军心,趁高俅两处大军还未站稳脚跟,先下手为强,定能旗开得胜。”
“不错,不错……”邓元觉点头道:“之前我们一直在想,死在这里了怎么办,脏水泼到我们头上,现在我们有那些个斥候的口供,我们还怕什么?早晚都是一战,趁此机会决一死战,拿下徐州和青州,也不是不可能。”
娄敏中却摇了摇头,被方腊看在眼中,旋即问道:“娄爱卿,你怎么看?”
“回禀圣公,此事蹊跷,不得不防。”娄敏中拱手道。
吕轻侯也附言道:“不错,臣也认为此事颇为蹊跷,有诸多疑点,在尚未弄清楚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
“臣也是这般想的,还望圣公三思。”娄敏中道。
方腊道:“你且说说,有何疑点啊?”
娄敏中沉思片刻,在邓元觉和包道乙的哂笑声中开口言道:“第一点,既然他们能神不知鬼不觉的找到长平公主,救出去岂不是更好?为何要直接杀了?第二点,既然早晚都要打,为何还要多此一举?若是他们胜了,长平公主还怕什么,我们自然要将她当做谈判的筹码,好生保护,若是我们胜了,又与长平公主何干?第三点,这江宁为何要匆匆将公主火化?虽然验骨是女子,但却不能保证就是长平公主,眼见不一定为实,现在死无对证,何从说起?”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7章 应对方针
小小的朝堂之上,有人将信将疑,有人立功心切,有人却也开始明争暗斗。
“娄兄多虑了,这些人,无非就是狗急跳墙,长平公主在金陵,有辱皇家颜面,那神武老儿定是觉得面子比姓名更重要,一刀杀了了事。”
“不错,如今人死已成定局,下面我们要准备的是打仗的事情,我听说徐州还有十万大军,领军之人,却是宁山府的二位公子,呵呵,不知道我们的宁庄主知不知道此事?”
朝堂之上说着说着,便开始顾左右而言他,娄敏中退了回去,他所言皆是心中的疑惑,目前仍没有想到何解,但众人所说,也是实际情况,大战在即,有些事情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江宁离开之后,吕轻侯想了一夜,终究还是没有明白江宁的用意。听他所言,明显已经全部猜到了,为何还要提出亲自审问?难道就单单是为了印证一下他的想法?能够想到这一层,还会在乎这些印证?他应该怎么想?
吕轻侯想着,若他是江宁,此刻最希望看到的是什么,自然是朝廷进入金陵,永乐朝南撤,或者是直接被消灭,如何才能达到这样的结果?尽快开战吗?如何才能尽快开战……
“军师,此事你看如何部署?”方腊在台上问道。
吕轻侯将思绪拉了回来,总是差了那么一点点,可就是看不透,听得方腊问他,急忙拱手道:“如何部署,还请圣公定夺。”
方腊皱了皱眉:“你们也且都说一说……”
宁不悔上前一步:“方才有人说徐州大军是宁山府来人,这个消息我也是昨晚才知道的,不悔请命,前往楚州退敌,愿立下军令状,若不能退敌,提头来见。”
朝上众人见宁不悔发了狠,声音这才小了些,吕轻侯从宁不悔的话语之中也知道了他们方才在争论什么,又看了看方腊,拱手道:“臣以为不妥。”
“有何不妥?说来听听。”方腊问道。
“宁不悔被宁缺收养多年,虽然现在已经认祖归宗,但十几年的养育之恩并非是一朝一夕就能淡忘的,兵家大忌便是感情用事。”吕轻侯道:“再者,宁不悔承担城西的城防一事,西城城防,非同小可,其作比楚州之地有过之而无不及。”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我朝新立,根基尚浅,切不可立军令状,方才宁庄主已然是动了怒了,如此如何带兵?”
方腊点了点头:“不错,那按照军师所言,如何应对?”
“方才娄兄与包道乙所言,皆有其道理,为今之计也只能将计就计,讲事实昭告天下,臣列下夏朝神武帝十宗罪过,以此檄文昭告天下,天下归心,何愁来犯之敌?”吕轻侯大手一挥道:“江南三郡粮草丰足,只要守住前几次进攻,而后以骑兵奔袭徐州和青州的粮草运输线,敌军不战而败,指日可待。”
“恩,军师所言,甚合朕意,以此传诏,通知楚州与庐州将士做好准备,另外再写一篇檄文,将十宗罪过昭告天下。”方腊点了点头道。
散朝之后,宁不悔并没有回府上,而是朝着公主府去了。
今日,虽然永乐朝刚刚建立不到一个月,但朝中已经不是宁不悔所想看到的了,夏朝的朝堂复刻,可以说简直是一模一样。
“今日朝堂之上,军师与邓元帅意见相左,已经开始分列两队了,不久之后就要开始明争暗斗了,永乐一朝刚刚建立,还未巩固,外军来袭,未有一胜之功,如今朝堂已经这般,永乐朝,难道还是要重蹈覆辙么?”宁不悔与方金芝边走边道,言语之中尽是惋惜,仿佛看到了失败的影子。
她在宁山府中,也是这般模样,大哥与二哥虽然表面上一团和气,其实背后却不尽然,大哥希望文治,二哥希望武统,这两者之间定然会出现一定的矛盾,老师徐玄阶扶持大哥,但也不放弃二哥,说白了就是两个都投资,二人之间相互制衡,才能够发挥他最大的作用。
而现在的朝堂之上,显然圣公成了徐玄阶的角色,帝王权术已经开始逐渐显露出来,与西出之时,俨然有了些许的不同。
方金芝道:“父亲能够走到这一步,与军师、国师他们都分不开,那么多年的大风大浪都走过来了,他们就算再斗,也不会上了根本的,顶多就是你多一点我少一点的问题,姐姐放心就是了。”
宁不悔叹了口气道:“哎,但愿如此吧。”
方金芝知道宁不悔性格刚毅,自是不必男儿差,在来到金陵两天,便听说了当时她一人护住陆羽彤与江宁之事,颇为敬佩,可又听说江宁昨日遇刺,陆羽彤身亡,已经传的是满城风雨,各种版本神乎其神,接着又问道:“为何江宁会与夏朝公主在一起,他们到底是何种关系?”
宁不悔看了一眼方金芝,心中暗道:“我当然不能告诉你夏朝公主喜欢江宁吧。”
也摇了摇头道:“应该是逃走的时候撞见的,但是我去抓夏朝公主,消息是军师给的,后来在路上遇到了准备离开的江宁,江宁救了她,便是这种关系。”
“奥,那就好,国师可真厉害,当时应该还不在金陵吧,竟然都能知道这夏朝公主藏身何处。”方金芝笑了笑道:“对了,江宁现在还住在那里吗?我们一起去看看他吧。”
说着,方金芝满心欢喜的拉着宁不悔出门而去。
宁不悔只觉得有些奇怪,即便是方金芝被江宁救过,也不应该是这样的反应啊,感激之情?有些过了吧。
厉天定扛着长枪走在大街上,身后跟着一队亲兵,一辆马车经过,停在了厉天定身边,厉天定挑眉正要破口大骂,却见那马车的窗帘打开,一张绝美的面容出现在厉天定眼前。
“呦,我当是谁呢,竟然是……”厉天定上前笑道:“有何贵干?”
女子冷声道:“都在上面,完成之后,你是元帅。”
厉天定一愣,旋即接住女子扔出来的信件,放在鼻子下轻轻一嗅,尽是胭脂体香,心中暗道:“难怪日日不早朝,原来后宫有个这般千娇百媚,娇滴滴的小娘子,要是老子,老子也不起。”
对于这女人的能力,他原本是怀疑的,但经过了金芝公主的事情,足以显现出她的能力并非只是表面上这般简单,当然时势造英雄。
看了信件,厉天定又将信递了回去:“呵呵,没想到啊,你还真够狠的。”
“废话少说,做与不做,你自己定。”
“当然做,稳赚不赔的买卖,我厉天定从来都不会错过,得,现在就去……”厉天定呵呵一笑,他自然不怕这女人反悔。
女子合上帘子,马车继续行驶,厉天定转过身去对身后的亲兵道:“我在这里,你们去请江宁江紫川来,我请他喝酒。”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88章 这还不跑?
“喝酒?”江宁皱了皱眉头。
昨夜回来之后已经过了子时,院中也收拾得差不多了,周勇带着宋万等人跪在门前,向江宁请罪,请求发落。
江宁却将几人扶起,直言此事错并不在他们,而且事发突然,根本无法预料,既然长平公主已经死了,此事也就作罢,若真是想要赎罪,最好的办法便是打进摩尼教的内部,搜集足够多的情报,传递到青州和徐州去。
江宁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乃是夏永康亲笔所写,这封信也是昨天拿到的,信上所言,让他们全力配合兵部的大军收复金陵,消息可传给军中副将谭禛。
众人看了之后,皆是满心欢喜,右相的亲笔书信,足以证明他们在右相心中的地位。
江宁道:“情报工作,至关重要,有可能会直接决定这场战争的走向,所以什么发落不发落,还是要好好工作,一个情报有可能会救下成千上万人。”
几人心中有愧,但也只能戴罪立功,周勇全面负责相关工作,自是要主持大局,在众人的极力要求下,宋万成了江宁的贴身保镖。
江宁进了屋,直到官兵来敲门,方才打开,双目通红,想必也是一夜未睡,当那官兵说明来意之后,江宁看着院中的十名亲兵,皱了皱眉。
“可知道是什么事?”江宁问道:“我与金芝公主和宁不悔也算是旧相识了,军爷透漏一二?”
说着江宁拿出一锭银子,塞到了军官手中。
“属下的确不知。”但那口袋还是打开了。
江宁将银子放入口袋中,又道:“可曾说是要我一个人吗?”
那军官犹豫片刻:“这个,却是不曾说。”
“那,宋万与我去吧。”江宁说着,又拿出一锭银子,塞了进去:“兄弟们晚上喝酒,我请客。”
“恩,可以,走吧。”那军官点了点头,让开了路。
江宁心中越想,越是不对劲儿,他上次出逃,便是从这位玩世不恭的厉天定手中逃出去的,二人并无交集,如何要请他喝酒?莫不是鸿门宴不成?
“江宁,哪儿去?”赵星带着一队人马在路上买货,却见江宁迎面走了过来,也打了个招呼。
他固然恨江宁恨得要死,但知道了事情的原委之后,也就无可厚非了,那半本书他也拜读过,却是真知灼见,就是他赵星想破脑袋,不,想一辈子,都想不到这样的管理方式。
昨夜长平公主已死,江宁虽然杀了山庄六个人,但后来也知道情有可原,故而与江宁打了招呼。
江宁上前,一把握住了赵星的手,赵星却被这忽如其来的握手震住了,因为古代的礼仪都是行礼之类,握手是什么意思?
“没事,跟这位军爷去喝酒,说是厉天定厉将军在醉仙楼包了桌,摆了酒,请我过去,赵兄有没有兴趣一起去?听说哪里的酒香醇可口,美得很啊。”江宁笑着,右手中指在赵星手上快速的速写。
赵星面色微变,笑道:“哦?厉天定?他可是极少请人喝酒的,公子你这可是天大的面子啊,我就不去了,实在难登大雅之堂。”
“哦对了,醉仙楼有一道菜,乃是金陵有名的名菜,叫醉鸭,公子可以尝一尝,味道不错,保证你欲罢不能啊……”赵星又道。
江宁摇了摇三次赵星的手道:“一定一定……”
旋即放开手,径直朝着醉仙楼去了,身后除了宋万,还有十名厉天定的亲兵。
赵星转身,走到那算卦的桌前,拿起毛笔在纸上画画写写。
醉仙楼,最有名的是醉鸭,在金陵破城之后,是最先开张的,因为是南宫家的产业,因此很多宴会都是在醉仙楼举行的,渐渐地也就成了官场的聚集地,而醉仙楼对面就是秦淮河,秦淮河的小曲儿顺着风便能够传入到醉仙楼内,好不惬意。
春日阳光正好,街上早已经恢复了正常,这也是江宁这些天来,第一次走出来,竟然是被人“请去”喝酒,着实是有些可笑了。
不多时,便到了醉仙楼门前,一座三层的酒楼富丽堂皇的坐落在秦淮河岸,虽然还未到晌午,却已经是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大厅之内有客商,有兵甲,有才子,也有永乐朝的官员,虽然没有官服,但也能从其气场之中感受到一二。
“请吧……”那官兵将江宁带到了二楼,转过楼梯,江宁却看到不远处坐着一男子,银枪立在身边,饭桌之上已经上了六道菜,两名亲兵把在了楼梯口,两名站在男子身后,另外六人分别站在六扇窗前。
那男子正是厉天定。
“来啦?”厉天定扫了江宁一眼,抬了抬手:“坐吧。”
宋万跟着进来,却被两名亲兵拦在了楼梯口处,江宁示意他在这里等候即可,从这里也能清楚的看到二楼的动静。
“吃饭就不必了吧,厉将军有何事,在这里说也是一样的。”江宁站在大厅之中,开口说话,剩余几桌的人目光朝二人看来。
“没什么,在你死之前,问你一个问题。”厉天定很淡定的说道,甚至连头都没有抬起来。
“哗啦啦……”又有四人站起身来,却都是成名已久的江湖人士。
“在我死之前?”江宁微微一愣,只是这一愣,身子朝下一探,赫然完成了180度的转弯,脚下一蹬,刹那之间窜出了两丈之余,朝着楼梯口的两名亲兵奔袭而去。
宋万一看,这是什么意思?逃跑的架势?
而那四位江湖人也愣住了,不单单是他们,厉天定也愣住了,什么情况?二话不说就跑?这……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杀他,人家不跑难不成还伸着脖子让你砍不成?但江宁这速度着实也忒快了些。
“好胆……”一人手持偃月刀,脚下一震,猛地飞起,朝着江宁一刀劈来。
宋万见状,双手成拳,猛地朝身边那亲兵砸去,那亲兵也被江宁这滑稽逃命的一幕镇住,还未来得及反应,宋万的双拳已经砸到了后心,一口血喷出,却是受了伤。
趁你病,要你命。宋万如何会收手?左手顺势抽刀,扔了出去,右手夺过倒地亲兵手中的朴刀,挡住了另一人的进攻。
“乒乒乓乓……”
扎眼之间,二人已经交手四个回合。
“铛……”江宁伸手去接宋万扔过来的刀,近在咫尺之间,却见一枚梅花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在了刀柄之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0章 死局(二)
厉天定是在清晨早朝之后,无意间听到了这些,什么昨夜天牢之中,江宁一人推断出了来犯斥候的用意,更料事如神,将前来收尾的斥候也一网打尽,简直就是活诸葛在世,那被抓的斥候至始自终都没有说一句话。
这件事情,在厉天定看来是完全不可能的,唯一的解释就是江宁也是斥候,也是此次事件的参与者。
不过很快他又自己推翻了这个假设,因为斥候来,是要杀长平公主的,江宁一直与长平公主在一处,要杀她岂不是易如反掌?而且在铸剑山庄杀,铸剑山庄更是说不清了,何必要等到现在?
在吃饭的时候他又想到了一种可能,那就是江宁自己是斥候,但是后来他背叛了与他一同来的斥候,弃卒保车。
无论是那一种可能,江宁都算不上是好东西,所以他忽然想听一听江宁是怎么说的,也好印证一下他的想法。
江宁面无表情道:“既然你不说,那我就猜一猜,若是说对了,把我这兄弟放了如何?他与你无冤无仇的,何必呢?”
“那就要看我的心情了,你再不说,我可没有耐心听了……”厉天定想了想道。
“能让你来杀我,自然不是什么小喽喽,我在什么地方住,你若是想知道,也不难,但总要去打听,因为凌晨我才回来,所以这个人一定是个大人物。”江宁道。
厉天定点了点头,又听江宁继续道:“要杀我,自然不会平白无故,与我有交集的,宁不悔、金芝公主、军师吕轻侯,厉将军您。”
“若是军师要杀我,自然不用这么麻烦,昨晚直接把我扣在天牢,一刀了事即可,何必兴师动众?”
“若是金芝公主要杀我,自也不必大费周折的调用了一千人马将我四周团团围住,直接用这一千人马掩杀过来,或者是与军师交代一声,事情也很简单,何必要把我约出来?更何况她也不会杀我。”
“若是宁不悔,那更简单了,她什么身手?要杀我一个人就行了,或者是让赵星前来即可,两个人杀我都是随随便便,轻轻松松,更何况此间没有铸剑山庄一人。我与她姐姐有旧,没必要做的这么绝吧……”
“然后就是厉将军您了,自上次见面之后,厉将军想找我,定然也是很简单的,这期间有多少机会能杀我?我想我不用说,将军自己也知道。”
“可将军现在来杀我,时间不对,把我约出来,地点不对,自己不动手,而是让这几个虾兵蟹将动手,动机不对,所以,也不是将军您。”
厉天定眉头紧锁,不得不承认,江宁对于这些人的分析,是他没有想到的,其中不杀他的理由也很充分,而他自开始便只与这些人有联系,不过却没有说到要害之上,旋即笑道:“说了半天,你还是没有说,到底是谁要杀你?”
江宁呵呵一笑:“诚然,这些是永乐朝的肱骨之臣,还有一些金陵本土人士,也恨我入骨。”
话音一落,厉天定的笑容戛然而止,很明显,江宁似乎已经想到了。
江宁看着厉天定的表情笑道:“多谢厉将军帮我确定了这最后一种可能。”
“果然是你……”江宁面色沉了下来:“南宫婉……”
厉天定一动不动,他不知道他的下一个动作会不会让江宁更加肯定,但当听到南宫婉三个字的时候,却是忽的一惊,这么短的时间,是如何想到的?此人的心思缜密程度,竟然达到了这种级别?
“那就对了,能够用得动厉将军这个级别的人物的,也就只有当今圣女南宫婉了,她要杀我,就不怕我灭了南宫家满门?”
“好大的口气,灭人家满门,你当真以为这是过家家呢?”厉天定呵呵一笑,他根本不认为江宁能够活着走出去。
“好了,我说完了,我这兄弟,可以走了吧?”江宁问道:“我留在这里,要杀要剐随你便,既然都是江湖人士,那就要讲江湖的规矩,否则,厉将军也不好服众啊,我这是为厉将军着想。”
杀人诛心,莫过于此,此事厉天定从来都没有答应过,但是江宁的分析的确将直中要害,说的一点没错。
厉天定猛地起身,哈哈大笑起来:“哈哈,你所说的,也都是推理,我可不承认是她要杀你,所以自然不能放了他。”
江宁心中一惊:“这家伙倒也不傻,若是放了,便是承认了南宫婉指使他来杀人,事情传到南宫婉那里,枕边风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轰……”守在楼梯口的亲兵发出一声惨叫,三人直接飞出,紧接着传来了兵刃碰撞的声音。
“他娘的,中计了……”厉天定持枪在手怒声喝道:“动手,杀了江宁……”
四人闻言,各持兵器朝着江宁杀了过去。
宋万一步上前,把江宁挡在身后,单手抓起方桌直接扔了出去。
方桌旋转飞舞,朝着两人砸了过去,提刀架起,挡住了斧钺,可一柄长剑,却也直接刺穿了他的左侧小腹,鲜血飙射而出,而宋万却如同金刚一般,纹丝不动。
最后几人也被打飞,站在楼梯口的,却是宁不悔与赵星。
“住手……”宁不悔大喝一声,秀水剑嗡嗡作响,脚下一动,赫然飞出三丈,朝着四人追去。
“宁不悔,你不要多管闲事,我厉家军,害怕你铸剑山庄不成?”厉天定大喝一声,手持银枪,一枪震动秀水剑,二人眨眼之间便战在一处,大开大合之间,周在的桌椅直接被震断。
刚劈开方桌的钱笑笑与赵德申见赵星提枪刺来,自是不敢怠慢,赵星虽然不在江湖,但却是宁不悔手下的第一悍将,听说与厉天定都打的有来有回,他们以一敌二若是能胜,也不算丢人。
下一刻,插入宋万小腹的刀一横,顺势朝右划了过去,鲜血如柱,宋万双手一抓,抓住头顶已经架住的斧钺,一脚飞出,踹在了冯汉的胸口之上。
这一脚却是宋万踢出的最重的一脚,他知道这一脚之后,他再无还手之力。
韩冲也没有料到这一脚的力度竟会如此之大,胸口如同被巨石砸中一般,急忙封住了心脉,一时间心血拥堵,喉中一甜,竟喷出一口鲜血。
冯汉收了偃月刀,那手中的朴刀鲜血淋淋,忽的从那小腹之处,出现一把火器,下一刻,火器之中火光喷涌,爆炸声从左侧响起。
冯汉大惊,这般短的距离,火器的威力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急忙后撤,可两者之间相距不到三寸,再快,也快不过铁丸。
“轰……”冯汉倒射而出,胸口之上赫然出现一个血洞。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1章 公主请让开
江宁在回到屋中之后,最先办的事情便是把最新研制出来的铁丸装到突火枪李,不得不说,这两把突火枪的作用还是极大的,但是之前用的火药加上威力却是有限,对于功夫稍弱一点的,一击毙命,但是内功深厚的,长距离发射,也不是没有躲过去的可能。
因此江宁在火药之中又增加了极小的铁丸,如此一来,除了会受到炸药的伤害,二次伤害便来自这些极小的铁丸,即便是重伤,经过系统的九年义务教育的江宁也不认为,内功心法这东西能够把铁丸从血肉之中排出来。
这种设计,类似于散弹枪,但威力自然不能跟散弹枪相提并论,只能说还在进一步的研究中。
“当时就应该学些物理化学,再去机床厂做几年学徒,现在造个枪炮什么的还不是手到擒来?”江宁时不时的也会自顾自的感慨一番:“哎,要是左手加特林,右手ak,现在还不是横着走?几个拿着刀枪剑戟的小东西,也敢在我面前吆五喝六?最好再来个狙击枪……”
可残酷的现实每一次都会把江宁从意淫之中拉回来,就像现在一样。
冯汉固然强悍,但在这一枪之下,也再无还手之力,强撑着要起身,可胸膛之中不断冒出的鲜血,只能让他选择封闭自己的经脉,以免失血过多而亡。
韩冲大惊,身形一撤,与江宁拉开距离,宋万双手与腹部鲜血直流,面色煞白,若非他挡住这一斧一刀,江宁此刻已经命丧黄泉了。
江宁急忙扶住宋万,靠在墙边,接过朴刀,却朝着韩冲而去。
双手一抬,六枚钢钉顺势而出,朝着韩冲上下三路奔去,速度之快,几乎已经达到了他们这个高手的水平,江宁利用牛筋代替了之前的麻筋,弹性更好,硬度也更强,速度比之前快了四成之多。
“好快……”韩冲挥舞斧钺,六声脆响之后,将六枚钢钉尽数挡了出去,但江宁已经欺身到了他脚下。
朴刀挥舞,江宁没有丝毫停顿,韩冲也不愧是成名的高手,见势不妙,双脚一跃,身体倒挂而上,紧接着斧钺下劈,形成倒挂金钩之势,反守为攻。
但江宁,右手一晃,刀柄顺势而上,没有丝毫躲闪之意,斧钺重重的披在江宁身上,却如同劈到了镜子上一般,划了过去,那江宁的刀,却结结实实的砍在了韩冲的左肩之下。
鲜血顺着刀柄流下来,那韩冲一斧子下去,却不见江宁受伤,便已经知道了江宁定然是穿了软甲之类的衣服,但其中力道也够江宁喝一壶的。
下一刻,二人各自分开,韩冲大喝一声,双脚一踏,又朝着江宁杀来,饶是江宁有软甲,但这次韩冲却是朝着江宁的头去的。
江宁虎口已经裂开,扯开袖子,将刀柄与手捆到了一起,抬刀便挡,可二人功夫却是差了一个档次,第三刀,江宁已经坚持不住了,在刀斧交接的一瞬间,踢到了江宁的小腹之上。
在巨大的力道之下,江宁倒射而出,口中喷出的鲜血如同一道红光,脸色瞬间煞白。
若是说偷袭了冯汉,此间若是再用突火枪,就凭韩冲的功夫,直接夺过去也并非难事,因此江宁选择了硬拼,虽然他知道自己不是对手,但拼一拼,还是有一线生机。
韩冲啐了一口,看着将刀顶在身后的江宁,又伸手摸了摸受伤的左臂,他没有想到,会被一个书生伤成这副模样,更没有想到堂堂偃月刀冯汉此刻躺在地上抽搐,鲜血冲破了经脉的封锁,缓缓的流了出来。
宁不悔与厉天定战在一处,却是旗鼓相当,一个是自命不凡银龙枪,一个是传承已久的秀水剑,两大高手过招,一招一式皆不可大意,稍有不慎便能够直接决定此战的结果。
而赵星也被两人围住,分身乏术。若是与一人对战,不过三五十回合便能够取胜,现在却是两个人,就另当别论了,好在江宁用突火枪解决了一个,剩下这一个也受了伤。
“很好,今日我不亲手宰了你,日后我韩冲就无法在江湖上立足了。”韩冲上前一步,气势彻底爆发出来,身上的衣服被吹得烈烈作响。
楼下传来了一阵阵轰乱之声:“滚开,老子是铸剑山庄的……”
“妈的,给我围了……”
厉天定一枪挑开宁不悔的秀水剑:“铸剑山庄?今儿就是我亲哥来了,江宁也必须死。”
韩冲大喝一声,斧钺朝着江宁砸去,斧钺脱手,速度奇快,而江宁靠在墙上,只能朝右滚去,刹那之间,江宁一缕头发被直接切断,被斧钺砸在了墙上,身体还未站稳,韩冲已然大步流星而上。
“去死吧……”韩冲一拳轰出对着江宁还未站稳的身躯,破风之声呼啸而至。
江宁右手一掏,体内八荒六合的霸道真气凝聚在胸膛之上,软甲之下隐隐发出炙热之感,右手之上紧握着一把小匕首,藏在指缝之间。
一道身影突然出现在江宁身边,江宁右手一顿,也被眼前这道身影镇住了。
韩冲急忙收拳,但拳风仍呼啸着砸到了那道身影之上,身形连连后退。
那道身影被拳风席卷,重重的砸到了江宁身上,江宁急忙接住,撞到了后墙之上,伸手扶住了那人的腰肢,嘴角溢出一丝鲜血。
“属下该死……罪该万死……”韩冲愣了一愣,即刻单膝跪地,朝着那女子行礼,豆大的汗珠一点点落下。
“公主,你不能进去……不能……”
一名冲进来的官兵喊着喊着,看到眼前的情景,停了下来,声音消失,看到了方金芝捂着胸口,嘴角溢出的鲜血,刹那间脸色煞白。
所有人都停下手来,保持着随时都可能爆发战斗的姿态,朝着江宁这边看来。
方金芝,站在了江宁身前,江宁扶着她……
是她为江宁挡下了这一拳,仅仅是拳风,都让一个普通人变成这样,若是这一拳真的砸在了江宁的身上,江宁殒命,便是在瞬息之间,可偏偏,没有打中。
“废物,连个人都拦不住,要你何用……”厉天定大喝一声,随手扔出一盏茶碗,硬生生砸在了那军官头上,顿时头破血流,那人却是连动都不敢动。
“厉天定,你要造反吗?”宁不悔也随之喝道:“公主你也敢伤?”
楼下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分不清是铸剑山庄的人多,还是厉天定的人马多,战马嘶鸣,辱骂声四起,若是可以,这酒楼会被瞬间踏平,不留一砖一瓦。
“公主,此人是夏朝奸细,我要杀了他,请公主让开。”厉天定枪身一晃,指着身后的江宁道。
“不行……”方金芝清清楚楚的吐出了这两个字。
“为何……公主为何要包庇一个夏朝的奸细?”厉天定又喝道,他问出这个问题很正常,但在江宁看来,却并非那么简单。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2章 我要嫁给他
一个将军问一个公主,为何要包庇一个奸细,即便她是公主,若是包庇罪,与奸细是同等的罪过,一箭双雕。
永乐朝刚刚建立,大肆招揽江湖人士,同时也在肃清和甄别内部的奸细,以厉天定的地位,他说江宁是夏朝的奸细,不会有人怀疑这句话的真实性。
但方金芝毕竟是圣公方腊唯一的女儿,三年前皇后走失以后,方腊对金芝公主的宠爱更是溢于言表,此番之事,虽然厉天定心中存疑,但也正是因为此事,才让方天定下定决心杀了江宁的,即便是金芝公主,也不能阻拦他的步伐。
这顶帽子一扣,再动手只要避开金芝公主即可。
趁着金芝公主思量之间,却见厉天定一步上前,手中银枪已经到了江宁身前三寸之处,刚刚好朝着江宁唯一的破绽而去。
这一击就连宁不悔也没有想到,不尽快,而且出其不意。她与金芝公主一同去找江宁,半路上碰到马不停蹄的赵星,细问之下才知道江宁被厉天定带走了,江宁在他手心写了一字,便是“死”字,二人心下大惊,差了随从前去招呼铸剑山庄的人赶到酒楼,赵星与宁不悔更是飞檐走壁赶去,只是方金芝不会武功,只能骑马前往,到了酒楼却进不去,她只得拿出腰牌,亮明身份,这才上了来。
那军官反应过来,心下追赶而来,可见到的,却是方金芝受伤,紧接着便是厉天定的咒骂和飞来的茶盏,他想躲,但已经来不及了,头破血流的他直接被砸到在了地上,可地上还有时不时在抽搐的赵德申。
“你敢……”可随之而来的,却是方金芝的两个字,伴随着身体的横移,将江宁完完全全的挡在了后面。
厉天定将近在咫尺的银枪一挑,顺着方金芝的鼻尖划了上去,反手重重的砸在了身后的方桌之上,方桌直接从中间断成两截。
“他不是细作。”方金芝开口道,心中也是害怕万分,这一枪若是不收手,她必死无疑,她在赌,赌厉天定不敢动手。
厉天定怒目而视,还未说话,却见宁不悔与赵星闪身护到了方金芝身前:“厉天定,你敢造反?尔等难道也要跟着造反不成?”
剩下的三人与众多官兵却是面面相觑,一起看向了厉天定,那是金芝公主,是圣公的女儿,铁打的公主,流水的将军啊……
厉天定心下一横,若今日不得手,怕是日后再难有机会,若不杀江宁,不仅他颜面扫地,大将军的位置也泡汤了,煮熟的鸭子,他怎么会让它飞走了?
“公主说此人不是细作,有何证据?”厉天定持枪而立,厉声问道:“三月初三,我们进城之时,我便见过这江宁,在院中布满了炸药,善用突火枪,若是寻常人家,如何能弄到这么多的炸药?又如何会布置好撤退的路线?这是其一。”
“其二,那大夏朝的长平公主生前对这江宁百般倚重,若非是朝廷的细作,大夏朝的公主,又如何会倚重他一个寻常人家?”
“其三,当日江宁救长平公主从铸剑山庄逃出来,宁不悔,这事儿你清楚的很,试问,为何他要救夏朝公主逃离铸剑山庄?再到昨日夏朝斥候潜入金陵,你必是内应,否则,如何会轻而易举的杀了他们自己的公主?”
经过一夜的发酵,清晨早朝过后,这件事情按照吕轻侯的部署,以极快的速度传播出去,到了现在,已经是人尽皆知了。
“由此推断,他定然是夏朝的细作,公主护着他,难不成是想要永乐朝毁于一旦不成?”厉天定将这大帽子一扣,即便她是公主,也毫无办法,在绝对的国家利益面前,没有什么是不能够舍弃的。
“我不是什么细作,昨晚我也差一点死了,若不是几个兄弟护着,我现在也不会活着,这位宋兄弟,昨晚没有被夏朝的斥候杀了,今日却死在了你的手中。”江宁指了指只剩下一点气息的宋万。
“哗哗哗……”三道人影破窗而入,正是不放心江宁一行安危的周勇,见到宋万倒在一旁,冲将上去,一把扶住宋万:“好兄弟,你坚持住,哥哥这就带你出去。”
说完,身边两位兄弟手持朴刀,却是已经红了眼,此间战力,定能爆发出十二分来。
却听江宁道:“你要杀的是我,先放他们走。”
“走……”赵星带着四人,朝着楼梯口而去。
周勇看着江宁,江宁点了点头,周勇却将宋万交给了兄弟二人,自己留了下来。
“他不是细作。”方金芝又重复了一遍:“他救过我,救过我的命,而你现在要杀我,我怀疑,你才是细作。”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江宁救过方金芝的命?难怪方金芝如此护着他。
厉天定一愣,显然这件事情他并不知情,若是知道,今日定要事先将方金芝拦下,再做打算,更不会给江宁丝毫喘息的机会。
“那又如何?”厉天定却是冷笑一声,身后三人又上前一步,四下又进来几十人,将几人团团围住,而赵星到了楼下,跳上窗台,被刀枪直接逼到了角落里,楼外的两方势力在没有接到准确的命令之前,即便是摩擦,也不会真刀真枪的干起来。
方金芝势单力薄,她本想去找军师,但时间上已经来不及了,否则宁不悔也不会弃马选择最直接的方式赶过去。
可她忽的感觉到,若是江宁死在她的面前,她此生也不想独活……
这种感觉是……
方金芝猛地面色一红:“你不能杀他……因为……因为……”
“若是公主再用什么别的理由搪塞我等,就休怪我等刀剑无眼了。”厉天定喝道:“保护好公主,诛杀江宁。”
“是……”二楼的官兵齐声喝到,毕竟是战阵之中走出来的官兵,声势宏达,军令如山,回答却是本能的反应。
“公主莫要管我,连累了自己。”江宁轻声道,此间已经是死局了,为今之计便是让铸剑山庄和厉天定斗起来,他方能趁乱逃走,正要动作,却见金芝公主后撤一步,与他并立,靠在墙上,右手却出人意料的攥住了江宁的左手。
这一幕,却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要知道,古代女子与男子之间没有成亲,除非在青楼楚馆、勾栏瓦舍之中,否则都是不允许的,轻则入牢,重则杖毙,即便他们都是出身农民,但他们所接受到的理念就是这样的,根深蒂固,宛若真理不可亵渎一般。
而宁不悔也知道,此间她也只能尽量护住江宁,但方金芝却是一点武功都不会,厉天定占尽了先机,此间却是不好办了,弄不好,江宁还真得交代在这……
“因为我要嫁给他……”
七个字说出口,方金芝把头靠在了江宁的肩膀之上。
“你说……什么……”不单单是厉天定,就连宁不悔也发出了这样的惊叹。
方金芝一字一顿道:“我说……我,要,嫁给,他,嫁给江宁,他是驸马,你们难道要杀驸马吗?”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3章 雷霆大怒
驸马,也就是公主的夫婿,在这个时代也相当于……入赘……
不过一般入赘是寻常人家,而驸马则是有官职的入赘了,入赘皇家,便是一步登天,成了公务员了。
江宁心中一愣,却愣是没有反应过来,驸马?什么鬼?权宜之计?
厉天定也愣住了,宁不悔也愣住了,杀驸马?杀圣公的女婿?疯了不成?
“公主,这这这……”厉天定哑口无言,不知该说什么,不甘心和无奈,一时间在他的脸上汇聚。
“将军,这……”
“撤……”厉天定道:“都他妈的是驸马了,难不成还能出了金陵不成?出了金陵,夏朝的那些个斥候不把他五马分尸了?”
伴随着轰隆隆车马声,厉天定带着人马离开了酒楼,边走还边踹身边的人:“他娘的,一个娘们儿都拦不住,还有你们,废物,都他妈是废物……”
在铸剑山庄的护送下,江宁重新回到了铁匠铺,宁不悔坐在门口的石阶上,开着门,江宁与方金芝在屋内大厅。
宋万已经送去就医了,用的是方金芝找来的宫里最好的大夫,全力抢救,应该是能够保住姓名,江宁这才放下心来,那边有周勇众人,江宁便回到了屋内,因为方金芝还在这里等他。
二人见面,气氛确是异常之尴尬。
“我……”二人同时开口,江宁抬了抬手:“还是公主先说吧……”
“我……当时……情况紧急,可……可……”
“哎,真是麻烦……”宁不悔起身,走到厅内:“我来说吧,让你说一天,你也说不清楚。”
“江宁。”宁不悔拉着方金芝,对着江宁道:“话已经说出去了,不管是当时是为了救你也好,是金芝公主你心之所向也罢,现在,整个金陵,不,应该是整个永乐朝都知道了,你,方金芝,要江宁做你的驸马,说出去的话,金枝玉言,若是此事不成,圣公定会杀了江宁,随便安个罪名,而你,方金芝,一辈子也就嫁不出去了,十八岁开始守活寡,就这么简单。”
气氛更加沉默,若不是用这个方法,怕是江宁已经身首异处,自然,这世界上也是没有假设的,话已经说出去了,一个女子不顾名分,说出要嫁给他,而且是为了救她,于情于理,江宁都没有拒绝的办法,更何况现还在屋檐之下,若不低头,还能作何?
宁不悔说的倒是简单,可实际上事情的严重程度比她说的还要厉害,这里即便是在大夏朝,女子说出这样的话,除了嫁给他,也没有第二种选择。
而江宁的选择,更是微乎其微,细作、保护陆羽彤、杀吴海,哪一条都是死罪,眼前这位金芝公主,自也是容貌美艳的可人儿,王若烟怀有身孕,此刻也是生死未卜,无论如何,他都不能死。
“什么?要嫁给江宁?那个江宁是个什么东西?”方腊一拍桌子,大发雷霆道。
厅堂之内,邓元觉、宁不悔、吕轻侯三人面面相觑,就连方腊身边的南宫婉都是心惊肉跳。
明明是去杀他,这是闹得哪一出?厉天定当真是个废物,这点小事都办不好。
宁不悔将所见说了一遍,最后道:“那江宁已经答应,金芝公主满心欢喜,说是先收拾一番,过一会儿再来向圣公禀报,请求赐婚。”
“她真是这么说的?”方腊转过头去问道,言语之中尽是怒火。
宁不悔拱手:“不悔不敢欺瞒圣公,这几日公主也与我聊过,每每提到江宁,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都是你们南宫家办的好事。”方腊指着南宫婉的鼻子骂道,举起的手又重重的放了下来,瞪了一眼南宫婉。
南宫婉连忙跪倒,伏在地上:“圣公息怒,都是我那不争气的哥哥,冒犯天威,婉儿这就回去,禀告父亲,请父亲定夺。”
此言说的倒也没有什么差错,当初没有杀南宫耀文,是方腊自己下的决定,顺便还接管了南宫家半个家业充实国库,现在这都八辈子的事儿了,你家闺女喜欢谁,要与谁在一起,关南宫家什么事儿?
但话又说胡来,圣公说怪谁,那自然就是怪谁,整个永乐朝他最大。
“罢了罢了,此事以后再说,先说说现在金芝的事情该怎么办。”方腊叹口气摆了摆手,示意南宫婉起身。
说实话,这件事从头到尾跟南宫婉一点关系都没有,至少在方腊看来,是这样的,迁怒于南宫婉,倒也是有些牵强。
“微臣觉得不妥。”邓元觉率先开口:“那江宁本就有细作的嫌疑,之前与夏朝公主不清不楚,现在又来找金芝的麻烦,此人是个祸害,要么就杀了,要么就抓起来,免得再生祸事。”
“更何况大战在即,最新的战报,庐州和楚州已经有所动作,消息传回去也就在这几日,若是他们有所动作,这边也要积极准备了,十万石粮草今早已经出发,这时候,不易多生事端。”
方腊微微点了点头:“不错,这时候,还是前线最为重要,若是庐州和楚州失守,一切还得从长计议。”
“邓元帅所言不假,此间正是我永乐朝开疆拓土之时,但公主之事,事关国体,否则夏朝也不会劳师动众的派斥候潜入我金陵城内,暗杀了长平公主。”吕轻侯道:“那高俅的大军,也不会在徐州和青州等这么些时日,这一切,都是皇家的面子问题,关起门来说话,若是长平公主不死,他们也不敢动。”
方腊沉思片刻,示意吕轻侯继续说。
“皇家之事,没有一件是小事,处理得当,鼓舞士气,处理不好,动摇根基,因此微臣认为,此事要三思而行。”吕轻侯拱手道。
“那以军师之言,如何才算得上是处置得当?”方腊缓缓道。
吕轻侯抬起头道:“那江宁我见过,表面上看着手无缚鸡之力,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实际上却是个心思缜密之人,斥候一事,便是他推演而出,此人若不能为我所用,自是要杀了以绝后患的,但若是让公主出马降服,说不定日后还能为我永乐朝进言献策,不失为一件好事,这么做的好处有三。”
“但说无妨。”方腊的情绪稍稍缓和了一些。
现在态度很明显,方腊和邓元觉是极力反对的,因为江宁不过是一个书生,又有细作的嫌疑,现在虽然没有坐实,但长平公主一事也能够说明此人并非是站在永乐朝这一边的。
另一方则是吕轻侯与宁不悔,一个是方金芝的好姐姐,一个是为方腊西南东出立下汗马功劳的军师,否则这些事情也不会让他们前来商议了。
不同意的原因大家都心知肚明,但是同意的原因,方腊也想听一听。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4章 赐婚
吕轻侯考虑问题的全面性,也是在一次次生死之中历练出来的,他难能可贵的一点就是善于从失败之中总结经验。
吕轻侯拱手道:“其一,公主今年已经十八,风华正茂,理应到了婚配的年纪,能够遇到一个公主喜欢的,自是不容易,与其每日里在宫中闲逛,出去再有个三长两短,寻到一佳偶已然是最好的办法,与圣公和圣母而言,都是大有裨益的。”
这一点,却是说到了方腊的心中,可怜天下爱父母心,自西南举事,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他这个女儿,如今有了归宿,理应高兴才是,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其二,这江宁还有一个称号,号称是江南第一才子,文压泰安、东林书院,即便是当代大儒,对其都是另眼相看,打天下靠武功,可治天下,还是要这些做学问的人,若是江宁成了我永乐朝的驸马,圣公再下诏,广纳天下学士,在夏朝不得志的饱学之士,定然如沐春风,奔走相告,永乐朝便是第二个盛唐。”
宁不悔不觉倒吸一口凉气,都知道这吕轻侯韬略颇深,却不曾想在治学之上的野心也不容小觑。如他所言,江宁在文坛的地位,若是依附了永乐朝,对于永乐朝自然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如此这般,何乐而不为?
吕轻侯继续道:“其三,以此为契机,稳定后方,圣公虚怀纳谏,海纳百川,以德服人,不论出身,自是一桩美谈,与前线将士也是极大的激励,只要奋勇杀敌,凯旋之日,便是抱得美人归之时,无论出身。”
“微臣以为,此三点皆是圣公顺势而为,成就一桩美事的绝佳时机。”吕轻侯道。
“不悔,你说呢?”方腊皱眉问道:“平日里你与金芝最近,你也这么认为?”
宁不悔道:“不悔认为,军师所言有理,若是以公主的脾气,此事不成,怕是日后要天天不得安宁了,毕竟,圣公……”
后面的话,宁不悔没有再说了,但方腊却只是叹了口气,煞有其事的看了一眼南宫婉。
方腊原本的想法,也随着吕轻侯的劝说逐渐动摇,若这么做,的确是弊大于利,对于永乐朝的统治,也极为有利。
“国师去拟诏吧……”方腊挥了挥手,转过身去,示意几人离开。
南宫婉上前,扶着方腊朝着卧室走去,双手却在不自觉的颤抖。
“抖什么?难不成朕会吃了你?”方腊微微皱眉,舒展开来,却又笑了笑:“婉儿,你可要加把劲儿啊……”
“是……”南宫婉轻声道,却是瞥了身后一眼,三人刚刚走出大厅,这才放下心来。
金陵城中,除了方才的小插曲外,在吕轻侯的授意下,正在逐家逐户的排查甄别,势必要抓出兵部安插在金陵的斥候,以免造成什么破坏,类似于肃清。
靖安司也在江宁上次部署之后,集体静默,方才躲过了这一劫,也正是江宁半年前对于靖安司信息传递制度的改变,才让金陵的靖安司得以保存,否则便不是简简单单的死几个人就能够了事的。
“老师,这军令明显就是要我等去打头阵,去当炮灰,他们兵部在背后捡漏。”宁元武拍案而起,在大帐之内来回踱步。
宁元文皱眉深思,看着拿起了军令的徐玄阶。
军令是一早送到的,用的是加急的快马,自王和泽离开之后,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今天一早军令就到了,很有可能是王和泽在中间说了什么,但是他不过是一个监军,有什么决策部署,他也只有列席的份儿,决定权并不在他手中。
这也就意味着,整个部署是很早就形成了的,只是在等一个时间点,这个时间点,到底是什么呢?
“报……”
一个斥候气喘吁吁的冲进大帐之中,摔倒在地上又爬起来。
“慌什么,有什么,慢慢的说,不在你这一会儿。”宁元武一脚踹上去。
那斥候爬起来,看着帐中的四位将军和二位公子,更有军师徐玄阶,气喘吁吁道:“报……大事不好了……长平公主……长平公主薨了……”
“什么?”就连一向沉稳的宁元文,都安耐不住心中的诧异,拍案而起:“长平公主……薨了?”
“是,是从金陵传出来的,说是兵部斥候所为,方腊将其风光大葬。”
宁元武一步上前,抓住了那斥候的衣领,提溜起来:“从金陵传出来的?”
“那就是了……”徐玄阶忽然将恍悟,摆了摆手,示意宁元武放下斥候。
“我且问你,你要据实回答。”徐玄阶道。
宁元武皱了皱眉,还是放下了那斥候,只见斥候拱手道:“小的所言,句句属实,绝不敢有半点欺瞒,倘若有半点假话,死无葬身之地。”
“好,今日是三月二十七,时间上算,正好对上,金陵的消息可是三日之前传出来的?”徐玄阶转身问道。
那斥候大惊:“军事神机妙算,是三日之前传出来的,一早便满城风雨,按说传到楚州地界,也要三五日,可两日之前,楚州便已经知道了,到了今日,整个大名府应该都知道了。”
“你们从楚州之中和金陵传递消息,可遇到什么麻烦?”徐玄阶又问道。
那斥候皱眉想了想,却摇了摇头:“此次消息传递,出其的顺利,没有遇到丝毫阻拦,小的们想着此事太大,不敢耽搁,星夜来报。”
“老师,这到底怎么回事?兵部的人怎么会去杀公主?他们不是应该去救人吗?救出了公主,我们好动手开打啊……”宁元武问道。
徐玄阶还未说话,却又有一封军令抵达了大帐之内。
宁元武接过军令,打开来看,眉头紧锁:“军令言,方腊之众,摩尼残暴,将公主抓住,公主不堪凌辱,自裁身亡,国仇家恨……即刻开拔,同谋者,宁不悔……”
“小妹?”宁元文从一时间无法接受这个事实的宁元武手中一把夺过了军令。
徐玄阶面无表情的示意两个斥候离开,左右四名将军更是面面相觑,宁不悔,可是宁山府的大小姐,三年前失踪,没想到,竟然是去了摩尼教之中。
“高俅,好高的手段……”徐玄阶咬牙切齿,他不用看,已经知道了高俅的算计,只是宁不悔为何会出现在金陵,还成了帮凶?
“不可能,小妹与公主熟识,怎么会害了公主呢?”宁元武摇头,不愿相信这个事实:“父亲不是说,小妹失踪了吗?为何,为何会出现在……金陵?”
宁元文放下手中的军令,看着徐玄阶,眯起了眼睛:“老师,还有多少事情,瞒着我兄弟二人……”
手,缓缓的背到了后面。
四位将军知道事情不妙,自不敢多留,齐齐退出了大帐。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5章 连环计
徐玄阶叹了口气,颇为的无奈:“事至于此,也到了该告诉你们的时候了,大将军不让你们知道,是怕你们做错事,如今告诉你们,你们切不可做出什么狂悖之举。”
二人对视一眼,从未见过徐玄阶如此严肃过,旋即也能感受到此事的严重性,默默的点了点头。
这件事情,自然是关于宁不悔的身世,只是与宁不悔所知道的,还是有些差距的,而这差距就在于,从徐玄阶口中,宁不悔并不是他们的亲妹妹,而在成都,宁不悔的母亲是被铸剑山庄的庄主凌辱,宁缺征服蛮夷之地回到成都之后,在铸剑山庄见到了这女子,被他解救了出来,半个月之后离开成都的时候,却发现已经怀有身孕了,宁缺可怜其身世,恰逢他们兄弟二人年龄尚小,亲生母亲难产而死,便由宁不悔的母亲代为照顾,结果却在生宁不悔的时候,难产而死,这件事情也一直瞒到了现在。
而三年前,宁不悔母亲的忌日,宁不悔偷偷跟了过去,才发现了这个秘密,宁不悔质问之下,宁缺将此事告诉了宁不悔,宁不悔要为母报仇,血洗铸剑山庄,而后便杳无音讯,宁缺深知不让宁不悔解开心结,她是不会善罢甘休的,便对外宣称,宁不悔失踪,着了两年,也就逐渐淡化了此事。
“不悔不悔,当初大将军给她起名宁不悔,就是不后悔将其母女从成都带回来。”徐玄阶道:“可如今看来,到底是将军错付了,还是小姐被蒙蔽了,现在还未可知。”
“定然是被摩尼教蒙蔽了,此番我兄弟二人一定要屠了那铸剑山庄,救出不悔妹妹。”宁元武道。
“但事情并非这么简单,这两封军令,一前一后不过一个多时辰,即便算上路程上的差异,最多不会超过两个时辰,一封是让我们为先锋,进攻楚州,这说明这一仗要开始打了,紧接着是第二封,大小姐在金陵,加入了摩尼教,公主死在了金陵,呵呵,当真是讽刺,除了大小姐,还有谁认识公主?”徐玄阶摇了摇头道。
“这个屎盆子,算是扣到了我们宁山府的头上,我们不攻,便是不从军令,除此之外,还要罪加一等,往严重了说是通敌之罪,往轻了说是害死了公主,无论哪一项,以当今圣上的脾性,我宁山府怕是要遭此横祸了,看到了吗,这就是朝堂,你们以为能够出世的地方。”
宁元文缓缓的坐到了椅子上,正在梳理这几日来发生的事情,纹络逐渐清晰起来。
“可我们的人分明说是兵部杀了公主……”宁元武怒道:“我们把这个消息……”
“说给谁?”徐玄阶打断道:“说给朝廷还是天下百姓?”
“都不能说……”宁元文忽的开口:“说给朝廷,兵部如何会下这样的决定?是高大人?左相?还是圣上?说的对了,这里面哪一个的权利不在宁山府之上?而且他们不会认的,一推二做五,便是那斥候自作主张,但高俅那里还有一番说辞,是宁不悔杀的。”
“你若是朝廷,你会相信哪一个?天下百姓会相信哪一个?是相信一个大夏朝的皇帝、一个妹妹的亲哥哥,还是相信一个三年前就失踪的宁不悔?”宁元文长出了口气:“终究,最狠不过帝王家……”
宁元文虽然不知道为何官家会这么做,但定然也时到了万不得已的地步,诺大的帝国,如果不能早日荡平贼寇,突厥与大元南下,其代价就不是一个长平公主,而是整个皇室了。
想到这里,宁元文不禁倒吸一口凉气,看向了徐玄阶。
徐玄阶微微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是始料未及的,即刻起兵,进攻楚州,只要拿下了楚州,庐州孤立难援,不攻自破,方腊欲孽,不足为惧。”
“可……可我们的精锐……”宁元武皱眉道。
“精锐是打不完的,只有经过战争,才能够成为真正的精锐,演武场上,是看不出来的,我们要做大事,金陵就是我们的磨刀石,元武,你怕吗?”宁元文上前一步,拍着宁元武的肩膀道。
“怕?我宁元武,什么时候怕过?”宁元武双目之中骤然间燃起斗志:“大哥说的对,此地就是我宁家军的磨刀石,若是小小的方腊都拿不下,如何打的赢其他?我宁家志不在此,什么阴谋诡计,尽管来吧,我宁元武都要把他们踩在脚下。”
“不错,这才是宁山府的二公子。”徐玄阶见宁元武已然是打开了心结,呵呵一笑。
“报……徐州的兵马,今日中午开拔,按现在的行军速度,两日之后,便可到达楚州前线。”斥候报完,拱手听候差遣。
“再探再报。”赵寅挥手,转身对高俅道:“高大人,这宁山府的速度,有些快啊……”
“他们是要速战速决,他们既然已经出发了,我们自然不能闲着,这封檄文传下去,训诫三军,摩尼妖人,凌辱公主,含冤而亡,我等为公主报仇,斩杀妖孽。”高俅说着,放下手中的毛笔,将檄文拿起来,吹了吹,交给了身边的人。
“是……”赵寅接过檄文,转身出了大帐。
“谭将军。”高俅起身,走出了茶案。
谭禛起身,拱手道:“末将在。”
“传令三军,今晚三更做饭,五更启程,你亲率三万大军,前往滁州一线,守住关卡,以防庐州救援,定要坚守到楚州城破。”高俅说着,将军铃木牌递给了谭禛。
谭禛一愣,大帐之中,不可不接,权衡之下,上前一步接过军令道:“末将遵命。”转身也出了大帐。
“周将军,郑将军。”高俅道。
二位将军拱手,准备接令,却听高俅道:“周将军率两万人马,负责前线与滁州一线军资用度,切不可耽误军机,郑将军与我一道,率剩余五万人马,驰援宁家军,誓破方腊。”
“遵命……”二人领了军令,出了大帐,清点人马,不在话下。
而在一边的大夫王和泽,也将这些个军令尽数记录了下来,见高俅走了过来,急忙起身:“高大人高见,下官此次随高大人出来,已然是受益匪浅。”
“王大人言重了,此番部署,可有不妥之处?”高俅眯起眼睛问道。
王和泽心中直骂娘:“娘的,你都安排好了,军令也都下了,把右相的人支了出去打防守,自己的人马不是运粮草就是跟在宁家军屁股后面,当人没什么不妥。”
可口中却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高大人堵截庐州援兵在前,谋划军资在后,稳坐中军之帐,运筹千里之外,此战,定大获全胜,佩服佩服……”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6章 谭禛的队伍
若是论这溜须拍马的功夫,整个军营之中没有人能够敢与王和泽比,他张嘴能把你骂的体无完肤,转脸又能把你当成亲爹亲娘,俨然已经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而这也逐渐成为了官场的一种常态,原本发表言论的人并没有想太多,反而是下面这些人,能够研发出多种你意想不到的深意,当真是令人叹为观止。
“你看,那不是谭将军?”一名千夫长抬了抬眼,示意朝着营帐外看去,黑夜之中通过火光,方才能够看清楚那人的容貌。
面色铁黑,轮廓清晰,身姿挺拔,腰间的佩刀却是平口的短刀,军营之中用平口短刀的,也就只有福建的谭将军了。
千夫长名叫冯军,父辈也是做到了千夫长的位置,现在在兵部当了个闲差,临走之前托了关系,让他的独子到了军中,从百夫长做起,此次出征前,才又活动了活动,有了千夫长的品阶,手下管着一千号人。
“可不就是谭将军,据说在西南剿匪,颇有建树,西南两府之地秋毫无犯,可偏偏要来朝廷,现在被派去镇守滁州一线,呵呵,何苦呢?”说话的名叫孙丁,也是千夫长,与冯军自幼相识,也是军旅世家,深谙其道。
“哎,谁他娘的想到,会打仗呢?西北边疆十年无战事,大家相安无事的不也挺好吗?现在西北没事,这群奴才,造起反来了,想想勾栏瓦舍的娘们儿,就心痒痒。”冯军吹着口哨,边走边道。
好像已经回想到了那些舍人穿着薄如蝉翼的衣裙,在他们身边流连忘返,在跨下欲罢还休的样子,不由得砸了咂舌头。
“怕什么,等进了金陵,好玩儿的不比之前差,听说是十八乐坊比起醉雨轩,不逞多让,到时候来他个一泻千里,哈哈……”孙丁哈哈一笑,朝着冯军后腰捅了捅。
二人相视一笑,这样的话,每天都能在军营之中听到,早已经习以为常。
谭禛点齐了人马,朝着滁州城进发,一路之上黑着脸,一言不发。
清晨,三万人马在官道之上就地做饭,暂作休整,谭禛靠在树下,吃了两口干粮,活着水咽了下去。
“将军,你倒是说句话啊。”一个矮胖子挪了挪身上的盔甲,上前一步走到了谭禛的面前,一屁股坐下,拉着身边的一个书生模样的人也坐下。
“矮冬瓜,你有什么话,与将军说就是了,非要拉着我作甚。”瘦弱的男子硬生生被拉着坐了下来,反倒埋怨道。
这二人是谭禛的随从,矮胖子叫麻六,瘦高个叫郭子杰。此行谭禛带的人并不多,除了贴身的十名护卫,再有就是这两个曾经出生入死的兄弟了,别看这麻六又矮又胖,对于刀枪的研究鞭辟入里,这平头短刀便是他研究出来的成果,这刀乃是两把,平常可做两把短刀,但两把刀的刀柄却是可以连接的,往里一扣一扭,便成了一把长刀,长刀刀柄三拳之内也是不开刃的,可攻可守,对付身材短小的倭寇,便用短刀,对付身材高大的悍匪,便用长刀,而西南倭匪之乱,也正是因为这刀,才逐渐平息了下来。
郭子杰,别看身材瘦弱,脚下的功夫可是了的,再加上读了几年私塾,能说会道,打听个消息,却是一把好手,久而久之见得多了,有些见解也就独到了,往往会想到别人想不到的主意。
“死瘦子,都是一起的,我不拉你拉谁去?拉了别人,别人倒也过来啊。”麻六没好气的白了郭子杰一眼,右脚一蹬,将郭子杰屁股下的石头蹬出去,郭子杰摔了个屁股墩儿,起身抓着麻六就要动手,却听得谭禛道:“好了好了,这里不是西南,有什么赶紧说,我们还要赶路。”
郭子杰这才停手,重新搬回了石头,坐在了上面,哼了一声。
麻六回到正题道:“大哥好歹也是上将军,如何被那高俅欺压,他是左相举荐的,大哥您还是右相举荐的,他一个京兆府尹,大哥还是一方诸侯呢,让我们去守滁州,这么重要他怎么不去?若是庐州增援楚州,那我们不是首当其冲了?”
谭禛呵呵笑了笑,摇了摇头:“都说你麻六心直口快,你但真是这般想的?”
“那可不是?平日里看上去是客客气气的,到了背地里怎么这般的任人唯亲?”麻六抱怨道。
郭子杰也笑道:“你知道大哥笑你什么?”
麻六摇了摇头:“大哥笑什么,我怎么知道,我又不是大哥肚子里的蛔虫,你倒是知道,你说说看?若是说错了,我坐车,你骑马去。”
“你这人哪儿都好,就是嘴巴不饶人。”郭子杰指着麻六笑道:“那我就与你说说,到底是为何。”
“说吧,磨磨唧唧,像个娘们一样……”
“呵呵,这高俅京兆府尹的官职,在地方上算是高的,但是放在洛阳,却是芝麻大小,皇城里皇亲国戚、六部大臣、诸方将军,哪一个来头都不小,但是左相却只有一个,左相在朝中十余年,黑水之战右相都辞官归隐了,左相竟然纹丝不动,隐隐还有做大之势,他举荐的人,能简单了?”
郭子杰说着,谭禛微微点了点头,却听郭子杰又道:“更何况,他再小的京官儿,他也是京官儿,比地方上自然要高出一截,先不说别的,就京城一个五品侍郎到了地方,太守和将军哪一个不得陪着?人家三言两语,你这几年就白干了,你当圣上天天没事儿下来体察民情呢?”
“而且,长平公主的事儿,我看呀,没这么简单,不是派出去斥候了?去干什么,还指不定呢。”郭子杰说着,压低了声音,谭禛急忙压了压手,示意不要再往下说了。
旋即郭子杰忽然又恢复了正常的音调:“更何况大哥是右相举荐的人,这么多人,为何会举荐大哥?”
“自然是大哥剿匪有方,功勋卓著了。”麻六道。
郭子杰拍了拍麻六的肩膀:“那是自然,既然右相举荐,但任副职,可见朝中形势,并非是旗鼓相当,我想大哥应该也能够看出来吧。”
谭禛苦涩的点了点头:“朝中暗流涌动,不是你我可以揣度的,身为人臣,上无愧于君上,下无愧于百姓,恪守本分罢了。”
“你只看到了我们去守滁州,我就不信,那方腊想不到?楚州与庐州是互为掎角之势,滁州就在中间,已然是囊中之物,任何人进来,都会被吃掉,他能够从西南走到现在,手底下没有一两个军师?滁州之地,应该有不少摩尼教众,还未失守是因为他们太贪心了。”
“太贪心了?”麻六又挠了挠头,不知道这郭子杰天上一句、地上一句的在说些什么。
谭禛笑道:“你就别逗他了,我来说吧。”
“庐州之上,便是淮南府,他是想要走淮南府将淮北府与应天府切断,这样就占据了地利,以便下一步的进攻,可是他想的太多了,就会顾此失彼,得到的太快就会急功近利,忘了稳扎稳打。”谭禛又道:“也不一定,说不定现在,滁州已经在方腊手中,只是我们还不知道而已,看看斥候穿回来的消息,再说吧……”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7章 楚州前线
三月二十九,楚州的天气已经开始有了夏天的气息,正午时分太阳光直射之下,身穿二十余斤铠甲的官兵早已经是汗流浃背,完成了最后的部署之后,宁山府十万宁家军终于在楚州城外西南十里的地方安营扎寨,烈日之下的楚州城尽收眼底。
徐玄阶选择的安营扎寨的地点位于西南一处高地之上,从这里可以俯瞰到十里之外的楚州城,山丘之上自下而上,身后是一处二十余丈的峭壁,十万大军浩浩荡荡的摆开了牡阵。
十万大军中,中军大帐之中为方阵,各有两千人马分列八方位置,八个方向各一千步外,各有五千人作为圆阵,每五千人相隔一千步安营,剩余分出四千人为尾阵,以防后方偷袭,剩下的两万人侧分为两翼,两万人呈箭头状集中在最前,乃是一个中规中矩的可攻可守的阵型。
登高远望,徐玄阶问道:“二公子,你可认得此阵?”
宁元武环视眼前这十万大军,笑道:“自然认得,老师在牡阵的基础之上,加了方、圆两阵,又设了尾阵和翼阵,进可攻,退可守,学生认为,有些保守了。”
“哦?若是换做你,你会用什么阵法?”徐玄阶轻咦一声问道。
“若是我,我会用鹤翼阵掩护锋矢阵,直接选择进攻,早晚都是一战,倒不如直接进攻,选择以绝对优势兵力攻城,鹤翼到达之后佯攻包抄,一次试探,我就可以找到他防守的薄弱之处,以锋矢阵冲击,此城必破。”宁元武道。
“你说的倒也不错,可这行军打仗,不是儿戏,十万大军,都是实实在在的人马,古人云,不战而屈人之兵,乃为上上之法,我们只有十万大军,而这楚州城一马平川,易守难攻,先做好防守,以备偷袭,再做进攻打算。”徐玄阶道:“或是按兵不动,以奇兵骚扰,诱使敌军出城追击,我们设法擒获,先知道城中布防大概才行。”
“老师你也太过保守了,我军刚到,士气正盛,人人都循着为公主报仇,一而再再而三,没了士气,这城就不好破了……”宁元武道。
徐玄阶笑了笑:“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这是第一战,我们只能胜,不能败,而且得是大胜。”
宁元武又要说话,却被宁元文打断:“老师辅佐父亲二十余年,经历战阵无数,此一行自是要听从老师的,元武你不必多说了,我知你心急要去救小妹,但这行军打仗不比推演,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了,老师下令要你如何,你就如何,不许多言。”
宁元武皱了皱眉,虽不情愿,但宁元文说的也是事实,只得拱手称是。
入夜,大军右侧忽的响起了喊杀之声,片刻之后又偃旗息鼓,宁元武起身,却见一干人等押着几十名俘虏朝着中军帐中走去,旋即也跟了上去。
“报,敌军两百人袭扰,已被我部击退,斩杀一百三,活捉二十六,剩下的尽数跑了。”那带头的将领呵呵笑道,正是副将张孝昌。
宁元武入帐之内,却见宁元文和徐玄阶已经在了,帐下跪着的是身穿夜行衣的男子,缚了手脚,恶狠狠的看着他们。
“这是他们的头领,于鑫。”张孝昌指了指那人道。
徐玄阶开口问道:“呵呵,城中十万大军,只派出了两百余人,呵呵,是要看一看我宁家军的阵法?还是探一探虚实?”
“呸,走狗,大将军明日发兵,定将你等碎尸万段。”于鑫啐了一口,恶狠狠的骂道。
“守城的是司行方?”徐玄阶问道。
于鑫冷笑一声:“大元帅的名号,也是你叫的?我若是你,现在投降,说不定还给你留个全尸。”
“他妈的,死到临头还敢嘴硬?”张孝昌一脚将于鑫踹倒在地上,踩着他的头颅骂道。
“诶,孝昌。”徐玄阶摆了摆手,示意张孝昌不要动手。
张孝昌又骂了两句,才将脚从于鑫头上挪开,一把将他扶正。
“那就是司行方了,方腊手下四大元帅,并非是浪得虚名的,听说你们三日就拿下了楚州城,十万大军围困两日,直接逼走了城中的一万守军,也是很光彩嘛。”徐玄阶呵呵一笑。
于鑫白了他一眼,却是没有说话。
“我有几个问题,你若是说假话,我就把你那二十几个弟兄的头,一个一个砍下来,放到笼子里喂狗。”徐玄阶面色一变,极为冷酷道。
就连宁元文和宁元武都没有见过他们这位老师的这副模样,着实令人恐怖。
“有本事你杀了我,再者说了,我等教众的命本就是圣公的,杀了我等,又如何?哈哈哈……”于鑫哈哈大笑起来。
“哦?”徐玄阶缓缓蹲下来,笑道:“你不怕死,我就不信他们都不怕死……”
旋即站起身来喝道:“来人啊,把他们绑了,一个一个杀……杀到有人肯说为止……”
张孝昌哈哈一笑,转身出了大帐:“军师有令,若是能提供可用信息的,可免一死,若是能帮助破城的,官升一级,其他的,杀无赦……”
紧接着,是群起的咒骂声,而后是被乱刀砍死的哀嚎之声,再往后,便是死一般的沉寂,出了火把发出的噼里啪啦的声音和张孝昌机械般的:“说不说?不说?”之中夹杂着的挥刀的声音。
“我说……我知道……”
于鑫在大帐内听到这句话,猛地起身,朝着帐外冲去:“他娘的,老子杀了你……”
宁元武手中长枪一晃,一枪穿心,将于鑫斩杀在大帐之前。
你可能经历过生死,但却没有看到其他人的惨状,军纪严明的十万大军带给他们的震撼,远远要比死亡带来的更为直接一些,这种压迫感,可以让他们清楚的知道,楚州城中的十万摩尼教,与他们并不能相比,而那逃走的一万府兵,更是乌合之众,真正的战斗力,是可以看出来的。
经历过战场的人,都明白这一点,徐玄阶明白,被他抓住的这些人,也都明白,而他就是要利用这种压迫感,逼他们开口,只要一个人开了口,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他要知道的越多越好。
楚州城中,司行方在堂内听着回来的人的汇报,不由得眯起了眼睛,身边的人在墙上的地图上开始标注宁家军的位置和阵法。
他很清楚,宁家军到底是一种什么样的存在,二十年前战无不胜,十年之前更是唯一一支能够与突厥打的有来有回的队伍,但是那时候他们只有一万人,现在发展成了十万人,十年的安逸,这种气息定然弱了不少,可是再弱,也比兵部的强。
楚州城,他必须得守住,身后二百五十里的金陵,是他们辛辛苦苦拿下来的永乐朝的都城。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8章 新婚之夜谈心记录
金陵,三月二十九,夜,已经没有了丝毫冷的气息,转而只是有些微凉。
城北距离皇宫二里之外,原本的李家,在经过三天的大修之后,现在已经换上了全新的家具和装饰,两丈高的朱红大门之上,挂着公主府的牌匾,两侧的红灯笼上,也贴着大大的“囍”字,院内张灯结彩,墙上挂着的红灯笼,将整个院子照的如同白昼一般假山之后,流水之上,摆了一十二桌酒席,佳肴已上,美酒香醇,文武百官,达官显贵居于其中,谈笑风生。
若非门外站着的士兵和永乐朝的大旗,自是无人会把这场景与不到一个月前经历战乱的金陵比到一起。
江宁身穿着新郎官的红袍,身边用红绸牵着的,正是楚楚可人儿的方金芝。
二人从前厅而来,入了院中,十二桌的宾客齐齐起身,欢声笑语不绝于耳,为首的,是邓元觉、吕轻侯等人,南宫家自然也在受邀之列,出现在了第二排,南宫敬明显苍老了许多,这一个月仿佛是十年一般,精神矍铄之姿早已灰飞烟灭。却不见了南宫耀文。
刘赟、张俭、厉天定、王仁、温克让、乔正、谢符、娄敏中、祖士远、高玉、冯喜、包道乙等人,皆在其中,宁不悔坐在了第一排,带着铸剑山庄的众人,却是面色有些不悦。
金陵城中,不,是永乐朝中,有头有脸的人物,都已经到了,十二桌,一百二十人,说起来并不多,南宫敬过寿的时候,两百多桌的酒席,相比之下,眼下俨然是不够看了,但今日的主角却不是南宫家,而是江宁与方金芝。
成亲之前,对于这门亲事,除了几人支持之外,尽是反对之音,即便是在方腊赐婚之后,文臣武将皆是上书反对,原因很简单,江宁是赘婿,已经有了名为王若烟的妻子,虽然王若烟已经逃走,但是有夫妻之实的,江宁与公主成婚,那之前的怎么算?公主是做大还是做小?
伦理道德之上,是不允许的,而方金芝,贵为永乐朝的公主,也是不可能做小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方腊头疼之际,还是吕轻侯解释,那是夏朝的江宁,所有的东西都不作数的,如今是永乐朝,诚然是重新来过的,难不成那些投诚的夏朝文武之才,还要算上之前的官职吗?自然不能,要按照永乐朝的规定封赏。
此言虽然极为牵强,可以说是信口胡诌,但奈何方金芝赞同,去了一趟皇宫,听说是大闹了一番,无非也就是一哭二闹三上吊,方腊就算是圣公,统领几十万大军,对他这个唯一的女儿,也一点办法都没有,只能顺从。不过只能小范围的办一下,不必闹得满城风雨,方金芝倒是不在乎这些,这才有了今晚成亲之事。
江宁心中却是五味陈杂,方金芝貌美如花,容貌至上虽不及陆羽彤与柳思思,但却又自己的可爱之处,这也是南宫耀文为何阅女无数,仍然起了色心的原因,与柳思思有了约定,王若烟也怀有身孕,可现在却又要与方金芝成亲,心中着实是有些别扭,但想要活下去,也只有这一条路可走,而方金芝拼死护他,也足以看出,她对自己是真心的,这种真心,却是不掺杂任何物质性的东西的,也是最为难能可贵的。
厅堂之上,坐着的,却是方腊与南宫婉。
二人举止暧昧,此间已经不是什么秘密,此刻笑意盈盈,看着江宁与方金芝走了进去。
江宁心不在此处,即便是拜堂、敬酒,却也都是走流程罢了,在别人看来光宗耀祖的事情,在他这里却成了应付差事一般,索然无味。
他怎么也想不到,事情会发展到如今的地步,最后面坐着的,是周勇一家,宋万此刻还躺在床上,虽然脱离了生命危险,但伤势实在是太重,没有两三个月,怕是无法恢复正常。
红烛闪烁,江宁坐在桌子前,看着端坐在床上,盖着红盖头的方金芝,心中五味陈杂,就这般坐着一动不动。
忽的,却听到方金芝小声的抽泣起来。
“江宁,你是不喜欢我吗?”方金芝起身,将自己的盖头掀了下来,早已经哭成了泪人。
看着方金芝站在他身前,江宁也起身,拉着方金芝重新坐回到了床上。他知道他对方金芝是一种呵护,类似与兄妹之间,当初他救下方金芝,也是因为陆羽彤受到了刺激,这种事情能拦就拦一下,并没有其他什么想法。
只是方金芝一直都在方腊的保护之下,心思单纯,更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如此,英雄救美这种在后世小说和剧集之中用烂了的套路,却是对每一个女人都是最有效的,但江宁越是远离,这方金芝越是心心念念。
而方金芝对于江宁,也从最初的感激到最后的喜欢,诗词惊艳绝绝,为人正直,爱憎分明,不正是她从小到大都想要嫁的人吗?而对于爱情的懵懂,期初她是不了解的,只是觉得和江宁在一起会很开心,想起江宁的时候就会安心,直到为江宁挡下那一枪,她才肯定下来,她是爱江宁的,是那种超过了感激和崇拜的爱,这就是爱情吧,蒹葭之中,乐府词中那些令人向往的爱情。
江宁是赘婿,她不怕,可她怕的终究还是来了。
可江宁对于永乐朝的结局,是一清二楚的,即便历史偏差太大,都城从杭州变成了金陵,原本的地震也没有发生,但从两朝的实力对比,永乐朝毫无胜算,被灭是早晚的事情,区区五十万的散兵,并不是靠几个武艺超群的人就能够实现绝地反击的,大夏朝一百年的底蕴,一次起义,是打不垮的。
但江宁又不能把事情说破,这段感情,却是短暂的。
“我知道你有妻子,但我不在乎,我喜欢和你在一起,干什么,在哪里,我都可以。”方金芝忽的拉着江宁的胳膊,却是一种令人心疼的神情。
江宁为她擦了眼泪,这种话,也就是十七八岁的陷入爱情漩涡的小姑娘才能说出来,什么没有你活不下去了,要死不能活的之类,等到结了婚,没有物质基础、没有共同话语、生活习惯、婆媳矛盾等等等等都会成为离婚的导火索,还有那些自媒体的鸡汤文,什么女性独立、老公不爱你的表现之类,更是加速了离婚,到时候就会知道自己有多可笑。
但是这些东西,就算是说了,方金芝也无法理解。
江宁沉默片刻道:“怕是我会误了你……”
方金芝一愣,眼泪婆娑而下,却听得江宁继续道:“你我之间,我不属于金陵,家在杭州。”
“那我便随你去杭州,反正也是第一次当公主,当不当公主倒没什么……”
“我家中有妻,怀有身孕,还有一人在等我,所以会委屈了你……”
“我年纪最小,会好好对两位姐姐,帮她们打理家务……”
“你是个好姑娘,不应该耽误在我身上,应该有一个爱你的呵护你的人,护着你不受风吹雨打……”
“可我偏偏爱上了你……”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299章 南宫婉的改变
说到底,却成了方金芝的一厢情愿。
谁不愿为妻去当妾?江宁知道这一切都是方金芝被情迷了心智,人间清醒,并不会说这样的话,更不会如此偏执。
“到时候,你若愿意跟我走,我会带着你。”江宁终于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在此之前,我还是想你能够好好的考虑考虑,莫要误了终身。”
“你可以说我不负责任,可以说我逃避,但我们需要时间……”
江宁说的话,方金芝并不是很懂,民间一般的成婚,很少有人知道娶的妻子是什么样子的,那种才子佳人的故事本就不多,一般在成婚之前,都没有什么感情。
方金芝看着江宁,却是一肚子的委屈,江宁也有些手足无措,拍了拍方金芝的肩膀。
而就在此刻,房顶之上的一道黑影纵身一跃,消失在黑夜之中。
金芝公主大婚的事情,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而对驸马的传言更是神乎其神,什么英雄救美,眉目传情之类的故事,有的没的都开始往上面套,反倒是成了一段无关政治立场的佳话。
江宁每日,除了去铁匠铺转一转,剩余的时间便都在公主府写东西,偶尔从马车上抱下来一些铁器、木桶之类,径直去了屋里。
“没想到,你还敢来?”江宁打开房门,却看到了南宫婉坐在了床头。
“公主去宫里面圣了,新婚燕尔,没想到你还有心思捣鼓这些东西。”南宫婉笑呵呵的站起身来,如今已经是永乐朝的圣女,圣公方腊的宠妾,自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江宁没有搭理她,将手中的木桶放在门后,从里面拿出了还未加工的木头、牛筋和铁块,边忙边道:“有什么事快说,我很忙。”
南宫婉有些意外,上前两步,反手关了门,靠在门后笑道:“怎么,不欢迎我?”
“欢迎?从何说起?你要杀我,我现在不杀你,已经是欢迎了,还要怎么欢迎?”江宁顿了顿,却没有回头。
南宫婉呵呵一笑:“看来你都已经知道啦,没错,我之前是要杀你,但现在不同了。”
“现在你是驸马,我是圣女,公主年轻,床笫之欢满足不了你吗?”
南宫婉说着,走到江宁身后,竟要上下其手。
江宁面色一变,反手一推,将南宫婉推出两丈之远,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再不说,我就要送客了,趁我现在还没有改变不杀你的主意。”
“呦,火气倒是不小,我有王若烟的消息,你难道不想知道?”南宫婉一反常态,宛若一个妖娆的荡妇一般,本就穿着纱裙,将肩膀和半个酥胸漏出来,走路之间垂涎欲滴,世间有哪个男人能顶得住?
江宁皱了皱眉:“想知道,你要说就说,不说就滚。”
“呵呵,你这性子,倒是有些奇怪。”南宫婉呵呵一笑,走到江宁身前,靠在江宁后背之上,口吐兰香,对这江宁的耳朵道:“半个月之前,她们到了九江,身边还有一个小姑娘,功夫倒是不错,但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被擒了。”
“她们怎么样了?”江宁反手抓住南宫婉的手腕,一把拽到了面前,厉声问道。
他不明白,为何南宫家的大小姐,现在竟然如同一个荡妇一般,冰清玉洁的外表下面,隐藏着如此躁动不安的心,两者形成的反差,仍是勾人心神。
谁料到南宫婉呻吟道:“你弄疼人家了……”说着就要往江宁怀里靠。
江宁丢开手,后撤了一步:“你告诉我,今天我可以不杀你。”上前一步,右手抵在了南宫婉的腰肢之上:“这里叫脊椎,是人体骨骼最脆弱的地方,我只要稍稍用力,你后半辈子便再也起不来了,我会告诉大家,是你跌倒的。”
右手化为虎爪,抓住了三段腰椎,微微一抬。
原本面露微笑的南宫婉吓得是面如死灰,江宁的性子,她是知道的,急忙道:“别,别动……”
“想让我松手,你应该知道要说什么了吧……”
“知道,知道……”南宫婉一动不敢动,不知为何今日要来碰一碰这个一根筋的江宁,即刻道:“本来抓住了,后来他们被人就走了……离开了九江,听说是北上了,具体的就不知道了……”
“北上?九江以北,都是永乐朝的天下,她们折返回来干什么?”江宁皱眉问道。
南宫婉吓得惊出一身香汗:“我……我也不知道,我也是听说的,听说的,你若不信,那你可以亲自去问娄敏中,他是负责斥候的……”
“可……可以松开了吧……”南宫婉哀求道:“我也是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件事,马上就来找你,想要宽宽你的心,交个好,可谁料你……你……”
“我姑且信你一次。”江宁松手,南宫婉扶着桌子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左手放在胸口。
“没事,你可以走了,下次见到你,我会杀了你。”江宁转过身去。
“你……江宁,我哪一点不比王若烟强?”南宫婉喝道:“论身世,我出身南宫家,论容貌,我两个也是不相上下,论能力,我更比她强,为何你至始自终都不愿正眼看我一眼?”
南宫婉想到了被杀了的何世礼,再看看江宁,同样是赘婿,同样是才子,为何区别会这般大?若是入赘南宫家的是江宁,他定然会带着她离开南宫家,而不是拿了钱财就跑,一定会给她安全感,而不是现在在宫中受尽凌辱,他一定会……
所以她要杀了他,得不到就要毁掉他……
江宁回头看着南宫婉:“你不是她,就这么简单,再者说了,我江宁一介布衣,狗屁不是,何德何能,竟让圣女垂怜?”
“你……你……”南宫婉气的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摔门而出,朝着南宫庙而去。
江宁连送都没有送,继续忙活着他的新发明,保命的手段还是越多越好,他脑袋里有挂,缺的只是时间和反复的实验。
王若烟北上,现在到了什么地方?第二千寻如此武功,也受了伤?追捕他们的到底是谁?又是谁救了她们?江宁心中想着,却是有些失了神,放下手中的东西,出了门,朝着铁匠铺而去。
“妹妹,你可来了,我的好妹妹……”一个男子一把抱住南宫婉,金陵山南宫庙里,一处密阁,竟如同一居室一般。
“这里安不安全?”南宫婉止住了男子上下其手。
“自是安全的,好妹妹,你可想死哥哥了……”
“慢点,急什么,有的是时间……”
若是江宁在此,定能够认得出这人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0章 楚州之战(一)
楚州前线,敌我双方的试探已经到了后期,五天的时间内,司行方已然对大营发动了七次袭扰,一般都选择在清晨或是夜间进行,有一天更是杀了个回马枪。
每次突袭都是三五百人,多则千人,实则是进行试探,徐玄阶自然知道他的用意,每天白天都会将斩获的人头用长枪挑着在城门前百丈叫骂,因为他们的弓箭只能射到百丈的距离。
城墙之上的官兵气愤填膺,三番五次要出城追杀,却都被沈琳拦下,急的张威和郭世广是破口大骂。
到了第八日,也就是神武九年四月初初六,双方偃旗息鼓,却是一反常态,双方选择了在这一天进行补给,十万大军的口粮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司行方,背后定然有人,否则也不会隐忍到现在还不出击……”就连宁元文都这般肯定,徐玄阶笑道:“若没有个军师之类的,他们走不到现在,现在双方都试探的差不多了,决战应该快了……”
徐玄阶手下,按着两封军令,正是身后五十里外稳坐中军的高俅下达的。
到了城下七日不战,被高俅认定为贻误战机,可越是如此,徐玄阶越是不着急,每次都只回了那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
徐玄阶看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眼睛微微的眯了起来。
“有没有听到什么动静?”守城的士兵朝着城楼下望了一眼,目之所及,死寂一般,前半夜的风还带着白天的燥热,特别是这城东十丈的城墙,瓮城之中的将士息了火,今日粮草送到,人人都饱餐了一顿,甚至还有些许人三五成群的偷喝了些酒。
“能有什么动静?小打小闹,十丈的城墙,要是攻城,定然会用塔楼,那么大动静,二里地外都能听见。”守城的千户笑着环视了一下四周,接着笑道:“呵呵,我看啊,这朝廷的军队也不过如此,只知道叫骂,攻城的手段倒是没见多少,难怪会被突厥那群蛮夷打败,呵呵,不过一群鼠辈,空有其表罢了。”
“今夜想必也是无事了,千户尽管吃酒便是。”身边的两个白户拉着千户便朝着城楼之中走去,酒肉已经备好,原本以为直接开战,现在却是七日无事,这种紧绷的神经也逐渐缓和了下来。
“走,吃酒去……”那千户哈哈一笑,拍了怕肚子便朝着城楼而去,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
面色微沉,脚步一顿,停在了下城墙的拐角处,两位百户也顿了顿:“怎么了大人?可是忘了什么东西?小的这就去取回来。”
那千户皱了皱眉,猛然间问道:“今日可曾有人马前来叫嚣辱骂?”
那二人面面相觑,连连摇头:“今日倒是停了一日,想必也是见此法无效,就此作罢了。”
那千户猛地一拍腰间的佩刀,大呼一声不好,折返回去,拿起树在墙边的弓箭,卷了油布,朝着火把一点,后脚蹬住,火箭嗖的一声升入高空,朝着百丈之处落去。
“铛……”那火箭却发出一声金属撞击的声音,在夜间,千户注视着落点,听到这一声,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紧接着以火箭为中心,竟着起了一片火光。
火光之中,一排排官兵手持盾牌,扛着云梯,赫然出现在了目之所及之处。
“不好,戒备……敌袭……”
千户大喝一声,拔出手中的佩刀准备应敌,两位百户面色大变,如何从黑夜之中钻出了这么多人来?
“弓箭手,准备……”在执勤的弓箭手上前,点火,挽弓,射箭。
火光下,忽然间响起了震天动地的雷鼓之声,紧接着是喊杀声,从百丈之外呼啸而来。
“快去禀告大元帅,点狼烟,四门迎敌……”千户大喝一声,他这东门,只有一万人马,若是敌军倾巢而来,他这么点儿人是挡不住的,更何况他们已经冲到了百丈之内,弓箭手一轮齐射,只有五百支箭矢,轮换的五百人还在瓮城中休息。
一轮齐射之后,原本的第二轮根本跟不上,慌张迎战之间,云梯已经架上,黑夜之中赫然灯火通明,只见两台十余丈的塔楼在盾兵的护卫之下,一步一步的朝前迈进,已然进了百丈之内。
千户这才看到宁家军塔楼的全貌,最底层是三人环抱的攻城锤,如钟摆一般悬挂在底座,前后左右共有四个木轮,每个木轮足有一人多高,向上是三个平台,依次站着弓箭手、盾兵和刀斧手,人数虽然不多,但声势却是极大,这般的庞然大物,只要推到了城下,便可源源不断的从楼梯朝上涌,除非将这塔楼完善烧毁。
“火攻……”
一桶桶油从城头上砸了下去,伴随着火光在城下形成一片火海,云梯顺势搭上,在云梯的前端,竟好有一派虎爪的倒钩,牢牢地扎进了城墙之中。
“啊……”
厮杀之声和惨叫之声不绝于耳,黑烟滚滚,遮天蔽日,有人全身着火,从数丈高的云梯之上滚滚而下,有的浑身是血,擦了擦猩红的眼睛,在血腥之气的刺激之下,早已经是杀红了眼,有的中箭,一把把箭头折断,举起长矛就刺,管他是谁,挡我者一个不留。
“大人,人太多了,人太多了啊……”
“他娘的,给我守住,守住……”
“四门都在被攻,撤到内墙吧大人……”
“撤进内墙?妈的,城墙都守不住,进了瓮城,进了瓮城他娘的能守住?打退他们,违令者,斩……”
那千户大喝一声,一刀将进谏之人砍翻在地,振臂高呼。
身后将士看到这场景,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再一次发起了冲锋,将已经登上城楼的几十人尽数逼退斩杀。
同一时间,太守府内的司行方眉头紧锁,刚刚穿上战袍,手拿长朔,走到了厅外。
喊杀声已经从四面八方传来,攻城的猝不及防,让摩尼教一时间方寸大乱,四面城墙几乎是同一时间都受到了攻击。
在沈琳和卫忠的判断之中,楚州城北侧居高,势必会发挥突袭的优势,从北侧直接冲下来,因此在北门部署了三万人进行防守,四个箭楼之中物资充足,城墙也重新进行了加固。
而其余三门,瓮城之中留兵五千,城墙防御一万,剩余两万五千人,五千人作为后勤辎重运输,将楚州城中的军械、铠甲、粮食等快速运到前线,剩余两万人作为机动力量,由司行方率领,随时调集补防,只要他们没有一口将楚州城吃下来的能力,楚州城就破不了。
等到他们粮草不足,到了雨季,再行突袭,一举击退,此番防守反击,自是固若金汤,万无一失。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1章 楚州之战(二)
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战场之上的事情,瞬息万变,有可能不经意间的一个决定,都会对战局造成决定性的影响。
四个城门都有响动,而斥候来报,城南的攻势最为强烈,云梯八架,塔楼四座,城南一万五千人全部压上,除了遭受突袭损失了两千余人外,一刻钟的时间,两千战死,三千受伤,塔楼已经推到了城门之下,开始攻城了。
“城南?城南地势低洼,易守难攻,竟然选择从城南进攻?”沈琳大惊道。
郭世广拍马赶到,急忙道:“大帅,请领五千兵马,我去城南。”
“这是调令,拿去,城南不能破。”司行方将腰间的虎符拿了下来,扔给了郭世广。
郭世广一勒缰绳,战马嘶鸣,转过头去,朝着行营的方向而去:“我与城南共存亡,大帅放心。”
“随我去城北,撕开口子,吞了他。”司行方双目通红,提枪上马,身后卫忠急忙上前拦住:“大帅不可啊,只要固守,他们就没办法,一旦出城,后果不堪设想啊。”
司行方一脚将将卫忠踹倒在地:“他娘的,你说守城北,现在城北没事,城南不行了?来回调动少说也要半个时辰,你办的好事……”
“书生不可用,他娘的,不是你,早就拿下了,四城皆攻,少数也有八万人,剩余两万还要看守中军大帐,我和合通一人带一万人,从侧翼包抄,大帅直捣黄龙,一口给他吞了。”郭世广喝道。
“滚开……”郭世广将刀架在了卫忠的头上:“再废话,一刀砍了你。”
“不可啊大帅……”卫忠拉着司行方的战马缰绳,硬生生不让他走,在他看来,只要出城,这一战便败了,如今对于宁山府兵的路数还不熟悉,贸然出击,定然有去无回。
可司行方却毫不在意,一路走来,全胜的战绩让他感觉夏朝的官兵皆是些酒囊饭袋之辈,如此大规模的攻城,分散主力不说,都是十万人,在这儿装什么大爷?
“他妈的,再不滚开,老子一枪挑了你。”司行方瞪大了眼睛骂道,银枪抵在卫忠胸口。
可卫忠仍旧是一步不让,下一刻,司行方也不含糊,一枪挑起卫忠,从高空狠狠的摔了下去,卫忠口吐鲜血,却被司行方直接骑马从身上踩过,身后的将士也跟着前进,可怜一片忠心的卫忠,眨眼之间被踩成了肉泥,而正要进言的沈琳目睹了这一切之后,也选择了暂时闭嘴。
司行方带着人一刻钟的时间赶到了北城,城墙之上已经开始巷战,刀枪剑戟之下,血肉横飞,几千人的混战,让厮杀声传到了数里之外,黑烟滚滚,到处都散着火光。
“杀,随我冲出去,直捣黄龙……”司行方大喝一声,进入瓮城之中,手中长枪挥舞,自是一往无前,血肉横飞。
两万人马裹挟着滔天战意,片刻之间便将攻上城墙的数百人击退,云梯被掀翻,塔楼在烧油和火光之中开始倒塌。
“开城门……”
司行方大喝一声,在打退了北门的进攻之后,已经经过了约莫两个时辰,东方已经鱼白,太阳在黑烟之中穿梭,三门的进攻还在继续,两个时辰之内的三次进攻,都无功而返,第四次进攻发起的同时,司行方却打开了北门。
北城守军五千,剩余的两万人马都在司行方的感染之下,冲出了城门,一马平川的营地就在五里之外,出了城走出两里地,便可看到宁家军的大营火光,宁家军为了攻城,在这七日的时间内,向前推进了数里,为的就是今日夜袭减少跋涉的距离。
而这一点,司行方也掌握的清清楚楚,但悄无声息的夜袭,还是让他吃了亏,按照他的估计,现在宁山府的中军大帐,不过万人,他这两万人马掩杀过去,夺了中军大帐,即便是高俅后方兵部的大军援助,五十里的距离再快也要两个时辰,到那时,一把火烧了大帐,撤回城中待援即可。
这两万人马中,也有三千人乃是江湖绿林,跟随司行方出城,一则是投诚以来并未建功,虽然有些官职,但在他们看来,自己的能力远远是要比官职更高的,因此要以此战为契机,杀敌建功,二则是拿了人头,在这些绿林之中杀出名号,对于以后也有不少帮助。这些人的速度比普通的士兵要快,冲在了最前面,如同一支箭的箭头一般,朝着宁家军的大营扎去。
冲到大营之中,一路杀过来,只有数百人的势力抵抗,尽数被斩杀。
司行方勒住缰绳,天已经亮了,停在了辕门之外数丈的地方,辕门内已经进去了五千人马开始劫掠,心中微惊,就算中军大帐还有一万人,也不应该说是这样的抵抗力度,难不成所有人都在攻城?可若是毕其功于一役,不应该啊,还有一万人,难道跑了不成?
正思量间,却猛地听到战鼓雷雷,从东侧响起,目之所及之处,骤然间竖起了烈烈旌旗,顿时喊杀声震天而起,一人身穿黑色铠甲,手拿狼牙棒朝着这边冲来,身后遮天蔽日,沙尘滚滚。
司行方心中大惊,调转马头,正要说话,却听得西侧战鼓也起,一人身穿红色大氅,手提银枪,大喝道:“呔,无知小儿,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说着,那人银枪一挥,身后战马嘶鸣,刀枪闪烁,朝着东侧掩杀过来。
“他娘的,中计了,快撤……”
可南撤之路瞬间被合围,看不清兵马数量,此刻众人皆醒悟过来,攻城是假,设伏是真,这边兵马才是真正的主力,急忙突围。
司行方坐在马上,观西南侧防守偏弱,只见旌旗招展,声势浩大,却不见光影,想起当阳桥张飞张翼德莽撞人之事,长枪一指道:“从西南突出去……”
旋即是一马当先,朝着西南掩杀过去,身后却猛地传来了震天动地的声响,回头望去,辕门之中原本埋伏在草垛、粮库之上的士兵听到擂鼓,从辕门之内进行砍杀,一路杀了出来,可怜那攻进去的几千人马,皆是绿林好汉,单打独斗皆是好手,可此地是军营,又受了伏击,无心恋战,只顾逃命,不少被当场砍杀。
司行方率领部将自西南而出,急急如丧家之犬,忙忙如漏网之鱼,等到赶到楚州城下,已经是日上三竿,远观楚州城,却是狼烟四起,尸横遍野,一人利于城墙之上,手中拿的却是宁山府的大旗。
“不好,城破了……”司行方面色大变,仰天长叹:“悔不听卫忠之言……”
此刻那沈琳上前,知道自己立功的时候到了,急忙道:“大帅莫急,我有良策……”
司行方急忙道:“先生有何良策?可解此局?”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2章 楚州之战(三)
沈琳道:“楚州城破已然成为定局,但大帅别忘了,滁州之地也在我们手中,立即六百里加急,一面求援金陵,一面告知石帅,滁州集合,先做休整,再图滁州。”
司行方却道:“那高俅早就派人前去滁州,双方虽然没有开战,但滁州之地并非最好的选择。”
沈琳接着道:“滁州与楚州之间的路,被一个叫谭禛的守将把守,区区一个上将军罢了,手中三万人马皆是兵部人马,平日里养尊处优,一到真正打起来,子不是对手,滁州守将还有两万人,大帅清点人马三万人马不成问题,与滁州薛斗南前后夹击,那谭禛的三万人马无险可守,一马平川,围而歼之。”
“而后高俅七万与这宁山府就算是龟缩楚州城内,到时候将这楚州城围住,粮草道一断,饿他个十天半个月,楚州城不攻自破,到时候大帅既消灭了来敌,又收回了楚州城,岂不是一举两得?”
司行方看着眼前的楚州城,和城墙上那得以的将领,咬牙切齿道:“今日我便听了先生之言,撤……”
“报……”斥候闯进了中军,下马便报:“敌将司行方率部三万余众朝着西侧而行。”
“末将请兵五千,追杀敌寇。”朱奎拽着缰绳对身边同样骑在马上的徐玄阶道。
徐玄阶沉思片刻:“给你三千,但不是追杀,而是袭扰。”
“军师的意思是……”朱奎眉头一皱,有些不解:“这三万多人,虽然不多,但等他们缓过气来,也是不容小觑,若不乘胜追击,必留后患啊……”
宁元文却呵呵一笑道:“军师之言,我们此行是要拿下方腊,而不是追杀多少人,贸然突进,三万人马调转过来,一口便能把你吃了,倒不如一路袭扰,让他们疲于奔命,没有丝毫喘息的机会,掉队的,一个一个收拾掉,风险总是要小得多的。”
朱奎恍悟,急忙道:“末将领命。”
骑马出了中军,带上三千人马,朝着西侧追赶过去。
这边朱奎刚走,那边身着红色大氅的少年拍马赶到,走到中军之中笑道:“老师真是料事如神,如何能算到这司行方会主动出击?”
徐玄阶呵呵一笑,看着眼前的少年,正是二公子宁元武:“司行方自方腊起事,屡战屡胜,俨然成了骄兵,我军佯攻楚州城,四门皆攻,兵力分散,但总要有个主次,故而让最难攻的南门作为重点,其余三门辅助,为的就是吸引他的注意,断定我中军只有不到万人,两个时辰的攻城,我军也是强弩之末了,他们只要固守,或许我们从北门攻入,或许我们撤退,哪一种都比现在的结果要付出的代价要大。”
“而我军七日之内,向前推进了五里,为的也是迷惑司行方,认为半个时辰左右就能赶到我军大帐,只要他一出城,东、西、南三城便散播其弃城而逃的消息,而后汇聚东城,一鼓作气,拿下楚州,你们可知这司行方犯了什么大忌?”
朱元文笑了笑:“自古骄兵必败,司行方以为这七日的袭扰,已经摸清了我们的底细,不过与守城的那些府兵无二,同样是十万大军,论战力,他们比我们强,这也是老师这几次让我们遭受袭扰之后,只退不进的原由所在,原来老师早就算好了。”
“天时地利人和,那司行方占尽了地利与天时,却仍一败涂地,呵呵,这是天要灭他方腊。”徐玄阶笑道。
“不过老师,他们朝着西南去,那岂不是庐州的方向?”宁元武道:“两城之间,要塞之地也只有滁州一地,而谭禛带的三万人马,不知道现在是在滁州城内,还是连城门都没进去。”
徐玄阶呵呵一笑:“谭禛带的兵马虽然不强,但谭禛这个人领兵,还是颇有些本事的,此一战,司行方逃往庐州,中间必定会经过滁州,而谭禛,我们还是要帮一帮的。”
“帮他?老师这是何故?”宁元武勒了勒缰绳,坐在马上,与徐玄阶和宁元文一同朝着楚州城而去。
“到城中我与你修书一封,你与子荣带一万人马接替朱奎前去追击,若是遇到摩尼余孽,尽数斩杀,若是谭禛遇险,不到危急时刻,先不要救,但是要保证能够取胜。”徐玄阶道。
宁元武却是一头雾水,宁元文若有所思,不禁嗟叹,这天下,哪有什么绝对的忠君爱国?而出发之前的那些宏图壮志,也在这一场大战之后,让他心生恻隐。
楚州城内,早已经是断壁残垣,百姓从被火烧、被拆掉的房屋内走出来,看着高头大马之上的徐玄阶和宁家两位公子,却是白了一眼,自顾自的整理自己的物品。
血液在青石板之上流淌,烧焦的尸体被抬上板车,一车一车的朝着城外的深坑里扔,尸体滚落下去,滚了十几下,便被挡了下来,狼狗和野猫站在深坑底部,贪婪的啃食着血肉。
伤兵捂着伤口,在城中找能够医治的地方,头顶的烈日,仍旧没有穿破黑烟滚滚的烟尘,好像一切都已经归于了平静,但好像一切又都刚刚开始。
“报……”斥候跑进了朝堂之中,方腊正端坐在龙椅之上,左右文武大臣正在肃立,看那斥候一身灰头土脸,却是心中咯噔一下。
“楚州战况如何?”方腊急忙问道。
那斥候跪在地上,拱手道:“报圣公,楚州城破,司行方大帅率三万余人西撤庐州……”
“什么?什么?”方腊猛地起身,不敢相信那斥候所言:“楚州十万大军,十万大军,怎么会败了?”
吕轻侯眉头一皱,上前一步问道:“圣公所言,十万大军,到底是如何破城的?你且细细说来。”
那斥候将七日以来的战况一一复述,当说道司行方一枪挑了卫忠的时候,吕轻侯缓缓的吐出一口浊气,而方腊也意识到了这一战,完全是因为司行方的刚愎自用。
“楚州失守,诸位爱卿,可有良策?”方腊稍稍平复了些情绪,楚州仅是一州之地,而永乐朝还有十八州,一城的得失,并不能代表什么:“宁山府的兵马,在楚州城驻扎,金陵门户大开,庐州的十万兵马,可与之歼敌?”
吕轻侯见无人说话,缓缓道:“禀圣公,楚州失守,但今早的战报说,滁州被三万大军攻了两日,仍未伤到根本,反而是攻城的谭禛,损失惨重,仅剩下一万五千人马了。”
“哦?此话当真?”方腊稍稍恢复了些神情道。
“千真万确,两日前,滁州守将薛斗南追击敌军,其灶火的数量,仅仅只能支撑一万五千人。”吕轻侯道:“圣公传旨,六百里加急,可命司行方前往滁州,与薛斗南汇合,微臣率五万大军前往,前后夹击,定破敌军。”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3章 东南的战术
这边金陵城中六百里加急分做三路,朝着滁州方向而去,而剑锋所指,距离金陵二百七十余里的楚州城外,谭禛正站在密林的最前方,观察着地形。
身边的郭子杰用手比划了比划:“此地东南高,西北低,眼前是一处盆地,有两个出口,北侧和东侧,如果在这里设下伏兵,他们进得来,就出去不了。”
“想法很好,可关键是要让他们如何进得来。”谭禛眯了眯眼睛,摸了摸腰间的平刀。
麻六嘿嘿一笑:“这还不简单?现在他们已经出来了,只要饵够大,自然就进来了,不过这个饵却是个难题。”
郭子杰拍了麻六的脑袋一下:“话都让你说了,不过都是废话。”
麻六也不在乎,他两个整日里都是这样,也早就习惯了,又听得郭子杰道:“若是换做我们的人,也不至于这般狼狈。”
谭禛苦笑一声,却也无可奈何:“战斗力是差了一点,不过下一战就不好说了,消息散出去没有?”
麻六道:“当然,这种事情还不放心?”
谭禛呵呵一笑,露出了久违的笑容。麻六在这方面,的确是天赋异禀,造起谣来就好像自己亲身经历一般,说的神乎其神,可能这也就是他语言的魅力所在吧。
自四月初二到达滁州城外之后,便在官道之上直接安营扎寨,宣告自己的到来,紧接着开始着手攻城,势均力敌的双方进行了三次会战,薛斗南凭借着滁州城的防御,都不同程度的取得了胜利,甚至将谭禛所带的三万大军赶出了营寨,后退了五里。
四月初十,第三地会战,薛斗南更是派出了一万人马掩杀,追了二十里,将谭禛赶到了这方灵山的山谷之中。
在山谷谷口,留下了一万五千人的灶台,便火速在谷中安营扎寨了,中军大营留了五千人马,剩余的一万人,化整为零,尽数上山。
斥候已经散了出去,足有一百人之多,分布在前往滁州的各个要道之上。
“好,随我出城,抓了那狗屁将军,送往金陵为各位请功。”薛斗南在中军大帐之中喝了一碗烈酒,将酒盏扔到了桌上。
三战全胜,足以看得出来,这群兵部的杂兵是没有什么战斗力的,兵熊熊一个,将熊熊一窝,由此可以推断,这领头的将领,也是个酒囊饭袋。
“将军,斥候来报,这群人躲进了山谷之中,想要凭借谷口狭隘将我们挡在外面,殊不知这是困兽之斗,屯兵谷中,乃是兵之大忌,只要突破谷口,没有骑兵,他们也没有任何优势。”韩明笑道。
潘俊也道:“不错,没有骑兵,就是在山上,也只能设伏,雷石滚木之类不足为惧,我们只要进了山谷,兵分三路,末将与韩将军各引五千人马上山包抄,将军引中军直取黄龙,即便他们有伏兵从山上下来,我等进行反包抄,将其围困在山腰之上,进退两难之地,只有被我们吃了的份儿。”
“一万五千人马,除去谷口的两三千人,不过一万人,我们三倍兵力碾压,焉有不胜的道理?”薛斗南笑道。
古代的冷兵器时代,根本没有特种作战和斩首行动这样的说法,类似官渡之战、淝水之战在浩瀚的战争史之中更是九牛一毛,九成九的战争都是靠人力,人多,就能赢,若是秦王只有区区十万兵马,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横扫六国,凡此种种,比比皆是。
旋即薛斗南下令,三更生火,五更出发,马摘铃,蹄裹布,亲率三万人马前往山谷。
拂晓时分,正是人最困的时候,也是最松懈的时候,薛斗南立于马上,山谷之中雾气逐渐散去,先锋官来报,已经解决了谷口的前哨,此刻正是换防时间,可有一刻钟的时间度过。
薛斗南面无表情,大手一挥,左右韩明潘俊各领五千人马,朝着山谷两侧进发,过了一刻钟,薛斗南拔刀喝道:“兄弟们,冲……”
身后两万人马浩浩荡荡朝着山谷之中的营寨而去。
“快跑……”山谷距离营寨只有数里的距离,一路掩杀过去,中间遇到了两次较大的阻击,却在人潮之下很快被掩盖下去,喊杀声震天,在山谷之中回荡。
半个时辰之后,薛斗南已经进了辕门之中,指挥着官兵对营寨大肆洗劫,浓雾散去,整个营寨之中血气浓郁,忽的有人来报,发现了在营寨之中有少许的油料。
“嗖……”
一支火箭落到了薛斗南战马的脚下,薛斗南一愣,战马嘶鸣,双蹄朝前一蹬,险些跌落。
紧接着,火箭从山上两轮齐射,落到营寨之中,燃起冲天大火,山风从南侧呼啸而来,大火借着风势,将整个营寨化作了一片火海。
薛斗南面色大变,心知中计了,下令道:“左右随我杀上山去,令两侧边军攻下来,按原计划。”
号旗挥舞,隐藏在山林之中的左右五千大军朝着山下掩杀而来,隐藏在半山腰的弓箭手和刀斧手见状,撇下武器便跑,等到大军掩杀过来,前后两千人马尽数被斩杀,二人大获全胜,与薛斗南兵合一处,站在了南山坡的上风之处,看着脚下火光冲天,黑烟滚滚。
“不对,这山谷之中明明有一万余人,此刻总共才遇到了三千左右,剩余一万人去了哪里?”薛斗南眉心一皱。
话音刚落,头顶之处忽的旌旗挥舞,喊声震天,雷石滚木从山顶滚下,那被俘虏剩下的两千人,骤然暴起,抢过刀枪,有的甚至拿起棍棒开始反抗,阵营之中已然是一片混乱,山下是火坑,山上雷石滚木,一时间哀嚎遍地。
“他娘的,攻上去,他们的人不多,冲上去……”可在薛斗南下令的时候,已经有人开始溃逃了。
这种情况下,进退不得,俨然成了困兽之斗,出现溃逃,是很正常的。
“违令者,斩……”薛斗南手起刀落,将一人砍翻在地,身后准备溃逃的众人见状,只得朝山顶攻去。
“呵呵,这薛斗南,还算有些本事,知道迂回包抄,没有孤注一掷。”郭子杰站在山顶看着攻上来的人马。
在薛斗南的军令之下,众人又攻了两次,可谭禛手中的人马却是越来越多,多的已经能够包围他们了,薛斗南这才发现,这些人已经超过了两万……
“将军,快撤吧,再不撤,怕是要全都交代在这……”
“他娘的,中计了……撤……”薛斗南骂着,在官兵护送至下,朝着山谷跑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4章 钦差
山谷口,一队人马见有人从谷中溃逃,为首的将领啐了一口骂道:“兄弟们,杀光这群杂碎,害的老子们跑了这么远,今儿都给我砍了……”
这群兵部平日里威风凛凛的大爷,在谭禛的带领下,一路三战三败,传回去可是要丢大人的,现在遇到了败军之将,哪里会给他们活路?一个个手持刀枪,一股脑的从山谷两侧的斜坡冲将出来,将薛斗南的队伍拦腰截断,围住便杀。
薛斗南心惊胆寒,也不顾身后的兄弟,径直冲出了谷去,身后的官兵更是抓着战马不放,恨不得肋生两翅。
兵部的人马哪里肯罢休?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追赶而去。
“速速攻城,一鼓作气……”谭禛下令道。
原本跟在谭禛的李云飞、张浩存二位副将,经此一战,方才知道谭禛之前乃是诱敌深入,步步为营,为的就是引蛇出洞,直接打在七寸之上,如今谭禛下令,不敢不听,谷中残兵不顾,各率八千人马出谷,朝着滁州城而去。
却说薛斗南朝着滁州城奔去,来时三万人马,城中只留两千,如今带出来的只有不到三千,各个疲于奔命,想要再组织起进攻,已经是难上加难,距离滁州城不过数里,却见身后马蹄声震天而起,遮天蔽日的烟尘滚滚而来,却是李云飞和张浩存二人引着兵马拍马赶到。
“将军,速速弃城,去庐州,石元帅在庐州啊……”潘俊进言道。
“就是听了你等废物的话,才有此大败,到了庐州,石将军非砍了我等不可。”薛斗南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潘俊道:“此战石将军并不知道,路上再做打算,十万兵马转头攻城,我等不敌,也是情理之中,将军速速决断,再迟,就来不及了……”
“他娘的,走,去庐州……”薛斗南引着兵马,朝着庐州方向而去。
城门之上的守军见薛斗南引着兵马朝西南而去,身边跟着潘俊,却不见韩明兵马,心中依然知道了大局已定,身后旌旗招展,却是李、张二字打头,衣着打扮尽是夏朝官兵,死守滁州也不过是以卵击石,索性打开城门。
李云飞与张浩存二人又追出十里,方才折返回来,入了城中,等候谭禛,这边上书战报,六百里加急送往中军不表,谭禛镇守滁州,使得庐州成了困兽之斗。
却道金陵城中,还未传旨,又有斥候将战报呈上,却是司行方的信息。
方腊刚刚坐稳,一把将战报扔到堂下去:“薛斗南废物一个,滁州城固若金汤,五日就被破了,废物、废物……”
朝堂之上众人皆惊,一日之内失两城,庐州经此一战,竟成了一座孤城。
吕轻侯前脚刚说了对策,后脚却除了这等变故,心下也是大惊,盛怒之下,急忙道:“圣公息怒,薛斗南失城之责,其罪当诛,可当下是要稳住军心,庐州不能再丢了,微臣愿前往庐州,立下军令状,誓与庐州共存亡。”
“不可啊圣公,军师若是去了庐州,那金陵……”
“是啊军师,切不可意气用事,乱了章法……”
“此间有邓元帅与诸位臣工为圣公出谋划策,自是无碍,可一旦庐州失了,金陵便首当其冲,这可不行……”吕轻侯跪在地上道。
邓元觉皱了皱眉:“军师言重了,此间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圣公,老臣有一策,不知当讲不当讲?”
方腊虽然在盛怒之中,但台下众人已经将事情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有个台阶,他自然是要下来的,背着手道:“说吧。”
邓元觉接口道:“镇守钦州的方杰可调回来,在左侧协防金陵,方貌前往九江,保证后方粮草,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派一位钦差前往庐州,确保庐州万无一失。”
邓元觉说完之后,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良久,方腊方才转过身来:“军师坐镇金陵,统筹军务,邓元帅的意见,很有远见,就这么办,这钦差,要有一定的威信才行,不知道诸位爱卿,谁可担此大任?”
堂下除了方才要去庐州的吕轻侯和出谋划策的邓元觉之外,无一人应答,沉寂的背后,却是众人对这一战的态度。
“陛下,微臣愿意前往。”说话的却是一个女子的声音,这朝堂之上,除了宁不悔,还有何人?
“微臣认为,宁庄主前往,最为合适。”身后的张俭出列,拱手道:“铸剑山庄实力超群,此一战,不容有失,反观朝堂之上,也只有宁庄主的铸剑山庄,才能担此大任。”
邓元觉也微微点了点头,而吕轻侯却是双目紧闭,默不作声。
方腊皱了皱眉,却听得宁不悔又道:“启禀圣公,前往庐州,一则是前去支援,我铸剑山庄三万人马,驻防青阳,进可协防庐州,退可守翻阳湖;二则是我与那宁山府的关系,只要我去,便有办法让他们调转过去,前去庐州,如此一来,金陵压力可减,圣公从中谋划,自西南而出,夹击敌军,未尝不可破之。”
方腊思量良久,终究还是点了点头:“如此说来,也只有你能担此大任了……”
“王仁,朕命你为副将,统兵两万,协助宁不悔,一切以宁不悔的决断为主,共计五万兵马,前往青阳。”方腊又道。
王仁从列中走出,拱手称是,心中却有一万个不情愿。
“谢圣公……”
“明日出征,文武百官,明日随朕在南门送宁将军出征,此一战,定要大获全胜。”方腊一挥龙袍,没有给任何人反驳的时间,便朝着后殿而去了。
众人三呼万岁,方才散朝。
吕轻侯与宁不悔走在了最后,二人一老一少缓步走出了大殿。
“你不必出头的,此一行,你我都知道是凶多吉少的。”吕轻侯率先开口,对于宁不悔他一直都是当做了自己的孩子看待的,否则也不会在刚来金陵的时候,力排众议了。
宁不悔苦笑道:“我不出头,谁还能出头?都知道我是宁山府的人,这一次,是为我证明,也是为军师证明,不成功便成仁。”
吕轻侯却道:“人世间,有些时候看开一点就好了,小时候因为一块儿肉打的头破血流,长大后发现当真是可笑,你还年轻,有些东西不一定要得到,有时候失去,也是一种获得。”
宁不悔不懂吕轻侯的意思,或许只有活到了这个年纪,才能够明白其中的含义吧。
“不悔记下了。”宁不悔点了点头。
“你与公主交好,相信此刻她应该知道了,与她好好道个别吧。”吕轻侯叹了口气。
宁不悔不知道为何吕轻侯会如此悲观,走到了拐角处,前面不远便是公主府了,想了想,宁不悔还是走了过去,有些事情她还是要交代一下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5章 桌面推演
“我也随你去……”方金芝握着宁不悔的手道。
“别闹了,我是去打仗,不是去过家家。”宁不悔笑着拍了拍方金芝的手背。
二人坐在床上,江宁坐在桌前,刚刚收拾了“新发明”,经过小半个月的研究,现在进展很大,手中的突火枪已经越发成熟,对于玻璃的烧制,也找到了工匠开始进行试验,望远镜和瞄准镜也画好了图纸,交给了木匠先打造样本,最后是连发的问题,模仿左轮,但总是在卡簧出出现问题,最后选择了暂时用手动代替,已经能够发出两发铅丸,这已经是划时代的进步了,但对于江宁而言,却仍然不够。
可就在这时候,宁不悔出现,有意无意的说起了前线,也说起了她要去青阳协防庐州的事情,这些消息,江宁昨天便已经知道了,摩尼教这种农民起义,根本不会长久,失败是情理之中的事情,但是江宁也没有想到,会这么快,不到十日,楚州就破了,而且是一战定胜负,足以彰显宁山府的强悍,的确不愧是可以独当一面的存在。
现在宁不悔去青阳,明显就是以自己为诱饵,引诱宁山府的十万大军去围攻庐州,为金陵争取时间,高俅若是一心求战,便不会理会,大军压境,即便是围而不打,也算是一种姿态,但怕就怕宁山府的十万大军,不在高俅的控制之下。
如此这般,宁山府与高俅之间便会出现嫌隙,无论是那种可能,对于金陵而言都是极为有利的。
但圣旨已经下了,明日五万大军明日开拔,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而方金芝在得知了此事之后,也明白此一去,不比当年,现在已经是永乐朝了,他们干的是造反的买卖,回头已经是不可能了,如她这般的年纪,嫁人、相夫教子倒是最好的选择,也是最好的归宿。
眼前的方金芝便是如此,嫁给了江宁,虽然其中缘由各自了解,但毕竟现在是完成了她的“目标”。
“我知道是去打仗,我也不怕打仗,你别忘了,自幼我也是随着圣公南征北战的,就让我与姐姐一起去吧。”方金芝哀求道:“我这就去找父亲,求他让我去。”
“不要胡闹,打仗不是儿戏,也不是写写画画,轻则残疾,重则丧命,你若不放心,我随她去即可,你在金陵。”江宁骤然开口,心中却想以宁不悔的铸剑山庄为模板,进行一下实验,毕竟他手中现在没有人马,想要在这乱世之中活下来,仅仅靠靖安司是不行的。
脑袋里面就算是有挂,也要有载体才行,宁不悔的铸剑山庄是个极好的载体,他的管理体系与宁不悔也说过,并没有太大的阻碍,而宁不悔也急需证明铸剑山庄的能力,摆脱金陵一些势力的压制,各取所需罢了,至于这三万人能够发挥出多大的功能,却是另一说了。
江宁话音落地,两个女子却是目瞪口呆的看着江宁。
宁不悔三番五次的要杀了江宁,铸剑山庄对他和陆羽彤而言,简直是不共戴天,方金芝这边对于江宁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些胁迫的意思,江宁这一步究竟意欲何为?
江宁旋即苦笑一声:“二位放心,我此刻身在永乐,也是当朝驸马,自是要保住这份身份地位,永乐朝一败,我也在劫难逃,此刻不过是想安身立命罢了。”
“而我手中恰好也有些东西,能够帮助一二,成效几何,却还要视情况而定了,不过至少要比现在好。”江宁道。
“青阳进可攻、退可守,乃是极好的据点,但是弊端也是极大的。”江宁继续道,根本没有要问宁不悔的意思:“背后是巢湖,如果我要打青阳,开渠引水即可,等到下雨天,只需一场大雨,便可水淹青阳,兵不血刃,拿下青阳。”
宁不悔脑海之中轰的一声,整个人呆在那里,江宁没有去青阳,仅凭借记忆,便说出了水攻之法,如此一说,却是如此,青阳看上去可攻可守,可退可进,但唯一的优势,也成了唯一的破绽。
“那照你所言,敌军用水攻,我把青阳城加固,而后再派兵拿下巢湖的几个重要隘口,此计便破了。”宁不悔回过神来道。
江宁微微一笑:“好办,用小船,巢湖太大,从哪里都可以上岸,小船作战,抢滩登陆,隘口你是守不住的。”
“再有,青阳城中用水,皆是巢湖的水,只要稍做手脚,断了青阳城的水,五万大军只需三日,就要出城寻水,抢夺据点,围点打援,来多少我吃多少,你有多少兵马要放出来运水?”江宁反问道。
宁不悔起身,在房中踱步,终是皱眉问道:“若是你守青阳城,如何去守?”
换位思考,以己之矛攻己之盾,宁不悔倒要看看,江宁该如何做。
江宁没有起身,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茶道:“也好办,进城第一件事,便是开渠打井,青阳城地势低,地下水有绝大一部分来自巢湖,城中十户为一行,百户为一伍,一行一口家井,一伍修一池,即便是用毒,以巢湖的自净能力,杯水车薪,除非把巢湖毒的寸草不生,以现在的手段,也是不可能的,水的问题也就解决了。”
“接下来就是防御的事情,修筑工事的同时,还要根据青阳的地势,选择滞洪区,避免内涝,只要选定了蓄洪区,里面的村庄全部迁移出来,安置在城中,自然也要给相应的补偿,确保他们的生活不因此受到阻碍,任凭他如何开闸放水,有足够多的蓄洪区也就够了,水攻这种事情,是要看天的,一次不成,不会再搞第二次了。”
“青阳城的优势,便是攻城战,逼他们来攻城,才有胜算,只要出城,只会失败,赢的几率几乎是没有的。”江宁道:“但是也要视情况而定,我说的这些也都只是停留在理论的基础之上,具体的操作,还要到青阳城之后,才能具体定下来,所以,我去,至少能够保证不会输的很惨……”
“相公是说这一战……一定是输的?”方金芝也起身,走到了宁不悔的身边,担忧道。
“也不能说是一定……”江宁沉默片刻:“六成吧……”
宁不悔不悦道:“真是晦气,还没出发,就灭了自己的威风,想当年霸王项羽、蜀王刘备、江东周瑜不都是以少胜多?如何我就不能?”
“他们可以,但你不能,也不是你不能,对于敌人,你比我要了解的更清楚,言尽于此,虽然成功的可能性不高,但也不算低,事在人为。”江宁道。
心中想着,总不能把历史给你背一遍吧,说我是千年之后的中国人,那时候五十六个民族大团结,载人航天登月,火星着陆准备移民?说出来也不信。
不说这些,单单是江宁方才说的那一番话,其中的不少词汇,她二人听得都是一知半解,只能暂时归纳为是江宁的家乡话。
“这么说,我只能带着你了?”宁不悔道。
“不仅要带着我,还要给我一个军师的职位,否则名不正言不顺,我说的话,没有人会听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6章 庐州地界
金陵城外,旌旗招展,鼓声震天,五万人马在城外列阵,宁不悔与王仁身穿铠甲,站在门前。
方腊端起酒水,二人接过,自是一番君臣之间推心置腹的“客套话”,什么等你凯旋,功成名就,什么必定杀敌百万,叫他鸡犬不留。
江宁站在身后的队伍之中,感觉此刻应该有摄像机照着,不来个全球直播都对不起这一场好戏,明明一个推着进火坑,一个九死一生,非要演出一副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感人画面。
而圣女在看到江宁也在队伍之中的时候,面色明显是变了的,江宁也很奇怪,若是放在寻常,他定要刨根问底,看看这个女子究竟经历了什么,竟然变成了荡妇一般,不过现在,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也就不管这些八卦了。
邓元觉与吕轻侯也发现了江宁,虽感觉意外,但凭借金芝公主与宁不悔的交情,江宁去帮忙,倒也在情理之中,若是江宁能有所建树,对于金芝公主而言,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出发仪式简单却又隆重,比起电影和电视剧之中,显得有些朴素了。
“哎,看来都是骗人的……”江宁不禁摇了摇头,后世对于前世的一些东西,杜撰的实在是有些过分了。
江宁看了看东升的旭日,这一天是农历四月十五,天气已经有些炎热了,他虽然没有穿铠甲,但也能清晰的感受到气温的变化,迎接他的,将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作战。
江宁毕竟是驸马的身份,乘坐的马车是跟随在宁不悔之后的,并在出发之前,兑现了江宁作为军师的承诺,只是王仁对于江宁满不在乎,一个俘虏,凭借金芝公主坐上了驸马的位置,现在还成了军师?当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就他那狗屁模样还能当军师?那老子就是活诸葛了。”王仁撂下这句话,扬长而去,走到了最前面,不屑与之为伍,其率领的两万人马,也与铸剑山庄保持一里左右的距离。
对于他的评价,江宁倒是不在乎,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别人怎么看他是他们的事情,但是现在就开始内讧,着实有些早了吧,方才喝酒的时候,还一副精诚团结,视死如归,现在就自己走前面,从面子上也要压你一头的样子,着实有些丑陋。
金陵与青阳之间,约莫不到二百里,五万人马没有阻碍的情况之下,行军三日也就能到了,由此也可以看出,庐州一旦失守,不像四百里外的楚州,中间还有不少关口重镇可以布防,庐州南侧是青阳镇,之后便是一马平川的抵达金陵,骑兵急行军,一日一夜就可到达,可以说庐州一破,青阳不保,金陵就难说了。
在谭禛拿下了滁州,徐玄阶拿下了楚州之后,高俅选择了按兵不动,并没有火速的朝金陵推进或者是让距离庐州仅有三百余里的谭禛率军前往庐州,这一点确实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距离秋收还有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连胜两场,正是乘胜追击的大好时机,可高俅偏偏反其道而行之,下令修整,等待军令,徐玄阶自是知道其中含义,也不着急,整顿军务,日常操练。
谭禛自谷中一战,三万将士对其佩服的五体投地,暗自称奇,谭禛再有什么部署,皆是干劲儿十足,再无杂音,此一战之后,谭禛兵马损失三千兵马,在滁州城中开始招兵买马,投军之人已有五千之数,加固城防,以防庐州和司行方反扑。
却说那司行方与薛斗南,也在四月十五这一日抵达了庐州,青阳与庐州不过二十余里,但相对于庐州而言,一个是省会城市,一个是十八线小城市,自然是省会的条件要好上几个档次,而且石宝在这里,他们自要来复命的。
司行方不必多言,身份与石宝相当,自是不怕石宝,但此番是输了阵仗,又跑到了庐州,气势上低了一头,坐在了石宝的下座,但薛斗南却是实实在在的惨败,三万人马仅带回来了两千,请罪之后,原本要斩首示众,最后留了个戴罪立功,等候圣公发落。
也是司行方也吃了败仗,若是杀了薛斗南,不动司行方也不好看,再加上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薛斗南好歹也是二十四神将之一,也并非是一无是处。
却见那大堂之内,头戴黄布,摊开胸襟,露出健硕肌肉的男子,便是石宝,双臂黝黑粗壮,脸上一道刀疤,举手投足之间都带着极大的威严,案前放着一只羊腿了三坛烈酒。
两侧坐着为首的便是司行方,之后便是冯希、杜威、贺从龙、荀正四员大将,最后的是刚刚落败的薛斗南。
右侧为首的是甄诚、沈刚、潘文德、沈琳四人,乃是石宝的智囊团,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位甄诚,其深谙用兵之道,自西南出来后,屡次进言,皆是大胜,因此石宝对其也是言听计从。
各人案前也都放着鸡鸭鱼肉和美酒,只见石宝端起酒碗道:“今日我兄弟齐聚一堂,都是为圣公办事,如今楚州与滁州接连失守,可见贼寇来势汹汹,我等定要坚守庐州,守住圣公的屏障,力挫敌军,方能大展宏图,封王拜相。”
“之前落败,是我们不知敌寇章法,现在司元帅到了,知道他们用的不过是引蛇出洞之法,只要我们坚守城池,他们就进不来,庐州城中物资充盈,又有巢湖水运,只要我们控制了河道,断了他们的粮草,只要他们敢来,就一个也回不去。”接话的,正是甄诚。
“军师说的对,我老冯虽然是一介武夫,但也知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没有吃喝,还打个屁的仗?”
“哈哈哈……”大堂之中,众人却是被冯希的话逗得是哈哈大笑。
“来,吃酒……”
“报……”斥候拿着军报,直接冲了进来,呈到了石宝的面前,而后急急退了出去。
“大帅,如何?”
石宝一掌将军报拍在案上哈哈大笑起来:“圣公英明,昨日已派了宁不悔率王仁合计五万大军驻守青阳镇,明日便可抵达,协防庐州,如此一来,形成一道屏障,互相支援,饶是他有千军万马,也过不去。”
“如此甚好,方才还在说水道之事,若是有宁将军镇守青阳镇,我等就不必分兵,集中兵力,方能破敌。”沈刚拱手笑道。
“可还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甄诚却皱眉道。
“军师有什么事情,但说无妨,此间都是自己人。”石宝扫了一眼司行方道。
这两日来,石宝大事小事都要那他开涮,现在又把他当自己人了?若是放在平常,司行方会受这等闲气?奈何手中只有三万人马,又身在庐州,不低头也难了。
“那这庐州一代,是大帅统一调遣,还是宁将军便宜行事?”
此言一出,方才的高兴,瞬间荡然无存。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7章 进城的部署
一山难容二虎,这是自古的道理,宁不悔是白老先生仅存的血脉,又被圣公收为养女,铸剑山庄对于圣公而言也是不可取代的存在,圣公方腊自西南而出,若不是铸剑山庄屡立奇功,根本没有今日的成就,宁不悔虽然不是元帅,也没有官封,但其身份地位丝毫不亚于他们,除了四位元帅和军师能够压制之外,怕是在没有其他人了。
“圣公的旨意还没道,斥候也只是说,进驻青阳,协防庐州,并未说统领职权,自然是还管她那五万人马,甄兄不必担忧。”说话的是身边的沈刚。
潘文德也道:“不错,大帅派人与之交涉一二,约定互相援助,共守一线即可,都是为圣公做事,他铸剑山庄不敢造次。”
这边说着,那边圣公的旨意便加急送了过来,众人下跪接旨,对于司行方和薛斗南免不了一顿训斥,但也允许其戴罪立功,若是无功,再定罪不迟,宁不悔统兵进驻接管青阳,石宝大军从青阳撤回庐州,青阳协防庐州。
如此一来,也算是将各自的职责说的清清楚楚了,当下石宝便派冯希前去青阳镇,一是将驻扎在青阳的一万人马带回来,与宁不悔交割,二来传达圣公的旨意,顺便迎接一下这位庄主。
冯希统兵一千,饭后便朝着青阳而去,不在话下。
却说宁不悔第三日中午,准时到达了青阳城下,冯希已经在城外等她。
这青阳城说大不大,说小,也算不上小,江宁跟在宁不悔身后,观这青阳城,乃是用土夯的五丈高的城墙,中间夹杂着石块虽未严丝合缝,但极大的提高了城墙的坚韧度,城墙四角有四个箭楼,朝外凸起,可供两百人活动,正门之上还有一座两层的建筑,与内城相连,而这青阳城只有南北两座城门,排兵布阵更加方便。
内城墙比之低了一丈,与外城墙相隔五丈,用于兵勇调度之用,外城墙之上,每隔百步便有一座马面,马面之上便是敌台,瓮城涵盖在城门之中,与内城墙分离开来,再往外便是陷马坑,长五尺,宽一尺,深三尺,一座机关吊桥已经放下。这般部局,与金陵等大城无异,乃是规规矩矩的防守阵容。
“末将冯希,拜见庄主。”冯希朝着宁不悔拱手,也看到了王仁,他与王仁受封二十四神将,自是平级。
宁不悔也拱手道:“冯将军客气了,奉圣公之明接管青阳防务,请回禀大帅,军令在身,便不去庐州相见了。”
“自然自然,青阳乃是要冲之地,有庄主接管,后方无忧,前方才能浴血奋战,我老冯是个大老粗,好话不怎么会说,还请庄主见谅则个。”冯希笑道。
紧接着便将人口册等一干物品交给了宁不悔,赵星接过了之后,便开始招呼众人入城。
当下五万人马入到城中,王仁统领一万人马自城北开始布防,另有一万人马驻守北门,铸剑山庄一万人马布防城南,另有一万人马驻守南门,剩余一万人马作为机动,今日便先按照这般布置,而后宁不悔与江宁登上城楼,着手应对的相关事宜。
二人骑马,围着城中转了一圈儿,又出了城去,往南二十里,便是巢湖,临近湖边渡口,却有不少船家在收网,看收成,还算得上富足。
江宁环视巢湖面,夕阳正好,当真是落霞与孤鹜齐飞,秋水共长天一色,若是带着王若烟几人此刻在湖上泛舟,但真是一件绝美的事情,江宁想着若是以后有机会,定然要再来一次,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事情的时候。
整个巢湖西南高,东北低,湖水顺着不远处的河流朝着青阳镇的方向流去,水流流速并不算很快,但河道却是越来越宽的。
“在这里放一千人马,守住渡口,在山上密林中埋伏两千人马,以备不测,不要死守,守不住就撤,目的是告诉他们,我们要水源,为的是争取时间。”江宁指了指西南侧的山坡上的密林。
“前面的村庄,里面的村民全部迁移到城中,他们有多少人,就用多少兵马置换,找些会耕种的,会捕鱼斥候放在这里,他们才是我们的眼睛。”
江宁与宁不悔边走边说,虽然只有二十里的距离,但江宁却部署了五处,环环相扣,却让宁不悔对他刮目相看。
进入城中,迎面见到了赵星,气呼呼道:“这个王仁,根本不让他们的人挖井,紫川兄的安排,除了城南我们管的地方之外,根本执行不下去。”
宁不悔下马,皱了皱眉:“这个王仁,背后是邓元觉,我去找他。”
江宁却摆了摆手:“他不服调遣,你去也是无用的,你们之中派系林立,比夏朝的朝廷还要复杂,现在光元帅都有四个,还有什么二十四神将,八大将军,到底谁听谁的,也没个准信儿,给他们权利是能够激励他们越战越勇,可权利总有一个极限,没有约束的权利,最后的苦果还是自己吃。”
“那依你说,此事该怎么办?”宁不悔调转马头问道。
江宁沉默片刻,重新上马道:“那就把这城一分为二,北面的他们去守,南面的我们来守。”
“这怎么行?传出去还以为我铸剑山庄排外,这恶人我可不当。”宁不悔摇头道。
“那就让他们吃点苦头,现在先不动,做好我们自己的事情就行,按照之前说的,分作行伍,今晚便开始动手挖井铸城吧。”江宁道:“只是北边不动的情况下,我们要多备一些砖石,最好能有将与城北的隔断达到三尺以上,就囤放在和他们的交界处,越多越好。”
“要这么多的砖石干嘛?”赵星不解道:“城墙外围不是已经加固了吗?只要进不来水,这水攻之法不攻自破。”
“山人自有妙用,你且去准备就是了。”江宁呵呵一笑,拍马便朝着居所而去。
宁不悔点了点头,也随着江宁而去。
青阳城不算大,乃是一个长约七里,宽约五里的方城,人口约有三万余户,乃是方圆百里之外除了庐州之外最大的城镇了,而宁不悔的居所,也选在了原来的县丞的府邸,乃是一处两进两出的宅院,进门过了山水屏便是议事厅,左右四间厢房,从议事厅之后的花园穿过,便是一处标准的四合院,宁不悔住在了主厅,江宁与赵星住在左侧两个厢房,顾云芳与丫鬟秀儿住在右侧的厢房,前厅却是大将齐木科负责把守。
江宁到了屋中,拿了地图用钉子钉在了墙上,上面挂着一张宣纸,用笔在上面标注。
宁不悔洗漱完毕之后,却见江宁屋里的灯仍然亮着,便敲门走了进去,却见江宁面前的舆图已经被画的圈圈点点,满是痕迹,脚下散落着几张宣纸,意思如此。
“你这是在……”
“奥,推演……”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8章 宁不悔的踪迹
江宁的命令是通过宁不悔和赵星下达的,虽然宁不悔已经在入城之后第一时间就宣布了江宁为此行的军师,但铸剑山庄都知道,江宁是驸马爷,更是之前与前朝公主一起囚禁在这里的读书人,听说还是一个赘婿,如今摇身一变成了驸马,现在当了军师,可是了不得了。
这些话传到江宁耳中,江宁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而一笑置之,在宁不悔看来,是极为奇怪的,这年头怎么吃软饭都被江宁看的如此云淡风轻?
现在看到江宁地上画的舆图,心中也算是有了答案,志不在此,别人说什么就让他们说吧,千刀万仞,也难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唯一的方法便是用行动让所有人都闭嘴。
“推演?”宁不悔不解道:“什么意思?”
“就是模拟进攻和防御,把所有的可能都列出来,然后再找防御之法。”江宁指着墙上正画着的图道:“这是根据路上你给我的情报做出来的,攻城的塔楼十丈左右,而青阳的城墙也不过四五丈,绕过城门的陷马坑,从侧翼攻城,青阳城必破。”
江宁又指了指青阳城的东西两侧道:“唯一的方法就是引水,巢湖向北入运河而到海,将河道的水漫过东西两侧,塔楼无法推进即可,要提前准备好炸药……”
一直到清晨,秀儿起床打水,却见到对面江宁屋子仍开着门,宁不悔和江宁的声音仍是不是的传出来,二人竟这般争论了一夜。
宁不悔手中拿着一摞草稿,走出了房门,看到秀儿目瞪口呆的样子,觉得疲惫不堪,才发觉已然是天亮。
这一晚可以说是受益匪浅,在这一摞草稿纸之中,江宁的观点得到了宁不悔极大的支持,那就是针对之前所说的,赏赐太多,尾大不掉的情况。
若是这一战之后,还能够活下去,她便决定按照江宁的观点开始革新内部机构,但就目前而言,轻举妄动极易导致军心不稳,形成兵变。
从理论上讲,江宁并不希望永乐朝能够长久,因为这种内耗只会导致大夏朝的空虚,汉高祖白登山之困,两宋的瓦窑堡之变,明朝的李秀成起义,清朝的太平天国等等内战,最后导致的是积贫积弱,根本无法完成资本的原始积累,没有资本的刺激,也就无法推动工业革命,归根结底是体制的问题,而江宁对陆羽彤所言的开民智,便是为体制的发展打下一定的基础。
但眼下有这三万人来检验他理论的可行性,还是很有必要的,只有经过实践的检验,才能够知道究竟如何发展和革新,这片中华大地之上的政权更迭又该何去何从。
虽然这铸剑山庄的兵马他并没有亲自操练过,而且现在进行操练,也已经来不及了,时间上根本不允许。
而二人确定下来的第一件事,便是要吸引宁山府的军队西进,攻打庐州,以解除金陵之围。
宁家军中军大帐,楚州城的防御工事已经接近完毕,毕竟十万人马的行动力还是十分可观的,在八日之后的四月二十日,楚州城完全成为了宁家军的据点,而高俅率领的五万人马,驻扎在距离楚州城不足五十里的县城之中,粮草辎重源源不断的送往了楚州城内。
宁元武火急火燎的到了府中议事厅,推开门将一封书信拍在了桌子上:“在青阳,小妹在青阳,她确实是反了朝廷,成了反贼了……”
厅中诸位将军正在议事,声音戛然而止,宁元文也停下手中的毛笔,起身拿过那封书信,的确是宁不悔的亲笔书信不假。
看过之后,递给了坐在中间的徐玄阶。
“老师,小妹若当真反了朝廷,此刻消息定然传到高俅那里了,他如何会放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宁元文皱眉道。
徐玄阶看完信件之后问道:“信中所说,她现在驻扎青阳镇,与庐州之地互为犄角,只要青阳一破,庐州定然孤立无援,到时候是攻是围,皆在我们掌握,她既然已经投敌,为何还要献策?”
“无论是投敌还是献策,我们都要去探个究竟,父亲大人伤病还未痊愈,如今小妹找到了,若是不能带回去,我兄弟二人自是无颜回去面见父亲。”宁元文与宁元武道。
兄弟二人对于这件事的看法是一致的,若是此事闹到朝廷里,不等他们准备好,宁山府便已经是鸡犬不宁了。
“报……高俅高大人有请二位公子前去大帐议事。”斥候进了议事厅,将高俅的军令递了上来。
众人面面相觑,攻下楚州已经八日,早不议事晚不议事,这边宁不悔的书信刚刚穿回来,那边就急招前往大帐?而且军令上所言,之许带遂行人马。
若是不去,此行攻打方腊是有圣旨的,高俅统帅两军,他才是最高长官,不奉军令,按谋反论处,可若失去,为何一次召集兄弟二人都去?
徐玄阶禀退斥候,看了一眼军令道:“元文你带着贺子荣将军前去议事,我与元武带领三千铁骑在军外接应你,其余人,在城外列阵,随时做好准备,这高俅,怕是不安好心。”
众人领命,宁元文道:“若有变故,以贺将军响箭为号。”
徐玄阶并不想让宁元文去,但是宁元武到了大帐之中,以他的脾气,指不定会办出什么事儿来,还不如宁元文去的稳妥,不过此事肯定是与宁不悔的事情有关的。
斥候入大帐,附耳在高俅耳边说了好一阵,方才退下,而同时进帐的,便是宁元文了,贺子荣已然被拦在了帐外。
“宁元文拜见大人,正思量这两日前来向大人汇报楚州之事。”宁元文朝着高俅行礼道。
两侧坐着四位将军,有的闭目养神,有的若有所思,有的打量宁元文,而高俅坐在上座,呵呵一笑道:“宁将军年轻有为,不减大将军当年之勇,赐座吧。”说着抬了抬手,早有两个士兵上前,在高俅案下右侧的位置摆上了案桌与椅子,放上茶水。
“多谢高大人……”宁元文落座,高俅从案上拿出一封信件,递给了身边的人。
“楚州有宁大人看守,自是无碍,只是这封信,宁大人还是先看一看,庐州与金陵的斥候昨晚送到的,仅此一份。”高俅说着,拿起刀来,将案上摆着的羊腿割下来一块儿,放入口中。虽然天气已然炎热,但高俅对于羊肉的热爱,却是有增无减。
宁元文起身接过信件,面色大变,急忙走到案前震惊道:“这……这怎么可能……小妹……小妹……在青阳?”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09章 威逼
这个消息宁元文是知道的,一路之上他都在想如果高俅告诉他这个消息,他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动作和语言,是他在脑海之中想过几十遍的。
“这……家门不幸啊……”宁元文又重新看了一遍书信,颤颤巍巍的问道:“大人,这……是否千真万确?”
高俅根本没有看宁元文的表演,并没有说话,但一边的赵寅冷笑一声:“哼,自然是千真万确,这条消息足足用了三条人命才带出来,姓宁的,你说是不是千真万确?别人怕你宁家,我赵寅不怕。”
“我周克志也不怕,宁家十年不出山门,此番若非圣旨亲临,怕是谁也请不动了,我以为宁家厉兵秣马,准备收回河西之地呢,原来是家里出了叛徒,没脸见人了。”周克志也冷声道,将手中的小刀噔的一声插进了案上。
宁元文急忙跪下,双手伏在地上:“此事我宁家的确冤枉啊,请大人明察。”
良久,高俅才缓缓开口道:“明察?宁不悔统兵五万,驻守青阳镇,打的是永乐的旗号,你说,这应该按什么算?”
声音不大,甚至是有些柔和,可偏偏这最柔和的声音,说出了令人最绝望的话。
赵寅喝道:“呵呵,这自然是按谋反算,依律,诛三族,你宁家,一个也跑不了。”
说着,左右抽出了刀来,寒光闪闪,高俅拍了拍桌子:“干什么?你们也想造反?”
左右面面相觑,这才收了刀退下。
宁元文想到了高俅会逼迫,但没想到会这么紧,说是不紧张,那倒是不可能的,急忙道:“大人冤枉,小妹自三年前失踪之后,便再无音讯,我宁家找了三年,毫无头绪,原来是被摩尼教妖孽掳走,受了妖孽蛊惑……”
“我宁家愿亲率兵马,前往庐州,斩杀摩尼教妖孽,把宁不悔带回来向大人请罪。”宁元文抬起头来道:“庐州一破,金陵指日可待,大人之名,定万古流芳。”
“可楚州就是宁家军破的啊,上表朝廷的奏折,都已经拟好了……”高俅缓缓道。
宁元文闻言,咬了咬牙道:“楚州并非宁山府军所破,而是大人用兵如神,兵部一到,我宁山府军诱敌出城,破敌的却是大人,若非大人断其后路,那贼人重回楚州之中,我宁山府军便是有二十万,也破城不得。”
“当真如此?”高俅呵呵一笑,看着台下的几位将军。
赵寅冷笑一声:“自然如此,否则如何这般快的就破敌入城?宁山府军驻守楚州,我大军殿后以作策应,便是为了拒敌于楚州城外。”
“如此,那就再写一份吧……”高俅说着,抬了抬手,沉吟片刻,接着道:“至于线报嘛,先放在这里吧,到底是宁老将军,出生入死一辈子,殚精竭虑,其忠心日月可鉴,若是没有见到宁不悔就妄下论断,到时候我等失职是小,冤枉了忠臣,可是要遗臭万年的。”
宁元文头上豆大的汗珠落下,内衣已经尽数被浸湿了,拱手道:“多谢大人,属下这便回去,引兵破城,定生擒宁不悔给大人一个答复。”
“宁将军客气了,呵呵,那本官就在这儿,等着宁将军的好消息。”高俅面不改色道。
宁元文起身,对高俅行了礼,退出了中军大帐,帐外旌旗猎猎作响,太阳已经到了头顶,辕门之中兵马操练,声势浩大,宁元文走下台阶,忽的眼前一黑,险些要跌倒,饶是贺子荣推开身前两个官兵,一把扶住了宁元文,心中却大为诧异。
宁元文不敢上马,贺子荣将其架上去,一手牵马,一手扶住宁元文,直到出了辕门,二人才策马狂奔,朝着楚州城飞奔而去。
“大人,如何要放虎归山?”赵寅上前,扫了一眼大帐的帘子,转身对高俅道。
“这宁元文刚出楚州城,宁元武便带着三千骑兵开到了五里之外,徐玄阶将十万兵马带出城外列阵,你觉得若是宁元文走不出辕门,他们会作何打算?”高俅缓缓道,这正是方才那些个斥候与他所言的情报。
周克志却道:“难不成他宁山府还想造反不成?阵前兵变,即便他是宁缺,我们也可先斩后奏。”
高俅却摇头道:“二位将军在兵部久了,有些事情便想的简单了,方才这小子,根本就是在演戏,若是死在这里,方腊未灭,我们先乱了起来,朝廷之中左相也不好办,事关重大,还是谨慎一些的好。”
“宁老将军为国操劳,无论怎么办,也都是要知会他老人家一声的。”
周克志与赵寅齐声道:“高大人明鉴……”
“只是宁不悔在青阳,那庐州已经驻扎了十五万人马,宁元文十万人马一走,楚州城……”赵寅又道:“若是宁山府临阵倒戈……”
周克志道:“若是倒戈,就不好办了啊……”
“倒戈?呵呵,宁缺老将军,应该过几天就到了吧,哦,对了,这个消息也要告诉他们。”高俅呵呵笑道。
二人面面相觑,若是宁缺一到,无论是谁,也反不起来了,这一招,确实是高,不是说宁将军病重吗?
“高,实在是高,大人这一招,乃是将军的妙招啊,宁缺一来,这两个小子再想翻出什么浪花也难了,只是……左相那边……”周克志轻声说着,面露难色。
高俅知道二人是左相李林甫的心腹之后,便将他二人留在了帐中,其余人皆是派遣了出去,对于他二人也就没有太多的避讳了。
而左相对于宁山府的态度,二人也是心知肚明的,这才说出了这番话来。
高俅微微一笑:“宁缺来,对于破敌是好的,方腊能够做出这样的部局,我只能说他很有胆识,也很有策略,但是眼光不够,称帝,是他最大的败笔。”
“什么?找到了?在什么地方?”宁缺手中的拐杖掉落,蹭的一声站了起来。
那八字眉的男子拱了拱手,弯着腰:“在青阳县,举的是方腊的旗号,二位公子已经过去了,但是高大人怕二位公子倒戈,到时候带着十万宁家军投了敌,反过来攻打朝廷……”
宁缺眉头紧锁,这种情况也并非没有可能,元文虽然稳重,但这毕竟是第一次上战场,徐玄阶跟在这边,万一动了歪心思……
宁元武又是个愣头青,这三年来从来没有间断过寻找宁不悔,如今找到了,一时冲动之下,难免会……
而现在眼前的这个人,是高俅派来的,并非是徐玄阶派来的,这说明什么?说明徐玄阶在犹豫,这个消息要不要他知道,为何不让他知道呢?宁缺不敢再往下想,他戎马一生,光宗耀祖,若是最后落得个反叛……
九泉之下,便在无颜面对列祖列宗了……
“备马……”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0章 选举?你是在搞笑么
徐玄阶立于高头大马之上,看着远处奔来的三千铁骑和二位公子,终究是松了一口气。
宁元文面色煞白,刚到阵前,差点从马上摔下来,徐玄阶旋即下马,扶着宁元文进了楚州城中。
“这高俅,实在是欺人太甚,若非小妹在青阳,我早就发兵金陵,一刀砍了方腊老儿。”宁元武怒发冲冠,一掌拍在案上,茶盏直接被震开。
徐玄阶看着稍稍回过些起色的宁元文道:“若非这般部署,此一去,大公子怕是要凶多吉少了。”
“不错,我隐隐看到那大帐之后有人影驻足,想必就是刀斧手了,冯希把刀插在了案上,但高俅却一直拿着刀没有放下,想必就是号了。”宁元文双手伏在案前,良久才回过气来。
“如此这般,我们也只有拿下庐州,把大小姐带回来,再做后面的部署了。”徐玄阶说着,走到门前,见左右无人,将房门关了,屋内仅剩他们三人。
“若是能够为我们所用,早晚都是一击,何不这一次灭了他们,与方腊建立盟约,成就三足鼎立之势……”徐玄阶将被宁元武震开的茶盏重新放回到了原处。
“一不做二不休,就这么办,小妹的事情,我去谈。”宁元武咬了咬牙道。
“切记不可莽撞行事,谭禛拿下了滁州,只要他不插手,青阳城一拿下来,庐州唾手可得。”徐玄阶叮嘱道。
宁元文猛地拉住要走出去的宁元武道:“且慢……”
“大哥,都到了这时候了,还犹豫什么?”宁元武扭头皱眉道。
“此事……父亲那边……”宁元文皱眉担忧道。
“父亲那边怎么了?小妹找到,在与父亲说也不迟,现在与父亲说,不是干着急?等消息送到了,黄花菜都凉了。”宁元武道。
徐玄阶点了点头:“不错,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现在就是越快越好,这里到青阳不过两百余里,元武骑快马,一日便可到,我再给你三日时间,三日之后,大军驻扎庐州城外。”
“放心,只要能进去,这青阳定然不战而退,到时候,南下九江,前往西蜀程家,不出月余,我大军便可抵达,到时候,天下三分,并非难事。”宁元武却口若悬河的说出了这么一番论断,却看徐玄阶与宁元文,却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意外。
宁元武绕过大帐,换上拿了包裹,带了一名随从,策马朝着青阳镇的方向而去。
这时候,没有人会注意到,一个赶着羊的羊倌儿,用嘴角的唾液擦了擦自己的胡子。
随即,徐玄阶整顿军务,拆除营帐,大军列阵城外,等待这高俅的人马前来接收楚州城。
一开始,他并不想冲先锋,打头阵,宁山府的儿郎,哪一个不是妻子的丈夫,哪一个不是双亲的儿子?可是步步紧逼,已经将他宁山府逼到了这步田地,有些事情再不做,怕铡刀便要落到头上了。
青阳城内,一切都按照江宁的部署开始有条不紊的推进,城南用了两日的时间,便完成了打井的相关工作,毕竟三万人的队伍在统一的领导下,只要轮换得当,是可以保证不间断作业的,再加上这里靠近巢湖,地下水资源本就不深,有的地方甚至只打了十几米便有了地下水。
“选举?”宁不悔一早,便与江宁争辩起来,一同会商的,还有赵星和顾云芳。
当江宁提出这一构想的时候,即便是有思想准备的宁不悔,也大为震惊,选举是个什么意思?
江宁解释道:“现在我们的队伍建设,也就是统领,是最基本的,但是却并不是最有效的,因为信息传递的太慢,等传到上层那里,黄花菜都凉了,你们这边做了决断,然后再传回去,怕是城已经丢了,所以,这件事情归根结底还是信息传递的速度,而解决这个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举。”
在江宁看来,后世的信息平衡主要还是得益于通信的即时性,但现在他根本没有办法改变通信的问题,总不能说弄个350m电台,短波通信吧。
这一点行不通,那就只能用其他的方法了,机构改革则是现在为数不多能够实现的,民主选举的基础是资本主义的不断发展,小农皇权的阶段,想要直接走捷径走民主选举,是不可能的,阶级矛盾不同,所形成的产物也就不同。
用这种“外挂”,江宁也是想试一试弯道超车,看看能不能成功,或者是说,有没有起色。
自然他这种民主选举,也并非是公平的,其中掺杂的利益纠葛自然是有的,而且也容易抱团,形成小团体,但总体而言,比现在的封建制是要进步许多的。
现在铸剑山庄用的是管理方式与兵部差不多,这也是宁不悔在宁山府所学到的,现在站在这里的,便是两位将军,赵星与顾云芳,二人统领一万人马,这一万人之下又有两位副将,统领五千,再往下是千人为单位的千夫长和以百人为单位的百夫长,形成了自下而上的四层管理体系。
在作战的过程中,如果百夫长兵败,则会派人直接通知将军或者宁不悔,因为他找不到千夫长,有可能千夫长也已经败了,或者是正在按计划行事,他在知道事情的发展之后,有可能选择不救,这也会导致作战行动的失败。
所以要让一百人投票,选出他们心目之中能够领导自己的,心甘情愿服从的管理者,再由这些管理者投票,选出上一级,层层选举之后,确定最后的人选,而这些人在经过宁不悔的考察之后,给与任命。
这样形成的自下而上的体系,会极大的激发成员的积极性,情报的传递则会层级传递,而不是我认为你德不配位,我直接向最高领导反应,这种越级汇报,往往会导致军队的统帅对瞬息万变的战场形势评估错误,造成不可逆的结果。
而与之形成的一套体系也呼之欲出,在江宁的讲解中,几人逐渐明白了什么叫做战评,什么叫做作战部署。诚然想要他们全部接受江宁的思想,俨然是不可能的,但对于一些基本的东西,在江宁生动的比喻之中,也逐渐有了个大概的轮廓,不知道到底怎么搞,但看江宁说的头头是道,也颇有几分道理的样子,而几人也是很明白江宁来到金陵之后的传奇经历的,否则要是有个书生在这里口若悬河,喋喋不休,赵星早就让人拉出去直接砍了。
最后,江宁将历经月余完成的制度手册,交到了宁不悔的手中。
“这件事情我会考虑,也会仔细的研究,但现在大敌当前,临阵换帅,乃是兵家大忌……”宁不悔接过手册道。
赵星和顾云芳也表示极力的赞同。
“这样吧,给我一千人,等到开战,你们看一看成果,再下定论也不迟。”江宁犹豫了片刻,既然他的三寸不烂之舌没用,那就用事实,给他们抽一个响亮的耳光吧。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1章 江宁的封闭训练
为了公平起见,江宁随机挑选了一位千夫长,带着他的人马驻扎在了校场的西南角,江宁也搬了进去,全程参与其中。
三人为一组,将九百人分成了三百组,剩下的一百人则分出五十人作为医疗队伍,二十五人负责情报数据分析,二十五人负责饮食起居保障,而后临时任命了小组长和临时负责人,诚然,这些人都是征求了组员同意之后的。
在惯性思维之下,并没有人提出异议,认为负责就是了,都是上面定的,他们说与不说,都是于事无补的。
但江宁却写了一个规定,挂在了校场他临时居住的房子前面,规定了每日的作息时间和轮岗安排,最后一条却明确的写着:“若有认为德不配位的,可以代替管理更好之人,可提出申诉,经投票通过和审查通过后,方可上位。”
可这一条在十二条规定之中,放在了最后,军中读书人不多,十几人围在一起,听了之后也只是图一乐。
每三人为一队,每三组为一排,每十队为一连,每十排为一营,九营之后,便是一团,江宁自封团长,而将手下的人,也都封了长,这种借鉴了近现代的军队管理体制,便在这种尝试之中第一次被江宁硬生生拉到了大夏朝的舞台之上。
众人对于这种称呼极为别扭,但是江宁规定的,而他们的生杀大权也都掌握在江宁的手中,于是抱怨声逐渐被认命的声音掩盖,没有两天便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这种越来越顺口的称呼。
三三制之中,每个人都配备长刀、弓箭和盾牌,按照三人的习惯和长处进行自行决定,要保证用刀之人能够护住三人的下三路,用盾之人能够护住上三路,用弓箭之人能够护住中三路,以三位一体的防御代替进攻,而第一进攻点则是擅长用弓箭之人。
小队之间展开攻防演练,从第一天的不适应到第三天的初见成效,中间江宁用军规处置了十几人,有带头闹事的,有消极怠工的,更有不听指挥的,均是被江宁剔除了队伍之中,起初这些人还未有什么,在第三天,江宁进行了一次校考,前三名的九人按照名次,依次给与了奖赏,奖赏虽然不多,但却让这些人成为了下一步百夫长的候选人,这才是最主要的。
终于在第四天,也就是神武九年的四月二十一,这个值得纪念的日子里,有人提出了对于小组的意见,认为德不配位,无法带领小组取得更大的突破。
校场之中,军人大会,一千人整齐的席地而坐,那人在江宁的命令之下,登台说明了自己的意见,在多次表达不被采纳的情况下,才冒险一试,若是失败,则自动退出小队,若是成功,也将不计前嫌。
在说明了自己对于小队的训练构想之后,江宁又让队长也站到台上来,将自己现在的训练方式陈述一二,虽然都是大老粗,没有那么多的细枝末节,但也大都听得明白,更为奇怪的是,每个小队长手中都有一张纸,在二人陈述后,江宁要求三百个小队长进行投票,同意更换的便打对钩,不同意的则画叉,逐一唱票。
最后得出的票数,却是以压倒性的优势获胜,从头到尾大家都是懵逼状态,唯一有决定权的便是听懂了两个人的观点,在白纸上花了圈圈叉叉。
“我宣布,队长更换成功,以后他就是这小队的队长。”江宁对众人道:“这就是选举,也是我手下的你们可以不断进步的一种方式,当然并不是所有的小队长都是这样选举的,一般情况下连长在九个小队之中即可完成小队长的选举更换,报到连长处审批即可,而连长也是一样,营长也是一样,但也只有成员才能够选举队长,队长选举排长,排长选举连长,以此类推。”
“当然,每个月都会有一次校场比试,每三个月都会有一次大比,是骡子是马,大家看的清清楚楚,赏罚分明,任人唯贤,不服的就好好练,在校场上才是你们展示自己的地方。”
江宁说完,便让手下的九位营长各自带了人散去,开始今日的训练。
诚然,大家对于江宁的讲解,仍旧是反响平平,像是在湖中扔出去一枚石子,没有激起任何的浪花,江宁对此还是有些心理准备的,选举和军功的事情本就是颠覆现在的价值体系的,江宁也没有指望他们能够在短时间内接受,但比试之后的赏赐,却是让不少人都红了眼,他对于第一名的赏赐,是纹银百两,每个人能分到三十两,这对于每个月只能拿五两碎银的将士而言,无异议是一笔巨资。
众人会在利益的驱使下,最大限度的发挥自己的能力,这样才能够达到提升战斗力的标准,大战当前,江宁并不知道这样的训练还能持续多久,或许明天就会爆发战斗,但每多一天,他们的实力也就会多提升一分。
而这次看上去滑稽的所谓“选举”,也成了整个青阳县城之中被诸多嘲讽的话题,什么狗屁选举,在他们看来一文不值,还有那三人一组的训练,更是滑稽至极,至于说道奖励,却是让不少人为之眼红,更有人问如何能补了这一千人的缺,进去试一试,毕竟青阳县的勾栏,也是极为红火的。
“他这么做,到底有没有用?”赵星与顾云芳面面相觑,看着校场之内江宁的训练方法。
顾云芳摇了摇头:“尚未可知,这种东西我们没见过,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他不是说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就知道了。”
“对了,王仁那边还没动静吗?”顾云芳皱眉,对于江宁所出的主意,他们固然在按部就班的实施,但在她看来,却没有这个必要。
兵贵神速,他们这五万人马是无法抵挡十万大军的围攻的,并且吕轻侯说的很明白,他们是协防庐州,一旦有战事,第一时间出击,缓解庐州的压力才是最主要的,现在却做出了绝对防御的姿态,与部署相左。
赵星耸了耸肩,无奈道:“没有什么动静,好像就是要铁了心的跟我们干一样,城北的防御虽然在进行,但是总体而言进度不大,至于交界处,呵呵,若是北城破了,想必,我们也守不住。”
“那这就更奇怪了,这江宁何德何能?即便是驸马,庄主也不至于把他捧到天上吧。”顾云芳道:“对了,庄主呢?”
“庄主?不还忙着呢嘛,有些事情不是你我能够处理的了的,都是出生入死的弟兄,你说罚谁不罚谁?不好办啊……”赵星道:“我们不好办,但庄主说话就不同了,庄主说怎么办,谁也不敢说个不字。”
“哎,也只有这么办了……”
二人正说话间,却听得几个人嘀嘀咕咕的走过去,赵星一把拉住几人:“嘟囔什么呢?”
“呵呵,赵大哥,顾大姐,不知二位听说了没有,江宁那儿出了乱子了。”那人嘿嘿一笑:“按说都是这自己人,我们也是听个乐呵。”
“什么乱子?”
“也没什么,就是昨晚有人跑出去去了妓院,结账的时候与老鸨起了冲突,本不是什么大事儿,那江宁却要上纲上线,非要当着全部的人嚷嚷出来,还让他那个什么营长罚了一个月的俸禄,弄了个什么留职查办,可笑可笑。”
二人相视一笑,却没有说什么,这件事情,江宁的确是有些过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2章 政治教育
“你觉得,对你的处罚过于重了?”江宁起身,看着站在眼前的二营长薛岳不服气的低着头。
薛岳没有抬头,只是拱了拱手,气呼呼道:“团长大人这么说,那我就是觉得有些重了,不就是去勾栏听曲儿,办了两个丫头吗?这兵荒马乱的,没有我们,他们还能活着?指不定被杀了扔到荒山喂了狗了。”
“大人……大人这么做,反正是有些太过了,还有谁为大人拼命?”薛岳终究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一个掌管九十人队伍的铮铮铁汉,在江宁面前这般说话,看上去确实别扭得很,但薛岳不知道为何,明明进门之前是信誓旦旦的,可进了江宁的居所,看到了只有一张床和一张桌椅的简陋陈设外,连看都不敢看江宁一眼,语气自然而然的也就有些弱了。
薛岳五大三粗,身材健硕,双目有神,面色红铜,往日里都是凶神恶煞一般,或是理亏,或是江宁掌握这他的生杀大权,大气都出的不顺畅。
但他所言,也句句在理,没有人拼命,江宁却是一个光杆儿司令,这只有一千人也就罢了,若是有几十万人,一旦哗变,别说是青阳城,就是一方势力,改弦更张也是有可能的。
这也是为何封建王朝一直会在哗变、反叛之中不断更迭,武装力量的多少和为你卖命的将领的才能,才是你能够建立政权的基础。
但在江宁这里,他不会允许这种事情的发生,旋即道:“你把剩下的八个营长都叫过来,我们开个会。”
薛岳一听,这事有戏啊,否则大怒之下或是撤了他的职位,或是把他拉出去打一顿,这事儿也就寒了将士们的心,下一次若是在搞什么选举啊之类的,他还是营长,这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儿。
旋即出去,着急了八位营长到了江宁的屋里。
江宁的屋子并不大,九个人在这里已经显得有些拥挤了,众人看着薛岳,不由自主的竖起了大拇指,也不知薛岳用了什么法子,能让眼前这位铁头公鸡改了主意。
“现在开会,有些简陋,大家就先将就将就吧。”江宁站在九人之前。
“方才二营长说,我太过于苛责了,这么下去,就没有人替我卖命了,大家也都是这么想吗?”江宁问道。
众人面面相觑,却没有人回答江宁的话,而江宁话语之中,更像是在谈判,以一种盛气凌人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为我卖命?你们杀敌,攻克城池,是在为我卖命吗?”江宁怒喝一声,惊得众人不由得后退一步:“你们想一想,你们是为谁卖命,为宁不悔?为铸剑山庄?还是圣公?”
“薛岳,你说,他们在为你卖命,而你的命,是谁的?”江宁一步上前,到了薛岳的面前。
薛岳支支吾吾,被江宁绕了进去,他在为谁卖命?
“自然,自然是……是庄主的,是山庄的……”薛岳良久才反应过来,声音也逐渐大了些:“我们的命……都是山庄的……”
“对,是山庄的,而山庄是什么?”江宁又问道。
“山庄是什么?”
众人面对这个问题,一时间竟回答不上来。
“山庄,是你们的?是宁不悔的?还是圣公的?”江宁绕着几人,自言自语道:“不,不是,都不是,是你们身后的百姓的,别忘了,你们为什么从西南出来,为什么要鱼死网破也要杀出一条血路,为什么?为什么?薛岳,你告诉我,为什么?”
江宁又快步走到薛岳面前,众人心中却是心惊肉跳,被江宁说的红了脸。
薛岳一愣,本能的回答道:“为了……为了不受苦,为了杀尽那些贪官污吏,为了不妻离子散……”
“好,说的好,好一个杀尽贪官污吏……”江宁转过身去,微微点了点头,猛地有转过来:“你们呢?听曲儿取乐,给人钱财,这是天经地义的,这世间,哪有只享受,不掏钱的道理啊……”
“是……没有这个道理……”也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
“那是谁,欺男霸女,强买强卖?这和贪官污吏有什么区别?你们打天下,就是为了欺男霸女吗?就是为了出去喝酒吃肉不给钱?看来,我还是小瞧了你们。”江宁说着,扫了一眼众人,都是贫苦出身,这件事情虽然只是一件小事儿,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但江宁将它无限放大之后,上升到了政治的高度,却让这几人面红耳赤。
在江宁的口中,他们竟真的与他们讨伐的贪官污吏,没有什么两样了,终究变成了他们自己最讨厌的样子。
“事情很小,但是,不能这么做,我放了一个,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因为这么做,不会有惩罚。”江宁继续道,声音却是平缓了不少:“直到有一天,会有人拿起刀,来看你们的头,说你们是贪官污吏。”
“你们的人,自己管好,若是管不好,我来替你们管,倘若觉得我说错了,尽管提刀来杀了我,老子眨一眨眼,就不是带把儿的。”江宁啐了一口。
“属下……不敢……”
江宁背过身去,抬了抬手:“好了,以后这样的事情再发生,出发只会更严,管不住自己,那就滚……我江宁手下,不要这种垃圾。”
九人面面相觑,缓缓的退出了江宁的屋子,到了门外,不禁摇了摇头:“他娘的,原来老子是个贪官……”
说着有人啐了一口,扇了自己一巴掌。
围上来的众人却被这一幕惊呆了,怎么个情况?进去一趟事儿没办成,还一个个都蔫儿了?
“看什么看?二营的,都给老子滚过来,他娘的……”薛岳大喝一声,众人做鸟兽散。
接下来的两天里,西南校场之中,这一千人的队伍之中,时不时的传来了哀嚎之声,不是动刑,而是因为训练,但这支队伍所散发出来的气息,也正悄然将西南校场笼罩,看热闹的,也渐渐少了起来。
因为在他们看来,校场中的人像猴子,而校场之中的人,看他们更是想看傻子,双方俨然互相不对付。
可在这一日的清晨,赵星忽然急冲冲的跑过来找江宁,说是出事了,有一个叫宁元武的人,已经进了宁不悔的府衙,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拦不住了,虽然是一人,但却有万夫不当之勇……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3章 宁家兄妹
当江宁赶到的时候,宁元武与宁不悔已经坐在了大厅的左右两侧,顾云芳面色有些发白,紧紧的握着手中的剑。
又有一个男子,虽然只是平常剑客打扮,但一看便知道身手不凡,门口围着不少人,显然之前顾云芳是动了手的,赵星见情况不妙,那人自称是宁不悔的二哥,而宁不悔显然很惆怅,没有动手,但比动手输了更惆怅,他才去请了江宁。
“都散了吧,兄妹叙旧,有什么好紧张的?散了散了……”江宁挥了挥手,又与秀儿嘱咐了几句,方才走过中廊,与赵星一同进了大厅。
原本二人话不投机,宁元武还未说到正题上,宁不悔已经不想应答了。气氛就此尴尬了下来,却听得有人过来,宁不悔见是江宁,方才出了一口气。
江宁对于宁不悔的事情,是知道一些的,但这位宁元武敢只身前来,也是艺高人胆大,须知宁山府现在与永乐朝正处在战时状态,宁元武前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劝降。
“庄主,您找我?”江宁拱手,同时也与宁元武行了礼。
“来了,坐吧,这是我的二哥,宁山府二公子,宁元武。”宁不悔介绍道:“这位是我的军师,江宁,江紫川。”
宁元武抬眼看了看江宁,并没有太过在意,这种小角色,他每日见到的太多了,这个江宁,他也从来都为曾听说过。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有事要与三妹单独说。”宁元武单刀直入,却见身后男子一动不动,不禁皱眉喝道:“怎么?难道在这里,还有人能伤的了我不成?”
“是……”那男子与宁元武与宁不悔行了礼,便走到了门口,伸手道:“请……”示意江宁三人出去。
“他留下,你们先出去。”宁不悔只得皱眉道。
宁元武眉心微微一蹙却是第一次正眼去看江宁。
“是……”赵星与顾云芳拱了拱手,颇不放心的出去,那人将门直接关上。
房间里,只有他们三人。
宁不悔对于江宁此刻已经是颇为信任了,若非如此,也不会及一千人交给江宁操练,对于江宁的那些理念,也是极为赞成的,她认为,若是肚子里没有墨水,是拿不出这些东西的,从攻防演练到那所谓的选举,都是极为超前的,这是她从未见过的。
“他不是外人,有什么,二哥且说就是了。”宁不悔重申道。
宁元武看着江宁道:“你叫什么来着?”
江宁起身,呵呵一笑:“江宁,江紫川,见过二公子。”
“奥,对,江紫川,既然三妹如此信任你,我明人不说暗话,今日之事若是传将出去,就是天涯海角,我也会砍下你的狗头。”宁元武说着,一股杀气朝着江宁奔袭而去,宁不悔右手一挥,将那杀气拦截了下来。
江宁不由得感慨,他现在虽然已经能够看到杀气,但想要拦下来,却还有不小的差距,难怪这宁元武有恃无恐,实乃是一等一的高手。
“有什么就说,我既然已经离开宁山府,便与宁山府划清了界限,若是劝降之类的话,二哥也不必说了。”宁不悔有些不耐烦。
宁元武却是明显有些伤心,叹口气道:“三妹,三年前你失踪,全家都以为你身遭不测,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三年啊,你可知道父亲这三年是怎么过来的?就在我们出发之前,父亲病种,怕是要……”
说道动容之处,宁元武也是有些神伤,却看宁不悔,虽然性格刚毅,但毕竟是一同生活了十五年的父亲和兄弟,要说是没有一点感情,那也不可能,眉头紧锁,往事如烟,却也历历在目。
宁元武起身:“谁曾想三妹你没有死,而且还活的好好地,定然是被那方腊迷了心智,如今我带你回去,回宁山府去。”
宁不悔却摇了摇头道:“回不去了,回不去了……”
“如何回不去?有老师在,有父亲在,有我和大哥在,谁也奈何不得你……你若是有什么苦衷你就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解决。”宁元武一把抓住宁不悔的胳膊哀求道。
宁不悔挣开,朝前走了两步,转过身去:“苦衷?若真能解决,你我兄妹也不至于在这里见面,闹到如今兵戎相见的局面。”
“什么苦衷,三妹,你倒是说啊……”宁元武追上宁不悔,却是打破砂锅问到底了。
宁不悔确是低着头,默不作声。
“该来的终究要来的,你如此这般,二公子倒也不好受,倒不如说了,也算是了了这么些年的一桩心事。”江宁起身,劝解道。
谁料宁元武指着江宁的鼻子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宁家的事情,也轮得到你插嘴?再多说一句话,老子现在就挑了你。”
说着提枪上前,朝着江宁走去,宁不悔见状,无奈的摇了摇头,抢先挡在了江宁身前:“这就是宁家人,皇上老大,宁家老二,容不得别人说一句话?”
“三妹,不是你想的这样……”宁元武想要辩解,却发现宁不悔眼睛微红了。
宁不悔银牙一咬,眼泪划出,双拳一握,重重的垂下:“既然你要解决,那我就告诉你,若是你办不到,那你这说客的说辞,还是不要说了。”
“好,我答应你,只要我能办到,你就随我回去。”宁元武重重的点了点头,手中的银枪立在了身边。
宁不悔沉默片刻,猛地开口:“我要你……杀了宁缺……杀了宁缺……”
此言一出,宁元武手中的银枪咣啷一声掉在了地上,身形不由自主的后退,双目瞪得浑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直到宁不悔一遍又一遍的重复,而后也不断后退,终于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才恍悟过来,宁不悔说的,是真的,要杀的,也的确是……宁缺……
“为什么?三妹,为什么?那是我们的父亲啊……”宁元武有些惊恐,惊恐之后,是百般的不解。
就连江宁也想不出,单凭他知道的,不至于恩断义绝到一定要杀死宁缺不可,难不成还有隐情?
“为什么?你最好自己去问问他,问他对我,对母亲,做过些什么……你问我,我怎么回答你?”宁不悔收敛了情绪,显得很老练,这些年想必这些事情一定在她的脑海之中不断的浮现,才能够这般的收放自如。
取而代之的,却是一遍又一遍的痛苦。
“不,不是这样的,三妹,你一定是被摩尼教那些妖人控制了,等我破了庐州,杀了方腊,再来救你……”宁元武上前,想要去拉住宁不悔。
却被宁不悔一把推开,歇斯底里的吼道:“别碰我……滚……”
这眼神,江宁忽然想起了小巷之中她看向南宫耀文的眼神,虽然只是一瞥,但江宁却记得格外清楚,现在回想起来,竟是如此细思极恐……
“难不成……”江宁脑袋之中轰的一声,一个最不应该出现的想法还是出现了,也只有这种情况,才会让宁不悔不惜断了十五年的父女、兄妹之情……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4章 兵临城下
房间内经过片刻的吵闹,所有的声音戛然而止,三人站在门外,分列两侧,无不时刻注意着房间内的动静。
一刻钟后,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宁元武提枪快步走出,男子紧随其后。
“二公子……”
“快走,再不走,就走不掉了。”宁元武低声道,出了门,上马便朝着城南城门狂奔而去。
“庄主,那可是……拦不拦?”赵星跑进来,却是有些着急。
“不必了,放了他们,也算是还了宁家十五年的养育之恩,至此一刀两断,各自安好,再见,便是敌人了。”江宁口中说的冠冕堂皇,心中却想着把这位少将军放回去,去杀了方腊,破了金陵。
“通知王仁,他若依旧怠工,我可要用军法了。”宁不悔不提宁元武之事,却说起了城北的王仁。
赵星急忙前去传话,顾云芳也不敢多呆,随着赵星也出去了。
“要不要传信给庐州的人,让他们当心一些?”江宁叮嘱道。
“不用,他们十万大军,加上收编的残兵败将,少说也有十四五万,若是这点警觉都没有,活该他们倒霉,等到他们激战的时候,我们再动,做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吧。”宁不悔道。
“更何况,也不一定打的起来。”宁不悔留下这句不明就里的话,却是出了门去。
江宁皱了皱眉,看来事情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现在两方势力互相试探,而高俅却带着兵部和朝廷的人马按兵不动,与其说是两方势力,倒不如说是三方更为妥当。
且说宁元武一路狂奔,不过一日便与已经开拔的宁家军汇合。
当徐玄阶与宁元文听到宁元武所言之后,反应几乎与宁元武是一样的,为何会反目到如此地步?
而随着宁不悔决绝的态度,让宁家军的战略也随之改变,改道庐州,而非是围困青阳。
“攻打庐州,逼青阳的守军出来。”徐玄阶骑着马,走在中军之中,对二人说道。
现在去想究竟三年前发生了什么,已经不现实,只有面对当前的形势,等到胜了这一仗之后,将宁不悔带回去,才能够问个究竟。
“青阳的守军,谭禛的三万兵马会牵制住,我们要速战速决,庐州南高北低,巢湖之水与庐州西南五里处,元武,你亲自带一万人马,火速前往庐州城外,隐藏起来,准备五十万沙袋,堆放在河道一侧,这南方的梅雨马上就要到了,能否攻城成功,便在你了。”徐玄阶算了算时日,嘱咐宁元武道。
宁元武领命,带了一万人马,急行军而去。
“老师,我们呢?”宁元文问道。
“我要写一封信给谭禛,要他去攻青阳城,无论用什么方法,不能让庐州与青阳城有任何的联系,等到我们拿下庐州之后,再围攻青阳,要把大小姐活着带回来,现在也只能如此了。”说着徐玄阶下马,吩咐左右准备笔墨纸砚。
快马离开大队,宁山府的行军速度也不断加快,原定是三日的路程,只用了两日便到达了庐州城南十里之处。
庐州城城墙之上,石宝与司行方并立与城头之上,石宝将金陵来的圣旨递给了司行方:“圣公让我二人通力合作,击退来犯之敌,自不敢懈怠,再有损失,若是庐州城丢了,我二人也不必回金陵了。”
司行方且看了一遍圣旨,却是石宝为主将,他为副将,措辞颇为严厉,大多还是在说楚州丢失一事,心中虽有不悦,可毕竟是丢了楚州,有苦也只能自己吃了。
司行方将圣旨递给了身边的将士收起来,长出一口气看着十里处的宁山府大军:“这次老子一定要一雪前耻,把这些崽子打的满地找牙。”
“这些狗东西就会什么计谋,我们坚守不出,任他有千万手段,也攻不进我庐州城。”石宝抬手,指了指城墙上的油料、投石器和堆放的巨石,延绵不断的马面纸上,弓箭手正从城墙下往马面上搬运箭矢。
“对,坚守不出,拖他个月余,这些崽子,再截断他们的粮道,粮草不济,他们断然撤军。”甄诚呵呵一笑:“也不抢,就用火攻,他们就算是有千万石的粮草,也经不住火攻。”
宁山府军驻扎在庐州城外西南十里,青阳镇在庐州城外南方二十五里,在青阳镇上,已然是隐隐能够看到那黑压压的大军营寨。
“这一次,他们直接去攻打庐州了。”江宁站在城北的城墙之上,朝北望去。
身后王仁的队伍仍旧有些怠工,宁不悔本要发作,却被江宁拦了下来,在他看来,你永远无法叫醒一个装睡之人。
王仁上了城墙,扫了二人一眼,冷声道:“哼,十万大军,好大的阵仗,等到大战开启,我们自青阳镇北上,一马平川,前后夹击,何愁不破?”
江宁没有回头,却道:“那徐玄阶用了一招回马枪,便破了司行方十万大军,一旦出击,极有可能会被算计。”
“此地一马平川,如何埋伏?我看你是被这宁家军吓破了胆了,还是被自己那些个小伎俩玩儿昏了头?”王仁冷嘲热讽道。
“看情况吧,现在说这些,恐怕还为时过早了。”宁不悔倒是说了句折中的话。
“报,东侧发现有敌军,距离青阳二十里,大概有三万人左右。”斥候跑上城楼,将军报奏与了宁不悔。
“是谭禛的人马,三万人攻下滁州城,也不是善茬,此来,是要截断我们与庐州之间的联系。”江宁皱了皱眉道。
“我带人去,先挫一挫谭禛的锐气,岂能真让他得逞?”王仁说完,也不等宁不悔说话,直接下了城去,清点人马,带了一万人从北城而出,朝着东方奔袭而去。
江宁对于此刻的战局,也是颇有些感慨,此刻才知道这用兵的千变万化和战场之上的瞬息万变。
敌我双方无论谁做出什么决策,都会导致战场形势的变化,执行者是否执行到位,也决定着战争的走向,在这个冷兵器时代,拼的就是人和战术,再有就是士气。
宁不悔这一次却没有拦王仁,她也知道,王仁这两万人马只听他的,就算都在青阳城,也很有可能成为她的累赘,一旦王仁这边反水或是破城,青阳城的战争将会比预想的要再提升一个档次,倒不如让他出去,若是败了,挫一挫锐气,对后面只有好处,若是胜了,青阳镇也算是拿下了首功,两全其美。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5章 粗中有细郭少杰
谭禛自接到军令之后,火速调兵前往青阳镇方向,现在手中队伍已经有四万,那些兵部的副将也对他颇为尊敬,李云飞、张浩存更是将谭禛此战奉为经典,隔三差五就要与谭禛切磋一二,受益颇多,此刻谭禛下令,直接带着队伍开拔。
滁州与青阳镇只有二百里的距离,急行军两天的时间,便到了青阳镇外二十里的空旷之地。
此地地势西南高、东北低,乃是要冲之地,行军此处,谭禛正要下令,找一处高地安营扎帐,却见斥候拍马赶到。
李云飞一勒缰绳,战马嘶鸣,却道:“着什么急?”
那斥候翻身下马:“回将军,出城了,青阳镇敌军来袭,兵马过万。”
“过万是多少?”李云飞一鞭子抽了上去:“他娘的,让老子猜呢?”
“一万,一万,最多一万……”那斥候也不敢躲闪,硬生生挨了一鞭子,才把话说囫囵了。
李云龙朝着谭禛看去:“将军,此地有些开阔啊……”
郭少杰沉思片刻笑道:“如此,甚好……”
“军师这是何意?”张浩存不解道:“要冲之地,一万人冲下来,就算我们迂回,现在也来不及了。”
“那就放他们进来。”郭少杰沉默片刻,终于是笑着说了出来。
几人皆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一边的谭禛却是为之一笑。
“李将军,你引一万兵马往南,每人都要拿旗,最好将这里的旗全部拿过去,等到交战,便冲出来,不用追,只需要擂鼓呐喊即可。”
“张将军,你引一万兵马往北,只带长刀,解去甲胄,见南边旌旗招展,便从北边杀出来,越快越好。”
“大将军便在中军正常行军,走一字长蛇阵,首尾不相顾,等他们来包饺子。”郭少杰道。
谭禛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快去吧……”
众人领命,各自奔走,之间大军变换阵型,摆出一字长蛇阵,却是首尾不相连的。
“呵呵,什么狗屁谭禛,长蛇阵都不知道怎么摆,走,咱们去教训教训他。”王仁立在前头哈哈大笑指着远处的人马。
“兄弟们,给我杀过去,左右骑兵包抄,截断中军,分头拦杀,这首功,老子要定了。”王仁大喝一声,拔出马背上的大刀,冲杀过去。
一时间喊声震天,先头部队在遇到如此强烈的地势冲击之后,本想组织反抗,可却发现阵型不知道什么时候变了,急忙后撤。
此间,王仁已经率部冲到了最先头的队伍之中,开始砍杀,左右一千骑兵直接从五千处拦腰截断,转过头去围困那五千人马,完成合围的时候,王仁剩下的八千人马已经杀到,一时间展开混战。
王仁占据了地利和突袭的优势,一出现便展现出那种久经沙场的气势,手下人好不拖泥带水,手起刀落没有一丝一毫的犹豫,片刻便将谭禛的人马冲散。
谭禛在后军之中,手中的刀高高举起,身后列阵的将士迅速变换阵型,组成了二甲阵,两边各有五千步兵迅速包抄,从外围朝里面合围,中间五千人从如同箭矢一般,朝着最中心的一点突击。
王仁兵马本只有一万,本想着吃到这里面的五千人,剩余兵马不敢来追,身后是高地,若是设有伏兵,那就来多少吃多少,吃了五千人,转头就跑,初战告捷的目的也达成。
从他接到斥候的消息到现在,不过一个时辰,饶是排兵布阵,也是来不及的,更何况谭禛之军就算知道他来了一万人,按照斥候快马的速度,留给他的时间也只有一刻钟,一刻钟要调动数万大军改变战阵,是不可能的,所以王仁才敢这般决绝的扑上来。
“可以动手了……”郭少杰手中令旗一挥,身后鼓声大作,刹那之间,从南侧奔出一万人来,旌旗招展,鼓声震天,身后烟尘滚滚,如同千军万马一般。
王仁听得鼓声,看向南侧,面色大变,那旌旗少说也有五千,算上人马,三万有余,却见左右步兵已经开始包抄,正面的包围圈也被强攻,而原本可以吃掉的五千人马此刻已经开始了反击,反击的方向却不是突围,而是朝着他的方向,这如同两只利箭叠加到了一起,朝着他冲击过来。
“不好,中了埋伏……”王仁面色大变,大手一挥:“撤,往北走……”
一万人马,若是径直朝着青阳镇撤去,定会被直接追击,这般追击之下,他们还没全部进城,怕是这些人就已经攻进去了。
刚刚调转马头,却见北侧忽的黑压压五千人马身披轻甲,手拿长刀,以极快的速度奔袭而来,人数虽然不多,但速度却是极快。
“他娘的,回城……快……”王仁已然是走投无路,只得往回撤。
“贼子休走,快来与你爷爷大战三百回合。”却见一人,立于马上,指着王仁破口大骂,正是李云飞。
此刻他对郭少杰也是佩服的紧,四万人马对阵一万,虽然兵力之上是绝对的碾压,但却仍旧用最严谨的态度对待,以最小的损失获得最大的胜利。
王仁此刻哪有什么战意,头也不回,拍马便走。
李云飞追赶了数里,担心前方有接应,青阳镇就在眼前,便带人折返回来,一路之上有斩杀敌军七百,生擒两千,押回大军之中。
众人得胜而归,朝着青阳镇进发,王仁惶惶而走,一路之上更是丢盔弃甲,一万人马出城,回来的只剩下三千余人。
放下吊桥,江宁与宁不悔站在城头,王仁灰头土脸的上了城来,破口大骂道:“他娘的,真损,本想打他个措手不及,却被这家伙吃了五千兵马,要如何处置,庄主发话吧。”
这也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本想拿个头彩,谁曾想反倒被人摆了一道,只得自己认栽。
江宁却奇怪道:“将军突袭而出,算算时间,就算他们变阵,也是来不及的,为何会吃如此大的亏?”
“哎,别提了……”王仁将自己方才九死一生的遭遇说了一遍,自然要多说一些敌人有多勇猛,人有多少多少,最后道:“我他娘的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了。”
江宁咂咂舌:“啧啧,不对不对,谭禛手下,有能人,否则不可能这么快就变阵,布好口袋,呵呵,有意思有意思。”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宁不悔抬了抬眼,却见有黑压压的人群出现在了视野之中,十里之处,谭禛所帅之部,已经开始安营扎寨。
“怪事怪事……”郭少杰与谭禛、麻六走出数里,远远地看着青阳城城北的防御,不禁也是暗自称奇。
“如何?”麻六却是看不出什么门道。
“有如此之人,滁州,不应该丢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6章 釜底抽薪?作茧自缚?
郭少杰笑道:“大人请看,正值春日,生机盎然,护城河上的土与周围的土颜色明显不一样,护城河是新挖的,目的是为了防止塔楼攻城,再看城门处,两侧堆放的麻袋,已经有一人多高,这是为了防止水攻,马面之上,看到那些装具了吗?那应该是投石车,后面的石头应该很多。”
“都是些常规的防御手段,乍一看,没有什么奇怪的,但是你这么一说,道还真是有些不同。”麻六若有所思道。
“大哥可看出什么端倪没有?”郭少杰眯了眯眼睛。
“所有的防御面面俱到,说明对方已经知道我们准备干什么了,他把他自己想成了我们,若是他,会怎么拿下这座城,我们看到的,只是外面的防御,可是城内的情况,我们现在还不清楚,这才是最可怕的。”谭禛摸了摸胡子,看向青阳城的目光,陡然为之一凝。
“方才来的,应该是一位副将,若是有这般算计,怎么会让那一万人马贸然出击?”郭少杰接口道。
麻六呵呵一笑:“我看,你们是想多了吧,善守者,未必善攻,或许他防守厉害,但是进攻却不行,我们只要把他引出来,不就好打了?”
谭禛微微点了点头:“希望如此吧……”
三人调转坐骑,朝着大营之中而去。
而在江宁的建议下,王仁也逐渐认识到了谭禛一部的厉害,滁州城,丢的不亏,现在只有一万三千人的他,也只能听从江宁的安排,着手加快修建工事的进度。
在谭禛等人安营扎寨之后的第二日,徐玄阶也率领宁家军到达了庐州城南十里之处,大军驻扎与谭禛一处相隔十里,首尾相顾,如果需要,便可以兵合一处。
但在接下来的几天时间内,无论是徐玄阶还是谭禛,都选择了按兵不动,战场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双方最近的时候,斥候已经到了弓箭的射程之内,但却并没有下达进攻的命令。这种试探一直持续了好几天,在众人并不知情的情况下,一道人影出现在了庐州城中,携带重金,朝着王石的府衙而去。
“好,总算是不辱使命。”徐玄阶将书信按在案台之上,面露喜色。
身边的宁元文与宁元武对视一眼,若是如此,调转阵型,将谭禛与青阳镇的人马尽数吃下,再往西南,也未尝不可。
“事不宜迟,马上派人去接父亲,父亲一到,一起举事。”宁元武起身道。
“在此之前,我们也不能闲着,佯攻几次,以免猜忌,今天已经是第七日了,再过半月,便是雨季,到那时举事,天时地利皆在我手。”宁元文也道,回想起在高俅大帐之中的遭遇,现在都觉得有些胆寒,再不动手,这十万宁山军怕是永远也回不去了。
“不用你们接,我已经到了。”帐外忽然传来了一道声音,声如洪钟,但却带着些许的沧桑。
帐内三人身躯一阵,皆是打了个寒战,那书信也被徐玄阶一把扯下,塞进了袖中。
一人缓步走进了大帐之内,正是威震边陲的虎威大将军,宁山府的正主,宁缺。
宁缺扫了三人一眼,即便是平日里以老师和军师相称的徐玄阶,都不禁打了个寒噤,那种不怒自威的威严和经历过血雨腥风的犀利,如同一柄寒光四射的长剑,悬在三人头顶。
“父……父亲……您……”
宁元文率先开口,却听得宁缺冷哼一声:“为父是病了,不是死了。”
现在看来,却不是病了,现在的宁缺,身体可以用健硕来形容,而在这瞬息之间,徐玄阶已经明白了所有。
这三年的病,原来都是假的,这次病重,也是假的,他本以为,自己跟随宁缺出生入死三十余年,他这位大哥是不会骗他的,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一股莫名的悲哀自心底涌出,徐玄阶此刻倒是觉得无所畏惧了。
“儿臣不敢……”宁元文与宁元武齐齐跪倒在地,面如死灰。
徐玄阶却是纹丝不动,站在一边。
“不敢?我再不来,怕是你们要动手了。”宁缺喝道:“食君之禄,忠君之事,我宁氏一门,满门忠烈,如何到了你二人这里,出了两个逆贼?”
“今日我亲手杀了二人,再去向圣上请罪。”宁缺说着,拔出腰间的佩剑,虎啸龙吟之间,银光呼啸而至。
徐玄阶见状,上前一步,剑锋停在了他眉心一寸之前。
“玄阶,你走开……”宁缺喝道。
徐玄阶却是心知肚明,你要杀两个儿子,难道要断了自己的香火不成?更何况,你宁缺要杀的人,又岂是我徐玄阶能够挡得住的?
诚然,心中能这么想,但却不能这么说,却听徐玄阶道:“大哥息怒,此事是我一人所为,不关二位公子的事,要杀,就杀我一人吧。”
“父亲息怒,此事与老师无关,实在是那高俅压迫太紧,若再不动手,怕是宁山府,就要完啦……”宁元武忽的站起身来诉求道:“我和大哥也知道,宁家满门忠烈,可大哥去高俅处,他们竟然埋伏了刀斧手,若非老师接应,恐怕大哥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此次出征,我宁山府的将士在前面披荆斩棘,可他兵部呢?却在背后搞小动作,我们十万人现在还剩九万,可兵部的呢?一个不少,若非粮草我们可以自己供应,将士们的粮饷恐怕都会出问题。”
“现在又要我们进攻庐州,庐州城中守军十四万有余,这一仗,岂不是要拼尽我宁山府的家底?”
“小妹现在在青阳,但却投了摩尼教方腊的麾下,这仗,要如何打?要等到我们拼尽了家底,他们才肯罢休?这些年,增加赋税,限制招兵,还要看守边境,不得入朝,大旱之年,朝廷更是不管不问,要缴纳的税银更是一分不少,朝廷如何待我宁山府的?我宁山府又如何待朝廷的?”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一桩桩一件件更是罄竹难书,期间还有要宁山府进贡美女,虽然没有选上,但也没有回来,其中缘由,冷暖自知了。
“为此,你们就要举兵谋反?”宁缺缓缓的放下宝剑,这十年间的一桩桩,一件件,他又如何不知道呢。
“我已经找过小妹了,让她回头……怕是要父亲亲自出马了……”宁元武咬了咬牙道。
宁缺眯了眯眼睛却道:“他们不知道,难道你不知道吗?蛮夷之地,边疆流民,若是动了,这天下便永无宁日,五代十国刚刚过去百年,难不成还要再让百姓流离失所百年吗?”
“只要我活着一日,此事便行不通,你们要还是任我这个父亲,就扫平方腊,回到宁山府后,我自会面圣解释的。”宁缺一锤定音,定下了基调。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17章攻城
成为皇帝从赘婿开始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17章攻城宁缺的到来,让原本微妙的战局彻底改变,在宁缺到达前线的第二天,宁山府便陈兵庐州,准备开始攻城。
而派去的传信之人的头颅,也被挂在了城墙之上。
谭禛在得知宁缺到来之后,特意前去拜访了宁缺,二人交谈至深夜方才返回大营,三更生火,五更做饭,拂晓时分,所有人都已经准备完毕。
却见庐州方向忽的杀声震天,斥候闯入宁不悔的居所,汇报了最新的情报,宁不悔即刻下令,所有人准备应敌,而她也登上了南城的城墙,看着二里之外谭禛率领的四万大军整齐列队,正在准备攻城的器械。
江宁也登上城楼,看到了北面的狼烟,庐州那边,已经开战了。
“他们的目的,是要拖住我们,庐州那边,我们去不了了。”江宁道。
“突出去,只要一万人能突出去,就能给他们造成数倍的杀伤,庐州的压力,会小很多。”宁不悔道。
“看上去一马平川,实际上这一路有不少设伏点,三万人出去,怕是要全军覆没。”江宁担忧道。
“可庐州那边……听说宁缺已经到了……”宁不悔皱眉道:“若是如此,庐州定然守不住。”
“这样吧,我带一千人出去,你这边佯攻,掩护我,五十余里,半日也就到了,不出意外,晚上就能回来,佯攻的时候,派人去北门设伏,做好接应。”江宁道:“我出去后,坚守不出即可,他们攻不上来。”
“还是我去吧……”宁不悔想了想,否定了江宁的建议。
“你去,便是正中了他们的下怀,你一走,整个青阳镇便是群龙无首,我那一千人,已经操练了半个月,也该看看成果了。”江宁道:“再者说了,宁缺在那边,就要把你引过去,你去了,拿住你之后,别说庐州了,青阳镇也要丢。”
江宁说完,换上了软甲,骑马带着一千人马朝着城北而去,与此同时,赵星率领三千人马率先从城北出城,果然,行至二里开外,遇到了埋伏,江宁也趁此时机,化整为零突围出去,率领一千人马火速朝着庐州方向而去。
这一千人均是按照江宁的编排配备装备和干粮,骑马前行,每三人为一排,各连长负责各自人员突围和集结,在各自前行十里之后,在密林之中重新汇合,火速推进。
而赵星在中了埋伏之后,极力掩护江宁的人马突围,最终三千人马只剩下三百余人,撤了回来。
与此同时,王仁率部出城,袭扰一番,引得李云飞一部上前追击,城墙之上投石车投出飞石,将李云飞击退。
“报……”斥候下马道:“城北五千人马突围,被拦下,溃散逃走一千,歼敌两千,剩余百人,重新回城去了。”
“想必是逃兵,呵呵,方才那王仁袭扰,杀敌八百,却是自损一千,已经被我杀了回去。”李云飞也赶到了中军之中呵呵笑道。
谭禛几人伫立在战车之上,郭少杰听闻却疑惑道:“跑了一千人?”
“不错,都是些鼠辈,据他们说,这些人是偷跑出来的,不足为虑。”李云飞呵呵笑道:“若是攻城,也未尝不可。”
“怎么攻?”郭少杰反口问道。
“自然是先用塔楼,再用攻城锤,如此便可,里面还有四万人马,想必此刻已经乱成一锅粥了。”李云飞自信道。
郭少杰却呵呵一笑:“呵呵,斥候来报,护城河足有数丈之宽,河道之中更是布满了铁蒺藜和刺桩,我们要填多少人才能过去?塔楼要推过去,已经不太现实,你看看马面之上堆着的箭矢,硬攻损耗太大,庐州那边战局仍不明朗,不可冒进。”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如此这般束手束脚,岂是大丈夫所为?”李云飞却是有些不满道:“他们的战斗力,根本不值一提。”
“若是不信,李将军可以试一试。”郭少杰道:“你说的也对,不试一试,怎么知道行不通呢?”
“我也想试一试,看看这家伙,到底有几斤几两”郭少杰继续道:“那就请李将军打头阵吧……”
李云飞一拱手呵呵一笑:“领命……”
旋即点拨一万人马开拔,调动四辆塔楼,擂响战鼓,霎那之间,万箭齐飞,朝着城楼之上射去。
“隐蔽……”顾云芳大喝一声,城墙之上的众人纷纷举起手中的盾牌,连成一片。
三轮齐射之后,已经开始有了损失,而在这三轮之后,塔楼也推到了护城河前。
“上云梯,攻吊桥……”李云飞一马当先,先是在护城河上架起三十余架梯子,众人开始过护城河。
“动手……”马面之上的弓箭手早已准备就绪,被江宁分为三组,一组负责防御,两组轮换,一共七十人。
梯子之上的李云飞部,在密集的箭矢之下,一个个落入护城河中,发出声声惨烈的哀嚎,有的被柱子直接穿破了身体,有的在河中打滚儿被铁痢疾扎死,有的被马面之上的弓箭手射死,不过片刻之间,一千人马已经损失殆尽。
“投石……”郭少杰大喝一声,身前的五座投石车被直接砍断绳索,十余块儿巨石呼啸而出,带着破风之声轰隆隆的砸在了城墙和马面之上,不少人直接被当场砸死,更有砸在盾牌之上,将人带盾直接击飞。
“冲……”李云飞再次指挥两千人冲锋渡河,护城河的河水已经被鲜血染红,散发出阵阵腥气,硝烟四起,喊啥和冲锋之声不绝于耳。
云梯架上,吊桥放下,在一声声的号子声中,第一座塔楼被推到了城墙之下,在塔楼的掩护之下,开始登楼作战。
“点火……”宁不悔一剑将跳上来的人杀掉,下令道。
“轰……”滚油被一罐罐的砸向了云梯与塔楼之上,紧接着是火箭射到上面,燃气熊熊大火,城墙之上的火焰也开始冲天而起。
塔楼之上不断有人登上来,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攻城的利器,只要有人能够突破城墙的防御,便能够下去开大门,这城,也就算是破了。
可铸剑山庄在宁不悔的带领下,硬生生没有放过一个人,在源源不断的酒和热油的浇灌之下,塔楼已经如同一个个火楼一般,在无法实现登楼的目的,而此刻,李云飞也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动用五百余人将塔楼推到了城门之前,开始用攻城锤攻城。
“火攻……”宁不悔见状,站在马面之上,夺过火箭,一箭射死一人,城门之下的热油被引燃,顿时成了一片火海。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8章 闪电战
这边谭禛开始攻城,宁不悔誓死抵抗,王仁在经历了与谭禛的交锋之后,对于宁不悔的决定选择了绝对的服从。
那边江宁在集合了一千人后,在树林之中召开了第一次战前动员会。
“事情的紧急性,我不用多说了,此一番若是成功,每人赏银百两,批假三天。”江宁将条件说了出来,只有物质的奖励,才是最实在也是最为直接的,在队伍之中,都是些年轻的汉子,百两纹银,三天假期,足够他们在勾栏瓦舍里醉生梦死了。
“还有,不要恋战,统一听你们的指挥,以营为单位,不要管其他人,营长管好自己的人,连长也一样,其他人的命令不要听,更不要顾忌,当然我有最终的决定权,目前就是这些,大家还有什么疑问没有?”
众人摇了摇头,江宁点头道:“好,这是你们的第一战,这半个月,他们把你们当成傻子,你们要做的,就是要证明自己,比他们强,你们才是经营,才是插进敌人心脏中的那把尖刀,以后你们是站着还是跪着,就看你们自己的了。”
言罢,众人上马,以营为单位,朝着北方奔袭而去。
庐州的攻城是从凌晨拂晓开始的,宁缺采用了最为直接的攻城方法,但却采用了迂回进攻的方法,从城北到城南,从城西到城东,不停地调换力量展开进攻,导致王石不知道到底那一路才是主力,疲于调度,四面受到不同程度的损失,好在城中兵力充足,才没有被宁缺一举击破。
司行方更是亲率两万人马出城,迂回偷袭宁缺的大营,被宁缺发现后,由宁元武带人抵御司行方的进攻,两部人马战在一处,却是不分上下。
直到正午时分,宁缺发动了第三次攻城,有了前两次的经验,直接利用大军采取登城作战,十五辆塔楼掩护两台攻城锤开进到了城门之下,已经有不少力量登上了城楼,在马面、瓮城之中厮杀。
王石坐镇中军,自举兵以来,却从未见过这般残暴的攻城之法,不计代价,第一次是试探,第二次是强攻,第三次则是直接登楼,如此高强度的攻击,不是一般的军队能够承受的,即便是他,也只能攻击两轮,但从目前的局势来看,这第三次才是最为凶猛的。
原本青阳镇是的宁不悔是可以支援的,但从情报上来看,谭禛在中间截胡,自是不可能放宁不悔过来的,虽是如此,但也极大的牵扯了谭禛一部的兵力,否则现在就不是一个宁家军在攻城了,谭禛一部四万人马若是猛攻一处,宁家军三轮下来,他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顶得住。
“总攻……”宁缺站在高处的搭建起来的瞭望塔处,身边是徐玄阶与宁元文。
宁缺话音落下,身边的士兵挥舞手中的旗帜,继而战鼓擂动,冲锋的号角在一瞬间冲破天际,身后的三万大军如同潮水一般朝着南门攻去。
王石听着城南的厮杀之声越发厉害,而后更有冲锋的号角,心中大叫不好,跨上战马喝道:“把人给我调到南门去,一定要守住,冯希,杜威,你二人各领两万人马,随我杀将出去,把人挡在南门外,一旦进来,这城就破了……”
身边冯希杜威二位将军随着王石一路自西南而来,却还未曾见过王石这般紧张,虽然已经杀了一上午,本应精疲力尽,可现在却如同打了鸡血一般,上马带着兵马随着王石杀了出去。
城门一开,王石一马当先,手中长刀一晃,直接砍翻两人,阵型变换,城头之上也停止了射箭,而是选择了肉搏,护城河内不过百丈的宽度,却密密麻麻的有数万人在厮杀。
阵地不断的变化,首当其中的是宁山府的贺子荣与朱奎二人,王石冲上前去,却是以一敌二,不落下风。
身后冯希与杜威杀将出来,打的贺子荣一个措手不及,险些丧命,好在朱奎掩护,方才脱险,三人将贺子荣二人困在中间,十个回合下来,二人逐渐不敌,突围出去便往回撤,杜威如何肯放过二人?拍马跟着过了护城河,却见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两个流星锤,迎面打来,贺子荣一个闪身,那流星锤不偏不倚,砸到了杜威面门之上,刹那间打下马来,面目狰狞,血流不止,贺子荣转身一剑,结果了杜威性命。
王石大怒,百步之外,手持长弓,三箭齐发,震得空气都散出波纹来,三箭带着破风之声呼啸而至,却见朱奎从马背之上高高跃起,一把将贺子荣拉下马来,而他却是中了一箭,贺子荣翻身上马,带着朱奎便撤。
而身后的兵将,却在那流星锤的大汉带领下,潮水一般的涌了过来,此人正是宁山府的副将,张孝昌,双手善使流星锤,更有万夫不当之勇。
“大帅,快撤……”冯希拉着王石便往回撤,王石咬牙喝道:“可怜了我兄弟……”拍马回撤,入城之前,将那塔楼与攻城锤尽数毁了一个。
登上城楼,却见宁山府的大军密密麻麻而来,而塔楼之上也不断有人跳下来与守城之人贴身肉搏,城南的防御已经渐显疲态。
正在百感交集之处,却听得冯希喝道:“大帅快看,宁山府大营着了……”
王石急忙循着冯希指的方向看去,却见原本气势昂扬的宁山府大营燃起了熊熊大火。
“是宁不悔他们来了,好手段,好手段……”王石大喜,即可喝道:“兄弟们,宁不悔来了,正在偷袭大营,兄弟们把这群狗官杀干净,随我杀出去,活捉了宁缺……”
“杀……”一时间,城头之上的守军士气大振,不过片刻之间,便将登上城头险些夺城的宁山府军部推下城去。
“报……身后有一千人的敌军,不知什么时候出现,正在四处放火……”斥候站在瞭望塔下急报。
宁缺眉头一皱:“我与谭禛约定,拂晓时分发动进攻,他不可能放人出来,一千人,如何到现在还没有剿灭?”
“回禀大将军,那些人的手段,从未见过,三人一组,可攻可守,一二十人根本近不得身,出现之后,直奔粮草辎重,放过火候,也不恋战,吴将军动用五千兵马,仍未困住,此刻已经又调了三千人围堵。”斥候回报道。
徐玄阶皱眉:“我去看看,到底是何高人。”
“不必了……”宁缺抬眼,王石已经率人杀了出来,前方战事已经显现出疲软,现在攻城不下,大营起火,前线定然认为大营遭到偷袭,是摩尼教的援军到了:“鸣金收兵,他们自会散去的。”
“父亲……这……”宁元文有些不解。
却听徐玄阶道:“鸣金吧,我去看看,这偷袭的鼠辈,究竟是何人。”
徐玄阶下了瞭望塔,骑马带着一队人马朝着答应后侧而去。
而江宁那十个营,正烧的起劲儿,每到一处,便是狼烟四起,没一营之中九个连,每个连九人,一共八十一人,作为一个大的作战单元自然不大,但是想要困住这八十一人,也不容易。
因为他们可以单独作战,也可以集体作战,互为犄角,缺人补位也在实战之中逐渐顺畅,战斗力的提升可以说是呈几何倍的增长。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19章 垂垂老矣
这样的阵型是他们从未见到过的,看上去弱不禁风,零零散散,可一旦交起手来,却又如跗骨之蛆,无法摆脱。
江宁被四个小队护在中央,指挥着战斗,一刻钟之后,目之所及,尽是狼烟,十万大军的粮草一经点燃,想要灭掉,却是不易的。
“中间那人是领头的,杀了他,杀了他……”不知是谁发现了江宁的位置,指挥身后的人马朝着江宁冲杀过去。
但大部分人,还是被小队拦在了路上,弓箭用完便用长刀,三人互为一体,左右逢源,即便是被包围,也能够很快突出去。
“撤……”江宁下令,左右鸣金,十位营长指挥自己的人马开始后撤,而众人在看到他们的战斗力如此强悍的时候,士气也是大涨,战斗力更是提升了两成有余,听到鸣金,有些想要贪功之人想要再杀几个,奈何身后还有两位兄弟,不得不撤退。
众人上马,朝着西侧山地逃去,徐玄阶堪堪赶到,率领五千人追击。
一番激战,留下几十骑后,便不再追了,掉头折返回去,开始扑救大火。
而那边石宝带人杀将出来,前线士兵不知道后方为何起火,加之石宝二次杀出,是个人都能想到,是大营出事了,仓皇之间,更是无心恋战,拖刀便走,贺子荣做梦也想不到,大营竟然出事了,本想一鼓作气拿下庐州城来,但现在却已然是不可能了,身后鸣金,急急后撤。
“停……”贺子荣率部回到了大阵之中,石宝才拉紧缰绳,抬手止住了大军攻击的步伐:“回城……”
一路之上收捡军械无数,凯旋回城。
徐玄阶回到军中的时候,宁缺已经让宁元文组织扑救了,贺子荣骂骂咧咧的走了过来,朱奎身负重伤,一箭穿过胸口,现在还生死未卜。
宁元武击退司行方的进攻,调整防御之后,也回到了大军阵营之中。
狼烟未散,双方战定,宁缺亲自审问被徐玄阶捉住的三人,到底是谁,有这般的胆量,敢偷袭的他后营。
一夜鬼哭狼嚎,宁缺双目之中已经布满了血丝,徐玄阶与宁缺站在了大帐之外,看着满天星斗,不由地追忆往昔。
在徐玄阶心中,他还是希望宁缺能够为宁家,为自己多考虑一些的,但他也知道,宁缺一到,造反这件事再不可能了,但事情也并非没有转机。
“这个人,叫江宁,江湖人称袖里乾坤。”徐玄阶道:“没想到,会被一个江湖人士偷袭得逞。”
“三人一组,的确是个不错的主意,但是仍是以卵击石。”宁缺面无表情道。
“不错,据他们交代,他们只有一千人,今日偷袭,占了便宜罢了,留下两百余人,我们失去的也不过五百之数,但我们还有数万大军,他们,只有区区八百人了,下一次,不,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徐玄阶微微眯了眯眼睛道。
“看上去平平无奇,实际上却并非如此,这个江宁,真的是江湖人士?”宁缺有些不解:“谭禛也是用兵的行家,如何能放出一千人来?他们是如何出来的?”
“不过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让大家来集合吧,我有军令。”宁缺说着,转身又进了大帐之中。
“贺子荣,命你为先锋官,统兵两万,三更生火,五更做饭,拂晓出兵,再攻南门。”
“宁元武,命你为副将,统兵一万,护卫大营东侧安全,以免敌军袭扰。”
“宁元文,名你为偏将,统兵一万,护卫大营北侧安全,以免敌军袭扰。”
“张孝昌,名你为大将军,统兵三万,从西城佯攻,诱敌而出,切记,不可强攻,一旦敌军出来,即刻支援城南,发动总攻。”
“吴久章,命你为大将军,统兵一万,率弓箭手与投石机,掩护攻城。”
“剩下一万人马,由我亲自统领,子荣转攻之时,大军压上,强攻庐州。”宁缺在中军帐中发号施令,将一个个军令递了下去:“另外,我到的消息,且不可传出去,违令者,斩。”
“是……”众将士领命之后,各自去准备了,此刻已经是子时,距离总攻不过三个时辰。
“大哥,这……”宁元武皱眉,与宁元文小声道。
“没法了,事已至此,若再不动手,怕是宁家军要交代在这了,要不要找老师……”宁元文双拳紧握,看来已经下定了决心了。
宁元武摇了摇头:“老师跟随父亲三十年,父亲来了,他怎的会与你我一气?要我说,也直接拿了,到时候兵谏,不怕他不同意。”
“就按你说的办,你这就去叫几位将军来,我这边安排好人手。”宁元文点了点头。
宁元武前脚刚迈出去,却见宁缺已然站在了账外,左右上前直接将宁元武拿了。
宁元文听到响动,只觉事情不妙,却见账外宁元武被左右绑了,便是事情败露,急忙从后面朝帐外跑去,却见贺子荣带了一队人马,将他的二十余名刀斧手绑在地上。
“大公子,你的事情,大将军早已经知道了。”贺子荣皱了皱眉,挥了挥手。
“老师,你负我……”宁元文大呼三声,却是喷出一口鲜血来,昏厥过去。
帐中的徐玄阶听闻此声,却是心如刀绞,手中的茶盏落到了地上,急忙用手扶住身后的柱子,方才站稳身形,没有跌倒。
“你可有证据?”宁缺在下令之前,又最后一次问徐玄阶道:“你可知道,他们两个是你的学生,是我的血脉,是宁山府日后的继承人。”
徐玄阶跪在地上:“我知道,大将军与我有知遇之恩,明日我便告老还乡,不问世事,区区庐州,大将军谈笑之间便可拿下。”
“你我三十年的交情,我不会对你动手,这一点你大可放心。”宁缺双目紧闭:“日后,还希望你能够辅佐他们,不要让宁山府为奸佞所累。”
“此事之后,二位公子不会再信任我,何兴被我打压十年,为的就是然他接替我的位置,此人谋略心机均在我之上,且是大忠之人,还望大将军知人善任。”徐玄阶叩首道。
“你先下去,一会儿……再说吧……”宁缺摆了摆手。
徐玄阶退出大帐,那颗悬着的心,终于是落到了地上。
身后两名斥候拿了行礼,走在了徐玄阶之前,东侧营地之外,一辆马车悄然在黑夜之中行进,消失在夜幕之中。
宁缺回了回头,叹了口气,心中纵有万般不忍,奈何你已经起了反心。
账内两个逆子,竟然要兵谏,这才是他最为头疼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0章 心理战术
宁不悔在中午的时候,终于击退了谭禛的进攻,来自斥候的军报,宁山府已经停止了进攻,江宁那边,定然是取得了成效,这也是令她极为欣慰的。
而真正改变观念的是王仁,这位对江宁的部署嗤之以鼻的神将,经此一战,对江宁佩服的却是五体投地。
开挖河道有效的阻止了塔楼的推进,单凭吊桥,塔楼推进来便是十分困难,加之马面之上布防充足,谭禛全力进攻之下,却是没有能够攻进来半分,持续了半日的攻城,以他们的撤退结束。
而城门处一人多高的沙袋,也让谭禛一部放弃了水攻的方法。
可一直到深夜,江宁仍没有回来。
“先生,就送到此处吧,我等还有军务在身,以后的路,就靠先生自己了。”两个斥候说着,下了马车来,只留下了赶路的车夫和马车里的徐玄阶。
“多谢了……”
“啊……”
徐玄阶话音还未落,却听得马车外一声惨叫,紧接着扑通一声,一人从马车上摔落了下去,不用想,也知道死的是车夫,而他的心,也在这一刻彻底跌入谷底。
终究还是没有逃过兔死狗烹的下场,三十年,三十年的交情,如同一张纸一般,在这马车前被彻底撕碎。
“这就是你们的军务吧……”徐玄阶微微笑了笑,摇了摇头。
“先生神机妙算,我等虽然是斥候,但也知,先生对宁山府功勋卓著,这最后的军务,也算是我二人对老将军最后的任务,先生请下车吧。”
“没想到,我徐玄阶也会有今天,罢了罢了……你们动手吧。”徐玄阶仰天长叹。
三十年云烟,弹指一挥间,如同白驹过隙一般,荣华富贵加身,醉过、也享乐过,笑过、也放纵过,大头来不还是一场空?他想要实现的,终究还是摆在了一个“忠义”之上。
“嗖嗖……”
两声急促的箭声,在马车前穿过,徐玄阶从感慨的情绪之中走出来,下意识的弯腰走到车门前,有退了回去。
良久,四周除了昆虫的声音,并没有其他的动静,他这才探出头来,却见一个男子独自站在马车之前,骏马蹬了蹬蹄子,喷出两口白气,晃了晃脑袋。
男子拱了拱手:“在下江宁,江湖人称袖里乾坤,见过徐先生。”
屋漏偏逢连夜雨,徐玄阶心如死灰,此刻看淡生死,索性下了车来,也拱了拱手:“江公子大名,如雷贯耳,今日一招釜底抽薪,打的宁山府措手不及,后生可畏,老朽佩服。”
江宁呵呵一笑:“徐老严重了,我一藉藉无名之辈,能得到徐老的赞扬,却是我的福气,不过这么晚了,徐老要去哪里啊?”
徐玄阶也是微微一笑,大义凌然道:“自是赴黄泉之路,难道你不是来送我的吗?”
“送你?”江宁笑着指了指身前被一箭穿心的两名斥候:“他们是送你去黄泉,可我不是。”
“哦?那这深更半夜,你不打仗,不送人,倒是奇怪。”徐玄阶轻咦一声。
江宁伸手去解开骏马的车套:“当年飞鸟尽,良弓藏,月下追韩信的是他,设计淮阴侯的也是他,你说这人,是不是出尔反尔,不仁不义?”
徐玄阶是聪明人,自然知道江宁是在嘲讽他,旋即也笑道:“我并非淮阴侯,也没有见过高祖,如今告老还乡罢了,早走晚走,都是一样,公子今日救命之恩,日后定当涌泉相报。”
江宁呵呵一笑:“罢了罢了,我平生最不喜的就是裹挟二字,并非是因为我救了你,定要你如何如何,杭州城中,有一家柳记,老板娘叫柳思思,与我乃是故交,她那里倒是缺个说书的先生,徐老戎马一生,随便拿出一两个故事来,定能技惊四座,风靡全城。”
徐玄阶还未搭话,却听得江宁又道:“老先生是去是留,全在自己,马已经好了,先生请上马吧。”
江宁伸手,是要扶他上马的意思。
徐玄阶先是一愣,旋即伸手摇了摇头,上马之后拽住缰绳道:“天下之大,自有我徐玄阶容身之地,这一点,就不需要江公子多操心了。”
策马而行,月光之下,江宁露出了些许的笑容,这种暗示心理学,他是最为精通的。
“为何要放了他?若是他再回去,岂不是放虎归山?”从黑夜之中闪出几个营长,却是不解江宁此番动作。
“宁缺要杀他,而且是在大战之中,说明什么?”江宁转过身去,边走边问道。
“为什么?难不成他偷了人不成?”一人笑嘻嘻道:“也不对啊,要是偷了人,应该直接砍了啊……哈哈……”
众人也随之笑了起来,江宁摇了摇头:“事儿不小,不杀不足以平息,但是功高盖主,只能用这么个折中的法子,也别猜了,反正大夏朝他是回不去了。”
“那,我们再去一趟?”
“对,趁他病,要他命,团长,带我们再去一趟吧。”
江宁抬头看了看月亮:“现在去,他们已经有了防范,我们战斗力虽然强,但人实在是太少,今日能够解围,已经是万幸了,不可再去。”
“那我们还在这等半天,是为何?”
“呵呵,我们不去大营,但并不代表我们不能去其他地方。”江宁呵呵一笑道。
“哦?我就知道,团长神机妙算,活诸葛,活诸葛啊……”
乌云忽的卷积,正当宁山府将士们准备饭菜的时候,天空却忽的下起了雨来,电闪雷鸣,一时间竟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宁缺不得已停下了进攻的步伐,派了贺子荣到庐州与青阳镇之间的河道处,看看情况。
“高大人,你说这会儿,宁缺在干什么呢?”赵寅笑嘻嘻的喝完了杯中的酒。
“宁大将军前来,自是一往无前,早上不是已经攻过一次了吗?若不是出了岔子,现在庐州城已经破了。”高俅端着酒杯,却是索然无味。
赵寅眼珠子滴溜溜一转,嘿嘿笑了笑,起身道:“哥儿几个,已经下雨了,哥儿几个随我去巡营,以免敌军偷袭,早上宁缺的大营就被偷袭了,我们可不能让他们小瞧了。”
众人虽不情愿,但赵寅是副将,高俅不发话,他的话自是最大的。
众人前脚刚出去,却见两个斥候穿着雨蓑,带着一个人进了大帐之中,却看那脚印,甚是小巧。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1章 破成之日
庐州的大雨,一下便是三日,中间偶尔有个别时辰的晴天,也无济于事。
道路开始变得泥泞,塔楼攻城已经是行不通的,青阳镇北城的一些人已经出现了腹泻的现象,宁不悔在下雨的第二天便下令全城不允许饮用巢湖中的水,开始使用井水,这一现象也只在城北,并未大面积的扩散。
可是江宁仍旧没有回来,宁不悔派出去的斥候只回来了一半,但都没有江宁的消息,难不成是跑了?
很快宁不悔又否定了这个想法,因为完全没有必要,想要带着这一千人离开,短短的一个月,他们是不可能完全信任江宁的,于是质疑逐渐变成了期盼和等待。
大雨之中,宁山府和谭禛两部的军队再次集结,在大雨之中,即便是在五里之外,从城楼之上,视线在三里之外便再看不清了。
斥候从大军之中飞奔出去,朝着巢湖方向而去。
一个时辰之后,斥候又重新回到了大军之中,回禀道:“启禀大将军,约定是一刻后开闸。”
正如江宁所料,要用水攻,虽然江宁已经做好了准备,但也只是局限于在青阳镇,但徐玄阶在一开始就做了两手准备,确保万无一失,五千兵马修改河道,为的就是以备不时之需,而现在,在第一次强攻被江宁化解了之后,不得已采取了这种方法。
三天大雨,让巢湖的水位上涨了至少由三米,而河道之中的水位也逐渐漫出了河堤,在一声令下之后,河道一侧挖好的沟渠被直接打开,巨大的水流瞬间将沙袋堆积的堤坝冲垮,朝着庐州城奔腾而下。
而在洪水奔袭而下的那一刻,谭禛在大雨之中向青阳镇发起了第二次的猛攻,与第一次一般无二,最大限度的限制宁不悔出城增援。
“他娘的,就是想把我们困在城内。”王仁站在城头大骂,可又无计可施,飞来的箭矢射在了周身左右,被人举起盾牌挡下。
宁不悔皱眉,也没有更好的办法,谭禛攻城,意味着宁山府也开始进攻庐州,而看着不远处涌动奔袭的湖水,她也瞬间明白了一切,若不是江宁防水,现在被淹的,怕是青阳城了,可即便是如此,庐州城一破,覆巢之下岂有完卵?
“老子带人杀出去……”王仁不顾宁不悔的阻拦,披上盔甲便下了城楼,引了一万精兵分做两队在马面之下拒敌,一时间血流成河,在雨水的冲刷之下,就连血腥气也逐渐淡了下来,但丝毫没有减少场面的血腥程度。
“准备攻城……”宁缺抬了抬手,身后的传令兵骑马开始向后传递攻城的消息。
“轰隆隆……”洪水冲出河道,朝着庐州城狂涌而去。
“上楼……”王石大喝一声,与司行方二人站在南城的大雨之中,此刻却是毫无办法,距离宁山府屯兵已经过去了十日,十日的时间,以宁山府的兵力,足够把这河道改变两次。
此间,也只有背水一战了,庐州城,怕是要……
“轰……”一人多高的洪水重重的砸在了城墙之上,顺着两边奔袭而去,水无常态,通过城门从四面八方涌入庐州城中,还未等众人挡住城门,又掀起一人多高的浪来,直接将城门撞开。
“攻城……”宁缺在大雨之中高高的举起了佩剑,朝前一挥,下一刻,身后的三支队伍朝着三门奔袭而去。
“迎敌……”王石当下大乱,但却也知道,若是不反抗,会被宁山府的大军追着杀个片甲不留。
可就在宁山府部众奔袭而来之时,洪水却忽然小了下来,片刻之后,竟朝着另一侧流去。
士气正盛的宁山府将士一个个目瞪口呆,不知道为何会这样,就连宁缺的脸色,也变了。
“天助我也,天助我也,改道了,改道了……”王石哈哈大笑起来,看着逐渐消退的洪水大喝道:“黄天为证,圣公显灵,兄弟们,随我杀出去……”
“杀呀……”司行方与王石各带三万人马,冲出城去,朝着宁山府大军掩杀过去。
宁缺虽不知道是哪里出了乱子,但有他坐镇,又岂会容忍这些摩尼教众如此放肆?旋即调整策略,吩咐左右道:“变阵,放进来再杀……”
三支队伍即刻变换阵型,且战且退。
王石首当其中,如入无人之境,眨眼之间便将十几人斩于马下。
正当王石长驱直入之时,却听得背后城内杀声四起,高俅的旗帜已然插在了城墙之上。
“他娘的,中计了……”司行方大喝道:“兄弟们,撤……”
王石大怒,一刀朝着司行方砍去:“狗东西,乱我军心,老子宰了你……”
“铛……”司行方挡住王石,啐了一口道:“先想想你怎么活下去吧,兄弟们,撤……”
宁缺虽极为不悦,但眼下高俅已经趁势夺了庐州,可见他们的作战部署在高球眼中已经是如同白纸一般,烟雨之中,宁缺不由得眯起了双眼。
而在接下来的时间里,高俅与宁缺两只大军摧枯拉朽一般将庐州城内三万守军尽数歼灭,转过头去追击朝金陵逃窜的王石残部。
却说谭禛一部猛攻青阳城不下,却从西南出现千余人马,弯弓射箭一气呵成,朝着北门而去,一路砍杀进去,其表现出来的战斗力远非城中乌合之众可比。
“回来了,回来了……”赵星策马跑到了城南,一枪挑飞一人后,对宁不悔到。
宁不悔收了秀水剑,身上已经湿透,将剑上的血迹用长袖一擦道:“谁回来了?”
“江宁,江宁回来了……”赵星道:“在城北,已经进了城,正朝这边赶来。”
片刻之后,江宁率三位营长登上北城城楼,还未等宁不悔开口便将她与赵星拉到一遍,身边三位营长则挡在身前,诛杀一切来犯之人。
“情况危急,庐州城已经破了,这次宁缺和高俅一起发难,王石已经败了,高俅夺了庐州,现在谭禛一部还未得到消息,速速突围,回转金陵,事情还有转圜的余地,若是等他们调过头来,青阳城破,不过片刻之间。”江宁又道:“高俅之才,与徐玄阶不逞多让,突然发难,不会不留后手,赵星你火速通知王仁,不要恋战,火速突围,金陵城见。”
如此大的信息量,让宁不悔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身前的三人也连声道:“若非我等改了河道,庐州城现在已经是汪洋大海,怕是半日之前就已经破了,司行方与王石只有束手待毙的份儿,更谈不上突围,现在跑出来大半,庄主,不可再犹豫了啊……”
“撤……”
宁不悔咬了咬牙,终于吩咐了下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2章 退
谭禛站在中军之中,看着城南城北忽然间打开了城门,两支队伍如同两把利箭一般同时涌了出来,冲过吊桥,朝着东侧疾驰而去,一路之上毫不恋战。
郭少杰大呼不好:“他们弃城了……快追……”
谭禛也反应过来,大雨之中,声音传递本就有限,信息的收听与回复延迟更高,忽然冲出来,的确令人始料未及。
而远处高呼捷报的斥候,也证实了郭少杰的说法,庐州城破。
“前军攻城,后军追击,中军镇守,少杰,这里就交给你了。”谭禛提刀上马,带人杀了出去。
战败的消息,比战败的队伍要快得多,当斥候鲜血淋淋的站在朝堂之上,方腊一屁股坐到了龙椅之上,朝堂之上满座哗然。
司行方与石宝,各有十万大军,现在却兵败如山倒,永乐朝四位元帅,现在已经有两位在带着残兵往回赶了。
三州十八府的地盘还没有伤及根本,但是士气上,已经输了大半。
吕轻侯挺身道:“当务之急是派兵拦截,若是高俅一众率兵长驱直入,这一路而来,金陵岌岌可危。”
“有谁,可担此重任?”方腊面色有些发白,语气沉重道。
“微臣自愿带病前往,还请邓元帅布防金陵相关事宜。”吕轻侯朝着邓元觉一拜。
邓元觉眉头一皱,他深知吕轻侯的能力,若没有吕轻侯,这永乐朝怕是也走不到今日,即刻郑重道:“军师放心,有我和尚在一日,金陵便无妨。”
“好,好,有二位肱股之臣,他小小高俅,不过一个踢球的戏子,何足惧哉,何足惧哉……”方腊拍了拍桌子,即刻下令:“着军师领五万大军,前去拒敌,邓元帅统领金陵八万大军,策应军师,着方杰方貌前来金陵,拱卫都城。”
众人领了命,自是不敢懈怠,邓元觉调兵遣将,吕轻侯带着乔正、谢福两位大将火速出城,朝东进发。
一时间金陵城中人心惶惶,疾走相告。
方金芝听得丫鬟得报,顿时惊得手脚冰凉,与城门之外拦住了吕轻侯。
“吕叔叔,一定要带我去。”
吕轻侯下马,皱眉道:“公主,这不是小事,这是打仗,搞不好是要出人命的。”
“出人命就出人命,我既然已经嫁给了江宁,那生是他的人,死是他的鬼,现在他生死未卜,我自是寝食难安,夙兴夜寐,再这般下去,我与死了有何区别?”方金芝据理力争,已经上了马去。
只见她一身男子装扮,混在队伍之中倒也不起眼。
吕轻侯轻叹一声:“也罢,只是此事我做不得主,军务紧急,现在也顾不得许多,你若是要跟着你便跟着,若是不跟,那就作罢,你们几个,照看好公主,一旦有事,护送公主回来。”
身边乃是吕轻侯的贴身卫队,领命之后,将方金芝护在中间,二十人的队伍,在没有数倍的来犯之敌的情况下,护住方金芝周全,还是没有太大的问题的。
吕轻侯深知方金芝的性子,南宫家的事情她没有深究,已经是给足了他吕轻侯面子,现在一口一个叔叔的叫着,他也于心不忍,也只能如此了。
方金芝小时候是吃过不少苦的,所以在马背上的日子也不算少,说是金枝玉叶,其实也不尽然。
江宁与宁不悔一路,自城南而出,一路奔袭,手下八个营承担了断后的任务,每一营所发挥出来的战斗力,几乎是数倍人马才能展现出来的,这一点在第一次偷袭宁山府大营和第二次挖河道的时候已经显现的淋漓尽致,到了今日,每一营组成一道防线,硬生生挡下了谭禛的数次追击。
即便是谭禛在东南长期与匪寇和倭寇作战,也从未见过这样的队伍,每个人身上都散发着不可战胜的气息,极为的自信,自信自己能够以一当百,能够拦下这千军万马。
反观王仁,却是有些疲惫,屡屡被追上之后,不得不选择丢弃辎重,轻装而行,但速度却不如宁不悔。
宁不悔与铸剑山庄众人看在眼中,却实实在在明白了,江宁这半个月的时间把他们看上去像是在过家家的一千人改造成了什么模样,现在他们是丧家之犬,而这些人却站了出来,成为了真正顶天立地的汉子。
自中午开始,一直到午夜时分,天空的雨也停了下来,后方来的人马通川追兵放缓了脚步,不少已经调转回去与大部队汇合,众人才在一处山脚下停下脚步,安营扎寨,清点人马装备,稍作休整,而后回京。
“现在兵马只有两万,王仁那边怕是一万都不到,来的时候足足五万人马,现在损失过半,我还有何颜面回去?”宁不悔懊恼道。
“宁缺一来,宁山府就变了,徐玄阶也走了,虽然我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但定然与两位公子有关,加上一直躲在暗处的高俅,趁机夺城,内外夹击之下,王石和司行方才方寸大乱,若非如此,这一战胜负未可知,虽然我们损失不少,但至少还是有成绩的,回去之后也不算太难看,要头疼的,恐怕是庐州的人马了。”江宁吃了一口干粮,坐在地上说道。
“这些人,都想着争权夺利,真正为永乐朝,为圣公着想的,并不多。”宁不悔也叹了口气道:“老师也走了吗?跟了他三十年,也免不得告老还乡,宁山府,看来是要变天了。”
江宁却是笑了笑:“兔死狗烹,自古的道理,没有荣誉感,就会成为这样一种情况,所以我想改变一下,看来,效果还不错。”
江宁所指的,自然是他手下的人马:“现在完璧归赵,他们还归你,回去之后,让他们做我现在的位置就行,十个人都还在,一人分管一千人,这就是一万人马,即便是中间有些什么差错,也无伤大雅。”
“先不说这些,这一败,高俅与谭禛带兵将会长驱直入,直达金陵,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击退了……”宁不悔看了一眼头顶上好几日都未见过的月亮,叹息道。
“别想了,先回去再说吧,铸剑山庄并没有什么过错,至少吕轻侯不是个糊涂人。”江宁摇了摇头,忽的想起了王若烟,现在应该是三个月的身孕了,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
他从未有过这样牵挂过一个人,但是现在不同了,怀中的骨肉,他也从未如此的期待过,至于是男是女,江宁道没有丝毫在意。
“谁……”
“我……”
“相公……”
一个身影在火把的照耀下出现在了江宁的眼前,一个女子早已经哭的梨花带雨,朝江宁身上扑了过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3章 南宫婉的条件
世间最苦的便是相思。
方金芝看着江宁,半个月的时间,如同换了个人一般,在没有之前的丝毫的书生气,皮肤之上的黝黑和晒斑,双手粗糙,更像是一个武夫。
吕轻侯的大军接住宁不悔之后,拂晓时分等到了王仁的兵马,在他的指挥之下,将五千追兵直接吃掉,也算是扬眉吐气,没有落了阵仗。
“前面三十里是乌阁山,山上有几处废弃的箭楼,稍作收拾,便可以利用,你们先行回去修整,乔正、谢福二人驻守此地,三万兵马可做为前站。”拂晓时分,吕轻侯重新回到山下,与宁不悔等人说道。
“军事放心,让他们放马过来即可。”乔正微微一笑道,方才的追击,便是他与吕轻侯同去的。
“切不可掉以轻心,否则司行方与王石两位元帅也不会频频吃瘪。”吕轻侯叮嘱道:“一旦不敌,即刻撤离,切不可死守。”
“遵命,我等现在就去。”乔正拱手,与谢福对视一眼,领了两万兵马便朝着箭楼而去。
宁不悔与吕轻侯兵合一处,约莫四万人马,继续朝着金陵进发,一百五十余里的距离,足足走了两日方才赶到。
邓元觉站在城楼之上,见众将士回城,头也不回,径直朝着金銮殿去了。
大殿之上,方腊咬牙切齿,正在痛骂司行方与石宝,问他二人是如何把二十万大军变成十万的,二人自是各臣利弊,把宁缺的宁家军的勇猛和高俅的阴险狡诈说的是天花乱坠。
宁缺的宁家军早已经盛名在外,这一点倒也说得过去,可高俅是个什么东西?在他们眼中,不过是个跳梁小丑罢了,偏偏他们却都栽在了这跳梁小丑的身上,如何不恼火?
二十万大军,现在带回来的,不过七万游勇散将,若非诸位大臣拼命阻拦,方腊早就下令将这二人拉出去斩首示众了。
“启禀圣公,军师和宁不悔回来了。”邓元觉大步走进殿中,一边行礼一边道。
“回来了?带回来多少兵马?”方腊即刻问道,略显急切。
邓元觉道:“听报,乔正、谢福率领三万人马在百里外的乌阁山驻防,吕大人与宁不悔率四万人马,在回来的途中,还吃了谭禛一部五千人马,累计杀敌过万。”
方腊一巴掌排在了龙案之上,指着司行方骂道:“你看看人家,你看看人家,带出去多少,带回来多少?你二十万大军,带回来了三成,杀了多少?杀的还没有带回来的多,饭桶,饭桶……”
说着,一把抓起龙案上的茶盏,朝着司行方扔了过去,茶盏摔在地上,碎成了几瓣儿。
“方杰、方貌什么时候道?”方腊又问道:“到了之后你两个直接交接。”
司行方与王石万万没想到,方腊会把后方的方杰与方貌也调到金陵来,而这二人的才能,自是在他二人之上,只是这兵权,着实是有些舍不得。
“还不快谢恩?”邓元觉皱眉提醒道。
二人即便是再不情愿,十几万大军和两座大城丢失已成定数,无可挽回,只得谢恩告退。
“驸马爷回来了?呵呵,恭喜啊恭喜……”南宫婉站在了公主府大厅之内,看着迎面走进来的江宁与方金芝,眼神之中图透露出些许的妩媚。
“参见圣女……”江宁行礼,却是没有跪下,而方金芝却走上前去:“姐姐怎么来了?”
看着情况,江宁走的这半个月,南宫婉没少往公主府跑,也是,现在南宫家虽然被方腊拿走了大半,但瘦死的骆驼总是比马大的,再加上南宫婉如今深的方腊欢喜,又与方金芝同入同出,明眼人谁会去得罪她?又有谁会说个不是?
“我来自是带着圣公的意思来的,驸马爷还未入城,圣公就已经听说了,如今城中传的沸沸扬扬,你还不知?”南宫婉微微一笑道。
“什么?”方金芝皱眉问道,她与江宁方才进城,宁不悔与吕轻侯前去复命,她与江宁径直回到公主府,准备好生梳洗一番,休息休息,谁料到一进门,南宫婉却出现在大厅。
南宫婉走到江宁面前,笑吟吟道:“若非驸马爷运筹帷幄,事先挖好了井,开好了河,四万人马想要挡住谭禛的五万人马,并非易事,奔袭宁山府大营,才保住了庐州,而后抢挖河道,使得庐州免受洪涝之灾,若非如此,圣公也不会如此恩典。”
说着,掀开了身后桌子上的红绸,玉器十件,黄金百两,绸缎百匹,当下永乐朝并没有多少存银,在司行方与王石被贬斥的时候有如此赏赐,已经是极为不易了。
“多谢圣公美意。”江宁行了礼,转身有道:“来人,把这些东西拿到铸剑山庄去。”
旋即又道:“我这里不缺这些东西,兄弟们与我出生入死,能活着回来,已经是万幸,这些东西分与他们吧。”
南宫婉微微一愣,却是鼓了鼓掌:“有情有义,金芝妹妹果然没有看错人。”
半个月的时间,竟然都以兄妹相称了,这南宫婉的手段,不可为不厉害,要知道,南宫耀文那件事,方金芝虽然嘴上不追究,心中却是极为在意的。
“圣公还有些话要问,妹妹……”
“我去山庄一趟,宁姐姐回来,我还没见她呢,正好这些东西我也带过去。”方金芝微微一笑,看了看江宁,点了点头。
既然是圣喻,自然也就只有江宁一个人才能听了,朝廷是朝廷,家庭是家庭。
“你就不想知道,你走了这半个月,这偌大的金陵城,发生了什么?”南宫婉微微一笑道。
“不想知道,也没有兴趣。”江宁面不改色。
南宫婉走到江宁面前:“你越是不喜欢什么,我偏要干什么,金芝对我言听计从,你不想知道她对我说了什么?”
江宁微微动了动眉:“我既然娶了她,就会给她一个交代,这些用不着你一个外人操心。”
“好狠的心,果然这天下的男子,没有一个是好东西。”南宫婉恶狠狠道,可转眼之间,又微微笑道:“不过,我们佩服你一点,我也在想,要不要留一条后路,你若是肯帮我,到时候我就把出城的路告诉你。”
“谁说我要走了?”江宁哂笑一声:“是你自己在找后路吧,看来,你对圣公和永乐朝,抱得希望不是很大啊……”
南宫婉瞪了江宁一眼:“也许,你可以去一趟铁匠铺看看。”说完,转身便走:“到时候你再考虑考虑我说的话……袖里乾坤,袖里乾坤,我要的其实并不多。”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4章 怎么是你
江宁看着南宫婉与方金芝一同出了公主府,应该是去了铸剑山庄去等宁不悔,心中却久久不能平复,眼前这个南宫婉,已经不是半年前那个单纯的生意人了,她的心,现在比蛇蝎还要狠毒。
铁匠铺发生了什么?江宁重新检查了一下身上的东西,出了公主府,朝着铁匠铺而去。
“叮当叮当……”远远地便听到了铁匠铺之中的打铁声音,江宁的脚步加快了些,这证明宋万和周勇还活着,那么就是南宫婉掌握了什么,究竟是什么,竟然能够作为条件与之这般郑重其事的交换?
“好了没有?这一批货还有三日,今天的赶不出来,晚上就要连夜赶货了。”周勇夹出了铁剑,伸手去要铁锤。
铁锤递给周勇,周勇正要敲打,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
“跑什么……”周勇回头正要训斥,却看见江宁站在他的身后,而宋万也拿了铁锤,站在江宁身后。
“公子……”周勇停下手中的铁锤,喜出望外,嘴巴一咧,笑了起来。
宋万也从惊喜之中回过神来,双手抱拳兴奋道:“见过公子……”
“还不快去……”周勇急忙招呼宋万。
宋万像是明白了什么似的,急冲冲的朝着后院跑去。
“怎么?还有其他人吗?”江宁皱眉问道。
周勇挠了挠头,嘿嘿一笑:“额……一会儿公子就知道了,不过有些不好办,毕竟,毕竟公子现在是……驸马……”
“恩?”江宁轻咦一声,转身朝着后院儿走去。
却见一人,斜靠在梁柱一侧,束着长发,身穿男装,但却无法掩盖其俊秀的面容,五官立体,清新可人,朝着江宁看了一眼,却让江宁脚步为之一顿,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怎么来了……”江宁说话,竟有些结巴,站在与之相距五丈之外。
“我怎么来了?办事,顺便捎封信给你。”女子撇了江宁一眼,从怀中拿出一封信来,随手一扔,却是飘到了江宁眼前,江宁急忙伸手接住,上面还带着女子特有的体香。
而信的内容,却让江宁更加的惊喜:“夫君,见信如面……”
信有三页,虽然不长,但却是王若烟亲笔所书,大概讲了一下这几个月的近况,南下之后,虽然兵祸不多,在第二千寻的保护之下,也顺利到达了九江,但是也遇到了摩尼教,第二千寻身受重伤,也是眼前这人出手相助,方才捡回了一条性命,万幸孩子并无大碍,现在随第二千寻和靖安司之众暂时回到了苏州。
苏州虽然也在摩尼教的占领之内,但并非是政治中心,加之摩尼教接管苏州并未遇到太大的抵抗,靖安司的机构算是这三州之地中最为完备的,因而无论从治安还是生活上,都与之前未有太大的变化。
若是江宁安康,消息传出去第二千寻自然能够收到,若是有什么不测,她也不愿独活,后面便是些要江宁注意安全之类的嘱托。
江宁合上信,重新装回到信封之中,放到了外衣的内口袋里,拱手道:“多谢师傅救命之恩。”
而在一边站着的周勇几人,却是愣了愣,这女子……是江宁的师傅?
“我可不是你师父,也没有你这般负心的徒弟,家妻怀着身孕在外流离失所,你倒好,在这儿做起了驸马来,听说还与宁家交手了,倒是能耐的很。”
说话的女子,正是当日在杭州城外竹林之中与江宁分别一年有余的程锦云,一个一等一的高手。
江宁叹口气道:“哎,有苦难言,你若是不信,进屋我与你细说,即便是你不信我,这些天难道他们什么都没有告诉你?”
江宁说着,扭头看看周勇与宋万。
二人连连摇头,宋万道:“她只说是公子你的亲戚,还拿着第二大人的亲笔书信,叫我们好生招待,其他的……可什么都不知道……”
虽然说这个年代男子可以纳妾,但正妻却只能有一个,江宁入赘王家,是人尽皆知的事情,现在又当了驸马,于情于理,却都是说不过去的。
“好吧,那我现在告诉你……”江宁抬了抬手,示意程锦云进屋。
“你告诉我,我就要听吗?”程锦云哂笑一声,没有丝毫动作。
周勇与宋万对视一眼,急忙远离了这是非之地,只留下江宁与程锦云二人尴尬的对视。
“完了完了,是公子的师傅,你说得有多厉害?”
“就那一封信还看不出来?一等一的高手啊……”
“幸好没有怠慢,不仅是高手,还是嫂子的闺中好友,这是来找事儿的啊……”
“赶紧去买两个菜,晚上好生招待招待,这要是发起火来,还不得把房子点了?”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嘀嘀咕咕的朝着前院儿走去,往日里的汉子此刻却如同小媳妇一般咬起了碎嘴子。
“我你还不相信?”江宁微微皱了皱眉,他迫切的需要知道王若烟的情况,信上自是报喜不报忧的。
江宁指了指墙边:“我来这里之前,已经知道你在这里了,否则也不会刚从青阳镇回来,便来找你了。”
江宁又指了指自己的衣服,自是还未换洗,上面的汗渍与泥污尚在。
程锦云皱了皱眉头,一脚把门踹开:“你最好能够说服我,要不然,我就带着你的人头离开。”
江宁陪笑道:“那是自然……要杀要剐,悉听尊便。”继而进了屋中。
“这么说,是我误会你了?”程锦云眯起了眼睛道。
“哎,你若是不信,可与我回公主府,以便时刻监督,日月可鉴。”江宁叹口气将遇到陆羽彤之后的事情大概说了一遍,自然也隐去了许多香艳和日后解释不通的情节。
不过总体来说就是八个大字:提心吊胆、身不由己。
“我写一封信,还要劳烦师傅帮我带回去……”江宁说着,便要去找笔墨纸砚。
程锦云却道:“谁说了我要回去?”
“不……不回去?”江宁一愣,现在程锦云在这里的事情南宫婉已经知道了,并且要以此事坐实江宁通敌。
“不回去。”程锦云道:“寨子出了些问题,本来要去杭州找你,谁知道半路遇到了王若烟和第二千寻,才知道你在金陵,索性就直接来了,门外的几个,虽然算不上高手,但送个信儿什么的还是足够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25章临时的师傅
成为皇帝从赘婿开始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25章临时的师傅到了这时候,程锦云方才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再者说,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至少要保证你不会死在金陵,作为回报,有些事情我想听听你的意见。”程锦云继续道。
江宁想了想,接口说道:“如此,有一件事情还要委屈一下师傅……”
“什么事?”程锦云随口问道,可又听到了那一句师傅,心中又极为不悦,二人年纪相当,一句师傅却是把她叫的老了不少。
“自然是身份的问题,实不相瞒,你在这里已经不是秘密了,所以你需要一个合适的身份,当我的师傅是再合适不过了,这样既能够在公主府自由出入,在金陵行事,也省去了不少的麻烦。”江宁解释道:“否则,单单一个南宫婉,就够我们喝一壶的。”
程锦云沉思片刻:“姑且信你,但为何不走?难不成你还舍不得你的小公主?”
江宁呵呵一笑:“自然不是,方腊作乱,自立永乐,边关告急,突厥王庭与大元朝虎视眈眈,攘外必要安内,如今内忧外患,坐大者就在眼前,军中有眼线,必要的时候,可以助外面的大军一臂之力。”
程锦云又不解道:“那你为何还要帮方腊御敌?”
江宁摇了摇头:“我不是帮他们,而是在告诉宁山府的人,方腊的实力,现在看来,并没有我想象的强,至少现在还没有,而且有些东西我需要实践来证明是不是正确,因为很多东西都暂时停留在理论上。”
“现在知道了,有些东西能够发挥作用,但是有的却还需要修改,至少方向是对的,经过此事,我想要知道什么,比之前方便的多了。”
“那现在呢?既然在你看来,方腊被灭是早晚的事,你现在走和以后走,又有什么区别呢?”程锦云继续追问道。
“我的事情,既然金芝公主知道,那就代表着很多人都有可能知道,现在看上去对我置之不理,是因为我现在还在金陵,一旦我离开金陵,整个王家恐怕都会被赶尽杀绝,毕竟是若烟的至亲,她现在怀有身孕,这个打击,她经不起,这个险,我也冒不起,所以留在这里,一举两得。”江宁解释道。
“算你还有些良心,也罢,我就当你一段时间的师傅。”程锦云思索了片刻,点了点头:“不过我可与你说好了,离开金陵之后,你我便不是师徒了。”
“明白……”江宁起身,微微一笑,做了个请的姿势:“师傅,请吧……”
江宁出去后,又与宋万、周勇商议良久,方才与程锦云一道朝着公主府走去。
公主府内,方金芝已经回来,沐浴出来之后,被告知江宁带回来一个女子,心中不免一惊,又听江宁称其为师傅,心下这才好了些许,到了院中,却见江宁与那女子在凉亭之中说话,想了想,便转身离开了。
“这院子里,倒是醋味儿大得很啊……”程锦云见方金芝离开,微微笑道。
“说起来,这件事情对于她而言,倒是有些不公。”江宁无奈的摇了摇头。
“这天底下哪有什么公与不公的,说到底无非也就是强权富贵四个字,这话,是那些读书人说的。”程锦云哂笑一声。
江宁不置可否,这天下的读书人,也并非都是糊涂的,至少还有几个明白事理。
“你这般明白,寨子中什么事能让你不辞辛苦,大老远的从祁连山跑到这里也要找到我?难道这天底下,只有我一个明白人吗?”江宁道。
“我读书不多,师傅教我的,也都是些浅显易懂的道理,再往深处,却是一知半解,到了后来,接管了寨子,事情态度,很多东西也都是慢慢的才知道,说起来,也怪你,若不是你与我说了这些,我又如何会有今日的烦恼?”程锦云反倒抱怨起江宁来。
“合着这是怪我了?”江宁呵呵一笑,但程锦云说的也不无道理,老话说得好,知道的越多,越是烦恼。
“自然是,老先生说,解铃还须系铃人,所以我就来了。”程锦云道:“本以为你在杭州当个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没事儿去勾栏瓦舍转一转,没想到你打去了战场,又是谁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
江宁急忙将程锦云从这个话题上拉回来:“凡事总有例外啊,呵呵,但此次证明,我与你之前说的应该是可行的,至少从目前来看,效果还是不错的。”
“你指的是放权吗?”程锦云道。
“恩,还有练兵上,我有一套阵法,你可以试一试,回头我让人与你演示一下,更容易理解。”江宁点了点头:“什么事,你且说说看,若是棘手,还得另请高明,免得误了你的大事。”
“山寨中不少人开始频繁杀人越货,虽然东西不多,每次都是找落单的客商,但经过几次之后,恐怕往来的会越来越少,再加上田虎和徐亮的两方势力占据了祁连山八成的山头,也都在拉拢小势力,有做大的趋势,寨子中的人已经初现外逃的了,我们护送商队,已经逐渐没有了优势,现在我们还要五百余人,可这么下去,不出三年,黄英寨恐怕就真的黄了。”
“若是想把人都带出来,基本上不行,祁连山土地贫瘠,让他们离开那里,又能去哪儿呢?本来就是被逼上山的,天下之大,竟没有他们的立锥之地。”
江宁皱眉,这件事情的确棘手,田虎和徐亮的做大,与方腊起事称帝不无关系,之前江宁的对策只是在相对平稳的局势下进行发展,逐渐壮大,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战略,现在虽则永乐朝的建立,谁不想当皇帝?
田虎徐亮之辈,本就不是什么善茬。
“他们可曾与你接触过?”江宁问道。
“暂时还没有,不过这是早晚的事,若不同意,就打,打不过,就只能跑。”程锦云叹了口气道。
江宁点了点头:“目前来看,的确是这样,此事还要从长计议,只要……事情或许还会有所缓和,所以要尽快了……”
“你是说……”程锦云看了看四周,已然明白江宁话的意思,方腊之辈只要分崩离析,田虎之辈自然会考虑考虑,否则引起朝廷的不悦,也是一样的下场,扩张的速度,或许就会慢下来。
江宁又向程锦云请教了些心法之上的问题,经过程锦云的解释和演示,犹如替换灌顶。
“公主,驸马在向那女子请教功夫,在院中练武……”一个丫鬟走到方金芝身边,附耳轻声道。
“可曾有过接触?”方金芝眉头一皱。
“不曾……”
“公主,公主,驸马来了……”
方金芝急忙起身,挥了挥手,两个丫鬟一左一右站到了方金芝的身后。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6章 会晤
公主府内的关系,一直很微妙,江宁每日与程锦云待在一起的时间,远远要比与方金芝在一起的时间要长的多,方金芝若是与江宁外出,程锦云也跟在左右不远的地方,这时候方金芝会故意多关心关心江宁,虽然江宁不排斥,但也不接受,总而言之是比较被动的。
而谭禛与高俅在占领了青阳镇、楚州和庐州之后,兵合一处,开始简单的修整。
“报……营外有一人,自称是朝廷的密探,说是有重要军情要向大人禀报。”斥候进到大帐之中,向高俅面陈道。
高俅正在看桌子上的舆图,周围站着的正是谭禛与赵寅。
却听赵寅道:“都是些什么狗东西,就敢称是密探?问问要说什么,不说的话,拉出去砍了,高大人日理万机,一天要来多少密探?滚滚滚……”
那斥候面色有些难看,有人来报,他不得不回禀,但一连几天,都是些周围浑水摸鱼的主儿,也有不少江湖人士,想要骗取些钱财,也难怪赵寅着急了。
谭禛见那斥候面露难色,却制止道:“我先去看看吧,若是有用,再带来见大人不迟,若真是有密探我等不见,回头传到朝廷,免不得大理寺的那些御史又要口诛笔伐的,与大人也是徒增烦恼。”
高俅轻声点了点头:“恩,谭大人说的在理,那就有劳谭大人了。”
“不碍事,谭某去去就回。”谭禛拱了拱手,而后转过身去,示意斥候带路。
“再过两个月,可就要秋收了,三府之地,还未伤及根本,大人这……”谭禛走后,赵寅说了实话,饶是他上面有谭禛与高俅两位大人,再往上又有左相、右相罩着,现在看来,进度着实是有些慢了。
高俅道却道:“此事,宁缺比我们更急……”
话未说完,门口又有斥候禀报:“报,禀告大人,洛阳六百里加急。”
赵寅没好气道:“拿进来拿进来,他奶奶的,老子在外面辛辛苦苦打仗,他们坐在屋内左一封右一封,有本事自己来。”
五月的天,到了中午已经可以用炎热来形容,高俅与赵寅此刻也只是穿着寻常的便衣,账内四角也堆放着冰块儿用来降暑。
“这已经是第几封了?”高俅眯了眯眼睛,他也很不乐意,但是没有任何办法,他只是一个京兆府尹,现在虽然统兵二十万,但回去之后他仍旧是个京兆府尹,来信的都比他的职位高,更比他职位重,一个他都得罪不起。
“第七封,不是催我们速战速决,就是说我们贻误战机,他娘的,老子们在前线,有没有战机我们不知道?用得着他们这群笔杆子乱喊乱叫?”赵寅啐了一口:“拿进来拿进来……”
帐外的斥候唯唯诺诺的走进来,将书信双手奉上,赵寅只是看了一眼上面的落款,不由得打了个寒噤,快步上前,屏退左右与高求道:“左……左相的信……”
高俅也皱了皱眉,打开来看,训斥了高俅与宁山府,没有主次,不懂进退,不知为圣上分忧……
“看来,要敲一敲边鼓了……”
刚一合上书信,却见谭禛带了一人进来,那人中年模样,商贾打扮,跟在谭禛身后。
“你把你方才所言,再与二位大人说一遍……”
那人拱了拱手:“小的见过几位大人,小的是靖安司的密探,受靖安司大人所托,将此图奉上,另有一封信转交给各位大人。”
“靖安司?那是什么?”赵寅皱了皱眉,他在兵部少说也有十年,却不曾听说有这么个地方。
谭禛忽道:“靖安司,我倒是有所耳闻,好像是隶书大理寺之下的机构,靖安司的统领是正三品的官职,配一枚司礼印,乃是独立的情报机构,没想到竟然在金陵还有活动。”
谭禛是从三品的官职,与高俅一样,这靖安司的司礼竟然是正三品,比他们还要高上半级,这话若是从其他人口中说出来,高俅是万万不会相信的,但是现在有谭禛作证,说明这个衙门是的的确确存在的,如此一来,这情报,应该是极有价值的。
谭禛接过那张羊皮图,摊在桌子上,打开书信,却是对于羊皮图的注解,三人对视一眼,却听高俅道:“这位兄弟用如此重要的羊皮图做包裹,包住些金银玉器,若是遇到了劫匪,大多也都是抢劫里面的金银玉器,对于这破烂羊皮,随手扔了也不足为怪,可偏偏这羊皮图,才是此行的目的,你靖安司,有些东西。”
那人拱手道:“大人谬赞,都是些江湖上用的手段,登不上台面,东西已经送到,小的告辞。”
“来人,取纹银百两,与他送回。”高俅对着帐外道。
那人却摆了摆手:“大人不必了,都是为朝廷办事,不分你我。”
高俅却是一愣,眼睛微微眯了起来,谭禛闻言,也是颇有动容,一个小小的信使,在他们这些将军面前算不得什么,与庙堂之中的那些大人想比,也算不得什么,可是偏偏是这类人,在大义面前,却能将所有的事情模糊,只为达到一个目的。
那人离开之后,高俅却道:“去请宁将军……不,我们去宁家军中……”
即便此次高俅有圣旨,统领此次剿匪事宜,身后又有权倾朝野二十年的左相作为靠山,但对于宁缺,这位在大夏朝屹立了三十年不倒的虎威大将军,他还是一个年轻人,一个年轻人,就应该有年轻人的态度。
一队人马朝着宁山府的大营疾驰而去。
大帐之内,宁缺正在听贺子荣等人梳理出来的消息,宁元文与宁元武坐在两侧,眼中的锐气已经消散,他们深知,眼前这位父亲,已经不是在病榻之上的那位任人左右的老人了,或许从一开始就不是,只是他们后知后觉罢了。
“报……高俅高大人到了……”斥候进帐急报。
“高俅,他来干什么?”贺子荣问道。
宁缺抬了抬手:“既然来了,就请进来吧。”
众将起身,分列大帐两侧,一人打开大帐,却见高俅三人出现在不远处。
“宁将军,高俅本应早来拜会,来迟了来迟了,还望老将军恕罪啊……”还未进帐,高俅笑呵呵的声音已经传了进来。
本来端起茶盏的宁缺听到,先是一愣,旋即将茶盏放下,急忙起身道:“高大人怎么亲自来了?有什么事情,派人传个令即可,这这……快,快上茶,上好茶……”
高俅笑吟吟的上前,恭恭敬敬的行了礼,待到抬头的时候,宁缺急忙伸手扶了一把。
“老将军哪里话,是在下做的不是。”高俅面色一转,训斥赵寅道:“宁老将军来,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赵寅一脸的无奈:“大人,我也是今日才知道……回去之后一定好好训斥他们……这么重要的事情,竟然不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28章 黎明前夕
金銮殿上,朝阳穿过牌匾,射进了大殿之中,文武大臣分列两旁,神武帝夏安今年已经是四十五岁的年纪,本当是壮年,但二十岁登基,经历了黑水之战和二十年的朝堂纷争,如今这位壮年的神武帝,却显现出了不应该有的疲态,就连头上的白发,也越发的明显。
虽然他也会开小差,也会偷懒,也沉溺后宫,但总体来说,他认为他还是一个好皇帝的,而且下面的反应也很好,两位丞相兢兢业业,就是兵部有些疲软,还好有宁山府,有天策军,有神机营,但宁山府近五年已经不听话了,宁缺是跟着他的父皇打天下的,对于他,多少有些怠慢。
但昨天接到的前线的军情,却是有些不容乐观的,突厥王庭与大元朝的谈判以破裂告终,耶律戟整顿军务,李元昊自也是不甘示弱,准备亲征大元,将辽东之地收与突厥王庭之下。
此时的大元皇后,萧云霜忽然出面,亲自前往了突厥王庭,只带了随身的亲眷和三千阿古朵,现在已经高调的现身突厥王庭,事情是否有转机,或者是两家如何对待大夏,态度都发生了急转直下的变化。
“左相,此事你怎么看?在辽东和突厥有没有新消息是朕不知道的?”神武帝忽然开口,打破了自看过军报之后的平静。
李林甫从首位走将出来,拱手行礼道:“启禀陛下,昨日已将所有消息上报,最新的消息,怕是要过几日才能送达。”
神武帝沉默片刻:“朝廷每年用这么银子,不是用来养废物的,若是再那这些连市井小孩儿都知道的东西来糊弄朕,朕可不会轻饶了你。”
李林甫面色煞白,急跪到了地上:“臣不敢……臣一定彻查此事,不会再有下次……还望陛下恕罪……”
“呵呵……”神武帝忽然呵呵一笑:“起来吧,谅你也不敢,说说吧,这件事情你怎么看。”
“诸位爱卿也都别闲着,有什么就说什么,都是为了大夏朝,有什么不能说的?二位丞相,你们说朕说的对不对?”
此刻李林甫还跪在地上,夏永康到了李林甫身边,一同跪下,齐声道:“臣不敢……”
身后百官见状,更是齐齐跪了下来。
“呵呵,都说了要你们起来了,怎么还跪着?”神武帝笑道:“平身吧……”
百官齐呼:“谢万岁”之后,方才起身,站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说吧,左相,从你开始吧。”
李林甫拱手道:“是……”
“此番大元朝的萧皇后艺高人胆大,不得不承认,是女中之豪杰,若是此一行,大元朝有任何一人出了事,耶律齐定然会以此为借口,煽动大军征讨突厥,突厥势必会全程保护萧皇后等人的安全。”李林甫说着,看向了右相夏永康。
夏永康继续道:“不错,而且萧皇后等人出使大元,若是按照属邦来接待,势必也会引起大元朝的不满,也能够借题发挥,若是按照国家的礼仪来对待,则是不打自招,承认了大元朝的与之对等的国家地位,左右都不好办,能够想出如此计策的,定不是一般人,若所猜不错,应该是完颜阿古朵不假,一箭三雕。”
“无论是哪一种结果,对于我大夏朝而言,都是极为有力的。”李林甫接过夏永康的话道:“突厥咽不下这口气,定然会在此行之上有所动作,而大元也不会坐以待毙,若是我大夏朝养精蓄锐,等到他们斗的你死我活之际,平息流寇,光收粮仓,厉兵秣马,残余之际,便是陛下收复河西,成就万世功名之时。”
“非也非也……”夏永康却道:“既然这三种情况都对我大夏朝有益,那无论出现在哪一种,都是我们的机会,只要能够促使两军交战,前方战线定然会牵扯大量的兵力,后方定然空虚,只要我们抓住时机,与一方达成协议,便可前后夹击,消灭一个,大战之后,另一方也不过是残兵败将,如何能挡得住我大夏军队,到时势如破竹,也绝非难事。”
这一战一和两派,是自夏永康复任右相之时,朝堂之上都能够看得清楚的,而百官也在夏永康复任之时,不自觉的分成了两派。
主战派认为大夏朝经过十年的养精蓄锐,无论是国力、兵力还是民力都已经达到了神武一朝的顶峰,而大元与突厥两家更是正在酝酿大战,只等大战爆发,坐收渔翁之利,一战而定天下,成就万世功名。
主和派认为即便是十年的发展,大元与突厥一个在黑山白水之间,一个在深山草原之内,再加上这十年大夏朝的物资援助,其国力并不一定比大夏朝要弱,更何况他们无时无刻不在斗争,其军队的战斗力与大夏朝想比,自是不能同日而语的,认为无论两方即便是开展,也要与弱的一方合作,保持三足鼎立之势,效仿曹孟德,养精蓄锐,等到握有绝对的实力的时候,一战方可定天下。
两边的说法都有道理,神武帝也是心知肚明的,而夏永康的复任,也证明了神武帝是想要动手的,否则没有必要用夏永康,即便坊间传闻十年前黑水之战夏永康埋下了伏笔,但毕竟还是败了,这一败,让大夏朝彻底丧失了与大元、突厥争锋的实力。
原来诺大的大夏朝,竟如此不堪一击,事情的结果就是夏永康归隐,左相权倾朝野。
现在夏永康回来了,回来之后他却发现,情况不同了,现在的朝堂之上,一片天下太平,可他从靖安司那里知道的,却并非如此,如若再谈和,怕是大夏朝的家底早晚有一天会被掏空,到时候再动手,根本没有丝毫的胜算,还不如趁此良机动手,至少是五五开的局面,加上他的后手,应该是四六开,胜算还是比较大的,多事之秋,一味地委曲求全,苟活于世,却不是天朝大国应该有的姿态。
二人说完,朝堂之上寂静一片,在没有人敢说话。
片刻之后,神武帝皱了皱眉:“其他人呢?都哑巴了吗?朝廷养你们,难道是吃闲饭的?六部,六部的人来了没有?”
这问的自然是废话,上朝时间,六部不来?两位丞相都老老实实的站在前面,被你一顿臭骂,现在问六部来了没有,不来找死?
六部尚书一个个满头大汗,走出来,却听户部尚书费明道:“臣……臣在,臣认为,左相言之有理,臣附议……”
兵部尚书詹毕拜跟着道:“兵部目前的粮饷三成都调拨江南,若是作战,还需看此次江南秋收的收成,故而,臣……臣认为左相……言之有理……”
“附议附议,就知道附议,干脆你们住到他们家算了,废物,都是废物……”神武帝罕见的骂起来,任凭百官面面相觑,却也不知道神武帝为何今日如此大发雷霆。
“江南秋收,江南秋收,今天,五月初十了吧……”
“一个小小的方腊,占山为王的东西,现在都敢称帝了?国号永乐?两个月了吧,两个月,怎么还不见动静?”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29章各自的底牌
成为皇帝从赘婿开始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第329章各自的底牌右相的信,在五月二十这一天,递到了高俅手中,毕竟他才是圣上钦点的统兵之人,没有批评,也没有表扬,只是说江南的桃子熟了,圣上很多年没有吃过了,甚是想念其中滋味。言下之意,确是不言而喻了。
秋收前夕,便是桃子成熟之时,金陵的桃子,却是整个江南之中最甜的。
“不能再等了,在等,就要问罪了……”高俅将右相的信缓缓合上,重新放回去:“走,去宁缺那里……”
宁缺的大营之中,众人正在吃酒,高俅到了之后,被宁缺拉着喝起酒来,说是从宁山府带来的美酒,他定然是没有尝过的。
“老将军,此刻如何有心情饮酒?”高俅放下酒杯,却是无奈道。
宁缺却不以为意:“如何不能饮酒?现在不饮酒,难道要等打了仗再喝?这一仗,谁知道还能不能再喝上酒?”
高俅从袖中拿出右相的信来:“老将军,这是右相的信,将军一看便知。”
宁缺醉眼蒙松,打开来看了一眼:“这也没什么,放心好了,走走走,与我如厕。”
说着拉起高俅朝着一边走去,高俅皱着眉,却也执拗不过,宁缺年事已高,走起路来跌跌撞撞,高俅只好扶着他前去。
谁料走到偏僻处,宁缺忽的双目一瞪,一把抓住高俅的手臂:“此次攻城,我需要你的配合,我宁家军攻城,你率领其余兵马拖住城外的十五万人。”
高俅急忙道:“老将军吩咐,高俅一定尽心竭力。”
“也不用如此,只要你答应我一件事,此番平定方腊之功,还是高大人的,剩余的事情,我宁缺来做即可。”宁缺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高俅:“这是需要高大人做的,具体怎么做,也都写在上面了。”
“老将军不必如此,需要我做什么,老将军吩咐就是了。”高俅接过信,上面写的乃是如何用不到十万兵马牵制那十五万外部兵马的方略。
宁缺摇了摇头道:“这件事情只有高大人能做,也只有高大人能做成。”
“只要此战能胜,老将军要我做什么,都是义不容辞的。”高俅想了想,咬了咬牙道。
宁缺呵呵一笑道:“好”
旋即面色沉凝:“到时候高大人只需禀明圣上,老夫年事已高,此一战又身受重伤,怕是命不久矣,望告老还乡,颐养天年,有生之年,宁家人不会走出宁山府一步,老夫的印信,到时候也会送到高大人府上,请代为转交圣上。”
“老将军……”高俅面色大变,这是要让他做和事佬,一旦办不好,不仅他高俅此战毫无收获,甚至还有可能会累及左相。
宁缺拍了拍高俅的肩膀道:“高大人尽管放心,我也会极力配合高大人的,前两天有人向我传递情报,说高大人贪墨,一年前生辰纲被劫,为何高大人如此尽心竭力,乃是被小人利用,说高大人也参与其中……”
高俅面色煞白,但还不至于慌乱,皱眉道:“一派胡言,我身为京兆府尹,追查生辰纲一事乃是天经地义,为圣上分忧更是人臣本分,而且已经查出来,与山东的流匪有关系……”
“诶,高大人误会了……”宁缺急忙阻止道:“我想着高大人一心为民,否则也不会来趟这趟浑水,直接将那告密之人一刀杀了,那所谓的罪证也当柴火烧了,高大人大可不必担心,当下我们是要拿下方腊,让陛下尝一尝金陵的桃子。”
“不错不错,老将军一针见血,高某受教了。”高俅咬了咬牙,接过了那信封:“老将军放心,只要老将军一动,高某定不敢有半点怠慢,成败,就看老将军的了。”
“呵呵,高大人也放心,打仗的事儿我在行,但是打完之后的事儿,还要拜托高人了。”宁缺呵呵一笑,说完,拉着高俅又去饮酒。
高俅哪还有心情喝酒?端了两杯便让人把他叫走,朝着大营而去了。
宁缺看着高俅离开的背影,不由得沉下了脸色,现在边关局势紧张,圣上既然要用高俅为统领,那足以说明这个京兆府尹不简单,他与左相李林甫打交道二十年,李林甫要用什么人,岂会这般简单?
高俅的过人之处他之前已经能够看出,特别是庐州一战,这样的战机,稍纵即逝。
一个小小的兵部,左相的、右相的、圣上的都到齐了,鱼龙混杂,而他也不愿在在这朝堂之上有什么牵连,特别是在那两个逆子开始兵谏之后,他不相信他能够拿到高俅贪墨、生辰纲的证据,兵谏的事情,高俅会不知道?这宁山府军,也并非都是铁板一块,毕竟是小十万的人马,酒后之言,说者无意,听者却是有心。
如此一来,宁缺只能把宝压在高俅身上,以他的身份,固然是算不上与高俅这般低声下气的说话,但现在他的把柄也在高俅身上,他赌的就是高俅既然已经攀上了左相,那便是前途无量,现在把该说的说明白,你我都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死了,你高俅最少也是个残疾。
入到大帐之中,高俅方才松了口气,刚才的酒宴看上去觥筹交错,实际上却是暗藏杀机,这种事情他也干过,在洛阳干过,在这里也干过,所以这些事情他熟悉的很。
而宁缺想要什么,他心知肚明,那两个小崽子就是他的命根子,一个及其可怕的想法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他不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的感觉,即便是宁缺也不行。
他没有想到宁缺的到来,会给宁家军带来如此大的改变,宁元文和宁元武虽然是公子,宁家军也很支持他们两个,但宁缺才是宁家军真正的主心骨,当初想要看到的“父慈子孝”的一幕并没有按照他预想的出现,徐玄阶被杀,宁元文宁元武两个窝囊废也没了底气,将领全部倒向了宁缺一边,事情的发展随着宁缺的到来直接发生了转变。
良久,高俅才打开那封信,信有两页,第一页是兵力部署,高俅看了看,的确是另辟蹊径,不得不承认宁缺在排兵布阵上的天赋,的确是大夏朝首屈一指的,按照此法,牵扯十五万兵力不是问题,但是第二页的东西,却是令他大为观火。
三条贪墨的证据,甚至连举报人的姓名都赫然在列。
“来人……”
“高大人这是怎么了?怎么这么大的火气?”赵寅皱了皱眉,不明所以。
周克志也摇了摇头:“这怎么知道,方才高大人去了一趟宁缺那儿,回来就这样了。”
“不管怎么说,还是先准备吧。”郑廖敏叹口气道:“看来,是一场硬仗喽……”
“诶?谭将军呢?”赵寅忽然发现,谭禛并没有跟出来,旋即问道。
“高大人把他留下了,说是另有安排。”
“有什么安排?我们都是身经百战的,还放心不过?”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0章 金陵之战(一)
宁山府与高俅的兵马已经在城外囤了八日,但却没有丝毫进攻的意思,甚至连叫阵都没有,每日正常的操练。
可越是这样,越令方腊感到奇怪和不安,每日接到的消息都是平安无事,没有一丝一毫的摩擦。
不仅仅是方腊,吕轻侯等人,也是有些意外,最起码试探性的进攻还是要有的吧,比如佯攻几次,看看这边的城防程度和外围的支援速度,好进一步的部署下一步的攻击方略,但是至始自终,这八天的时间里,高俅与宁缺都没有动上一动。
而在吕轻侯的深思熟虑之下,兵力部署也有所改变,方貌统领城外的十万兵马,方杰与邓元觉分别从南北两门进行防守,宁不悔、王仁守住东门,司行方守住西门,刘赟率领骑兵自北门而出,深夜潜入山林之中,等待攻城的时候切断后路,厉天定、张俭则护卫皇宫,如此一来,将城外原本的十五万又调回来五万,补充城防,城内共计十八万人马,南门驻守五万,其他三门各有两万,剩余三万则自由调配。
江宁在程锦云的调教之下,对于八荒六合功法的掌握也日趋成熟,身上的功夫也在以突飞猛进的速度增长,与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方金芝也感觉到大战在即,每日在军中与宁不悔忙碌奔波,可对于江宁来说,却从未放心过,总觉得他这个年轻貌美的师傅与江宁有些瓜葛,但苦于抓不到把柄,也只能作罢。
铁匠铺也在这几日关了门,在公主府附近租了宅子,深入浅出,注意着整个城内的动向,周勇更是频繁的在守城军士与各大当铺之间频繁往来,与周祥的见面也越来越频繁。
江宁在这几日,见了周祥两次,每一次都有不同的部署,周祥身为守城的军官,向公主府驸马爷汇报极不正常,但每次都带着东西,却是有些想要调动的意味,而江宁自然会把戏做足,周祥每次都是骂骂咧咧的出来,走到门口还不忘催一口。
各家各户仿佛也知道了大战即将到来,关门的关门,闭户的闭户,自五月十三日大军驻扎十里之外之后,街道之上日渐冷清。
唯一与众不同的地方,却是泰安书院。
自南宫耀文被困在家中,不得出入之后,金陵第一才子卢云天仿佛受了刺激一般,回到书院之中,将自己关了起来,而书院也被吕轻侯派兵围了起来,每日除了必要的用度之外,根本不会让他们出山门。
不少学子或是不放心家中,或是耐不住寂寞,或是被那些功名吸引,两个月的时间之内,竟有七成的学生选择了投靠永乐朝,想来也是可笑,堂堂四大儒之一的关萧云,自己一身傲骨,说的是诗书礼仪,可教出来的学生,却是一肚子的不知廉耻。
关萧云在阁楼之上,看着枝繁叶茂的书院,许久没有人修剪这些树枝花草了,已经有些残破之意,短短的两个月,他那些引以为傲的学生,对他的态度也逐渐发生了转变。
金陵才子,在这滚滚大潮之中,竟无一人说话,平日里引经据典,风流成性,功成名就,也都成了一纸空文,一句笑话。
“关院长,驸马爷给你的信……”
关萧云忽然看到了被他仍在角落里的一封信,这是半个月前有人递给他的,写信的,是那位有江南第一才子之称的江宁江紫川,听说是齐云梦的弟子,更是杭州文坛年轻一代的代表,现在却成了金芝公主的驸马,成了方腊的走狗。
若不能名留青史,那就遗臭万年,而江宁更是将这句话体现的淋漓尽致。
前日更是听说这江宁随着宁山府的叛徒出征,到前线抵御官兵,更是活着回来了,为何还能活着回来?这家伙不是一个书生?
关萧云逐渐皱起了眉头,江宁的诗词他也见过,其文笔与意境,自然不是这个年纪能够写出来的,想来,关萧云渐渐拿起了那封信来。
可那嫌弃的表情,也逐渐消失,转而变得极为凝重,旋即提起笔来,挥毫泼墨,一书心中愤慨,良久,将写了足足四页的书信吹干,放心了信封之中,加了手戳印泥,开门朝着院中走去。
“前些日江宁小儿劝降,这是老夫与他的回信,拿去吧。”关萧云说着,将手中的信件扔到了地上,拂袖转身冷哼一声,朝着湖边走去。
那侍卫皱了皱眉,奈何这是当今四大儒之一,军师都要极力争取的人,他们自然要好生看管,不敢有半分造次,否则上头怪罪下来,他们也吃不了兜着走。
那人捡起了信件,下了山,朝着驸马府走去。
五月十四的清晨,寅时三刻,天已经大亮,而在城墙之上、街头巷尾都张贴着墨迹才干的文章。
“讨贼檄文,今有西南贼子,姓方名腊,号圣公,实乃欺世盗名之辈,三代为夏,食君之禄,不遵君旨,自立为王为西南不容,此乃一宗罪;占三州十八府,屠良民,占民女,封王拜相,永乐建朝,此乃二宗罪;所到之处,民不聊生,摩尼余孽,自行其事,奸淫抢掠,无恶不作,此乃三宗罪也……”
一篇檄文,洋洋洒洒,七百余字,列举方腊与摩尼教七宗罪则,一桩桩一件件,从君、臣、民之道,天、地、仁之心尽数摩尼教的腐败与忤逆。
“啪……”白纸黑字被吕轻侯一掌拍在案上,咬牙切齿道:“是谁?些这些东西的,是谁?”
“还在查……”
“查,还在查?”
“是,今日寅时三刻巡逻的军队才发现,之前,并未……并未发现……”
“攻心计,攻心计,这是攻心计,军中,军中可有散播?”吕轻侯面色大变,能够在一夜之间将这数万份檄文撒遍整个金陵城,除了那些读书人,还能有谁有这么大的能耐?七百字,就算是一百人,抄上一日一夜才能抄完,定然又文人集会……
“抓……把读书识字的都抓起来,明天,不今晚之前,一定要问出来,不,今晚之前,要抓到此事的主谋……”吕轻侯吩咐道,俨然已经有些失了分寸。
“是……”身后的士兵急急下去传令。
吕轻侯看着逐渐升起的太阳,心中忽然感到了一丝无助,这人是谁?竟然将攻心之法运用到了这种地步,敌军最厉害的徐玄阶已经被宁缺杀了,还会有谁?
而这檄文的消息,也在清晨传到了宁缺的大营之中。
“是高俅?”宁缺问道。
贺子荣不可置否道:“有可能……毕竟能够在里面动作的,也只有兵部的斥候了……”
“不,不是,他若是有这般大的能耐,便不会来找我了……”宁缺又否定了这个想法。
忽的眼前一动:“通知高俅,子时三刻,发兵。”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1章 金陵之战(二)
“准备好了吗?”高俅上马,看着手下九万人马。
身边四名将军分列两边,皆是整装待发。
“谭大人,此次你的任务最重,不容有任何闪失,一旦你这边被打开缺口,十万人马就有可乘之机,宁山府必败无疑,你可知道?”高俅对身边的谭禛嘱咐道。
谭禛拱了拱手:“高大人放心,大人将最精锐的人马交与我,谭禛自当不辱使命,他们想要过去,就从我谭禛身上跨过去,否则,不可能让他们前进一步。”
“好,诸位,谭大人的话你们也都听到了,无论是谁,都一视同仁,此战,不容有失。”高俅喝道。
即便是左相与右相在朝堂之上相互牵制,意见相左,但对于方腊一事的态度上,却是一致的,方腊不平,其他的势力也会煽风点火,有所动作,边疆告急,如何能允许内部出乱子?
赵寅、周克志、郑廖敏齐齐应答,自不敢怠慢。
“出发……”
高俅一声令下,谭禛率领三万人马朝着司行方所在的西门而去,他的目的不是攻城,而是牵制住西门外的三万援军,与此同时,赵寅、周克志、郑廖敏各自率领一万五千人朝着北门和东门外的援军疾驰而去,剩下两万人马徐徐推进,分做十支,分别选派了十名副将率领,每支两千人,作为机动,在南门宁缺大军之后集结,虽是增援谭禛等部。
“攻城……”
黑夜之中,宁山府大军化整为零,马摘铃,蹄裹布,先前的先锋部队在贺子荣的带领下,忽然发难,将吕轻侯部署的斥候尽数吃掉,塔楼已经推到了二里之外。
“点火……杀……”
南门之外,忽然亮起了火把,五万人的第一波攻城队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点起了火把,瞬间将南门之外的数里之地尽数照亮,伴随这战马嘶鸣的声音,弓箭手第一轮齐射已经出手。
在看到火光的第一时间,南城马面之上的守军便已经看见,手中的铜锣如同鼓点一般,急促而又清脆,在城楼之间传递。
这是攻城的信号,而后是城楼的战鼓鼓槌和烽火狼烟,但战鼓的声音,却是与第一轮箭雨一同到的。
喊杀声甚至在第一时间将战鼓的警示声音掩盖,以至于瓮城之中的守军还未来得及反应,便看到了头顶漫天的“流星雨”,紧接着是撕心裂肺的惨叫之声。
而整个寂静的金陵城,在这一瞬间被激活,马蹄声、叫骂声、奔走声不绝于耳。
金陵城仿佛又回到了南宫敬大寿的那天晚上,不过是双方攻防的互换罢了。
城门之下,忽的杀出了一队人马,在城门之内展开了厮杀,朝着城门而去。
城门守军面色大变,旋即明白过来,这是城中的内应,旋即组织起反击,与之厮杀在一起。
而他们真正的身份,却是那三千斥候,今天是第九日,没有错,就是今天,满天星雨,便要夺门攻城,这是他们的使命,也是他们的责任,他们是随着司行方败退回来的,混入其中,三万大军之中他们走在最后,回来之后便各自分不到了四门各处。
四门之中,南门的攻击是最为激烈的,箭矢如雨一般落下,宁缺的十台投石器在第一轮箭雨之后,便紧接着放了出去,十块五丈方圆的巨石带着呼啸之声,从头顶飞过,越过城墙,重重的砸在了瓮城之中,即便是一等一的高手,面对这样的重力加速度,也要急急避开,这一击,可不是用什么内力就能够化解开的。
紧接着是第二轮的投石,巨石被一个个搬上投石车,好像他们向上面放的并不是石头,而是丧钟。
在第二轮投石器使用过后,夹杂着三轮箭雨,子时的突袭,让南城瓮城之中的正在修整的一万人马,损失了三千之多,而其余三门,却并没有多少损失。
因为这三门,并没有遭到进攻,而是被高俅派出的六万五千人马袭扰,方法很简单,但是却很实用,就是拉扯。
射箭一轮,等到与之接触之后,即刻撤离,一旦有敌军追击,则立刻调转回去,杀个回马枪,将追击的敌军吃掉,而后又是偷袭,又是撤离。
一开始,方貌并没有当回事儿,认为这只是高俅等人的试探,因为接触之后,他们很快就撤离了,这是明显的袭扰,大战前的试探,但是当他们追上去的时候,却忽然遇到了大力的反扑,这种反扑几乎是丧心病狂的。
直到看到南门突起的火光和投石,方才明白,已经开始攻城了。
“吕轻侯,有点东西,的确是打南门,兄弟们,把他们吃掉,我们去抄他们的后路。”方貌有万夫不当之勇,手中一杆方天画戟出神入化,虽然统领十万人马,但他的亲信队伍却只有四万,剩下都是临时调集的,其中方杰的四万人马也在其中。
但在城西的,只有两万人,在第二次袭扰之后,方貌果断下令,两万人马齐出,朝着麻六带领的一万人追去。
二人交战,不过数个回合,麻六便知道,自己不是敌手,大呼一声,一万人马急急后撤,而周围的一万人以扎口袋的方式将方貌困在其中。
方貌哈哈大笑道:“哈哈,正合我意,贼人休走……”
却是不依不饶,朝着麻六追赶而去,麻六见状,头皮发麻,此人若是能与吕布一战,还不知道鹿死谁手,他哪里敌得过?急拍跨下雾子马,片刻不敢停留。
“哈哈,一群宵小之辈,也敢班门弄斧?”方貌掩杀过去,杀敌上千,追出三里,方才停歇。
忽然听道身后喊杀之声,急急看去,却是谭禛带人,将城西的援军从中截断,带着一万人马酣战正激。
“狗娘养的杂种,敢偷袭老子,找死……”方貌调转马头,方天画戟朝前一指:“兄弟们,前后夹击,杀过去。”
身后的两万将士刚刚得胜,士气正盛,挥舞刀枪剑戟,跟随方貌杀了过去。
谭禛见状,却也不急,一刀砍翻两人之后喝道:“将士们,撤……”
一万人马并不恋战,且战且退,另一边麻六带人折返回来,绕了个弧线,从中间与撤退的谭禛兵合一处。
城北、城东之处,赵寅、周克志、郑廖敏三人互相配合,以调虎离山之计调动月五万人马在城墙与护城河之外来回奔走,酣战正激。
“狗东西,是汉子与老子决一死战……”方貌大喝,一戟挑翻一人,对着头也不回的谭禛喝道。
谭禛调转马头:“你就是方貌?”
“爷爷在此……”
“去你娘的……”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2章 金陵之战(三)
宁缺站在中军之中,统筹整个战场的指挥,在经过突袭之后,塔楼已经有四座已经推到了马面之前。
金陵城的城墙,有七丈高,与塔楼持平,而宁缺将这塔楼之上,又加了一个平台,经过平台,可以直接从上面跳到城墙之上,虽然面积受限,一次只能容纳十人,但也已经足够了。
“上云梯……”贺子荣大喝一声,见塔楼之上燃起了熊熊火光,拔出手中的长剑喝道。
身后的二十架云梯每一架都有十人抬着,约莫二百余人,紧接着的是三千人的梯队,只穿了轻甲和护心镜,手中拿着流星锤和长刀,跨过护城河,云梯竖起,开始上墙。
“用火攻……”城墙之上头盔已经不见了的杜威大喝道。
身边的人拿起一罐热油正要朝着云梯浇灌下去,谁料一箭飞来,正中眉心,热油脱手,撒了一身,遇到明火,瞬间成了一个火人,在城墙之上狂奔。
“他娘的……”杜威一脚将那人从城墙之上踹了下去,重重的摔在地上,城墙脚下本就有油污,遇到明火,顺势燃烧了起来。
“大人,油不够了……”
杜威喝道:“去,去要,主攻的是南门,主攻的是南门,让他们送过来,他娘的,南门破了,谁他娘的都别想活……”
杜威一脚将那人踹翻,已经有人从云体之上跃了下来,被杜威迎面一刀解决。
这云梯从来都是攻城的利器,拾阶而上,中间更有四层空间,每一层的部署都可根据工程的需要进行调整,而在最下方的攻城锤,则可以选择适当的放弃,以减轻从马面之处攻城的需要。
这边杜威陷入了血战之中,宁山府的部队如同潮水一般的涌来,经历过庐州城一战的贺子荣,与攻城之法又有心得,采取了以彼之道还治彼身的方法,在假设云梯的同时,身后的投石器上面,放上了几十坛用麻绳困扎好的油,随着投石器的挥舞,几十坛酒在城墙之上、箭楼之上,甚至是阁楼之上都破碎开来,站在塔楼之上的官兵一击未果,便选择了用火攻。
瞬间整个南城城墙之上燃起了熊熊大火,一个个人影在火光之中穿梭,发出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
西城之下,谭禛率人与石宝纠缠,已经被石宝斩杀了三员副将,但此刻已经没有回头路了,一旦让他们进入城中,攻城的困难程度将成倍的增长。
“他娘的,回城……”石宝大喝一声,一刀砍翻一个,跨下的战马已经有些体力难支。
谭禛哪里会放石宝回城,调转马头,乘胜追击,而在城墙之后,更有人堵住去了去路,将城门口团团围住。
城墙之上的司行方更是只能用巨石、火攻、箭矢之类的远程攻击缓解石宝的压力,一旦开城门将石宝放进来,根本来不及关城门,谭禛一部就会攻入城中,瓮城之内的守军固然能够通过巷道转交进行防御,但一万人已经是极限,眼下谭禛一部有三万人马,若是城门一开,城北、城东的高俅大军则会源源不断的攻进来,即便是他们调防再快,也快不过下面骑马的人。
“司行方,你个杂碎,开门……”石宝在城下浴血奋战,手中的四万人马在谭禛的袭扰之下,已经初现疲态,而增援的人马在城北与城东都遭到了同样的阻击,进退不得。
“石元帅,不是我不开城门,一旦开门,金陵危,圣公危啊……”司行方大声道。
“危你妈……”石宝大喝一声,身后飞来箭矢,急忙躲避,却是射在了身下的坐骑后退,战马嘶鸣,一个抖摔,石宝从马背之上摔了下来,翻了两个滚儿,躲过两刀,与地面上之人打斗起来。
“南门被强攻,南门被强攻,方杰快顶不住了……要增援……”
司行方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增援,增尼玛的援,你没看到老子西城在干什么?”
那人爬到城墙凹口一看,脚下也是杀声震天。
却听司行方道:“好哥哥,我这就来救你……”旋即跨马下城喝道:“兄弟们,前锋营的五千人马随我出城,把石元帅救回来。”
身后众人高呼,城门一开,门前的官兵便往里面冲,司行方砍杀着冲开人群,杀了出去,与石宝相距不过几十丈。
谁料到那边喊杀声又起,却是高俅分出手中为数不多的一万人马前来增援,这也是高俅的高明之处,并不把所有的力量都调派出去,要看一看战局再说,现在已经两个时辰了,太阳也在厮杀之中逐渐升起,虽然被硝烟遮蔽了些许,但却不影响它的运转。
果然,整个外城的防御是以石宝这边为核心的,而将最精锐的队伍交给谭禛,是正确的做法,这也让他们牢牢掌握着战场的主动权。
此刻将石宝牵扯住,看到司行方那边有动静,便火速派人前来增援,等到司行方突破城门的封锁,这边人马也已经赶到。
可司行方与石宝却不知道究竟来了多少人马,石宝飞起一脚将一人从马背上踹下来,飞身上马,一路砍杀过去,方才与司行方汇合,身后众人已经杀将过来。
“快走,南门才是他们的目的,狗皮膏药一样的贴着我们,就是为了减轻南门的压力。”司行方喝道。
这会儿的司行方,与方才判若两人,方才还不愿开城门,现在却主动救援,而是那一脚,让司行方也忽然间明白过来,这么来来回回的拉扯,为的就是要牵扯他西城的兵力,进退维谷之间,南门那边无人增援,方杰就算有天大的本领,也顶不住这般攻势,正面可是宁山府的十万精兵。
他再不出来救人,石宝死在这里还好,若是活着回去,还不扒了他的皮?石宝杀起人来,可是不眨眼的,就连圣公都拦不住,但唯一的一点就是忠诚,除了方腊,谁的话他都可以不听,只有方腊的话,被他奉为圭臬。
“算你小子还是个人,撤……”石宝大喝一声,带着身后三万人马就要回城。
谭禛见状,如何能放石宝回去,灵机一动哈哈大笑道:“那人就是石宝,哈哈,什么狗屁大元帅,一坨屎一样啊哈哈哈……”
石宝却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主,谭禛这话一出,心高气傲的石宝如何能咽的下这口气?此刻分明就是逃跑之状,一勒缰绳,却听司行方喝道:“石元帅,大局为重,大局为重啊……”
石宝怒道:“待老子杀了这狗娘养的杂碎,再去给圣公请罪……”
说着,挥舞手中长枪朝着谭禛杀来,谭禛举起双刀,与之战在一处,且战且道:“不过如此,不过如此,呵呵,你这功夫,是跟烧火的学的吧……”
石宝怒气更胜,身后精锐见状,只能硬着头皮折返回去,而司行方却叹气道:“你不听劝阻,自己去与圣公请罪吧,老子不伺候了……”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3章 金陵之战(四)
吕轻侯睡得很轻,自从宁缺陈兵之后,就再也没有好好地睡过觉了,门外的马蹄声或者是队伍行进的声音都会让吕轻侯惊醒,自两年前东出西南之后,便再也没有过这样的生活了。
但此时此刻却又有些不同,当年是朝不保夕,或是活下来,或是被追上活埋,现在俨然已经有了战果,是要考虑如何才能够守得住这一片天下,虽然不大,但也是他必胜之追求,对于大夏朝最后的抗争。
所有的安排都已经妥当,这一日他照常安排到了前半夜,等着第二日清晨前去汇报城防调动的相关事宜,为了避免出现被渗透导致城内出现叛变的情况,需要将现在的城防进行调整,方案他已经想好了,将帅不动,动的都是那些中层的副将。
因为高层他都是信得过的,也都是这些年来一直跟着圣公打拼到现在的人,但那些后来的中层将领,却不尽然。
子时,一声轰鸣从城南传来,吕轻侯蹭的起身,这一声直接将金陵城从熟睡之中惊醒,急忙跑出去看,城南之处已经燃气熊熊火光,他的府邸虽然在金陵城靠近皇宫的位置,但那火光还是看的清清楚楚,紧接着是厮杀之声。
“大人,穿鞋……”门口站岗的的人急忙跑进屋内,将吕轻侯的靴子拿了出来。
吕轻侯着急忙慌的穿上靴子:“城南,是城南,快,派人告诉圣公,是城南,在调集人员,增援城南方杰一部。”
“是……”那人火速出门,骑上快马朝着皇宫跑去。
等到吕轻侯出了门,上了马,整个金陵城的四周皆是出现了厮杀之声,火光从四面八方将整个金陵城围了起来。
吕轻侯即可拍马,带人朝着皇宫而去。
“轰……”南宫婉吓得抱紧了发起冲锋的方腊。
方腊也是吓了一跳,一哆嗦就这么卸了货来,正要安慰南宫婉,紧接着轰隆隆的声音不断的传进耳中。
门口的宫女急忙道:“圣公,不好了不好了,城南,城南起火了……”
大军围困八日,方腊也曾要求吕轻侯主动出击,去探探虚实,或是能一举将其击溃,那是最好。
可吕轻侯却说,那宁缺摆下的,是六丁六甲阵,这阵法要懂得八卦之人进去才能破解,更何况就算是能破阵,宁缺身后还有十万大军在高俅手中,到时候直接变阵,将其给围了,更是毫无办法,总不能弃了城去寻求决战吧,庐州是如何丢的?不就是石宝出城前去追击,后脚被高俅占了?
保守起见,还是防守反击最为稳妥,楚州城若是能够如此,也不至于这般快的就陷落了。
方腊思前想后,觉得吕轻侯所言,不无道理,便准了,谁料到一连八日天下太平,到了今晚,方才有了动静。
“快,快传军师,前来商议对策。”方腊高呼一声,说着便随便穿了衣服,朝着屋外而去。
南宫婉大汗淋淋的躺在床上:“圣公,这是怎么了?”
方腊转过头来,登上靴子:“怎么了,攻城了,你在这儿等我,哪儿都别去。”说完出了门去。
站在宫门的平台之上,基本上可以看到大半个金陵,吕轻侯、邓元觉、宁不悔、方貌等人都身披战甲到了平台之下。
“圣公,主攻南门,另外三门却是被牵扯住了……”吕轻侯将这一路来所搜集到的情报如实汇报。
“此话怎讲?”方腊急忙问道:“这时候,就被卖关子了,该如何应对?”
吕轻侯道:“各司其责,原来人马各调集五千人前去南门增援,剩余之人与城外人马应对来犯之敌,四门同等重要,哪一个门破了,金陵都保不住,切不可死开城门,司行方,司行方呢?”
“司行方去城楼了,现在应该已经开战了……”邓元觉道。
“各位,金陵就靠大家了……”吕轻侯转过身去,与众人一拜道。
众人还礼,随着厮杀声和火光逐渐映满了金陵城的天空,火速朝着各自的岗位而去。
方腊与吕轻侯则到了大厅之中,听着不断从前线传来的战报。
“报……各城门发现敌军斥候,想要从内部突围开门,已被击杀大半……”
“报……南城告急,需要火速支援……”
“报……宁不悔部杀退城北来犯之敌,城北暂时无恙……”
“报……石宝元帅与敌军血战,司行方元帅出城相救……”
“报……”
一个有一个的斥候灰头土脸的出现在大殿之中,领了命又火速的离开,而吕轻侯的脑袋也在急速的运转,从战报来看,宁缺的主攻方向的确是城南,根据他对宁缺的分析,定然先是投石器和火器的齐射,而后是塔楼登城,配合云梯进攻,如果能够登城成功则罢,如果不能成功,则会用攻城锤强攻,如果再失败,将会动用最后的后手,自内而外引起祸乱,迫使城内的人出逃,一旦民变,一百万民众可不是他手中十几万兵马能够阻挡的住的。
东方渐白,可厮杀之声却是丝毫都没有减少,反而越演越烈,伴随着东出的太阳,城中各地已经开始出现火光。
吕轻侯喝道:“来人,哪里有火,便去灭,凡有在城中点火着,格杀勿论……”
“调拨宁不悔一万人马,让宁不悔带着,去南城支援方貌……”
“邓元帅那里看看能不能出城,若是能出城,从后面迂回包抄,让城外的队伍进来,之后补防……”
“油,弓箭,都往城南去……”
“伤员全部送到我府上,全部……”
方腊从未见过吕轻侯如此的慌乱,甚至可以说是毫无章法,在最惊险的大渡河一战之中,也没有这般过,那时候的吕轻侯,仍旧是云淡风轻的安排部署,身后的五千追兵被他耍的团团转。
此刻,他心中也有些慌了,已经三个时辰了,城中的情况越来越糟,城中的人没有能出去解围,城外的十三万大军被牵着鼻子走,现在已经损失过半,虽然高俅的兵力也在不断减少,但城南的压力却丝毫没有减弱。
宁缺,那个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宁缺,这样的攻城之战在吕轻侯手中屈指可数,可在宁缺那里,却是司空见惯,三十年的沙场经历,让他见惯了这种血腥场面,没有什么技术可言,纯粹的强攻,以绝对的实力和紧密的配合拿下金陵城,就是他最终的目的。
而宁家军也知道,宁缺从不允许自己的队伍失败,获胜了便是加官进爵,输了连家人都会蒙羞……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4章 金陵之战(五)
宁不悔前往城南,杜威的尸体正好从城墙之上摔下来,重重的摔在了宁不悔的马前。
“上城楼……”宁不悔大喝一声,她已经能够看到宁山府的部队出现在了城墙之上,开始肆意的追杀。
手下一万精锐迅速进入战斗状态,登楼作战,而宁不悔更是一马当先,手中秀水剑剑气四溢,眨眼之间已经有三人毙命。
宁山府的人在城墙之上看到宁不悔的时候,都会愣上一愣,可就是这须臾的瞬间,已然毙命,战场之上,哪有丝毫的机会让你发楞出神?
不过一个时辰,已经被宁山府占据的大半城墙,又被宁不悔夺了回来。
“噔噔噔……”却见一个男子手持长枪,沿着云梯拾阶而上,速度之快,防守之人根本来不及反应,便已经命丧当场。
那人上的城楼,二话不说,朝着宁不悔刺来,宁不悔秀水剑一挥,朝前一扫,那人一个后空翻堪堪躲过。
城墙之上,二人终于是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容。
“二哥。”宁不悔率先开口。
“既然你还知道我是你二哥,就跟我回去,有什么事情,回家再说。”说话的人手拿长枪,自然是宁元武。
他本负责的不是城南的攻城,而是策应高俅一部,牵制外围的兵力,在东城牵扯之间,却见宁不悔撤离,便猜想道定然会来支援主攻方向,便火速带了三千精锐朝着城南而来,果不其然,宁不悔正在城墙之上大杀四方,他如何能忍?
旋即上了城墙,与宁不悔在此对峙。
“二哥,你回去吧,我不想与你动手。”宁不悔皱了皱眉。
宁元武不解道:“到底是什么事,竟让你如此?有什么,我和大哥替你做主,难道你还不信?”
宁不悔摇了摇头,却苦笑道:“这件事情,你和大哥,做不了主……”
“我今天就是绑,也要把你绑回去。”宁元武枪花一抖,朝着宁不悔刺去。
二人一个秀水剑,一个梨花枪,在城头之上闪转腾挪,电光火石之间,从一边战到了另一边。
宁元武越打,心中越是没底,他自认功夫也不差,与江湖上一流高手交手,也未曾有过败绩,更何况他在军中历练,功夫上更是略胜一筹,但与宁不悔交手,宁不悔更显游刃有余。
只见宁不悔一剑刺来,宁元武冷笑一声:“三妹,这么打下去,你是伤不了我的。”
却见宁不悔面色不动,脚下一转,身体以一种诡异的角度出现在了宁元武的身后,而秀水剑却在宁元武的身前,手中不知什么时候,又多了一把匕首,在宁元武挡住秀水剑的同时,那把匕首已经出现在了宁元武的喉咙处。
“你……”宁元武不明白,为何宁不悔的功夫会精进到这种地步,已经远在他之上,若是可以,他怕是现在已经命丧黄泉了。
“来人,绑了……”宁不悔终究是没有杀他,而是将他绑在了城头之上。
贺子荣看到那城头之上被吊在半空中的宁元武,心中大骇,可看到了宁不悔之后,即刻快马回到了中军之中。
而在此刻,宁山府的大军终于是出现了疲态,已经接近四个时辰的攻防,整个南门在经过了数次易手之后,终于在宁不悔生擒了宁元武之后,出现了转折。
宁元武是宁山府的二公子,他被生擒,对于宁山府的士气是极大的打击,被宁不悔吊了起来,而宁不悔就站在城墙之上,秀水剑一剑一个,解决着宁山府士兵的性命。
他们如何也想不到,为何宁不悔会站在对立面,那个平日里和和气气的宁家大小姐,为何会变成现在这般杀人不眨眼。
他们恐惧了,害怕了,归根结底还是生擒宁元武的实力,让他们看到了宁不悔的可怕,究竟是怎样的功夫和心狠手辣,才能够将自己的哥哥吊起来。
当第一个人开始后退的时候,整个后退的气氛便笼罩在宁山府的先遣部队之中。
铸剑山庄乘胜追击,将宁山府的队伍几乎全部赶了下去,重新夺回了整个南城的控制权。
“报……宁不悔生擒宁元武,将其吊在城楼上,现在宁山府兵已经后撤,南门,守住了……”
斥候来报,在大殿外一夜未合眼的吕轻侯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方腊站在身后,紧绷的神经终于也稍微缓和了些,终于是守住了。
要知道这攻城之事,讲究的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只要守住了第一波,涨的是自己的志气,灭的是敌军的威风,此消彼长之间已经不是一加一那么简单了。
只要守住了第一波,等到夜里,集中精锐力量偷袭,只要能成功,便能破了金陵的危机。
“赏,重重的赏,还是干女儿靠的住啊……”方腊开怀大笑。
“退一步者,斩……”一声浑厚有力的声音在众人身后响起,整个军中,一匹乌曳紫蹄兽从大军之中疾驰而来,这骏马浑身乌紫,身形高大,四肢浑厚有力,踩在地上发出的声音极为清脆。
马背之上一人身穿轻甲,头发黑白相间,手中一把亢龙锏,在疾驰之中发出呜咽之声,如同虎啸龙吟一般。
“兄弟们,杀……”贺子荣跟在那人身后,双目通红:“杀光这些妖孽,救回二公子……”
那些将士却在看到逐渐清晰的人影之后,萎靡到极点的将士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重新拾起手中的兵器朝折返回去。
偃旗息鼓瞬间变成了士气高涨,站在城头的宁不悔却微微笑了笑:“终于来了……”
来将不是别人,正是驰骋沙场三十余年,立下赫赫战功的虎威将军、宁山府之主,宁缺。
“杀……杀……杀……”
在宁缺的亢龙锏之下,那股谁敢横刀立马的气势显露无疑,令整个大军都为之一震。
宁山府十年,宁缺没有出过一次手,宁山府兵之中,现在的绝大部分都是听着宁缺的故事长大的。
现在,这个英雄就出现在自己的面前,手拿亢龙锏,威风八面,陷阵杀敌。
方才的那股恐惧,完全被现在的热血所代替,血液在经脉之中翻滚,那股无畏的气息和声嘶力竭的嘶吼,让守城的将士都为之胆寒。
“杀啊……”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5章 金陵之战(六)
“糟了……”
当宁缺一马当先,率领着宁山府的将士开启最强悍的冲锋的时候,吕轻侯猛地一拍大腿,从方才劫后余生之中反应过来,急忙道:“快,快,让邓元帅去南门增援,快去……”
邓元觉守护北门,兼顾整个金陵城内的城防,如今四大元帅之中,也只有邓元觉的任务是最轻的,他虽然武艺并非四人之中的魁首,但一身外家功夫,让他也罕逢敌手。
“怎么了?”方腊急声问道,见吕轻侯如此着急,定是想起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身边斥候马不停蹄的朝着北门而去,却听吕轻侯道:“不悔把宁元武吊了起来,万一宁缺亲自出手,不悔如何是他的对手?”
“宁缺垂垂老矣……”
吕轻侯急忙又打断方腊的话道:“不,宁缺出手,带来的是整个宁山府的全员压上,如同御驾亲征一般,南城仅仅靠宁不悔的一万人马和方貌的三万人,如何能守得住?更何况之前已经损耗大半,已经四个时辰了,他们最后的反扑一定是最强烈的,大事不好,大事不好,圣公,需要亲自去南门了。”
说着说着,吕轻侯越发感觉情况不妙,急忙拱手道。
还未等方腊答应,却听得皇宫之外忽然响起了兵器碰撞和喊杀的声音。
“杀方腊……”
“杀方腊……”
周围的亲兵急忙将平台团团围住,负责守卫的正是随方貌一同从东官府回援金陵的夏侯威将军。
只见夏侯威立在最前方,身后三百弓箭手,两侧各有三百刀斧手,又有三百人护在平台周围,共有一千两百精兵,一个个紧盯着宫门口。
宫门在片刻的挣扎之后,直接被劈开,更有人从宫墙之上翻进来,一个个都是江湖人士的打扮。
吕轻侯却极为震惊,为何会如此?
人群如潮水一般涌进皇宫,在平台之下,与夏侯威相距十丈之处停了下来,不少人身上都沾染了血迹。
“胆敢再向前一步,格杀勿论。”夏侯威长刀一定,脚下的大理石直接被震碎,浑厚的内力将盔甲吹的列列作响。
“为何不敢?尔等不过草寇,占了金陵耀武扬威,现在天兵围剿,尔等还不快快束手就擒,更待何时?”一男子手持长刀走了出来。
吕轻侯面色微微一变,这人正是南宫家家主,南宫敬。
“南宫敬,身为国丈,竟敢带兵造反?”夏侯威大喝一声。
“国丈?呵呵,当我南宫敬是三岁小孩儿不成?吕轻侯……”南宫敬义愤填膺,指着吕轻侯大骂道:“狗东西,胁迫我为你办事,哪知道你办的是谋反的勾当,抢占家产,霸占我女儿,囚禁我儿子,此仇不报,我南宫敬誓不为人。”
说道激昂之处,唾液横飞,怒火中烧。
“哼,就凭你们?也配?”夏侯威冷哼一声:“一群乌合之众,圣公放心,有我夏侯威在,他们这群废物点心成不了什么气候。”
“呵呵,是吗?”又有一人冷笑一声,旋即喝道:“兄弟们,亮家伙。”
一千余人刺拉拉将上衣撕开,露出了夏朝斥候的衣服。
而此刻,吕轻侯才反应过来,那些潜伏在金陵城中的斥候并非只有在城门处造成混乱的那一批,更多的是藏在南宫府,也难怪了,整个金陵城也只有南宫府才能藏的下这么多人,吃喝用度再多,也不会有人去怀疑,但是南宫敬是什么时候与夏朝的人接触的,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一千余斥候的最终目的,竟然是要刺杀方腊,擒贼先擒王,这高俅等人,竟然双管齐下,只要方腊一死,永乐朝定然大乱,金陵城自然也就不攻自破,即便是方杰、方貌哪一个继承其位置,必定要打到另一方才行,等到那是,摩尼教自顾不暇,已然是不足为惧,因而,整个成败还是在方腊的身上。
永乐朝建朝百天,本以为金陵守卫已经是水泄不通,万无一失,谁曾想南宫敬竟如此运作,硬生生在府上藏了一千余斥候。
“兄弟们,杀……杀了方腊,加官进爵,封妻荫子……”
那人大喝一声,挥舞长刀冲杀进去,与夏侯威战在一处,众人也紧随其后,与之厮杀在一起。
平台之上吕轻侯一百人的亲卫护送这二人连连后退。
“圣公,撤吧……”吕轻侯拉着方腊道:“只要您平安无事,金陵城就破不了……城南那边,已经通知邓元觉前去支援了……”
“走……”方腊皱了皱眉,却是有些不情愿,忽的想起了南宫婉,便想着要去带上。
但那亲卫兵却护送着他二人朝着后门走去。
皇宫之内已然是乱成了一团,而在距离皇宫不远处的公主府,大门紧闭,府上已经开始收拾东西。
“相公,我们要走吗?”方金芝拉着江宁的衣袖问道。
“要走,但是你是跟我走,还是跟圣公走?”江宁反口问道。
这个问题从子时便已经在方金芝的心中盘算,子时的突然发难,虽然很快,但也不难预料,毕竟越往后拖,金陵的准备也就越充分,今天已经是第八日,再不动,恐怕会节外生枝。
当午夜的火光照亮整个金陵城的时候,江宁已经起身了,但他并没有出去,所有的都已经安排好了,下面就看战斗力了,执行力越强,战斗力越强,发展的也就越快。
靖安司将情报送出去,他们如何安排,如何部署,那就是高俅和宁缺的事情了,至少现在城中还没有乱,到了白天,可就另说了。
现在他要决定的是方金芝的问题,一边的程锦云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早已经收拾好了行囊,随时都可以离开。
此一战,他有十足的把握方腊会失败,朝廷的压力迫使他们不得不强攻。
所以他明确的告诉方金芝,他不会随着他们离开,这些事情的原委,在新婚之夜便已经与她说清楚了,现在二人虽然名义上是夫妻,但实际上,却还是清清白白的。
但方金芝与他的感情,却并非如此。
直到巳时三刻,城南的厮杀声再次从沉寂之中爆发,江宁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也直到,应该是到了决战的地步了。
“公主……圣公派车驾来接您了……”一个婢女急急忙忙的跑到院中对方金芝拱手道。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6章 金陵之战(七)
有人来接,说明方腊已经开始要放弃金陵了,战略转移还是一败涂地?现在还尚未可知。
“相公……”方金芝看着江宁,内心极为矛盾。
“来人,抓住他……”护卫队随着那婢女进来,为首之人一挥手,身后两队人马朝着江宁围了过来,将江宁、方金芝、程锦云围在中央。
“放肆……”方金芝转过身去对那人训斥道:“白衣,你是瞎了眼了?要抓谁?”
为首之人正是吕轻侯的亲卫白衣,平日里都是跟在吕轻侯身边,八日之前,司行方一众败逃回来,前脚进城,后脚宁缺便开始安营扎寨,夜黑风高,如何能知道这进城之人都是他们的人马?
故而派了白衣前去调查甄别,可一万人马的调查又谈何容易?前几日根本毫无进展,到了昨日,抓到了一个斥候,严刑拷打之下,才知道原来有人已经与敌军联系上了,顺藤摸瓜却牵出了靖安司,找到了铁匠铺,可当他带人去抓的时候,忽然城南火光四起,便知道是敌军开始攻城了,等到了铁匠铺,早已经人去楼空,这更坐实了铁匠铺的嫌疑。
联想到之前铁匠铺的人,才牵扯出了江宁,加之江宁与夏朝公主陆羽彤之间同在此地,陆羽彤又身死此处,江宁的嫌疑呼之欲出,即便不是靖安司之人,也与靖安司脱不得干系。
赶过来的路上,已经是巳时三刻,刚好遇见圣公派人前来接公主,便要他们待命,若遇到外逃之人,杀无赦,自己带人则是进了公主府,一探究竟。
白衣面不改色,拱了拱手:“回禀公主,自然之道,此人叫江宁,乃是夏朝的细作,其组织名叫靖安司,此次攻城,便是他与外面里应外合,传递情报的,他的手下,在下已经抓到了,拷打之下,全都招了,国难当头,还请公主自重。”
白衣之言,句句戳心,听的方金芝是心惊胆寒。
“不,他一直都在我这里,如何能与城外联系?更何况……”方金芝辩解道:“更何况,他还与宁不悔一同御敌,为永乐朝立下了悍马功劳,一定是你搞错了。”
“公主,切勿被他蒙蔽了,靖安司的余孽都招了,这江宁就是细作,生死存亡关头,还是让我带回去交于军师,是非曲直,自有公论。”白衣说着,抽出了手中的刀来。
江宁右手放入袖中,白衣急忙后撤一步,做出了防御的姿态,而那些个亲卫,也都抬起了手中的盾牌。
而江宁从袖中拿出一封信来,递给了方金芝:“这封信是昨日写好的,你想知道的,都在上面。”
方金芝看着江宁,忽然的心头一酸,如此这般,是确定了不会随她一起走了,而她是方腊的女儿,在方腊登上皇位的那一刻,她便注定了此生不可能再随自己的意愿,而嫁给江宁,也是她最后一次自己做主了。
继而江宁又朝着白衣拱了拱手,微微一笑道:“不错,你所言,句句属实。”
白衣牙关一咬,正要动作,却听得江宁又道:“可大势已去,从方腊称帝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了永乐朝只是昙花一现,吕轻侯固然足智多谋,但比他聪明的、比他勇猛的朝廷还有很多,百年的夏朝,又岂是区区三年谋划,西南而出便能够推倒的?”
旋即又对方金芝拱手道:“承蒙公主厚爱,若是愿与我同行,我们便离开这是非之地,没有人会知道你是金芝公主,没有人知道你在金陵的一切。”
江宁伸了伸手,方金芝楞在那里,也伸了伸手,又缩了回来:“不,不是的,父亲……娘亲已经死了……父亲……”
江宁叹了口气道:“罢了,就此别过,天高水长,江宁欠你性命一条。”
“废话可真是多……”站在一步之遥的程锦云忽的说出一句话,右手朝江宁伸去,一把抓住江宁的肩膀,左手顺势朝白衣洒出暗器,脚下一动,竟是冲天而起。
白衣顿感不妙,用手中的长刀挡住了暗器,却再看时,程锦云已然抓着江宁跳到了城墙之上,闪身消失不见了。
身边亲兵提刀便要翻墙出去追击,白衣却抬了抬手:“不用追了。”
“可大人……”
白衣叹了口气道:“哎,这人功夫,已经是一等一的了,天下能出其右的,据我所知,也不过一手之数,你我就算追上,也打不过。”
旋即又对方金芝道:“公主,请吧……”
方金芝心如死灰,不自觉的跟着白衣朝着马车而去,手中紧握着那一封书信。
“果然,天下的男人,没有一个好东西。”程锦云将江宁放到地上,靠着胡同的墙站着。
金陵城还未破,百姓家家闭门,路上尽是兵马嘶鸣之声。
江宁叹口气道:“这话就不对了,当初你来的时候,说我是负心汉,登徒子,现在看到了,我与她清清白白,可曾负了王若烟?现在又说我不是好东西,这合着我左右不是人了。”
程锦云冷哼一声:“反正不是什么好东西,看在若烟姐姐的面子上,暂时先饶了你,下面怎么办?”
江宁皱了皱眉道:“能怎么办,先找个地方藏起来,金陵城今日必破,否则方腊也不会想着出逃,等到金陵城破,我们前往苏州,再回杭州去。”
“三府十八州,只要金陵一破,很容易就扫清了,树倒猢狲散,自古的道理。”
“说的简单,他们已经知道了你的身份,往哪儿藏?”程锦云问道。
“山人自有妙计,随我走吧……”江宁微微一笑道。
程锦云看着江宁的背影,也不知道他在这一场战斗之中究竟发挥了什么作用,而根据城中的传言,这江宁可是带人偷袭了宁缺的大营的,并且能够全身而退,旋即也跟了上去,看他到底有什么法子。
铁匠铺内,江宁走到后院的卧室之中,将柜子挪开,一扇木门出现在眼前,敲了三声,却是两长一短,而后又敲了三声,是两短一长。
那木门应声而开,周勇与宋万出现在了门口。
“公子,您来了……”周勇忽的看到了江宁身后的程锦云,虽然美的不可方物,奈何功夫是一等一的了的,急忙陪笑道:“程姑娘请……”
说着已经闪身让开了路来。
“没想到你还有后手。”程锦云笑道。
“请进吧,再等个三五日,我们便出城。”江宁也让开路来笑道:“师傅请……”
程锦云微微一笑:“这还差不多……”
这边江宁等人藏身地下,与此同时,石宝等人已然是疲惫不堪,三成的大部分兵马也朝着城南集结而去,方貌率领的外围人马在高俅的策略之下疲态尽显,逐渐的落入下风,而高俅此刻,也终于决定发动最后的冲击。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7章 新仇旧恨
方貌手持方天画戟,率领最后的五万人马,朝着高俅的大营冲杀过去……
谭禛与赵寅一马当先,正面迎敌,方貌以一敌二,不落下风,而王忠泽则被高俅安排在了他身边,面如纸蜡,感受着冲天而起的厮杀之声。
看着血肉横飞的战场,胳膊、手脚、头颅不断的在战阵之中飞起,又重重的摔在地上,下一刻被马蹄踏碎,被士兵踩过,甚至顺手拿起来当了武器,血腥之气滔天而来,从未见过战阵的王忠泽如何经得起这般视觉和生理的冲击?阵阵恶心之感传来,险些跌下马去。
“王大人,方才不见你,你作为督军,如何能临阵脱逃?”高俅喝道:“临阵而逃,本官可是有先斩后奏的权利的。”
王忠泽翻身下马,脚下却踩空直接一个踉跄摔下马背,被身边的人扶起来,颤颤巍巍道:“高大人手下留情,下官,下官知道,知道该如何做的。”
“王大人怕什么,正常的督军吧。”高俅连看都没有看王忠泽一眼:“来人,把王大人扶到马车上去,坐我的。”
左右便将王忠泽扶到了身后的一辆马车之上,王忠泽颤颤巍巍的上了三次,方才进去,却是“软卧”,茶几之上放着一个奏折,乃是下属上奏给高俅的。
奏折半开,却看到了他王忠泽的名字,这种情况下,能有什么好事儿?打开来看,却是参他贪墨一事,马车外忽的杀声震天,吓得他手一抖,奏折掉在了桌子下面,急的他爬到桌子底下又捡了回来,揣到了自己的怀里,蜷缩在一角。
决战终于是在城南打了起来。
经过五个时辰的攻城,所有人都成了强弩之末,都憋着最后一口气。
只有刀光血影、昏天暗地,空气里混杂的血腥气息带着粘稠之意铺撒在每个人的脸上,擦一擦眼睛,双手之上殷红一片,如同修罗地狱。
在攻城锤最后一次摇摆之后,城门的栓子伴随着最后一丝裂纹的破碎,已经被烧的满目疮痍的金陵城城门终于是被打开,大军如同潮水一般涌入金陵城之中,紧接着是摧枯拉朽的屠杀。
说是屠杀,是因为这些人报复的手段,着实是有些令人发指,将这些人砍杀之后,有的挖去眼睛,有的点了天灯,将那些受伤的在城头一个个吊死,有的放任其逃走,再用乱箭射死,几近想象。
而首当其冲的,却是金陵十二乐坊,这也是所有人万万没有想到的,在经历了短暂的永乐一朝并无大碍之后,却在大夏朝收复金陵的时候,被洗劫一空,青女逃窜者、淹死者、奸淫者不计其数,十二乐坊之中燃气熊熊大火,直到第二日的清晨,才接近结束,而距离宁山府官兵攻破金陵,已经过了一日之久。
方杰战死,方貌被俘,邓元觉不知所踪,司行方被斩于马下,仅剩吕轻侯、厉天定、宁不悔等人护送着方腊与方金芝朝着西北而去,高俅如何会放过这等好机会,清点兵马,手中还有六万人,宁山府也只有五万人马,与之兵合一处,宁缺有求于高俅,自是不会反对。
三万人马兵分两路朝着西北追击,剩余八万人马继续朝南方挺进,收复三府十八州之地,务必要在一个月内荡平南方的摩尼余孽。同时发布海捕文书,西北各府接协同作战,凡能抓捕着,报功请赏,加官进爵不在话下。
一时间方腊等两万余人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漏网之鱼,朝着西北而去。
而方腊之所以选择了往西北走,其原因还是由于西北地势复杂,多为山地,易守难攻,在十万大山之中藏个几万人,简直易如反掌,只要方腊在,东山再起也尚未可知。
可西北,又如何是这般好去的?半个月的时间,高俅如同跗骨之蛆一般,追着方腊等人跑了数千里,终于在六月初十这一日,将方腊围困在丘陵渡口,方腊饮恨战死,吕轻侯与方金芝也被打散,方金芝被擒,宁不悔带领铸剑山庄三千人入山,这些且是后话。
从地窖之中走出来,看到的是比方腊还要残忍的手段,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与盗匪一般无二,此刻的江宁,心中五味陈杂。
“你才知道?看来杭州的官,比这里的要好一些。”程锦云笑了笑:“不过也好不到哪里去。”
“小娘子……”
程锦云长得本就冷艳,一副御姐的范儿,让人看了心神荡漾不说,男人那种想要征服的欲望也随之增长,自有官兵上前来调戏。
程锦云可不是什么好脾气,正要出手,却见宋万上前一步,一脚将那人踹飞,从怀中拿出一块令牌,正是靖安司的腰牌,从五品的官职。
那些官兵虽然也有些权利,但对于朝廷命官,还是敬而远之的,连连后退,不敢再造次。
“可是这里与西北想比,简直就是天堂。”程锦云呵呵一笑,右手从剑柄之上放下。
“或许有机会,我也去祁连山看看,直接的感受远比闭门造车要强的多。”江宁微微笑了笑。
“走吧,我送你去苏州,你们汇合之后,我也该走了,这一趟出来的时间,有些长了,寨子中怕会有什么乱子。”程锦云道:“你这些天讲的,我还有些不懂,什么权力下放之类的,这几天你再与我讲讲。”
“师傅说什么,那就是什么。”江宁笑了笑,看了周勇几人一眼,几人也是怕的厉害,哪里会去搭话?
过了三日,城中已经在逐渐恢复了太平,而江宁也要离开,大走在大街之上,南宫家的家门依旧大开,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这个将摩尼教放进来的始作俑者,现在竟完好无损的出现在大家面前。
江宁不禁觉得有些讽刺,而南宫耀文忽的从家门之中走了出来,看到了江宁,而江宁此刻也看到了他。
四目相对,仇人相见,更是分外眼红。
“他娘的,给我抓住他……”南宫耀文喝道:“他是江宁,是方金芝的驸马,是方腊的女婿……”
南宫家在经历了两次叛变之后,如今又成了金陵唯一的大家族,而入城接管军政要务的太守和副将,都是左相的人,手下的兵马也从高俅这边尽数拨调,而那上将军,正是带领斥候与南宫敬接触的郑廖敏,经此一战火速提拔,就地接管了金陵的防务。
在郑廖敏进入将军府之前,南宫家早已经将军政两府腾空,连夜布置,堪称富丽堂皇,二人对南宫家也甚是满意,以后合作,更是心照不宣。
南宫耀文因方金芝之事,对江宁恨之入骨,此刻见到,加上江宁成为驸马已经人尽皆知,此刻不动手报复,更待何时?
南宫耀文一声令下,周围跟在他身边的家丁便在门口将江宁几人围了起来。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8章 公审
所有的人将目光都放在了江宁的身上,对于这些普通民众而言,江宁是不是驸马爷,他们并不在乎,是谁统治者这座城市,也都没有太大的区别,至少方腊在的时候,还没有如此残败,摩尼教众虽然享有特权,但也不至于将十二乐坊奸杀淫掠一番之后,一把大火付之一炬。
眼前这位南宫家的少爷,又开始出来兴风作浪,也是司空见惯,毕竟现在金陵只有一个家族,那便是南宫家。
江宁稍微往后靠了靠,宋万与周勇站在了前面,皱了皱眉,却是笑了笑。
“愣着干什么?给我抓了送官,这可都是摩尼余孽。”南宫耀文喝道。
“公子,动手?”宋万轻声问道。
“不,我们去见官。”江宁却摇了摇头道:“既然他想死,我们也不拦着。”
家丁跑到几人面前,江宁笑道:“好,跟你去见官。”
南宫耀文得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江宁啊江宁,我若是你,早早的离开金陵,还敢待在这里,真不知道是夸你聪明还是说你蠢?今儿最好能看到你的底牌,要不然,恐怕你活着是走不出金陵城了。”
江宁双手朝身后一背道:“有我师傅在,我应该能活下来。”
南宫耀文上下打量着程锦云,这般容貌,比金芝公主有过之而无不及,那种冷艳的气质,让他热血沸腾,若是能让此女在他跨下臣服,此生足矣,想着想着,器具竟不自觉地有了反应,急忙压制住心中淫邪之念,呵呵笑道:“呵呵,若是这小娘子能留下来,我倒是不介意饶你一命。”
江宁看了看面无表情的程锦云,心道:“你胆子可不是一般的大,这母老虎杀人的时候,你是没见过吧……”
口中却道:“就凭你今日说出这句话,你觉得你还能活多久?”
“废话少说,带去见官。”南宫耀文挥了挥手,早有等在一旁的府兵上前。
“大公子,这些人是……”
南宫耀文道:“这四人是摩尼教余孽,我抓住的,这个江宁更是方金芝的驸马爷,呵呵,今儿被我逮了个正着。”
那府兵即刻安排道:“来人,押回去,公审。”
这也是朝廷对待摩尼教的态度,公审。顾名思义,也就是抓到一个,就按照级别在大堂之中直接审问,若是抓到些游兵散将,便关入大牢,等待一同审判,若是抓到些大人物,便由军政两位大人一同在大堂审问,名义上也是给个交代,实际上都是审问后投入大牢,秋后问斩的结果。
“大公子,你不来吗?我可是记得,大公子的妹妹,叫什么来着?南宫婉,奥,对了,就是南宫婉,几日前还是圣女,令尊身为国长啊……”江宁纹丝不动,对那府兵道。
那府兵却是皱了皱眉,如何将这一点给忘了,四周围起来的群众也越来越多,对着南宫耀文更是指指点点。
“走吧,既然是公审,也得有个对峙的不是?大公子作为人证,出席一下,我对上面也好有个交代。”那府兵倒是客客气气,今儿这架势,若是不把南宫耀文也带过去,此间民众众多,这两位大人也是刚刚到任,若是生了民变,那他可就死的透透了的。
现在不是刚进城的时候,干什么都可以,已经是第三日了,所有的事情都已经就绪了,在这么做,怕是有些不妥。
南宫耀文并不想去,南宫婉此刻已经是不知所踪,再无人与他争夺家产,而南宫婉对南宫家的态度,更是让他觉得南宫婉不如死在外面的好。
“大公子稍微配合一下,您身正不怕影子斜不是?再说了,有令尊呢,走个过场罢了。”府兵上前与南宫耀文低声道。
“去,与父亲说一声,我去去就回。”南宫耀文转头吩咐道,身后的家丁便朝着府中跑去。
“走就走,我还怕你不成?”南宫耀文冷哼一声道。
数百人抱着看热闹的心态,随着二人朝着太守府府衙走去,消息越传越快,越穿越多,江宁与南宫耀文还在大堂等新任太守和将军,整个金陵已然都知道了,金芝公主的驸马,被抓了,现在在大堂受审,判的是斩首示众、暴尸三日。
府衙不是很大,两排各站着十名衙役,堂上惊堂木之后,放着两张太师椅,有些压抑,但却极为庄重。
二位大人上堂,正是高俅手下的四品大员郑廖敏和张守敬。
郑廖敏身为副将,此次攻伐之后,朝廷的命令便已经下来了,而张守敬更是左相空降过来的,二人在军中早有交集,此刻在高俅的保举之下,直接接管了金陵这一重地。
大军昨日开拔,二人留下了五千人马驻守金陵,昨夜与高俅、谭禛等人把酒言欢,那些十二乐坊逃出来的青楼女子,有三五人名气较大的,直接被带进了太守府和将军府中的床榻之上,而在金陵能有此能力的,也只有南宫家了,事无巨细而且安排的妥妥当当,二人送走高俅、谭禛等人,便在温柔乡中缠绵了一夜,睡到方才,才被人叫起来,说是抓到了金芝公主的驸马爷。
这可是条大鱼,若是能够审出个一二来,那可是大功一件,刚刚任职,这送上来的大礼,可要好好收下。
二人碰面,皆是会心一笑,提了提精神,落座到了太师椅上。
“台下何人?”郑廖敏提起官威道。
“小民南宫耀文,见过二位大人。”南宫耀文拱手作揖。
“恩,原来是南宫家的大公子,所为何事啊?”张敬之微微点了点头,表示对南宫家的安排很是满意。
南宫耀文笑道:“启禀二位大人,此人名叫江宁,乃是方腊的女婿,上个月,更是与摩尼教的妖孽一同前往前线,与诸位大人对抗,这手上,定然也沾了咱们将士的鲜血,此番化妆平民,定是要出城与摩尼教妖孽汇合,被小民撞破,遇到官差大人,特将人送来交于二位大人公审。”
单单是一个驸马就已经够惊喜的了,现在还牵扯出了庐州城攻城之事,这可真是一箭双雕。
“江宁?你对南宫耀文所言,可是有什么要辩解的吗?此间有我与郑将军做主,堂外更有百姓听着,若能够供出方腊等人的行踪,也算戴罪立功,本官可以酌情考虑你的死罪。”张敬之惊堂木一拍,却是一副官老爷的做派。
“不错,我二人身为金陵的父母官,自要还百姓一个交代,也要给死去的兄弟一个交代,江宁,我倒是听过你,庐州攻城之时,便是你偷袭了宁山府的大军吧,好大的狗胆……”
郑廖敏惊堂木一拍,啪的一声脆响,加之他气势正盛,怒声喝道:“见到本官,为何不跪?”
左右的衙役发出“威武”之声,盯着江宁。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39章 反转
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算是已经点起来了。
“我为何要跪?”江宁面不改色。
“为何要跪?哼哼……”郑廖敏冷哼一声:“民跪官,乃是大夏朝的律法,来人。”
左右衙役上前两人,正要动作,却见宋万从腰间拿出了腰牌:“大人且慢,我这儿有一物,劳烦大人过目。”
两名衙役皱了皱眉,看这人一身腱子肉,也是个练家子,又看了看那腰牌,朝着郑廖敏看去。
郑廖敏扫了一眼,微微点了点头,那衙役将腰牌拿上去,当郑廖敏看到腰牌之上的三个字的时候,面色大变,一把将腰牌按在了桌子上,而张敬之也清楚的看到“靖安司”三个大字。
两个人以后是稳稳的三品大员,靖安司对于此次金陵攻城而言,的确是立了大功,若是没有那张羊皮卷,现在他们能不能坐在这里还不好说,而且伤亡的人数定然会大幅度增加,而且靖安司是大理寺和右相搞出来的,听说圣上已经批准了,靖安司的司礼乃是正四品,虽然只是四品,但却有监察天下的职责,这才是最厉害的。
“二位大人,可否借一步说话?”江宁忽然笑了笑,与二人道。
郑廖敏与张敬之对视一眼,不约而同的点了点头,起身道:“里面请。”
竟然用了一个“请”字,南宫耀文惊奇不说,其态度的转变之快,就连围观的百姓都始料未及,那个腰牌之上,到底写的是什么?竟然让二人如此紧张?
江宁到了后面厢房之中,郑廖敏与张敬之旋即关上了房门。
“靖安司?”
“靖安司司礼,江宁,见过二位大人。”江宁拱手。
二人有些迟疑,但还是还了礼。
靖安司司礼,朝廷命官,为何会成为方腊的女婿?又为何会在庐州帮助敌人?难不成是双面细作不成?
郑廖敏乃是武将,浑身是胆,倒也不怕这个书生江宁出什么幺蛾子,开门见山问道:“你说你是靖安司司礼,可有凭证?”
江宁笑道:“你手中的,便是凭证,靖安司乃是圣上的秘密机构,大夏朝之地,都有靖安司的人,当初设立的目的就是搜集情报,而此次大人能够一鼓作气攻下金陵,那张羊皮卷便是在下亲手画的,二位想必都是看过的,我可以再画一次,除了我之外,金陵城中也不会有第二个人知道上面的内容,而这件事情,我想高大人和宁大将军也不会张扬吧。”
张敬之皱眉道:“如此甚好,只要你能画出来,我张敬之便认你的职位,但你成为驸马也是事实,偷袭宁家军也是事实,这一点你是跑不了的。”
江宁点了点头:“这一点我承认,但二位也不妨想一想,我为何如此?难不成真的在乎那点富贵或是女色?”
“若我真的在乎,岂会不与之一起离开?还要在金陵抛头露面,等着被抓不成?”
说完,江宁走到桌前,将宣纸摊开,一炷香的时间,将金陵城的布防图画了出来。
二人额头上冒出了细汗,江宁的身份此刻已然是坐实了,而他负责的机构的特殊性和他四品官职的身份,他二人已经无法管辖了。
“兹事体大,我们要上报朝廷,之后再做打算,还请江大人见谅,委屈几日。”张敬之拿起宣纸,将其放在烛火前点着,扔到了火盆里。
“而且,破成之日,有些事情我也觉得不是很得当,但也有情可原,毕竟在军中两个月,发下发泄也都还是可以的,不过这些事情在金陵消化消化就行了,二位大人可千万别把消息传了出去,到时候传到右相或者是御史台那边,可能就有些不好听了。”江宁低声道:“我可是听说,十二乐坊……”
“呵呵,多谢江大人提点,初来乍到,我二人也有些不适应,不过会尽快进入角色,进入角色的……”张敬之呵呵一笑道。
为官多年,江宁此言,二人如何听不出其中的意思?
旋即三人哈哈一笑,走到堂前。
郑廖敏率先开口,看着目瞪口呆的南宫耀文:“都回去吧,误会一场误会一场,你们可以走了……”
“此事我二人会上表朝廷,事关机密,都散了吧,散了吧……”张敬之也道。
南宫耀文却是不乐意了,拉着江宁不让走:“大人,这这这……”
江宁反手一抓:“此人在今年三月初五,亲手杀了金陵青衣白依依,乃是我亲眼所见,之后又强抢民女,藏匿摩尼教妖孽,更有其妹妹南宫婉,成为了圣女,手上一桩一件,都为我大夏朝律法所不容,二位大人,小民要状告此人。”
原本和和气气,把江宁送走,就当此事没有发生过,也没有见过江宁,他愿意去哪里去哪里,上头追问起来,就说他随着摩尼教跑了,或者说回京城复命了都行,随便找个理由即可。
谁料这南宫耀文却是不依不饶,拉着不放,非要置江宁于死地,他不知道江宁是朝廷命官,张敬之二人可是清清楚楚,现在江宁要告南宫耀文,百姓都在,难不成还能不管不问?到时候一个折子递上去,新官上任,状告他人,不理不问,御史台那些右相的人会干什么?左相会怎么想?高大人那边如何交代?
张敬之皱眉:“你说的,可有凭证?”
南宫家也不好惹,与高大人交情颇深,二人又刚刚得了实惠,自也不想自断财路,便想着糊弄过去。
谁料江宁道:“人证乃是金陵才子卢云天,南宫府便是证据,南宫耀文房后,有一间密室,极尽奢华,每每抢占民女,便将人带去此处,而后在后院枯井之内抛尸,若想知道,二位大人即刻去查那枯井,一看便知。”
南宫耀文此刻却是面如死灰,江宁如何知道的这般清楚?
原本江宁必死无疑,单单一个驸马的身份就够杀他十次,为何去了一次后堂,竟连两位大人都对他恭恭敬敬,难不成是花了大钱?
“来人啊……去看看……”张敬之微微一笑,计上心来。
“大人,大人……这江宁血口喷人,红口白牙,分明就是摩尼余孽,大人可不能听他胡言乱语啊……”南宫耀文急忙求饶道。
张敬之能不声不响的做到现在的位置,察言观色的本领那是一等一的,这南宫耀文一看,便是心中有鬼,郑廖敏刚要说话,一把被张敬之拉住衣角,使了个眼色,又呵斥道:“难道要你来教本大人如何做官吗?那么这个太守,你来做可好?”
南宫耀文闻言,心中大惊,急忙下跪:“大人息怒,大人息怒,小人不是这个意思。”
言语之中,张敬之已经有些怒意。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40章 拿捏
南宫耀文也不知道为何张敬之会如此盛怒,按说昨日的安排已经事无巨细了,父亲亲自交代,自然不可能有什么差池。
“草民南宫敬,见过二位大人。”南宫敬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衙门之中,从人群之中走出一老者,正是南宫敬不假,只是头上白发比前几个月多了数倍,黑发俨然已经不多了,面带微笑,拱着手朝着张敬之与郑廖敏一拜道。
二人见状,也紧忙抬了抬手:“原来是南宫家主到了,呵呵,免礼免礼。”
“不知小儿所犯何事?惹了二位大人动怒,老夫回去之后,定要好生责罚,改日向二位大人登门道歉。”南宫敬依旧保持着微笑,却从未看堂上任何人一眼。
张敬之起身,却是呵呵一笑:“也没有什么大事,只是这位江宁江公子说贵公子手上有人命,杀了人。”
南宫敬虽然是士农工商之中的最低端的存在,但在金陵也是只手遮天,至少现在还是的,旋即笑了笑道:“信口雌黄,我南宫家一心为国,那摩尼妖孽占领金陵期间,我南宫家为数千斥候提供吃穿用度,生意不做也要将各位大人急需的兵器物品想方设法运进城来,里应外合,方才大胜,二位大人说,是也不是?”
与之洽谈的正是郑廖敏,如何不知,但其中更有不少东西,南宫敬也没有说出来,旋即笑道:“呵呵,那是自然,若非南宫家鼎力相助,宁大将军和高大人的里应外合之计也成不了,收复之功,南宫家是有的,这也是高大人亲口说的。”
门外百姓一片哗然,此间摩尼教已经被赶走,现在南宫家站出来说自己的英雄,当然没有人信,毕竟如江宁所言,南宫婉是圣女,单凭这一点,南宫家与摩尼教也脱不了干系。
现在有了高大人的亲自证明,那自然是千真万确了,如此一来,南宫家成了功臣,南宫敬这般说话,倒也是情理之中了。
“我南宫家为朝廷赴汤蹈火,自是在所不辞,一颗赤胆忠心,如何会干杀人的勾当?”南宫敬转身看着江宁冷笑道:“这位却是实实在在的驸马爷,摩尼妖孽来之前,他是江南第一才子,摩尼妖孽来了之后,他是驸马爷,孰是孰非,自有公论,他这么说,无非就是要栽赃我南宫家,其原因就是他身后的王家。”
南宫敬说着,嘴角一咧,发出一声冷哼:“哼,这位江宁江驸马,还是杭州王家的赘婿吧……”
此言一出,比方才的话更有震撼,一人入赘两家,这可是大逆不道之罪,而人群之中自有与南宫耀文交好的才子,此刻见状,却是义愤填膺,振臂高呼道:“如此丧风辱德,要浸猪笼,浸猪笼……”
五名学子从人群之中挤出来,一个个拱手道:“大人,我们乃是泰安书院的学生,我泰安书院学子联名誊写讨贼檄文的时候,这位所谓的大才子所在何处?若我猜测不假,他应该还在温柔乡里吧。”
“不错,竟然一人入赘两家,简直该杀,该杀……”
“此子又是摩尼余孽的驸马,更是不杀不足以平民愤,不杀不足以正视听……”
江宁眯了眯眼睛,对于眼前的事情,已然有了自己的分析。
南宫敬到了之后,先是避重就轻,说了一下自己的功绩,让张敬之与郑廖敏无话可说,再把江宁是赘婿的身份抖出来,用读书人来给衙门施压,一旦读书人站出来说话,衙门是要听,而且要给他们一个交代的,否则他们联名上书御史台,也够衙门喝一壶的,特别是这二位大人刚刚上任。
然后把他是驸马的事情作为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逼着这群读书人从爱国、民风两个角度攻击他,这般短的时间就能够想这么多,因势利导的利用人心,这南宫敬果然是老狐狸。
而江宁却是默不作声,看着张敬之与郑廖敏,他二人是知道的,眼前这位,是靖安司的司礼,正四品的朝廷命官,直接归右相和御史台管,驸马爷的事情他们可以不追究,但是现在说的是江宁一人入赘两家的事儿,这他们也是左右为难,特备是现在这一群读书人,吵吵这要把江宁浸猪笼,堂堂正四品朝廷命官,若是死在金陵,右相便不是不好交代,而是没法交代,他们虽然是左相的人,但右相若是借题发挥,他们两个能经得起御史台查?自然是经受不住的。
想到此处,郑廖敏叹了口气道:“诸位,先听本官说一句可否?”
“让大人讲,郑大人乃是我们的父母官,自会为我们做主的。”
郑廖敏皱着眉头道:“此事牵扯甚广,并非此间能够决定的,还要上报朝廷,请上面定夺……”
“一人入赘两家,若是女子,就地处死,也不敢有人说什么,他是个才子又如何?这里是大夏朝,建朝百年,此事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大人还在犹豫什么?”自是有那些沽名钓誉之辈,想要凭借此事一鸣惊人,博得美名不说,更是能帮一把南宫家,从而在以后的仕途之上更进一步。
“不错,枉为读书人,圣贤书,都读到狗肚子了?”
“别说是读书人不齿,就我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都身为不齿,哼,猪狗不如的杂碎……”
人群之中,更是说什么的都有,而在一边的程锦云自是明白事情的始末,想要开口辩解些什么,却见江宁皱眉摇了摇头,只好止住心中所想,却又为江宁感觉到冤屈。
这个时代便是这样,自封建社会建立伊始,男权社会经过奴隶制社会的洗礼,在封建社会达到了顶峰,士农工商,士农工商,读书入仕便是天下男子最好的追求,即便没有功名,读书识字,也可在乡镇之中当个教书先生,替人书写,吃穿也不愁,自是人间第一等。
而这些读书的才子,早晚都是要去考取功名的,有的一飞冲天,成为人间龙凤,官居要职,有的一鸣惊人,才华横溢,千古留名,更有人精通政治,在官场上混的如鱼得水,甚至会有可能成为他们的同僚,因此对于这些读书人的话,他们还是比较重视的。
毕竟自己的屁股也不干净,把他们这些一根筋惹恼了,来个各府串联,联名上书,朝廷派个人下来查,也不太好办,自是没有必要。
“肃静,肃静……”张敬之此刻已经没了办法,江宁的身份也不能说,可即便你是朝廷命官,一人入赘两家,还有一家是反贼,御史台也基本上把你判了,功劳能有多大,能比安抚天下读书人的心还大?
“江宁,你说说,此事是不是真的?”张敬之皱眉问道,他俨然是束手无策了,眼前的读书人,已经有十来个了,不仅仅是书院的,还有此次收复金陵之后慕名而来的,若是处置不公,定会寒了学子之心。
江宁还未搭话,却见门口骤然间净了下来,众人纷纷让开一条路来,却见一个老者,身着白衣,手持一根拐杖,满头白发,一副老态龙钟之感,缓步走进堂来,身边跟着两个童子。
而那十来个学子见到这老人,无不行礼让路,不敢抬头。
郑廖敏与张敬之对视一眼,也是倒吸一口凉气,疾步上前。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41章 我怎么看?看什么看?
“关院长,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
张敬之拱手笑道,眼前这位略显老态之人,正是泰安书院的院长,关萧云,正三品的朝廷命官,虽然不是什么一品二品大员,更不是八国柱,但他是四大书院的院长之一,是当代的大儒,振臂一呼,便能让大夏朝的学子遥相呼应,进京便能够直接面见圣上,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个时候来,未免也有些太过巧合了吧。
而他作为天下读书人的代表,仁义礼智信的人家化身,这个时候来,江宁这种大逆不道、有辱斯文的行为,怕是再无缓冲的余地了。
这两位父母官更是如同看到了救星一般,上前去搀扶关萧云。
却见关萧云摆了摆手,只是站在堂上。
周围学子围了上去,一口一个院长,历数江宁的大逆不道,一个个更如亲眼所见一般,指指点点。
关萧云手拿着拐杖在地上捣了两下,发出两声沉闷的响声,众人这才住了嘴,站在关萧云身后,肆无忌惮的看着江宁。
“关院长,你此来是……”张敬之赔笑上前问道。
关萧云虽然是院长,但这两位父母官的面子还是要给的,虽然他主管书院,与政务之上交集不多,可先前两位弃城而逃的父母官让他深恶痛绝,眼下这两位是跟着高大人和宁山府一起打进来的,自是与他们不同,于是道:“我听闻抓到了方腊的女婿,逆贼的驸马,说是要问斩,我便来看看。”
张敬之呵呵一笑道:“关院长眼观六路,耳听八方,下官当真是佩服得紧啊。”
“只不过抓到了,却并未问斩,其中缘由,还请关院长到后院一叙。”张敬之笑着补充道。
有了关萧云出面,这事儿就好办了,就是现在江宁被这群学子直接打死,他也不用负半点责任。
谁料关萧云摆了摆手:“不必了,就在这里说吧。”
身后的学子急忙道:“院长,便是眼前这人,长得书生模样,背地里却干些偷鸡摸狗、背叛朝廷的勾当,一人入赘两家不说,还有一家是逆贼,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此人真是我读书人的败类……”
那学子还未说完,却听关萧云厉声道:“我可是问你了?”
那人面色一变,尴尬至极,吞吞吐吐的后退半步,拱手道:“没……,没……”
“那你眼中,可还有我这个院长?”关萧云却对自己身后的学子下手,这一点确是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的。
身后的诸多学子面面相觑,关院长赏罚分明,嫉恶如仇,眼睛里根本揉不得沙子,即便是吕轻侯那等人物前来书院劝降,将书院围了两个月,关院长也未曾有过一声软话,这也是经方腊之乱,关萧云的名声大振的主要原因之一。
有学问未必有节操,有节操未必守得住,而这位关院长,却两者都有,令人惊叹,因此成为了天下学子膜拜的对象。
“没……没有……不……不是……”那学子忽然说错了话,连连道歉,退到了众人的最后。
而之前以一己之力挑起事端的南宫敬,也缓缓的皱起了眉头,这关萧云到这里只说了两句话,一句是要办了江宁的,另一句是要保江宁的,这老头,到底是什么意思?
关萧云缓缓道:“身为读书人,要以天下为己任,如何才能以天下为己任?你们说一说?”
这是现场出了一道考题,与当年朱曦出那绝对一般,若是能答上来,说不定会被关院长收为关门弟子,日后自是平步青云。
“孟子有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善天下。”一人走出来,摇头晃脑的答道:“便是以天下为己任的最好写照,吾辈上下而求索,未能得其一……”
“屈子有云,抑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另外一人也走出来,与之对答:“吾辈生与大夏,繁荣盛世,自当已天下为己任,心怀万民,这也是我等学子慕名前来金陵之原因。”
关萧云面不改色,没有任何表态,片刻沉默之后,众人终于意识到了情况不对劲儿,有人想走出来,又退了回去。
“你怎么看?”关萧云看着江宁问道:“听说你对出了朱兄的绝对,我看过,的确是绝对,因而,这一题,老夫问问你。”
江宁被关萧云问话,说出了在这衙门之上的第二句话:“不怎么看,有什么看的?”
众人皆是哗然,就连关萧云也未能想到,江宁会这般回答,这明显就是抬杠,在场之人,又有谁敢?
“不怎么看,不怎么看?”谁料到关萧云呵呵笑道:“好一句有什么看的……”
张敬之虽然也是博学,在这些人之中也算是翘楚,听关萧云这般言语,却是另有深意。
就在众人疑惑之际,江宁笑道:“不错,有什么好看的?心怀天下难道要把心拿出来看一看吗?看一看谁的心是黑的,谁的心是红的,谁的心流着血,谁的心被猪油蒙了吗?”
“所以我说,没什么好看的,写两篇好文章,做两首好诗就是心怀天下了吗?许敬宗诗词也是一绝,他就心怀天下了吗?李绅一首《悯农》惊天下,他难道就心中有万民了吗?匡衡不也是欺世盗名之辈?故而,没什么好说的。”
“都自诩读书人,在这里攻击构陷,便是心怀天下了?杀了我一个江宁,还会有第二个,第三个江宁,杀是杀不完的,你可以勾栏瓦舍,娶妻纳妾,她却只能恪守妇道,从一而终?天底下,哪来的道理?”
江宁说着,情绪有些激动,当他说出这最后一句的时候,骂的便不只是眼前的这些学子了,而是整个男性。
“一派胡言,一派胡言,子曰……”
江宁上前一步,强大的气势令说话的学子急忙后退,战战兢兢说不出一句话来。
“子曰?子曰过的多了,朝闻道夕死可矣,你听了么?你敢去赴死吗?”江宁指着他的鼻子骂道:“子曰,还孙子曰,老子曰,孟子曰呢,你知道的不少,你做了多少?”
江宁又道:“自是箴言贤语,而那之前的,你们可曾见过?尧舜大同,你们可曾想过?”
“心怀天下?人前玉树临风,之乎者也,人后一肚子的男盗女娼,骗得了别人,你们能骗得了我?”江宁呵斥道:“一群沽名钓誉之辈,才思如卢云天又如何?只因为一个白依依,便要与我斗诗,为的是什么?不就是名利二字?自以为胸有成竹,到头来呢?说你们沽名钓誉,是便宜你们了,勾栏瓦舍的女子,也都比你们强。”江宁破口大骂。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42章 踢皮球
江宁继续道:“你给多少钱,人家干多少事儿,钱多了多唱两曲儿,钱少了,曲终人散,你们呢?给你个杆儿就往上爬,给你们钱你们说铜臭,背地里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不见得少干。”
“南宫敬说我,尔等不分青红皂白,便合起伙儿来构陷于我,你们有证据吗?南宫家有证据吗?是物证还是人证?无外乎是要攀攀高枝儿,以后在仕途上能有所图罢了,与那些青楼女子有何区别?”
“你,你……你欺人太甚……有辱斯文……亵渎圣贤……”
自有人见缝插针的回怼,可江宁如何能放过他?
“去你妈的斯文,青楼你不去还是楚馆你不去?街上还有饿死的人,你会多看一眼?圣贤告诉你你拿钱去青楼,不肯救乞丐?这要是斯文,那斯文不如绝了后的好。”
那人面红耳赤,却是再也答不上来一句话。
江宁平复情绪:“心怀天下,不是用嘴巴说出来的,男儿何不带吴钩,收取关山五十州?你们能吗?”
“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你们的钱,肯拿出来?”
“还是能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江宁又道:“二十万大军下楚州、夺庐州、攻金陵,沙场之上尸横遍野,血流成河,为的是什么?为的是太平盛世,为的是黎民百姓,那时候你们呢?你们怕是连活都活不下来,一个个仗着三寸之舌,灿若莲花,能说退几十万大军吗?那些将士马革裹尸,可以说心怀天下,但他们不会说,他们甚至不知道何为天下,天下又为何,但他们会做,因为他们的背后,有妻儿老小,有父老乡亲,舍了百斤肉,换的天下安,你们能吗?”
说着忽的从程锦云手中抽出一把剑来,惊得众学子连连后退,甚至有的躲到了衙役身后,看的张敬之与郑廖敏连连摇头。
“呵呵,算了,与你们说,浪费口舌。”江宁哂笑一声,将剑重新放回到了程锦云剑鞘之内。
“此言差矣……”人群之中走出一人来,朝着江宁拱了拱手道:“在下郭子杰,早听闻江紫川博闻强识,今日一见,果然令人佩服。”
“你来作甚?”郑廖敏自是认得郭子杰,皱眉问道。
郭子杰呵呵一笑:“此行目的稍后在与将军禀报,只是在后面听了紫川兄之言,虽颇有道理,但也认为有些不妥。”
郭子杰并不去征求江宁或是关萧云的同意,直接道:“古有诸葛孔明隆重之中三分天下,今有二相朝堂之中运筹帷幄,古往今来,哪一个贤主之后,没有才子重臣?那一朝之中,没有名相?江公子却是以偏概全,偷换了概念。”
江宁心中一亮,这是个明白人,但没有说中要害,反驳道:“子杰兄所言不假,重臣运筹朝堂之上,决胜却在千里之外,任何方针和政策,都是与民让利之后的抉择,自是可以说是心怀天下,但他们是谁?敢问又有哪一个名相,是如他们这般走出来的?文王拘而演《周易》;仲尼厄而作《春秋》;屈原放逐,乃赋(离骚》;左丘失明,厥有《国语》;孙子膑脚,兵法修列;不韦迁蜀,世传《吕览》;韩非国秦,《说难》《孤愤》;《诗》三百篇,大抵贤圣发愤之所为作也,这些自是心怀天下,但他们呢?”
郭子杰沉默片刻:“但紫川也不应该群起而攻之……”
江宁却哈哈一笑:“为何不能?看兄台也是出身行伍,难道不知其中辛苦?此间乱世,之乎者也便是心怀天下了?”
“也不尽然。”郭子杰还是叹了口气:“那讨贼的檄文,便是这些学子连夜抄写的,乱其军心,破其士气,也是此战能胜的一个重要原因。”
关萧云忽的叹了口气,旋即摇了摇头,江宁与郭子杰的对话虽然很短,在郭子杰出来之前,更多的是江宁在长篇大论的发表意见,可就是江宁的一番话,让他这位成名已久的大儒忽然像是打开了一扇门。
都在学圣贤,都在学前人,那么前人学的是谁呢?圣贤又是从哪里知道的这些东西呢?学,需要有模板,可学之前,又是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屈子的九问……
关萧云破有深意道:“此番前来,也正是为了此事,听闻二位大人要杀江宁,老夫这才下山。”
“这……这……这从何说起啊……”张敬之急忙道:“本就没有要杀江宁啊……”
那郑廖敏也急忙道:“方才张大人也已经言明,江宁是摩尼余孽一事,均是造谣,算不得数,不是摩尼余孽,自不会受到公审,又何来要杀了江宁?谣传,绝对是谣传,此事我等一定彻查,朗朗乾坤,如何敢散布这般流言蜚语?”
众人这才明白了,原来关萧云下山,不是来杀这个有伤风化的江宁的,而是来保他的。
南宫敬顿感大事不妙,若是关萧云站在江宁这边,那江宁便死不了,若是再追究下去,怕是要查他南宫家,他与书院一项往来不多,这些年虽没少给书院送银钱,但也都是些教习之类,关萧云高高在上,是不会收他的东西的。
南宫耀文更是诧异,想要说话,却被南宫敬瞪了一眼,若非他抓住江宁不放,又如何能让江宁反咬一口?
“不杀就好,江宁与老夫一见如故,又是我大夏朝第一才女齐云梦的好友,之前的事,怕是有些误会。”关萧云解释道:“江公子心怀天下,大是大非自不含糊,有些事情我不便说,但不代表并不是,二位大人可明白?”
张敬之与郑廖敏一愣,旋即点头笑道:“明白明白,关院长亲自把关的人,自是不会有一点问题的,这一点我们放心。”
“至于之后的事情,便是你们的事了。”关萧云转过身离开,留下一干才子在朝堂之上,虽也有人离开,但也只是极个别,剩下的仍然不少。
在他们看来,关院长前来,无非是要保住江宁不因摩尼教之事被杀,但是此事之后,他们对江宁咬牙切齿的,是他方才对读书人的侮辱和同时入赘两次的事情。
有了关萧云的撑腰,但现在关萧云走了,足以说明入赘之事,他是不想管的,因为这件事情就像是做学问,关院长代表的是礼仪道德,他若是插手此事,那这世风如何,却只能另外两说了。
南宫敬笑道:“呵呵,既然关院长能够证明江宁没有问题,那他就真的不是摩尼教,但这江宁的岳父与我交情颇深,他的确是入赘杭州王家,妻子名叫王若烟,这一点,不少人都知道,大人派人跑一趟杭州,一问便知。”
“不错,我们说的是此事,你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当真是不知廉耻。”
关萧云将皮球有踢给了张敬之与郑廖敏。
按照大夏朝的历法,这男子入赘,与女子嫁人是一样的,妻子不休,便只能入赘此女,若在与其他女子有染,便是大伤风化,轻则发配边疆,重则沉河。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43章 出发
江宁与南宫家的恩怨,在南宫敬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中,被推到了顶峰。
先是在南宫府被南宫耀文陷害之事,导致了怀有身孕的王若烟受惊,险些流产,更是令白依依命丧当场;现在南宫耀文拉他来见官,先是以摩尼教要取他姓名,而后煽动这些读书人以入赘也要杀他,看来不杀他,是誓不罢休了。
江宁也不是那种任人欺负的主儿,长舒了一口气道:“我是谁,我为何这么做,如何要告诉你们?你们,在这场叛乱之中,又有什么用?事后诸葛亮,来兴师问罪了吗?”
那些个学子却不管这些:“现在不是摩尼教的金陵了,是大夏朝的金陵,就要用大夏朝的律法,难不成你要逃罪不成?”
“不错,即便你是寻常男子,我们看到这情况,也要管上一管,更何况你是读书人,罪加一等,罪加一等……”
“就算是再伶牙俐齿,今日也要有个说法……”
江宁跟他们说一,他们却硬要说二,而这件事情的主谋,却只用只言片语,就挑起了事端,站在一边看热闹。
“好,周勇。”江宁大喝一声:“按照我大夏朝的律法,通敌该当何罪?”
周勇拱手抱拳:“通敌之罪,就地格杀,诛其三族。”
“强抢民女、奸杀娼妓、构陷朝廷命官呢?”江宁又问道。
“强抢民女,轻则三年,重则发配边疆;奸杀娼妓,若是人证物证均在,杀人偿命;构陷朝廷命官,庭杖五十,压入大牢。”周勇答道。
这一问一答,却让在场的人第三次哗然,不知道为何江宁会这么问。
南宫敬眼睛一眯,皱起了眉头,却见江宁转过身去,对着南宫敬道:“当日没有杀了你两个,让你们活着,还不知天高地厚,若非此次有功,你南宫家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吆五喝六?”
“竖子无理,大人……”南宫敬一把年纪,被江宁这个晚辈指着鼻子骂,如何能受得了,即可朝着张敬之二人拱手。
身后的南宫耀文更是怒火中烧,破口大骂:“江宁,你这混账杂碎,狗娘养的狗杂种,你是个什么东西?竟敢咒我?”
还未等张敬之二人说话,却听得江宁又道:“咆哮公堂,给我锁了……”
一句话,让南宫敬急忙制止南宫耀文,却听江宁继续道:“可功过不能相抵,摩尼教进城,便是藏在你南宫家,寿宴之上动手,里应外合,夺了金陵城,百姓死伤无数,这是其一;其二,将自家已经婚配的女儿南宫婉献给方腊,以求南宫家不受波及,更将其女婿何世礼暗杀在别苑之中,尸体就埋在城南别苑树下;利用国丈的身份和南宫婉的圣女身份,大肆敛财,鱼肉百姓,这三件均是你通敌的罪证。”
“你……你,信口雌黄……血口喷人……”南宫耀文喝道。
江宁冷笑一声:“南宫耀文,你糟蹋了多少人,你自己怕是都数不过来了吧,之前的都在枯井里了,大人看看就知道,摩尼教入城之后,与卢云天抢劫方金芝,欲行不轨,被我撞见,因而我才将计就计,深入敌营,为二位大人鞍前马后,随军出征,为的又是什么?你可知高大人与宁将军节节胜利,是因为什么?”
此话说出,却是让南宫敬身躯一阵,如此这般,竟让他这红口白牙给洗清了,而官员长得出面,也让江宁这些事情得以坐实,不是摩尼教,身再摩尼教,自是徐庶在曹营了。
“这一桩桩一件件,够杀你十次了……”
南宫耀文不自觉的后退,心中却是极为惊恐,面如纸蜡。
“刚才二位大人都说了,你们不听,非要置我于死地,我的命,也是你们说拿就能拿的?”江宁问道:“二位大人,摩尼教之事,我已写好了信件,不日便会送到该送的地方,速度,应该比高大人的快吧,构陷朝廷命官,动不动就要杀了我,是谁,给了他们这么大的胆子?”
信件?送出去?比兵部的还要快?
这些零散的信息在众人心中快速的拼接起来,南宫敬顿时心下一沉。
却见张敬之呵呵一笑道:“那是自然,以江公子的手段,想知道什么还不是分分钟的事儿?”
“你……你没有证据……”南宫耀文吞吞吐吐道。
江宁笑道:“证据?很快二位大人就会收到证据,御史台也会收到。”
张敬之和郑廖敏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江宁,的确是朝廷命官,但是不能明说,他所做的一切,也都是朝廷的安排,因此方才进去后堂,二人才以礼待之,也正因为如此,关萧云不惜下山也要保一下江宁,这一切,现在都清楚了。
南宫敬脑袋里一片混乱,好好的一盘棋,现在却成了这样,是该怪他这不争气的儿子没事儿找事,还是要怪他思虑太多,想着把江宁一把按死,王家便再也进不了金陵?
可现在想这些,已经没有任何用了,一巴掌拍不死,就只能被动挨打了,但事情还没有发展到最坏的结果,因为他手中的东西,也要这些人掂量掂量。
“来人,将南宫耀文收押,兹事体大,还需上奏朝廷……”
“二位大人如何处置,是二位大人的事,没有别的事,我就走了。”江宁打断了张敬之的话,转身就要离开。
方才叫嚣的学子,此刻却没有任何的办法,一个个面面相觑的看着张敬之与南宫敬,有的想要说话,却见张敬之如同送瘟神一般将江宁亲自送了出去。
自然郭少杰与郑廖敏也是要出门送一送的,好奇的自然是郭少杰,但跟着谭禛摸爬滚打这么些年,官场上每个人能够活下去,自然有他的道理,关萧云出面,两位大人亲自送出去,能够在衙门上如此指责谩骂天下学子,身为大儒的关萧云也不曾表态,这种模棱两可的态度,反常的举动,也是让他感觉到了江宁的不简单,毕竟偷袭宁缺大军是导致第一次庐州攻城失败的直接原因,但朝廷既然选择了不追究,那就有不追究的道理,至于是什么道理,那就不是他这个级别的人物能够知道的了。
出了门去,江宁与程锦云到了码头之上,乘了船便出发,码头之上,宋万与周勇目送江宁离开。
“大哥,咱们这……”宋万看着远行的船只,露出了些许复杂的神情。
“交代交代,此地我们也不能呆了,待我与第二大人言罢,再做打算。”周勇也是叹了口气,忽然想着要离开金陵这个地方,却还有些舍不得。
远处噼里啪啦的鞭炮声,是一艘花船重新建成,前几日的残骸尚在,旧址之上,金陵十二乐坊又在一片欢声笑语之中重新开张,只是花魁不再是那令人惊为天人的白依依了……
一个女子穿着粗布,与宋万擦肩而过,宋万愣了愣,转过头去,见那女子上了船。
“怎么了?”周勇问道。
“那人像是……南宫婉?”
第二卷风云涌动,万里江南 第344章 劫后余波
“怎么这么慢?在这里多一天,危险就多一分,这个道理你不是不知道。”一个男子沉声道。
马车走动起来,确实有些颠簸,那女子去掉头上的纱巾,朝着男子身上侧身躺了过去:“知道知道,可总要知道这幕后主使究竟是谁吧。”
男子问道:“可探听清楚了?”
女子一只手顺着裆下摸了过去,那男子精神为之一震,却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舔了舔嘴唇:“呼……”
“当然,没想到竟然是那江宁,你们选的好驸马。”女子没好气道。
“他娘的,竟然是这杂碎,若是方腊知道了,一定气的七窍生烟。”男子摸了摸光头,双手在女子身上游走。
若是宁不悔在这里,亦或是吕轻侯在,定要穷尽一切办法也要杀了这对狗男女。
这男子身材略显肥胖,一串佛珠盘好,放在了身边,正是光宝如来邓元觉,而这女子自也不是旁人,正是南宫婉不假,此刻的她一身村姑打扮,但也难掩美艳的容貌。
这二人却是早就勾搭在了一起,方腊却是从一开始,就带了绿帽子浑然不知,而南宫婉自那日被江宁拒绝之后,便彻底的放飞了自我,一股宁要我负天下人,也不许天下人负我的气势,火速与邓元觉走到了一起,以美色诱惑,密谋将邓元觉手下之精锐力量尽数调往了北门,金陵城破之后,率领三万人马急速后撤,朝着西南而去。
其队伍与方腊相左,方腊是朝着祁连山一带行进,而他们却是朝着吕梁山一带而去,方腊名声在外,沿途遭到围追堵截,这邓元觉听了南宫婉的建议,提前一步撤离,一步快便是步步快,等到他们入山,海捕文书才发出来,虽然上面有二人的名字,但二人早已绕过了各大关卡,行事也较为隐秘,一路之上虽然遭遇了一些阻拦,也无伤大雅,如今南宫婉在护卫的保护之下行了五日,方才赶上队伍,一同入了大山之中,准备占山为王。
另一边,宁不悔护着吕轻侯和方腊等人一同朝着祁连山的方向而去,一路之上前有围堵,后有追兵。
五月三十,追兵至,撵杀三千人;
六月二日,被府兵堵在关口,杀出重围,折损两千;
六月九日,被人出卖,遭到偷袭,逃至深山之中,折损两千;
六月十三日,官府烧山搜人,突袭战,折损一千五百人;
六月二十日,逃至大渡河上游,强行渡河失败,吕轻侯掩护方腊被抓;
六月二十四日,渡河之后,被困在岸边,数万大军万箭齐发,折损三千人,直到六月二十六日,方腊被擒,押解京城,仅有宁不悔带着方金芝逃了出来,手下的铸剑山庄也仅剩不到五千人马。
宁不悔按照江宁的操练方法,将人化整为零,渗透出去,约定了在青山集合,再做打算。
方金芝对江宁却是念念不忘,那封信更是看了不知道多少遍,信中所言,说明了王若烟却有身孕的事实,他不可能不管不顾,杭州还有朋友要照顾,定是要回杭州一趟的,而右相与他有恩,若是可以,他也想做一些事情,经过此次动荡,他想要活下去,活下去,就要有自己的力量,因此他要做的还有很多,若是可以,他也想带走方金芝,换了名字身世,自也没有人认得,若能再见,或许已经是物是人非了。
二人即是夫妻,却没有夫妻之实,当宁不悔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对江宁却是另眼相看,感慨江宁当真是这世间的奇男子。
宁缺率部横扫三府十八州,不过一个月的时间,将摩尼教尽数赶杀,或是被抓,或是逃窜山上,或是隐姓埋名,所到之处,一往无前。
而高俅也与谭禛一起,配合宁缺做着扫尾的工作,宁缺志不在此,虽然胜了宁不悔,但宁元武却落下了右腿残疾,宁元文心灰意冷,徐玄阶被他处死,朝廷请功,宁缺却带人独自回到了宁山府。
原本出征的十万大军,现在却只剩下半数,而高俅带的兵部十万,还有七万之众,扫尾工作还未结束,各种恩赐便接踵而至,高俅的京兆府尹算是坐稳了,有了军功,在做一些工作,便没有之前那般困难了。
御史台原本准备弹劾的奏折,也莫名其妙的被压了下来。
“圣喻,虎威大将军宁缺,为国操劳三十载,甚得朕心,奈何年事已高,告老还乡,实乃惋惜,特赐宁山府邸为其居所,良田千顷,黄金千两,绸缎百车,封一等侯。”
宁缺叩首,接旨谢恩,起身之时,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口中缓缓流下口水:“谢……谢主隆恩……”
那传旨的太监急忙上前扶住:“老将军,您这是何苦呢?”
宁缺大战宁不悔,被其所伤,带伤攻下金陵城,其子宁元武落下残疾,宁元文也得了癔症,更有其二人的老师徐玄阶被摩尼教妖孽所杀,攻城之后,与宁不悔断绝父女关系,一时气血攻心,横扫三府的路上,摔下马来,大病一场。
“哎,哎……”宁缺却是握着那太监的手,一个劲儿的叹气:“谢,主……隆恩呐……我宁缺,不过一个羊倌,何德何能,能,能受此恩赐啊……”
那太监感慨道:“老将军切莫推辞了,节哀顺变,节哀顺变啊……”
长平公主身死一事,在这一时刻终于被朝廷放了出来,风光大葬之后,神武帝发丧七日,举国哀悼,而后有发布了活捉方腊的事情,从西南往京城押运,以其为饵,各州府更是严阵以待,都想着以此事分一杯羹。
丧事作罢,洛阳城又重新恢复了往日的繁荣,有的人会想起长平公主,也有不少才子作诗哀悼,更多的是可惜了那盛世容颜,或许在许久之后,没有人会想起还有这么一位公主。
对于此事,最为高兴的是三位平日里被压的死死的王爷,长平公主一死,他们三位便开始着手清理改革派的残余势力。
两年前虽然改革失败,但仍然任用了不少有才学的人士,而这些人这两年间也做了些事情,可两年的时间终归是有些短,很多政策刚刚起步,还未见成效,此一番便被全盘否定。
左相府之中,虽是一片冷清,但难掩其繁荣之景,平定内部最大的叛乱,借机打压其他有起义想法的实力,抓一批,杀一批,确保了朝廷内部的稳定,江南的粮仓保住了,也就保住了整个北方战线的粮饷,算是解除了燃眉之急。
户部甚至请旨派了人去江南和中原各府,督办收粮一事,漕运之上更是派了水军负责漕运,一片朗朗乾坤之景。
而从金陵方腊处搜出来的金银玉器,被统一收集起来,各个府州,开始了新的动作,因为再过三个月,立秋前后,便是太后的寿诞了,谁不高兴,太后可不能不高兴,毕竟当朝的立国之本,还是儒学。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345章 重逢
六月二日,苏州的摩尼教已经呈现出溃败之势,他们将能够带走的金银财宝尽数带走,洗劫一空之后离开苏州,就像他们来的时候一样快。
江宁是在六月三日到达的苏州,在酒馆儿留下暗号之后,晚上便见到了第二千寻。
“见过公子。”第二千寻抱拳,面色还未恢复正常,可见上次受的伤,的确不是小伤。
江宁急忙扶了扶,第二千寻让开路来,这是一处苏州特有的园林,一进一出,居住和照顾都颇为方便。
“在里面,这会儿应该还没有睡下,公子回来的事情我还未告诉嫂嫂,怕她动了胎气。”第二千寻道。
“有心了……”江宁点了点头,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的确是女孩子考虑的更加周全一些。
江宁径直朝着里面走去,长廊一头,主屋内的灯还亮着,门吱呀一声开了,紧接着是铜盆落地的声音。
“姑……姑爷……姑爷……”
“怎么,不认得了?才多久没见?”江宁笑呵呵的摸了摸自己的脸,眼前的月牙已经是快要哭出来了。
“呜呜……姑爷……姑爷……”月牙揉着泪眼婆娑的眼睛,跨过了门槛,而江宁也跟在了她身后,看到了坐在床前不知正在思索什么的王若烟。
三个月不见,王若烟的身形并未因为怀有身孕而发福很严重,仍旧是之前的模样,一张白皙的瓜子脸,纤纤玉手托着床帮,已经换上了睡觉的衣服,微微隆起的小腹在白衣的衬托下有些突兀,自三月分别以后,现在已经是六月初了,腹中的胎儿算算时间,也有四个多月了。
而这前几个月,是最不稳定的时候,想起来这几个月经历了生死逃亡,还是孤身一人,江宁心中便有些不是滋味,这种感觉是前世没有的,现在快要成为父亲了,这种家庭的责任感和对妻子的情感再次得到升华。
王若烟愣了几秒,鼻头一红,紧咬红唇,双手一握,抓住了床上的单子,眼泪忽的流了下来,像是这几个月的委屈都在这眼泪之中了。
她是王家的顶梁柱,十九年来更是一直鼓励自己坚强起来,也曾想过与江宁见面之后,看看他这几个月过的好不好,有没有委屈了自己,那勾栏瓦舍也并非是不可去的,也想过自己一定要好生生的,不许哭,不许闹,金陵的情况比这边要难的多。
但从我想过自己会哭,所有预想的一切,却是一句话都没能说出来,只是心疼的流泪,眼前的江宁,比之前黑了许多,也有些消瘦,面容之上略显沧桑,金陵大战,她也是前几日方才知道的,也担心了好一阵。
所有的彩排都败了见面之后的激动与欢喜,而那眼泪就是最好最直接的见证。
“怎么还哭了?”江宁笑了笑:“怀孕哭,对孩子不好。”
王若烟抽泣了两声,站起身来,朝着江宁走去,如今她已经不敢跑了,毕竟孩子现在成了第一位的。
江宁也走了过去,二人深情的拥抱在一起,感受着这久违的温度和熟悉的味道,却有一种此生再也不要分开的氛围。
杏儿闻讯赶来,也是哭的一塌糊涂,身后的王子涵与王子墨也来了,此情此景也颇为动容。
倒是王子涵拉了拉众人,出了门去,将房门关上,夫妻重聚,又是经历了此次磨难,定有不少话要说,他们在这里,倒是有些碍眼了。
二人偎依在床头,王若烟躺在江宁的怀中,江宁一手搂着王若烟,一手放在她的肚子上,已经能够感受到小家伙了。
“明天收拾一下,我们就回杭州。”江宁说道:“你要养胎了,苏州虽然也不错,但毕竟还是有些不方便。”
“恩,没想到这一行,竟然出来了大半年的时间,还赶上了兵荒马乱,有时候我甚至想,若是回不去了,死在了外面,却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王若烟叹了口气道,旋即又笑了笑:“多亏了千寻,若不是她,怕今日也见不到相公了。”
“回头好好谢谢她,我看她也受伤了,可想你们这一路走来,经受了多少磨难,回去之后,便在家里好生休养吧,也不知道家中事情如何了。”江宁感慨道。
王若烟微微笑了笑:“放心吧,杭州没有金陵厉害,那些摩尼教虽然也占领了杭州,但对于商业的冲击并不是很大,大多数是在抢钱、抢粮,人还算安全。”
“父亲和爷爷也很担心我们,递了信回去,也收到了回信,只是没有告诉他们你在金陵,只说我们转到了苏州,暂做停留,免得他们担心。”
“生意没了可以再做,钱没了也可以再赚,想必我们回去,家里也基本上恢复正常了,这些时日都是二叔、三叔他们在忙,即便是再有隔阂,也不会看着出乱子不管的,等我们回去……”
“回去之后有些事情你交给他们就行了,或是教教我也行,你能歇着就歇着。”江宁打断了王若烟的话,用手轻轻揉了揉她的独子。
王若烟莞尔一笑:“恩,听相公的就是,相公懂得比我多,会的也比我多,哪里还用得着我去教?”
“又在开我的玩笑了,呵呵……”江宁呵呵一笑:“不过话说回来,火锅店在金陵已经初见成效,不妨在杭州也试一试,若效果可以,那就把行业逐渐转到餐饮业上来,丝绸的生意这几年还行,一旦到了兵荒马乱,就如这次的金陵,富贵人家都跑了,我们守着一堆的丝绸布匹,卖给谁呢?或是被人付之一炬,或是被人抢走。”
“但是做餐饮,你就算是谁来,总不能不吃饭吧,只要你吃饭,就有市场,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要穿丝绸的,价格可以定的第一点,薄利多销嘛……”
江宁如是规划,王若烟也极力赞同,经过此次方腊之祸,二人的心境都有极大的提升,以前虽然也是独当一面,但毕竟还有王家这棵大树,再不济还有王云山顶着,此行却是二人第一次面对如此多的事情,逢凶化吉之后,有些东西便看的不那么重了,有些东西也不会必须要得到了。
反倒是这种都在一起,平平安安的,衣食无忧的生活,才是最好的。
“你的信我也收到了,那……那方金芝……”王若烟吞吞吐吐道:“可曾与你一起回来?”
江宁微微一笑,本要解释这件事,既然王若烟问起来了,那就索性说了吧,也免得她心生芥蒂:“方金芝一事,纯纯的误打误撞,加之我这个身份,便将计就计了,不过放心,我两个清清白白的,这一点,我师父可以作证,至于人嘛,跟方腊离开了,现在生死还是两难。”
王若烟叹了口气道:“哎,想来,这姑娘也是可怜之人……”
正要说话,王若烟忽的指着自己的肚子道:“动了动了……”
江宁急忙趴下去,将耳朵贴在王若烟肚子上,嘴角露出了从未有过的微笑。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346章 归途
这种对于生命的观察,江宁的确是第一次,也颇感兴趣,只可惜没有相关的知识储备,也不知道怀孕期间能吃什么,不能吃什么,吃什么对身体好,这一点只能靠月牙和杏儿的照顾了。
这两个丫头倒也没有闲着,自王若烟怀孕之后,基本上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即便是再困难,也会偶尔置换一些鱼肉、猪肉之类的高蛋白的食物改善伙食,虽然不差钱,但摩尼教之下,对于食物的把控,还是极为严格的。
六月初五这一日,众人终于是登上了返回杭州的商船,随着摩尼教被清除,各地的航运基本上又恢复了正常,只是偶尔会看到不少的船只挂着朝廷的旗号。
江宁站在船头,第二千寻走了过来,船只顺流而下,朝着杭州的方向而去,丁甲丁乙兄弟二人经过几次实战,修为也精进不少,在二层盯着,更有四名靖安司的好手随船保护,住在一层,日夜换岗,此刻的心态与平日来的时候相比,却是大相径庭,显得有些沉闷。程锦云则是重点照看王若烟,毕竟现在她才是重点人物。
运河两岸,之前的繁华景象也都不在,更多的是推着独轮车运送货物,或是修葺房屋,或是准备收割庄稼,也有的坐在河岸边,衣衫褴褛,沿河乞讨,人间百态,也不过如此。
之前所见都是在杭州城中,此一行之后,他们见到的和经历的,与之前十几年的生活形成了鲜明的反差,战争所带来的疾病、死亡让他们深感不安,面对战争机器个人所表现出来的无助,也令人窒息,甚至不少人都认为,此生恐怕再难回到杭州了,现在踏上回去的路,竟有些劫后余生的庆幸。
第二千寻江一封信递给了江宁:“这是上传之前接到的,送信的,是毕驸马的人,说定要送到您手中,我查过了,没有毒。”
江宁拆开信件,却是毕成安的亲笔信,看过之后,江宁把信交给了第二千寻:“你也看看吧,回去之后,你的担子也很重。”
第二千寻接过信来,看着看着却是面色越来越凝重,轻声问道:“公主……可是,国丧都已经……”
“不错……”
“那一晚是三月二十二……”
听着江宁的诉说,第二千寻越发觉得眼前这位公子的心思缜密,已经到了令她高山仰止的地步。
当晚在斥候进来之后,第一波的刺杀自然是没有成功的,所有的人都被诛杀,但里面有一个女子,江宁将计就计,因为他在三月二十一便接触到了两个人。
这二人不是旁人,正是从杭州出发,费尽周折才到达金陵的徐宁与阿贵,二人被江宁暂时安排在了地窖之中,谁料到第二日就发生了刺杀之事,江宁便伪造了陆羽彤身死的假象,以便引出幕后主使之人,可谁曾想到,最后竟然是朝廷,陆羽彤自然不信,现在连陆羽彤的尸骨都随随便便护送回京城,直接举行了国葬,想必此刻陆羽彤已经心灰意冷了。
陆羽彤身为公主,自然要小心行事,阿贵与徐宁废了不少力气,才将她带出金陵,一路之上不敢停歇,辗转半月,方才回到杭州,暂时在毕成安的隐秘之处居住。
而这一招瞒天过海,却是瞒了天下人,现在所有人都以为她死了,知道这件事的,也仅限于眼下这些人罢了。
事实也证明,陆羽彤被刺杀,的确是朝廷的意思,因为此事并未深究,而是作为朝廷要将方腊斩草除根的最大的政治动员,现在直接发丧,令人不觉有些意外,而陆羽彤在信中也表示,要将此事一瞒到底,因为要杀她的人,在暗处,她要把这人抓出来。
杭州的情况虽然有所好转,但因为方腊的事情,不少的山头都隐隐有做大的迹象,这一点确是没有想到的,他所拜托之事也都能照顾到,大可放心。
右相也询问了一些他的情况,想要他去京城帮忙,京城现在已经不是十年前的京城了,这一点他虽然想到了,但事情的发展和变化远比他想象的要快,而毕驸马也将在下个月启程去京城,其目的自然也是要帮一帮右相,看来那边的压力的确是不小。
第二千寻把信撕碎扔到了河道之中,问道:“那公子作何打算?”
江宁耸了耸肩:“能有什么打算,看情况再说吧,总不能生孩子的时候,我不在吧,若是要去,也得等到若烟生完孩子了,你可以先去,趟一趟水,把水搅浑。”
“属下明白了。”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如此,那千寻便在京城等公子了。”
“呵呵,先不说此事,此行你功劳不小,跟着的兄弟也要好好赏赐,恩威并施吧,之前所说的,现在看来还是有一定的效果的。”江宁笑了笑。
“还是公子高瞻远瞩,此一行也看得出来,这么做,的确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挽回最大的损失,对于他们而言,也是一种保护。”第二千寻点了点头,表示赞同。
归途之中,显得有些沉闷,江宁每日带着王若烟在船头晒晒太阳,便送她去船舱休息,接着便与程锦云讨论武功和黄英寨的事情,偶尔第二千寻会过来说一说一些想法,听听江宁的意见,而江宁最关心的,除了王若烟,便是以后如何自保的问题。
四合帮投靠了摩尼教,虽然有些意外,但对江宁而言,也不算太过奇怪,汪通达那一次表露出来的野心,他是有察觉的,投靠摩尼教,想着干一番大事业,也是占山为王之后的正常表现,摩尼教败退之后,他们又重新回到了山中,东躲西藏,现在定然也不太好过,但想要再用他们,已经是不可能了。
如何才能快速的建立自己的班底,江宁想起了井冈山,想起了星星之火可以燎原,要找一些可靠的人,最好是一些中立的帮派,回去之后,这算是他要着重考虑的事情。
而杭州城也在摩尼教败退之后,重新回到了原来的生活,所有人的生活好像都回到了正轨之上,柳思思重新回到了柜台前,徐宁一样当着自己的掌柜,王家的生意已经开始红火起来,勾栏瓦舍之间,小曲儿传唱金陵之战,东林社赶上了末班车,对天下大势评论一番,引得谁家少女怀春。
毕成安将驸马府重新修葺了一番,众人重新回到府上,却关了棋摊,一反常态的闭门谢客,原来的太守与上将军也调离原本的岗位,原因自是因为剿匪不力,户部从京城派来两名要员,不日上任。
坊间传闻,朝廷厉兵秣马,准备要平定匪患,而后准备收复河西走廊,宁缺老将军功成身退,圣上怜悯有加,不仅赐地,更是封侯,位极人臣而退,更是传为一段佳话。
六月二十这一日,江宁的船,终于到了杭州的码头。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347章 反应
王府,自然是王家的府邸。
王公庸坐在轮椅上,停在前院儿,周围是几位掌柜。
“该回来了吧……”王公庸问了问。
周围的掌柜道:“算时辰应该是快到了,周掌柜去接的,应该不会有什么岔子。”
王公庸点了点头:“应该到了,应该到了。”身后的两名女子,正是王若烟的母亲和二娘。
“老爷,放心好了,若烟从金陵回来,金陵那么乱都没事,一会儿就到了,放心吧。”女子拍了拍王公庸的肩膀安慰道。
“回来了回来了……大喜啊……大喜啊……”下人从门外跑进来,着急忙慌道。
“自然是大喜,自然是大喜……呵呵……”王公庸呵呵笑道。
“不是,不是,是小姐,小姐有喜了……”那下人气喘吁吁的解释道。
“什么?有喜了?”身后两个女子竟是激动地抱到了一起,这可是年轻一代,最先有孩子的,若是能够生下男孩儿……
按照大夏朝的律法,男子入赘,女子剩下的孩子,是要随母姓的,那么也就是王公庸的孙子,王云山的太孙,如此一来,这意味着什么,所有人都清清楚楚。
“快,快去告诉家主,快去……”王公庸急忙道,下人更是欢呼雀跃,一路小跑,边跑边道:“小姐回来了,小姐有喜咯……”
“外面嚷嚷的什么?烦死了,不就是他们回来了吗,有什么好嚷嚷的?”一名妇人扔下手中的干果,冷声道。
一边的男子扔下手中的账本,笑道:“嚷嚷吧,能嚷嚷出个什么?这半年,不还是靠着我和老三撑着?经此大变,老大能干什么?就算王若烟回来了,又怎么样?现在什么情况,父亲一清二楚,随便嚷嚷……”
说话的男子,自然是王家二房,王侯臣。
说完,又重新拿起了账本,对起帐来。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夫人……不好了……”门口的丫鬟突然跑了进来,见到二人皱眉,急忙停下脚步,唯唯诺诺道:“老爷,夫人,不好了……”
“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天塌了还是地陷了?”妇人一拍桌子,训斥道。
“大小姐,大小姐……有喜了……”
“什么?有喜了?”夫人蹭的一声站起来,屁股后面的板凳哐啷啷的倒在了地上。
王侯臣抬起头来,缓缓地放下手中的账本,闭上了眼睛。
大厅中,江宁与王若烟分坐在一侧,王云山笑呵呵的走了进来:“天佑我王家,天佑我王家啊,呵呵呵……”
江宁与王若烟急忙起身行礼,却被王云山拦住:“免礼免礼,快座快座,以后不用行礼,不仅对我不用,都不用,都不用,呵呵……”
王云山坐到首座之上,下面是二房和三房,王侯臣与王伯南自是笑意盈盈,嘘寒问暖,着人去收拾屋子。
“爷爷,不用这般麻烦,我与江宁还住在之前的小院儿,倒也挺好的,摩尼作乱,用钱的地方还多。”王若烟笑道。
“恩,你们听听,你们听听,都是伸手要钱的,只有若烟一个是知道省钱的。”王云山大喜道:“你们以后也都注意一些,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就不要去打扰若烟了,让他安心养胎,再派人去请个老先生看看,刚从金陵回来,有舟车劳顿,定要好好看看,调理调理。”
“父亲多费心了。”王公庸笑着道谢道。
“原本想着你们替我走一遭,谁料到竟出了这般岔子,碰上了起义,还好没有人受伤,现在若烟怀了孩子,也算是我王家时来运转,呵呵,好好好。”王云山笑的却是合不拢嘴。
说了会儿话,二人才从大堂出来,朝着别苑而去,进了院中,月牙跑了过来:“小姐,姑爷,东西都准备的差不多了,先上楼休息吧。”
王若烟点了点头,四下看了看,还是原先这般模样,只不过是走的时候院内的桐柏只剩下光秃秃的枝丫,现在已经是枝繁叶茂了,院子里也长了些野草,也要好好收拾收拾了。
可却不见程锦云与第二千寻的身影,杏儿上前道:“程小姐说有急事,先行回去了,日后说不定还会相见,千寻小姐也是,走的匆忙,看样子是有要紧的事要办,不过千寻小姐说过两日再来看小姐和姑爷,想必是还在杭州的。”
“哎,本来说要好好谢谢她们的……”王若烟心中有些不忍。
江宁笑了笑:“没什么,一个是我师傅,一个是我朋友,大不了下次见了,我做东,请她们好好吃一顿。”
“就你的嘴甜,合着好人都让你当了。”王若烟撅了噘嘴道。
江宁呵呵一笑,打哈哈道:“那回头你做东,我作陪,这总行了吧。”
二人相视一笑,江宁搀扶着王若烟朝着楼上走去,安顿好王若烟,却见门口已经来了一个老妈子和先生,说是要给王若烟诊治一二。
江宁自然知道此人寓意何为,这个年代没有b超,只能靠把脉,不过中医向来神奇,经验老到的老先生,胜算也在七成左右,这是要给王若烟算一算肚子里是男是女。
而这也是江宁有些头疼的地方,毕竟江宁是入赘的身份,这孩子的姓氏,到时候还是一个大问题。
江宁摇了摇头,想了想这些还早,便下楼去迎老先生了,屋里一阵嘘寒问暖,而后望闻问切,又是一顿恭喜贺喜。
出来之后,倒是两个丫鬟兴奋地活蹦乱跳,说八成是个男孩儿,江宁也笑这将人送出去,而后回到屋里,与王若烟聊天解闷。
时不时的有人来看望王若烟,多是些掌柜,却不少人欲言又止,门里门外两副表情,耐人寻味。
“生意上的事情,每隔几天让他们写成书信的形式送过来即可,你身子不便,也不好太过操劳了……”江宁叮嘱道。
王若烟却道:“不碍事的,我们在金陵,而后乘船南下,又转到杭州,也未见身子有什么状况,反倒是到了家里,站在平地之上,到处都要小心翼翼,时时刻刻都要注意了。”
江宁笑道:“此一时彼一时,当时是别无他法,若是有,我也不会让你颠沛流离不是?”
“油腔滑调。”王若烟笑了笑,旋即又有些忧愁道:“哎,这孩子,想来也是受苦的命,还在娘胎里,就随着爹娘受这般的罪。”
“呵呵,所以你才应该好好养胎才是了。”江宁笑着将耳朵贴在王若烟的腹部,听着小小的肚子里令人欣慰的跳动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348章 重逢柳思思
王若烟与江宁平安到家,又怀了身孕,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王星河、王苏文硬生生的被骂了两天,除了不争气还是不争气,整日就知道在勾栏瓦舍听曲儿,去青楼楚馆喝花酒,正经事儿却是一个不干,连说了几门亲事,都硬生生的被搅黄了,中间又赶上了摩尼教这档子事儿,这才耽搁了。
谁料到这王若烟回来,却挺了个大肚子回来,已经四个月多的身子了,这可如何是好?
江宁特地嘱咐了月牙和杏儿,买了些鸡鸭的幼苗,腾出小院儿的一块儿地圈起来,要先验过饭菜,才能让王若烟进食,而月牙偷偷将这件事情告诉王若烟之后,她心中自也是无比的高兴的,有些想法也就越发坚定了。
一晃十几日过去,朝廷大军节节胜利,听闻那吕轻侯都已经被杀了,想必活捉方腊,也会是不久之后的事。
柳思思仍旧是大早起的开门,站在店门口一会儿,自年前是这样,三月份摩尼教入了城,她关了店门,与徐宁一起被接到了城外,与小郡主住在一道,现在这屋里又多了一道身影,跟在徐宁左右,便是苏芸儿了,虽然刀子嘴的性子仍然没有改,但相较于以前,却是好多了。
徐宁唯一的遗憾便是他的老母亲没有见到苏芸儿便与世长辞了,不过自回来之后,二人之间的关系也变得微妙了不少,徐宁是个江湖人,对于这些事情显得有些拘束,苏芸儿也是有些忐忑,一来二去,两个人这几日倒是相处的极好,但谁也没有捅破那层窗户纸,柳思思心知肚明,暗地里也撮合二人,但徐宁的确是有些执拗了。
这一日照旧开了门,门口早已经有等候的人了,关门两个多月,越发的想念柳记中臭豆腐的味道,来的都是些熟客,柳思思又貌美如花,如今被人成为豆腐西施,她自是不认,但奈何大家都这般叫,也就不再理会了。
一般食客只是见到柳思思便知道自己高攀不起,那些风流才子虽见柳思思秀色可餐,但只可远观,不如勾栏瓦舍来的实在,想念的时候就来吃一顿,远远的看着托着红腮出神的柳思思,别有一番韵味,那些达官显贵,虽然有钱,但忌惮这柳记的背景,虽然长平公主死了,但驸马府能来人接,右相走之前说的话,也三人成虎的谣传出去,也就断了纳妾的念想。
与熟人打了招呼,柳思思照旧靠在门前,忽的,那一道人影出现在了眼前,气喘吁吁的跑了过来。
柳思思心中微微动了动,身体不由自主的站直,可又莞尔一笑,自嘲道:“难不成癔症了?如何整天竟想这些?”
旋即眨了眨眼睛,可那人依旧站在这里,站在了他面前。
“江……江宁?”柳思思吞吞吐吐,却越发的面红耳赤,手脚冰凉,心脏跳动的竟能清楚的听到呼吸的声音。
江宁微微一笑:“瘦了些,得补一补了。”
“啊?”
江宁奇怪的脑回路让柳思思有些不知所措,二人再见,她竟也没有化妆,如此这般面容憔悴,衣着朴素,却并非她心中所愿,急忙捂着脸,显得有些羞愧。
江宁呵呵一笑:“好久没吃了,来一碗臭豆腐。”
江宁笑着进了门去,看到徐宁与苏芸儿站在一块儿,一个拿着账本登记,一个拿着账本念,虽说只是工作关系,但也能够看得出,这二人站的也实在是有些……太近了吧。
身后柳思思噔噔噔的朝着三楼跑去,徐宁抬头,正看到江宁,急忙走出来笑道:“公子回来了?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知会一声,好好坐一坐……”
江宁一愣:“你怎么也喊公子了?”
徐宁笑道:“大家都喊你江公子江公子,连阿贵叔都这么喊,你说我怎么喊?所幸我也和大家一样了。”
江宁呵呵一笑:“随你便吧,怎么,苏姑娘怎么也忙起这些小事儿来了?”
苏芸儿撅了噘嘴,冷哼一声:“哼,你这没良心的登徒子,我以为你死在外面了呢,你若是死在外面,正好有不少公子哥天天来,这门槛都快踏破了,我家姐姐也不必整日茶不思饭不想,满面愁容了。”
“还不如死了算了……”苏芸儿气的摔下账本就朝楼上去了。
江宁却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与徐宁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江宁气不过,便跟上去,一同到了后院。
“芸儿,你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若是公子死了,我不是白跑一趟?弄不好我也交代了,回来是大好事,怎么被你说的如此不堪?”徐宁上前解释道。
苏芸儿却咬了咬红唇道:“整天这样,倒不如死了算了,相思苦相思苦,我看这单相思才是最苦,人家在金陵可是吃的开,不管这些人的死活,我与他何愁何怨,走到大街上连招呼估计都不会打,若不是为了姐姐,我与你这大才子有什么可说的?”
说着,苏芸儿竟偷偷抹了泪,徐宁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只得上前安慰,苏芸儿气的从内堂走出去,自顾自的忙去了,恰巧遇到了柳思思从楼上下来,一看便知道是与江宁斗嘴了,微微皱了皱眉,徐宁也跟了出来,与柳思思使了个眼色,示意江宁在内堂,便又去劝苏芸儿去了。
柳思思叹气道:“好妹妹,姐姐知道,姐姐知道,放心吧。”
苏芸儿噘嘴道:“放什么心,那人就在后面,今儿若是不与姐姐说清楚了,我就堵在门口,谁也别想走。”
柳思思苦笑着摇了摇头,掀开帘子进到了内堂里。
穿过内堂的走廊,便是后院,此刻后院已经忙活了起来,柳思思带着江宁到了会客的厅堂,让人上了早点来。
江宁是这里的常客,众人也知道这店本就是江宁帮忙做起来的,也就习以为常了,出去的时候,还顺手关上了门。
二人就坐在圆桌的对面,四目相对,却没有一人开口说话。
江宁笑了笑:“这些日,过的还好吗?”
柳思思愣了愣,缓缓低下了头:“有什么好不好的,比之前算是好了不少吧,至少现在有一份家业,也算是丰衣足食,只要不是兵荒马乱的灾祸之年,应该也差不多,说起来,还是要好好谢谢你。”
“在驸马府住的如何?回头还是要去看看毕驸马的,毕竟帮了这么大的忙。”江宁又问道。
“那是自然,毕大人将我当做自己人看待,能够到那里,已经是不知道几辈子修来的福分了,公主大人待我也很好,对了陆小姐,也回来了,不过我却听说……”柳思思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说道陆羽彤,却压低了声音。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这件事情我是知道的,现在在?”
“在书院,齐院长那里,说是齐院长的表姐,遭了灾祸,前来投奔的,也换了装扮,若是不仔细看,应该看不出来。”柳思思又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49章王若烟的烦心事
成为皇帝从赘婿开始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49章王若烟的烦心事王若烟若是没有怀孕,或许,江宁现在会将这一层说出来,可现在王若烟怀孕了,王家的情况也并不想自己想象的那么乐观,有些事情还要与王若烟先说一说,可临行之前,江宁是下定了决心的,他并不是躲避,只是权宜之计。
有些事情还是要说清楚的,总不能总是这样,对于柳思思而言,也不公平。
这十几日,江宁也是颇为犹豫,一方面是王若烟的身孕,回来之后自是前前后后忙了一阵,二来是他还未想好如何与柳思思说,毕竟中间又有陆羽彤的岔子在,而柳思思所言,江宁自是已经知晓。
江宁想着,正要开口,却听柳思思问道:“是不是家中出了什么事情?我听陆小姐说……说……”
“说什么?”江宁问道,陆羽彤知道的事情可是不少,与柳思思又说了什么?
“算了,你还是走吧,以后我们两不相见……”柳思思忽的起身,转过身去,指着厅门道。
江宁一愣,却不明所以,皱眉问道:“这是……”
“你与陆小姐之事,她已告诉我了,我不过风尘女子,如何敢于日月争辉?就是做妾,也不够资格,公子日后还是不要来了,之前的帮助,思思铭记在心,永世不忘,来世只求不入红尘,做一个干干净净的女子,再去寻公子……”柳思思说着,眼泪婆娑娑的往下落,右手扶着桌案,却是心如刀绞一般。
江宁恍悟,陆羽彤并不知道他与柳思思之间的事情,他们两个之间在金陵发生的种种,在那种情况之下,能不能活到明天还不一定,而陆羽彤遭遇的种种,他又无法与柳思思明说。
但从柳思思口中,他与陆羽彤之间的事情,柳思思是知道了,而且陆羽彤的身份、地位、涵养,甚至是容貌,都会让柳思思感觉到压力,柳思思除了容貌不落下风,其他的却都不占优势,跟何况,那是公主,而她是谁?醉雨轩的头牌吗?趁着这两年还有几分姿色,或许还能找个好人家,等到人老珠黄了,却是竹篮打水一场空罢了。
柳思思心知肚明,今日见到江宁,既高兴又失落,高兴的是江宁平安无事的回来了,还回来见她,日日思君不见君的滋味,她现在是着实明白了。
失落的是陆羽彤已经表明了心声,二人在金陵出生入死,患难与共,这其中的感情,又岂是寻常能比?江宁是赘婿的身份,若是公主,还有可能,换做是她,却没有丝毫胜算,见江宁如此,她便直接说了出来,与其这般藕断丝连,还不如趁早断的干净。
江宁起身,走到了门口……
柳思思猛地转过身来,不敢相信江宁就要这般离开,难道终究是自己有眼无珠,错付了吗?
江宁牙口一咬,转过身来,四目相对,虽然仍旧没有说话,可柳思思再也抑制不住这几个月来的思念,抽泣着飞扑到了江宁的身上。
第一次,感受到江宁身上的温度,也是第一次,有如此般亲密的接触,她想,就算是要分开,抱一下也是好的,就算是为这一段从一开始就错了的感情画上一个句号,就算是她错付了。
可当江宁的手,放到了她的后背,紧紧的抱着她的时候,她再也无法自拔,想就这样融进江宁的身体里,时时刻刻都能够在一起,这一刻,她彻底沦陷了。
反手锁了厅堂的门,感受着彼此之间的温度,久久不能松开。
柳思思重新整理了头发,擦干了眼泪,将江宁送了出来。
到了堂口,为江宁整了整衣服:“回去吧,我听你的。”
江宁点了点头:“倒是委屈了你。”
“孩子要紧,再说,有你这句话,我也就知足了。”柳思思轻声的说道。
江宁走后,苏芸儿方才走了过来,将柳思思拉进了闺房之内:“怎么放走了?不是说要给你一个交代吗?说,他说什么了?若还是黑不提白不提,我就要去会一会他那个什么王家大小姐了。”
柳思思白了苏芸儿一眼:“你千万别胡闹,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
苏芸儿冷哼一声,不解道:“哼,我不管他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反正就是要有个说法。”
“姐姐,不是我说,如何就要在他这一棵树上吊死?他是赘婿,当时我就说,不会有什么结果的,你偏不信,现在好了……”苏芸儿劝道。
柳思思叹口气:“他不一样,他夫人怀了身孕,你去闹,若是动了胎气可如何是好?岂不要他恨我一辈子?”
苏芸儿道:“恨一辈子就恨一辈子,不让你好过,他也别想好,鸡飞蛋打,鸡飞狗跳,大不了鱼死网破……”
柳思思噗的一声笑出声来:“怕是你把自己会的词儿都用上了吧……”
苏芸儿撒娇道:“姐姐~,你倒是与我说说啊,究竟怎么个交代?”
柳思思呵呵笑着:“呵呵,好好好……”
“当真?”苏芸儿听完之后,却是一脸的不信。
柳思思扑闪着微红的大眼睛,一本正经的点了点头:“是真。”
“哼,我倒要看看孩子生下来,他该当如何。”苏芸儿倒是不信,江宁会在生了孩子之后会有什么好办法,甚至现在这孩子跟谁的姓,都还两可。
但她已经有两个多月的时间未见到柳思思如此的开心了,现在的柳思思,如同一个孩子一般灿烂的笑着,正如她所言,即便是远远地看着他,心中也算是美好的。
而真正让王若烟头疼的,也正是孩子的姓氏问题,虽然江宁回来之后并未提及此事,但江宁现在是朝廷命官,而且官职也不小,若是换做寻常人,定要娶妻纳妾的,什么青楼楚馆,勾栏瓦舍也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反观江宁,与之前并无二样,每日看看书,与千寻说一说官场上的事,再有便是买些好吃的紧着她吃,甚至搞一些稀奇古怪的东西,为了不影响她,甚至去城南工作,而后再回来,月牙是跟着去过的,除了那些奇怪的东西外,在没有旁人了,甚至月牙在那他都忘了,整整饿了月牙一整天才回过神来。
加之二人又经历了金陵的变故,这一路走来的坎坷,让王若烟彻彻底底的爱上了眼前这个人,正如江宁所言,众生皆是平等的。
可江宁是赘婿,无论是谁说,这孩子都是要姓王的,只是现在江宁不提,她也不好提出来,但是这些天已经有人来送小孩子的衣服了,更有人开始讨论这孩子叫什么名字好,姓氏自然是按照王姓来取的。
想想父亲的期待,爷爷眼中的光芒,她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对于他们意味着什么,一旦是个男婴,那么整个家族,有可能再次走向辉煌,而到那时候,那金陵的南宫家,便也算不得什么了。
转眼到了七月,每日迎来送往,都会有人前来看望王若烟,或是之前的好友,或是生意上的伙伴,还有不少亲戚,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羡慕的神情,说这孩子含着金钥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0章梁山来人一
到了夏日,西湖之中小洲的背阴处,都会零零散散的停靠着些船只,有大有小,船家与客家是分开的,船家只管开船,按照客家的要求停靠在指定的位置即可,距离方腊之乱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夏日炎炎,知了无休无止的叫唤着,朗朗笑声时不时的传出来,才让人感觉到生活的气息。
“却说这方腊被擒,京兆府尹高俅高大人那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稳坐钓鱼台,这一路押解京城,只派了三千兵马,沿途绿林好汉哪一个不敬佩圣公大义?纷纷出头,可那三千兵马之后,又有三千埋伏,绿林之中也有智勇双全之人,用那调虎离山之计将兵马调走,谁料又出现三千伏兵……”
一个说书的先生在小瀛洲之上说的是唾液飞起,为观的才子佳人听得懂得,听不懂的,皆是拍手交好,好不热闹。
“唯独啊,那方腊的女儿,方金芝杳无音讯,更有一女子,武功高强,城墙之上与虎威大将军宁缺大战三百回合,宁家二子宁元武被她打伤,落下残疾,宁缺更是旧伤复发,征讨余孽途中坠下马来,姓名堪忧,江湖更是传言,就是这女子,用了化整为零之法,带着方金芝逃入深山……”
声音越来越小,却听得那小船之中,柳思思躺在江宁的腿上问道:“公子,你说那说书的说的有几分真假?”
江宁微微动了动腿,坐在船上,有些僵硬,撩拨了两下柳思思的头发笑道:“信则真,不信则假,那方腊号圣公,其实不过是暂时有了兵马罢了,占了金陵之后,吃喝享乐哪一样缺过?若非吕轻侯,他怕是连金陵都拿不下来。”
江宁若是不忙,便与柳思思在船上待一会儿,既然都已经表露心迹,便也没有什么好顾忌的,只是在江宁还未告王若烟之前,还是要尽量的不要被人发现的好,无论是盯着江宁的那些才子也好,还是盯着王家的那些外人也罢,亦或者是王家自己人,都知道江宁的身份,而江宁也从南宫耀文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世界的人对于赘婿的看法。
“明日你还是去看看陆小姐吧,你的心意我知道,但也要顾及到陆小姐的态度,毕竟她是……公主啊……”柳思思握着江宁的手道:“哎,把你夹在中间,也着实是为难你了,若是和若烟姐姐说起来,她要是不同意,我就离开你,总不能坏了你的家。”
“怎么又说起来这些事?”江宁微微笑了笑:“明日就去,明日就去,明日将这些事情都告诉她,到时候也跟她说清楚。”
“说什么清楚,你抱都抱了,难不成还能不认?你若是不认我也就罢了,可陆小姐不行……”柳思思赌气道。
“这些都说了不算,在我老家,抱抱算什么,就算是亲了、睡了也都无所谓,大家早晨起来,拍拍屁股各走各的,司空见惯。”江宁吹嘘道。
“那……那怎么行?”柳思思诧异道:“那成何体统?”
“就是这样,就像这里一样,男子可以娶妻纳妾,考取功名,女子就不行,这道理是不是也说不通?”江宁问道。
“自古以来,便是如此的,哪里有什么说得通说不通的?”柳思思反驳道:“正如太阳东升西落,水向低处流一样,周而复始便是这样啊。”
“我若是可以跟你解释为何太阳东升西落,水往低处流呢?”江宁笑嘻嘻道:“算了,算了,早晚会有人解释的。”
“你这么说,好像还真不知道是为什么?”柳思思想了想,细眉紧促,令人生怜。
江宁自长街上买了王若烟喜欢吃的点心,天色已经有些晚了,今日又去了驸马府一趟,却被告知驸马爷带着小郡主夏思璐上个月便出门了,算算日子也就这几日就回来了,回来后第一时间告知驸马爷,这才耽搁了些时间,又想起这几日王若烟说起要糖人儿,便朝着城西的糖人儿铺子走去。
“哥哥,可探清楚了?”一个黑脸大汉将宣花双斧握在手中,低声问道。
身穿黑衣的男子点了点头:“已经问清了,与欧凌云所言不差,就是那一家。”
“他娘的,没想到这一趟下山,一箭双雕,呵呵,哥哥们,你们先去大狱,这里离那杂碎近,我先去剁了他,替欧老弟出了这口恶气,再去寻你们。”黑脸大汉哈哈一笑。
正说话间,门外响起了敲门声,黑衣男子急忙止住大汉的嘴巴,起身低声问道:“谁?”
“戴宗哥哥,是我兄弟二人,还有史兄弟和鲁兄弟。”说话的男子声音压的也很低。
这穿着夜行衣的男子,正是江湖人称神行太保的戴宗戴院长,开了门,从门外进来四人。
一人拿着弓箭,撸起的袖子之下是遒劲的肌肉,正是没羽箭张清;另一人光着半个臂膀,上面纹着青龙,盘踞胸前,乃是九纹龙史进;另外两人长得相差不大,用的都是双刀,正是解珍解宝兄弟二人。
这六人齐聚一堂,关了房门,却听得解珍道:“今日探得,欧凌云所言之人,正是杀了孔亮兄弟,重伤欧朋之人。”
“你这消息可靠?”张清低声问道。
解珍点了点头:“千真万确,这杭州城有一四合帮,一年多以前,就是这四合帮攻下了白虎山,逼得孔明孔亮兄弟二人走投无路,孔亮身死,孔明与欧凌云上了山,我听得孔明兄弟多次提及此事,千真万确,昨日听闻方腊占领杭州之时,这四合帮投了方腊,现在躲在山里,我便去探探虚实,那当家的名叫汪通达,本想着借他之手制造混乱,借机拿下他,才得知是杭州城中那人的手段。”
“这般凑巧?”史进问道。
解珍又道:“常言道,无巧不成书,要是不巧,我兄弟也不会与几位哥哥相见不是?”
“说的有理,正好老牛去砍了那崽子,为兄弟们出口恶气。”大汉气呼呼道。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黑旋风李逵,两把板斧虎虎生风,当真是有万夫不当之勇。
“话虽如此,这人乃是一书生,别看他文文弱弱,手中的兵器甚是厉害,乃是火器,诸位哥哥若是见了,定要小心才是。”解珍继续道:“那四合帮已然答应了帮忙,只求事成之后,能随我等上山区。”
“他们有多少人马?”戴宗问道。
“有六七百人,手下还有两个头目,也颇有身手。”解珍道:“已经与他们约定城中起火为号。”
“好,我这就去,柴大官人就靠几位了。”戴宗轻功了得,出了门,从房上而过,竟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就这么办,爷爷去杀了那鸟书生,再去找你们。”李逵拿起板斧就开门跑了出去。
“铁牛……”解珍阻拦不及,当下戴院长不在,谁能拦得住他?当下只能四人结伴,朝着杭州大牢而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1章梁山来人二
那李逵双手拿着板斧,在黑夜之中快速行进,自也要躲避寻街的府兵,走了半个时辰,方才到了府邸门口,在胡同之中看着那两个大字看去,正是“王府”不假。
李逵目不识丁,看着一个“王”字也是模棱两可,一拍脑门气道:“这鸟字念他娘的什么?真该叫着解兄弟一块儿来,莫不会摸错了地方?”
转念一想:“这深宅之中又能住他娘的什么好鸟?索性冲进去都杀了,抓一个问问不就知道了?”
提着板斧到了墙根,两脚便翻过了墙来,正遇见一个下人,一板斧上去,直接将其半个身子劈开,大喝一声:“江……小崽子,爷爷来取你性命了……”
这一嗓子,回荡在院子中,还未睡下的家丁朝这边看来,却见一个虬髯黑汉,瞪着铜铃大的眼睛,手持两把板斧,朝着这边冲杀过来,口中咒骂不停,身后那人还在抽搐。
这架势,竟直接将几个人吓得愣了神儿,还未回过神来,已经被李逵直接砍杀。
“啊……”婢女更是尖叫起来,四散逃开:“杀人啦……杀人啦……”
“砍的就是你们这些狗鸟……”旋即又砍杀一人,抓住一个家丁问道:“你们有个江……江什东西?在哪儿?”
全家都姓王,姓江的除了江宁,还能有谁?
“江?江?在在在那……”那家丁本能的用手指指了指别苑的方向。
“对,是他娘的后门,这是前门。”李逵终于是想了起来,一斧子将这人砍死,朝着北苑冲杀而去。
嘶喊声,求饶声,救命声早已经在王府响彻起来,家丁与婢女逃的逃,躲的躲,这李逵俨然已经杀红了眼,朝着别苑砍杀过去。
“怎么了?外面怎么吵吵闹闹的?”二房家的起身,正要点灯去看看,却见婢女从门外破门而出,哭道:“贼人,有贼人……”
王侯臣也起身,还没有来得及骂,那婢女又哭道:“杀人了……杀人了……老爷老爷……杀人了,已经死了不少了……”
“杀人了……”女子心中一惊,门外不远处赫然响起了李逵的叫喊之声,还有板斧落下那一刻的惨叫,她甚至能听到鲜血飚溅的声音。
吓得三人也不分主仆了,关上房门朝着床下躲去,可床下只能躲两个,这婢女便被一脚蹬了出来,只好躲在桌子地下。
“快去报官……快去报官……”还有没有走的掌柜,还算有人能暂时的保持冷静,以他们这些人,能拿下普通的盗贼,但是眼前这个大汉,明显武艺高强,绝非寻常人等,也只有报官,方能压制。
刚有人跑出去,身后的掌柜被李逵一斧子扔出去,直接劈在了脑袋上,如一盆浆糊一般喷涌出来的脑浆溅了一地,还未死亡的神经带动身体不断抽搐,人体做出了一些从未做过的姿势。
眨眼之间,李逵便杀了十几人之多,哈哈大笑之间,整个王府已经乱成一锅粥,有吓得不住的哭的,有四散逃走的,抢东西跑的,更有乱成一团,见了血,硬生生吓昏死过去的也有。
即便是那些有些功夫的护院,在李逵这等高手面前,也如纸糊的一般,不过两个回合便成了他斧下的亡魂,如此一来,各家均是各自报保命,如何还能救人?
忽的看到了右手边别苑的灯突然熄灭,前面不远便是后墙,心中暗道:“定然是这里了,他娘的,让爷爷一顿好找。”
旋即哈哈大笑:“哈哈,呆,孙子快快出来受死……”
一脚将别苑的门踹开,闯进侧房之内,却见两个老妈子躲在墙角瑟瑟发抖,月黑风高,倒也能看得出二人年纪,哪料到那李逵早已经是杀红了眼,不分三七二十一,抡起斧子就砍,三五斧之后,两个老妈子便被砍成了肉泥。
除了侧房,噔噔噔的上了二楼去,方才的灯光便是从二楼熄灭的。
刚一上楼,却见丁甲丁乙两人手持棍棒堵住了去路,李逵大喝道:“都他娘的什么鸟人,也敢挡爷爷的路?”
丁甲丁乙经历过金陵一事,如今面对这等狂徒心中也不似之前那般害怕,换了两把朴刀便冲了上去。
且听得门外叮叮当当的兵器碰撞的声音,江宁则护着面色煞白的王若烟立在床边,身后月牙和杏儿紧紧的靠着王若烟。
江宁听到匪徒的声音的时候,已经非常近了,这别苑在王府的后面,本是最为安全和低调的地方,谁料到这人竟然径直朝着这里来了。
此刻江宁也顾不得多想,听得门口丁甲丁乙已经上楼,急忙嘱咐道:“来者不善,可能是摩尼余孽,若是不敌,去找救兵。”
而月牙和杏儿为了照顾王若烟方便,特意搬到了隔壁,以防半夜王若烟有事情,也好有个帮衬,此时听到越来越近的惨叫声,也从睡梦中吓醒,急忙跑了出来。
“快进去……”丁甲将二人推到了王若烟的卧房,却见王若烟已经起身,双手扶着肚子。
“小姐,小姐……”月牙和杏儿急忙跑到其左右,此刻王若烟的手脚已然是冰凉,面色惨白。
江宁一口将烛光吹掉,急忙道:“若烟,站在我身后。”
谁料到这本是自救的一幕,恰巧被李逵扫见,又杀了两人,便一脚踹开了院门。
丁甲丁乙虽然只是护院,但现在伸手也还尚可,与李逵缠斗数个回合,将他挡在二楼走廊。
“他奶奶的,两个小崽子,滚开。”且听李逵大喝一声,双手的板斧呼啸而至,这一击却是用了七分的力。
丁甲丁乙二人挡住两把板斧,顿时一股巨力朝二人涌去,身形噔噔噔的后退,却见李逵双脚凌空飞起,重重的踹在了二人的丹田之处,一个后滚翻,又平稳的落地,紧接着两把板斧又至。
丁甲丁乙口吐鲜血,重重的摔倒了厅门之上,将门直接撞开,躺在地上竟动弹不得。
“相公……”王若烟饶是经过金陵一事,但也只是出逃时候的兵荒马乱,见过街上的惨状,而当着她的面杀人,若是让在寻常,或许没什么,可现在怀着身孕,本就气血不足,精神不好,现在看到丁甲丁乙倒在身前,不禁惊慌失措,失声喊了出来。
“小娘子?呵呵,不过,都得死……”李逵挥舞板斧朝着江宁劈砍过来。
却见江宁非但没有后退,而且还上前一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2章梁山来人三
这一招,却是连李逵也没有想到,一个弱不禁风的书生,怎敢迎着他上前?
可下一刻,江宁已经过了丁甲丁乙的位置,两把板斧赫然砍在了江宁双肩身后的位置,却见江宁双肩却顶到了李逵的腋下,双拳猛地挥出,重重的砸在了李逵的小腹之上。
却见李逵扬起双臂,噔噔噔的后撤数步,右脚脚跟顶到了门框,方才停了下来。
江宁面色微变,这两拳,可是蕴含了六合八荒的力道的,寻常人不死也是重伤,但眼前这大汉却是只是后退几步,便站住了脚跟。
却见李逵气的浑身发抖,张口大喝一声,将身上的暗劲尽数卸了下来,散出一圈儿微弱的白气:“老牛砍了你这鸟人……”
李逵轮动板斧,朝着江宁砍去,江宁修行八荒六合的功法已经两年有余,除了重伤的时候无法动弹,每一日都不敢忘记修炼,加之程锦云一个月的时间,教了他不少东西,此刻已经不可同日而语了。
江宁身形闪动,脚下极为轻便,闪转腾挪之间,试图将战场转移到外面,可李逵此刻就是凭借着一股蛮劲儿,任你有千斤坠,他自岿然不动,片刻之间,屋内的桌椅板凳均是被他用斧头劈碎。
而江宁此刻已然是落了下风,被李逵抓住,一斧子竟要砍下来。
“不要……”王若烟看着那落下的斧头,声嘶力竭,一个踉跄,摊倒在地。
“小姐……”月牙与杏儿扶都没有扶住,此刻的王若烟那还顾得上腹中六个月的孩子?若是江宁死了,她自是不会独活。
“轰……”
板斧之上,火光乍起,巨大的黑烟升腾而起,二人身形从爆炸声中分别向左右倒射。
江宁重重的摔在了门框之上,李逵则撞到了墙上,而那板斧之上,竟留下了一发铁丸。
“你这厮,竟敢用诈……”李逵大骂,本以为不过一个书生,但一照面,先是对他动手,而后如同一个老鼠一般一直躲,他捉也捉不住,好不容易捉到了,却被火器拦下,而此刻,李逵也忽然想起解珍之言,这人善使暗器,旋即哈哈大笑道:“哈哈,果然是你,这次不会错了。”
正要动作,忽的看到伏在地上的王若烟,双斧猛地朝着王若烟砍去,速度之快,几乎来不及躲闪。
王若烟心如死灰,一股生死危机笼罩天灵,而在那两把板斧之后,李逵更是举起了一把桌子也扔了过来。
“铛铛……”两声脆响两把板斧直接被震得倒飞了回去,月牙与杏儿见状,已然起身,挡在了王若烟身前。
可那把椅子,却重重的砸在了二人身上,李逵的力道何其大,这一摔,更是用了八成的力,这两个小姑娘如何能挡得住?被椅子直接砸飞,实木椅子四分五裂,朝下,却是砸在了王若烟的腰间。
“不要……”江宁大喝一声,强忍着剧痛,朝着李逵拿出了第二枪,李逵抄起残破的桌子挡在身前。
一声巨响之后,李逵却是毫发无损,两把板斧铛啷啷落到了地上。
“咻……”
一个女子手持长剑,直取李逵,李逵见势不妙,一个翻身,抄起两把板斧,与之战在一处,江宁却是喷出一口鲜血,那一斧子虽然没有落下来,被他用火枪挡住,但也结结实实被李逵砸中小腹,这才飞了出去。
“铁牛,快走,官兵来了……”房顶之上忽的落下一人,身法了的:“大局为重,兄弟们已经动手了,你再不去,回头误了哥哥的大事,看哥哥怎么收拾你。”
“铁牛?”江宁面色大变,再看那人,双脚之上绑着绷带,疾声喝道:“黑旋风李逵?神行太保戴宗?你们是梁山的人?”
戴宗见眼前这嘴角流血的书生认出了自己,也不答话,双脚一垫,又冲开屋顶,却又有声音传来:“铁牛,快走……”
李逵双斧挥舞,以蛮力震退那女子,啐了一口喝道:“真他娘的晦气,留着你的鸟命,你爷爷下次来取。”
“袖里乾坤,江宁。”
“黑旋风,李逵。”
李逵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告诉了你爷爷姓名又如何?爷爷行不更名做不改姓,黑旋风……李逵……”说完,一个闪身,劈开临街的窗户,跳了出去:“好哥哥,等等我……”
来的女子正是第二千寻,若非她及时出现,挡住了李逵的两斧子,又与李逵纠缠,此刻屋内的四人,怕是尽数殒命了,第二千寻正要取追,江宁却捂着小腹道:“不用追了,他们是梁山的人,既然来了,应该不止他们两个,梁山能人众多,追上去怕要着了他们的道,万一杀个回马枪……”
“小姐……小姐……”月牙的惨叫声传到江宁的耳中,转过头去,却见月牙伸出了双手,月光之下,双手十指之上,尽是淋淋鲜血。
“若烟……”江宁跑上前去,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在地,朝下一模,地上却是一片血迹。
“快,快找大夫……”江宁抱起王若烟,便朝着屋外跑去。
第二千寻面色大变,赶上江宁,院中靖安司的几人也都到了:“快,叫韩老……现在,马上,到后院……慢一刻,你们提头来见……”
众人看着江宁怀中的王若烟,都知道司礼大人的妻子怀了孕,眼下……
“快,走……”四个人各自散开,却是用尽了自己最快的速度。
“跟我来……”第二千寻疾声道。
身后跟着月牙和杏儿,早已经是哭的不成人样,眼神恍惚,只知道跟着姑爷往前走,却不知道走到了哪里。
几个转弯,却见一个老先生等在门口,招呼他们进去。
第二千寻看着正在给王若烟止血的韩老,还是问出了那一句话:“孩子……”
“还孩子,人能保住就不错了……”韩老怒道:“快,热水,热水……”
第二千寻急忙端上热水,她想,若是能来的早一些,该多好啊。
可她在得到线报之后,将这一情况告诉了现在的太守童少友和上将军谭禛,而后便匆匆赶来,因为她得到了一条极不起眼的消息:“孔明、欧鹏入伙梁山,欧凌云,原杭州王家掌柜……”
可还是来说迟了一步……
心中除了自责还是自责,她没有保护好江宁,更没有保护好王若烟,一路走来,本以为到了杭州,安心养胎,现在却……
水泊梁山……黑旋风……李逵……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3章梁山来人四
这位谭禛,正是剿灭方腊有攻的副将谭禛,被右相力保担任杭州上将军一职,而这位太守,也只能是左相推荐的,对于匪寇的问题之上,二人的意见还是一致的,如何保住自己的乌纱帽,如何为两位相爷和圣上分忧?只有内部稳定,才最安全。
第二千寻将消息告诉二人,二人带兵前去杭州大牢的时候,里面早已经是乱成了一团。
“柴大官人,我们来救你了……”史文龙一刀砍翻一个狱卒,举刀将锁链劈开,而后背着上了枷锁的柴进,一路砍杀出去。
那柴进本是柴进是沧州人氏,后周世宗柴荣嫡派子孙,家中有太祖皇帝御赐丹书铁券,仗义疏财,喜好结纳四方豪杰,被誉为当世孟尝君,绰号小旋风。
此间被抓进杭州大牢,却是因为收留了山东贼寇,被官府查到,那丹书铁劵还未送到,半路被人截杀,丹书铁劵失踪,不知为何就被判了死罪,而后发配到杭州大牢,又因其身份特殊,待到大理寺复核之后,再斩首示众。
因宋江上山之前,承蒙柴进搭救,方才捡了一条命上山,如今听闻柴进被抓,生死两难,这才有了梁山之众下山入杭州,一众人马深夜劫囚牢。
城外忽然响起了厮杀之声,史进听闻,应该是城西的四合帮已经动手,准备接应他们出城。
解珍解宝在院子中,一个个手起刀落,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来,史进背着柴进,行动上自是有些迟缓,解珍解宝分列左右,虽然神挡杀神,佛挡杀佛,但奈何双拳难敌四手,刚刚杀出去,又被人堵了回来,而带头的,正是上将军谭禛。
“大胆匪寇,竟敢劫牢。”谭禛大喝道,双手抽出两把唐刀,与解珍斗在一起。
解珍倒也不惧,交战十几个回个,竟也不落下风,只是带来的五百兵士,将大牢团团围住。
“嗖……”史进身后一人应声倒地,却是没羽箭张青,拉弓射箭,在暗处帮忙。
“好兄弟,舍了我,你们赶紧出城去,若是因我柴进连累诸位哥哥,实乃我之大过。”柴进含泪道。
却听得史进道:“大官人哪里的话,大官人仗义疏财,若是因此死的不明不白,我梁山兄弟,又有哪一个能睡的安稳?大官人抓好了……”说话之间,右手一刀,将一名狱卒捅翻,一脚又踹飞一个。
一刻钟之后,虽然几人出不去,但那些府兵也奈何不得他们,一个个都是山寨之中的高手,武艺超群。
谭禛与解珍战罢,那解宝也来帮忙,一来二去,众将士也近身不得,正在两难之际,却见一黑脸大汉从墙上一跃而下,手持两柄有些卷了刃的宣花板斧,一路砍杀过来,将原本僵持的战局直接打破。
“走……”又有一人跳出来,手持钢刀,那一把刀却是削铁如泥的宝刀,来人正脸上有一块青痣,棱骨分明,正是青面兽杨志。
这二人到了大狱的院内,战力比解珍解宝更强上一个档次,杀的官兵是节节败退。
忽然从中一人,乃是谭禛的副将,手拿长枪,挡住杨志,与之战在一处。
却见这人枪法出神入化,闪转腾挪之际,将长枪的优势发挥的淋漓尽致,一个抖动枪花,有势如破竹之势,一个是杨家之后,手中的宝刀削铁如泥,十余回合过去,却是斗的难舍难分,不分胜负。
杨志一刀逼开那少年,厉声问道:“你这枪法,是从何处学得?你是刘节度使什么人?”
那少年一枪刺来,不紧不慢道:“乃是家父,你是何人,用的刀法却是杨家的,想来也是名门之后,如何助纣为虐,落草为寇?”
杨志挡住枪头,冷声道:“难怪,原来是刘延年的公子,你爹身为节度使,你却是一个小兵,呵呵,看来朝廷待你也不怎么样,不如跟我上山,大碗喝酒,大口吃肉来的痛快。”
刘光世哂笑着抽枪再刺:“杨家名门,落草为寇,面带青痣,你是青面兽杨志。”
“呵呵,没想到我杨志的名字,连你都知道,倒是有些意外。”杨志哈哈一笑,一刀劈空,将一棵手臂粗细的树拦腰砍断,缺口平整。
“哪里哪里,草寇的名字,我都略知一二,征讨方腊的时候,与他们没少交手,只可惜你们比他们,差得多。”刘光世砸了咂舌,又是一轮进攻。
杨志无心恋战,正要说话,却见李逵杀了过来:“跟他废什么话,毛还没长齐,砍了去求……”
这刘世光是楚州节度使刘延年的公子,这一点谭禛却是知道的,将他放在自己身边,一来是锻炼一二,而来也是一种保护,征讨方腊期间,攻陷金陵,这刘世光一马当先,几进几出,却是毫发无损,一身枪法更是深的其父真传,凭借战功,此次也升为副将,领从五品的军饷。
没想到却能与杨志斗的不分你我,着实是让谭禛有些意外。
李逵疯了似的冲出一条血路,张清又在墙头之上突放冷箭,神出鬼没,解珍解宝兄弟二人相得益彰,九纹龙史进虽背着柴进,但手中朴刀却也没闲着,杨志宝刀在手,与刘光世在最后缠斗。
这些府兵,均是上个月从各地调集的,杭州之地灯红酒绿,各个都以为捡着了,还未来得及享受,如何会去送命?院中横七竖八的躺着的尸体,也让所有人都为胆寒,李逵杀将过来,竟都不自觉的躲避。
片刻之后,众人杀出牢狱,杨志卖了个破绽,拖刀便走,刘光世带人要追,却被谭禛拦住。
“大人,这是为何?”刘光世到底是年轻,直接问道。
谭禛看着黑夜之中消失的人影道:“太守去了西门处理那里接应的人去了,我也只带了五百人吗,这几人各个武艺高强,即便是杀了人自保,也绰绰有余,再者说,城外指不定还有多少人马等着我们出去,若是中了埋伏,岂不是得不偿失?”
“这柴进本就有丹书铁劵,此番坐牢,八成是被人陷害,不是我不追,是我追不上,回头禀报朝廷,让朝廷下旨再说吧,当务之急是恢复杭州的民生,他们,不比杀一两个贼寇重要吗?”
说着,谭禛指了指路边饿死的乞丐。
摩尼教走的时候,将能抢的都抢走了,自然是挑那些小家小户动手,大户人家不好找,深宅大院的太费时间,指不定从哪儿钻出个人下了黑手,因此改变了策略。
刘世光点了点头:“是,大人教诲的是……”
而谭禛却微微笑了笑,心中暗道:“若是现在就拿了,那水泊梁山岂不是天天要找我杭州的麻烦?”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4章屋漏偏逢连夜雨一
且不说梁山好汉夜袭杭州,突破重重包围,自监牢之中就出了仁义无双的小旋风柴进,更是有仇必报,血洗了杭州王家,带回了五百人的四合帮同上梁山,在坊间和江湖上被众人逐渐传开。
单说神武十年七月初三那晚,江宁在院内听着王若烟撕心裂肺的叫声和哭泣的声音,对于这些匪寇的憎恨,第一次达到了顶峰。
他自来到这里,至始自终所做的一切,好像都是被动挨打,他不想争什么,也不想与谁抢什么,你想要,我有,可以给你,送也无妨,可偏偏总有几个人与你作对。
先是看不得别人倾慕你,说什么也要想尽办法侮辱你一番,然后就是要陷害你,让你万劫不复,非要像个乞丐去乞讨一样。
欧凌云勾结欧鹏要杀王若烟,然后欧鹏找白虎山要灭了四合帮,金陵城中厉天定要杀他,南宫耀文要杀他,最起初,宁不悔也要杀他,到后来,接方金芝的侍卫还是要杀他,他总是跑呀跑,躲呀躲,想着不去招惹是非就好了,可越是如此,事情来的越快,有几次死里逃生?
他还记得第一次杀人,是在两年前,就在城外的山上,几个小小的绑匪,几乎要死在那里,若是再躲,恐怕躺在里面的就不仅仅是王若烟了,在金陵的时候,陆羽彤不也是躺在床上瑟瑟发抖吗?
凡此种种,江宁的心,在这一刻重新回到了前世,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够让他们站在自己身后,而不是躺在血泊之中,无论这里是什么地方,是谁人的天下,只有强大,才有话语权,他已经走不掉了,无数的羁绊,已经让他融入到了这个世界之中,或许有一天一觉醒来,他还会回去,但直升机爆炸之后,他就算是回去,也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为了睁开眼睛,他不在了,能够让这些关心他的人,他需要关心的人,永远都不再受欺负,他决定要做些什么。
月黑风高,金陵城中一阵骚乱,不过江宁已经不再关心这些了,冷峻的面容如同一副冰雕,散发这与夏日的气温完全不符的气息,嘴角的鲜血已经凝固,身后两位靖安司的随从,竟感受到了丝丝的寒意,令他二人不自觉的后退了两步,一种立竿见影的改变自江宁身上体现出来。
江宁就这么站了一夜,屋里王若烟的声音,也渐渐小了下来,或许是累了,或许是心碎了。
月亮升到了头顶,继而又重新落下,阳光自寅时三刻便出现在东方,照亮了这个并不起眼的小院。
“吱丫……”房门应声而开,第二千寻拖着疲惫的身躯走下台阶,扑通一声跪在了江宁的身前。
“大人……”两名随从想要上前搀扶,却见第二千寻低声抽泣起来。
“公子……公子……孩子,没了……”
第二千寻将头磕在了地上,身体不住的抽搐,她在想,若是她的孩子没了,她会怎么办……
一双有些冰冷的手,搀扶在了她的胳膊上,缓缓将她拉了起来。
身后二人早已经看呆了,不知道江宁这么做,究竟是要干什么,这种表情,这种态度……
眼前之人,是靖安司的司礼,竟然被梁山贼寇偷袭,而且只是一个,作为杭州靖安司的成员,没有保护好司礼大人,他们是第一责任人,就算江宁现在将他们全部杀了,他们也不敢有任何怨言。
可江宁没有,反而是轻轻的扫了扫第二千寻额头之上的灰尘,平静的问道:“孩子没了,还可以再要,人呢?人怎么样?”
第二千寻被如此冷静的江宁吓住了,一股敬畏之感油然而生,不,不是敬畏,准确的说,是一瞬的恐惧,她太了解江宁了,这么冷静的江宁,到底在思考什么?
“若烟,怎么样了?”江宁又问了一遍,声音之中仍旧没有掺杂任何情绪,好像就在过问一件极为普通的事情一样。
“人没事,只是……有些虚弱……”第二千寻好像恢复了平静,她知道,这时候哭,是没有用的。
“恩,你也忙了一晚,官府应该会下海捕文书,你先去休息休息吧。”江宁走到了与第二千寻并肩的地方:“对了,问一问这件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梁山,为何要找我的麻烦,我印象中,没有和梁山有过瓜葛,还有,暂时先在这里住下,等她身体好些了,再回去。”
说完,便上了台阶,进了屋内。
走过大厅,月牙和杏儿见到江宁,已经哭了一夜,眼睛肿的像是水蜜桃一般,声音也有些沙哑:“姑爷……”
两个丫头也受了些伤,好在伤势不重,只是皮外伤而已。
江宁点了点头:“你们先下去休息吧,先不要回家,家里不安全。”
月牙轻声道:“我和杏儿先去买些东西吧,小姐换洗的衣物……”
“辛苦了……”江宁点了点头,便走过屏风,到了内屋。
王若烟面色煞白,额头之上还带着白色的头带,血淋淋的被子和单子已经被抱了出去,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郭老收拾好东西,与江宁行礼道:“公子,小姐性命无忧,只是惊吓过度,再加上腰间的伤,才导致了小产,还好小姐身子还算硬朗,否则还真不一定,老夫先去抓些药,一日三次给小姐服下,三五日即可恢复。”
“先生救命之恩,江宁没齿难忘。”江宁拱手谢道。
郭老摆了摆手:“公子哪里的话,职责所在,事出紧急,还望公子见谅一二。”说完便拿着东西出去抓药了。
江宁走到床边,看着经历了生死之后的王若烟,这里没有呼吸机,没有脉搏检测器,更没有办法输血,王若烟能活着,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相公,相公……”王若烟猛地惊醒,看到江宁坐在身边,身子想动,却疼的动弹不得。
江宁急忙俯下身去,抱住王若烟:“没事,没事,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相公……孩子……我们的孩子……”王若烟抽泣着:“对不起……相公……”
“说什么傻话,放心吧,他们会付出代价的……”江宁缓缓的拍着王若烟:“没事了,没事了,你没事就好,你没事就好……”
王若烟在江宁身边,又昏昏沉沉的睡下。
一连七日,江宁寸步不离,让人与王家捎了信儿,那边也不好过,据杏儿回来说,家中死了十七口,重伤的也有十余人,现在正忙着治丧,索性家中主要的人没有伤亡,与王公庸和王云山说了王若烟小产之事,二人之意是养好再回来,避免这中间再烙下什么病根,这也是江宁的意思。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5章屋漏偏逢连夜雨二
杭州城王家,大门口的石狮子上都盖了白布,不少人前来吊唁,而此事也被二房和三房承担了过去,治丧、赔偿、报官,哪一项都是忙里忙外,过了头七,方才将白布撤去,但这件事,却让不少人对王家为何会被贼寇盯上,产生了兴趣。
按说这些商贾往外运货,多多少少都会碰到一些拦路打劫的事情,即便是劫囚顺带手带上王家,也说不过去,死的不是一两个,而是十几人,更直接导致了王家大小姐王若烟小产,差点一尸两命,现在王家大小姐还没有回府,不知道情况如何。
第二千寻与江宁站在院中的槐树之下,巨大的伞盖将院子盖住了将近一半。
“你的意思是说,是孔明?孔亮?”江宁大为诧异,这白虎山之事,已经过了有一年多了,现在看来,以后还是要斩草除根,才能永久后患。
千寻点点头:“是,这孔明带着欧凌云和白虎山的几十人上了梁山,此人是梁山头目宋江的徒弟,此番一共来了七人,除了我们见到的戴宗和李逵,还有五个,有一个报了名号,青面兽杨志,还有一对儿兄弟,名叫解珍解宝,张清和史进,这些都是山东地界上有名的江湖人士,现在都入了梁山,在那宋江手下。”
“梁山的头目,不是晁盖吗?什么时候变成了宋江?”江宁又问道。
在后世的演义之中,这攻打方腊的,正是被招安的梁山好汉,现在看来,这演义,也都是后人杜撰的,只是告诉后人,有这么势力,但是事情发展的顺序和结果却都不是一回事儿。
千寻又道:“听说是有这么号人物,在他们下山抢劫的时候,中了埋伏,战死了,随后便是这宋江了,应该也是神武八年的事情,到现在,应该是两年。”
“此次他们来,是干什么的,查清楚了吗?”江宁双手背在身后问道。
千寻道:“查清楚了,是来救人的,公子这几日没有出门,外面已经传开了,梁山好汉杭州劫囚,救的就是小旋风柴进大官人,据说此人是皇室之后,义薄云天,仗义疏财,此番被陷害,他们来就是救他的,官府已经发了海捕文书,三府协查,但好像效果不是很好。”
“也就是说,他们来这里是为了救柴进,顺便要杀了我,为白虎山的兄弟报仇了,至于四合帮,是因为已经落了草,没有回头路可以走了,是这么个情况吧。”江宁道。
“是,梁山的情况,已经责令山东靖安司去查了,公子还有什么要查的?”千寻又问道。
“我要知道梁山的所有信息,包括他们的人马和头目都是谁,是为何入了伙,落草为寇的,他们这些年都干了什么,下面还回去攻打谁,越详细越好。”江宁想了想,与千寻道。
“公子为何认为他们一定还会再动手?”千寻有些不解:“现在梁山的势力虽然不大,但占据水泊之地,也不算差,若是再动手,山东府难道不管?”
“山东地形复杂,他们要是管,早就管了,但你说的也对,他们按照道理还说,之前有方腊,现在有西北的田虎、东南的海盗,边境的大元和突厥,他们与之相比,就不算什么了,但是他们占山为王,手下的兄弟要吃喝拉撒,都是白花花的银子,过惯了喝酒吃肉的生活,想要回去种地的话,他们也不会落草了,所以他们一定会动手的,而且会是一票大的,只有这样,才能引起朝廷的注意。”江宁解释道。
“可一旦朝廷上心,那他们岂不是岌岌可危?”千寻又问道。
江宁微微笑了笑:“这就是他们的目的,他们就是要朝廷重视他们,只有重视他们,才会派兵攻打他们,若是他们胜了,并不能说朝廷的兵马有多废物,只能证明他们比朝廷兵马要强,一旦边境出事儿,朝廷就会有人想起他们,进行招安,他们便不再是匪寇,而是军队,那这些小头目会成为什么?”
千寻恍悟:“欲擒故纵,好厉害的手段,只可惜也就只有为首的宋江还能捞点好处,其他的人怕是难有出头之日了,公子打算如何做?”
“现在还不知道,要看看他们要怎么做,所以你的情报很重要。”江宁朝前走了两步道。
“千寻明白,对了,公子,这有一封信,是书院陆小姐让我代为转交的,送信的人,是齐院长,千寻不敢耽搁。”千寻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江宁。
江宁接过打开一看,却是陆羽彤的手书不假。
“你稍等我一会儿,把东西带给齐院长。”江宁将信放入袖中,然后到了书房之中。
片刻之后,江宁将信封重新交给了第二千寻:“这边的事情院长也已经知道了,等若烟好些了,定去书院去见齐院长。”
“千寻明白,这就去,公子保重。”第二千寻接了信封,出了门去。
自江宁出事以来,靖安司便时刻有两人在暗处保护江宁,只要江宁发出信号,他们便会用响箭通知其他人,而这二人更是死士。
“怎么说?”书院小楼之内,齐云梦看着满心欢喜的陆羽彤问道。
“你看,这是他写的信。”陆羽彤如同怀春的少女一般,将一张纸递给了齐云梦。
纸上只有几行字,是一首诗,齐云梦不禁读了出来。
“要等树下风暖
等蝉鸣两年
我们再好好相见”
“这是……藏头诗?”齐云梦大为不解,什么鬼东西,没有韵脚,甚至连对账都不工整。
“对,就是藏头诗,我知道他家里还有一位夫人,也知道经此变故,他定然有很多事情要处理,我告诉他他好我就放心了,过些日子便会和驸马爷一起回京城,毕竟重新出现,才是对他和我最好的保护,我回去之后,才能够有办法帮他,至少不会让这种事情再次发生。”
“或许我还会找太后赐婚,可是他让我等他,那我就等吧,谁让我是他的人呢……”陆羽彤说道此处,竟是娇羞万分。
齐云梦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你们已经……”
“差不多吧……”陆羽彤没有肯定,但也没有否认,在她看来,有没有那一步,其实已经不重要了,能让她动心的,只有江宁一个了。
齐云梦看着眼前这个怀春的少女,哪里还是当年叱咤官场,力推改革,高冷傲慢的长平公主呢?
“相公……”江宁送走第二千寻,王若烟开了门,走了出来。
江宁急忙上前扶住王若烟:“你怎么出来了?上还没好,郭老说还得休息几日。”
“不碍事了,你看我这,不也好好的?”王若烟笑了笑,虽然有些疲惫,但已无大碍了。
“我想吃些小吃……”
“好,我这就去买,月牙和杏儿在厨房,等我回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6章好你个赘婿
这几日江宁的心,算是净了下来,想了不少前世的事情,出了门,不自觉的就朝着一个方向走去,等抬头一看,却正是柳记。
柳思思见江宁面容消瘦,又听了坊间传言,自是心疼的厉害,带了东西送江宁回去。
“那些匪寇抓到了么?王姑娘伤势如何了?”柳思思与江宁出了柳记,朝着江宁的住处而去。
二人走到了长堤之上,饶是傍晚,玉带河边,仍然是没有丝毫的凉意,但人已经陆陆续续的出来了,或是三五成群,或是拖家带口,在长堤之上玩耍,在街口做些买卖。
江宁摇了摇头:“给他们跑了,不好抓的。”
“我本想着去看看你,可徐大哥说,你不在府上,是我自作主张了,我知道这个想法很不应该……”柳思思提着食盒,低着头看着路,却不敢去看江宁。
“但是我也很担心你和王姑娘,听他们说……听他们说……”柳思思想说,却欲言又止。
江宁点了点头:“还好人没事,呵呵。”
江宁忽的笑了笑:“你看,跟我在一起,是多么危险的事儿,在金陵的时候,公主死了,现在我回来了,家里人又出了事。”
柳思思细眉一凝:“公子这么说,是嫌弃了?我才不怕,他们要来我就挡在你身前。”
“呵呵,说什么傻话。”江宁呵呵一笑道,见夕阳余晖之下,柳思思一缕青丝被威风吹到了前面,江宁转身却正好看到,伸手,将那一缕青丝挽到了耳后,右手碰到了柳思思的耳朵,二人却是相视一笑。
在这等压抑的情况之下,江宁是没有地方可以吐露心迹的,王若烟那边只能安慰,不过还好,情绪还算是稳定,与陆羽彤回了信,让她安心回京城,有毕驸马的照料,想来也不敢有人再动手,约定了三年之期,等到他功成名就的时候,或许陆羽彤的压力也不会这么大了。
毕竟是金陵的生死与共,对于爱情,他还是希望陆羽彤能够想清楚,这三年的空窗期,或许她会有自己喜欢的人,而金陵的往事也就随风散了吧。
只有现在与柳思思在一起,他才感觉到一丝的舒缓,与王若烟是婚姻之后的爱情,是对她的负责和保护,不想让她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对于柳思思,可能才是那种最初的一见钟情吧。
江宁想着,自己这么做,是不是太过于渣男了?这在后世岂不是脚踏两只船?他明明在抨击这一种现象,为何自己却成为了现象本身?
“江宁?休走……”一道声音从一边传出来,一道人影赫然闪出,一把抓住江宁的衣领。
“啊……”柳思思尖叫一声,被眼前的一幕吓了一跳,手中的食盒差一点落到地上。
“真是你,好你个江宁,好你个赘婿,你妻子小产,你却在外面勾三搭四,沾花惹草草,你个赘婿,也敢?”说话的男子很明显对江宁极为了解,当江宁看清楚他的时候,原本奇怪的心,也全都明白了。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二房的公子,王星河,同样上来的,是三房的公子,王苏文。
这二人本跟着月牙偷摸去找王若烟的住处,谁料到半路跟丢了,东找西找,却见到了江宁和柳记的老板娘从店里出来,二人一路跟随,见江宁是有说有笑,更是用手帮这老板娘弄头发,举止亲密,定有奸情,更何况江宁是个赘婿,一旦他对别的女的动手动脚,单凭这一点,就足够把江宁打入大牢,如此一来,大房就彻底翻不了身了。
想到此处,二人跳将出来,抓住江宁,人群之中有两人面露凶光,逐步上前。
江宁却摆了摆手,这二人方才停住脚步。
“原来是你们两个不争气的东西,松手……”江宁厉声喝道。
王星河一怔,江宁伸手将他的手打掉,王苏文却跳出来骂道:“你吃我们王家的,喝我们王家的,住我们王家的,还睡我们王家的,出来勾搭别人?江宁,我要拉你去祠堂,快,回去通知祖父,我们要让你江宁做的好事付出代价……”
“走,拉去祠堂……”王星河回过神来,此刻已经是人赃俱获,他两个亲眼看见,江宁就是想抵赖,也抵赖不得。
“你先回去吧,东西给我,不用担心,他们奈何不了我。”江宁从有些慌乱的柳思思手中接过了食盒安慰道。
“死到临头了,还亲亲我我,这不是柳记的老板娘吗?真是不知廉耻,江宁是我王家的赘婿,你还敢跟他勾勾搭搭,难道就不怕浸猪笼吗?”王星河又大喝道:“嘿嘿,若是跟我,怎么不比这个赘婿强?”
周围的人逐渐围了上来,听着这一番介绍,也基本上知道了这件事情的前因后果,对着江宁和柳思思更是指指点点,不少文人才子更是嗤之以鼻。
柳思思道:“我们清清白白……你们……你们不要信口雌黄……”
“清清白白,呵呵,今儿我就要江宁当这王家列祖列宗的面儿,把这话说清楚,江宁,你敢不敢?”王苏文喝道。
江宁面色阴沉:“敢,有什么不敢,赘婿还真是个麻烦,既然你们要找事儿,我就奉陪到底。”
“还敢嘴硬,还敢嘴硬……”王星河指着江宁骂道,伸手就要去抓柳思思的胳膊。
“混账东西……”江宁伸手一把抓住王星河已经摸到柳思思的手,猛地一转,一脚踢在了他屁股上。
王星河哎呦两声,一个踉跄,直接摔了狗吃屎,早有家丁跑回去报信,头也不回。
“好大的狗胆,江宁,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赘婿,连我往家一条狗都不如的东西,还敢打人?”王苏文知道他不是江宁的对手,只能逞口舌之力。
江宁转过身去对柳思思道:“你先回去,此事我自有分寸,正好有些事情也该说到说到了。”
“不好了不好了,老爷,不好了……”家丁踉跄着跑进了大厅,抬眼却看到三房与王云山皆在。
刚刚过了头七,撤了白布,很多事情正在商议,听闻这家丁跑进来,王云山厉声呵斥道:“什么不好了,慌慌张张,成何体统?”
那家丁将方才所见说了一遍,王公庸面色铁青,王侯臣与王伯南却是心中暗喜,另眼去看王云山,也是气的吹胡子瞪眼。
“他们现在人呢?”王云山深吸一口气问道。
家丁指着门外道:“快快回来了……两位公子带着江宁……在路上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7章江宁的反击
家丁站在厅堂门口,手中拿着的是新配发的棍子,一排四个,都是精挑细选的魁梧身材。
堂内三位家主坐在一侧,另外一侧是族中三位长辈,王云山则坐在了厅堂正中央的位置,气氛肃杀,有人闭目养神,有人面不改色,两排人身后,站着些晚辈,王星月、王召等人也赫然在列,那些办完丧事还未离开的亲属,也闻讯赶来,这件事情,可是当下王家的头等大事,因为牵扯实在是有些大了。
“爷爷……”王星河却是一个跑进来的,灰头土脸的跑到堂内。
“爹,爷爷,您老可要替我做主啊……”王星河上前就是一顿哭:“我在大街上,正撞见那江宁,与柳记老板娘勾勾搭搭,这江宁还用手给那贱人缕头发,摸人家耳朵,这不是有奸情又是什么?”
“我和苏文还没上前说两句,那江宁还鬼迷心窍的让那贱人先回去,说我两个是混账,还动手打了我,姐姐刚刚小产,江宁就出去鬼混,光天化日之下做出这等伤风败俗的事来,有何脸面面对姐姐,又有何颜面做我王家的赘婿?”
王星河刚说完,王苏文也跑了进来,看样子也是挨了江宁的打,王伯南与王侯臣看着坐在轮椅上的王公庸问道:“大哥,这就是你的好女婿?伤风败俗不说,既然入赘了我王家,就要守赘婿的规矩,出去勾搭他人,隐瞒奸情,大哥你说,该怎么办?”
王公庸自然不愿意相信,但却是王星河与王苏文亲眼所见,现在两个人也被江宁打了,人证物证都在,他又能作何答复?只能道:“江宁回来没有?”
朝着厅堂外望去,天色已晚,夕阳最后的一点余晖中,江宁一步一步走了上来,而王星河与王苏文却如同见了瘟神一样,朝着王云山的方向退了退。
“不用怕,只要你们句句属实,爷爷替你们做主。”王云山知道江宁的才能,王家能找到这样的赘婿,实属不易,而他与江宁的爷爷的交情也放在那里,但从目前来看,王星河与王苏文却不像是说谎的样子。
江宁走到了堂内,下人已经开始点灯,整个厅堂亮起来,却如同衙门一般,看着周吴郑王的一家人,一副要拿他试问的表情。
“江宁,他们所说的,是不是真的?”王公庸自然是率先开口问的,语气之中,尽是失望。
江宁却道:“他们说的什么?”
“姐姐小产,你却与柳记老板娘勾勾搭搭,另有奸情,你一个赘婿,胆敢,胆敢如此?把你抓了是要浸猪笼的……”王星河骂道:“我和苏文上前制止,你却打了我二人,在场的家丁都看到了,你今天就是说破天,也跑不掉,你和那贱人的奸情,大家都看到了,我看你还有什么好狡辩的……”
王公庸默默的闭上了眼睛,本以为二人从金陵回来,死里逃生之后,有了身孕,王家后继有人,谁料到会出了这么档子事儿,王若烟小产不说,江宁竟也……
想到此处,王公庸忽的心如死灰一般。
江宁没有丝毫犹豫:“没错。”
堂上刹那间一片沉寂,什么?没有听错吧,“没错?”真的就是这么简单的承认了?
这和大家想象之中的,都不一样,王云山紧绷的神经,也逐渐舒缓下来。
最为高兴的,自然还是二房和三房。
“听见了吧,听见了吧,他承认了,他承认了……”王苏文哈哈大笑起来:“爷爷,我没有说错,就是狗男女,呸……”
王云山微微叹了口气:“江宁啊,我本以为,你会解释一番,你会否认,没想到,你承认了。”
“原本,我还在考虑,让你入王家的族谱,你的能力我是知道的,这次摩尼教的事,我也听王若烟提及,可是你糊涂啊,你是赘婿啊……”王云山摇着头,拐杖重重的在地上捣了三下,俨然已经是失望至极。
江宁直截了当的承认,也让这件事情变得极为简单,王伯南道:“既然他已经承认了,与人通奸是事实,打人也是事实,而且据我所知,侄女儿小产,还没有回来,江宁就做出这等事情,实在是有违人伦,无法无天,我的意见很明确,送官,是浸猪笼还是判牢,就要看大人们的定夺了,我王家在杭州,好歹也是商界的翘楚,可丢不起这人。”
王侯臣也冷笑一声:“要我说大哥,直接让侄女儿把他休了算了,整天游手好闲,丢人现眼,现在又出了通奸之事,当真是丢人,祖上都蒙羞。”
众人见江宁仍旧大言不惭的站在原地,丝毫不感到羞愧,更加怒火中烧。
“不知羞耻,还不拖下去?”族中一位长辈已然是有些看不下去了,扫了一眼江宁,即可闭上了眼睛,咂咂舌道:“真是晦气。”
好像多看江宁一眼,都会脏了眼睛一般。
门外的家丁走进来两人,手里拿着棍棒和绳子,就要动手,却听得江宁扭头一声大喝:“谁敢?”
由内而外爆发出来的气场,加之八荒六合的功法,让他整个人看着及其强悍,眼神所到之处,竟都感觉一阵寒意,而那两个家丁更是被江宁这一气场镇住,当下不知道该不该动作,停在了门口。
旋即江宁转过头去,却是冷笑道:“大家都以为我应被浸猪笼或是砍头?是吗?岳父大人?”
“混账,厅堂之内,哪有你说话的份儿?区区一个赘婿……”王伯南站起身来,指着江宁的鼻子骂道。
江宁上前一步,与王伯南相距一丈,微微皱了皱眉,反问道:“区区一个赘婿?呵呵,说到底,就是因为赘婿吧,是吗?岳父大人?”
江宁又问了王公庸一遍,王公庸仍旧是闭着眼睛,没有丝毫动作,好像没有听到一半。
“不错,赘婿,连我们家一条狗都不是,咆哮大堂,通奸贱人,招惹贼人,哪一条我都能把你关起来送官,就算是不送官,乱棍打死,也无人敢说个不字。”王伯南骂道,虽然他说的话难听了一些,但是不可否认,他说的的确都是大家心中所想的。
“他说的,可是真的?当真连一条狗都不如?岳父大人?”江宁第三问,终于是咬了咬牙。
王公庸想说话,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动。
片刻之后,江宁终于是哈哈打消了起来:“哈哈哈……好一个猪狗不如的赘婿……”
“现在知道了?晚了?”王星河叫嚣道:“江宁,没想到你还有今天?”
“王星河……”江宁大喝一声,王星河一愣,却见江宁一步已经走到了他面前,下意识的后退,可他哪里快的过江宁?伸手将他反压过来:“谁在敢动一下,我一枪轰了他……”
那右手,赫然拿着一把突火枪。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8章与王家的决裂
“江宁,你敢?”王侯臣面色大变,颤颤巍巍的指着江宁。
江宁冷笑一声:“我有什么不敢的?这又不是我儿子,我说了,再往前走一步,我就轰了他。”
周围的小辈也被江宁的气势吓住,不知道平日里这个书生意气,只知道写词作诗的江宁,怎么变成了这般的凶神恶煞?而王星河的母亲竟吓得差点瘫软在地,急忙被身边的丫鬟扶住。
王侯臣自是不敢再上前一步,站在原地,扭头看向了王云山。
“江宁,快放了星河。”王云山终于开口,但说的却是让江宁放了王星河,这突火枪他是认得的,虽然爆炸威力大,但是却有瞄准和射程的缺陷,但现在和枪口顶在了脑袋上,哪里还会有什么缺陷,只要江宁动手,谁也救不了王星河,可王星河是他的孙子,是王侯臣的儿子,他怎么会允许他这么做呢?
“放了他?那你们想过放过我吗?”江宁缓缓开口,说的话没有王星河的声嘶力竭,也没有王侯臣的怒火中烧,更没有王云山的沉稳老练,但堂内所有人都听的清清楚楚。
“不,你们没有,从一开始你们就想着如何把我弄死,若烟小产是不假,我与那柳姑娘有瓜葛也是真,可那又如何?你们一口一个浸猪笼,一口一个打死我,我江宁干什么,与你们何干?进族谱?呵呵,我江宁不稀罕。”
江宁说的话,却是让所有人都大跌眼镜,这还是江南第一才子?这还是一个赘婿说的话吗?满口的忤逆之言,全是犯上的话。
王云山更是气的说不出话来,江宁又道:“你王星河,跳梁小丑,除了勾栏瓦舍调戏调戏,就是去青楼妓院过夜,有什么资格站在我面前指手画脚?皇商被杨家算计的时候你在哪儿?欧凌云要杀人的时候你在哪儿?摩尼教入城的时候你在哪儿?匪寇闯进王家的时候你在哪儿?说啊?”
“我……我……”王星河被江宁抵着脑袋,想要反驳,但这些时候,他的确没法说出口。
江宁哂笑一声:“说不出来了?现在跳出来要弄我?你算什么?还有你,王苏文,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们两个打的什么主意,每日不是勾栏瓦舍就是酒楼赌坊,还舔着脸问若烟要银子花,我和若烟回来了,没有死在外面,是不是挺不高兴的?”
“没……没有……”王苏文站在堂上,不住的后退。
“躲什么?我又没把你怎么样,再说,我要想动你,你以为你们完好无缺的走进这个大门?”江宁冷笑一声:“怎么,说不出来了?大半年时间,若烟手中的东西,你们该拿的拿,该抢的抢,该分的分,留下几间亏损的铺子给她,想要架空她,呵呵,我们在金陵九死一生,你们这点儿花花肠子,我看你们第一眼,我就知道。”
“但是我们没有枪,也没有要,想着安安生生的生个孩子,东西都是王家的,在谁的手上不一样?她怀着身孕,我也不想她太过操劳,前些天,死了几只鸭子,不知道二位婶婶听说了没有。”江宁在人群中搜寻二房和三房的家人。
“你不要信口乱咬,你家死没死鸡鸭,与我何干?”三房夫人冷声道。
江宁咧嘴一笑:“可刚才,我没说鸡也死了呀……”
这正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堂上之人皆是明白了,却见周氏躲避眼神,冷眼道:“那……那……整个王府就你们养了些鸡鸭,整日里唧唧咋咋的乱叫,谁不知道?”
“那婶子可听到那日我和若烟的求救声?”江宁眯起了眼睛,仍旧是满面的笑容。
“这……没……当时那么乱……”
“住嘴把你,你给若烟送去的东西,你以为我会让她吃吗?就算没有这件事,若烟肚子里的孩子也保不住,说你蛇蝎心肠算是便宜了你。”江宁喝道,吓得那周氏一跳,却再也说不出任何话来。
“还有我孩子姓什么叫什么,我这个当爹的和若烟当娘的都没有说话,你们唧唧喳喳说个没完,你们算什么?也敢当这个家?”江宁皱了皱眉:“当然,他可以姓王,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的孩子,只能随我的姓。”
“胡闹,胡闹,江宁,你若是不想死,就快放了王星河。”王伯南喝道。
“怎么,踩着你尾巴啦?怎么,激我?想让我一枪打死王星河,那么下一代就只有王苏文一个继承人了?你三房就可以吧二房和大房踩在脚下了?因为没有人选了啊,是不是啊?”江宁戏虐的说道。
王侯臣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急忙道:“老三,你再多说一句废话,我跟你没完。”
转而又对江宁道:“你可千万别上当,别上当啊……”
“爷爷,您看到了?这就是您王家的好儿子……”江宁抬头,看着面色铁青,呼吸逐渐沉重的王云山笑道。
“一个个,每个人都想从若烟身上扒层皮下来,好了,现在满意了?不行,要把我杀了,浸猪笼,就地打死,你们才肯罢休,想一想,我在这里也有两年多的时间了,说实话,我感觉你们真的很累吧,每天算计我。”
“今天,我就把话放在这里,我今天走出去,便不再是王家的赘婿,你们,也不会与我有任何瓜葛。”江宁恶狠狠的瞪大了双眼道:“但是,王若烟,还是我的妻子,这一点永远也不会变,至于我和其他人有什么瓜葛,那就是我自己的事情了,你们可以去告官,根据大夏朝的律法,夫妻双方可以合离,也可以休了我,但是哪一种方式,都是我们两个的事,与你们有什么关系?”
“我不反抗,你们永远都会骑在我的脖子上,不,是骑在我和王若烟两个人的脖子上,孩子就是最好的例子。”江宁越说,越是气愤:“一个个满口仁义道德,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对我们指手画脚,说三道四,可你们干的是什么事儿?自己想一想吧。”
“若不是王若烟,你们现在能过的这么好?自己几斤几两心理没点儿数?不是想要财产吗?可以,就放在这里,你们去拿啊?没本事,就怪别人,是不是?”说着,江宁一把把王星河的右臂扭折:“没有人教你,我现在教你,出去了,就不是简简单单一条胳膊了。”
“江宁,我要杀了你……”
江宁抬眼:“我断了他一条胳膊,你就要杀了我?王侯臣,别以为我不知道四合帮的事儿是你动的手脚,若不是四合帮,那梁山贼人如何会杀进来,单单,去找我和若烟?”
“你,血口喷人……”王苏文不知为何却气呼呼道。
江宁一耳刮子上去,王苏文直接口吐鲜血,倒在地上,突出两颗牙来。
“看来,你也有参与啊,呵呵,这么巴不得我们死呢?”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59章王若烟的抉择
“混账,你多什么嘴?”王伯南再也看不下去了,再这么下去,江宁会把所有的屎盆子都扣在他们的头上的。
“二叔,三叔,江宁说的……是真的吗?”王若烟的声音忽然出现在了厅堂门口,王若烟迈着虚弱的步伐,在第二千寻的搀扶之下,缓缓的走了进来。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小产之后,这才是第九日,王若烟脸色极为难看,毫无血色可言,而她这一问,却也让所有人对这件事的蹊跷之处产生了怀疑。
现在想想,为何那贼人哪儿也不去,径直跑到别苑去?杀了一楼的两个老妈子不说,更是上到了二楼,大战一场?当晚的两声枪响,应该就是江宁手中这把火枪,而后王若烟小产。
据官府说,那伙儿贼人是去劫囚牢的,为何会出现在这里?而且别苑位于王府的最里面,从行动轨迹上分析,分明就是直奔那里去的,一个山东府的贼人是如何清楚的知道的?
但是如果有内应,那么这一切便都能说的清楚了,王伯南本想制止两个孩子的胡说八道,但没想到他这一句话,却恰如其分的将那颗埋在所有人心底的怀疑的种子勾了出来,如同新魔一般,先入为主了。
“不是真的,若烟啊,我怎么可能会与那些贼人勾结呢?再说了,你怀着的,是王家的骨肉,我是你二叔啊,你可不要被江宁这小子骗了,这小兔崽子背着你找女人,你可知道?”王侯臣自然要转移话题,将王若烟的注意力转移到江宁和那柳记老板娘的奸情之上。
江宁一脚将王星河蹬飞出去,重重的撞在了柱子上,磕掉了两颗门牙,疼得他哭爹喊娘,那周氏见状,急忙将王星河扶了起来,拉到了后面,而王星河除了喊疼,便再也没有什么话了。
“我知道,是我允许的。”王若烟擦了擦眼角的泪:“我问的是,江宁说的,是不是真的?二叔,三叔,若是你们还认我这个侄女,还记得这些年我是怎么一步一步扛起来的,告诉我,是不是真的。”
王若烟的眼泪流出来,却听王公庸道:“若烟呐,你大病初愈,注意点情绪,不要伤了身子。”
在寻常,王若烟这般质问长辈,俨然已经是忤逆了,江宁却没有这样的思想基础,故而有什么就说,看不惯就怼。
但王若烟不同,王若烟小时候是经过系统的儒家思想的教育的,仁义礼智信可是根深蒂固在脑海之中的,并不是江宁三言两语就能够动摇的了的,而最基本的便是“孝”字,这种质问,她十几年来从未发生过,若不是她小产,丢掉了最珍贵的东西,她也不会这么做。
有第二千寻在,江宁倒不怕有什么意外,但是王若烟和第二千寻一起出现,却是他没有想到的,而且王若烟说她知道柳思思的事情,这件事情有几分真假,现在也不知道,既然已经摊牌了,现在能做的,也就只有站在王若烟身前了。
江宁走了过去,扶住了王若烟的右臂,握住了她冰凉的右手。
“刚才我在门口,都听到了,本来想与各位长辈说一说,自从回来之后,我便想着与江宁合离……”王若烟看着江宁,一字一句道。
江宁有些愣住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但从王若烟的眼神之中,他能够看到,她是站在他这一边的。
“这种人,应该合离……”不知道那个婆娘冷哼一声,旋即又发现没有人说话,急忙又闭上了嘴巴。
而王若烟根本没有理会这闲言碎语的声音,看着江宁道:“然后,江宁会再娶我,这样,我们的孩子就可以随他父亲的姓氏,江宁也可以有更多的选择,把我绑在身上,这几年着实是苦了他了。”
话音落下,在场所有人的心,都咯噔一下,这件事情本来就是要以江宁赘婿的身份问罪,现在王若烟说出这样的话,已经说明王若烟是事先知道而且默认的,即便现在没有在一起,早晚也是会的,主家都没有什么意见,他们这是在干什么?
江宁心中忽的莫名的感动,王若烟的确是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人,即便在江宁的价值观看来,他是错的,是他脚踩两只船,婚内出轨了,但他的确没有越过那一道红线,但精神上是亏欠的。
“可父亲啊,为何江宁求了你三次,你都能不为所动?难道您忘了城外四合帮是谁拼死救了我们吗?难道您忘了到底是谁赢了杨家,才有了皇商的生意了吗?难道您忘了是谁九死一生,把您的女儿从金陵带回来了吗?”王若烟有些失望,双目通红。
王公庸叹了口气:“若烟啊,为父没有忘,可道理就是道理,他是赘婿……而且事先也不知道你知道这件事……可即便是知道……也……”
这世间,最大的是道理。
这一刻,王若烟环视了包括王云山在内的所有人,大家的眼神,大家的态度,即便是她没了孩子,现在大家在乎的,还是道理,而不是追究这件事的原因,如此一来,那她这么些年为王家争取的,没日没夜操劳的,也都是他们认为理所应当的。
与江宁在一起的两年多的时间里,她感受到了江宁的不同,起初会认为这是错误的,后来却发现也有一定的道理,到了现在,她才幡然醒悟,只因为她是一个女子,王云山在最后的关头,要的是男丁,要的是王家的继承。
“爷爷,江宁的能力,你是知道的,可我知道的,他远远要比你知道的厉害的多,为什么一定要这样?那么这些年我做的,又都成了什么?”王若烟的情绪已经极为激动:“别的都可以,家产,生意,我都可以不要,都给你们,但是,谁能把我还没有出生的孩子还给我?谁?”
“若烟!”王云山第二次敲动拐杖,俨然已经很气了:“你要注意分寸,那也是我的重外孙,也是我王家的骨血,我能不心疼吗?”
“那查啊?为什么不查?因为会连累到你的两个孙子吗?会连累到王家的家业吗?”王若烟在江宁和第二千寻的搀扶下,痛哭着说道:“难道,我的孩子就该死吗?在所谓的家族基业面前,就一文不值吗?”
“这还是我的家么?不是了,不是了……”王若烟冷声笑了笑:“都什么时候了,一个要把我的相公浸猪笼,一个永远都会跟我站在一起的男人,永远都会保护我的男人,你们就这样像衙门一样把人给判了吗?你们问过我了么?没有,因为问了,你们就动不了手了。”
“还有我的孩子,就像相公刚才说的,为什么会死了鸡鸭啊,二叔,三叔?不,王家的二房三房,你们真的不知道吗?”
方才的话,她都听到了啊。
两位婶子的表情,已经能够说明一切了,王云山扫了一眼:“这些事情,我会查,也会给你一个交代,但是今天,江宁就是错了。”
“错了?若我不是王家人呢?你们……还能怎么样他?”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0章分家
江宁心中一紧,王若烟说出这句话来,也是他没有想到的,但现在王家的所作所为,也却是让王若烟伤透了心。
“王若烟,你可知道,你在说什么吗?”王公庸怒声呵斥道:“你这不孝子,胆敢说出这般忤逆的话……来人,把她给我带到屋里去,没我的命令,不准放她出来。”
两个家丁上前就要去拉王若烟,却见第二千寻道:“小姐,您扶好了。”
下一刻,那两名家丁发出一阵惨烈的哀嚎,一前一后被第二千寻扔了出去,而后,第二千寻站在大厅内,自内而外爆发出一阵气浪,散发出一种令人胆寒的气息。
“放肆,你是谁?胆敢在王家动手打人?就不怕送官吗?”王云山厉声喝道。
事情的发展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把控,原本身边这个位婢女一般的存在,现在出手伤人,还恫吓他人,他是王家的顶梁柱,如何能容忍这种事情的发生?
“爷爷,您难道也认为,是我的错?”王若烟最后问道。
王云山叹了口气:“若烟啊,从小我便对你寄予厚望,家族中兴,也指着你们这一代人,江宁才华固然横溢,可古往今来,大才之人比比皆是,可能够名留青史的又有几人?为人者,自要以孝为先,而后齐家治国平天下,江宁虽然是赘婿,但我从未将他当做赘婿来看待,反而给了他不少照顾,各种缘由,在此我也不必多言。”
“可你看看江宁所做之事,无论与那柳记之人的事你知不知道,都是有悖人伦的,他应该知道的,可他还是这么做,我就不能不管了,今日他说了这么多忤逆之言,又动手伤了人,也是不对的,今日之事我本不应该出面,但遭此变故,难道与你江宁没有半点关系?孰是孰非,若烟你自己掂量掂量,是王家重要,还是江宁重要?”
王若烟忽然想起了南宫婉,那个与她命运一般无二的女子,在第二千寻的情报中,她也知道了个大概,只是金陵城破之后,南宫耀文对江宁发难,却唯独不见了南宫婉,是死是活,现在还未可知。
当下,王若烟并没有考虑很久,而江宁也没有说话,这是王若烟独立思考的时间,她的决定是什么,江宁都会接受。
王云山话说的很明白,江宁错了就是错了,无论是通奸还是打人,都错了,之前的功劳是功劳,但错了,就要受罚,而王若烟身为王家人,现在胳膊肘往外拐,这是很不应该的,也是在敲打王若烟,方才的她说的话,有些过了。
几乎是所有的族人都是这么想的,王若烟回到王家,处罚江宁,王家还是一如既往地成为杭州商界的翘楚,重复往日的荣光。
可他们不知道王若烟经历了什么,也不知道王若烟知道些什么,眼前的这个承受着丧子之痛的王若烟,在已经不是去年那个一心想着王家强大的王若烟了。
“相公,我们走吧……”王若烟微微笑了笑,抬眼对江宁说道。
“我们走……”当下,江宁已经知道了王若烟的选择,二人转过身去,便要离开。
“打了人,想走?”王侯臣喝道。
第二千寻看了看王若烟,又看了看江宁,却听王若烟背对着众人说道:“我已经不是王家的人了,我相公也与王家没有任何关系,那么这人,便不是什么叔叔了,我们要回家了……”
众人哗然,就连王云山都缓缓的站起身来:“你……你……逆子……逆子……家门不幸啊……”
第二千寻旋即拱了拱手:“各位,公子和小姐说的已经很清楚了,今日之后,还望各位不要去打扰我家公子和小姐,若是有人想报官,尽管去就是了,到时候我倒要看看,是太守童少友敢管,还是上将军谭禛敢接,若是有人想动手,在下奉陪到底。”
说着拔剑、挥剑、收剑,转身。
踏出一步,右侧三丈外一张桌子夸嚓一声从中间被劈开,散落在地上。
而王若烟,却是含着泪,走出了厅堂的第一步。
“相公,我们以后,便是孤家寡人了。”王若烟虚弱的说道。
江宁扶着王若烟,将她背在后背上:“谁说的,你不是还有我吗?”
王若烟会心一笑,眼泪流下,趴在了江宁后背之上:“辛苦相公了……”
第二千寻走在二人身后一丈之外,所到之处,没有一个人敢动手的。
王公庸抄起桌上的茶盏,朝着王侯臣和王伯南砸了过去,青花瓷的茶盏在地上被摔得粉碎。
“手心手背都是肉,我生的是女儿,你们就能骑在我头上拉屎吗?老二老三,你们两个太过分了,从今日起,分家,你们不分,我自己分,我拿着我的养老送终,这个家,你们爱怎么怎么,是成是是败,都是你们的。”王公庸喝道:“还愣着干什么?走……”
右手拍在轮椅上,砰砰直响。
王云山喝道:“老大,你也要翻天不成?我还活着呢,等我死了,你再做主。”
王公庸身子一沉,刚刚推出来,又停了停,却笑着摇了摇头:“前年在四合帮,多少高手啊,江宁都能将他们玩弄于股掌之间,呵呵,金陵,你们知道金陵是怎么回事吗?强如南宫家,三番五次要害江宁,可江宁现在不还好好的站在你们面前?南宫家呢?大小姐失踪,大公子莫名其妙被杀,盛极一时的南宫家,现在只剩下一个老头,短短一个月……”
“老大,你想啥什么就直说,别以为家里离了你,就活不下去了,这大半年,不也好好的吗?”王侯臣讥讽道。
王伯南道:“大哥,你这话说的,我们怎么他了?他一个铁了心要拐走王若烟的人,他拿着屎盆子乱扣,您还真当真了?”
“呵呵……”王公庸笑了笑:“当不当真的,我不知道,可我知道,那江宁不是什么善茬,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刚才那小姑娘敢直接称呼太守和上将军的名字,又有这样的武艺,你们也不想想是为什么?这小姑娘之前怎么没见过?现在从金陵回来了,怎么出来了?还有那柳记,可别忘了,那柳记是谁的店。”
经他这么一提醒,二人却是一时语塞,说不出话来。
王云山叹气道:“事情已经够多了,都先回去吧,我累了,以后没什么事,就不要来找我了……”
王公庸此刻已然心灰意冷:“父亲啊,往后,日子还长着呢呀,我们就希望,这江宁,带着若烟离开杭州,逍遥自在的过日子吧,若是还在杭州,王家啊,哪里是他的对手?那贼人杀了我们这么多人,为何偏偏杀不死江宁?火器这东西,你们以为……谁都能随便拿在手里吗?”
王公庸被推着离开了厅堂,他也苦,苦的自己说不出,可能也只有那个时代的人,才能够真正理解,他为何会这么矛盾吧。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1章住处
月牙和杏儿连夜雇了马车到了别苑之中,将所有的东西全部都拉走,第二日清晨当有人去打扫的时候,别苑已经是人去楼空了,禀明王云山,可王云山已经不管不问了。
也难怪,自己辛辛苦苦打拼出来的王家,到了三个儿子手中,却拼了个你死我活,甚至赔上了未出世的孩子,江宁的话,让他自惭形秽,他也累了,怕也没有几年的活头了,也算是看淡了。
王侯臣与王伯南虽然痛骂了内人一顿,但事情已经发生,便开始召集掌柜,谋划下一步大房家产的事情,王公庸没有儿子,一个女儿还脱离了王家,他要这么些家产,却是无用,再加上这大半年,二人也都没有闲着,不少掌柜听说了昨晚的事情,有的离开王家,有的倒戈去了二房和三房那里。
最高兴的,莫过于被抬下去养伤的王星河与王苏文了,终于将江宁这个碍眼的家伙弄走,虽然是挨了打,但比起两家夺取的家产而言,却也是值得的。
正所谓几家欢喜几家愁,第二千寻去了一趟柳记,将事情与柳思思言罢,柳思思却是自责不已。
“千寻姑娘,谢谢你了……”柳思思叹气道:“事情因我而起,却让王家小姐受到如此牵连,还,还……”
第二千寻也是叹气道:“话虽如此,但正如公子所言,并非坏事,柳姑娘暂时还是不要去看王姑娘,等到她身体好些了,自然会与公子说的。”
“在去王家的路上,柳姑娘的事情我已经与小姐说了,她对于柳姑娘也是深感怜惜,小姐是个心善的人,这一点柳姑娘是知道的,她既然能够为了公子脱离王家,便是做好了要合离再嫁的打算。”
“若是当初知道会闹到这般田地,还不如当初离开杭州算了。”柳思思懊悔道。
第二千寻又劝道:“柳姑娘只身来到杭州,打拼下来本就不易,公子重情重义,对这世俗看法早就看不惯了,就凭公子在金陵想尽办法保护小姐,出了金陵马不停蹄去找小姐,也都能看出,公子是值得托付的人,柳姑娘可千万不要瞎想,安心就是了。”
出了柳记,第二千寻又朝着城北而去,在铜雀大街上,有一处院子,却是三进三出的府邸,原先是右相夏永康买下的,出门便是大街,后门紧邻胡同,向南是临街的铺子,大街的另一面便是玉带河,可谓位置极佳,走的时候也就没有卖,地契也在第二千寻手中,只是家具等物尚未置换。
到了院中,早有靖安司的几人在这里等候。
为首的正是赵子德。
“大人,这么着急叫我们来,所为何事啊?”赵子德看着杂草丛生的院子,拱手问道。
“司礼大人你是见过的,最近发生了一些事情,想必你也听说了。”第二千寻边走边道。
赵子德点了点头:“金陵之事,周勇兄弟与我提了提,但尽是如此,便能感觉到大人在金陵的凶险,可谓是九死一生,着实令人佩服的紧呐。”
第二千寻绕过第一处院子道:“公子现在的居所有些简陋,这一处院子什么时候能弄好?”
赵子德一听,便知道什么意思,旋即算了算道:“如果钱到位的话,三日,三日我就能将此地焕然一新,公子可以随时来住,不过确实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
“这个你不用担心,东西不用太过招摇,但是也不能太过简单,最起码要像样才行,公子不喜欢奢靡铺张,这个你是知道的。”第二千寻猛地转过身来:“只是之前你赵子德作为杭州靖安司的负责人,正五品官职,竟然能够让梁山贼人夜袭公子的住处,造成如此严重的后果,你可知罪?”
赵子德闻言,心下猛地一惊,他就知道,这事儿早晚都会来的,这失职之罪他是跑不了了,这不已经安排全天候轮班保护了,再者说,江宁身份保密,对方也不是冲着靖安司去的,而是报私仇,这可去哪儿说理去。
“大人赎罪,大人赎罪,小的万死难辞其咎……”赵子德跪在地上,汗珠从额头渗下,第二千寻的手段他是见过的,毕竟“活死人”的外号不是白叫的,只要有一口气,她就能问出来她想要知道的,那些官差捕头与她相比,简直不值一提。
第二千寻转过身去,语气还算平和道:“起来吧,公子说你们也不容易,不允许再有下次了,特别是他在意的人,这上面的人都留意着点儿,再出差错,不用公子说话,我亲自来办。”
说着扔出一张字条来,赵子德急忙起身,接住字条:“是,公子待我们恩重如山,大人对我们更是有再造之恩,若非大人,我赵子德现在怕不知道死在哪个乱坟岗了,大人放心。”
“你们是我一手选出来的,这些话以后不用再说,我们都是干事儿的,不是逞口舌之力之辈。”第二千寻说着,身形一晃,沿着柱子到了房梁之上,右手一搂,拿下来一个包裹,递给了赵子德:“公子在杭州,虽然你们现在还算有些存银,但我也知道此事花销甚大,这是黄金一百两,你先拿去吧。”
赵子德不敢去接,急忙道:“这都是属下分内之事,大人切不可……”
“叫你拿着你就拿着,杭州是公子的根基,任何时候都马虎不得。”第二千寻眉头一皱,将包裹又递了递。
赵子德只好接住,心中却是颇为感激,此番非但没有治他的罪,反而给了他一百两黄金,这也足够看出,江宁身为司礼,是干大事的人,而第二千寻这位总管,也是真心实意的对下面的兄弟。
“多谢大人……”
第二千寻往外走着道:“谢我干什么,都是公子的主意,就连你们自负盈亏,都是公子的主意,否则,你们的家人,能过得这般滋润?我说了,好好做事才最重要。”
“公子此次有些话不当说,但我却看得清清楚楚,我要去将军府一趟,以后生意上的事,你也多留意一些,特别是王家的生意。”
第二千寻留下这一句话,出了门,走到街上去了。
赵子德叹了口气,背起包裹锁上了门,当下便去安排府邸相关事宜。
当天晚上,这院子已然是灯火通明,赵有德搬着椅子坐在院里,身边齐整整的放着一百两的纹银。
“兄弟们,掌柜的说了,这是个要进的活儿,要不人家东家也不会这么阔绰,天亮之前,这些杂草、垃圾,全部清理出去,兄弟们有没有信心?”
“老哥,您就瞧好吧,那一百两银子,兄弟们是拿定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2章又见郡主
王若烟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大亮了,江宁早已经起了床,在院子里练功,第二千寻与杏儿、月牙准备了早餐。
王若烟想起昨晚的事情,心中也是颇为感慨,此刻的心却是如同一片浮萍一般飘荡,没有一丝一毫的依靠,毕竟那是养了她十九年的家啊,父亲、爷爷待她再不好,也还是她的长辈。
可事情已经能够发展到这种地步,南宫婉的前车之鉴就在眼前,只要是万不得已,她也会成为家族的牺牲品,而那些如牛虻一样的人,现在吸干榨净了她的血,还要来拿江宁的,甚至付出了孩子的生命,这才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起身打开房门,昨夜在江宁后背睡着了,怎么睡下的都已经忘记了。
阳光有些刺眼,用手稍微挡了挡,却见月牙和杏儿已经跑了过来:“小姐,你起来啦,先洗漱吧,饭菜马上就好。”
“好……”王若烟点了点头。
江宁见状,也收了心法,走了过来:“醒啦?身子如何了?郭老准备了些药,要不要再喝一段时间?”
王若烟看着江宁的面庞,微微笑了笑:“听相公的就好……”
“那就再喝一段时间吧,身子重要。”江宁笑着,扶着王若烟去洗脸。
用过早饭,只有二人在屋里,沉默片刻,江宁终于还是先开口道:“昨日之事,是我连累了你……”
王若烟握着江宁的手笑道:“自我和你躺在一起的时候,我就在想,我终于是相公的人了,生也是,死也是,既然他们要杀我们,经过金陵之事,也让我想明白了很多很多,我们总不能伸着脖子任人宰割吧,既然出来了,那便不会再回去了,王家的兴衰,与我也再没有任何关系了。”
“既如此,今日我就出去,千寻找到一处院子,说是还不错,我去看看,若是可以,便找人好好收拾收拾,过几日我们就搬过去。”江宁握着王若烟的手道。
“恩,都听相公的。”王若烟又道。
江宁心里微微一惊,旋即确实有些怜惜,却笑道:“月牙和杏儿也在家,门外的两个是千寻的好友,身手也还不错,若是闷得慌,也可出去走走。”
“不了,我在家,等相公回来……”王若烟笑道。
彼时的一个“女强人”,现在却成了小家碧玉的模样,江宁灵机一动笑道:“好吧,火锅店的事情,你可以和月牙她们商量商量,可以着手准备了,毕竟吃穿用度,还是需要维持的,我这点俸禄,着实有些不够看了,以后这家,还得指着你操持才是。”说着就往她身上靠,一副不要脸的模样。
王若烟一听,这身子还没好,这家伙就想占便宜,还要她开店干活,这哪能乐意,急忙把江宁推了出去:“快去看看吧,这是郭老的地方,我们在这一天,郭老便赔本一天,火锅店的事儿,先不要慌。”
旋即关上了门,却听得窗户吱呀一声开了,江宁探出脑袋:“嘿嘿,难道你不想吃火锅?今天回来,带个羊腿……”
说完,一溜烟儿的跑了出去。
王若烟却是噗嗤一笑,她这般冰雪聪明,如何不知道江宁是在想办法逗她开心?可江宁说的也是实话,既然出来了,那就要有自己的住处,这一次,算是和王家,彻彻底底的分干净了,而江宁,也成了她唯一的依靠。
江宁出了门去,又因为不放心,然第二千寻留在家里陪着王若烟,自己一人前去院子看看,至于火锅店,他也是要开起来的。
因为想要有自己的力量,现在这个封建社会,人力资源和机构设置都很重要,机构设置通过铸剑山庄的一千人马已经体现出来了,现在最重要的,是人力资源。
“江公子?”一个老者忽的走到了江宁的身后,喊了一句。
江宁扭头,不是旁人,正是当初在金陵见过一面的阿贵。
此时的阿贵早已经恢复了原来的做派,显得老态龙钟,弯着腰,驼着背,右手牵着一匹快马。
“原来是阿贵叔,驸马爷不是出城去了?怎么?回来了?”江宁问道。
阿贵呵呵一笑:“回来了,驸马爷知道您回来了,特意让我来找您,我去了王家,没有找到,谁料到在这里碰到你了。”
“呵呵,搬出来了,前面不远,过两天搬过去,到时候可要来喝杯茶啊。”江宁指了指前面不远处的一处院子,已经有人在前前后后忙碌了,想必是第二千寻安排的,他还进去看看,却碰到了阿贵。
“一定一定,公子可是有事?若是有事,我便回去与老爷和小郡主说一声。”阿贵道。
江宁摆了摆手:“也没什么,既然已经在弄了,那就随他们吧,驸马爷此次帮了大忙,说是要去好好谢谢呢。”
“公子言重了,若不是公子,我大夏朝的损失,可就不简简单单是几座城池那么简单了。”阿贵呵呵笑道。
二人说着,便朝着驸马府的方向走去,路上才得知驸马爷是昨日回来的,休息了一晚,今天忙完,便让阿贵来请了。
入了驸马府,小郡主夏思璐却跑了出来,大半年不见,如今个头已经长了不少,面容清秀,身体明显的发育,却已经是大姑娘了。
“师傅,您来啦……驸马爷爷,师傅来了。”夏思璐下意识的拉着江宁的胳膊便往里走,边走边歪着脑袋问道:“师傅,你在金陵经历了什么?与我讲讲吧,听说那方腊可是有三头六臂的,是也不是?他手下还有个叫吕轻侯的妖人,说是神机妙算,比诸葛亮还要厉害……”
夏思璐此番对于江宁的态度,与之前想比却是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变,在她从阿贵口中得知金陵的凶险之后,有听那些官员闲聊的时候与驸马爷爷说庐州和金陵之战,凶险无比,血流成河,强如宁山府,都折了五万兵马,宁元武残疾,徐玄阶被杀,宁缺更是旧病复发,现在怕是时候也不长了。
这些情况听了之后,对于金陵之事更加好奇,便吩咐人去打听,而这些人为了哄得小郡主开心,在搜集到的请报上添油加醋,这才让夏思璐觉得前线险恶,江宁能够活着回来,定然是不凡,更是听说,江宁在攻城之中起到了关键的作用,这才使得金陵破成之日大大提前,心中更是钦佩,才有了现在这种情况。
而江宁对于夏思璐突变的画风,却显得极不适应,怎么个情况?八卦也得有个限度吧,殊不知,夏思璐对江宁已经达到了后世追星的状态,而且是那种铁粉。试想,能够和自己的粉丝接触,而且是随叫随到的那种,可不是开心的要命嘛。
“哪有你说的这么玄乎,都是普通人,只不过有些见识罢了……”
“对了,驸马爷爷有事找你,等你们谈完了事,你再与我讲讲,今晚不许走……”夏思璐将江宁送到书房门口,命令江宁道。
毕成安在门口笑了笑:“小郡主,你快去吧,有人等着你呢……”
“谁?奥……我知道了……”夏思璐眼珠一转转身便跑,还不忘回头嘱咐道:“师傅,不许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3章三种方案
二人寒暄一阵,却见阿贵走了进来,顺手关上了书房的门。
“呵呵,我离开这大半个月,之所以带着小郡主,也是因为摩尼之乱刚过,这杭州还不是很太平,放她在家,着实是有些不放心。”毕成安说着,将两本折子递给了江宁:“这是你的封赏,是老夏到御书房为你讨来的,你小子,着实是有些手段,能让老夏这般上心。”
江宁接过折子,这第一本,便是官升半级,从正四品升到了从三品,如此一来,却是与太守和上将军只差了半级,但因为靖安司的特殊性,这封赏便秘密的发了下来。
却看第二封折子,上面写的,却是边疆的情况。
大元朝皇后萧云霜前往了突厥王庭,只带了随身的亲眷和三千阿古朵,与五月二十五日抵达,根据线报,突厥王庭派李承乾率领宰相金兀术和大将军拓跋晃迎接,规格可谓是极高。
后与之进行了长达一个月的谈判,就在刚刚传回来的消息,这萧皇后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让李元昊的态度出现了转圜,并允许自己的儿子迎娶大元朝的公主,耶律夏月,而他则将自己的女儿李云霜嫁给大元朝的太子耶律铎,如此一来,完成联姻,在两国边境举行大婚,时间暂时还未定,这中间需要双方多次商谈,因为涉及到的东西实在太多,最重要的,便是双方的规格问题,此间,萧皇后还在突厥王庭。
“这就是我此次前往应天府的原因,右相去应天府奉旨查看军务,与我通信后便在应天府见一面,这个消息,是我们两个消息汇总之后得出的结论,现在问题,变得有些棘手了。”毕成安有些担忧道。
江宁顺着话题说下去:“若是如此,大元朝和突厥王庭非但没有打起来,反而是实现了政治联姻,一旦实现,其后果就是大夏朝会成为第一个进攻的目标,如此一来,更不好办了。”
“不错,所以,我想你回来了,便找你,问问你的意思。”毕成安道:“对于你的事情,我也略有耳闻,呵呵,现在自立门户,倒也不失为好办法,呵呵。”
“驸马爷您就别取笑我了。”江宁拱了拱手。
“如何是取笑你,北方闹了瘟疫,老夏便是用了你的法子,才控制住了瘟疫,此举得到圣上的大加赞赏,要不然你以为仅凭一个金陵之战,就能从从四品升到从三品?呵呵,就连带兵的高俅,也只是正三品,不过京城还差一个太尉,是从二品,现在高俅回去待之,说不定就是他的,再见面,可要喊一声高太尉了。”毕成安将其中缘由娓娓道来。
江宁思量片刻,却是微微一笑:“这高大人也是深得圣心啊,要不然,也不会升的如此之快吧。”
毕成安呵呵一笑:“明白人,要不然,我怎么会说定要听听你的意见呢?”
话又转回来,江宁继续道:“说道两国联姻,应对的方法其实很简单,大概可以分为三种。”
“哦?哪三种?”毕成安一听,这事有戏啊。
“第一种自然就是联姻成功,打就完事儿了,不过以现在的情况看,就方腊那种乌合之众,打了三个月才打下来,更何况现在朝廷内部主战主和分成两派,打的话,基本上没戏,一打就输,输了不可怕,可怕的是你若求和,人家不愿意怎么办,若是继续打?能不能顶得住?所以打,是不可能的,那就要说下面一种可能了。”
“第二种,不让他们联姻,从中破坏,当然不能明面上,找人渗透进去,杀了两个公主或者两个太子之中的任何一个人,都可以在临死之前嫁祸对方,简单的搞个破坏什么的,用处不大,因为这个东西吧,都知道事情很大,除非当事人死了,这个事儿有可能会黄了,而且这个当事人都是两国国君的亲生骨肉,你说白发人送黑发人,这个仇报不报?”
毕成安点了点头:“自然要报。”
“对,不仅要报,而且要好好的报,不杀个你死我活,对不起天下臣民,以后也抬不起来头,所以这是上策,比第一种要好一些,只要他们开战,我们的机会就来了,谁快输了我们就救谁,保证短时间内两家谁也打不过谁,当然也是暗地里进行的,此消彼长之间,到头来最强大的,一定是大夏朝。”
“这么说,第三种便是上上之策了?”毕成安微微一笑。
江宁点了点头:“也不算上上之策,不过比第二种稍微好一点吧。”
“若是这个也做不到,那就联姻,你两国联姻,搞个同盟,我也可以,我两边都搞,两位公主嫁出去,不是也可以吗?咱们大夏朝的公主不少,而且提前打算,先封几个王侯的女儿当公主,然后过两年他们一准备,我们也去谈,结盟之后再挑拨他们的关系,到时候新王登基,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江宁道:“说这个是上上策,因为它牺牲的最少,百姓获利最大,而且能够保持一定时间的稳定,大夏朝有更多的时间去准备,说它不是上上策,是因为这么做,会导致皇家很没面子,而且是一个很漫长的工作,有可能十年,二十年才会看到效果,但是一旦有效果,那么也是效果最好的,因为她有可能会改变一个国家。”
江宁说道此处,默默地喝了一口茶,他已经很久没有想过这些事了,但是真正想起来的时候,却发现他还在为一些小事发愁,便又觉得可笑,但是有一件事却已经成为定局,在他心里默默的重复着。
良久,毕成安都没有说话,阿贵也是。
好像江宁的意见很有道理,而且也只能有这三种可能了。
“阿贵,你听到了吧,这才是江宁,当初你还担心他,现在呢?”毕成安呵呵一笑,对阿贵道。
阿贵拱手:“江公子大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仅凭一个折子上的信息,便能够分析出这三种可能,更是指出了十年二十年的大计所在,您为靖安司司礼,却是有些屈才了。”
“阿贵叔谬赞了,不过是碰巧罢了,我能想到的,他人也能想到,只不过不敢说罢了,怕言多必失,怕祸从口出,我不过是占了个便宜罢了。”江宁也起身拱了拱手。
毕成安笑了笑:“你两个就不要互相吹捧了,阿贵啊,你把江宁所言,写下来,亲自去一趟应天府吧,快马的话,应该能赶上。”
“是,老爷。”阿贵拱了拱手,便出去了。
毕成安呵呵笑道:“今日叫你来府上,还有一事,也算是受人之托,最近你家的事情我也听说了,她也知道了,不日我便会启程前往京城,岁非我所愿,但就目前形势来看,却不容乐观,太后也想夫人了,听夫人说,太后的身子情况很不好,若是不回去,夫人定会抱憾终生的。”
“受人所托?”江宁一愣。
“你出门右转,右侧的别苑之中,她在那等你……”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4章各自交代
别苑之中,陆羽彤就站在院里的亭子中,双手放在身前,微微握住,裙摆飘飘,仍旧是哪个美的不可方物的长平公主。
江宁走过去,心中已经想到了一万种说辞,可想起陆羽彤的遭遇,看到陆羽彤从未有过的快乐的笑脸,江宁没有说一句话。
“见过……”江宁正要行礼,却被陆羽彤直接拉住了手:“随我来……”
江宁直接被陆羽彤拉走,穿过凉亭,到了一处鱼池之处,鱼池不小,足有两百余平,里面的水有半人多深,却是清澈见底。
陆羽彤拉着江宁坐在大石头上,左手挽进江宁右臂之中,指着水面上的鸳鸯道:“你看,他们好不好看?”
江宁此刻却是长舒了一口气:“呼,好看……”
“江宁,你什么意思?”陆羽彤忽的生气起来,但手仍旧还抱着江宁的右臂。
江宁笑了笑:“没什么,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了,本应去书院看你的。”
陆羽彤皱眉,眼中却泛着泪光,忽然又委屈起来:“我知道,你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也遭了变故,我都知道,所以我知道你回来了之后,我没有去找你,我怕你说我多事,我怕你因此与我装作不相识,我怕你在金陵说的不算数,我就要回京城了,更不敢奢望你也去京城,想都不敢想,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想,要是见你一面该多好啊,可你却一副嫌弃我的样子……”
说道痛心之处,陆羽彤抱着江宁的胳膊哭了起来。
江宁知道陆羽彤的苦,金陵的几次生死,两人都是相伴度过的,那种绝境之中的感情,他又何尝能够轻易割舍呢?本以为时间可以冲淡陆羽彤的感情,亦或者是陆羽彤再次过上公主的生活,或许会遇到更喜欢的人,但是现在看来,不会了。
她能在江宁面前哭成这样,能与江宁说着多,从一开始的期待到生气,再到现在的委屈,她再也不会这样了,只因为这个人是江宁罢了。
江宁拍了拍陆羽彤的脑袋:“怎么不算?我说过的话,都算数的,又哪里嫌弃你了?”
陆羽彤仍旧哭的很厉害,好像这半个多月的委屈,在见到江宁的这一刻,全部都发泄出来了。
渐渐地,哭泣的声音小了些,江宁笑了笑:“哭出来,就好了,呵呵,第一次在土匪那里,我以为你回来就会杀了我灭口的。”
“为何要杀你?”旋即陆羽彤想起了些什么,用手狠狠的在江宁手臂上拧了一下:“你真是讨厌……”
而后又紧紧的抱住了江宁的胳膊,江宁哈哈一笑:“好了,不哭了,怎么还像个孩子?”
“怎么不行吗?我就是个孩子,我就是个孩子……”陆羽彤冷哼一声。
“好好好……”江宁笑着,说要把火锅店开起来,到时候开到京城去。
陆羽彤也不敢让江宁多呆,但江宁却说去了京城怕是见面都难了,就多呆一会儿吧,陆羽彤高兴的像花儿一样。
阿贵在墙后却是摇了摇头:“老天啊,这个江宁,到底有什么魔力啊,公主竟然,竟然……”
毕驸马在一边将阿贵拉走,呵呵笑道:“什么魔力,除了江宁,还有谁能降得住她?一物降一物呗,走吧走吧,我们两个老东西,怎么也趴墙根儿?被人瞧见了,还能不能活了?”
阿贵呵呵一笑,急忙捂住嘴巴,跟着毕驸马离开了。
忽然,陆羽彤指着江宁左侧问道:“那是什么?”
江宁扭头看去,却什么也没有,转过头来正要说话,却被陆羽彤的嘴巴堵住,四目相对,陆羽彤的心却是跳的厉害,双手冰凉,一把伸进了江宁的衣服里,江宁一愣,那双手之上,却尽是冷汗。
紧接着,陆羽彤害羞的将头埋在了江宁的胸怀之中。
江宁笑道:“怎么,占了便宜就要跑?”反手将她抱在怀里,低下头去。
且说江宁怀着负罪感安抚陆羽彤,生怕她在做出什么傻事来,也算是给她一个交代,免得日后在胡思乱想,出了乱子。
那一边柳思思回到后堂的时候,却看到了一个面色有些发白的美人儿,紧接着第二千寻走了进来,反手关上了房门。
那女子坐在椅子上,左手放在腿上,右手放在桌子上,背靠着靠椅,明显还有些虚弱,而那俊美的容颜和气质,让柳思思一下子就猜到了她是谁。
“这位是……王姑娘吧……”柳思思却显得有些拘束,朝着王若烟行了礼。
她怎么也没有想到,王若烟会出现在这里,这本应该是一场极为尴尬和难堪的见面,或是动手,或是打骂,她想过很多中与王若烟见面的场景,也想过应该怎么解释,但唯独这种情况,她没有预料到。
“你们聊,我在门外等你们。”第二千寻出了门,又江门关上,靠在柱子上。
“柳思思柳姑娘,请坐吧,不请自来,还望见谅。”王若烟微微笑了笑,抬了抬手,示意柳思思坐下。
“应该是我去看姐姐才是……”柳思思惴惴不安的坐下,心中却十五个吊桶七上八下。
“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也承认了,我与他,准备合离……”王若烟极为平淡的说道。
听到合离两个字,柳思思却吓得站了起来:“姐姐不要……”
“若是,若是因为我,破坏了公子与姐姐的感情,闹到合离的地步,今日我便把店盘出去,连夜便离开杭州去,姐姐是好人,经此大变,如何能再合离?”柳思思急忙道,说着已经红了眼,急忙擦拭干净,转过身去便去收拾行李。
“能与公子相识,已是我的福分了,像我这样的人,也只有公子不计我的身份,会帮我一些,可我也知道,我这样的身份,是配不上公子的,现在更是连累了公子和姐姐,实在是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柳思思一边将收拾都倒了出来,装到包裹里,一边向王若烟道歉。
“可是我听说,你们已经……”王若烟试探性的问道。
柳思思急忙转过身来,走到王若烟面前,却要跪下,被王若烟拉住,只好蹲在桌前:“我柳思思虽然出身低贱,但也是知道礼义廉耻的,否则也不会费尽千辛万苦,也要离开京城,与公子相遇也是机缘巧合,一次落水,若非公子相救,思思早已经命丧黄泉,之后只想着报恩,却不敢与公子有非分之想,至今仍是处子之身,姐姐尽可放心……”
“你离开杭州,要去什么地方?”王若烟又问道。
“什么地方都行,反正都是一人,无牵无挂的,走到哪儿算哪儿吧,总之确实不能让姐姐与公子合离了……”
说完,转过身去,便要去继续装东西了。
“若是不合离,他如何娶你?”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5章回家
“若是不合离,他如何……”柳思思重复着这句话,可说到一半,却忽然顿住了,这句话的意思是……
柳思思回过身去,却是使劲的摇了摇头:“不,若是因我合离,断不能如此,思思不敢,想都从未想过,思思想,只是能够看着公子与姐姐幸福,便是思思此生所愿了,姐姐千万使不得……”
王若烟直到此刻,方才露出了微笑:“或者说,若是不合离,他如何娶了我们两个……”
“我们两个……”柳思思惊讶的张大了嘴巴:“姐姐的意思是……”
“我已经和王家断了,临时住在千寻找的地方,若是不合理,还让他这般苦守着我,却也不太合适,更何况他忙起来,家中大小事我也无暇顾及,今日特地让千寻带我来,你的事情我也都知道了,你离开杭州,怕是此生再难遇良人,又是何苦?才出虎穴,又入狼窝,我现在也是孤身一人,这般苦我现在也感同身受,日后我姐妹做个伴,也是极好的。”王若烟说着,竟也落了泪。
柳思思良久方才反应过来,走到王若烟身前蹲下道:“思思从未敢这般想过……”
王若烟将柳思思扶起来,让其坐在身边,拉着她冰凉的手道:“我也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江宁再成一次亲,可若是让妹妹一直在外,那我成了什么了?”
“姐姐严重了……”柳思思心中却是欣喜若狂,因为今日见到王若烟,本以为她是要来兴师问罪的,谁料王若烟经过几次试探之后,终于是放下了心中的戒备,说出了这番话。
也是王若烟此刻的处境与柳思思一般无二,孤苦无依,王若烟也认定江宁并非凡夫俗子,不可能永远拴在她身边,这么做,与江宁,与她,都是大有裨益的。
“那就这么说定了,妹妹平日便是住在这里吗?”王若烟问道。
柳思思点了点头:“一般都是楼上,这边也住,不过平日店里忙,也就直接上楼,不往后院儿了,伙计们起的早,左右也备了四间厢房,有拖家带口的,也可在这里住,这样干活儿才有劲儿不是?”
王若烟夸赞道:“妹妹虽然不是商贾出身,但也深谙其中之道,我这也有一种菜肴,若是能够融入其中,定然也是极好的。”
“姐姐所言,是什么菜品?可以先试一试。”柳思思道:“由我帮姐姐看着,姐姐放心便是。”
“这菜,名叫火锅……”王若烟想了想,旋即起身拉着柳思思朝门外走去:“倒不如回家先尝尝?正好我也甚是想念其中味道。”
“回家?”柳思思心中一暖,这个字,上次出现在她的世界里,是什么时候?好像已经久的不记得了,甚至是陌生的。
王若烟点了点头,开了门与第二千寻道:“走,我们去买些菜,回去吃火锅……”
三人两前一后,走出柳记,朝着长街而去。
直到日落西山,陆羽彤才肯放开江宁的手。
“下次见面,不知道又是什么时候了,你在杭州,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过几日你乔迁,我就不去了……”陆羽彤看着江宁,叹了口气道。
最难便是分离日,碧海青天夜夜心。
江宁笑了笑:“放心吧,以后不要乱跑了,乖乖在京城等我,若是有人向你提亲啊什么的,你可要当心点儿了。”
陆羽彤冷哼一声,撒娇道:“除了你提前,我谁也不会认的,你抱也抱了,亲也亲了,要是敢跑,我打断你的腿。”
“打断我的腿?那我可赚大了,以后不用干活儿,你可得养着我,毕竟被你打断了腿。”江宁笑着道。
“就你贫,不过我喜欢……”陆羽彤踮起脚尖,口吐兰香:“那我走了……”说着又在江宁嘴上亲了一口。
转身朝着院子外走去,可没走两步,忽的又转过身来,扑向了江宁。
江宁拍了拍她的后背,缓缓笑道:“好了好了,你的话,我都记在心里了。”
陆羽彤这才松开江宁,一步三回头的离开,袖中藏着江宁送给她的一把更为小巧的突火枪。
这是两发的突火枪,里面装了一发铁丸,枪身下面还藏有一发,不用火药回填,再装上即可再次发射。
这火药回填的技术,江宁现在也只掌握到两连发,再往后火药力道不足,不禁精准度大打折扣,炸膛的风险也成倍增加,即便如此,也算是技术上的极大进步。
与毕老告别之后,江宁趁着太阳还未下山,朝着住处而去。
却见院中树下,摆上了火锅,羊肉、牛肉、蔬菜、酒等一应俱全,菜品虽然没有后世丰富,但在当前的条件下,已经是几近完善了。
王若烟走上前来,月牙和杏儿还在摆椅子,铜锅之内的炭火烧的通红,热水咕噜噜的冒着气泡。
第二千寻斜靠在树边,手中的剑仍不离手,看来这是王若烟的主意了。
“今儿是什么日子?火锅?”江宁诧异的问道。
王若烟笑道:“相公累了这么多天,好好吃一顿,犒劳犒劳自己,也是应该,再说,相公不是说要开店吗?不试一试手艺是不是见长?这是新调制的酱料,相公尝一尝……”
说着,将江宁按在了树干之前的座位上,背对着树干,月牙和杏儿掌了灯,将院中照的通明,再用罩子罩住,算是准备完毕。
“别都站着啊,坐吧,千寻,把门口的兄弟也喊进来,不喝酒吃一点,提提意见也是好的。”江宁挥了挥手。
第二千寻道:“他们已经吃过了,公子放心吧。”
“那你座,你的功劳最大,你不座,我也不敢吃不是?”江宁呵呵一笑。
王若烟便要去拉第二千寻,千寻执拗不过,只好落座,月牙和杏儿坐在了最外边的两侧。
“滴溜溜……”那酒壶不知道什么时候被端起来,倒了一杯酒,江宁扫了一眼,却见王若烟也还坐在座位上,急忙回头,却愣住了。
只见柳思思面带笑容,将酒杯端了起来:“公子,请……”
江宁站起身来,看着王若烟,却是满脸的不知所措:“若烟,此事……我正要与你说……你们怎么……”
“相公心中怎么想,若烟一清二楚,是我把妹妹接过来的……”王若烟说着,从袖中拿出了一张纸来。
“相公签了,明日我去衙门一趟……”
“和离书?”江宁更是愣在了原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6章准备工作
当江宁知道了王若烟的所做作为的时候,心中自然是莫名的感动的,没想到王若烟对他如此挚爱,而梁山的所作所为,已然让他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我决定……三日之后成亲……”江宁道:“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毕老应该还在,这个可以,至于媒妁之言,千寻,那就辛苦你了……”
“我?我可不会……”
“不会也得会,多吃块儿肉,看看瘦的,不知道的还以为虐待你了……”、
“公子……我……”
明月高挂,小院之中传出了久违的笑声,门外两个男子,也终于是长长的舒了一口气。
送走了柳思思,王若烟躺在江宁怀里,江宁心中的一块儿石头也终于是落地了:“谢谢你……若不是你……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说,毕竟是我的不对。”
“相公已经很好了,别人哪个不是三妻四妾,只有相公没有,我这才擅自做主,还想着相公莫要怪我……”王若烟嘻嘻一笑。
江宁笑道:“哪里还会怪你,感谢老天,给我这么一个美丽善良的妻子了,不知道上辈子烧了什么高香。”
“相公,我这里还有些银票,置办房产,定然也花费不少,若是有用,你先拿去。”王若烟起身,从床头的匣子里拿出了几张银票,正好三千两,这算得上是她现在出户之后的全部身家了。
江宁却摆了摆手:“你留着吧,这点钱我还是有的,以后家里的收入开支,也由你一应负责吧,我还是当个甩手掌柜,不愁吃喝的倒也自在。”
“可……”王若烟有些犹豫,等柳思思过了门,便是三个人在一个屋檐下了,现在江宁这么说,未必对柳思思有些不公平。
江宁看出王若烟心中所想,旋即笑道:“你是我明媒正娶的正妻,理应管理这些东西的,再者说,我对这些东西也当真是没有什么概念,一忙起来,怕是有疏忽,家中大小事交给你,我才放心。”
“怕是妹妹会生气的,都是一同嫁给你,我做了大,她却做了小。”王若烟叹口气道。
“不会,到时候我与她说就是了。”江宁拍拍胸脯道:“放心吧,这个家我还是能当的。”
言下之意却是其他的都想躲了清闲。
当第二日江宁将此事告诉毕成安之后,就连毕成安,都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亲口答应到时候去做见证,此事也算是定了下来。
柳思思与王若烟二人却是忙活起来,二人随着第二千寻去看了那处宅子,便开始往里面置办家具了,虽然有赵子德的帮忙,但很多东西二人还是亲力亲为的,三进院儿的主宅子自然是王若烟在住,柳思思则是选了偏房,二人的东西也一点一点的往里面搬。
麻雀虽小,还五脏俱全,更何况是诺达的一处宅子,一进院儿的屏风、山水、厅堂便是用来会客用的,连着二进之后的客房、偏房和厨房、餐厅,都要好生布置,更有什么地方摆什么花草,都是二人商量,短短几日相处下来,却是一团和气。
王若烟不强势,柳思思处处谦让,这也是让江宁尤为放心的地方,到了晚上,便是着手火锅店相关的问题,现在最要紧的,便是房子的问题。
江宁本以为,在这个时代,房产这东西并不是紧俏物资,因为没有所谓楼房,土地多,随便盖,以江宁对建筑的了解,就算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按江宁的知识储备,盖成什么样的都行。
但是月牙去谈了几家,都失败了,不是报价太高,就是中途变卦,一次两次,可三番五次,江宁便感觉其中有鬼了。
看来是有人打压他,至于是谁,答案想必已经呼之欲出了。
“却没曾想,还要自己置办嫁妆……”王若烟边把红花扎在床头,一边自嘲道。
柳思思将床单重新整理一番,铺在床上:“都是为自己置办的,我到还好,在杭州本就没有什么朋友,倒是亏了姐姐……”
王若烟笑道:“倒也不亏,孑然一身也未尝不好,相公说,祸福相依吧,甩开一些东西,或许得到的会更多。”
“姐姐言之有理,明日便要成婚,今晚……到我那里住还是?”柳思思问道,她没有经验,参与此类事情也较少,对于成婚的流程,也是一知半解。
赵子德终于在七月十五的晚上,在王若烟和柳思思的帮助下,三日之内将所有的东西布置完毕,第二千寻也没闲着,也跟着月牙和杏儿一起忙活,终于在晚上将所有的马车嫁妆准备完毕,与二位姐姐一道,到了柳记。
徐宁与苏芸儿今日把柳记早早的关了门,明日关门歇业,所有的厨子都去了江宁府上,开始明日的招待。
江宁本不打算办的,在他看来,一切从简皆可,可徐宁却与江宁说起苏芸儿希望如何如何,也听得柳思思和王若烟对此的谈论,他便改了主意,毕竟对于二人来说,一个与家族分裂,一个在红尘之中漂泊,嫁给他都不容易,若是草草了事,岂不是对不起二人?
便亲手写了请柬,让第二千寻送去,毕竟第二千寻现在也是正五品的官职,虽然没有明说,但也是户部登记在册的,司礼的腰牌也在千寻,因此也是方便了不少。
请的人不多,但酒席仍旧是多备了几桌,前院张灯结彩,已然是按照中式的婚礼拜堂成亲的。
江宁揉了揉脑袋,今夜,也只有他自己和徐宁在这里了。
第二千寻与柳思思、王若烟在柳记住下了,第二日一早便要到柳记去迎亲。
“我说,你和苏芸儿是什么时候好上的?她性子这么烈,定是没少欺负你。”江宁喝了一口酒,坐在大厅的台阶上,看着摆好的桌椅和满院子的红绸,旋即又拍了拍徐宁的肩膀:“没事,欺负你了,跟我说,我让思思好好教训她……”
“呵呵,还是托了公子的福。”徐宁也喝了一口,笑着叹了口气:“说起来,两年前,我落魄至此,承蒙工资不弃,我这才给老娘送了终,现在又有了芸儿,欺负便欺负吧,是真心对我好,我也不会负她,男人嘛,总是要忍让的。”
“有觉悟,有觉悟,呵呵……”江宁哈哈一笑,点了点头:“我也没想过,我会走到今天,那时候与你说的,现在却都做不到了……”
“成了亲有成了亲之后的事,我还有一间大事,到时候怕是要带上你,你不会怨我不给你新婚的时间吧,啊哈哈……”江宁又笑道。
徐宁苦笑一声:“哪会,那些人,早该清理了,替天行道、替天行道,杀人越货的借口罢了……”
“二位,这就喝上了?”一人出现在门口,身披战甲,从马上一跃而下,手中拿着一坛好酒。
“夏强军?”江宁忽的站起身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7章大婚一
这边忙忙碌碌,那边却也没有闲着。
“呵呵,成亲?还一次娶两个,这事儿也就江宁这垃圾能做得出来,自古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成的哪门子亲?”王星河喝了一口酒,呵呵笑道。
对面坐着的,是杭州商界的几位公子,孙程思、韩继业、杨宇仁,不过现在却是调换了位置。
王星河与王苏文虽然被江宁打了,但江宁并非下死手,这些皮外伤也不过三五日便痊愈了,此事在家族之中人尽皆知,对于外界,消息还是封锁的极为严格的,毕竟王若烟离开王家之后,这二人是王家的接班人,这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他被逐出王家,就是因为不满赘婿的身份,又被现场捉奸,没想到王若烟死心塌地,现在还二女共侍一夫,圣贤书不知道是不是都读到狗肚子里了。”王苏文捏了一把身边女子水灵灵的脸蛋儿,顺手滑到了腰间,在那吹弹可破的屁股上狠狠的抹了一把。
“呵呵,听说那江宁在城北靠近玉带河的地方,可是置办了一处宅邸,三进三出,这两日正如火如荼的装潢,看样子这两年,兜里没少拿啊……”孙思成笑呵呵道。
韩继业见状也道:“听说这几日就要成亲,呵呵,柳记的老板娘,柳记当初火的时候我就想着,这怎么什么突然地就火起来了?现在想想,这江宁的算盘,打的还是真多啊,现在柳记一年多的时间,怎么着也得有个七八千两的收入,啧啧啧,空手套白狼啊……”
“家里已经打过招呼了,他江宁要想在杭州做生意,就得看看王家的脸色,他以为他是什么?改明儿我也开个酒楼,就叫王记,那柳记的旁边儿,正在装修,便是我家王记的酒楼,怎么样,他有的我都有,早晚有一天,挤垮他们。”王星河得意洋洋道。
“哦?原来那是王家的酒楼,呵呵,就江宁那点儿家底儿,如何是二位公子的对手?呵呵,到时候,我们几家都去捧捧场,柳记也就那样吧,除了两道菜,其他的都是冲着老板娘去的,现在老板娘嫁人了,那些读书人才不惜的去。”杨宇仁端起酒杯道。
“来来来,喝了这杯酒,咱们去听曲儿,就凭杨老弟刚才的话,今儿我请了,青秀坊还是桃花源,你们说了算。”王星河哈哈笑道。
“这个好说,到时候啊,咱们就在城北喝酒,看着他大婚,门可罗雀,再去奚落他一番,恼羞成怒,看他还怎么在杭州城混。”杨宇仁与众人碰了一杯,呵呵笑道。
神武十年七月十六,晴,最高温度31度,最低温度23度,天气指数优,偏南风2—3级,宜嫁娶、宜搬迁。
毕成安来的很早,随他而来的,还要有一位大人物,正是秀贞公主,那位富可敌国的公主殿下。
江宁自是受宠若惊,徐宁站在门口,为江宁牵着马,身后两台八抬大轿,身前一十六人的仪仗队,娇子后,家里新招的仆人、丫鬟各拿一个篮子,里面装的尽是铜板和喜糖,共有八人之多,而他们,也负责整个江府的安全,这阵仗,却是不小。
一路前行,江宁感受着路人的眼光,有羡慕的,又嫉妒的,有不知道什么情况的,更有怨毒的。
人群之中,他也看到了些熟人,孔承运、余良、岳乐生,这些青年才俊,本应参加今年科举,但因为方腊起事,科举将在立秋之后举行,众人仍待在书院学习,从齐院长那里,看到了请帖,才知道江宁大婚之事,近日来,特地是要看笑话的。
一个赘婿,被女子合离,之后再娶,这等事情,可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盖周礼、儒法之后,江宁是第一个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之人,而听闻在金陵,泰安书院院长关萧云对此,也是持否定的态度,虽然不知道江宁是如何从金陵走出来的,但作为读书人,还是以此为耻的,不得不承认,江宁的文学造诣的确很高,其高度已经直逼大儒,但此举却让他丧失了成为大儒,名留青史的机会,更何况被王家逐出家门,定然会遭到王家的极力打压,因此,这一场婚礼,定然是热闹非凡的。
柳记之中,门早早的开了,二人在三楼之上,月牙和杏儿兴奋的忙里忙外,一会儿探头看看姑爷为何还没来,一会儿又跑出去看看鞭炮准备好了没有。
柳思思与王若烟手牵着手,坐在床边,身披凤袍,头戴霞冠,二人皆是绝世容颜,此刻也是紧张的无以复加。
王若烟已经成了一次婚,但还没有进行仪式,江宁便被砸晕了,可这次不同,这次是江宁娶她,经过了两年的相伴,心境早已大有不同的,但无疑此次是幸福的。
“来了来了……”杏儿激动地蹦了起来,挥舞着小手从窗户边跑到了二人身边:“姑爷来了……”
紧接着是唢呐和各种器乐欢快的音乐,柳思思本没有一点紧张,毕竟是经过了大世面的,可一介风尘女子,现在终于是嫁人了,虽然不是正妻,但能够嫁给心爱之人,也是心满意足了,更何况王若烟对她也是极好的。
“两台……八抬大轿……”月牙更是兴奋起来:“小姐,小姐,是两台八抬大轿啊……”
柳思思猛地起身,走到窗外看去,楼下,却正是两台八抬大轿,这意味着什么,她的心中很清楚,八抬大轿才称之为明媒正娶,这与正妻的待遇是一般无二的。
“姐姐……这……”柳思思回过身去,惴惴不安的问道,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王若烟拉着柳思思坐下:“这是我与他商量好的,妹妹嫁过来,自然不能亏了妹妹。”
当下让月牙与杏儿盖了红盖头,拉着手下楼去。
门口的左邻右舍与柳记本就关系好,平日里又没少受其恩惠,此番也是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起哄,热闹一番,沾沾喜气。
江宁将二人迎上轿,骑着马,浩浩荡荡的回到了江宅。
“都给我长点眼,若是今儿出了岔子,你们就直接自裁得了。”赵子德骂道:“谁敢坏公子的大事儿,就是跟我赵子德过不去,不杀他全家,已经是便宜他了,都听明白了么?”
“明白……”
“散吧……”
赵子德也起身,出了门去,他必定要亲自到场才放心,到了江宅门口,门前却是人可罗雀,江宁骑着高头大马,远远的吹锣打鼓的走了过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8章大婚二
阿贵在门口,乌压压的跑出来不少人,均是柳记、王若烟的闺中好友,站在这里翘首以盼,都言这柳思思貌美无双,王若烟冰雪之姿,今日更是大婚之日,如何不好生瞧瞧?
自然那些娘家的拦门之类的都免了,但到了江宅,还是要走一走礼数的,门前早就撒起了谷豆钱果草节,孩童争相哄抢,而后四个丫鬟分别扶着柳思思和王若烟下轿,踏过自轿前铺就得的青毡花席进门,过了中门,踏过马鞍,却是见到了毕成安与秀贞公主。
新人站毕,却听得秀贞公主道:“我与毕老是思思的干爹干娘,算是干亲,今日受你们一拜,倒也说得过去,老头子,你的礼金可上了?”
毕驸马呵呵一笑,摸了摸胡子笑道:“那是自然,自然不会亏待了干女儿。”
柳思思与王若烟分列两侧,行了拜堂礼,被送入了洞房之内,虽然是一人一间屋子,但后院有第二千寻,倒也不怕有人捣乱。
此番没有邀请王家之人,也足以证明王若烟是要与王家断的干干净净,但院中的人群里,江宁还是见到了王家的人,不知是何居心,而且许多老面孔也出现了,却都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
江宁从洞房出来,前往门口迎客招呼,徐宁与之站在一起,门口却并未有多少人来,大都是王若烟和柳思思的朋友之类。
江宁倒也不在乎这些,自家过的好坏,也不必与他人说。
相邻的酒楼之上,王星河一干人等喝着花酒,看着楼下门可罗雀,心中却是异常高兴,推杯换盏之间,看着江宁干巴巴的站在那里,还不如正常人家成婚,更何况没有亲属,皆是些狐朋狗友之类。
“呵呵,不知道里面如何,这个地段也算是极好的,只是这房子的主人是谁?我等不是都打过招呼了?怎的还有人不知好歹?莫非与我几家作对不成?”杨宇凡笑道。
“现在都已经住进去,这也就不提了,日后让他江宁,寸步难行。”王星河笑呵呵道。
“那是谁?”韩继业忽的皱起了眉头,看到了府兵列队而行,从南边过来,为首的二人,骑着青鬃马,跟着四名府兵,举着竖牌,上书“肃静”二字,身后跟着一顶轿子,再往后,是两队人马,每一队各有十人,手中端着东西,盖着红布。
“是……是太守府的人?”韩继业一眼认了出来。
“怎么可能?”王星河自是不信,但又扭头朝着那边看去,的确是太守府的人马不假。
难道是太守府的人,来江宅?
“这……说不通啊,江宁回来一个月的时间,这太守大人又是刚刚上任,如何会与江宁有瓜葛?”杨宇凡玩味的说道,颇有些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样子。
杨宇仁也道:“莫非是因为柳记?毕竟是长平公主的地盘儿,那柳思思与公主情同姐妹?但长平公主毕竟已经……”
“管他作甚,我们喝我们的,看他能猖狂到几时……”王星河拉着众人重新坐在,可大家的注意力却全都在一边江宅。
徐宁也看到了太守府的队伍,心中正纳闷,那队伍在江宅门口便停了下来,一名男子从轿子中下来,抱拳呵呵笑道:“老弟今日大婚,童某特来道贺,没来迟吧。”
“多谢童大人,刚刚好,刚刚好,快请,里面请。”江宁与童有志乃是第一次见面,但却听第二千寻说起过,能够有这般大的排场,又姓童的,在杭州,除了童有志,还能有谁?
童有志呵呵笑着,走过一进院儿,却看到了毕成安与秀贞公主,面色大变,急忙上前行礼:“下官童有志,见过公主殿下,见过驸马爷,不知二位殿下在此,来的迟了,还请恕罪。”
秀贞公主点了点头,示意他起身:“今日我二人是高堂,应是我们出去迎你们才是,能来,便是给老夫老妻面子,多谢童大人了。”
童有志被秀贞公主扶了一把,急忙起身:“下官惶恐,殿下言重了。”
“童大人,快做吧,今儿我们好好喝一壶,今日只有兄弟,没有官职。”毕成安呵呵笑道。
身边早有人安排了座椅,放在了毕成安右侧第一位。
“是是是,江宁兄弟怕是要忙一会儿,我这当老哥哥的,先去帮衬帮衬?”童有志请示道。
“恩,就他自己,倒是有些支应不来,童大人有心了。”秀贞公主笑着点了点头。
童有志笑着退出了大厅,身边的管家早已在门口等着,童有志喝道:“这江宁什么时候和驸马府搭上关系的?还是干亲?他娘的,下次这种重要情报再不知道,你就滚吧……他娘的……”
那管家却是一脸的委屈,这种事情,如何知道?这毕驸马自方腊之事后,便不在杭州了,现在怎么突然回来了?还拉着从不管闲事的秀贞公主,这可是当朝圣上的姑姑,他又不是神仙,如何能事无巨细的都知道?
说起今儿来,差一点儿这童有志就不来了,京官儿做惯了,不知道下面的水有多深,那靖安司是什么地方?江宁是靖安司的司礼,隶属御史台和右相管辖,掌管天下情报,给你下了请帖你不来,这不是明摆着找事儿?而且下请帖的是第二千寻,正五品的官职,正五品的人来下请帖,你不去?言明利弊之后,这才来了。
“太守大人贺礼,玉如意一对儿,锦鲤两条……”府前的账桌子上,仆人喊道。
周围围观之人,皆是意外,江宁何德何能,竟然能够请的动太守大人,新官上任就来这里,也足以说明江宁与之关系非同一般。
“果然是太守大人……”杨宇凡苦笑道:“这江宁,还真有些能耐。”
“有什么能耐?若是我成婚,也能请的动太守大人,这有什么难的。”王星河将酒杯往桌子上一扔,喝道:“去去去,都滚出去……”
那几个歌姬便行了礼,缓缓推了出去。
周围几位公子哥儿,却是微微侧目。
人群之中的诸多学子,却也大跌眼镜,如此大逆不道之事,太守大人竟然来祝贺?这还如何能引领杭州才子,造福一方百姓?这人伦纲常,岂不是乱了套了?
“一会儿,我们进去,与太守大人进言……”
还未等说完,却听得童有志笑呵呵的走了出来,拍了拍江宁的肩膀:“江老弟,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69章大婚三
能让堂堂太守出来迎客,整个杭州,恐怕也只有江宁了。
“额……童大人……您还是去里面坐吧……”江宁当然不会让他在门口帮忙,怎么着也得去厅里坐着啊。
谁料到童有志拉着江宁低声道:“里面是公主殿下啊……我来的匆忙,没有备礼,干坐着也不是个事儿啊,我刚刚到任,杭州还不是很熟,若是再问个一二三,我答不上来,上达天听可如何是好?江老弟,就帮帮哥哥这一回……”说着,竟双手合十,拜托拜托。
江宁心领神会,原来是屋子里的两位镇住了场子。
“谭将军到……”远处,谭禛步行而来,笑呵呵的与周围的人打着招呼,身后也是一列十人,分做两列,手捧托盘,上盖红绸。
“谭将军?上将军谭禛?那个围剿方腊的谭禛?”
“就是他,当时高俅高大人在城门,我远远地见过……”
“这江宁听说也在金陵待过一段时间,说不定是那时候认识的……”
“就算认识,这江宁一个被赶出王家的赘婿,如和能让太守大人来了,上将军也来?”
不光是他们意外,就连身为当事人的江宁,也极为意外,谭禛他是见过的,只不过当时他还在宁不悔的队伍里,谭禛在他身后追杀,现在却拿了贺礼前来,不过他也的确给他下了请帖……
“呦,谭兄来了?快,里面坐……”童有志呵呵一笑,硬拉着谭禛往里面走,送到门口便出来了。
“上将军谭禛谭大人,玉镯一对儿、荔枝十斤……”
门口的仆人大声唱喏着,像是在炫耀什么一般。
却见那隔壁酒楼之中一阵骚动,不一会儿便有几人走出来,手中赫然是拿了请帖的。
“刘参军刘贺到,徽州砚一方、狼毫笔十支……”
“黄执事黄道吉,翡翠扳指两枚,黄金弥勒佛一座……”
随着谭禛骂骂咧咧的从厅内走出来,恶狠狠地与童有志斗了一番嘴,方才开始招呼,江宁却是极不自在,一个是太守,一个是上将军,院子里更是坐了大大小小的官员几十人,饶是他准备充分,否则定是要闹个大笑话。
“小姐小姐,你知道谁来了?”月牙跑进洞房,在王若烟耳边侧耳道。
王若烟自己掀开盖头,震惊道:“当真?这……也着实有些……离谱了吧……”
月牙叹口气,装作愁眉不展道:“知道姑爷有官职在身,但让太守和上将军在门口迎客,整个杭州,不整个浙南府,恐怕也只有姑爷了……”
另一边,终于能够送柳思思出嫁的平儿如今也是喜极而泣。
“哭个什么,好不容易嫁了出去,也不替我高兴?”柳思思在红盖头里听着平儿抹泪,却是劝起了平儿。
平儿站在柳思思跟前,感慨道:“是替小姐高兴,如今小姐有了着落,平儿哪能不高兴?苏姑娘在外面忙着,平儿想着陪陪小姐,以后再见小姐,可就不似这般寻常了。”
“这话说得,你永远都是我的好妹妹,向什么时候来,就什么时候来,谁还敢拦着你不成?”柳思思拉着平儿的手。
“哎,小姐你是不知道,外面太守大人和上将军都在门口帮着姑爷迎客,你说,姑爷到底得有多厉害?”平儿道:“又如何能是一般人?这江府日后定是戒备森严,我这小小的民女,如何能进得来?”
平儿这般说,柳思思心中也是极为震惊,两位毕竟是杭州最高的官员,放在京城一大堆,但是方言杭州,正三品的官员仅有他们两位,但想到毕驸马和秀贞公主都到了,他们在门口,也不足为奇了。
旋即安慰道:“傻平儿,日后你家的若是欺负你了,就来姐姐这儿,再说了,你还有个店呢?你来,谁也不敢拦着你,谁拦着你,我就把他赶走……”
“还是小姐对我好……”平儿擦了擦眼泪:“平儿不哭了,小姐有了归宿,平儿高兴还来不及呢……”
屋外的徐宁与苏芸儿却成了最为忙碌的人,徐宁虽然也当过官儿,但官职却很低,无法与院中的人相提并论,忙前忙后,但却也心中高兴。
在苏芸儿口中,终于是听到了第一句夸江宁好的话:“八抬大轿嘛,还算他江宁算个人……”
“夏强军,夏将军到……木桶……十桶……”
这句话喊出来,实在是太劲爆了,夏强军是谁?杭州本地的都知道,那是夏永康的二公子,现在虽然不知道官居何位,但夏永康复起,官居右相,肩上扛着的,可是整个大夏朝。
连他都来贺寿了?
夏强军穿着便服,指挥这人将这十个木桶搬到了库房之中,再与童有志和谭禛打招呼,二人自是不敢怠慢,亲自送到屋里,夏强军与驸马府本就相熟,又是几年不见,与秀贞公主唠起家常来。
他二人如何敢?但被夏强军拉着坐下了,一问才知道,夏强军如今已经是从四品的副将,此次回来,专程是奉了右相之命,取一些东西,顺便祝贺江宁大婚,明日便要开拔边疆。
说道边疆的局势,夏强军也不敢多言,怕是自己的言论会带来什么负面影响,顾左右而言其他,可越是如此,众人越是感觉边疆局势不妙。
“今日江宁兄弟大婚,好好喝一回,再回来便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了。”夏强军哈哈笑道,旋即又对谭禛和童有志道:“二位大人,我这兄弟,就拜托二位了,若是有事,还要多多帮衬一些啊……”
童有志笑道:“那是自然,江兄弟与驸马爷乃是忘年之交,与二公子更是好兄弟,便是自己人了,放心就是。”
谭禛也道:“江宁文武双全,若真是有用的到我们的地方,那自是义不容辞啊,将军放心,我也是行伍出身,护这江宅周全,还是能办到的,上次之事,也句不会发生了。”
众人相视一笑,前院儿内几十桌已经逐渐坐满了,正午时分,开席喝酒,便成了唯一的大事。
陆羽彤掀开帘子,看着热闹非凡的江宅,久久不能释怀。
“公主,时间不早了……”羽林卫上前,拱手道:“再晚,怕是要误事了……”
“走吧……”陆羽彤放下帘子,双目之中落下两行热泪。
若是她也在院中,那该多好啊,可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羽林卫点了点头,马车开动,不起眼的从江宅门前经过,他们一定要护送长平公主安全抵达京城,而这次的行动,也是右相亲自布置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0章生辰纲
终于是送走了所有的宾客,只剩下夏强军一人在院内。
他不走,是因为他并非只是部署陆羽彤回京这么简单。
“生辰纲?”江宁皱了皱眉,终于,还是这个样子,朝代的兴替,往往都是从劳民伤财开始的。
“不错,高俅之前便已经查出来了,神武八年的生辰纲一事,与山东贼寇有关,而目前势力最大的,便是八百里水泊梁山。”夏强军很清醒的说道,完全不像刚刚喝了酒的样子。
生辰纲,乃是地方上缴纳的金银玉石之类,用于朝廷额外用度的,由户部和兵部收集之后,各地运往京城,户部登记造册,上呈圣上。
各地生辰纲的多少,也说明了对于朝廷的忠心有多少,不少人开始以此收刮民脂民膏。
两年前,太后大寿,朝廷户部粮饷不够,只能用地方银钱,可在山东附近,却被劫了,六百万两银钱,最后运到京城的不足三百万,足足丢了一半,这可如何了得?
漕运粮道的参事直接革职查办,半年没有查出来是谁干的,又办了一批官员,而后高俅接任京兆府尹,开始查这件事,如今已经有了眉目。
“那么这次,他们还会动手?”江宁问道。
夏强军叹口气道:“之前我并不知道你和若烟妹子的事,因而此事父亲交代,想让你参与其中,现在不知道你作何感想?若是不愿,我也不勉强。”
“不……”江宁呵呵一笑:“一定要让他们去劫生辰纲,只有劫了,我才有办法动手。”
“根据情报,他们一定会动手,这次的数量,不比上次少,足足八百万两,打着的名目,是为太后祝寿冲喜。”夏强军道:“太后的身子一天不如一天,圣上便想趁着两个月后太后寿诞,冲一冲喜,各地上交生辰纲。”
“一人过寿,竟要耗费八百万两之巨?”江宁哂笑一声:“当真是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夏强军急忙打断江宁道:“此间更无六耳,换做其他地方,切不可如此。”
江宁微微点了点头,倒是他鲁莽了,旋即又问道:“什么时候动手?”
“一个月后,官船会途经杭州,会在这里进行补给,我都已经安排好了,到时候会有一个叫狄青的,他会带你上船,手下兵马,供你调遣,这是腰牌,你收好了。”说着,夏强军递给了江宁一块儿令牌,上面写着:“令”字,后面刻着的,是大夏朝神武帝亲启的字样。
“狄青?可是从河西回来的?”江宁问道,狄青的厉害之处,他可是从史书之上略知一二的。
“是从河西来的,怎么,你认识?”夏强军问道:“这家伙生猛得很,脑袋里也不知道装的什么,鬼点子不少,在河西受了伤,加上回京述职,顺带接这个任务。”
江宁笑了笑,心道这历史不相同,但总也是有些类似的,一些会影响到历史发展进程的人物,还是出现了。
“不认识,但听说过,不是一般人物,手下多少人来着?”江宁又问道。
夏强军想了想:“应该是不到五百,漕运上在准备秋粮运输的事情,所以这件事情狄青自己带了人来,加上上次的事情,朝廷对漕兵也不太信任了,所以狄青带人来,朝廷也没说什么。”
“梁山贼寇,一群乌合之众,朝廷暂时还没有放在眼里,江湖传言,八百里水泊梁山,聚集了三万贼寇,经过这些年的发展,依仗地势,府兵多次围剿,都没能成功,反倒是损兵折将,索性便把这附近的水域给封住了,此次放出生辰纲的消息,他们定然会心动的。”夏强军又道。
江宁点了点头:“如此一来,那就等着他们来就是了,就算他们不来,我也会亲自走一趟。”
“对了,公主我带走了,这是公主让我带给你的。”夏强军从袖中拿出半块玉佩来,上面乃是一个“平”字,是长平公主陆羽彤的贴身玉佩。
“回去了?京城那边怎么说?”江宁问道:“前些时间对外说是身亡,现在又突然回来……这……”
“我听说,是因为太后吧,太后身体每况愈下,圣上知道这个消息后,便火速召集了父亲安排此事。”夏强军道:“到了京城,换个称谓罢了,这个倒是不打紧,毕竟公主也有几个,寻常百姓谁也不会想着哪个公主今儿怎么了。”
“说的倒也在理,如此便好。”江宁点了点头,心中总算是有些许安慰了,将玉佩挂在腰间。
“山东民风彪悍,父亲那边也会打打招呼,方便你行事,靖安司虽然在暗处,但现在官场之上对这个衙门也是知道的,这样一来,有些事情你便不用那么吃力了。”夏强军解释道。
江宁微微一笑:“今日多谢了。”
“谢什么,说不定哪一天我就马革裹尸了,到时候别忘了替我收尸就行。”夏强军哈哈一笑,现在说完了任务,便也无所谓了,旋即又想起了什么,对江宁道:“那十桶里面,装的是黑火药,知道你喜欢鼓捣火器,火药紧缺,但还是给你弄了十桶,够你用的了。”
江宁拍了拍夏强军的肩膀笑道:“还是你了解我……”
夏强军道:“这格物一学,终究还是奇淫巧技,还是少学点儿,不如把心思放在排兵布阵之上。”
“更何况这火药,却是危险,那突火枪在军中也有运用,但炸膛的情况太破边,稍不留神便有生命危险,往往还没杀敌,已经自损八百,而且打的也不准,比弓箭差远了。”
江宁点了点头:“的确,不过试试吧,我比较感兴趣。”
“得,我也不多废话,就当我没说,你还是陪你的两位娘子去吧,大半夜的,我在这也不合适不是……”夏强军说着,已经做好了逃跑的姿势。
江宁一听,这话里有话啊,一脚飞了上去。
夏强军早料到有这么一手,撒丫子便跑,头也不敢回。
院中已经收拾干净,白天热闹非凡的江宅,此刻俨然已经恢复了平静,除了轮番值岗的人外,也都去休息了。
江宁径直朝着后院走去,两处的灯,却都亮着。
月牙和杏儿却是站在院中,看江宁进来,急忙将手中的果子藏到身后。
“姑爷……”月牙捅了捅杏儿:“快走……”
二人溜着墙根逃离后院,江宁看着这两扇门,心中却是有些惆怅……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1章新婚之夜
门吱丫一声开了,王若烟心中的石头落地,柳思思心中的石头也落了地,不过却是一个欢喜一个忧罢了。
江宁掀开王若烟的盖头,坐在了王若烟的身边。
王若烟依偎在江宁肩头,并不似新婚夫妇那般热烈,而是老夫老妻的偎依,良久,王若烟将江宁推开:“你去妹妹哪儿吧,我们都成婚两年了,她可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你冷落了人家,日后传出去,家长里短,对她不好。”
江宁皱了皱眉:“可你才是我的正妻,我不在这里陪你那还了得?”
王若烟笑着在江宁额头之上轻轻一吻:“你有这份心,先进来,我已经是心满意足了,现在你是一家之主了,有娶了二妻,如何能独宠一人?快走快走……”
说着便往外推江宁。
江宁也是知道王若烟心中所想,小产之后,这才第十日,如何能离她而去?旋即抱着王若烟道:“我还是在这里陪你吧……”
王若烟在江宁怀中叹了口气道:“哎,相公,我们的日子还长着呢,新婚之夜你已经给过我了,今日你一定要去妹妹那里,难不成要惹我生气不成?”
这一番话却是语重心长,江宁被王若烟推出房门,转身关上,心中固然不舍,但江宁却已经是两个人的丈夫了,她又怎么能如此自私?
江宁在院中徘徊良久,方才走到柳思思的门前,轻轻的推开门,柳思思仍旧坐在床边,盖头也仍旧是盖在头上。
柳思思双手冰凉,听着江宁的脚步,心脏扑通通跳个不停,双手紧紧的握住床单,紧张异常。
在这里一日,她都在想,若是江宁今晚不来,该怎么办?可又想想,能够被江宁用八抬大轿抬进来,已经是意外的福气了,王若烟小产到今天不过十日,如何还能奢求江宁今晚来这里陪他呢?
可当隔壁的房门被打开的时候,她心中那份紧张也随之荡然无存,她努力的告诉自己,江宁做的是对的。
但眼泪还是很不争气的自己跑了出来,毕竟这也是她第一次成亲,虽然身份地位均是下等,但她对江宁的感情,却丝毫不差,可有想想,还是算了,毕竟已经嫁了过来,江宁以后会不会对她不好?亦或者是王若烟本就要把她拉进来,再做打算,或许她有些着急了,对王若烟还不够了解就妄作论断。
忽然有一种掉进狼窝的感觉,以后只能任人宰割了。
就在这时候,她的房门忽然开了,吓得她惊呼一声:“谁?”一把将头上的红盖头掀了起来。
当看到江宁的时候,还未干的眼泪又扑簌簌的往下落,急忙将盖头又拉了下来。
江宁关了门,上前挑开盖头,仔仔细细的端详着宛若天仙的柳思思。
“哭什么?大婚之日,怎么还哭了?”江宁故意问道。
柳思思擦了擦眼泪,却是推了一把江宁:“你不去陪姐姐,来我这里做什么?”
江宁握住了柳思思的手,蹲在身前笑道:“自然是来陪你了,今儿不也是你大婚?”
柳思思道:“那不一样,之前是你入赘,现在是你娶,姐姐刚刚小产,你若不去,说不过去的……”
江宁皱了皱眉:“哎,一个让我来这儿,一个让我去那儿,我倒像个皮球了,踢来踢去的。”
“不行,你能过来,思思已经心满意足了,若是今日让你留在这里,便是我对不住姐姐了,以后日子还长,有的是机会。”柳思思道:“既然已经嫁给你了,等一天又何妨?”
江宁能够过来,无论是王若烟要求江宁过来的,还是江宁说服了王若烟过来的,都已经证明了她在江宁心目中的地位,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有这一点,便已经足够了。
江宁又被柳思思亲了一口之后,将他推出了门外。
月光之下,江宁在两个屋子门前来回打转,二人相互理解,是好事儿,可也不能这样吧,娶了两个人,现在自己都被关在了门外,这传出去可还了得?
可这两个人,没有一个同意让他进门的。
“罢了罢了,我还是研究研究火药吧……”江宁暗暗道。
去库房看了看黑火药,果然军中用的火药比地方上的强太多了,江宁便搬了一箱在院子里,开始捣鼓起来,突火枪给了陆羽彤一把,剩下的弹丸也不多了,黑火药不但能够提升突火枪的爆发力,更能够提升精准度和射程,如此一来,便可以着手研究瞄准的事情了。
瞄准器在这个时代,还叫做望山,以刻度为标尺,反复练习之后便能够熟练掌握,但是对于风速的研究,却只能靠个人经验了,而且望山也只是运用在了弓弩之上,在火器上的应用,还暂时没有出现。
另外一个情况就是连发的问题,简单来说就是扳机杆向后推动击铁,击铁后移时,会压缩枪托(枪柄)里的一根金属弹簧,同时,附在扳机上的制转杆会推动棘齿来带动旋转弹膛旋转,这可以将下一个后膛弹腔转到枪管的前面,另一根制转杆嵌在旋转弹膛上的一小块凹陷处,这会将旋转弹膛停在特定位置,以便它与枪管完全排在一条直线上,当一直向后推扳机杆时,它会释放击铁,压缩的弹簧将击铁向前弹出。击铁上的撞针一直贯穿整个枪身,并能撞击到雷帽,雷帽爆炸,就会点燃推进剂,推进剂燃烧后会释放出大量的气体,气压会驱动弹头飞出枪管。
现在的问题是如何保证在第一发发射完毕之后,弹膛的转杆如何停在特定的位置上,其中的器具要求的很严格,而这里的工匠能够打造出突火枪,那一定也能够打造出这般的仪器,下一步就要多多的拥有这样的人才。
果然,工匠人才才是推动科技进步的主要因素,例如瓦特、爱迪生、特斯拉等人,对于科技的进步几乎是划时代的。
有了人才之后,如何留住人才,如何建立流水线,这些东西都是要考虑的,一个不太成熟的想法出现在江宁的脑海之中,既然柳记要开分店,又有火锅这么个赚钱的法子,可以将这些人才安排在店中,这院子后边便是流水线,东西通过货物运输流通,又有衣食住行的保证,这么以来,所有的问题便迎刃而解了。
江宁鼓捣了半夜,终于是将全新的用黑火药发射的突火枪升级完毕,虽然只是两连发,但精准度和射程都大大的增加了。
不知不觉东方渐白,月牙和杏儿揉着眼睛,披着外衣出来,却楞在那里。
只见江宁仍穿着昨晚的衣服,正在打拳……
“姑爷……起这么早啊……”
“恩,昨晚太忙了,索性就不睡了,你们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准备早饭?”江宁倒是义正言辞。
“奥……是……”两个小姑娘却是脸一红,立马知道了江宁的意思,笑嘻嘻的捂着嘴跑开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2章手艺人
说出去,江宁定是要成为被嘲笑的对象的,所以用这种方式极力的掩盖,只要他不说,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
不一会儿,两扇门同时开了,王若烟与柳思思对视一眼,却都忍不住笑了起来,柳思思上前,拉着江宁进了王若烟的屋子。
“相公累了一晚了,快快更衣吧……”王若烟笑着,将江宁身上的衣服脱了下来,却是一股的火药的味道。
柳思思端来了洗脸水,拿着毛巾却也忍不住的笑起来。
“那是,这一夜啊,我左右开弓,上下其手,可把我折腾坏了,现在是腰酸背疼腿抽筋儿,一会儿啊,好好给我捶捶。”江宁便洗脸边道。
那一盆清水,却是变成了灰色,江宁这才想起来,他这脸上定然是不少的火药,方才月牙和杏儿笑……
气的江宁是一个人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方才解恨。
早饭之后,江宁带着几人上了街去,开始准备火锅店的相关事宜,按照江宁的主意,这火锅店一定要开在柳记的对面,只要有柳记,就要有火锅店,这样就会造成竞争,明面上两家同属一个人的店打的死去活来,最后掏腰包的还是别人,就像端游和手游竞争一样,各陈利弊之后开始搞各种花式花样的活动,你的优惠力度大,我的比你还大,你送免费,我有福袋,到最后刺激消费,割韭菜。
这种营销手段江宁玩儿的手到擒来,加上他自立门户之后,用后院儿不和造势,杭州城的商界,定会被他身边的两个女子搅得天翻地覆。
诚然他在告诉了二人这样的主意之后,两个人是极力反对的,因为二人本就和和睦睦,怕江宁弄巧成拙,而且的钱财对于他们来说,也并非是十分急需的,也就没有特别的欲望。
江宁一番讲解发现是徒劳无功的情况下,只能说这么做会让他们成为杭州首富,更能让他们成为商界传奇,什么南宫家,到时候不过是蝼蚁一般,王若烟这才勉强答应。
柳记的对面,是玉带河,但旁边,却是王家的产业,几人从柳记走出来,看到旁边正在紧锣密鼓的装潢,从未涉及餐饮行业的王家,忽然也要分一杯羹了?
“大小姐,恭喜恭喜了……”上前来说话的,却是何云章何掌柜。
何掌柜自与江宁一干人等从金陵回来之后,便直接被叫过来负责装潢的事宜了,本来是绸庄,可就在十日前,忽然通知不干绸庄了,改成酒楼了。
也是这几日才知道,王若烟离开王家的事情,昨日江宁大婚,娶了王若烟和柳记的老板娘柳思思,太守和上将军亲自道贺,更有驸马和公主亲自主婚,这杭州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员和权贵也都去进了一番心意,诚然是看在太守和上将军的面子上,但也足够说明江宁现在的身份不比从前了。
但王家却没有任何动静,他虽然听说闹得很僵,江宁更是动手打了人,可见事情已经到了不可转圜的地步。
王若烟是王家年轻一代的顶梁柱,现在离开了王家,靠着眼下的两位公子哥儿,何掌柜在见识过江宁的手段之后,认为他们就是小孩子过家家了,今儿见到了江宁,也算是同过生死,也上前打个招呼了。
何云章笑了笑:“何掌柜说笑了,我不是什么大小姐了,不过心意还是领了,我看这装潢,是要换生意了,我也是刚刚接到的消息。”
“你们除了丝绸方面的生意,还有其他的?”江宁转过头来问王若烟道。
王若烟摇了摇头:“仅仅是在茶叶方面稍有涉猎,可我看这样子,不像啊……”
“何掌柜,我可是一直都在这儿做生意的,你现在不让我干,我上有老下有小,都指着我干这点儿活儿赚钱,您能不能行行行好?”一个中年男子将一个木箱子放在地上,作揖行礼道。
何云章叹了口气:“你没看到这正装着呢吗?此事我还得请示东家,东家让你摆,你再摆,东家不让你摆,我也没发,你堵着门儿,我们也不好做啊。”
那男子身材消瘦,眼圈发灰,布满了血丝,双手之上尽是老茧,胡子邋遢:“何掌柜啊,这都快半个月了,如何,如何还没有信儿?那些个老主顾,都知道我在这儿,若是换了地方,也就绝了营生了啊……”
“你绝营生,我也是啊,我也是与东家做买卖,你的情况我也早就跟东家说了,东家没回话,我也只能催催,可也不能一直追着问不是?”何云章也无奈道。
半个月没有回信儿,说出来倒也有些奇怪,不是东家忘了,就是何掌柜就提了提,毕竟这边事情这么多,他也不会特别在意一个无关紧要之人。
“敢问先生,做的是什么手艺?”江宁无意间问了一句,自他有了要找手艺人的想法,便多多少少留意一些。
那男子叹口气道:“什么先生不先生的,就一个磨刀锻铁的,祖传的手艺,没想到到我这儿,连生意都做不下去了。”
“老先生这手指……如何只有九指?”江宁注意到了他的左手小拇指不见了,骨骼处平滑无奇,应该不是意外。
男子摇头无奈道:“家中本有一处铺子,奈何赌桌之上失了手,自断一指,改过自新,可又如何?”
“哦?我这儿有一张图,老先生若是能在十日之内将用铁器或是其他坚硬之物打造出来,我这儿到有一个去处,每月五两纹银,不知道老先生意下如何?”江宁说话态度也是极为诚恳,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正是夜里他画的左轮突火枪最核心的枪托部分。
何掌柜道:“今儿您是来着了,这位便是江宁江公子,为人诚信,童叟无欺,您若是想试试,就试试,也不用早出晚归,我也不用作难了不是?”
“这是定钱,成与不成,都需要银子买材料。”江宁说着,伸手拿出五两碎银子连同图纸一同递给了老先生。
“这……这……公子就不怕我拿了银子跑了?”男子道。
王若烟呵呵一笑:“若是五两银子就能跑了,只能说你目光短浅,用五两银子看清一个人的品行,老先生说,是谁赚了?又是谁亏了?”
男子恍悟,呵呵笑道:“果然高手,在下佩服,呵呵,公子您就擎好吧,十日之后,我还在这里等公子。”
“恭候大驾,若能做出来,定有重谢。”江宁抱拳拱了拱手。
何掌柜看着那人离开的身影,也是摇了摇头,若是现在两位少东家能有江宁这般的态度,王家何愁?
“何掌柜,你我都是知根知底的,实不相瞒,我们会在旁边再开一家店,若是我记得不错,好像是和我定的关系吧……现在我不在王家了,到底你们怎么算?是不是还算王家?”王若烟自言自语起来。
“走吧,事在人为,反正我这里倒是还缺些人手。”江宁耸了耸肩:“何掌柜,后会有期……”
何掌柜一愣,猛地一拍脑门,当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
“何掌柜你这是……”
“去府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3章经商
这何掌柜一去,便再无了音信,伙计等了一日,到了傍晚,仍不见何云章回来,只能吩咐手下的工人各自散去,明日再来,去了酒楼去找王星河与王苏文二位少东家。
“一日不见?去了府衙?”王星河皱眉问道。
这饭馆儿的生意是他极为看中的,他也去柳记吃过饭,说实话,里面的饭菜价格并不贵,勾栏瓦舍听一首曲儿的钱,一桌顶破天也不过三五两纹银,但客流量却是极大的,从早到晚忙个不停,那些个伙计也是轮班儿的干两天歇一天,三班循环,是个极好的主意。
一楼大堂人最多,里里外外也有三十桌,二楼包间十三间,大厅还有八桌,总共是五十一桌,每桌按照二两银子,一番下来是纹银百两,除去人工和材料损耗,三十两足够了,还剩下七十两,早晨翻一番,中午和晚上各是翻两番,纯收入三百五十两,一个月就是一千七百五十两,一个月三十日,净收入五万两千五百两,除去两千两的应酬,还剩下五万两,一年便是六十万两。
在王星河算完这笔账之后,才决心要开酒楼的,厨师是从扬州请的,要吃就吃杭州没有的东西,这几日想必就要到了,他更是舔着脸从家里要了一万两银子,真金白银的想要干些事情。
那伙计点点头:“是府衙,但具体是何事,何掌柜走的急,还未问清楚。”
“今儿可以什么特殊的事情吗?”王星河又想了想皱眉问道。
那伙计也沉思片刻,终于想起了江宁,也不知道算不算是特殊的事情,便说了出来:“江宁和大小姐……奥不……王若烟,他们两个路过,与何掌柜说了几句话,还给了那铁匠五两银子和一张纸,这算不算?”
王星河就算再傻,也能想到这何云章到底是干什么去了,他们原来是王若烟的伙计,王若烟现在不是王家的人了,按理说当时王若烟代表的是王家,现在他们仍然是王家的伙计,而他们现在也是这么做的,但是也可以理解为是王若烟的伙计,东家都离开了,他们离开,不也正常?
“快,备马,去请刘大人……”
何云章与张智敬端起酒杯,碰了一口,吃了两口小菜,何云章将那盖着府衙红印的纸上拿了出来。
“怎么样?今儿若不是大小姐提醒,我们差点儿还吃了哑巴亏了……”何云章笑道。
张智敬拿起来,仔仔细细的在灯下看了两遍:“好啊,好啊,大小姐和姑爷九死一生,咱们这少东家却就这小辫子不放?跟着这样的少东家,呵呵,咱们两个可是前途无量喽……”
这张智敬显然说的也都是反话,将纸张重新递给何云章道:“其他人怎么说?”
“先忍着,等到时机成熟,再走也不迟,我们这么过去,两手空空?”何云章道:“公子待我们不薄,当初在金陵,那般危机,也未曾说撇下我们不管,换做其他人,哪还能顾得上我们死活?”
“哎,说起来也是命大,若不是大小姐,那三次追杀,我们能活到现在?”张智敬摇摇头叹息道。
“可不就是?明儿该干嘛干嘛,走的时候,怎么着也得给大小姐送一份大礼才是。”何云章仰头,酒盅之中的烈酒一饮而尽。
可到了第二日,何云章照常出现在了酒楼的施工现场,不仅不怠工,干起来还越发卖力了,这一点倒是让亲临现场的王星河大感意外,但又挑不出毛病来,只能作罢。
却说江宁,自大婚之日后,整个杭州城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太守与上将军更是隔三差五的邀请江宁赴宴,书院之中院长放权,齐云梦主管,每隔几日也邀请江宁谈论诗文,除了火锅店之外,倒是忙的不亦乐乎。
在柳记的北侧,与之路之隔的地方,江宁将一栋三层的酒楼直接以一千五百两白银的高价买了下来。
开始了紧锣密鼓的装潢工作,那油漆的招牌在他请了齐云梦之后,将火锅的样子画了出来,藏在了院子中。
“老弟,这就是你说的火锅?”谭禛一边大快朵颐的嚼着涮羊肉,一边擦着额头上的汗珠,身后的丫鬟扇着扇子。
江宁道:“味道如何?”
“好好好,当真是人间美味,人间美味啊……”谭禛赞不绝口,又问道:“麻六和少杰回来没有?怎么这么慢?紫川老弟精心准备的火锅,他们不吃,可就没有机会啦……”
“什么好吃的,隔了院子,在墙外我就闻到了,大哥又在这里背着我兄弟两个吃了什么?”郭少杰呵呵笑着,走进门来,看到了江宁,又急忙拱手道:“紫川兄,多日不见,别来无恙啊。”
江宁也起身道:“少杰兄,金陵一别,甚是想念呐。”
“你两个客气吧,我倒要尝尝这是什么好东西……”麻六倒是不客气,一屁股坐下来抄起羊肉就放到了锅里,学着谭禛的样子涮肉。
“这个……这个好,大哥,你尝尝这个……”麻六将炸的辣椒碟推到了谭禛的面前。
“这个是辣椒碟,这个是芝麻的,这个是蒜蓉的,这个是……”江宁依次介绍起来:“这是清汤锅底,还有羊肉锅底、红油锅底……”
“还有这么多?”谭禛皱了皱眉:“完了完了,去哪儿能吃到?”
“小弟的店正在准备,若是大人有空,到时候吩咐一声,送货上门,直接开吃。”江宁笑道。
“还能送货上门?你想的倒是真周道……”谭禛点了点头。
“以后,府上每五日,吃一锅,记下了没?”谭禛吩咐道。
郭少杰尝了尝也是赞不绝口:“这火锅,若是放到南方,出一身汗,这身上的湿气可就一排而空了,好东西,好东西……”
隔了几日,同样的话在童少友的太守府,也是赞不绝口,但听说是谭禛先吃了,童少友却不乐意了,非要江宁今日喝两杯赔罪,江宁只好将之前在金陵与谭禛交过手的事情说一说,童少友这才放过江宁,但要求他一旦有了新品种,一定要第一时间让他尝一尝。
江宁用这种独特的手段,将火锅的价格抬了上去,一出手便是针对豪绅贵族,更在学院之中宴请齐云梦,酒过三巡,吟诗一首,更是令人赞不绝口。
经过几番席卷,官场逐渐形成了“宁可三日不听曲儿,不可三日不火锅”的风评。
“这是什么?”
“奥,这是头曲,估计有五十度左右吧……”江宁拿出一壶刺鼻的烈酒,却是他刚刚蒸馏出来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4章历史性的左轮
这个年代,最高度数的酒,也不过是二十多度的米酒,故而江宁的酒量,可以说是随便喝。
但是高度酒的诱惑,江宁是经历过而且心知肚明的,蒸馏法酿酒是在元代之后才传入中国的,江宁当年手下也有不少的酒厂,更有专家专门与他介绍过他品牌的粮食酒的酿造方法,可以说是轻车熟路。
经过三日的实验,终于是蒸馏出了这五十度的高粱酒,江宁喝了一口,口感比市面上的酒要好很多,但是香醇度上却差点儿。
“这么烈的酒,有人喝吗?”柳思思闻了闻,捂住了鼻子。
江宁笑道:“放心吧,这种酒,喝了不头疼,薄利多消,这种酒当做火锅的赠送品,每一桌送一壶,也就是二两,再买,就是一两银子一斤,喝不完可以存在柜上,下次来吃,可以接着喝,当然,这事儿得找个细心的人来管,我看你就比较合适。”
柳思思前几日初尝云雨,昨日江宁又在她房中,到现在双腿还都是软的,江宁上前说着亲了一口,柳思思反倒不好意思起来。
江宁倒了二两,换了身衣服,出了柳记,却见十日前那男子怀中抱着一块儿破布,坐在门前等候,周边的何云章见到江宁,拱了拱手:“萧让,江公子来了。”
那男子起身,转头看到了江宁,将手中的破布掀开,从中拿出一把突火枪,双手奉上,递给了江宁。
整体是用白钢做成的,枪管用的是铁,一个左轮手枪看上去不大,但却很沉,江宁掂在手中,瞄准前方的柳树,扣动扳机,一声脆响,左轮顺着撞针划动……
第二次,第三次……
江宁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萧让,你愿不愿意,跟着我干?”江宁郑重的说道,左手将哪壶酒递了上去:“这是我酿的酒,比这世间的酒都要好,你喝这第一口。”
萧让一愣,缓缓接过这壶酒,饮了一口,却辣的咧开了嘴,细细品味,却哈哈笑了起来:“好酒,好酒,哈哈……若是能每日饮此酒,人生也足矣。”
徐宁听到这笑声,循声走了出来,看到萧让,却是愣了愣,上前一拱手,却是双手的拇指并起:“阁下可是圣笔书生,萧让?”
萧让旋即止住了笑声,看了看徐宁,笑道:“金枪手徐宁徐教头,多年不见,没想到你我竟在这里重逢?”
徐宁与江宁拱了拱手:“徐教头不敢当,不过是公子手下一个伙计罢了,承蒙公子不弃,徐某才得以与老母养老送终,萧兄何故,沦落至此?”
“萧某戒赌了,妻离子散,双亲亡故,手刃仇人之后,便沦落至此了,本想着靠手艺吃饭,谁料天不亡我,遇到了公子,东西可还满意?”
江宁笑道:“酒可还满意?”
“自是绝佳陈酿,萧某这一点手艺可还入得了公子法眼?”萧让笑呵呵道。
江宁自是点头:“夫人,准备酒菜,萧兄可是贵客……”
柳思思应了一声,转身回去,看的萧让却是眼睛一直,旋即摇了摇头:“公子好福气,好福气啊。”
江宁心中一愣,旋即看了一眼徐宁道:“走,今日为萧兄接风。”
徐宁自是明白其中深意,拉着萧让便朝着店内走去。
这萧让号称圣笔书生,手上的活儿却是一等一的,一手临摹已经达到了以假乱真的地步,又学了武艺,混迹江湖之中,也算是颇有名号,但唯一的嗜好就是赌博,最后妻离子散,双亲也被债主追杀。
但他最厉害的不是临摹,而是制作,正如这把左轮手枪,他虽然不知道是干什么用的,但对格物一学,还是有所涉猎的,知道这东西定然威力不小,而且难度极高,十日挣到五两银子,也能好好的喝上数日,便接了这活儿。
现在见到了徐宁,这位朝廷命官,竟也在江宁手下,看样子过的还有声有色,更是因为江宁,老母亲才得以养老送终,如此之情却是让他颇为感动,但见到柳思思,这般容貌和身段,他自认见过的女子不少,但如柳思思这般的,却也心中不免走神。
酒过三巡,江宁将自己大规模生产这种左轮的构想说了出来,萧让也同意加入,专程负责培养人才,制作火器。
“萧兄,多年不见,不知武艺可否精进啊?”徐宁站起身来,拿起钩镰枪,纵身一跃,下了二楼。
萧让也随之跃下,在后院的架子上拿下一根混圆铁棍,与徐宁战在一起。
一个钩镰枪,一个混圆铁棍,火星四溅之间,只见徐宁下手越来越重,原本只是切磋,十个回合之后,却招招下死手,萧让大惊,顺势后滚,起身喝道:“徐宁,我与你无冤无仇,你却要置我于死地?”
“哼……”许宁冷哼一声喝道:“先不说公子待你如何,既然你决意跟了公子,就不该用那等眼神看大嫂,你这厮,淫邪之心甚重,口无遮拦,今日不教训教训你,将公子置于何地?”
“方才是我之过,不该如此,可与公子相交,也是诚心诚意,我萧让可杀不可辱,我的过错,赔罪即可,要杀要刮,也是公子说了算,你徐宁固然厉害,但我萧让也不怕你。”这萧让也是条汉子,平日里放荡不羁惯了,现在要他唯唯诺诺,他心中却是有些不甘。
“公子说了算不假,但我杀你,也是情理之中。”徐宁再不留手,十个回合之后,将那混圆铁棍直接打翻在地,钩镰枪抵在其胸前。
江宁从楼下走出来:“罢了罢了,都是有真材实料的人才,桀骜不驯是好事,但是也要分时候,不可再犯了。”
这种生死斗,一般都不会留手,你不服,就场上见真章,输了就是输了,不死就服,这是江湖规矩,现在江宁留他一命,他不服,江湖中人,人人可以杀他。
萧让心知肚明,叹了口气,起身朝着江宁行礼道:“多谢公子不杀之恩,萧让自当殚精竭虑,不敢再有二心。”
“好,以后大家都是兄弟,安排他的住处吧,暂时放在后门的宅子里,所需要的东西,用多少,列好清单,差人去买就是了,月钱换做十两一个月,有什么需要,再提就是。”江宁道。
徐宁伸手:“既然公子发话了,走吧,怎么,还要再打一场?”
萧让急忙摆了摆手:“别,我还是好好的挣我这十两银子吧……”
二人从后院离开,柳思思走了出来:“是不是我给相公添麻烦啦?以后我还是少出门的吧……”
江宁笑道:“这没什么,算不得麻烦,你漂漂亮亮的,不出门谁知道你漂漂亮亮?不仅要出门,还要多出门,让全天下都知道,我有个妻子,叫柳思思,貌若天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5章心灰意冷
神武十年八月初一,江宁亲自将齐云梦的题词“杭州第一锅”挂到了门头之上,两侧鞭炮齐鸣,门口却早已经站满了人。
为首的自是书院的几位教习和官场的众人,江宁在开业前十日,便不再带着火锅去太守府和将军府了,这两个家更是三天一催,催了三次,终于在八月初一的上午,开始正式营业。
“慢着点儿,太守童大人正等着呢,你们重要还是童大人重要?”太守府的管家直接挤到了门口,等着第一锅。
“谭将军也是,心心念念了好几日了,江公子啊,你再不开门,小人的脑袋可都要被将军敲碎喽,你们往后靠……”谭禛府上的管家也连连拱手道。
“我先来……”一个小女儿的声音出现在众人身后,不是旁人,正是当朝的小郡主,夏思璐。
众人急忙让开了一条路来,两位管家也弯着腰道:“小郡主来了,自然是第一个的。”
“驸马爷爷等了好几日,本来上个月就要启程的,硬生生拖到了现在,耽误了行程,你们都有责任。”夏思璐指着两位管家道。
二人自是赔笑:“小郡主说的是,小郡主说的是,这火锅店,还专门做了餐盒,将菜肴和调料都放在食盒里,却是有些大,小郡主要什么口味的,小的一会儿就送过去如何?怎么能劳烦小郡主亲自来呢?”
夏思璐扬了扬头:“我来啊,一是因为帮驸马爷爷买火锅,二来啊,是因为江宁是我的老师,是来辞行的。”
“什么?江宁是小郡主的老师?”
“这,这……这么说……这店,跟小郡主也有关系了?”
“这可不好说,一个赘婿,能出来自立门户,还把王家的顶梁柱拐了出来,现在又当上了小郡主的老师,啧啧……各种缘由,谁又能说得清楚?”
众人众说纷纭,在店门口叽叽喳喳。
江宁笑道:“这前三锅,一锅是小郡主的,驸马与公主为杭州做了多少好事?另外两锅,是太守大人和上将军的,二位大人为杭州百姓殚精竭虑,呕心沥血,操碎了心,这三郭都不要钱,另送紫川陈酿一斤,略表心意,东西已经在路上了,二位大人请回吧,说不定现在二位大人都已经吃上了。”
“好你个江宁啊……”二人辛辛苦苦挤进来,现在却被告知事情已经办了,如何不气?
江宁哈哈一笑,从身后搬出两坛酒来:“一斤肯定不够,但是好东西,自然要等,二位带着这两坛酒回去,二位大人非但不会怪罪,还会赏赐。”
“呵呵,江公子做事,滴水不漏,佩服佩服,改日再来登门道谢……”
“那是自然,二位慢走……”江宁送走二人,让开了门儿道:“今儿开业酬宾,全场半价,若是想带回去,小店负责打包,敬请慢用……”
众人涌入火锅店的同时,柳记的左侧,王星河也在门口卖力的招呼这来往的宾客,扬州菜馆也在同一天开业了,前去捧场的,都是商场之上的人物,能够数得上的商界人士,均是到了扬州菜馆。
而就在这时,何云章与张智敬从扬州菜馆走了出来,径直前往火锅店去。
“二位这是……”王若烟在店中忙活,见到了这两位掌柜,却是有些吃惊:“吃饭?”
“吃饭是次要的,我二人现在还是小姐的掌柜,这不来投奔小姐了,若是不嫌弃……”何云章从袖中拿出了文书。
王若烟接过,正是官府出具的二人与王家并无从属关系的文书,二人是王若烟的掌柜,现在王若烟离开了,自立门户,他们的隶属关系是在的,但与王家并无关系,因为所有的银钱,都是从王若烟这边的店铺出的,只要两人将这几年的银钱交出来,证明与王家没有经济上的往来即可。
“你们自己拿了……一千两?”王若烟不可置信道。
何云章呵呵笑了笑:“也借了点,毕竟手头并没有这么多的银钱。”
“只要有这文书在,自是欢迎二位掌柜的,眼下刚刚开业,许多事情还要向二位掌柜请教。”王若烟笑着收下了文书道。
何云章与张智敬笑了笑:“请教不敢当,能在大小姐手下当差,已经是心满意足了。”
“如此,这火锅店便教给你了何掌柜。”王若烟笑道,旋即又对张智敬道:“至于张掌柜,相公那里有一处工匠坊,其重要性与之相当,乃是相公毕生心血,相公要考虑的事情太多,所以这些事情便有我做主了。”
王若烟最后特意说了这一句话,言下之意也是自己已经嫁给了江宁,不是以前了,有些事情她能够做主,但有些事情,还是江宁说了算的。
“二位掌柜去找相公说一声吧,日后再有什么,便于我说就是了。”
二人心知肚明,正见到江宁走过来,急忙上前:“见过公子。”
王若烟将那公文拿出来与江宁说了说,江宁自是欣然接纳,当前正是用人之际,有两位知根知底的掌柜过来,自然是再好不过,正当二人准备着手干活的时候,却见王星河带人闯了进来。
左右拿着棍棒,一行五人立在门口,却见王星河大喝道:“何云章、张智敬,你两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滚出来。”
周围的人皆是侧目而来,这第一波都是官场上的人,看着王星河这般的大放厥词,不由得皱了皱眉。
“他娘的,吃个饭也不让安生了?”自身有人大喝道。
江宁急忙安抚道:“无妨无妨,想必是有些误会,有些误会。”
王若烟上前道:“你来做什么?”
虽说是断了亲,但毕竟是她的堂弟,打断骨头还连着血呢。
王星河指着王若烟身后的何云章和张智敬道:“我当来这儿干什么了,原来是跟这一块儿干狗腿子了,吃里扒外的东西,我王家待你们不薄,现在翅膀硬了,干起没脸的勾当了?还不快滚回来?”
江宁皱了皱眉:“怎么,这些年读的书,都读到狗肚子里了?满嘴放屁?他们是我店的掌柜,什么时候成了你王家的伙计?”
“什么狗屁掌柜,说不定和这臭婊子有一腿,跟到这儿了,哈哈哈……”王星河指着王若烟笑道。
王若烟的脸瞬间通红,她如何也想不到,当初在她面前唯唯诺诺要钱的王星河,现在竟然说出这样大逆不道的话来。
“王星河,你瞎说什么?”王若烟气的眼泪簌簌的往下掉,虽然在商场上叱咤风云,但这种事情如何能开得起玩笑?
何云章见状,也怒道:“王星河,你信口开河,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这种无凭无据的话也敢说?”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6章最后一击一
王星河的一番话,让整个店中的人都惊掉了下巴,这个公子哥儿,不会不知道眼前这个江宁是怎么回事吧……
江宁自立门户,宅子是右相府的;迎娶两位天仙,驸马爷和常年不问世事的秀贞公主保的媒;大婚当日,太守童有志和上将军谭禛两位三品大员在门口招呼宾客;夏强军途径杭州,特意送来新婚大礼;“杭州第一锅”的牌匾是如今东林书院的副院长,天下第一才女齐云梦送的;小郡主方才离开,争抢第一锅火锅;两位官家更是要登门拜谢……
眼下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王星河,带着打手“登门拜访”,指着江宁的鼻子说他妻子王若烟跟身后的两个掌柜有一腿,这个画面看上去,怎么看怎么觉得这人要么是脑子进水了,要么大小就是一个十足的二货。
因为不可能有人能在江宁如此证明了自己之后,还能够这么肆无忌惮的在江宁头上拉屎,而且是绿色的。
“因为你是王家的子孙,若烟的表弟,虽然我们拜你所赐离开了王家,但王家有恩与我,你这一番话,算是彻底断了我们与王家的仅存的一丝联系。”江宁出奇的平静,眯起了眼睛道:“所以你现在带人滚,我不追究,就当今日的事情没有发生过。”
周围的食客皆是停下了筷子,听着江宁说话,只剩下滚烫的火锅里咕嘟嘟翻滚的气泡声和升腾而起的烟气。
王星河也感受到了周围的气氛,越是这个时候,他越是觉得不能后退,他是谁,他是王家的下一任接班人,王若烟走后王家的顶梁柱,王家是谁,是如今杭州的第一大家族,更是承办皇商事宜,就连太守和上将军都会给他的爷爷几分薄面,更是向二位大人输送了不少利益。
两个掌柜倒戈,是他没有想到的,王若烟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更是火上浇油,现在江宁处事不惊的冷静让他的愤怒到了巅峰,杨宇凡、韩继业、孙程思几人的嘲笑言犹在耳,江宁,不过一个赘婿罢了……
“怎么,心虚了?呵呵,还是确有其事?”王星河指着江宁哂笑道:“一个被我王家赶出去的赘婿,当真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不得不承认,王星河已经愚蠢到江宁已经不想多说什么,却听得江宁喝道:“王星河,你这狗杂碎,今日你敢动我一根指头,我江宁与你不死不休……”
徐宁与萧让早已经站了出来,第二千寻更是缓缓地摸着手中的长剑,却在江宁一声大喝之后,不由得后退几步,江宁爆发出来的气场,已经不用他们出手了,若是江宁愿意,他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就将几人击退。
可是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恼羞成怒的王星河在经过了上次被江宁折断胳膊之后,看到江宁已经是一种欲杀之而后快的心情,夺过身后仆人手中的棍棒,朝着江宁一棍子砸了下去。
“少爷,不可……”身后的仆从竟然都没有反应过来,那棍棒直接砸在了江宁的头颅之上,棍棒直接从中间碎成了两截,飞出去之后,咣啷啷的落到了地板纸上。
木屑在阳光之中飞舞,时间仿佛静止一般,只有从江宁额头之上缓缓流下的鲜血,才证明众人的意外。
江宁是有功夫的,这一点他们都是知道的,无论是第二千寻还是徐宁,都见识过,一般人想要伤江宁,是办不到的,袖里乾坤江紫川,这种速度和力道的攻击,江宁很容易就能躲过去,这还是那个偷袭宁山府十万大军、力挫谭禛的江宁吗?
但是江宁没有躲避,为什么?
第二千寻是第一个反应过来的,跑出来以一种极为惊吓的语气尖叫道:“杀人……杀人啦……”
在座的也只有几人跑了出去,其他人都坐在原来的位置上。
江宁一屁股坐在地上,第二千寻对王若烟使了个眼色,便跑出去了。
“为……为什么不躲开……”王星河也有些愣住了,他的速度并不快,只是盛怒之下,有些激动,但是若是想躲,是可以躲开的啊。
“公子……快……快走……”
王星河一把把棍棒扔在地上,扫了一眼正在哭着给江宁止血的王若烟,还有目瞪口呆的江宁。
气是出了,可江宁万一要是死了,王若烟岂不是要跟他拼命?
“谁报的官?怎么了?”
就在这迟疑的片刻,第二千寻已经带着捕快走了进来,这捕快就在火锅店转悠,打着办案的旗号,准备等着几位大人吃完之后再去,谁料到听到火锅店里的尖叫,感觉情况不对,便往这边走了过来,谁料到正撞见惊慌失措的美丽女子第二千寻,说店里杀了人,便直接进了店中,没想到还真的撞见了命案。
刚一进来,这捕快便看到了一屋子的大人物,还没有问案子,便急着打招呼:“陈大人,您也在啊……奥,王主簿……周大人……张府台……”
“不用管我们,办你的案,我与诸位大人都是见证,需要作证的作证,需要提审的提审,何捕快秉公办理就是。”
“不错,这厮上来,先是辱骂人家妻子,而后动手伤人,用的就是那根木棍,人证物证都在。”
都是官场上混的人精,如何看不出江宁会被这一棍子打死?在一人开口之后,便开始齐齐发难了。
“诸位大人放心,我杜老三办案,自是秉公执法的,不敢有丝毫徇私舞弊,这一点,我杜老三敢对天起誓……”
“呜……”江宁长出一口气,终于背了过来,面色也有所好转,指着王星河道:“是他,是他行的凶……”
王星河大惊,心中已然是漏了怯,方才的那种气势汹汹早已经荡然无存,江宁和在场之人所言,皆是实情,这个罪,已经在众口铄金之际,坐实了。
“来人啊,将凶犯锁了,先收监,此案清晰明了,人证物证均在,这木屑还没有完全消散,再清楚不过,待本捕快取了证词,拿了证物,交由太守大人定夺。”杜老三大手一挥,左右的捕快上前将王星河锁住,押了出去。
“快,快回家找父亲……”
这是王星河最后的话。
江宁捂着头,满手鲜血:“诸位大人,招待不周,让诸位大人见笑了,今日的饭钱,都算在紫川头上,尽管畅饮,算是紫川与各位大人赔罪……头有些晕,夫人,扶我去处理一下……免得扰了诸位大人的兴致……”
说着说着,江宁已经演起来了,王若烟在江宁腰间掐了一把,擦了眼泪道:“你当真是要把我吓死才满意……”
“杜老三,要娶证词,你可要快点儿,趁着诸位大人还没有开始喝酒……”
“紫川陈酿,好酒,好酒啊……”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7章最后一击二
几名捕快忙的是不亦乐乎,尽可能多的收集证据,更有不少人直接是签字画押了的。
江宁到了后院儿,王若烟见了,嘴上虽然抱怨江宁,但心里还是心疼的紧的,毕竟结结实实的挨了一棍子。
“这一棍子,倒也不亏,彻底断了你的念想。”江宁笑了笑,任凭王若烟在他头上包扎。
王若烟也叹口气道:“竟没想到,他会拿我的名节开玩笑,原本想着还是亲戚,现在先是开店,再是上门,哪里还有一丝一毫的情面可言?他们这么做,家里难道不知道?就算他们这么说,我也不会相信了。”
这段时间,王若烟已经被王家搞得筋疲力尽,心灰意冷,还有不到十日,生辰纲便要到了,江宁这些天也在与徐宁商议,他两个走了之后,生意上的一些事情,正好趁着这个机会,彻底将杭州的障碍肃清,免得王若烟动了恻隐之心。
谁曾想到,眼前这个王星河自寻死路,主动送人头,这大礼他能不收?
“之前想着毕竟与我有恩,也没有必要赶尽杀绝,他走他的阳关道,我们过我们的独木桥,你是丝绸皇商,我是餐饮老大,井水不犯河水,可偏偏要想着法尔的挤兑我们,在旁边开一家扬州菜什么意思?杭州城这么大,就这儿能开菜馆?”江宁叹口气道:“今日打的是我,若是我不在杭州,岂不是要把你抓起来?”
“如此看来,也没有必要心疼了,三番五次的欺压你,更是拿你的名节说事儿,是我最不能容忍的。”江宁伸手,拉住了王若烟。
“相公……”柳思思入门,便喊起了江宁,她在柳记,听闻这边有动静,便朝着这边走了过来,进门便看到杜捕头在找人签字画押,定是发生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
徐宁走来,与她说了方才的事情,柳思思才急急忙忙的朝着后院儿走来。
“没事,皮外伤罢了,破伤风都不用打。”江宁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个现代词儿。
不过柳思思与王若烟对于江宁这种时不时的冒出来一句不知道哪儿的方言早已经是习惯了,二人对视一眼,也就直接选择了无视。
“江公子,事情呢已经搞清楚了。”杜老三走到后堂来,看到王若烟和柳思思两个美若天仙的人儿在照顾江宁,不由得羡慕起来。
不过再美也是别人的,这位江宁前几日大婚的事情早已经传遍大街小巷,现在已经成为青楼楚馆和那些说书先生最炙手可热的段子,对于江宁也是编的神乎其神,现在得以见到真人,也不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罢了。
杜老三走到江宁面前继续道:“两位掌柜寻旧主,王家少东家王星河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先是侮辱尊夫人,而后有当场持械行凶,将公子打昏过去,险些丧命,自是穷凶极恶之徒,更是本捕头亲自抓获,人脏并在,公子如何打算?”
这句话问的就很有学问了,问江宁打算怎么办,这种情况下无非就是公了还是私了的事情,这么问江宁,也能卖江宁一个人情。
江宁装作不知情的问道:“何为公了,又何为私了?”
杜老三环视左右,来往之人除了忙碌的传菜的伙计外,并没有其他闲杂人等,又上前一步道:“这私了吗,就是借钱消灾,自然这些钱都是赔给公子你的,多少就要看两家的协商了。”
“杜大人看我这像是缺钱的吗?还是公了吧,该怎么办怎么办,我相信,大夏朝的律法,一定会给我一个公道的。”江宁点了点头,义正言辞的说道。
杜老三嘿嘿一笑:“若是公了,那便有些繁琐了,要先写讼状,再请讼师,对薄公堂,若他不服,大人定夺之后,再能定罪,怎么着也得有个十天半个月的,我看公子你……”
“没事,我每天除了喝茶就是看书,有的是时间。”江宁自是知道若是私了,这杜老三定能从中捞取不少的好处,若是私了,忙里忙外不说,没有一分钱的油水儿,谁愿意干这等苦差事?一般情况下,都是先劝人私了。
“实不相瞒,这两家店都是我家的,柳记老板娘,柳思思,火锅店老板娘,王若烟。”江宁分别介绍了二人又道:“开门第一天,他就敢来找事儿,我不挣银子还争口气呢。”
说着江宁又从腰间摸出十两纹银来:“这十两银子,大人带兄弟们喝茶听曲儿吧,今儿忙了一天了,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若是大人说了不算,或者是有人个大人打招呼,大人也趁早回绝了。”
“呵呵,那是自然,今日调查取证已经结束,回去还要写一写案情经过明日交由府衙大人过目。”杜老三朝着上面拱了拱手,顺手也接过了银子。
杜老三哼着小曲儿离开后院,柳思思才敢问江宁伤势如何。
“无妨无妨,皮外伤皮外伤,外面还很忙,你们去吧,剩下的事情交给我就行了。”江宁推着二人就往外走。
二人执拗不过,但在江宁的一再坚持下,才各自回到店中,此刻也正是最忙碌的阶段。
“什么?抓进大牢了?”王侯臣噌的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
身边的周氏手中的茶盏更是直接掉在了地上,不知所措,良久才呼喊道:“老爷啊,你可要救救星河啊……”
呼喊着已经跪在了地上。
王侯臣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不得不说,这么多年的商场沉浮,看着王家从无到有,由盛而衰,再到现在的中兴而起,直觉也告诉他这件事情并非如此简单。
“你说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王侯臣问道,听到周氏的哭喊声,一脚踹了过去:“闭嘴,我不想救吗?那也是我的骨血。”周氏这才止住了哭泣,起身站在身后。
那仆人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经过讲了一遍,可以说是一字不差,更是在动作处将王星河的动作都描绘了出来。
“事情就是这样,那捕快好像是杜老三,已经现场录了口供,将少爷带走了,店里也都是些官场上的人,那杜老三看见他们一个个也都点头哈腰的。”
良久,王侯臣方才叹了口气:“是江宁……是江宁的圈套……”
“老爷,这……这……”
“自家掌柜叛走,什么时候走不好,偏偏今天开业走,分明是要将扬州菜馆推到火坑里,今日开业,没有主事之人,跑到那个什么火锅店去当掌柜,哼哼……”王侯臣冷笑一声:“换做是谁,谁能咽的下这口恶气?”
“所以星河才动火,去要人,可偏偏那江宁用的激将法,星河涉世未深,着了他的道,一棍子下去,他能躲不躲,装作昏死,捕快来了之后在醒过来,这是一着欲擒故纵,江宁啊江宁,老夫真是小瞧了你了……”
“那老爷,这可怎么办?”
“怎么办?能怎么办?找杜老三,让他帮着给私了了。”王侯臣冷哼道:“都是你这娘们儿给惯坏的,那江宁是这么好惹的?前两天大婚,你也不看看都是谁去了?招惹他干什么?”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8章如何是好
杜老三看了看箱子里的金子,少说也有一百两,缓缓地合上了,咂咂嘴叹口气道:“哎,还是你们生意人来钱容易啊,这金银就好像是纸一样,哪像我们这些穷当差的,累死累活也不过是碎银几两,刚刚够温饱,想听个曲儿都难。”
对面坐着的正是王家现在的当家之人,王侯臣。
自王若烟离开之后,王家总不能教给已经残疾的王公庸打理,二房的王侯臣自然首当其冲的成为了顶梁柱,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而王云山的不管不问,也默许了这种现象。
王星河一跃成为了王家第三代的少东家,接触的人多了,听得奉承也就多了,这种情况下,虚荣心也会跟着膨胀,这都可以理解,但凡事总要有个度,很明显,王星河已经不在乎这些东西了。
“杜大人高抬贵手,案子是您办的,怎么定也是您说了算,这是定金,事成之后,还有重谢。”王侯臣拱了拱手道。
杜老三却皱了皱眉,将那小箱子放到了桌子上:“此事我已经问过江宁了,公了。”
“公了?”王侯臣面色有些难看,若是他,他也不会选择私了,毕竟江宁也不差钱儿。
“不过公了,也是杜大人您的案子,怎么向上面汇报,还是杜大人您说了算,您看若是需要怎么办,大人您尽管吩咐。”王侯臣起身拱手,站在了杜老三的身前。
“话虽然如此,但是在场的官员也不少,各位大人都是看在眼里的,若是日后问起来,我也不好办啊……”杜老三拍了拍箱子。
王侯臣急忙又道:“需要多少,大人尽管开口,只要能够犬子能够平安无事……”
“具体还需要多少,等我回去算一算,现场录了口供的大人都有三位,最少这三位都是要摆平的,事情不好办啊……”杜老三想了想又道:“江宁与太守童大人、上将军谭大人都有交情,若是江宁不满意,此事也不好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江宁松口。”
“但是你们两家的关系,想做到这个,估计有些不太现实,事情太过棘手了。”杜老三还是摇了摇头,又看了看桌子山的百两黄金,咂咂舌:“我试试吧,不过你若有别的手段,也不用藏着掖着了,该说的我都说了,若打的是一般人,我这张老脸还可以,可这是江宁啊……”
杜老三抱着小箱子起身,叹了口气离开了。
王侯臣缓缓的坐回到了椅子上,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江宁的事,竟然这般棘手。
上个月还是他王家的赘婿,这个月却已经成了杜老三都退避三舍的人物。
“老爷……”周氏站在门口,看着王侯臣一脸哀怨的走回来,已经知道事情不妙,心疼王侯臣的同时,更可怜今儿被收监的王星河。
王侯臣没有说话,径直走进了屋,反手将门一摔,发出“砰”的一声。
当天晚上,杜老三又抱着箱子来到了王侯臣家中:“拿回去吧,这事儿办不成,你要是想见,我给你安排,其他的事儿,我办不了,黄金一两不少。”
“办不成……是什么意思……”周氏惶恐道。
杜老三冷哼一声打开门,准备往外走:“办不成就是,除非江宁撤案,否则啊,哼哼,最少也是发配边疆。”
“发配边疆……怎么会……”王侯臣目瞪口呆,律法他还是懂一些的,持械伤人,只是轻伤,最多就是在牢里待上一两年,再活动活动,几个月也就出来了,甚至连年也不会耽搁,怎么会发配边疆?还是最少?
杜老三道:“怎么不会,江宁入赘两年,他是朝廷命官你们都不知道?”
“朝廷命官……这……这从何说起……”王侯臣急忙追上一只脚跨出去的杜老三。
江宁什么时候考取的功名?科举这两年根本没有举行,因为方腊之祸,科举推迟到了秋后,这功名是如何考的?
杜老三叹口气道:“哎,他的官职应该还不低,这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话也是童大人亲口说的,至于为何没有公布,这一点就不得而知了。”
“童大人说的,那必定不会有假,否则上月大婚,也不会惊动二位大人,你就是再富可敌国,在朝廷面前也不过是手拿把掐的事儿,两位大人怎么可能会亲自在那里招待?你也不用脑子想想,那江宁还是你王家的赘婿吗?”杜老三摇了摇头:“最简单的办法,就是托人找到江宁,让他私了,否则啊,呵呵,殴打朝廷命官,你觉得呢?”
杜老三离开,只留下月下的王侯臣,明明是处暑,他却感到这阵阵刺骨的寒风。
殴打朝廷命官,轻则流放,重则处死,无论江宁怎么追究,只要追究,那便是死路一条。
王侯臣走到了王云山的院子里,书房的灯,还没有灭,王侯臣在这边踱来踱去,却始终不敢去敲门,王云山在他心目中还是有很足的分量的。
“进来吧,把三房也叫来。”王云山在书房内说道。
王侯臣便知道王云山已经知道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是……”
片刻之后,王侯臣拉着整理衣服的王伯南敲开了王云山的书房大门。
“星河回来了没有?”王云山在烛光之下,显得格外冷静,看了二人一眼,微微的叹了口气,好像一切都在掌握之中:“看来是没有了。”
“还……还没有……”王侯臣吞吞吐吐道。
王云山又问道:“杜大人怎么说?按说这件事情,不是太难。”
“杜大人说……江宁是朝廷命官……星河最轻……也是个流放……”王侯臣说着,扑通一声跪了下去。
王伯南本来还有些癔症,王星河的事情他倒是听说了,准备明天把王苏文叫过来,叮嘱他不要去找江宁的麻烦,现在却听到了这般劲爆的消息。
“朝廷命官?怎么可能?他不是……没有功名啊,什么时候的事儿?”王伯南反应也快,即可问道。
“童……童大人亲口说的……”
“太守大人?不可能啊……”王伯南还要说话,抬眼去看王云山,那原本平静的面容之上闪过一丝惊恐,这样的表情,就连摩尼教入城,王云山都不曾有过,可如今……
王云山沉默了,江宁是朝廷命官,而且是那种暗处的朝廷命官,那就意味着江宁的位置很重要或者是很隐秘,但无论是哪一种,都能要了王星河的命。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79章低声下气
这一个多月发生的事情,王云山的亲身经历的,江宁在大厅中动手,到最后王若烟选择离开王家,这一切他都默许了。
一个赘婿,即便再有才华,也不姓王,王若烟再强,也不过是女儿身,王家的家业也不会传到她手中,离开也就离开了吧,王若烟不放手,王星河与王苏文永远都不可能成长,对王家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谁料到,王星河竟然这般不争气,还会去主动招惹江宁,离开王家的江宁自立门户,根本没有怕的理由。
现在最要紧的是江宁的态度……
“朝廷命官啊……”王云山良久吐出一句话来。
“父亲,这……这可如何是好啊……”王伯南皱着眉头,却是拂袖而去:“苏文,王苏文呢,把那兔崽子给我叫出来?”
二人深夜被王云山叫过去,这件事情不用传,不少人已经在门口讨论究竟是出了什么事儿,当说道王星河的时候,众人便感觉事情不妙了。
王伯南大声出来找王苏文,可王苏文出去喝花酒了……
“喝花酒?咋哪儿?现在带我去……”王伯南才不愿站在这里听老爷子训,赶紧离开,之后的事情,便不再参与了,只要这件事情出了岔子,那剩下的也就只有王苏文一个男丁了。
他怎么也想不到,原来这么简单,就可以得到这么多,谋事在人成事在天,这件事情,还得好好谋划才是。
直到深夜,王侯臣才从书房里走出来,急急忙忙的到了自己的院子,寅时刚到,门外便停好了马车,王侯臣在马车前等候,过了半个时辰,王云山走出院子,上了马车,车夫驾车,带着二人朝着城北而去。
月牙起的很早,和杏儿要早早的买些饭菜,昨日火锅店的生意实在是火爆,今儿想必也是要早些准备中午和晚上的食材。
“昨天有多少桌?”月牙在院子里,和杏儿边走边道。
“应该有一百桌吧……”杏儿仔细的回想了一番:“因为紫川陈酿都卖空了,昨天我记得是五大车,一车怎么也有二十坛,这种陈酿,一桌最多也就一坛。”
“算算,一桌能收入三两,这一天就是三百两啊……一个月就是九千两,一年就是……”月牙掐着手指算,打开了大门。
月牙撞在了杏儿的身上,不禁皱眉道:“怎么不走了?”
抬眼,却看到了王云山与王侯臣站在了门前。
“太老爷……二爷……”杏儿脱口而出。
月牙也愣了愣,旋即急忙又捣了捣杏儿:“王老太爷……您怎么来了?”
大婚都不来,现在来?二人对视一眼,确是已经知道了来着不善。
“奥,刚从外面回来,来看看若烟和江宁,怎么还没起?”王云山呵呵笑道,旋即又抬了抬手,王侯臣将礼盒拿了出来:“这是若烟最喜欢的桂花羹,你们也尝一尝。”
一个堂堂王家的老太爷,竟然和两个丫鬟这么说话。
月牙接过了礼盒:“公子和小姐已经起来了,太爷先进来吧……”
毕竟是王老太爷,二人也不敢拦着,引着二人进了院子,到了大厅中,杏儿则急忙跑到后院儿去禀报。
“是不是因为……”王若烟看着仍缠着绷带的江宁,皱了皱眉。
江宁微微笑了笑:“若不是动了他们的命根子,王家怕是此生都不会踏足一步吧,你怎么想?”
王若烟微微一愣,眼神躲开江宁:“什么我怎么想?相公该怎么办便怎么办,我已经与王家脱离了关系,相公说什么,我照做就是了。”
二人身份的转换,王若烟还是极力的适应。
江宁道:“以后这个家,还是你说了算,若是要放了王星河,也并非不可以,但我要保证,他们不再为难你。”
王若烟看着江宁,心中却是莫名的感动,轻轻的点了点头:“我知道相公对我的心意,也知道这件事着实让你为难了,按说应该按照律法的,我也不该动了恻隐之心,哎,这一次,也算是两不相欠了。”
“有你这句话,这顿打,就没有白挨。”江宁呵呵一笑。
“饶是如此,也不愿让相公挨了这顿打。”王若烟轻轻的碰了碰江宁的头,可怜道。
江宁拍了拍王若烟的手:“走吧,我们出去吧,毕竟爷爷来了,还是要好好招待的。”
从心底而言,江宁对于王云山并不排斥,他本就是家族的老大,又是一个经过儒家思想教育的老学究,恪守仁义礼智信是没有任何错误的,信奉的信条,也是极为简单的,所以当初他默许江宁离开,默许王若烟离开,都是站在家族的利益至上考虑的。
“王老太爷大驾光临,江宁有失远迎,还望老爷子恕罪啊……”江宁拱着手,带着王若烟走到了厅堂之内,看到了王侯臣,也急忙道:“二爷也来啦,快请坐快请坐,月牙,上好茶……”
说着请王侯臣与王云山坐下,自己和王若烟也坐在了二人对面的位置。
江宁虽然是晚辈,但现在却是自立门户,一边是王家,一边是江宅,位置上,却是对等的存在,这么座虽然有些别扭,但也正常。
王云山呵呵一笑:“紫川这江宅,倒是气派的很,老夫今日来,也算是另开眼界了。”
江宁很习惯这种开场白似的寒暄,也笑道:“老太爷说笑了,平日住在小楼里习惯了,这换了大宅子,还多少有些不习惯,也多亏若烟忙里忙外的。”说着牵起了王若烟的手。
这一幕看上去极不协调,也只有江宁能够在大庭广众之下做出来,江宁做的出格的事儿多了,见到这一幕,也就见怪不怪了。
王云山微微蹙了蹙眉:“实不相瞒,今日来,也是想,若是能……”
江宁见状,直接打断道:“是王星河的事情吧。”
王云山与王侯臣对视一眼,王侯臣急忙道:“是,犬子无知,冒犯了江大人,还请江大人看在以前的情分上……高抬贵手……放过犬子这一次,我王侯臣保证,以后这种事情再也不会发生,回去之后一定好好约束犬子,再敢胡作非为,我自己将他送给大人,任凭处置。”
说着,王侯臣起身,朝着江宁和王若烟行礼。
王若烟想起身,江宁却按住她道:“二爷请坐,不必如此。”
王侯臣这才落座。
江宁话锋一转:“不过我也没打算抬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0章余晖
重新坐下的王侯臣一愣,不知道该如何自处,这分明是直接在他的脸上打了一把掌,气的王侯臣牙根直痒痒……
却听得江宁又道:“我这伤势,倒是小事,只是若烟声誉之事,却是极大的,昨日在场的都是官场上的人物,王星河造谣生事,毁了若烟的清誉,你们到现在还只是认为是因为他打了我,我江宁挨的打多了,在金陵不知道死过几次了,这点伤算不得什么,只是他不该毁了若烟的清誉。”
“可你们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过这件事,从一开始,你们就错了。”江宁补充道。
“这……若烟……你大人不记小人过,二叔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王侯臣此刻已经不在乎什么颜面了,既然应低下了头,那就直接低到底吧。
王若烟却是一言不发,看着江宁,此事还是江宁做主。
王云山见状,也不再沉默,叹口气道:“以前的事情,终归是以前的,现在你们也出来了,本来不应该来的,但毕竟是你的表弟,也是王家的血脉,总不能看着他发配边疆吧,得饶人处且饶人,江宁,老朽在这里给你们赔个不是,有什么,就让我来担着吧,坐牢还是流放,冲着我来……”
王若烟仅仅的握着江宁的手,有些冰凉。
江宁皱了皱眉:“话都说道这个份儿上了,我也没有必要藏着掖着了,想要救王星河也不是没办法,只要下面我说的条件你们答应,签字画押,这件事情便一笔勾销。”
“什么条件,你说吧。”王云山并没有草率的答应,而是要听一听条件。
江宁瞬间明白了王云山心中所想,可以牺牲王星河也可以救王星河,但是要在可控范围之内,如果超出了王家所能够承受的额范围,王星河也是可以牺牲的,因为下面还有王苏文。
江宁缓缓道:“其实也很简单,只有三条。”
“第一条,王星河要给若烟道歉,当日所有在店内听到的人,都要跟他们说清楚,是王星河狗急跳墙,胡乱攀咬,毁了若烟的清誉。”
王云山点了点头:“理所应当,是星河有错在先。”
“第二条,以后王星河、王苏文等人见到我们,要让路,没有断亲之前,我们年长,他们放肆一些,也无可厚非,现在不同了,再在我这里蹦跶,或者是口出狂言,我也不会再收手,下一次可能不用捕快投进大牢,我自己就能够教他什么才叫做外面的社会。”
“他们是晚辈,也理所应当……”王云山缓缓的点头,这一点头,便承认了以后王家在江宁面前便低了一头。
“第三条,当然,也是无关紧要的,咱们都是生意人,钱财是身外之物,以后只要有王家的店铺,我只要一成的利,如何?”
王侯臣看着王云山,他也知道,这一成的利虽然算不得什么,一个店铺一年三千两银子,一成利也不过是三百两,按照去年的盈利,一年给江宁的也不过三千两左右,对与他们而言,并不算多,十年的时间才三万两,却能够买王星河的一条命。
但老辣的王云山,却看出了其中的门道。
江宁真正的目的是这一成的利息吗?并不是,而是想要通过这一成的利息知道王家的经营情况。
要想知道这一成的利息的真实性,就有权利查账,对于王家的一切,便能够了如指掌,这么做,无异于将王家的生意摆在江宁的面前,只要江宁想釜底抽薪,直接囤积货物就能够把价格压下来,王家的生意就会受到影响,以此推断出货源渠道。
可不答应,这看上去只有一成的利润,实际背后所代表的,却是整个王家的命脉。
“若是不行,那我也没有办法,看来王星河是死是活,倒也无所谓吧。”江宁一针见血,说出了这背后的原因。
王若烟对于王云山的感情,在这一刻,终于是明晰了,原来,为了家族,他们都可以被舍弃,王若烟可以,王星河也同样可以,只要还有男丁就行。
王侯臣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父亲,救救星河吧,我保证,只要我在一日,王星河不会再给家里添一丝一毫的麻烦,这些钱,也都从我管的铺子里出……”
王云山良久,站起身来,叹了口气:“好,我答应你……”
江宁也起身,拱了拱手:“老爷子爽快,我这就撤诉,私了……今日中午,王星河就可以回到家里,二位放心,我江宁说到做到,决不食言。”
王云山眯了眯眼睛,却对王若烟道:“若烟啊,你嫁了个好夫君,日后王家,也望你多多照顾了。”
王若烟微微一福:“不敢不敢……”
这祖孙二人的的对话,也彻底将二人二十年的感情撕裂。
“吃了饭再走?”江宁见月牙买好了饭菜,伸出手请王云山道。
“不了,家中还有不少事,先告辞了。”
“我送您……”
江宁与王若烟好声好气的将王云山送了出去,紧接着将方才说的三条写好,差人送了过去,同时也与杜老三写了一封信。
半个时辰之后,盖着王云山私章的信件被带了回来,江宁便将给杜老三的信件盖了自己的私章,差人送了去。
“哎,相公,你说我们以后会不会也变成这样?我们的孩子,会不会也成了这样?”王若烟有些担忧道。
江宁笑笑:“自然不会。”
王若烟又道:“我想,把火锅店在浙南府六州先铺开,先试试水再说。”
“可以,但柳记也要开过去,你们之间的矛盾可以再利用一下,这样增加话题量,前面赚的钱不重要,重要的是后面的客流量。”江宁提醒道。
“哎,我与姐姐本来好生生的,现在却被你硬生生说成了什么?”柳思思走进屋来,一把拉住王若烟道。
“没办法,生活所迫嘛,毕竟这一家老小,都要过日子啊……”江宁耸了耸肩笑道。
王云山回到家中,二话不说,只是关了房门,等到中午,王星河回到家中,却是一副无所谓的样子,感觉是家中运作便将他放了出来,府衙之中也并没有难为他,那江宁也不过是个软柿子。
直到在祠堂之中被王侯臣毒打一顿,知道了其中利害之后,方才痛哭流涕,而彼时,王家下一任继承人的天平,也逐渐朝着王苏文那边倾斜而去。
杭州第一富商王家,至此,再也没有与江宅争抢的底气与实力,而此事传出去,却也是江宁宅心仁厚,既往不咎,但两家,也逐渐成了世仇。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1章花有容
五层高的船在运河之上缓慢的前行,前后各有两艘两层高的军船,每船之上更有五百将士,护卫在这高船左右。
月光之下,却见这高船长约三十五米,宽足有十五米,吃水四米,两侧共有三十支船桨,缓慢的划动,船上灯火通明,歌声与欢笑之声从第三层传出来,与水中的月光交相辉映,着实令人着迷。
一名女子身穿裹胸白裙,头戴鎏金凤簪,一对玉足在裙摆之下若隐若现,素面朝天,右手撑在船沿之上,抬头看着天上的明月,不由得暗自嗟叹。
“姑娘可是花想容?”身后一名男子样貌俊朗,身穿青衣,眉宇之间透出一丝英气,一看便知不是凡人。
“哦?公子认得我?”花想容回过头来看着这男子笑道。
这一笑,倒是令人神魂颠倒。
京城之中有一首诗道:相思之处醉雨轩,琼瑶宫中花想容。
说的便是京城之中一前一后两位花魁,柳思思与花想容。
这柳思思两年前忽然离开京城,不知所踪,而后花想容横空出世,十七岁的年纪,正是妙龄女子最年轻貌美的时刻,自柳思思之后,京城在没有花魁选举,但花想容却成为了京城的头牌,这一点没有人质疑,更有人说,若是花想容在,醉雨轩的柳思思便不算什么了。
“听说过,见面却还是第一次。”男子风流倜傥,身后跟着一个跟班,姿色更在这男子之上。
“饶是能有月下嫦娥之姿的,也只有花有容花姑娘了。”男子拱了拱手:“在下柴荣,这是燕小乙,见过花姑娘了。”
花有容笑了笑,侧着头道:“我看这小乙哥手中拿着玉箫,可是精通乐器?”
燕小乙旋即拱手笑道:“略知一二,与姑娘想比,却是不足挂齿。”
这世间女子精通声乐的不在少数,可男子精通声乐的,却实为罕见,更何况是如燕小乙这般的玉面书生模样。
“春江潮水连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花有容也不答话,扭过头去,以极为放松的姿态轻声唱起了那首《春江花月夜》,而燕小乙见状,与柴荣使了个眼色,提起玉箫缓缓附和。
这首词是去年最为红火的词曲,青楼楚馆、勾栏瓦舍之中为之谱曲的不计其数,但最后逐渐形成了当下花有容所吟唱的这一版。
歌声婉转,如黄莺轻吟;萧声清脆,如溪水穿石;一个二八之年,一个久通音律。
不一会儿便引来了官兵前来,为首的身穿软甲,朝着花有容拱手道:“花姑娘,时候不早了,还请上楼歇息吧。”
柴荣看向这人,正是这艘船的将军,左面之上刺青若隐若现,五官立体,皮肤有些粗糙。
花有容即刻停下,叹口气道:“狄将军,我又不是犯人,如何看我看的这般要紧?”
这脸上有刺青的男子约莫三十岁,眼神刚毅,那微红的面容告诉众人,他并不是本地的军官,而是从边疆而来,正是江湖人称涅面将的狄青。
却听得狄青道:“职责所在,还望花姑娘见谅,此一行由我负责姑娘安全,若是姑娘有个闪失,末将担当不起,我这一船兄弟的身家性命,妻儿老小,也都在姑娘一念之间,还请姑娘以大局为重。”
花有容白了狄青一眼:“回去就回去嘛,干嘛说的这么严重,小乙哥,后会有期喽。”
燕小乙拱了拱手,重新退回到了柴荣的身后。
“二位,若没有什么事,可去三楼饮酒,或是回房休息。”狄青又道。
柴荣拱了拱手笑道:“有劳将军了,我们这就回去。”说完便与燕小乙一同上了楼去。
待到众人走后,两道身影从别处走了过来,显然是目睹了方才发生的一幕,与狄青交换了颜色,便一同朝着二楼而去。
这一层是厨子、船员和下人,二楼则是三百名官兵与狄青,三层是饮酒和日常聚会之地,四层五层则是这些达官贵人的居所。
之所以这么做,也是因为这么做能够掩人耳目,按照达官贵人的待遇,加上花有容,这阵仗倒也不算大,也不过两千人马。
如此一来,便可将船舱下的生辰纲神不知鬼不觉的运送到京城去,免得出现上次生辰纲的事情。
“公子,方才那两个人,身手应该不差……”第二千寻轻声道。
房间里,狄青与江宁坐在桌前,第二千寻反手关了门走了过来。
此时已经是八月十三,距离中秋节还有两天,离开杭州也已经有三天的时间了。
江宁与王若烟和柳思思告别之后,便踏上了这艘押送着生辰纲的商船,思前想后,还是决定把徐宁留在了杭州,他离开杭州虽然是极为隐秘的,但早晚也都会被人知晓,徐宁是他的心腹,江宅的安全也很重要,避免上次的事情再次发生。
临行之前更是去了一趟将军府,拜托了谭禛帮忙照看,而谭禛更是实在,直接安排了三十名府兵在江宅附近寻岗,十人一队,三班轮换,可以说是极为照顾了,如此,江宁方才放下心来。
三天的时间里,第二千寻将整艘船上的达官贵人都摸排了一遍,一共七十三人,身怀武艺的有二十三人,而那柴荣与燕小乙也在其中之列。
“现在能确定也就是他们已经上船了,但现在船上有多少人,还不得而知,既然要动手,什么时候动手,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还有十日就到洛阳了,时间紧迫,再找不来,确实有些难办了。”江宁道。
狄青点了点头:“但这群人身份特殊,与朝堂之上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不知道谁就是哪个皇亲国戚的子弟,得罪了他们,比丢了生辰纲好不到哪儿去。”
“自然不能用强,但可以试一试,我目标比较小,若是可以,那个燕小乙和柴荣,倒是可以试一试,他们一行几人?”江宁皱了皱眉。
第二千寻想了想:“恩,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两个伙夫,在一楼住着,平日里也未见他们有什么往来,说是还有些体力,去船上帮忙了。”
江宁眼前一亮追问道:“还有两个,帮忙?他们肯定有问题……”
狄青一愣,扭头问道:“何出此言?”
二人相识的时间不长,也就三日的时间,但江宁展现出来的心思缜密,却是他从未见过的,例如对于这些人的摸排,对于往后的行程安排,如何走才能在晚上避开芦苇较深的地方,船上的官兵如何布置才能最大化的守住下船的地方,要运走生辰纲,毕竟是一件大难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2章实验
“什么人上了船,会让自己的人去帮忙,而且不索取丝毫报酬?难道真的是人傻钱多?”江宁起身,缓缓道:“如果想要知道怎么办,就要把自己当做敌人,这样就能够知道他们会干什么,什么时候干了。”
狄青笑了笑:“话虽如此,但每一个人的想法都不同,你又如何知道他们是怎么想的?一旦一个人与你预想的不同,那整件事情就会产生变化,这也就是说瞬息万变是战场之上的常态。”
江宁点了点头:“将军所言不假,但既然是一个团伙,他们就要有计划,不到万不得已,是不会改变这个计划的,因为在这里他们并没有出现接头的情况,说明他们是在上船之前就已经约定好了的,更何况明日就进入山东府的地界了。”
“若是在这种情况下,你如何做,才能拿到生辰纲?”江宁转身问第二千寻道。
第二千寻沉思片刻,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有想过,以前都是在发生了事情之后再想应对的方法,现在若她要拿生辰纲?
“如果我是劫匪的话……在水上……”第二千寻想了许久,见江宁没有要说的意思,终于是开口道:“我会把船逼上案,因为生辰纲太重了,在水里很容易沉底,而且即便我手上有几万人,在不惊动官府的情况之下,八百人已经是极限了,但并不是每个人都精通水性的。”
“所以我会想办法把船逼停,至于办法吗,用火攻,一旦走了水,引起了混乱,物资匮乏,必定会靠岸的,到时候鱼目混珠,将东西换出去。”
狄青点了点头:“好主意,将生辰纲伪装成普通的货物,走了水,就近搬上岸去,的确神不知鬼不觉,而且我们也不好挨个检查,耗费的时间太长,更何况这些人也不会让你老老实实的检查的。”
第二千寻得到了狄青的夸赞,也是笑着看着江宁,却见江宁面无表情,不觉有些失落。
“公子以为如何?”狄青也注意到江宁的神色,旋即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办法是好办法,但也很容易破解,就要麻烦一下兄弟们了。”
“哦?有喝办法?”狄青侧耳过去,被江宁嘱咐几句,旋即伸出了大拇指:“公子高见,难怪相爷如此信任公子。”
继而话锋一转:“一计不成,难不成还有别的办法?我们可是在水上,只要开足马力,甩开他们绝非难事。”
江宁想了想道:“我一直在想,若是他们直接将船凿沉呢?大家会怎么办?”
“自然是逃命,船上有会水的,也有不会水的,自然是要先救人要紧。”狄青没有二话,选择了救人,接着又道:“至于生辰纲,沉到河底,等人上岸之后再进行打捞就行。”
“若是我,也会这么做,因为所有人都会这么做。”江宁皱眉道:“所以我要把船凿沉,也只有生辰纲会下沉,因为它重,而混在一起的货物,则会因为河水的浮力飘起来,因为箱子是木头的。”
“算好流速,用小船拉着渔网,靠着水的浮力,在案上就能轻而易举的把生辰纲拉上去,趁着打捞救人,也是一招瞒天过海,而且最为稳妥,梁山之上军师吴用可是号称智多星的,能握住这么多人马不出乱子,并不是等闲之辈。”
“可行?”狄青自是有些不肯相信的。
“可不可行,明日我们试一试就行了。”江宁笑了笑。
“也好,若是成功了,说不定能让他们知难而退,只能用火攻,我们做好准备即可,若是失败了更好,直接断送了他们的想法,不过如何测?”狄青点了点头,此一行夏强军叮嘱他要听从江宁的安排,他虽然心中对书生是不怎么看得上的,但夏强军千叮咛万嘱咐,他自然也要做做样子,更何况江宁的想法也是他从未想到过的,试一试也未尝不可。
“对了,那位花有容到底什么情况?这船上的事情已经够多了,看样子她身份也很特殊啊。”江宁追问道。
狄青呵呵一笑:“怎么,相中了?”
第二千寻也笑了笑:“我家两位嫂子,与这花有容不逞多让,花有容这等容貌在我家公子眼中也是稀松平常。”
狄青轻咦一声:“咦,这倒是罕见,竟能娶到两位天仙?”
江宁自嘲道:“这有什么罕见,不过是撞大运罢了,只是方才听你说,这花有容还牵扯到你们?”
狄青叹口气道:“这花有容,乃是京城的名角儿,圣上垂怜下旨要见她,谁知道她竟提前得了新二,跑到福州去了,在福州呆了几个月,圣上竟也没有怪罪,直到上个月,方腊之事有了眉目,北方谈判也趋于平和,对策也不是一两天能够拿出来的,圣上便想起了这件事,下面的人都什么鼻子,听风就是雨,自是有人心中有数,正好要给太后过寿,便与这生辰纲一道带回京城。”
“不过圣上下旨不去见,而且还能没事儿的,这位还有荣,倒也是第一个了,所以她要是出了岔子,生辰纲没了,可以再找,金银财宝这东西,总能凑齐,可是人要是没了,这事儿可就大了。”狄青想了想:“第一次是人家自己跑了,第二次是自己弄丢的,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偏将,还不够圣上看一眼的,说砍就给砍了,朝堂之上哪个大人会多说一句话触这个霉头?”
江宁点了点头:“你这么说,倒也在理,我们都是小虾米。”
“呵呵,你这形容,倒是贴切的很……”狄青与江宁却是相视一笑。
到了第二日,狄青站在甲板之上,要求四艘护卫船只和商船停在河道中间,就地下锚,在五艘船中搭好了货道,将货物从船底拉了出来,运往了四艘船上,而四艘船上的货物,也不断的进行调换。
“噗通……”一个木箱掉入了河中,领头的军官破口大骂道:“没长眼睛?赶紧去捞……”
立刻有人脱掉铠甲朝着河里跳了进去,平静的河面上翻起两朵浪花。
那军官站在甲板之上,焦急的看着河面。
片刻之后,那跳进河里的二人翻出来却道:“大人,东西不见了……”
“好好的东西,沉下去了怎么不见了?”
“小的这就下去再找找,这里河道不过三丈左右,再往前最深的有五六丈,应该能找到。”那二人又憋了一口气,潜了下去。
此刻看热闹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怎么会不见呢?”
“再等等,再等等……”
“大人……”那二人翻出来,拽着绳子被众人拉了上来,在甲板上躺着道:“的确不见了,下面干干净净的,小的,小的着了两遍……”
“找……来人下去,接着找……”
“不必了,只是一箱衣物罢了,无关紧要,昨日船舱渗水,这些货物今天必须全部分出去,否则吃水太深,赶紧去忙吧……”站在二层的狄青摆了摆手,众人这才作罢。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3章一剪梅
半个时辰之后,一艘小船从前方返回,两三个官兵也是赤裸着上身,将一个个箱子搬到了船上,其中一个赫然湿漉漉的,显得格外扎眼。
狄青转身进了屋子,对于江宁却是有了新的看法,这种方法是有效而且成功率极高的,若是船体倾斜,所有人都在救人的情况下,这一招偷天换日的确令人猝不及防,如果江宁不是朝廷的人,那他一定极其危险。
“如此,便告诉了他们,这个办法是行得通的了。”狄青对站在屋内的江宁道。
江宁笑了笑:“就是要他们知道,这个办法是行的通的,每艘船都部署些水性好的,不以杀人为目的,只要把东西留下,上岸的都是贼寇,与山东府写公函,给他们一份儿大礼,他们坐收渔翁之利,何乐而不为?”
“呵呵,公子好深的算计,若是我在山东府,我也很乐意围剿一下。”狄青赞许道。
“现在,就要把他们逼出来,尽快动手,只有我们主动了,他们才会被动,刀在我们手中,才能杀的了人。”江宁又道。
“试一试?”狄青笑了笑。
“那就试一试。”
二人说着出了门来,船上不少人都已经和这些官兵套过近乎,有些甚至还出钱请喝酒,为的就是一旦发生什么意外,也好有个保障,毕竟先救谁,决定权是在这些官兵的手中的。
平日里喝酒聊天儿也就成了习以为常的事儿。
花想容与身边的丫鬟平日便待在屋内,由狄青派了两名得力之人保护,避免出现什么意外,今日从四层出了门下去,正好遇到了燕小乙。
“小乙哥?”燕小乙模样白净,又懂音律,花有容主动和他打了招呼。
燕小乙拱了拱手:“花姑娘还记得我,真是万幸。”
花有容微微一笑:“如何不记得,明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节,船上也会有诗会,不知道小乙哥来不来?”
二人在楼梯的拐角处说起话来,却见江宁与第二千寻从三楼转了上来。
“燕青?”江宁轻声唤道。
燕小乙微微一愣,却没有转头,江宁噔噔噔上楼,站在燕小乙身后又喊了一声:“燕青?不是你?”
花有容笑了笑:“这位公子,莫不是认错人了?这位小哥儿叫燕小乙,不是什么燕青。”
燕小乙也转过来,指了指自己:“我吗?”
江宁眉心一皱,旋即舒缓过来:“原来是认错了,呵呵,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花有容又道:“小乙哥,可认识这位公子?”
燕小乙摇了摇头:“不曾见过,公子是……”
江宁呵呵一笑:“我是江宁啊,之前与卢员外还有些生意上的往来,卢员外近况如何?此一行回来的时候,定要去府上看看员外。”
燕小乙却皱了皱眉:“那公子定然是认错了,小可名叫燕小乙,并不是什么燕青,至于公子说的什么卢员外,更是没有听过。”
说着,将上楼的路让了出去。
江宁旋即也是拱了拱手笑道:“如此,那定是我认错了。”继而又朝着花有容道:“这位是花姑娘吧,昨晚听您吟唱,当真是举世无双,比那柳思思更胜三分,我这儿有一首词,还想请花姑娘给看看,能不能谱成曲儿。”
说着正要开口说话,却听得那身后的丫鬟道:“大胆,你是哪家的公子,也敢让我加姑娘与你谱曲儿?”
“大胆,你是哪家的丫头,也敢跟我家公子这般说话?”第二千寻自是不落下风,训斥道。
那丫鬟指着江宁正要说话,却被花有容拦下:“公子请说吧,能在这船上相见,自是有些才学的。”
“切,就算有些才学,难不成比京城书院的学子才学还高吗?”那丫鬟不屑道。
花有容却道:“正好小乙哥也在,若是词好,请小乙哥也参谋参谋,也不失为一桩美事。”
说到这里,江宁却是明白了,原来这花有容是看上了这玉面书生。
“如此,那当真是小乙之幸了。”燕小乙拱了拱手,面不改色心不跳。
“红藕香残玉簟秋,轻解罗裳,独上兰舟。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自飘零水自流,一种相思,两处闲愁。此情无计可消除,才下眉头,却上心头。”江宁对于这种诗词,自是信手拈来,选择了直接抄袭的方式。
当这一首《一剪梅》脱口而出之后,花有容却楞在那里,而燕小乙也是微微皱眉。
两个人都是精通音律之人,对于这首词,只能说是赞不绝口。
“云中谁寄锦书来?雁字回时,月满西楼。”花有容读到这里,不禁暗自嗟叹:“这是何等的哀思,雁字回时,月满西楼……”
花有容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问道:“方才公子说,什么名字?”
江宁想了想:“燕青?”
“不是,我是说,公子叫什么名字?”花有容又问道,虽然是细眉紧促,但并未表现出丝毫的紧张。
“我家公子叫江宁。”第二千寻答道。
花有容嘴角上扬,却是令第二千寻看了都觉得不可方物的容颜,缓缓道:“可是江南第一才子,江宁江紫川?”
燕小乙的神色,终于是出现了一些变化,但也是一闪而过,可江宁又如何捕捉不到?
“才子不敢当,只是认识几个字罢了,当个教书先生还是可以胜任的。”江宁拱手笑了笑:“我看花姑娘心不在此,便随手用了这首诗送给姑娘。”
花有容却感慨道:“信手拈来便是绝世名篇,传言果然不假,江宁江紫川,走出江南,便是我大夏朝第一才子。”
“姑娘谬赞了,倒是这位……”江宁说着,右手一抬,随手便要搭在燕小乙肩膀之上。
却见燕小乙以迅雷之势在江宁右手碰到他肩膀之前,一把将其抓住,旋即又急忙撒开,后撤一步,身体靠在栏杆之上,面色已经变了。
“果然是你……浪子燕青……”江宁凭借这个无心之举和方才燕青的神色,已经能够确定就是他了。
顺势却一把拉过花有容朝四楼奔去,而第二千寻在同时出手,朝着燕青的胸口抓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4章逃走
燕青并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被盯上的,只是在第二千寻出手的瞬间,感受到了这女子的厉害,其武艺绝不在自己之下,甚至同行的人,也罕有敌手。
但他也并非等闲之辈,腰肢一弯,婉若游龙,从栏杆下面直接穿过,第二千寻直接抓在了木栏杆之上,而燕青却身形一转,挂在了三楼的楼梯之上,顺势掉了下去,落到了甲板之上。
第二千寻却也不追,喝道:“抓住他,他是梁山贼寇。”
周围的官兵本以为是寻常的比试,毕竟也有不少江湖人士被雇佣成了护卫,深藏不漏也是常有之事。
但这一声“梁山贼寇”,却让燕青成了众矢之的,也有人探出头来去看,也有人跃跃欲试。
“他也是……”第二千寻指着甲板之上一个想要动手的人喝道。
那人身材魁梧,手中正拿着锚绳,见第二千寻指着他,一把将锚绳砍断,抄起一把朴刀便与周围的官兵战在一起。
此人正是镇三山黄信,与他一同在甲板之上搬货的男子显得有些瘦弱,但黝黑的皮肤闪着红光,从人群之中跳出,一枪挑翻一个,乃是飞天大圣李衮。
燕青的暴露让柴荣也陷入了两难的境地,毕竟二人是一同上的船,此刻他也不再忍耐,船上有三百多官兵,四人即便功夫再高,也难以逃脱。
须臾之间,柴荣从四楼高高跃下,将与商船连接的板子直接掀翻,断了一艘船与商船的联系,大喝道:“撤……”
四人各显神通,燕青的相扑乃是一绝,以柔克刚的功夫已经练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任由三五人将他围住,也近不得他身,边打边朝着船沿处跑去。
黄信与李衮二人且战且退,固然有飞天遁地之术,但来人却是源源不断,将二人围在甲板之上,进退两难。
柴进杀不进去,在船沿的过道之中连连后退,转身跳入了河水之中。
燕青卖了个破绽,身上挨了一刀,却也趁势滚出去,钻过了船头,落入水中。
黄信与李衮眼看无法突围,那黄信深知自己轻功不如李衮,一手抓住李衮,顺势一扔,将李衮扔出了包围圈,而李衮脚下连踩,高高飞起,而后重重的摔到了河里。
第二千寻此刻方才出手,从空中落下,剑光飞舞之间,黄信双刀被齐齐砍断,十个回合之后,被人偷袭,一枪刺中小腿,败下阵来,被官兵绑了,押了下去。
更有不少人跳进河里去追,但这几人也都是常年与水打交道的,水性自然也不会差了,游出两三百米,没入周围的芦苇荡中消失不见。
“小乙哥,怎么搞的,怎么会被发现了呢?这十几天不都没事?”一个男子身材粗壮,面色有些发红,黑胡子如发一般,将白布之上撒了药,按在了燕青的后背之上。
燕青面色发白,咬紧牙关,周围坐着的,除了一同逃出来的李衮、柴进之外,更有身后的神算军师朱武,混江龙李俊,浪里白条张顺三人,加上到现在都没有出现,八成是被抓了的黄信,一共七人。
朱武打了结,燕青转过身来,院子的树荫之下,燕青也摇了摇头道:“你们可知道,盯上我们的人是谁?”
柴进敞着怀问道:“我见那女子功夫甚是了得,刚开始是和一个男子一路的,后来你们在楼梯拐角说了话,就动了手,莫不是被那女子发现了?”
燕青却道:“是江宁,江紫川。”
柴进身躯微微一震:“可是李逵兄弟口中所言的那个赘婿?”
燕青点了点头:“江南第一才子,江宁江紫川,是他亲口承认的,也就是他的主动暴露,才让我赶到有一丝不对,而且他好像早就知道我叫燕青,就连我的外号都清清楚楚,还知道卢员外。”
“此人是谁?”张顺和阮氏兄弟一般都在水上,对于江宁,却是不认识的。
朱武端起茶盏,喝了一口,将茶叶在口中咀嚼一番,啐到了地上:“江宁江紫川,当年在杭州,就是他带着汪通达打下了白虎山,孔亮兄弟身死,孔明兄弟带着欧凌云上了梁山,上次李逵兄弟前去杭州劫狱,根据戴宗兄弟说,李逵自己杀进了王家,要去砍了江宁,杀了十几人,也是被一名女子拦下,两把板斧都折了,想来就是你们见到的这女子了。”
“当时青面兽杨志还遇见了刘节度使的公子,刘延年,呵呵,看来这杭州当真是藏龙卧虎啊,早知道,就应该在杭州直接砍杀了此子,否则也不会有今日的祸患。”柴进一锤锤在右腿之上,极其郁闷道。
朱武皱了皱眉:“若当真是此子,这件事情恐怕就不好办了,听那汪通德说,这人心思缜密,还有个外号叫做袖里乾坤,擅长用火器,李逵兄弟与他打了几个回合,硬生生没能杀了他,被他拖到了救兵前来。”
“这有什么不好办的,都已经安排妥当了,咱们的几百兄弟已经出发了,等到他们一到,将船凿沉,一网给他收了,这生辰纲还是我们囊中之物。”李俊道:“等这小子落了单,咱们再收拾他。”
燕青却道:“现在生辰纲被他们运到了四艘小船上,船上分别有四五百的官兵,虽然水性好的不多,但短时间内我们做不完。”
“不错,这家伙今儿把东西搬了出来,还识破了我们,看来是算准了我们要对这生辰纲动手,要找我们的茬。”柴进也道:“要不是我们跑得快,怕是现在已经被抓了,可怜了黄信兄弟,现在不知被他们关在何处。”
朱武道:“距离约定的时间,还有一日,明日晚上月圆之夜动手也是准备了许久的,黄信兄弟自不会告密,但我们也不能排除江宁已经知道我们要怎么做的可能,所以我们要改一改。”
“怎么改?”张顺问道。
“用火攻……”朱武道:“但是火攻也只是佯攻,派几个水性好的兄弟,先上去点了火,让他们自己先乱起来,而后同时凿船,双管齐下,无论他如何防守,主动权都是在我们手上的。”
“今夜我和张顺兄弟亲自去一趟,把黄信兄弟救出来,不能落到他们手中。”朱武补充道。
“我也去……”李俊起身,自告奋勇道。
朱武却摇了摇头:“两个人足以,李俊兄弟水性也不差,但他们抓了人,很有可能会用黄信兄弟当诱饵,还是要以明日的任务为重,火攻的事儿,就教给李俊兄弟准备了。”
“哎,行吧,那军师多加小心。”李俊坐下来,只得听从朱武的安排。
张顺拍了拍李俊的肩膀笑道:“放心吧,我一定把黄信活生生的带回来。”
“我也去,江宁知道我的底细,一定要杀了他……”燕青却道:“这厮,死不足惜……”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5章现代审讯
船舱的最尾部,有一间昏暗的房间,只开了一个小窗户,头顶的阳光照进来,老鼠和臭虫在脏乱的角落里唧唧乱叫,杂乱的稻草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弧形的船舱之上绑着铁链,人一旦被绑上,只能成u字型贴在上面,站不得也坐不得。
黄信就被捆在这里,右脚小腿的血已经不流了,还包上了白布,显然是不想让他因失血过多而亡,披头散发,身上的衣服已经被扯碎,鲜血渗出来,明显是经过了一番毒打,此刻已经昏死了过去。
房门枝丫一声开了,一盆河水直接泼了上去,冰凉的河水与燥热的鲜血混合在一起,将黄信直接激醒,打了个冷战。
“醒醒,大人来了。”一个士兵走过来,扔了木盆,手中卷着沾了盐水的皮鞭。
黄信缓缓的睁开布满血丝的双眼,却见一个男子和那女子一同出现在了他的面前,女子搬了一张桌子和椅子,放在了距离黄信不到一丈的地方。
“镇三山黄信,你是为什么上的梁山?”江宁开口,并没有问他关于为什么在船上的任何事情,也没有问题他的同伙的任何信息,反倒是开口就说出了他的名字和称号,这令他很意外。
黄信很清楚,落到这些官兵的手中,定然不会有好下场,刚才那一顿毒打,他也扛了过来,无论如何,都不能将兄弟们出卖,现在他最担心的倒不是眼前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而是朱武会来救他,一旦来救他,就会被算计。
但是这人开口说话,说的话却让他很意外,如何上的梁山?如何上的梁山,与他有什么关系?
江宁笑了笑,他既然能够知道这人是黄信,便知道他是如何上的梁山,开口道:“捉尽清风山、二龙山、桃花山三山黄信,现在竟然落到如此地步,也算是食君之禄,为何与你师傅秦明投了梁山?”
黄信面不改色,心中却极为意外,他与这男子不曾相识,他的底细这家伙又如何得知?
江宁见黄信不言语,接着道:“你师父秦明也是一条好汉,只可惜跟错了人,落草为寇,却是才出狼窝,又进虎穴,可惜了了,你若是想好了,找人叫我就好,反正离你们动手的时间也不长了,燕青被抓,他已经招了。”
说完,便起身要走,那黄信如何会相信江宁,冷哼一声道:“哼,燕青就算被抓,也不会招的,你这离间计也休想得逞,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杀你?杀了你干什么?他们还会来救你的,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你了?”江宁转过身来,却朝着黄信身前走了两步:“你说我是把你手脚砍断吊在船帆上呢,还是把你的双眼挖出来,给你做成肉饼喂你吃了?算了,还是把手筋和脚劲挑断,扔进我从西蜀带回来的食人鱼鱼塘里吧,也不算浪费了这一身好肉。”
“你这狗官,究竟是何人?”黄信听得咬牙切齿。
江宁呵呵一笑:“你不认识我,我可认识你们,梁山贼寇,明面上忠孝双全,替天行道,背地里却是男盗女娼,都是什么东西……”
“我杀了你……”黄信怒吼着,想要冲上去将江宁碎尸万段,可那铁链死死的拴着黄信,在江宁面前停住了。
江宁出奇的冷静:“你杀了我?我给你机会了,可是你……不中用啊……”
说完带着第二千寻便离开了。
那士兵走到黄信身前,拿出手中的刀来,准备动手。
却听得门口吱丫丫的响动,便回过身来去看,谁料到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牢房之中,一刀将那士兵给解决了。
“黄头领,对不住了……”那黑衣人却擦了擦手中的尖刀:“清明节,几位哥哥会给你烧纸的……”
“不,我什么都没说啊,我发誓,我什么都没说……”黄信大声吼着,他不怕死,可为什么会死在自己人手上?
须臾之间,头顶的甲板之上人生躁动,却听得有人喊道:“快,抓住他,他就是燕青,抓住他……”
“这么快……”那黑衣人低声说了一句,就要动手,却见一个女子从暗处走了出来,一剑刺在了黑衣人胸口,那黑衣人转过身去,却是满脸的不可置信,她不是刚才走了吗?
出来的正是第二千寻,只见她擦了擦长剑,放入剑鞘之中,站到了一边,江宁从门外走出来,头顶之上也恢复了平静:“燕青走了,看来你们这些外来户,还是不行啊,来的人救走了燕青,却要杀你,明显是要扶持卢俊义,打压秦明和林冲一伙儿,啧啧啧,虽然燕青是我们有意放回去的。”
黄信的脑袋飞快的运转,这一会儿之间发生的事情,只能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背叛,都是一个头磕在地上的,为什么救燕青,杀自己?那一句“这么快”是什么意思?是来不及杀他?还是中了计,救燕青的人成功了,他还没有得手?
“千寻,不如我们把他放了吧,反正该知道的,都知道了,让他们杀了他,或者是他杀一些梁山的人,对我们都是好的。”江宁对第二千寻道。
“公子说的是。”第二千寻不说废话,抽动手中的长剑,三下五除二将铁链砍碎,黄信一个踉跄没有站稳,倒在了地上。
这是他第一次觉得,躺着是多么舒服。
看着江宁和第二千寻离开的背影,他忽然间明白了,为什么江宁对他了如指掌,甚至对梁山中那种若隐若现的关系也那么清楚,有内应,而这个内应,只有可能是燕青。
第一个被发现的是燕青,逃出去在水里被抓的,也是燕青,他们救的也是燕青……
“他跟你们说了什么?”黄信缓缓开口道:“梁山,我怕是回不去了,杀人诛心,杀人诛心啊……”
紧接着黄信仰天长啸,继而又恢复了平静,抓起一只耗子,直接将其捏爆,碎肉活着鲜血砸到了木板之上。
“哦?他知道的都说了,你还有什么,是他不知道的吗?”江宁转过身,皱了皱眉道。
“有……”黄信微微点了点头:“你们能给我什么?”
“能给你什么?你还谈条件了?”江宁冷声道:“至少,不杀秦明吧。”
“好,你想知道什么,说吧……”
“算了,还是你说吧,你们来了多少人什么的,就不用了,说一说你们得手之后,准备怎么办吧……”江宁冷笑道:“别说废话……”
“你叫什么名字?我还不知道你是谁,怎么知道你可不可信,你说能保得住就保得住?”黄信道。
“奥,去吧狄青叫过来吧……”江宁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6章叹为观止
阳光在江宁的脚下逐渐消失,江宁听着黄信说着梁山的情况,与他认知里的,还是有不少区别的,但人都基本上对得上,梁山现在还没有排座位,但是已经开始朝外扩张,他们出来之前,也攻下了几个寨子,现在正在扩军,急需这批生辰纲,军师吴用便是安排了这次截货,但带队前来的却是神算军师朱武。
“很好,消息很有用,给他些饭菜,伤口也包扎一下。”江宁道:“还有,弄一张床来,地上多少有些臭了。”
“你……”黄信本以为他提供了这些信息,江宁会给他足够的尊重,但并没有,只是稍微改善而已。
“我?我怎么了?我只是答应你不杀秦明,又没有答应你要对你如何,你莫不是忘了?”江宁冷声道。
“的确如此,公子这般照顾你,已经很好了,放在我手里,你现在应该是被钉在甲板上,而不是可以吃饭。”狄青也道。
“哎……”黄信叹口气,有饭吃,总归要比饿死要强的多。
三人出了船舱,夕阳西下,船只缓缓的前行,经过一日的劳累和上午的事件,很多人都选择了在回到房间里,而原来热闹非凡的三楼也因为出了梁山贼寇变得稀稀落落,只有几个公子哥儿在那饮酒。
花有容从窗户看到了江宁,便急忙喊道:“江公子……”
江宁回头,迎着夕阳眯起眼睛看去,却见霞光之下,花有容举世无双的容颜透露出一丝丝的可爱。
“江公子稍等……”花有容关了窗,急急忙忙的从四楼顺着楼梯跑了下里。
第二千寻捂着嘴却是微微一笑,江宁瞪了她一眼道:“笑什么?”
“没什么,还真是羡慕公子呢。”第二千寻面颊微红,拉了一把狄青道:“狄大人,天都快黑了,大鱼也该上勾了,咱们准备准备?”
“第二姑娘说的有理,江公子啊,这花姑娘可就拜托你了,小弟的性命可在她手里攥着呢。”狄青有模有样的拱了拱手。
江宁白了狄青一眼:“狄大哥,您老就别开我的玩笑了,这都什么时候了,谁还有心思想这些东西,再说我也太不是人了不是?”
二人却没有理会江宁,径直的走开了,偶尔的调笑,也成了在这紧张的审讯过后唯一让人笑得出来的事情了。
第二千寻也没有想到,江宁的这种审讯方式出其的奏效,他会帮助你分析你所有的退路,或是生,或是死,最后用推理和他的逻辑将你的希望一点一点的捏碎,但说的句句在理,令人信服,不得不按照他的路子走。
这也是江宁前世经历过不少相关的学习,那些电视剧、电影之类给了他不少启发。
对于这个时代的人来说,信息不对称的问题是永远都无法解决的,将暗示的信息和其江宁想要告诉他的信息用表象的手法有意或者无意的传达出去,让犯人自己去构想应该会是怎么一种结果。
对于黄信而言,从一开始江宁给他灌输的便是燕青被捕,之后所有发生的一切都要围绕这一个点来开展,因为燕青被捕,所以他能够知道他的外号和秦明,也知道一些派系内部的关系,而后再用杀手暗杀,加深这一印象,再用门外制造的骚动,彻底将燕青叛变,被故意放走这一情况坐实。
而后让黄信自己分析,到底自己应该怎么办,江宁说黄信加入梁山并非是主动的,而是他的师傅秦明入伙,他才去的,可见他对秦明是亦师亦父的,这就是黄信的切入点。
这一整套下来,才有了明日水攻,月圆之夜动手,率领八百水军,后有三千接应的计划,而来的人加上黄信,也足足有八位之多,那接应的三千人,更是由豹子头林冲、行者武松和大刀关胜三人带队,不可为不强悍。
这个消息在她听了之后,都觉得有些意外,江湖上的一些事情她还是略知一二的,这大刀关胜用的乃是青龙偃月刀,有万夫不当之勇,行者武松更是景阳冈一战成名,那豹子头林冲,一身枪法更是了得,与朝廷有不共戴天之仇,杀妻夺子之恨,一个个都不是善茬。
狄青准备连夜派人去搬救兵,第二千寻也准备发动梁山的斥候,搜集梁上的信息和关胜一行人的进程,可这令人叹为观止的江宁,却被花有容拦了下来。
花有容自然不知道江宁与狄青的关系,但却也能猜得出来江宁与朝廷有关系,但她看中的,却是江宁独一无二的才气。
“公子是如何识破那人就是梁山贼寇的?”花有容下了楼,走到江宁面前,微微一福,继而问道。
江宁笑了笑:“他身上武艺极高,而我说的话,让他犹豫了,所以才断定的,这倒也不难,说起来,算是一门学问,但又很少有人去学。”
“什么学问,竟能推断人的身份?若真是厉害,为何又无人去学呢?”花有容与江宁边走边道。
“微表情。”
花有容一愣,侧过脸去看江宁,她从未见过如此清澈的眸子,至少是在男人看她的时候,没有这般清澈的,这说明江宁对她至少是没有想法的,以她的容貌,让男人不动心,要么这人就是太监,要么这人就是伶人,再要么,就是入不了他的法眼。
“微表情?”
江宁点了点头:“对,准确的说是微表情管理,一种刑侦手段,很常见的,比如人说慌的时候,心跳加快,呼吸也会加重,这些虽然可以控制,但刚开始的时候,还是会出现波动,这也算是一种微表情,我这么说,你明白吗?”
花有容尴尬的摇了摇头:“刑侦手段?那是什么,很厉害吗?”
江宁一愣,旋即笑笑:“恩,应该算得上是很厉害,类似捕头的手段吧。”
“奥,这么说,倒是有些明白了。”花有容点了点头,发现江宁所说的,与她知道的诗词歌赋却是有很大的区别的,可江宁能够写出这样多的千古绝唱来,又如何不懂诗词?
“传闻江公子为妻子做过“春江花月夜”、为知己做过“鹊桥仙”可是真的?”花有容岔开话题,二人已经到了甲板的前言,眼前是夕阳入水,微风习习,二人衣服被吹得猎猎作响,花有容侧过身去,看着江宁问道。
“奥,现在都是我的妻子了,这倒是真的,也算是无心之举,不足挂齿。”江宁点了点头,旋即又问道:“花姑娘是……如何得知的?可曾到过杭州?”
花有容摇了摇头:“自是没有的,只不过与长平公主相熟,听她说的,公主对你的评价可不一般,只可惜,哎,杀千刀的方腊,若不是他造反,公主如何会……”
江宁笑了笑:“放心吧,长平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你我就不用替她操心了,现在还是担心担心我们自己吧……”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7章神算军师
“担心我们自己?”还有荣细眉为蹙,心中却是一紧,双拳紧握在胸前:“公子是说,我们有危险?”
江宁笑道:“不是我们,是花姑娘你。”
“莫不是那货梁山贼人?不是已经逃走了么,还被你们抓了一个,难不成他们还敢回来?这船上可是有重兵把守的呀。”花有容看了看船上的士兵。
江宁点头:“不错,所以他们会回来救人,人不多,但会来,而且真正的麻烦,应该还没有来,所以花姑娘,以后没什么事儿,就不要乱跑了,多事之秋,盗匪横行,不是很安全啊。”
“那该怎么办?何不停下来,等待官兵支援?”花有容问道。他认为江宁是抓了贼寇的,知道的消息应该还是比较准确的。
江宁却道:“花姑娘倒是想的周全,这可是山东地界,若是靠了岸,地上的匪寇可不比水里的少,万一有个闪失,跑都跑不得,岂不是成了瓮中之鳖?”
“呵呵,瓮中之鳖?你这形容的,怎么把自己也骂了?”花有容抬起袖子微微一笑,发出银铃般的笑声。
江宁倒也不在意:“这有什么,你都说了这是形容了。”
接着又道:“晚上无论听到什么,躲在房间里,千万不要出来,切记,到时候狄将军也会派人保护你,若是你有了什么闪失,朝廷可是要狄将军的脑袋的。”
花有容切了一声:“哪有你说的这般严重,我和你打个赌,若是他们没有来,怎么样?”
“呵呵,拒绝黄赌毒,是……”江宁话道嘴边,又改了口:“你说吧,赌什么?”
“你如果输了,我要你三首诗词,只能是写给我的,而且不能比今天的差,如何?”花有容笑道。
江宁皱了皱眉:“可以,但要是你输了呢?”
花有容想了想:“我输了啊,你这诗词千金难买,我要是输了啊……”
花有容边说,边拨动着头发,显得格外的俏皮,沉思片刻道:“我便答应你一件事,只要我能办到的就行,当然,我不行。”
江宁又品了一遍,方才理解其中的意思,呵呵笑道:“那是自然,花姑娘乃是京城第一花魁,能让你做一件力所能及的事情,定然也是天大的事情了,三首诗词换一个人情,说到底还是我赚了,毕竟诗词有价,人情无价嘛……”
被江宁这么一解释,反倒是花有容吃了亏。
花有容愣了愣,却笑道:“你这人到真有意思,俗话说得好,千金易得,一字难求,朱曦大人的诗词可是求也求不来的,公子这千古绝唱,是谁赚了,还尚未可知呢。”
说完,花有容轻轻的抚了抚江宁肩头的灰尘,转过身去,与江宁笑了笑,便上楼了。
“小姐,这江宁有什么好,竟能答应他这样的事情……”那丫鬟不悦道:“看着就来气。”
花有容却笑了笑:“无妨,就当是解闷儿吧,这梁山贼寇就算再厉害,我们倒也不怕不是?”
“那是,就凭小姐的名声,别说是梁山贼寇,就算是大元朝和突厥,都得给三分薄面。”丫鬟噘着嘴,俏皮道。
丫鬟掌了灯,花有容还是让她把房门锁了,若是能够将天下第一才子收入石榴裙下,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江宁虽不懂这花有容的想法,但对于方才的动作而言,却是个把控男人心态的主儿,放在他那个年代,不是一个海王就是一个撩汉子的高手,也难怪消息这么灵通,在接到圣旨之前跑了,各种缘由还是很有趣的,江宁基于自己的判断,决定还是要离这个花有容远一点儿,说不定什么时候就着了她的道了。
入夜,十四的月亮已经很亮很圆了,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朱武、燕青和张顺已经从水里探出脑袋,顺着船锚爬上了商船,三人功夫都不错,除了燕青身上有伤外,朱武和张顺都是这一行的好手,成功的避开了巡逻的士兵。
虽然狄青已经加紧了巡逻的班次,但凭借几人的身手想要躲过去也不是难事。
三人兵分两路,各自换了衣服和妆容,朱武与张顺直接下到船舱去救黄信,燕青则直奔四楼,想要去堵江宁。
李衮是在船舱里帮忙的,对于船舱的部局还是极为了解的,也知道在船舱的尽头有一处房间,平日里都是上了锁的,应该是就临时关押犯人的地方。
“什么人?”船舱尽头,只有两名士兵在把守,此刻正是轮岗时间,平日都是四人,另外两人则去换岗了。
“回来了。”朱武应和着走了过去。
灯光昏暗,加上船舱里有些摇晃,看的并不真切,只听得那士兵道:“让你们带的酒带回来没有,今儿怎么这么慢……”
话还未说完,却见朱武身后闪出张顺来,手起刀落,将那士兵直接抹了脖子,而就在此刻,朱武上前一步,一掌击在身后之人的天灵之上,竟也一命呜呼了。
朱武从那士兵身上拿出钥匙,开了锁来,牢房门口,却看到听到动静的黄信已经坐起身来。
全身上下已经换了一套衣服,身上的伤口也都缠着白布,很明显是用了药的,小桌子上还放着晚上吃过的饭碗,四个大碗上面竟还有荤油。
这是犯人的待遇?很显然不是。
朱武皱眉,手中的朴刀已经亮了出来,而张顺也被眼前的一幕惊呆了,不应该是手铐脚镣枷锁吗?这些他们或多或少都经历过,可眼前这是怎么回事?
“朱武、张顺?”黄信靠床,却是摆出了防御的姿态:“呵呵,果然不死心,要置我于死地。”
“什么至你于死地?黄信兄弟,快随我们走……”
张顺一步上前,就要去拉黄信,黄信却是本能的后退了一步,而这一切都看在朱武的眼中。
“随你们走?呵呵,你们派人救走燕青,却要来杀我,难不成我们这些投过来的,至始至终都不是兄弟?”黄信发问道。
张顺一愣:“黄信兄弟,什么救走燕青,什么杀你,我和朱武大哥是来救你的啊……快走,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朱武却一把拦住张顺:“不用走了,恐怕黄信,已经不是我们的兄弟了。”
“朱武大哥,这可不能乱说,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张顺着急道。
“我们没有派人来救燕青,也没有派人来杀你,燕青是和柴大官人一起逃回去的,今日上午便回去了,你中计了……”朱武经过简单的分析,便大概知道了其中的原由。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8章浪子燕青
黄信楞在原地,心血上涌:“不,不可能,我明明听见……”
“听见?你可曾亲眼看见?”朱武咬了咬牙:“燕青此刻就在船上,要杀了那江宁,我二人是来救你的,可没想到,你竟然……”
“朱武大哥……”黄信坚持的信念在一日之内坍塌两次,此刻已经是心神俱疲,一个踉跄,竟跪倒在地:“我中了那贼人的奸计了……”
“说这些无用,先回去再说……”张顺坚持要把黄信带回去。
“酒拿回来了,人呢?”门外响起了士兵说话的声音和有些急促的脚步声。
“快走……”张顺拉起黄信,已经率先夺门而出,朱武此刻也已经是骑虎难下,提着朴刀便冲了出去。
“贼人来了……”那士兵见到二人拉着黄信,便知道是梁山贼寇又回来了,二人扔了手中的酒坛,朝着通道一侧飞奔而去。
朱武赶上二人,两刀解决,可门外已经有人察觉到了。
三人出了通道,到了甲板之上,已经有十几人围了上来,霎那之间刀光剑影交织在一起,四楼之上,江宁与第二千寻看着甲板之上被围攻的三人,默不作声。
狄青手持钢枪,越过士兵,一枪刺来,朱武左挡右闪,却是势均力敌,张顺在身后带着黄信且战且退。
“公子,要不要出手?”第二千寻问道:“直接都留下来岂不更好?”
“不,把他们都留下来,后面他们就会改变计划,只要杀了黄信就好,这么短的时间,应该没有机会说话,看黄信的样子,应该是反应过来了。”江宁道:“让他们把计划进行下去,我们要的,不仅仅是杀几个人而已。”
第二千寻作为杭州事件的亲身经历着,对于此事是丝毫都不会留情的:“明白……”旋即从四楼飘然而下,落到了包围圈之内,与张顺战在一处,可张顺哪里会是第二千寻的对手?不过数个回合,便已经落了下风,而第二千寻也不杀他,朝着黄信刺去。
“你这厮,当真是不老实,所言皆是假的,当真该死……”第二千寻喝道,一剑割破了黄信的右臂。
黄信面色大变,这一日他都说了什么,想了什么,经历了什么,现在已经全然记不清楚了,自他落入江宁手中六个时辰的时间里,只有最后这一个时辰不到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身体还未恢复,身上的伤也让他疼痛难忍,他明明说的都是实话,可为何要这么说?不杀张顺,反倒来杀他?
张顺听得明白,心中知道定是黄信假意投诚,给了假情报,心中大喜,一刀挡开第二千寻一剑,便要带着黄信跳河而逃。
江宁骤然间眉头一皱,体内六合八荒的功法运转开来,身形一扭,侧到了一边,而一把长刀,却在这一刻贴着江宁的前身一刀砍在了船帮之上。
持刀之人,正是燕青。
一击未果,燕青直接弃刀,双手朝前一抓,一把抱住江宁的腰,自己的后腰向后一弯,重重的将江宁摔倒在地上。
江宁亏得身体的强硬程度教之前有极大的提升,否则这一摔之下,便失去了战斗力,不得不承认,这燕青的确是有一手。
“啊……”
听得楼道内的声响,花有容打开了窗子看向了走廊,却见燕青与江宁已经厮打在一起,船帮之上赫然嵌着一把长刀。
“到底还是来了,当真不争气。”花有容嘟囔道。
而燕青和江宁也都看到了花有容的所在,周围的官兵也朝着这边围了上来。
楼下的众人听到四楼的动静,朱武和张顺便知道燕青已经动手,此刻想去帮忙也是分身乏术,二人交换了眼神,卖了个破绽,各自挨了一拳一脚,趁着冲击力,跃出包围,到了船体之外。
下一刻就要坠河,第二千寻抽起身边一人腰间的匕首,朝着空中扔了出去,继而拽着楼梯的外沿,朝着四楼而去。
黄信却觉得后心一凉,下一刻便落入了水中,巨大的撞击感直接将他击昏,几乎在同时失去了意识。
燕青听到下面的源源不断的水花声,知道二人已经跳河,长廊前后都被士兵堵住,而且在以极快的速度推进。
江宁挨了他一摔,竟然还能站起来,也令他大为吃惊,缠斗几个回合之后,江宁也只是躲闪,并未反击。
燕青双手挥舞,从袖中飞出两把飞刀出来,朝着江宁射去。
江宁也伸出双手,使劲一握,对着两把飞刀,袖中也飞出两束钢钉,一共六枚,与那两把飞刀撞在一起,火花四溅。
下一刻,一声爆炸声从江宁手中响起,紧接着一枚铁丸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超过了一束钢钉,撞在了飞刀之上,而那束钢钉,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向了燕青。
燕青双脚如同吸盘一般牢牢的抓住地面,腰肢扭动,那三枚钢钉直接射穿了他飞起的长袍,在眼前划过,噔噔噔三声,钉入了门柱之上。
右手触地,身形一转,转了四圈,烟气还未消散,燕青落地,朝后一蹬,赫然朝着花有容的房间奔去。
江宁暗叫不好,左轮转动,射出了第二发铁丸,谁料这燕青脚上功夫甚是了的,右手一抓,已经抓到了花有容房间的窗户,身子一侧,一个鱼跃龙门,进到了花有容的房间里,而那枚铁丸直接将窗户洞穿,木屑飞舞。
“啊……”花有容此刻却真的是花容失色,眼前的这玉面书生模样的,再不是什么小乙哥,而是梁山贼寇浪子燕青。
花有容此刻即便是躲,也没有燕青的速度快,只见燕青反手已经将花有容绑住,右手顺势从靴子里拿出一把匕首放在花有容脖颈之前,左手扣住花有容双手,将其拉到了窗前,一脚踹开窗户,楼下尽是官兵,一边的河水中,也有不少人,防止燕青跳河出逃。
江宁一脚将门踹开,第二千寻也已经跟上,到了屋内。
“都别动,再动,我就杀了她……”燕青喝道,匕首已经放在了花有容白皙的皮肤之上。
花有容大气不喘一声,身边的丫鬟早已经吓得瘫软在地。
“杀了她?燕青,你怕是不知道她是谁吧。”江宁面不改色道。
“花有容,京城的花魁而已……”
“燕青啊燕青,你若是敢动她半根汗毛,你和卢员外的那点儿事儿,我可以让天下人都知道,而且速度很快,别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江宁忽然话锋一转,说的话却让众人摸不着头脑。
“江宁,你在信口胡诌些什么?我与我家员外乃是主仆……”燕青话道此处,心中却是咯噔一下,看着江宁眯起的眼睛,知道自己已然是中了江宁的圈套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89章各自心思
江宁心道果然如此,旋即又道:“你们如何上的梁山?”
这个问题江宁问过一便,问的是镇三山黄信,对于卢俊义和梁山目前的人马,江宁在离开杭州之前,便已经让第二千寻搜集相关的情报了。
现在靖安司的运转效率相较之前已经有了极大的提升,无论是从信息共享上还是信息的重要性上,在上传之前,整个山东的情报江宁都已经拿到了手中,到了船上每天晚上便开始分析这些情报。
而他敢说出方才的话,也不是没有依据的,至于卢俊义和燕青如何上的梁山,他也心知肚明。
“你心里很清楚。”江宁忽的大喝道:“燕青。”
燕青瞳孔一缩,身形不自觉又后退一步,终于是靠在了窗前,却听得江宁厉声道:“你本大名府孤儿,被卢俊义收养,却因糟了何人算计,堂堂玉麒麟落草为寇?你可还记得?”
“你三番五次劝阻与他,他又是如何待你?不管不顾,轻信他人之言,你作为亲信,如何落得个被赶出家门的境地?你会不知?”
“末入城,末入城,可偏偏不信,却不知早已经被人算计,他为何不信?你是谁?她是谁?你心知肚明。”
“大名府劫狱,若不是你屡建奇功,如何能让他脱困?其中生死,你会不知?”
“一桩桩一件件,燕青啊燕青,你以为是谁救了你?又是谁让你们落入现在的境遇?不过是别人手中的一枚棋子,早晚有一天,卢俊义也会与你一样,成为别人的棋子,当年的一切,并非你所愿,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江宁说着,抬了抬手,第二千寻与缓缓退了出去,江宁既然这么做,便有这么做的自信。
“所有人,撤……”第二千寻对赶过来的狄青道。
“撤?跑了三个,这个也放了?”狄青不悦道:“这江宁到底打的什么鬼名堂?”
“山人自有妙计,将军放心就是了,再说了,那黄信被我一刀穿了心,又在水中,到不了岸上就死了,放心好了。”第二千寻道。
狄青执拗不过,只好挥了挥手:“所有人,恢复。”
“哗啦啦……”众多将士方才离开四楼,水下原本守株待兔的众人,也一个个顺着锚绳登船。
“你看到了,这是我的诚意。”江宁道:“你是有远见的人,也是个忠义之人,要走,我不拦你,但我说的话,也希望你认真考虑考虑。”
说着,江宁将手中的突火枪缓缓的放在了脚下,高高的举起了双手:“走吧……把我要覆灭梁山的消息带回去,告诉宋江,告诉让设计你们的吴用。”
燕青猛地收了匕首,纵身一跃,跳出窗外,重重的落入水中,激起巨大的浪花,周围却没有一个人来阻拦,任由他离开。
第二千寻与狄青进门,那丫鬟也逐渐恢复了神智,上前扶着花有容坐下。
“说了让你注意点儿,还是遇到了麻烦,不过我赢了,答应我的事,记得就行了。”江宁撂下这句话,带着第二千寻离开了。
狄青将自己的房间直接挪到了花有容房间的对面,避免再出现什么意外,而整个船只更是设置了重重关卡,没有许可,不得轻易出门,除了每日集中吃饭和晚上能喝一会儿酒之外,其余时间都必须待在房间里。
若是放在两日之前,狄青这么做,那些想要与花有容献殷勤的人自是不会答应的,但现在梁山贼寇已经一日之内两日袭扰,更是杀了不少士兵,用河水冲刷地板上的血迹已经足够触目惊心,现在花有容还差一点死在梁山贼人手中,性命攸关,狄青做出这样的安排,也就无人反对了。
第二千寻虽然不知道江宁从她搜集的信息中得到了怎样的情报,但江宁所说的,她却一点也想不到,关于卢俊义的信息不多,江宁说出这些话,却让燕青的脸色变得极为难看,可以说是正中要害了的。
燕青上了岸,找到提前放好的衣服,换了干净之后,便朝着据点而去,敲门进去,却见众人面色阴沉,圆月之下,黄信的尸体放在凉席之上,那把长刀赫然摆在身边。
“黄信兄弟……”李衮抹了眼泪,双拳紧握。
众人低头不语,安排人连夜买了棺材,运回梁山泊去。
屋内,六人端起酒碗,每个人都朝着梁山泊的方向撒了一碗。
“上了岸,黄信兄弟便没了气,今日酷刑,遍体鳞伤,身上竟没有一寸是好的,贼子江宁,我定要活捉了你,将你碎尸万段,为我兄弟报仇……”李衮将酒碗摔到了地上,碎成七八片。
朱武与张顺却是对视一眼,二人是与黄信最后在一起的,黄信的种种表现,在路上张顺在朱武的点拨之下,终于是想明白了。
可最后那女子的话,却让他们确信的东西存疑了,到底有没有说,若是没有说,为何那女子说他说的都是假的?
若是说了,那么有几句真,几句假?哪怕有一句是真的,他们此行做好的计划就会暴露,诸位兄弟就有可能身陷险境。
若黄信说的全是假的,那女子才会杀人灭口,二人都与之交过手,若是想杀他们,并不好走。
“小乙哥,你那边怎么样?”朱武却问最后回来的燕小乙道。
燕青摇了摇头:“那江宁,果然有两手,我偷袭不成,反倒被他用火器逼退,也不知道他从哪儿弄得火器,竟然能够连续两次射出铁丸,若非我跑得快,现在怕是也要和黄信兄弟一起回梁山了。”
言语之间,燕青对上江宁,也是险些失守,如此一来,戴宗所言便是真的了,这家伙凭借火器,能够在李逵手中活下来。
朱武又道:“那江宁,号称袖里乾坤,用的就是这旁门左道的一些东西,我们切不可轻敌,现在折了黄信兄弟,明日的事情,我想听一听大家的意见。”
“朱大哥,我们都听您的,您是军师,我们这些人打打杀杀的没问题,若是要排兵布阵起来,还是得听您的。”李衮道。
柴进也道:“山寨这几个月向外发展,本就有些青黄不接,若非如此,咱们也不来这儿走一遭,要我说,还是干,顺到手多杀几个贪官污吏,也不枉此行。”
“对,不仅要干,还要杀了那江宁,为黄信兄弟报仇雪恨。”李俊怒道:“还有孔亮兄弟。”
“小乙哥,你说呢?”朱武皱了皱眉,却看向了一直坐在角落里,默不作声的燕青燕小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0章中秋之夜
燕青一直在想,为什么江宁会知道的这么清楚,为什么那些不为人知的事情他都能知道,他们为什么会在杭州?那个算命的,不就是吴用吗?
是的,是吴用,梁山泊的智多星吴用,可是那又能如何呢?事已至此,劫了大名府的法场,还能安安分分的做老百姓吗?还能考取功名建功立业吗?都不能了。
燕青想了一路,直到打开房门,看到了黄信的尸体,他像是在看自己,不,是卢俊义躺在这里一样。
朱武的问话,让燕青重新回到了现实:“江宁,当然要死,不仅要死,还要死在梁山,要千刀万剐方解心头只恨。”
“好,那我知道了,小乙哥,你速去与关胜和林冲报信,让他们多带两千人马接应,现在启程,明晚应该来得及,军师在出发前,命欧鹏率两千人策应,以备不测,没想到竟然用上了,欧鹏与他们相距不过十里,五千人马,应该足够了。”朱武道。
燕青起身,饮了一碗酒,出门骑着快马朝着西北方向而去。
“好,下面我们在准备一下,各自说一下自己的任务以及有可能遇到的困难。”朱武道:“看还有没有遗漏的。”
几人对视一眼,点了点头。
一觉醒来,已经是八月十五了,又是一年中秋节,一晃,江宁已经在这里度过了两个中秋了,时光荏苒,他也从当初那个一心想着吃软饭的少年变成了官居三品的靖安司司礼。
江宁起身,带着第二千寻上了四楼,与狄青碰了头。
桌子上放着的是航线图和他们的布防图,简单明了。
即便是有前车之鉴,在八月十五这个传统节日,众人还是选择了短暂的聚会,四周被官兵把守着,防止出现意外。
圆月升空,将浩瀚的月光洒落人间,运河之内,已经鲜有船只在这个时候继续前行,而这种节日,如何能少得了花有容?但花有容的曲儿自然也不是白唱的,众人更是现场筹集了三千两银子,请花有容清唱一曲。
“饶是如此,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花有容开口,正是前日在识破燕青的时候,江宁送她的那首词。
声音婉转,余音绕梁,所有人都被这歌声吸引,江宁也听过那些流行歌曲,只是这两种声音是有很大的不同的,一个可以依靠修声器、话筒、音响将声音的空灵和美感体现出来,亦或者是别具一格。
但是花有容的声音,却显现出独特的温柔,与船下的水流声合在一处,宛若置身空灵之境一般,能够看到那窈窕淑女立于瀛洲之上,爱而不得,求而不得,又如隔靴搔痒,没有一丝丝的杂音,如同仙乐一般。
所有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直勾勾的看着花有容,听着她的音调,好像天上的月亮都变得多余了。
一曲过后,众人喝彩,无论是王侯将相还是达官贵人,更是无一人能够抵御这种声音。
“今日若非同行,我等如何能有幸听花姑娘一曲?”
“当真是三生有幸,回到京城之后,定要去好生听一听。”
“呵呵,那时如何比得上此刻?”
众人欢笑之余,将昨日之事抛诸脑后。
狄青走上来,拱了拱手道:“花姑娘,时候不早了,还是早些回去吧。”
此时已经是戌时三刻,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谁料一人上前来,与狄青拱了拱手:“狄将军,在下姑苏鸿文,今日中秋之夜,我等在此赏月,更有幸能与花姑娘同船,如此良辰美景,劳烦狄将军通融一二。”
狄青皱了皱眉,姑苏鸿文,姑苏家的公子?去往京城,又姓姑苏的,也只有八国柱的姑苏家了。
“姑苏公子,时候的确不早了,昨日才出了乱子,我也是为了你们安全着想,毕竟此地不是京城,刀枪无眼,你们谁受了伤也不好吧。”狄青开口说道。
“狄将军所言极是,不过我看诸位将士严阵以待,那些个贼人昨日连折了两次,自是不敢再来,今晚有花姑娘,更有这位江南第一才子江紫川,姑苏公子、正卿等人,过了今晚,所有将士每人十两纹银。”又有一人上前,从袖中拿出一张银票,递给了狄青。
这人狄青也有所耳闻,乃是京城富商范晔的小公子,范青河,其叔父乃是当朝的户部尚书范思协,自是一掷千金不在话下,家中生意遍布全国,乃是实实在在的“富二代”。
“两千五百人,一人十两,便是两万五千两,范公子好大的口气啊。”唐正卿笑呵呵的走上来:“不过两万五千两能够与诸位公子和花姑娘共度中秋佳节,倒也不贵。”
第二千寻站在江宁身后,低声道:“此人名叫唐正卿,家中也是京官儿,父亲唐恒,上个月补了高俅京兆府尹的缺。”
江宁皱了皱眉,这可有意思了,这一船座的,都是非富即贵的人,但狄青要保护的,却是一个花魁,这可是赤裸裸的嘲讽啊。
“几位都是公子,身份尊贵,但那些贼人却不认得诸位,他们下起手来,也不管你身上有多少银钱,家中有何等实力,昨日花姑娘险遭不测,试问,又有谁能对花姑娘下得去手?”狄青顿了顿:“可他们就行……”
花有容也道:“狄将军说的对,诸位公子抬爱,花有容受宠若惊,今日就到这里吧,诸位还请回吧,等到了京城,今日船上诸位可道店中听曲儿,有容亲自安排,权当赔个不是。”
花有容说话分寸拿捏得极为得当,她昨日惊魂,现在想起来还心惊肉跳,她说话的说服力也是最大的,更何况这些公子哥儿平日里跋扈惯了,根本不搭理狄青这一套,但花有容说话,那效果就不一样了。
谁不想在她面前留下个好印象?或者是有钱,或者是有权,或者是有才,任何一样都可以,故而此刻都是君子。
“呵呵,如此,那我们就听花姑娘的吧,各自散去,待到回到京城,再叙旧。”姑苏鸿文微微笑道。
“咚……”
商船忽的晃动了一下,紧接着发出一声闷响,众人正要离开,却被这晃动闪了一下,险些没有站稳。
江宁与狄青对视一眼,明白已经动手了。
却听狄青拿过身后侍卫的弓箭,用火将箭头点燃,朝着空中射了出去。
“撤……”紧接着,狄青大喝一声,周围的士兵忽然冲了进来,一人抓住一个,朝着楼上快速的移动,花有容即使是花魁,在这一刻也不例外。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1章简单快速的掠夺
花有容走到楼梯之上,跟随者狄青射出的火箭之后,四艘船上也闪现出点点火光,齐齐朝着天空之中射去,皎洁的月光在两千箭矢的交相辉映之下,看到商船的前方,赫然出现了几十艘小船,每一艘小船之上,隐隐约约有两个人,一个划船,一个摇橹,船后隐隐有一条条线,朝着商船的方向延伸过来。
水下咕噜噜的冒出了水花,商船的底部和西南、东北两艘兵船也在同时燃起了大火,船身倾斜,花有容一个踉跄,急忙抓住扶手栏杆,方才稳住身形,将她从眼前壮观的景象之中拉回来。
江宁与狄青站在三楼船头的位置,看着前方的小船,眉头紧皱,二人知道,这场大战,现在已经开始了。
四周几乎同时传来了喊杀声,火光同时又在甲板上和楼下的房间里升腾而起。
却见小旋风柴进带着一百人、飞天大圣李衮带着一百人、混江龙李俊带着一百人登上商船,与官兵战在一处,刀剑声四起,鲜血飙射,很快便将商船变成了一片血海。
四楼之上,方才还在质疑狄青的人,此刻却全部躲在了官兵的身后,狄青从一开始就安排了两百人保护他们,七十余人在两百人的保护下,按照江宁的要求,人对人的盯防,无论别人如何,他们自己的保护目标不出事即可。
江宁与第二千寻站在一起,三楼之上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们的目标是生辰纲,而不是杀人。
三人酣战正激之时,却见河水之中打斗声四起,却是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官兵,头戴白帽,与在水中凿船的梁山水军打了起来。
朱武用火攻的同时,让三人带人登船,为的就是要制造出抢夺金银的假象,兵船之间并有什么联系,因而想要救援是很困难的,火攻之后,定然要跳水逃生,埋伏在船只周围的水军即可消灭一部分,剩下的四百余人,则在之前就已经开始凿船底,因为之前将生辰纲分散开来,只能将所有的船只全凿穿,箱子下沉的,定然是生辰纲,用渔网网住,挂在绳子上,只要小船上的鱼漂下沉,即刻开船,神不知鬼不觉得即可把生辰纲运走。
但此刻,这些带着白帽子的人不知道是从什么地方钻出来的,密密麻麻足有千人,遇到没有戴帽子的就直接捅了上去,一时间河水之中惨叫连连,而不远处的小船之上的人见了,又都分出一人来,跳入河中,顺着绳子摸了过来。
张顺水性最好,杀了六人之后,便觉得事情不对,好像他们要干什么,对方都知道的一清二楚似的,急忙潜下水去,此刻河水已经浑浊一片,但仍有几个箱子被渔网网住,已经开始拖拽。
“呼……”张顺浮出水面,缓口气的时间,却见到船上柴进等人已经开始洗劫,官兵的反抗并没有想象中的激烈,更有不少小船开了过来,开始接从船上扔下来的包裹和珠宝。
忽然,张顺看到了登上四楼的江宁,他的脸上看不到丝毫的意外,反倒是很平静。
还未多想,又有人杀了过来,张顺手起刀落,将那人直接抹了脖子,旋即又急忙潜了下去。
朱武忽的在前方敲起了金,鸣金收兵。
朱武是下了很大的决心才做出的这个决定,此次他们准备的很充分,但眼下很明显是走漏了消息。
刚开始一切都很顺利,三位头领带领人员乘小船逐渐包围了商船,四十艘小船随时准备带着东西开拔,火攻人员也已经到位,只等船体倾斜,船舱进水即可。
可就在船身进水,发生倾斜的时候,船上的一直火箭升空,而后便是千把火箭升空,夜色之中的所有布置,瞬间全部暴露在眼前,他站在小船上,甚至能够看得到商船上三楼站着的狄青与江宁。
他虽然没有见过二人,但可以确定这两个就是,穿着军服的涅面将狄青,旁边书生打扮的是袖里乾坤江宁。
紧接着,河水之中、商船之上几乎同时爆发了打斗,虽然将兵船与商船隔开,无法救援商船,但商船之上的官兵也有五百人左右,很明显是加强了商船之上的部署,而另外的兵船之上,也爆发了争斗,因为按照李衮的说法,兵船之上也极有可能会有生辰纲,所以他将人员进行了调整。
眼前的鱼漂动了,虽然只有两三艘,但也说明已经网到了,有反应的小船直接划桨向前,下一刻,月光之下的河水却在不断地翻滚,不停地有人从水里钻出来,凄厉的嘶喊声和打杀声从水面上传来,着实是让朱武感到意外,水里的人按照计划,是应该直接潜回来才是,现在出了意外,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水下有埋伏。
为何会被埋伏?燕青已经被他派走,黄信身亡,唯一的一种可能性浮现在朱武的脑海之中,虽然可能性不大,但这也是唯一的一种可能了。
当船上的人开始到了四楼遭到了极力的抵抗之后,他发现根本攻不进去,首先是那些士兵居高临下,占据了防守的绝佳位置,再有就是楼上足有两百人,负责保护那不到一百人,这种情况想要短时间内拿下来,是不可能的。
水中的打斗也越发激烈,不断有人出现,月光之下,那些带着白帽子的人越来越多,小船走了六成,还有四成的船没有动静,商船也只是倾斜了那一下,就没有再动了,始终保持这个姿势。
这说明船体已经不再漏水了,水下的人已经没有再进一步的可能。
“鸣金,收兵。”朱武咬了咬牙,终于还是下了命令。
当众人听到这个信号的时候,三位头领二话不说,带着人且战且退,跳到小船上,飞速的撤离现场。
狄青率兵乘船掩杀过去,自水中射杀的不在少数,但那些小船,却以极快的速度撤回到了芦苇荡中。
芦苇荡中,一男子留着散短山羊胡,手中提着长枪,伸手将朱武拉到了岸上,身后的人员拉着绳子,开始收网。
众人默不作声,从朱武满面愁容的表情上看,事情进展的并不顺利,六成小船拉回来了十八口大箱子,与之前预计的出入足有四成。
“回来了……”
伴随着哗啦啦的水声,张顺、柴进、李俊和李衮分别带着人从芦苇荡中钻了出来,李衮却面色惨白,捂着左肩。
那男子上前一看,急忙道:“先回去,诸位兄弟先行疗伤,之后再走。”
“林教头,带了多少人来?”朱武开口问道。
那男子正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林冲。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2章计中计
林冲自天亮前见到了燕青后,得知他们发生的事情,便觉得事情有些不对,毕竟是在京城待过的,对于官场上的那些事情还是略有了解的,这些算计还算不得什么,只能说是阳谋。
与武松和关胜一道,带了三千人马火速驰援,天刚擦黑,他们便已经到位,若是没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下,与之相距应该在十里左右。
“三千人马,怎么?有埋伏?”林冲直截了当的但问到,按照朱武的计划,本应该是万无一失的,而且这个计划也是军师吴用算过的,不应该出问题啊。
而李衮号称飞天大圣,脚下的功夫是一流的,而且自身的功夫也不差,如何会受如此严重的伤势?黄信被捉身亡,这也是这两年除了晁天王那一次之后,唯一一次伤亡较为严重的情况了。
朱武叹了口气:“这次遇见的,正是那杭州的江宁,林教头应该也有所耳闻吧。”
二人边说,边指挥着人员往马车之上搬东西,边检查人员伤亡。
“撤离点已经准备好了,东西先运回去,稍作修正之后即刻开拔。”林冲又道。
话音刚落,不远处却传来了一阵厮杀之声,外围的关胜手持青龙刀,已经连斩数人。
“关胜,你乃是名门之后,蒲东巡检,如何落草为寇?”江宁立在船头,大声喝道,身边站着的,正是第二千寻,右侧船只之上,乃是狄青。
关胜一刀将一个士兵砍翻在地,也喝道:“既然知道你爷爷的大名,还敢过来送死?无知小儿,再往前一步,爷爷杀的你片甲不留。”
江宁却是微微一笑,抬手之间,身后几艘兵船之上的士兵拉满弓箭,一轮齐射须臾而至。
关胜外围是一千人马断后,如今朱武一众人等刚刚进去,这边官兵战船便已经赶到,可见是紧跟着过来的,若是他拦不住,芦苇荡中几千兄弟变成了饺子。
关胜挥舞青龙刀,挡下一波箭雨,身后的兄弟见关胜不退,自是也不后退一步。
“这么大的功劳,他们不要?”江宁与狄青喊道。
狄青自然知道江宁言下之意,旋即又道:“无非是想捡现成的东西罢了,不过要不要他们无所谓,关胜是吧,很厉害吗?”
江宁呵呵笑道:“此人有安邦定国之策,降兵斩将之才,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若能收为己用,那是更好,若是不能,也不能留下来。”
关胜听着船上二人信口雌黄,竟开始断他生死,取来弓箭,朝着江宁一箭射去。
第二千寻挥剑,入鞘,那箭在江宁身前断成两截。
关胜见状,料不能取胜,但也不能后撤,当下却成了进退两难的境地。
狄青身后有两千人马,虽然刚刚经历了生辰纲之事,但并未伤及根本,战斗力基本上保持原由的状态,又有江宁和狄青的计策大获全胜,当下士气正盛。
狄青挥手,船只开足马力,朝着岸边芦苇荡靠了过去。
厮杀之声传到了众人耳中,林冲皱了皱眉:“这么快……”
朱武心中也是纳闷,当下命令所有人加快进度,又派人去通知关胜等人撤离,不可恋战。
一行人赶到三十里外的林中,终于是松了一口气,此刻天也已经开始大亮,朱武临时改变了主意,放弃原来的撤离点,改为直接前往林中再做修整。
行者武松提着朴刀在外围带了五百人负责警戒,朱武、张顺、李俊、柴进、关胜、林冲六人围在一片空地之前。
“李衮兄弟伤势如何?”朱武问道。
张顺叹口气道:“左肩中箭,伤了骨头,现在虽然已经把箭取出来了,但伤势有些严重,整个左半身已经不能动弹了。”
关胜靠在树干之上,青龙偃月刀立在身旁:“那厮竟然知道我的名号,我之前虽未巡检,但并非什么大官儿,他是如何认识我的?”
“你说的可是那江宁吗?”柴进问道。
关胜点了点头:“白白净净的书生,身边跟着一个武艺超群的女子。”
“那就是江宁了,他身边那个女子身手甚是了得,黄信兄弟便是死在她的手中,听说当日李逵兄弟也是被她拦下了。”朱武皱眉道。
林冲一直一言不发,事情的发展已经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之外,此刻还是要听朱武作何打算,在这一群人之中,朱武虽然不是功夫最好的,但他在计谋方面,除了军师吴用之外,也无人能出其右了,因此此次生辰纲一事,也是朱武全权负责的。出动的头领已经达到了十位,这是前所未有的,但现在大家却是满面愁容。
关胜又道:“我们现在手下还有三千人马,我观他们不过两千人,除却那为首的将军狄青和那女子身手较好之外,其他人不足为惧,那江宁也只是外强中干,否则也不会带个武艺超群的女子在身边。”
“若是我们诱敌深入,打他个措手不及,定也能反败为胜。”关胜继续道:“我看这林子就行。”
“回马枪,的确是好主意,各位头领意下如何?”朱武也是咽不下这口恶气,问其他人意见。
“报,诸位头领,大事不好了……”一人跑了过来,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每一头摔倒在地上。
“什么事?追上来了?”朱武喝道。
众人本就心情不高,现在这人跑将过来,心中更是烦躁。
那喽啰慌张道:“生辰纲,生辰纲出事儿了……”
“慌什么慌,到底什么事儿?”关胜喝道。
“箱子里不是生辰纲,是……是……石头……”那喽啰跪在地上:“咱们,被人算计了……”
“什么……”几人同时起身,看了一眼朱武,几乎是同时朝着马车一边去了。
马车之上,一口口箱子已经被打开了,上面的封条纸浆还在,若不是有人失手,箱子斜了口,石头掉了出来,也不会有人发现其中的秘密。
“他娘的,这……”张顺破口大骂:“天杀的江宁,老子要把他剥皮抽筋了不可。”
朱武心下一沉,当下已经如此,即刻道:“关大哥、林教头,你二人分别带八百人马埋伏左右,我与柴大官人,张顺率八百人在前,引他们进来,李俊与武松兄弟在后扎口袋,把他们吃了,再取生辰纲。”
当下众人同仇敌忾,如同吃了屎一般难受,一夜损失了六七百兄弟不说,拿回来的东西却是三十余口石头,这如何能咽下这口气?若是传将出去,水泊梁山如何在山东地界立足?宋江的名号也会大打折扣,于之后的大计也有极大的影响,梁山很有可能会因此一蹶不振。
“去,叫欧鹏往这边走,做好接应,他们……应该快到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3章华容道
“进不进?”狄青率领众人到了林前二里之处,看着眼前的一片密林问道。
江宁缓缓摇了摇头:“不进。”
“为何不进?此刻若不乘胜追击,尽数歼灭,可是错失了大功啊。”一个身子微微发福的男子立于高马之上,腰间佩剑。
此人正是山东府上将军副将,曹荣胜,乃是个贪功之辈,虽有些武艺,但与狄青等人想比,还是有不小差距的,官居从四品武将,论官职比狄青高,比江宁低。
前些时日,狄青与将军府和太守府的信件送到二位大人手中,二人均在梁山手上吃过亏,损兵折将不说,朝廷那边也不好交差,不过此次狄青用的是兵部的信函,言下之意是苦活累活我们干,你们只需要壮壮声势,拿功劳即可,也是右相对二位大人的厚爱。
若是不出兵,右相都搬出来了,用的又是兵部的信函,二者之间的关系自然是不言而喻了,狄青的名号在武将之中还是可以的,毕竟在边关多年,不少小胜与狄青或多或少的都有关系,一来二去,狄青在武将之中也颇有些名气,加上在边关多年,身上多少有些匪气,让人望而生畏。
故而狄青请山东府协助,于情于理他们都没有理由不管不顾,事情若是闹到右相那里,谁也不好看,但又都不想去招惹梁山贼人,一时间也就想着随便找人带队去看看即可。
这曹荣胜可是一心想往上爬,从四品的副将已经干了好几年,苦于没有战功,一直无法晋升。
狄青出马,小胜还是有保证的,思前想后,又去了相好的那里,大倒苦水,谁料到那青楼相好的力劝曹荣胜出兵,此机机不可失,失不再来,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等好机会,指着兵部和山东府估计是够呛。
曹荣胜这才领了五千兵马,带了两位偏将连夜赶路,终于在今日拂晓时分赶到了河边,与准备追击的狄青汇合,在了解了江宁已经官居从三品之后,心中更是立功心切,林中贼人不过三千人马,又能掀起什么风浪?
江宁一句话,断送了他的前程,曹荣胜如何能不着急?
却听江宁道:“鸟不入林,林中必有埋伏,林后是山,他们放开口袋放我们进去,若是用火攻,我们一个也出不来,即便不用火攻,四下合围,将我们拦腰截断,我们的胜算也不大,进去就是死路一条。”
“那你说,不入林,如何能抓人?”曹荣胜皱眉问道。
江宁呵呵一笑:“刚才不是说了吗,此地用火攻,乃是绝佳的选择。”
江宁指着后山道:“从这里烧,把他们逼上山去,我们在山上埋伏好,等着他们上山就是了,若是有从火里往回跑的,直接用弓箭射死就行了。”
“我带人去……”曹荣胜一马当先,带人绕着山林朝着后山而去。
江宁苦笑道:“如此求功心切,怕是要被梁山贼寇抓住把柄,还请狄将军派一千人马埋伏在山后,免得被突围。”
狄青点了点头,像这般积极的想要建功立业的地方军队,的确是不多见,点了一千人马,将剩下的一千人交给了江宁,便亲率队伍朝着后山饶了过去。
江宁一声令下,一千人分做三队,顺风烧山。
此地山坳,往北走便是一百余米的小山坡,山上密林生长遮天蔽日,树高三丈左右,乃是伏击的绝佳之地,山风朝着山上吹去,虽然偶尔也有风向变换,但江宁让人与火点保持一定距离,倒也没有大碍。
武松带人从前方赶回来,身后人马一个个灰头土脸,朱武见状,同样也看到了熊熊黑烟,冲天而起,面色微惊:“这江宁,竟然用火攻?”
“此子颇为狠毒,连面都没有照,直接放火烧山。”武松怒道:“若是交战,定要砍下这厮的狗头,可惜火势太大,从四面八方而来,火后又有官兵手持弓弩,不可突围,这才急忙带人回来与诸位哥哥汇合。”
林中皱眉道:“如此一来,只能往后山了,也不知燕青兄弟与欧鹏到了何处?”
“算算时辰,应该也快到后山了,只是这生辰纲,他娘的……”一直极为冷静的朱武,此刻也忍不住大骂起来。
关胜道“如今也只能如此了,那生辰纲定是提前都被他们转移了,只是我等尚不知情,当务之急是将眼下这几车生辰纲运送回去,虽然没有成功,但也并非是一无所获,等回去之后,再做打算。”
柴进也道:“不错,既然知道此事是杭州江宁从中作梗,回去之后禀明公明哥哥,倒时我亲率人马潜入杭州城内,将江宁一家杀个片甲不留,方解心头之恨。”
朱武道:“先撤,一会儿火烧上来,便没有退路了,劳烦林教头为先锋,关将军殿后,他们不入林,我等也毫无办法,出去的风险太大,官船被劫是小,上面却有朝廷要的花有容,山东府知道后,定会派援军前来保护,说不定现在外面已经有援军了,撤吧……”
朱武心不甘情不愿,但当下却也无计可施,狄青与江宁来势汹汹,本以为他们在暗处,谁料到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反被鹰犬啄了眼。
想着要杀个回马枪,可万一对方用了连环计,带下山的这一干兄弟,怕是都有去无回了,保险起见,还是回去之后再做打算。
一行人丢了行囊,将仅有的三车生辰纲装好,看着山下滚滚而来的浓烟,朝着后山而去。
两山的山坡中间,有一条近路,山火从两边呼啸而来,林冲在前开路,武松与朱武、柴进紧随其后,李俊与张顺护送重伤的李衮,关胜殿后,一行人沿着山路两侧前行,却并未出现在山路之上。
按照朱武所言,这两处山峰之间的山坳虽然不大,坡度也不适合埋伏,但不可不防,毕竟他们在林中休息了也有两个时辰了,什么情况都有可能发生。
“大官人,你说我们是哪里出了纰漏?自公明哥哥与军师出手,这可是头一遭损失如此惨重,难不成那江宁真如他们所言,如此厉害?”说话的政治混江龙李俊。
柴进环顾四周,边走边道:“原本我还不信,这一趟下来,虽然是步步为营,在船上小乙哥也未曾漏出半点破绽,可那江宁却偏偏认出了小乙哥,第一次见面便直呼浪子燕青的大名,这也着实有些诡异了,若非如此,他们也不会后来将生辰纲分开,提前做了准备,这江宁,的确有两把刷子。”
“不过,他身边那女子,着实是厉害,两次出手,第一次是挡下了李逵,第二次是拿了黄信兄弟……”
“不好了不好了……”李俊还未说完,若是能将这女子拿回去当个压寨夫人,定是如虎添翼,却听得前方大呼不好。
“怎么回事?”柴进喝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4章正面交锋一
却听的前方不远处忽然间响起了喊杀之声,左右两侧更是有弓箭手埋伏,朝着众人射来,更有官兵手持刀枪,从两侧冲杀出来。
“糟了,有埋伏,兄弟们,杀出去……”柴进大喝一声,拔出腰间的朴刀便与官兵战在一处,一刀将一个士兵砍翻在地,旋即上马,朝着后面跑去,正是要与殿后准备伏击的关胜报信。
“梁山贼寇,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曹荣胜大喝一声,手持大刀便与柴进战在一处。
柴进心中只想着后撤,哪里会与这曹荣胜打斗,十个回合下来便卖了个破绽,丢刀拍马便跑。
曹荣胜哈哈大笑,拍马赶上,朝着柴进后三路砍去。
却见柴进单脚绞住马磴,左手拉住缰绳,右脚点地,右手顺势朝后射出两枚石子来,朝着曹荣胜面门飞去,旋即又一拉缰绳,快马险些被拽倒,而后又恢复平衡,头也不回的跑了。
曹荣胜眼见就要的手,却见这柴进一顿操作,心下不好,急忙用大刀去挡,却也只是挡住了一枚石子,另一枚石子擦着刀边砸到了左臂之上,幸而这刀边卸去了大半的力道,只是皮肉伤,并未伤及筋骨,可曹荣胜额头之上,已经是豆大的汗珠滴落。
“他娘的,险些着了你老小子的道。”曹荣胜心惊之余,速度慢了不少,指挥身后的三千人马追赶而去,却转身撤离。
柴进赶上朱武与武松,二人虽也遭到了埋伏,损失些人马,好在尚未伤及根本,见柴进赶来,便知道关胜被包了饺子,身后追兵穷追不舍,但他们已经在包围圈之外了。
武松道:“若非听了军师所言,走了两侧,怕是现在我等也被包了饺子。”
朱武却道:“我等虽侥幸除了包围圈,但关胜将军还有五百兄弟在后,我们不能不救,你与林冲兄弟报信,让他火速派人与欧朋燕青联系,在前方十里的山林尽头埋伏,我与柴大官人、李俊、张顺兄弟一道,从背后插一刀,只要能撕开口子,接应关将军突围即可,而后十里外汇合。”
武松见朱武语气坚定,知道此事已无转圜余地,若将关胜留在这里,那梁山的忠义便要改写,这是万万使不得的,旋即道:“军事保重,我在五里外接应你们。”
“好,兄弟保重。”朱武握了握武松的双手,拔出插在地上的朴刀,带着一千人马杀了个回马枪。
“关胜,你们已经是瓮中之鳖,现在不降,更待何时?”曹荣胜分出一千五百人将关胜五百人围在一处林地之中,身后一里之外,便是熊熊大火。
“本将军念你是名门之后,若是能够迷途知返,饶你不死。”曹荣胜笑道。
关胜啐了一口:“呸,狗东西,有本事与我单枪匹马的斗一场,阴谋诡计,算什么英雄好汉?”
曹荣胜哈哈大笑道:“阴谋诡计?说得好,说得好,兵法有云:兵不厌诈,尔等技不如人,却说是阴谋诡计?”
旋即面色一变喝道:“再不投降,格杀勿论。”
五百人马面面相觑,看着为首的关胜,却见关胜右脚一踢,大刀在手怒喝一声:“兄弟们,随我杀出去,这群酒囊饭袋,如何挡得住我等天兵天将?”
一句话,将众人的士气煽动到了巅峰,一个个如同饿狼下山一般,随着关胜朝着前方突围而去。
曹荣胜两刀砍翻两人,却见关胜已经逼近,急忙去拦,只可惜这关胜无疑着实超群,而他曹荣胜虽也用的大刀,但先前被柴进暗算,棋差一招,险些被关胜砍翻在地,好在身后长枪闪动,却是狄青将那偃月刀在他面前一寸之处拦下,救了他一命。
狄青微微一笑:“曹将军,江大人算到你求功心切,恐没了性命,如今派我前来救你,看来,时间刚刚好。”
曹荣胜起身,却不领情:“起开,我一人便可拿下这匹夫。”
虽然口中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没有挪动半步,反而拿身边的小喽啰撒起,狄青也不管他,知道是逞口舌之利,这位曹将军几斤几两他还不知道?眼下是围住了关胜,可朱武等人一个都不在,这说明人家已经突围了。
方才若不是他及时赶到,恐怕关胜突围也是早晚的事儿,狄青笑道:“曹将军,前方才是生辰纲,这关胜交给我就是了,此地五百兵马,朱武贼寇不过一千五百人,你手下三千人马,乘胜追击,拿回生辰纲,才是最大的功绩。”
说完,提枪便与关胜战在一处。
曹荣胜知道自己不是关胜对手,而关胜也不过是一个头目罢了,此次截船,朱武才是主谋,主要能抓住朱武,夺回生辰纲,便是名利双收,旋即笑道:“那就有劳狄大人了。”
说着,暗笑这狄青在边疆时间太长,脑袋都秀逗了,朝廷看中的是什么?是生辰纲啊,若是看中几个梁山贼寇,十万大军直接碾压了不就行了?再者说了,这几个梁山贼人,难不成还能比得过方腊?带人朝着前方追去。
关胜自有万夫不当之勇,狄青也在边疆历练多年,一时间二人斗的是昏天暗地,不分胜负,旗鼓相当,但身后火势渐大,乃是江宁带人烧了上来,关胜左右见一时间更是难以取胜,不免乱了分寸,关胜与之大战二十回合,仍未分胜负,又担心前方战局不利,便卖了个破绽,拖刀便走。
谁料一女子飘然而至,拦住了关胜的去路,女子挥剑,须臾之间,关胜隐隐竟有些招架不住,饶是方才与曹荣胜和狄青大战之后,体力有些下降,旋即又想起柴进之言,心中依然知道这女子不是善类,周围兄弟在这突围之间,已经尽数被擒,那些反抗之人,也尽数被抹了脖子。
“关胜,你还不降?三番五次不杀你,难不成真以为我杀不了你?”狄青冷声道。
“若是能杀,老子又如何能活到今日?”关胜冷哼一声,语气之中尽是嘲讽,以一敌二,他自也不怕,即便是要站着死,也不愿意跪着生。
“呵呵,空有一身武艺,却愿落草为寇,不思报国尽忠,干起了杀人越货的勾当,名门之后,也不过如此。”狄青却也嘲讽起关胜来。
“朱门酒肉,路有饿死,当下什么局面?你们自己不知道?贪官污吏横行乡里,这样的朝廷,我恨不得杀个干净……”说起来巡检使,关胜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关将军,别来无恙啊。”江宁骑着马,忽然出现在了第二千寻身后。
“想杀我?就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这个本事……”关胜说完,直取江宁而去。
江宁微微一笑,侧身下马,顺手抄起了地上的朴刀,在面门之前,将这一刀挡了下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5章正面交锋二
朱武一行人急行军,与柴进和李俊抱着必死之心朝着火光之处跑去,一路之上遇到的官兵只有几十人,尽数将其斩杀。
朱武猛地抬手,众人急忙停下,却见不远处,马蹄声起,将近两千人马的官兵却朝着他们掩杀过来,为首的正是曹荣胜。
“关胜已被抓,尔等梁山贼寇,受死吧……”曹荣胜虽然是夸大战果,但在这时候,却在心理上占据了优势,误打误撞的来了一招心理博弈,加之身后烟尘滚滚,兵强马壮,面对跑回来送死的朱武等人,更是欣喜若狂,气势已然达到了顶峰。
朱武与二人对视一眼,若是关胜被为困,众人拼死,还能杀出一条血路来,可当下曹荣胜掩杀过来,丝毫不见关胜踪影,关胜也只剩下两种可能,一种是拼死搏杀,已经突围,另外一种便是被擒,只有这两种情况,曹荣胜的出击才是最为稳妥的,但无论是哪一种情况,都不允许他们再往前一步。
“前队变后队,撤……”朱武当机立断,丝毫不拖泥带水,回头便撤。
曹荣胜很明显被朱武的行动搞蒙了,不知道是什么路数,迟疑了片刻才反应过来,指挥大军追击。
一路掩杀过去,所遇到掉队的,皆是格杀勿论,甚至出现了抢功误杀的情况,这着实让曹荣胜很没有面子,但追击要紧,此事暂且按下不表。
追出五里,忽的前方几十骑从马上摔落下来,确实被人设了埋伏,还未调整过来,左右杀出五百余人,对着措手不及的官兵便是一顿砍杀。
“他娘的,区区五百人,也干造次?”曹荣胜喝道:“给我杀,杀一人,赏银十两,捉住头领,赏银百两。”
在巨大的金钱诱惑之下,一干人等很快又杀了回去,五百人根本不足以抵挡两千人的冲击,虽然在埋伏之下死伤了两百余人,但对于曹荣胜而言,并没有什么大碍,因为梁山贼寇也付出了百人的代价。
为首的武松见状,大喝一声,将两人砍翻在地,见朱武等人已经顺利通过,唯独不见关胜身影,便知道是失败了。
下一刻将手中朴刀朝着曹荣胜扔了过去,被曹荣胜一刀砍翻在地,翻身上马便撤。
曹荣胜急不可耐,奈何只能追击,虽有所斩获,但却没有擒住一个头领,着实大为恼火,只得继续追击。
不远处已经快要走出山林,林外却是与官道相接的水路,曹荣胜微微皱眉,知道这群梁山贼人各个都是精通水性,一旦到了水上,那便是猛虎归山蛟龙入海,再想抓,可就难了。
这煮熟了的鸭子,还能让他飞了?曹荣胜厉声喝道:“拦住他们,成败在此一举,兄弟们,给我杀……”
两千人马呼啸而至,不过片刻便要追上朱武等人。
却见李俊大喝一声身形一转,手持混圆铁棍朝着曹荣胜扑了过来,身后三百兄弟也一字排开,最大限度的曾家横截面,他们知道,李俊明白,若是让他们追上,不仅李衮活不成,就连朱武、柴进这些人怕也要折在这里。
“快上船……”林冲立在船头,身后燕青和李衮带领两千人马从船上跑了下来,朝着林中冲了进来。
朱武这才松了一口气,脚下的鞋已经磨破了,转过身去道:“将东西运上去,其他人,列阵……”
在朱武的指挥下,入了林中的两千人马顺势变成了两股扇形,最前端的手持盾牌,手拿朴刀,身后的手持长枪,还有三百人马拉弓,须臾之后,朱武一声令下,那三百弓箭手便是一轮齐射。
曹荣胜恼羞成怒,勒紧缰绳,仍是要准备追击,可当下的士兵却有了怯意,一路之上斩杀的贼寇没有一千也有八百了,这等功绩,在山东府这五年里也从未有过,可谓是大胜了,但曹荣胜却不满于此。
正当官兵堤防箭雨之时,身后狄青与江宁也带领两千人马赶到,江宁见状,知道是援兵到了,脚下猛地蹬了两下,跨下战马嘶鸣一声,朝着梁山的防御冲了过去。
朱武本以为他们摆出防御姿态可以争取一些时间,没想到江宁拍马赶到,着实令他意外,这也意味着关胜……
还未来得及多想,却见狄青超过了江宁,一马当先,大声喝道:“梁山贼寇,今日便是尔等死期……谁敢与我一战?”
这一声之下,激得林冲与武松大怒,却见林冲冲出阵来喝道:“无知小儿,让我来会会你。”
狄青大喜,翻身下马,与之战在一处,一个是边疆成名已久的涅面将,一个是八十万禁军教头豹子头,一个血雨枪,一个长刀,当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二人斗了二十回合,身边的人马早已经混战在一起,却见武松手拿朴刀,看到了江宁,二话不说便杀了过来。
第二千寻早已闪身出来,挡住了武松,可武松乃是景阳冈打死猛虎的,力气之大,可以说整个梁山除了花和尚鲁智深之外,无人能出其右,俗话说一力破万会,便是这个道理了,加之其功夫本也不弱,第二千寻一时间竟抵挡不住,连连后退。
那边曹荣胜更是高兴,说曹操曹操到,提着大刀便砍杀过去,柴进双目一瞪,迎着曹荣胜便上,一个是名门之后大官人,一个立功心切山东将,一个要杀一个以儆效尤,一个要除之以报暗箭之仇,你来我往之间,竟也不想上下,曹荣胜知道这柴进手上不干净,也不敢逼迫太紧,但也不敢放他离去。
各处兵马混战在一起,须臾之间,一道人影闪过,朝着江宁天灵落下一把青龙偃月刀。
江宁面色大变,双腿一蹬,从马上翻下,那高头大马却在一声凄厉的嘶吼声中被一刀砍翻在地,抽搐两下,竟一命呜呼了,却见一美髯公,手持青龙偃月刀,蓬头灰面,左肩用白布包裹着,身上的衣衫破损。
关胜看着落地的江宁大声喝道:“无耻小儿,今日必取你首级……”
江宁却鬼魅的一笑:“你敢进我周身三丈,便是你葬身之时。”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把突火枪来,实实在在的六发子弹。
刚才他被围困,这江宁挡下他一道,却从袖中拿出一把突火枪来,饶是他有金刚护体,也挡不住这一枪,可江宁并没有置他于死地,反而是将他的左肩打伤,也并未伤及根本,等他醒来,只有两名士兵看守他,在他查验过骨头没有事儿之后,便杀了两名士兵,追了上来。
此间更是要杀了江宁这始作俑者,以绝后患,可江宁那突火枪又着实令人忌惮,一时之间竟也举棋不定。
而江宁身边,也聚集了十几人,将江宁护在中央,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便再也不会出现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6章正面交锋三
此刻的朱武,来不及做过多的打算,若非燕青及时接应了欧鹏前来支援,此刻即便是他们有万夫不当之勇,这一仗也是必败无疑的。
看着眼前的混战,关胜身负重伤,进不得那江宁三丈之内;林冲与狄青战在一处,不分胜负;武松被那女子钳制,已经从方才的压制变成了旗鼓相当;曹荣胜如跗骨之蛆一般,缠着柴进。
剩余的李俊、张顺也先入苦战,欧鹏接应伤员,根本无暇作战,可就在这时,燕青从一边闪出,赤手空拳就要去杀江宁,朱武一把将其拦住:“小乙哥,你要做什么?”
却见燕青青筋暴起:“我去杀了那厮,今日他不死,日后定会酿成大祸。”
可朱武却死死的拉住了燕青:“此次下山已然是损兵折将,若是再有兄弟折在这里,回去之后我如何向哥哥交代?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小乙哥,快走……”
燕青咬牙切齿,怒目瞪着江宁,却见江宁邪魅一笑,微微的点了点头,心中更是如同万一钻心一般,恨不得现在就将江宁枭首示众,挫骨扬灰。
怒叹一声,砍翻一人,前去支援欧鹏转移伤员。
武松一刀挡开第二千寻,顺势朝后空翻回去,与林冲、关胜、柴进形成一道防线,身后也只剩下五百余人,剩下众人均已经上船。
那张顺大喝一声:“起锚……”
却见百余艘小船载着众人便要离开渡口,林中几人头也不回,带着五百余人朝着水中奔去。
“放箭……”狄青挥手,五百弓箭手分做两波,开始齐射。
不得不承认,这样的纪律,也只能在边军身上看到了,每一次齐射,都有不少人倒在水泊之中,他们自然是无暇顾及去营救的,每救一个人,就会有更多的人留下,带着无尽的恨意,小船终于加速驶出了弓箭的射程。
渡口处,曹荣胜皱眉道:“方才为何不乘胜追击?将这些人都留下?你这么做,就是放虎归山,日后定有大患。”
江宁却笑了笑,这曹荣胜是配合他们的,现在到抱怨起来,若这样的功利心早来个几年,梁山贼寇也不至于发展到现在这种规模。
旋即道:“就是要放他们回去。”
曹荣胜一愣,又追问道:“放他们回去?这是何故?我观他们此次下山的少说也有五六个头领,这可不少了啊,放他们回去,以一当百,不知道以后又会闹出什么乱子,八百里水泊,你当是这么好进去的?”
“山人自有妙计,这头功自然还是曹将军的,至于怎么办,我暂时还没有想好,只是到时候需要曹将军帮忙的时候,曹将军莫要推辞才是。”江宁说着,转过身去与曹荣胜拱了拱手,很是客气。
曹荣胜虽然不知道江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此次出动,也算是收获颇丰,回去之后封赏定是少不了的,狄青作为边关将领,与他平级,自是心高气傲,但对于这江宁却是言听计从,江宁的厉害之处可见一斑,旋即还礼道:“江大人客气了,日后若是用得到曹某的地方,尽管吩咐便是。”
江宁也知道这是客套话,这分明就是个不见兔子不撒鹰的主,有与狄青道:“狄将军,还请修书两封,一封与山东府,严明曹将军勇武,若无曹将军,梁山贼寇定会全身而退,曹将军一马当先,杀敌千人,更是击杀飞天大圣李衮、镇三山黄信两位贼寇头领,功不可没。”
“再有一封送往京城,由花姑娘代为转达,若非曹将军相助,贼人上了船,花姑娘若是有了闪失,此行便是失败了,而生辰纲虽然只是三车,不写也罢,朝廷自会封赏,到时候曹将军加冠进爵,莫不要忘了江某啊。”江宁哈哈一笑。
狄青道:“那是自然,但但一个花姑娘,便能抵得上这满船的生辰纲,曹将军当真是功不可没。”
狄青虽然也不知道江宁为何会把功劳全部给了曹荣胜,但从江宁这些时日的计划来看,的确是每一步都在江宁的算计之中,若非江宁让他来堵,怕是这些贼人早已经离开了。
而后他也要护送生辰纲和花有容前往京城交差,江宁的意思却是要留下来,至于后续有什么动作,却不得而知了,因而江宁既然这么说了,他照做就是,区区几百匪寇,并未能入得了他的眼睛。
那曹荣胜拱手呵呵笑道:“全都是江大人和狄大人的功劳,曹某如何敢贪功?”
江宁摆了摆手:“这只是彩头,后面还有大礼相送,能够出兵助我靖安司和边军的,都是忠君为国之士,如此忠勇将才不请功,难不成还便宜了那些在府衙的人不成?”
这话却是说到了曹荣胜的心坎里,平日里在外奔波的是他们,出生入死的也是他们,可到了最后论功行赏的时候,他们的名字却不见了踪影,现在有了狄青的书信,又有江宁的承诺,何愁这功劳不落在他自己头上?
想到此处,曹荣胜欣喜道:“如此便多谢二位大人了,不知后面,江大人作何打算?此地毕竟是山东,曹某说话,还是有几分分量的。”
江宁道:“我听闻这梁山水波最近扩张迅速,短短两年时间已经有约莫有七八十位头领了,他们在这里吃了瘪,定然会在其他地方找回场子,曹大人可有消息?”
曹荣胜笑道:“江大人客气了,这些贼人狡猾的很,我如何能知道他们下一步的打算?若是知道,早就将这些人抓了个干净了。”
江宁笑道:“说的也是,我听闻这水泊梁山西南百里处,有三个庄子,唤作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仅是百里之远,不知他们的手,伸到那里去了没有。”
曹荣胜点了点头:“年前,这梁山泊下山,三打祝家庄,虽也是损兵折将,吞了三个庄子,收编了不少人马,但却走脱了两人,一个名叫栾廷玉,乃是祝家三杰的老师,乃有万夫不当之勇,还有一个乃是一个女子,唤作一丈青扈三娘,其家中被梁山贼人尽数杀戮,险些被擒,幸的栾廷玉相救,二人往西南又走了五十余里,好像在庞各庄,其庄主庞梦龙与扈家庄乃是唇亡齿寒的关系,又因其被扈家庄救过姓名,这才收留了二人,这庞各庄右侧紧邻的,还有一处刘家庄,庄主刘鹏飞与庞梦龙乃是插香拜把子的兄弟,二人手下人马没有一万也有八千,与祝家庄、扈家庄、李家庄人马差不多,故而这梁山贼寇并未追赶,想来也是这生辰纲的事儿闹的,要不然,早就去打了。”
“哦?既然他们已然得了三个庄子,又如何要将人置于死地?”江宁又问道。
“呵呵,这江大人你就有所不知了,这扈三娘乃是山东府数一数二的巾帼女将,不仅是武艺高强,更是生的可人儿,听说可是肤如凝脂的主儿,你说那群梁山贼人能放过?再说了,梁山杀了人家全家,斩草还得除根呢,万一日后着了道,岂不是……”
江宁看着曹荣胜如数家珍,忽的戛然而止,却见曹荣胜呵呵一笑:“呵呵,见笑见笑,如此不过是茶余饭后信口胡诌,江大人听听就算,听听就算……”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7章回山
就在曹荣胜对梁山的事情如数家珍的时候,朱武等人也总算是得以喘息,看看时间,已经过了正午,众人饥肠辘辘,不少人在船上随意吃了两口干粮,便睡了过去。
河道之中,白色的浪花拍打这船板,两岸的芦苇荡中,时不时的传来阵阵的燥热,船上的两千多人都默不作声,偶尔传来一两声呻吟,是河水冲进了伤口,虽然是淡水,但也疼的要紧。
船到了岸,已经正月十六的晚上,顾大嫂和张清接住众人,不由的皱起了眉头,走的时候第一批八百,第二批两千,第三批也是两千,算起来五千兵马,现在算上伤员也不足三千,自曾头市之后,如何遭受过这般大的损失?
昨日是黄信的尸体,现在抬下来的是奄奄一息李衮,经过一天一夜的折腾,这半条命现在也只剩下一口气吊着。
“这天杀的狗东西,害得我兄弟如此,我张清誓要杀他全家。”张清咬牙切齿,扶着担架安慰李衮道:“安道全马上就到,兄弟你可要坚持住啊。”
李衮面色惨白,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右手紧紧地握住张清,长出了一口气,右手一松,竟也一命呜呼了,可惜了飞天大圣的名头,如今到了梁山咽气,也算是落叶归了根。
张清不住的与李衮说话,可李衮再无任何反应,担架抬着李衮到了屋里,安道全接住便开始抢救,张清站在原地,看着身边不断有伤员被送进屋里,中箭的,缺胳膊少腿的,在月光之下显得格外扎眼。
聚义厅内,早已经掌了灯,左右四十余个作为之上,除了几张空缺的,剩余的皆是坐满,厅上,一黑脸汉子居于中间,右侧额头之上的刺青在烛光之下若隐若现,棱角分明,右拳一握,放在太师椅的把手之上,正是人称及时雨的宋江宋公明。
左侧坐着一男子,高大威猛,玉树临风,身穿布衣却也难掩其尊贵的气质,河北玉麒麟卢俊义。
堂下为首的两人,一个手持羽扇,闭目养神,一个身穿甲胄,面容略显消瘦,正是智多星吴用与霹雳火秦明。
算上时间,下午应该就已经到了,众人吃过晚饭,却一直等到了现在,已经隐隐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了。
“报……朱头领回来了……”小喽啰跑进来,禀报了一声便退了下去。
但就是这一声,让不少头领都从自己的猜测之中回过神来,朱武绰号神算军师,乃是梁山泊之中除了吴用之外最厉害的智囊,此行前前后后走了五千人马,十位头领,期间有消息传来遇到了麻烦,至于是什么麻烦,却还不得而知,此事布局长达半个多月,自祝家庄之后便要以此再壮声势,再图庞家庄和刘家庄,将这西南百里连成一片,梁山便如同有了粮库一般。
此间大计乃是兄弟们插香拜把子的时候便定下的,如今这生辰纲更是关乎到根本,因而梁山三万五千人马硬生生分出去五千,吴用更是用了连环计支援,以备不时之需,足见其对生辰纲的重视程度。
朱武与燕青走在最前面,柴进、张顺、李俊跟在后面,作为支援的林冲和武松在最后,而关胜已经下去疗伤了。
吴用见状,却是眉头一皱,站起身来,而宋江见吴用起身,也是从台上走了下来,卢俊义跟在后面,却一眼看到了面色惨白的燕青。
无人面色不佳,身上的衣服也破碎不堪,头发散乱,灰头土脸,甚是狼狈。
朱武见宋江下来,迎头便跪倒在了地上:“哥哥,朱武无能,没能把黄信和李衮二位兄弟活着带回来,关将军也身受重伤,还请哥哥责罚……”
说着,燕青几人也随着抱拳跪了下去。
宋江猛地后退一步,呼道:“二位兄弟……”
呼完却是捶胸顿足,双目含泪,吴用急忙上前一把扶住宋江:“哥哥节哀,人死不能复生,当下是要为二位兄弟举办葬礼,定要厚葬。”
“是啊哥哥,小乙,到底是什么回事?此事知晓之人并不多,如何会闹到如此地步?”卢俊义上前一步,也扶了宋江一把。
吴用也用手扶了扶朱武:“兄弟快起来吧,到底发生了什么,快细细说来,我等也好商议如何为二位兄弟报仇。”
这时宋江方才缓过神来,将朱武拉了起来:“兄弟快快请起,此事是我们三人亲自谋划的,事先也未走漏一点风声,你快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哎,你们这样,朱大哥怎么说?”李逵怒喝一声,拉着宋江到了台上,一把按在座椅上,又将朱武身后的几人拉了起来:“怕个鸟粪,都是自家兄弟,有什么不能说的?管他是谁,铁牛一板斧要了他的性命。”
燕青叹口气道:“说起来,这人铁牛你是认识的。”
燕青低头皱眉说话,李逵也是眉心一皱,一把抓住了燕青:“燕小乙,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敬你,你却要把这鸟粪泼在铁牛身上,即便打不过你,我也要与你再比划比划。”
原来这燕青的相扑乃是一绝,以柔克刚,之前李逵便在燕青手上吃过亏,知道其手上功夫了得,一般他是不敢动手的,可若是说这人他认识,就是说可能是他泄密,这种冤枉气他李逵却是不会受的。
说着就要动手,却听得堂上“啪”的一声,宋江一掌拍在了太师椅的手柄之上:“铁牛,你还嫌不够乱吗?还不快退下……”
燕青是梁山第三把交椅卢俊义的人,李逵却是宋江过命的兄弟,这两人若是真在堂上打起来,先不说输赢,堂上二位哥哥面子上也是挂不住的。
吴用也起身喝道:“铁牛,你没听到哥哥说什么吗?此事的计策是我与哥哥亲自定下的,如何会走漏了风声?燕青所言这人你认识,便听燕青说他们经历了什么,若你当真认识又何妨?你身正还怕影子歪了不成?”
吴用一番训斥,说的李逵面色一红,四下环顾,却是悻悻的走到了柱子边靠在上面:“你且说吧,若说的不对,铁牛这一板斧少不得你的。”
当下几人也是极为无语,这李逵生性好斗,又是外家横练,一身功夫也是一流高手,就是这脾气改不了,若不是对宋江死心塌地,百分之一百二的绝对忠心,闯下的祸不知道够他死多少次了,因而现在说这些气话,大家倒是习以为常,一笑视之。
可下面朱武说的话,再也没有人认为燕青是在开玩笑了。
“不错,不仅是铁牛认识,在座的不少兄弟都认识,可以说,我们是碰见老熟人了。”朱武叹口气说道。
满堂哗然,当朱武看着孔明的时候,孔明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缓缓起身:“难道是……他……”
李逵也缓缓放下双臂,他即便是再笨,也能想到是谁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8章刘家庄
山东府六州之地,水泊梁山位于东侧偏北的位置,处于济宁、烟台和沧州的交界处,三州各有两百里的水泊,芦苇荡穿插其中,济宁西南便是梁山所在之地,往西南再走不到百里,便是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神武十年七月初五,在方腊被灭后的一个月,梁山出动大大小小头目三十余人,三打祝家庄,将这三庄收入梁山势力范围之内,三庄共计八百亩良田也成为了梁山最大的供给。
唯独走了栾廷玉与扈三娘,倒是梁山没有想到的,最气愤的莫过于矮脚虎王英,宋江已然是许诺了王英,将扈三娘许配给他,可转眼扈三娘却被栾廷玉劫走,再去追赶,已然是来不及了,西南三十里外便进入了刘家庄和庞各庄的地盘,两家互为掎角之势,更有八千村民,平日里耕田织布,遇到敌人来犯便皮甲上阵,效仿的便是府兵制。
这刘家庄的庄主江湖人称飞天翅刘鹏,也是一等一的好手,十年前落难被扈庄主所救,当年的扈三娘才八岁,被认作是刘鹏的干女儿,临行之前更是送给了刘鹏百两纹银,刘鹏返回刘家庄才有了这庄主之位。
栾廷玉乃是祝家三子的老师,那祝彪又与扈三娘定了娃娃亲,自然是知道这段陈年往事的,走投无路之际,便带着扈三娘朝着刘家庄而来。
刘鹏自是欣然接纳,与庄中的长老说起当年之事,无不感恩扈庄主大仁大义,却又更何况扈三娘乃是女中豪杰,虽然只有十九岁的年纪,双剑之上的功夫却是已经登峰造极。
栾廷玉名声在外,能够教授祝家三子,可见一斑,刘鹏膝下两子,大公子刘振宇,二公子刘霄庭,都是一表人才,若能拜师栾廷玉,也是一桩好事。
但庄中也有反对意见,为首的便是刘鹏的堂兄,刘通。
此人生性多疑但也算有些智谋,因而在刘家族内也算是有些地位,在栾廷玉进入刘家庄之后,便找到了刘鹏,与之理论,严明利弊,那梁山贼寇并不好惹,宋江占据八百里水泊之地,更是三战便击败了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的联盟,他刘家庄和庞各庄人数不过梁山的三分之一不到,更有不少老人孩子,一旦梁山动手,他们根本没有丝毫胜算。
如此一来,收了这二人,却是引狼入室,将刘家庄暴露在了梁山贼寇的视野之内,无异议引火烧身。
经过一番商议之后,刘鹏仍旧是接纳了扈三娘和栾廷玉,纠其原因乃是一个“义”字,若他将二人拒之门外,那十年前的救命之恩便要矢口否认了,无情无义,他有如何能够统领刘家庄,有如何能够服众?思想向后,暂时安置了二人,不过却也改名换姓,将此事的影响降到了最低。
“敢问此地可是刘家庄?”江宁与第二千寻带了一驾马车,在村口与一名老叟攀谈起来。
那老叟看了看眼前的二人,一个书生模样,身穿青衣,白色纶巾,手拿书卷,身后的丫头自是冷艳无比,一身丫鬟打扮。
“奥,我乃是进京赶考的书生,遭了盗匪,幸而遇到了官兵,方才侥幸逃脱,如今只剩下我主仆二人和一驾马车,饥肠辘辘。”江宁拱了拱手,自己先是饿了一日,如今当真是饿的前胸贴了后背,身后的第二千寻也是香汗淋淋,面色难看,衣衫都有些破损,脚上的鞋子更是跑掉了一只。
那老者缓缓道:“是刘家庄不假,不知道二位在何处被劫?这附近可是太平的很啊,老朽虽然年迈,但这耳朵还是好使的。”
言下之意却是两个小娃娃跑到这里来讹诈?莫不是细作。
江宁拱了拱手道:“晚辈江流儿,数日前乘船前往京城,谁料到那梁山贼寇劫了商船,好在船上狄青狄将军艺高人胆大,虽是击退了贼人,但晚辈也遭受牵连,落入水中,等到被人救上来,那商船已经开走,小可无奈,只得用身上的银钱买了一马车,谁料到半路之上又碰到一伙梁山贼人,好在官府及时赶到,才免遭屠戮,一日一夜方才走到这里,听闻刘庄主乐善好施,乃是人中豪杰,走投无路,投奔庄主。”
“呵呵,你说商船被劫?可是何日何地?”老叟却不应答,直接问道。
江宁算了算道:“哎,八月十五的夜里,这些贼人真会挑时候,大家正赏月,忽的从水底钻出来,见人就砍,若不是我跑得快……”
旋即江宁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道:“是是在运河里,刚进入山东地界没多远,应该是在沧州阶段。”
“船上装了什么?你可知道?”
“听那些贼人喊,好像是生辰纲,你说这些当官的,还真是胆子大,不声不响的将那生辰纲放在船舱里,与货物放在一起,鱼目混珠竟要瞒天过海,啧啧啧……”
“带头的是谁?”
“带头的?不知道是谁,但挺多的,少说也有五六个,倒是被擒住杀了两个,好像叫什么黄信?黄什么来着?”江宁扭过头去问第二千寻道。
第二千寻摇了摇头:“公子,奴婢哪里知道啊……当时那么乱,奴婢差点被杀了……”
江宁回过头来,叹了口气:“哎,说来话长,倒是听那位狄青将军无意间提起过,好像有个什么浪子燕青?还是什么的,也被抓住了,还用了苦肉计……”
老叟一听,却是目放精光,旋即一闪而过,呵呵一笑掩饰了过去,接口道:“呵呵,公子所言倒是不差,既然是来投奔庄主的,你可有什么本事啊?若是只寻一口饭吃,老朽便带你吃些,若是想要常驻,没有本事可是不行的。”说着眼神在第二千寻身上扫了一遍。
江宁想了想:“说是本事吧,小可倒是没有什么大本事,倒是读过几本兵书,想着投军,可后来报国无门,才决定入世考个功名,排兵布阵倒是略知一二。”
“如此,你便随老夫来吧,我们庄上也有一个会兵法的,若是你能赢了他,在庄上住个月把也不是难事。”老叟笑呵呵道。
江宁回头道:“看,我就说刘家庄盛名在外,不会不管我们的。”转过身来拱手道:“多谢,多谢……”
一副唯唯诺诺的表情,那是相当的猥琐。
二人跟着老叟进了村子,却是遇到大槐树左转,遇到小溪右转,走了约莫大半个时辰,方才看到庄子。
江宁眯了眯眼睛,进来的路便已经是九曲回环,庄子更是按照防御姿态部署,乃是一个极为标准的四合阵,东南西北各凹陷进去百丈,形成了四个口袋,只要进攻,势必会陷入如瓮城一般的境地,如此便可压缩内部的空间,支援速度和效率上则会更快,不得不说这庄子还是有些说法的。
一路而行,遇到的人皆是与这老叟行礼,可见其在庄子里也是有一定的地位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399章各怀鬼胎
老叟带着江宁到了正东面的村口,巡逻的中年男子扫了江宁二人一眼,显然也被第二千寻的容貌吸引,继而对老叟行礼道:“三叔这二位是……”
老叟呵呵一笑:“遭了贼的书生,说是懂些兵法,带去给庄主瞧瞧,若是有用,便小住几日,若是信口胡诌,也给口饭吃。”
那男子嘿嘿一笑,眼睛却一直停留在第二千寻身上:“三叔说的是,只是怕三叔你这身体吃不消啊……”
老叟瞪了那男子一眼,一脚踹了上去:“滚你娘的蛋……”
男子带人笑呵呵的离开了。
老叟带着江宁却到了他的宅子,宅子不大,却也是两进两出,门口有家丁,府内有丫鬟,虽只有三五人,但对他也都是毕恭毕敬,丝毫不敢得罪。
“去,弄些吃的来,再把栾教习请来。”老叟坐在堂前道。
江宁急忙拱手:“多谢老先生了。”
“呵呵,无妨无妨……”老叟抬了抬手。
“三叔,听说您带了生人回来?”一个男子约莫二十岁模样,直接进了厅堂之内,来的不是旁人,正是这刘家庄庄主的大公子刘振宇。
这刘振宇今年二十一岁,一表人才,与他弟弟刘霄庭不同,刘霄庭对武学是极为热爱的,甚至已经有些痴狂,虽然十九岁,但一身武艺比祝家三子有过之而无不及,两年前切磋一日之内连打三场,均是平手,回来之后更加刻苦训练,如今已然在那三人之上,等他要再去祝家庄的时候,扈三娘已经逃到了刘家庄,这才知道祝家庄的事情。
也正因为如此,两年前一面之缘,刘振宇对扈三娘确是念念不忘,他文武兼修,虽然手上功夫也不差,但与其弟弟并不可相提并论,但刘霄庭却是实实在在的私塾毕业,识文断字没问题,但往下,就不行了。
刘振宇在文学之上的造诣,却比刘霄庭厉害的多,也自负熟读四书五经,崇尚孔孟之道,诗词也略微惊通,因而比刘霄庭更受人待见,毕竟村子的管理还是要靠学问的,并不是谁的拳头大,就听谁的,这一点其父亲十年前就已经为他们证明了。
因此在得知扈三娘来投奔的时候,心中甚是欢喜,与陈通的争辩之中,便是他据理力争,才更加坚定了其父刘鹏的决心,也说没有看错他。
好在刘霄庭一心习武,对于管理和村子并不怎么上心,这也是刘鹏最希望看到的,一文一武,有刘霄庭的辅佐,刘振宇定能够将村子管理的比他还要好,至少他是这么期待的。
方才经过村口,见到了三叔刘汉带了两个陌生人进村,这小丫头还甚是娇艳,若是打扮一番,定也是不输于扈三娘的女子,如此才动了心思想来看一看,这一看却是不打紧,果然是漂亮,旋即笑呵呵的与刘汉打招呼。
他这三叔,已经年过五十,但却从未娶妻,自十年之前帮助刘鹏后,家中的丫鬟便是每隔两三年便换一批,大家都心知肚明,刘汉又颇有威望,兄弟二人自小便跟着他,这村子也是按照他的意图改造的,区区几个丫鬟,对村子来说,倒也无所谓。
刘汉笑了笑,起身介绍道:“这是庄主的大公子刘振宇,你叫什么来着?”
说着看向江宁道,却见江宁拱了拱手:“晚辈江流儿,这是我的丫鬟,千寻。”
“婢女千寻,见过刘公子……”第二千寻微微一福,却是楚楚可怜的模样。
她身为一等一的高手,林冲、关胜之辈都未必能胜得过她,此刻却在江宁的要求下,变成了最不喜欢的模样,若非江宁许诺仅此一次,而她又亲身经历了王若烟的事情,她断然是不会同意的。
刘振宇急忙上前,选择了无视江宁去扶第二千寻,第二千寻急忙后退,缩了缩手,躲在了江宁的身后,可越是娇羞,越是撩动的刘振宇心中痒痒。
“公子见谅,我主仆二人饿昏了头……”江宁急忙陪笑道。
“怎么,还没做好?”刘汉催促道。
身边的丫鬟急忙把饭菜端了上来,虽然很简单,只有四个菜,但对于被江宁饿了两天的第二千寻来说,既然要演戏,那自然要做全套。
江宁行了礼,期初还与第二千寻文质彬彬的吃饭,后来索性直接用手拿了鸡腿胡吃海喝起来。
刘振宇与刘汉对视一眼,却是呵呵一笑,等到二人吃完,下人收了餐具,江宁又道谢道:“多谢公子招待,大恩不言谢。”
“呵呵,江公子,方才听闻三叔言你也是被梁山所害?”刘振宇问道。
二人隔空坐在对面,刘汉坐在上座,第二千寻站在江宁身后。
“哎,说来话长,今日若非遇到了伯父,怕我主仆二人走不出山东的地界了,那伙梁山贼寇,也着实可恶,难道此地的官府就不管不顾吗?”江宁握了握拳头问道。
刘振宇呵呵一笑:“这件事情啊,也是说来话长,不提也罢,不过那梁山也没什么好怕的,江公子懂得兵法?”
刘振宇与江宁说话,眼神却在其身后游走,明显是看上了第二千寻,江宁对这种人却是司空见惯,旋即摇摇头拱手笑道:“略知一二,略知一二,自是不敢与公子相提并论。”
“诶,闻道有先后,术业有专攻,若公子真是有真才实学,不放在庄上住上几日,也好切磋一二。”刘振宇道。
江宁急忙拱手道:“如今走投无路,若是公子肯收留,自是荣幸至极,不知道庄主……”
“无妨,你住在我这里就行,父亲那边有什么我去说就是,不过你如何证明自己,还要看你的本事了。”刘振宇道:“山东地界什么情况,想必公子也有所领略了,实不相瞒,自方腊被朝廷围剿之后,匪寇之事方才有所好转,但占山为王的也不在少数,那梁山单是头领就有几十人,外加三万兵马,占据八百里水泊地利,朝廷数次围剿都徒劳无功,反倒做大了的梁山的威名,因此才敢去对生辰纲动手。”
江宁若有所思道:“所以目前来说这里才是最安全的,大公子所言有理,小可受教了。”
言下之意,却是要让江宁二人留在这里,一个文弱书生加上一个清纯的婢女,书生的生死,已经没有那么重要了。
“呵呵,那你且说说,这庄子如何?”
江宁微微笑了笑,这考题已经来了,在屋中走了两步笑道:“庄子用的是四合阵,效仿的乃是瓮城,无论是拒敌还是支援,都是上上之策,加上九曲十八弯的进村的路,防御还是很到位的,一般情况下两倍之敌奈何不得此地。”
“但,有一处硬伤……”江宁话锋一转,完全不似刚才落魄模样。
刘汉与刘振宇听江宁认出了阵法,又夸赞一番,心中很是得意,可江宁又说有硬伤,不免心中微惊,面露狐疑,看着江宁。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0章心思
江宁见二人面露狐疑,不免微微一笑,破除了尴尬的气氛。
第二千寻却在心中暗笑,知道江宁的计谋是成功了的,这一招美人计自是屡试不爽,想想也是,这江湖乱世,英雄辈出,能够被英雄困住的,也只有美人了,即便是京城的官家,也免不得俗,花有容便是最好的例子。
而二人不知道的是此刻的花有容,却是已经到了京城,一下船,兵部便接管了商船之上的生辰纲,户部的几位大人早已经在渡口等候,一排马车迎着花有容将其送往皇宫,沿途更有京兆府的府兵护送。
狄青自是去了右相府交差,继而将江宁的书信呈交右相。
花有容渡口惊魂,此刻已然是回过了神来,路上闻言喧闹,掀开窗帘看了看,细细听去,街上的人尽是在传长平公主死而复生,重回洛阳之事,更严其在金陵假死,麻痹方腊等贼寇,这才助了高俅大军势如破竹,直捣黄龙,将三府十八州之地尽数平定。
如今长平公主已然重回公主府,不日便要进宫请安。
花有容是见过长平公主的,那种高贵的气质是与生俱来的,冷冷的贵族气质,让她如同一朵雪莲花一般圣洁,那种眼神和威压,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若是她对世间男子开口,恐怕没有一个男人抵挡得住。
长平公主自是与她没有什么联系,她的死活与她花有容而言,也无关紧要,缓缓地打开身后盒子的最后一层,拿出一张宣纸来,摊开来看,却是那首《一剪梅》,每每读起,心中便觉得江宁才华横溢,眼下这些京城的才子,渐渐地入不得她的法眼了。
可现在她是要去皇宫的,这意味着什么,她自是心知肚明的,普天之下,又有几个女子能够承蒙如此恩宠?按理来说,她应该是高兴才对,可现在她却偏偏高兴不起来,甚至从一早知道消息的傲然到后来的兴奋,再到现在的泰然,其中的转变之大,也是她自己都始料未及的。
可车队走到了皇宫前,却没有进去,而是顺着皇宫的外墙到了一处别苑之中。
下了马车,却见这别苑没有名字,可从高墙之外却能够清楚的看到满园宫墙柳,飞鸟虫鸣之声更是不绝于耳,朱红色的大门正对着的便是皇宫的围墙,宽阔的大道之上人来人往,川流不息。
花有容被示意进了门去,而她的丫鬟却被带到了旁边的院落之中。
门口早有丫鬟开门,引着花有容朝着门内而去,进了门,却是美轮美奂的苏州园林之景,雕梁画栋,假山花坛,五步一楼,十步一阁,亭台楼换之间,更是美不胜收,明明是八月酷暑,在园林之中却丝毫感觉不到暑气,婢女三五人一起,排着队蹑手蹑脚的走路,丝毫不敢多发出一点声音。
花有容跟在少年身后,却见他走路只是小步轻挪,便已经猜出了这人的身份。
走过两处院子,绕过假山,最深处的院子出现在眼前。
只见汉白玉砌成的栏杆之上一头头小狮子活灵活现,十几丈高的榕树伸出的华盖将池塘中央的亭子尽数遮住,一名男子头发黑白相间,坐在摇椅之上,手中拿着鱼竿,盯着眼前的荷花池。
荷花盛开,条条锦鲤时不时的闪烁其中,清香扑鼻,点点淡香萦绕周遭,与池塘中央相连的,是蜿蜒曲折的石桥,石桥尽头是麒麟飞檐,白鸟朝凤的金灿灿瓦片,瓦片之下挑高而起一处三十余丈宽,十余丈长的居所,门口几个丫鬟摆弄着香囊,扎着纸鸢,不远处站着披甲的护卫,五人一组,沿着墙跟巡逻,眼睛却丝毫不敢往这边撇一下。
走到了石桥之上,那男子便不再向前,而是伸手示意花有容前去。
花有容扶着冰凉的汉白玉石桥,缓步向前,轻声走到那男子身后,却听得那男子忽的喊道:“上钩了,上钩了……”
旋即起身,晃了晃有些臃肿的身子,一把将鱼竿抬起,扑棱棱的从池塘之中拽出一条红白相见的锦鲤来。
可那锦鲤个头不小,左右摇摆之下竟要晃动鱼线落入池塘之中,不远处的几人见状,急忙上前想去帮忙,却见一双玉手一把抓住了鱼竿,猛地朝下一拉一按,将鱼竿压在了汉白玉的桥柱之上,那男子一惊,身后的众人便要上前按住花有容,却见那男子猛地抬手,众人止住步子,男子头也没有回,缓缓的挥了挥手,众人行了礼,弯着腰离开了。
却见花有容按了片刻,那锦鲤扭了几十下,方才停下,花有容转过身去,看到男子的真容,忽的一把撒开鱼竿,跪倒在地上:“民女罪该万死……”
男子将鱼竿抬起,将鱼钩拿下来,把锦鲤放回到了身边的木桶之中,笑着上前将花有容扶了起来:“呵呵,你何罪之有?如何见到我就拜?”
花有容被扶了起来,却不敢抬头,低眉顺眼道:“民女惊扰圣驾,扰了圣上的雅致,却是罪该万死……”
“哦?你认得我?”男子不是旁人,正是当今神武帝夏安。
神武十年,在位已经十年,虽然三十岁登基已经算是较晚的了,但目前来看,他的身体正当春秋鼎盛,先皇治理之下,四海升平,除了边疆有些情况比较棘手外,总体来说经济和政治的发展都在预计的轨道之上,只要稳住边疆的突厥和大元,在他在位期间,应该不会出现什么岔子。
十年前黑水之战,父皇驾崩,右相在将他扶上皇位之后告老还乡,这十年之间,边疆稳定,他自是养精蓄锐,以求再战,如今右相官复原职,左相更是勤勉,朝中大小事宜更有二人统领之内阁商议定夺再呈报,他的日子也就轻松了不少。
眼前这女子,不是花有容,又能是何人?长期以来的骄傲让这位已经四十岁的男子对一些事情重新燃起了兴起,眼前这美人儿比他见过的所有人都要美丽,一颦一笑之间甚至都在牵动着他的神经,相比之下,去年的选秀,着实是有些没有必要了。
花有容微微一福道:“不认得。”
“那便是他们告诉你了,是哪一个?”神武帝说话,语气之中自带一种盛气凌人和不可一世,如同万物之主一般不容置喙。
花有容急忙跪道:“没有人告诉民女,圣上还请息怒。”
神武帝缓缓笑道:“起来吧,那你告诉朕,你是如何知道的?若是说得通,朕便不责罚他们。”
“圣上天恩。”花有容起身,仍旧没有抬头看神武帝,继续说道:“民女见到圣上一眼,神魂惧怕,自认在这京城之中见过的达官贵人也不少,有的如虎,有如蛟龙,但与圣上一比,却有云泥之别,圣上才是九霄之外金龙,那些人不过是尘世间蝼蚁罢了,故此民女猜测是圣上,才斗胆说了方才的话,还望圣上恕民女妄揣圣意之罪。”
“不知者无罪,呵呵,你就是花有容吧,抬起头来,让朕好好瞧瞧。”神武帝说着,右手伸到了花有容下颚之下,缓缓的抬起了她的头颅。
美眸流转,如三春之水,肤若凝脂,似琼瑶之仙,好一个云泥之别,好一个不知者无罪。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1章入伙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江宁说出了硬伤二字,下一刻屋内的刘振宇与刘汉却是格外震惊,这些年虽然没有实战的检验,但也都会进行一些应急的操练,从操练的结果来看,这样的四合阵攻防却是最为平衡的,若是说有小瑕疵还行,说是硬伤,倒是有些言过其实了。
刘振宇冷哼一声:“哼,江流儿?你未免也有些太过自大了吧,这阵法你认得不假,但说是有硬伤,我却不信,今日你若是说出个所以然来,对于你这种信口雌黄之辈,我刘振宇眼中自也揉不得沙子。”
江宁并没有着急,而是清了清嗓子:“此地临水,临水之地最大的忌讳便是在河谷之中扎营,刘家庄固若金汤,是建立在步兵或者是骑兵进攻的情况之下,我自进村走过九曲十八弯,刘家庄地势较低,四周虽然没有高山,但地势高出五丈绰绰有余,山东之地多河道,地下水也较为充裕,若是开凿河道,囤积河流之水,只需一场大雨,这九曲十八弯便是形同虚设,若是我要拿下刘家庄,便会以此法,绕是你防御再好,一招水淹七军,刘家庄便荡然无存。”
言道此处,刘振宇与刘汉却是面色微变,显得有些不自然。
还未等二人开口,却听得门口响起了掌声。
“啪啪啪……”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锦衣,跨进了大厅之内,跟在其身后的还有一名女子,年方二八,肤白貌美,眼神之中透露出一丝英气,虽然是寻常打扮,但也难掩其美貌。
“栾教头,三娘,你们怎么来了?”刘振宇看着二人,却是有些意外,毕竟是出糗的时候,扈三娘这时候出现,对他的形象还是有损的。
刘汉道:“江流儿说他懂些兵法,我便让人去请栾教头了,本想验证一二,看看对于我李家庄有何帮助,现在看来,不用验了,倒是我们孤陋寡闻了。”
这一顿讽刺,江宁急忙笑道:“班门弄斧罢了,只是想起了关公水淹七军,又看到了此处的地势,才口出狂言,见笑见笑了。”
栾廷玉却打断道:“公子此言差矣,若非腹中有乾坤,如何敢这般说辞?栾某初入村时,也隐隐有些担心,今日在门外听到公子之言,才知道问题出在哪里,那已公子之言,如何解决这一问题?”
栾廷玉是局外人,若是让刘振宇或者刘汉问出这样的问题,难免有逼迫其承认村子这一漏洞的嫌疑,而且只是一顿饭就让江宁说出破解之法,却是有些小气了,而他栾廷玉说出这句话,是站在切磋技艺的角度,无伤大雅,权当是不耻下问,更何况以他栾廷玉的身份如此与江宁说话,也是给足了江宁面子。
江宁是个明白人,呵呵一笑道:“此事倒也不难。”
“哦?愿闻其详。”栾廷玉拱手笑了笑。
却听江宁继续道:“在庄子上游挖四条暗渠,每条宽五至八丈,顺流而下,将其引到九曲十八弯之中,上游堵水,下游地下水及河道必定水位极低,以四条暗渠引到下游河道之中。”
“其二,在庄子的上游两侧用夯土堆成箭矢的形状,越往上越高,一方面可以当做第一道防线,拒马,迫使来犯之敌下马转成步兵,即便是迂回包抄,也要绕过这第一道防线,从下方防守,可提升针对性,胜算又可提升一成,而来水自这拒马堆冲向下游,则整个庄子则在拒马堆的保护之下,加之四条暗渠,即便是一丈高的洪水,也可将其解去,水攻之法便不攻自破。”
江宁说着,用手沾了杯中的水,在桌子上画了出来。
栾廷玉微微皱眉,如此方法,他却没有想到,他只是看出了这庄子的防守有漏洞,但人微言轻,又是寄人篱下,自不能说破,而且也没有找到合适的方法。
现在眼前这少年模样的人说了出来,更是说出了破解之法,他自负是久经战阵,但现在这少年给他的感觉,与那些将军有过之而无不及,只是走了一遭,不过半个时辰,就能够想到破解之法,的确不是凡人。
“栾教习,您意下如何?”刘振宇扫了桌子上江宁的描绘,问道。
栾廷玉微微点了点头:“此法甚好,不知公子是要往哪里去?来庄上有何贵干?”
江宁道:“哎,本是上京赶考,无奈遇到了梁山贼寇截生辰纲,才流落至此,即便是现在出发,怕是也赶不上秋闱的第一场了,今年算是完了。”
“多亏刘家庄给口饭吃,现在还没想过下一步怎么办。”江宁不禁摇了摇头。
栾廷玉却朝着刘振宇和刘汉拱了拱手道:“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值当讲不当讲。”
刘振宇笑了笑:“栾教习这是什么话,这些天您教我和霄庭不少东西,也算的上是我二人的授业老师,这般倒是客气了。”
栾廷玉这才道:“这位江流儿江公子落难至此,又满腹经纶,才学定在我之上,栾某想请这位公子在庄上小住月余,一来刘家庄防御之上,可随时请教,二来也是栾某的私心,想与之切磋一二。”
刘振宇沉默片刻,看向了刘汉,刘汉心领神会,呵呵一笑:“若是几日还好,若是几个月,还是要请庄主做主的,更何况他说的可行不可行,还未可知。”
“那便现在我那里住下,吃穿用度一应从我这里扣除,等见了庄主,栾某再言此事,二位意下如何?”栾廷玉说完,还未等刘振宇二人说话,却听得江宁急忙道:“如此,那便多谢了……”
这刘汉与刘振宇醉翁之意不在酒,现在半路杀出来个栾廷玉,虽然心中极为不悦,但扈三娘也在此处,如何能显得自己小家子气?若是赶走了江宁,岂不是做给这二人看?诺大个刘家庄,一个穷秀才都容不下,还能容得下他栾廷玉?
刘汉急忙道:“呵呵,栾教习说笑了,这点吃穿用度,我们还是负担得起的,那便依栾教习所言吧,此事改日我也会与庄主提一提的,问题应该不大。”
栾廷玉拱了拱手:“如此,栾某多谢了,江公子,请……”
江宁与二人行了礼,便带着第二千寻跟着栾廷玉离开了,朝着他和扈三娘的居所而去,一路之上,扈三娘闭口不言,面不改色,很难察觉其心情,这倒是出乎了江宁的意料,而不少人见到了栾廷玉,也是主动的行礼,从这一点上看,栾廷玉不仅仅是在扈家庄、祝家庄和李家庄威望极高,在山东都能够算得上数一数二的好汉了。
进了院子,栾廷玉与扈三娘使了个眼色,扈三娘便走的慢了些,两进两出的院子,扈三娘住在后院儿,栾廷玉住在前院儿,两侧是四间厢房,院中乃是一处菜园子和一处花草,主厅前乃是一处三丈方圆的空地,放着一个四方的石桌和六个石墩子。
此间,除了四人之外,更无他人。
忽然,扈三娘从腰后拔出双剑,朝着江宁便刺来,而栾廷玉一步上前,取下架子上的铁棍,转身二话不说,便是一棍子朝着江宁的天灵砸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2章奸情?
这突如其来的变化,着实让江宁意外,但自进入刘家庄之中便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方才的饭菜,都是第二千寻事先验过毒的,这些蒙汗药之类乃是他们的常用手段,好在饭菜之中并未下毒,看来是看上了第二千寻不假。
现在这两位出手,却与千寻无关,是直接奔着他来的,应该是方才的言论惹了栾廷玉,令他起了疑心,好在院中并无他人,只是他们四个。
江宁脚下一蹬,虽然他功夫不如栾廷玉,但躲开这早有防范的一击还是能够做到的,反手从袖中拿出一把突火枪来,但却未扳动扳机。
栾廷玉在见到这突火枪的一瞬间,停下了脚步,而身边双剑与第二千寻从腰间抽出的细柳剑也撞在了一起,闪出一阵火花来,二人退开,分别站在了栾廷玉与江宁两侧。
“火器?细柳剑?二位那个山头的?来此地有何贵干?”栾廷玉将手中铁棒往地上一杵开口问道。
一击不成,已经不可能再得手,此地虽然是刘家庄,但他栾廷玉此刻也是个外人,动起手来,定然是两败俱伤。
江宁旋即也将突火枪放下:“我说难民,你们也不相信,栾教习,扈三娘,二位到此,就不怕将那梁山贼寇引过来?刘家庄与庞各庄良田千亩,乃是方圆百里数得上的,八百里水泊梁山,会放过你们?”
扈三娘首次开口,却是英气十足:“你到底是谁?竟认得我?”
江宁呵呵一笑:“扈三娘,你与祝家庄三公子祝彪乃是定了娃娃亲的,现如今却和栾廷玉走到一起,你们二人这算什么?说出去不仅仅是你扈三娘身败名裂,你栾廷玉一世英名怕也要毁于一旦。”
栾廷玉面色大变,扈三娘脸上更是飞出一抹微红,江宁知道自己是说对了,而第二千寻也大感意外,其震惊程度丝毫不亚于扈三娘。
“竖子信口胡诌,败坏我二人名声,今日不杀你,却是对不起祝家庄和扈家庄诸位的在天之灵了。”栾廷玉说着,右手紧握铁棍,牙关一咬,却没有动手。
却听扈三娘道:“还说是读书人,却是不讲仁义道德,你说出的话,可有真凭实据?”
“三娘……”栾廷玉眉头紧锁,瞪着扈三娘。
扈三娘却走上前去:“若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我手中双剑,也断然不会饶了你。”
眼下这二人是有备而来,但与他们并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否则也不会示弱,方才在外面直接将此事捅出来即可,现在却在这里说,分明是有所图,她与栾廷玉现在寄人篱下,已然是无路可走,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弄清楚这一主一仆到底意欲何为。
江宁不禁拍手笑了笑:“还是扈三娘明白事理。”
转口又道:“宋江三打祝家庄,用的乃是里应外合的计策,摸清了三家的路数,再用离间计各个击破,李家庄投了梁山,扈家庄与祝家庄惨遭灭门,为何只有二位逃了出来?”
“难道是二位功夫高?栾教习自不用说,但扈三娘你,功夫之上当真如此?她与关胜交过手,你有几成把握赢了关胜?”江宁转问扈三娘道。
还未等扈三娘说话,江宁继续道:“扈三娘被抓,已经诈死的栾教习竟然不顾安危的折返回来营救,为何?”
“上有祝家庄的恩情,下有祝家三位弟子,偏偏冲着你扈三娘去?你若是说机缘巧合之下撞见的,我却是不信,与公与私,你们都有自己的想法,祝彪与你又亲,可那祝彪虽然一表人才,文武双全,但终究是个少年,可栾教习你却不同了,无论是江湖地位还是攻伐手段,三庄之中均是数一数二的,你两个没有好感,我也不信。”
“梁山攻寨,你诈死之计,难道是一日就能够准备好的?定是要有人配合吧,这配合的人是谁?是梁山贼寇还是你扈三娘?若不是宋江,恐怕现在诈死的是你二人吧,双宿双飞,自是好手段啊。”
江宁说完,身后第二千寻急忙补充道:“难怪了,宋江亲自出马,竟然让你二人跑了,就是我,也不好脱身,没有提前准备,根本不可能。”
第二千寻一剑当下扈三娘,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这等手段,自是在扈三娘之上的,只是第一次交手,便知道了各自深浅。
“所以说,这一切的解释便是你二人有私情,这一切就都能够解释的清楚了,除此之外,我想不到第二种可能性。”江宁道:“我刚才也说了,我被梁山洗劫,这是真的,她与关胜交手,也是真的,梁山这群杂碎,在劫了生辰纲之后,很快就会来攻打这里,因为你们在这里,他们需要斩超除根。”
“所以你来这里,是找我们?希望我们与你联手借用刘家庄的人马抗衡梁山?你如何又能够确定,这梁山人马一定会因为我们来?你又如何能确保,刘家庄和庞各庄不会弃车保帅,把我们交出去,便可化解此次危机?”栾廷玉连连发问,意欲将江宁的计划合盘看透。
江宁倒也直率,直接点头道:“不错,来刘家庄,就是要来找你们,你二人的关系,也是在刚才你们出手的时候,我才确定的。”
“不过你既然想知道,告诉你也没什么关系。”江宁道:“的确是这么打算的,就算刘家庄把你们交出去,也改变不了刘家庄和庞各庄被梁山吃掉的命运,因为劫生辰纲失败了,他们带走的,不过几千两库银罢了,剩下的都是用来鱼目混珠的石头。”
“梁山三万人马,每一日的用度有多少,需要多少银钱?难不成坐吃山空吗?八百里水泊,每日吃鱼吃稻草?他们需要良田,需要储备,梁山拿下了祝家庄三个庄子,粮草能用多少时间?”江宁问扈三娘道。
“若是三万人马,恐怕不到三个月……”扈三娘皱了皱眉,他们每个庄子只有两千余人,三个庄子才六千出头,粮草都是按照半年储备的,换成三万人,可能三个月的时间都不到,而距离他们攻破祝家庄,已经过了快两个月。
江宁笑道:“三庄的良田与刘家庄、庞各庄相比如何?”
“自是不到三分之一,这些年两庄吞并的良田不少,加之不断开垦,现在少说也有千余亩了,听闻他们与官府也有来往,所以一般的事情都是自行解决,只要定期向官府缴纳官粮即可。”扈三娘又道。
“那么若是你是宋江,你会怎么办?”江宁转口问栾廷玉道。
栾廷玉略微沉默,并没有说话,他心中所想,与江宁自然是一般无二的,拿下这千亩良田,之后梁山便可以逐渐摆脱匪寇的名声,自给自足,南下可将人马藏在农户之中,北上屯粮,依靠水泊的地利,坚持个一两年也不成问题,所以这千亩良田才是重中之重。
无论他们在不在这里,都是要动手的,而江宁却早就看到了这一点,这才是此人的可怕。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3章衣冠禽兽
扈三娘也沉默不语,因为眼前这个名叫江流儿的人,说的是正确的,而他最后的目的,还是要拦住梁山的人马。
“可这些话你若是与刘庄主说,他未必会听你的,甚至可能会把你我都交出去,以求自保,在生死存亡之际,这些江湖恩义便不算什么了。”栾廷玉终于是开口说道。
“若是先离开呢?”江宁鬼魅的一笑:“然后再回来,会怎么样?”
栾廷玉虎躯一震,想到这最不可能的可能。
先离开,是为了证明此事与他们没有丝毫关系,梁山之众下山而来,就是奔着千亩良田去的,而后再回来,是他们有情有义,受人恩惠,自不能看着梁上将此处踏平,以退为进,如此深的谋划,栾廷玉甚至不敢想象是从眼前这个少年模样的读书人口中说出来的。
“可他们挡不住梁山,三庄都没有挡住,刘家庄如何挡得住?”栾廷玉沉思片刻,仍旧是摇了摇头。
此刻的栾廷玉,已经间接承认了他与扈三娘之间的关系,也承认了诈死的算计,最无奈的,还是这天下之大,竟没有二人的立锥之地。
“是啊,你认为挡不住,刘家庄和庞各庄也认为挡不住,就连梁山也会认为,是手到擒来的事情,所以,这才是最好的机会。”江宁又道:“就是这种大意,让他们打了三次,才最终用离间计拿下了祝家庄,所以他们这次可能会小心一点,但不会太小心。”
“这就是他们的软肋,只需要一次不小心,我就能够葬送他们所有的机会。”江宁缓缓道:“二位与梁山都有不共戴天之仇,我也是,所以二位出不出手,我都会出手,而今日在院中说的话,也就此烟消云散。”
言下之意是他不会说出二人之间的关系,作为交换,江宁的目的,也需要二人代为保密。
栾廷玉道:“那是自然,不过要走,也是我们走,至于什么时候回来,还要看江公子的打算。”
江宁呵呵一笑:“和聪明人说话就是好,很多东西都不用解释。”
江宁收了突火枪,第二千寻重新将细柳剑放回腰间。
收拾了房间,栾廷玉与扈三娘住在前院,江宁与第二千寻住在后院厢房。
傍晚时分,刘振宇与刘霄庭却是带了酒菜前来,以请教的名义前来,栾廷玉先是与武学之上与二人交流一番,对今日刘霄庭在武艺之上的精进也进行了指点,扈三娘与千寻准备好了饭菜,刘振宇又拿出了两坛十年的女儿红,推杯换盏之间,已然是月上梢头。
四人在院中说话,第二千寻与扈三娘也被刘振宇拉到了酒席之间,说是什么接风,江宁与栾廷玉执拗不过,只好听他安排。
半个时辰的功夫,已然又喝了一坛女儿红,第二千寻起身,身形晃了晃,一个踉跄却差一点要摔倒在地,坐在一边的刘振宇一把扶住了第二千寻,只觉得手心香汗淋淋,笑道:“怎的如此不胜酒力?来来来,喝了这一碗你先回去歇息吧。”
第二千寻推阻道:“公子,实在不行了,已经是……天旋地转了……”
刘振宇呵呵一笑:“今日喝的也不算多,最后一碗,最后一晚,喝完便放过你。”
第二千寻被刘振宇拉着,又灌进去了一碗酒,旋即摇摇晃晃的进了厢房之中,倒头便睡,还时不时发出阵阵笑声,看来却是喝多了昏睡了过去。
刘振宇起身,从门外不知何处又搬来一坛酒,笑呵呵的与众人倒上,此时喝的已然是不少了,栾廷玉与刘振宇喝过酒,三坛酒已经是极限了,自是不再喝了,可仍旧执拗不过刘振宇,又喝了两碗,觉得眼前有些发白,自道是喝多了,便要去睡觉。
扈三娘也摇摇晃晃的扶着栾廷玉进了屋子,将他安顿好,方才出来,院中只剩下江宁、刘振宇和趴在桌子上已经睡着了的刘霄庭。
“来,把二弟扶回去。”刘振宇喊门口的两个下人进来,扶着刘霄庭回去,刘霄庭起身,还有些意识,摇摇晃晃扶着二人离开。
还不忘回头问道:“大哥,走啊,一起走……”
“你先回去,我随后就到,随后就到……”
说着,扫了一眼江宁,却见江宁走到半路,却抱着厢房门口的树干呼呼的睡起来了,旋即又道:“三娘啊,你去照顾栾教习吧,我怎么刚才听他……吐了……”
扈三娘看了看江宁,她也喝了些酒,虽不至于倒下,但也觉得头蒙眼黑,又听刘振宇道:“这江流儿,我把他弄进去,放心吧……”
说着摆了摆手,扈三娘这才一摇三晃的进了屋子去看栾廷玉,心中念叨,这也没有喝多少,今日为何会醉的如此厉害,即便是十年的女儿红,栾廷玉也不至于倒头不起啊,想着想着,忽然想起了什么,可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全身没有一点力气,头上冒出了虚汗,再也睁不开双眼。
刘振宇抹了一把脸,从袖中甩出一条白布来,用力一拧,哗啦啦流出白水来,散发着浓郁的酒香,正是女儿红。
扫了江宁一眼:“哼,什么东西。”转身朝着第二千寻的厢房而去,反手关了门。
第二千寻收拾了一番,自是与白日里大相径庭,烛光之下,脸蛋儿微红,红唇微启,细眉微蹙,睫毛之上确有点点水珠,胸前玉兔伴随着呼吸上下起伏,长裙之下一双玉腿横陈,令人心神荡漾。
“千寻姑娘?起来喝口水吧……”刘振宇呵呵笑着,搓了搓双手,缓缓的解开了千寻的上衣,可还有一套白色的内衣,刘振宇正要上下其手,却见第二千寻翻了个身,那白色的系带便显现了出来。
“当真是天助我也……”刘振宇嘿嘿一笑,伸手解开了系带,而后以极快的速度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裆下已然是一柱擎天,不容直视。
缓缓的走到了第二千寻跟前,双手朝着第二千寻双腿一抓,却听得身后碰的一声巨响,房门被人一脚踹开,却见江宁一手拿着朴刀,怒目而视,朝着脱得赤条条的刘振宇一刀砍去,这一刀却是丝毫不留情面。
而刘振宇显然是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这家伙,不是应该抱着树睡大觉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手中的刀是从何而来,又是如何一脚踹飞木门的?难不成是有功夫在身上?三坛女儿红加上两包蒙汗药,就是一头壮牛也够它睡上一天的,怎么可能醒了呢?
刘振宇本能的躲闪,头发却被消掉了分毫,朴刀硬生生砍在了床上,将木床砍出一个缺口。
“一个书生,也敢造次?”刘振宇回过神来,一步上前,便要去夺江宁手中的刀。
可下一刻,后心传来一阵剧痛,却是有人一脚出踹在了他后心之上。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5章一诺千金
刘振宇做梦也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到如今的下场,在自己的庄子上,被外来人绑起来下了蛊,现在不得不听命他人,即便这人口口声声说是为他好,但他也知道,一旦开战,刘家庄便会死伤惨重,多少人会妻离子散?
江宁又道:“无论我在不在,你刘家庄都是梁山的下一个目标,出兵的借口也很简单,那就是你们窝藏了栾廷玉和扈三娘。”
“可……他们已经走了……”刘振宇皱眉道:“已经走了,这个理由就……”说到一半,刘振宇自己便不再往下说了。
因为他也明白过来,只要梁山要动刘家庄,栾廷玉和扈三娘在不在这里,都是无所谓的,因为他们曾经在,现在在不在,完全是刘家庄自己空口无凭,梁山完全可以不相信,到时候动手是在所难免的。
“你为何要与梁山为敌?”沉默片刻之后,刘振宇终于是明白了事情最终的起因,是眼前这个名叫江流儿的人,一切都是他挑起来的祸患。
江宁呵呵一笑:“我为什么要与梁山为敌,这不重要,你要给你的父亲和族中长辈传递一个信号,梁山不会放过刘家庄,而我,懂兵法,是你和你兄弟的先生。”
“这是药,想通了没有?”江宁从第二千寻手中拿过一粒药丸,递了上去。
刘振宇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看了一眼放在桌子上的书信,知道这件事情应该是板上钉钉了,这一仗若是打得好,说不定还当真是如江流儿所言,是他建立威望的第一步。
“想通了,我会全力配合你,他们若是不来,你也可不将他们引过来。”刘振宇点了点头。
江宁道:“那是自然,这一点你放心。”
刘振宇被放下了下来,吃下了丹药,不过片刻的功夫,双脚之上的紫黑印记便消散不见,再运转内功时,也无大碍,不由得感慨道:“哎,没想到我也有被胁迫的一天。”
江宁拍了拍刘振宇的肩膀,将那封书信递给了刘振宇:“我有事,会找你的。”
“就这?”刘振宇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就这,事情很简单,蛊毒只是迫不得已。”
“你就不怕放了我之后,我出尔反尔?”刘振宇走到门口,忽的开口问道。
江宁笑了笑:“我说过,我手中的东西,够杀你十次,山东之地虽然流匪甚多,但你也不想落草为寇吧,方腊是什么下场你心知肚明,建朝也不过如此,教给官府,会有什么下场,你应该也是心知肚明,所以,你好我好大家好,何乐而不为?”
刘振宇面无表情的离开江宁的住所,手中握着栾廷玉的那封信。
接下来的几日,刘振宇都会时不时的到江宁这里来,更多的还是来取药,三日一次,雷打不动,而他的蛊毒也真的就从未再出现过。
江宁每天都会在山坡上练武,或是吐纳,或是安排千寻传递一些信息,不少人注意到了江宁,但没有人去过问,因为刘振宇对江宁毕恭毕敬,以先生尊称,这也足够说明,江宁与刘振宇的关系,或是成为了刘振宇的幕僚,或是成为了刘振宇的老师,无论是哪一种身份,都不是他们这些寻常老百姓能够招惹的起的。
江宁拿出十两银子,放在了溪水边的石头上,对着身前十几个孩子道:“谁能跑到村口告诉我,村口的槐树上有几个鸟窝,这十两银子就归谁。”
十几个孩子年岁相当,最大的也就八九岁,最小的还在啃着手指头,屁颠屁颠儿的跟在大孩子身后玩耍,这年头,庄上也有自己的私塾,庄上有些学问的老者担任这些孩子的启蒙老师,每日里之乎者也,得空这些孩子便着急忙慌的跑出来玩儿一顿,倒也可乐。
为首的两个大孩子不信,开口便说道:“我们可不是小孩子,休要将我们当做小孩子糊弄,十两银子可不是小钱儿,我听爹爹说,一年庄稼也不过十两,我们去看看,就值十两?”
“信不信由你们,银子就放在这里。”江宁微微一笑,却也灿烂至极,人畜无害。
“我也不信,该不会是逗我们玩儿呢吧,十两银子,老先生一年的工钱才多少?”另一个孩子也摇了摇头。
倒是最小的孩子想了想,平日里他倒是喜欢爬高上低,默不作声的朝着村口跑去。
“二狗,快回来。”几个孩子蹦蹦跳跳的朝着二狗子挥手,可二狗子像是没听见一样,撒丫子就跑。
“这二狗子,真是傻了,大字没认识几个,就被人玩了。”为首的年纪最大的孩子双手背在身后,像模像样的学着老先生咂咂舌,一副老成的模样。
一刻钟之后,却见那孩子灰头土脸的跑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根棍子,身上的衣服也破碎,明显不是遇到了野狗就是从哪儿摔了下来。
到了江宁跟前,小孩子抹了两把脸,成了个小花猫,周围的孩子将他围住,哈哈大笑起来。
可那孩子却走到江宁面前说道:“村口的大槐树上,有两个鸟窝,这是鸟蛋。”说着从怀里拿出两个破碎的蛋来,蛋清与蛋黄混在一起,早已分不清楚是不是两个。
周围的孩子笑的更凶了,没想到他不仅去了,还上树拿了两个鸟蛋证明自己,当真以为这一趟能赚十两银子?
十两银子,足够盖一院儿房了。
可江宁极为平静的从那孩子手中结果腥气扑鼻的鸟蛋来,点了点头:“不错,是两个鸟蛋,而且颜色不一样,这十两银子归你了。”
江宁说着,将鸟蛋扔到了地上,在草地上随便擦了擦手,将摆在石头上的十两银子,亲手交到了这孩子手上。
那孩子竟还没有反应过来,拿着银子愣在那里,他万万也没有想到,十两银子,就这么到手了?这可是他爹娘一年的收成啊。
再没有孩子取消他,而是羡慕的看着拿着十两银子的孩子,他们刚才若是去了,现在拿着银子的就是他们。
可世界上没有后悔药,已经成了既定的事实。
江宁有从口袋中拿出一把碎银子:“这些碎银子,就放在这里,你们想不想要?”
“想……”剩下的孩子想都没有想,异口同声的回答道。
江宁笑道:“那你们每个人将这十两银子的事情回去告诉你们的父母和其他的孩子,若是能够做到,就来我这里领银子,拿了银子才能告诉他们我是谁,你们在哪里领的。”
“好……”这一次,没有人再犹豫,头也不回的朝着家里跑去。
江宁将银子放在草地上,看着他们奔跑,嘴角却露出了羡慕的微笑。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6章孙二娘
当这些孩子一个个飞奔着跑回来的时候,向江宁汇报着传播出去的人数,十几个孩子已经传播了将近百人,一两银子拿在手中,心满意足的离开。
第二千寻从不远处走来,对江宁这一手,却是佩服的紧,春秋时期的一诺千金,在江宁手中,仅仅用几十两银子就取得了同样的效果。
孩子是最为天真的,在大人看来,自己的孩子断然是不会扯谎的,刚开始回去说的时候,以为是玩笑,等真的拿了银子回来,才知道此事是真的,一传十,十传百,用不了两天,江宁言而有信的事情便会传遍村子的每一个角落,而后江宁只要做出许诺,就会有人响应,如此一来,却是省去了不少麻烦事。
“公子这一招,却是厉害。”第二千寻拱了拱手道。
江宁笑道:“前些日子倒是苦了你,若非我手上没有自己的人马,也不会出此下策。”
第二千寻面色微微一红,以她为诱饵,是进村之前就商量好的计策,之后随着刘振宇的出格,第二千寻也受了些委屈,若是换做寻常女子,如何能忍得了如此轻薄?
“公子言重了,本是我分内之事。”第二千寻低着头道。
“鱼饵撒出去了没有?”江宁问道。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最新传回来的消息,都已经散出去了,都是从各地抽掉的精锐力量,有的落草为寇多时了,都是单线联系,除了上线之外,没有人知道他们各自的身份,很安全。”
“有没有什么新的动静?”江宁说着,起身朝着住所而去。
第二千寻跟上,轻声道:“这几日,应该就会动身了,与公子所料一般无二,是以栾廷玉与扈三娘为借口,上次生辰纲吃了亏,怕这次要讨回来,这气,恐怕要洒在刘家庄和庞各庄的身上了。”
江宁微微一笑:“庞各庄在后,这些年虽然与刘家庄互为唇齿,说到底还是刘家庄顶在前面,他们在后面安居乐业,这次刘家庄首当其冲,只要庞各庄不出什么幺蛾子,应该不会有什么变故,去找一找刘振宇,要开始屯粮了,另外,梁山的人,快到了吗?”
第二千寻笑道:“公子果然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梁山派人来了?”
“呵呵,常用伎俩罢了,上次攻打祝家庄便是在这上面吃了亏,一个地方吴用不会跌倒两次,更何况他名声在外,山东府第一谋士,智多星吴用,自然要知己知彼,方才能百战不殆。”
“来了,而且是两个人,乃是一对夫妇,张青和孙二娘。”第二千寻道:“二人身份特殊,也不易引起怀疑,不得不说,这吴用用人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哦?是这两位啊……”江宁轻声道。
第二千寻一愣,扭头问道:“公子认识?”
“不认识,只是听说过,菜园子张青,母大虫孙二娘,你知道他们两口子最拿手的是什么吗?”江宁停下脚步,呵呵笑道。
第二千寻第一次听说二人的名字,如何知道他们拿手的东西,只得摇了摇头。
江宁小声道:“人肉包子……”
第二千寻一愣,不由自主的重复了一遍:“人肉……包子……?”
江宁点了点头:“所以不要被他们人畜无害的外表蒙蔽了,这两个是下黑手的祖宗,落在他们手里可埋不到地下,而是要被吃进肚子,啧啧啧,这样丧尽天良的人,竟然和宋江称兄道弟,可见这宋江也不是什么好货色。”
第二千寻走南闯北,自是见过吃人肉的,只是那种情景,宛若修罗道场,这平日里也干这样的买卖,也只能用丧心病狂来形容了。
“盯紧他们,给我们的刘大公子送一份大礼,也告诉刘庄主和庞庄主,该准备准备了。”江宁叮嘱道。
第二千寻轻声应了一声,知道大战已经要拉开帷幕了,一路之上将十几日的打算和安排又重新过了一遍,确保万无一失之后,方才休息。
“公明哥哥也着实是有些太小心了,那人叫什么来着?”孙二娘擦了擦汗,赶着马车,朝着不远处的山坡而去。
一男子浓眉大眼,嘴唇有些外翻,棱角分明却显得有些瘦弱,屁股下坐着一根扁担,拿起腰间的葫芦,打开饮了一口酒,才开口道:“江宁,我听小乙哥说的,对,就是叫江宁。”
“听说他手上还有火器,威力不小,李逵去杀他,都没有杀掉。”孙二娘又道。
张青有些不耐烦:“那是他身边有个高手,若是只身一人,能挡得住铁牛?火器火器,一把火器只能用一次,一次杀不掉,死的就是他。”
“再者说了,他不是随着官船去了京城?不会在这里的,即便是遇上,此次军师派三路大军,二十七位头领,精锐尽出,统领两万一千人,要我说,一乌央的冲进去罢了,哪还需要我们前来探路?”张青又道:“也幸亏他去了京城,要不然,定不会让他活着走出山东地界。”
“话虽如此,但这刘家庄手握千里良田,囤积在此十年之久,想必也有些手段,否则军师也不会如此大动干戈,公明哥哥也不会亲自出马。”孙二娘心头隐隐觉得事情不小,但张青却不以为意。
“难不成还比祝家庄、扈家庄和李家庄难打?”张青笑了笑:“三庄铁板一块儿,不还是被军师各个击破?不过走了扈三娘和栾廷玉,如今也正好以此为由头出兵,那祝家三子,可是让我们吃了不少苦头,上次让石秀捡了便宜,这次我们夫妻两个也要出出风头。”
孙二娘撇嘴道:“说的轻巧,李家庄虽没有祝家庄难啃,但也和庞各庄互为唇齿,两庄架起来也有万人,听说他们更是平日耕种,有事儿披甲,这样的方法,倒是不错,少说人马也有个六七千人吧。”
“六七千,就算是一万又能如何?也是碾压之势,生辰纲的事儿办砸了,这刘家庄再拿不下来,今年过年,就得喝西北风喽。”张青冷笑一声说道。
“还是不要掉以轻心的好,两家能在这里十年,也不是好招惹的。”孙二娘没好气道。
张青却不以为意:“梁山是要成为山东扛把子的,方腊没脑子,竟然称帝,天无二日,他不死谁死,可摩尼教也真够大的,动不动就是几十万人马,我要是有那几十万人马,我说不定也会这么干。”
孙二娘道:“方腊也是一条好汉,手下猛将如云,攻城陷地不在话下,这才是当世豪杰,可惜了,被朝廷重兵围剿了,若是蛰伏西南,十年之后不一定是谁的天下,到时候群雄揭竿而起,定也能在这乱世立下不世功勋。”
张青撇了撇嘴:“你这娘们,那西楚霸王如何英雄?到后来不还是刘邦得了天下?这里面的门道多着呢。”
此刻却是张青嫌弃起孙二娘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7章寿宴一
神武十年九月初九,重阳节。
这一天对于大夏朝这几十年来,都是一个比较特殊的日子,在京城之中甚至比过年还要热闹。
午时过后,便有官员带着家眷过玉石桥,进入皇宫之内。
这皇宫,又名紫薇城,是在五代旧宫的基础之上建造的,宫城周回十里,城高九丈九,用的是红漆粉刷,黄色琉璃瓦片,宫门高六尺六,宽三尺三,用的是青铜齿轮链接,只需要两个人即可打开。
正殿为光明殿,往南转过门楼,便是御书房和御花园。光明殿往北为紫宸殿,又称为前殿,朔望的朝会、使臣外交便都在这里举行。光明殿西侧为垂拱殿,乃是平日听取臣下和御书房行走汇报最多的地方,垂拱殿和紫宸殿之间又设文德楼,楼高三层,楼下有水,楼中右山,左右为林,乃是上朝、退朝、朝会中间休息的阁楼。
光明殿东侧为升平楼,升平楼之后与集英殿链接,今日的升平楼两层却早已经是张灯结彩,红绸飘舞,热闹非凡,再往东,便是一处艮岳之地,艮岳两亩见方,以凤凰山为蓝本建造,人工堆土叠山,主山万岁山设数十个大洞,洞中藏雄黄和卢甘石,空气濛郁如深山幽谷。
艮岳中有将太湖石积叠成的各式各样的人造山,苑的中部有景物如药尞、西庄、巢云亭、白龙沂、跃龙峡、蟠秀亭、练光亭、跨云亭、罗汉岩。再西有万松岭,岭畔立一倚翠楼,楼旁平地开凿了两处弯形的水池,东边的叫做芦渚,设浮阳亭;西旁的叫做梅渚,设雪浪亭。池水向东流为雁池,向西流为凤池。池周围有馆、阁、亭数座。万岁山脚下设登道直达山上最高处的介亭,介亭左右各有二亭,左为极目、萧森,右为丽云、半山。从山顶向北可俯瞰景龙江,江水的上流引一支注入山涧。苑的西侧有漱琼轩,山石间错落着炼丹观、凝直观、圜山亭,从这里可以望见景龙江旁的高阳酒肆及清澌阁,江之北岸,小亭楚楚,江水支流流向山庄,称为回溪……
在升平楼之上,恰好能将艮岳之景尽收眼底,日出东方,在云雾之下,又有紫气东来之景,却是用心良苦,而那些生辰纲也在数日之前,尽数摆放在其中。
这些官员身穿官服,皆是紫衣麒麟,红衣云鹤,却是三品以上的大员,自后往前依次落座。
升平楼左右摆下六十六桌,中央留下十丈方圆的空地,那些隐世不出的王爷和平日里难得一见的大家族自然也在受邀之列,而御书房的五位行走,自然是坐在第一列的首座的。
正台前,却是一主两次三张宴席,为首的自是太后,右手边为当今神武帝,左手边乃是贵妃。
“参见二皇子……”夏永康对着面前一个二十六岁的男子行礼道。
“右相有礼了。”二皇子夏君豪也还礼道,虽然他贵为皇子,但夏永康身居右相,乃是帝国的左膀右臂,他自是应当尊重的,更何况十年前,夏永康也教过他不少东西,算得上是半个师傅。
“今日是太后六十六的寿诞,不知道右相可带来了什么好消息?”夏君豪笑道。
夏永康主战,乃是出了名的,边疆这两年以来,时长都有摩擦出现,无论是太后还是圣上,最愿意听到的便是边疆的稳定和胜利,这时候可比什么贺礼都要重要。
夏永康呵呵笑道:“二皇子见笑了,不过是一些可有可无的消息罢了,只是边疆还算稳定,大元和突厥之间的谈判,隐隐有破裂的迹象,我们的一些计划,也取得了一定的效果,至于往后会如何发展,还要看他们的努力。”
“哦?如此说,边疆的情况便是有所好转了,这可不是可有可无的消息,一会儿定要与太后说一说,也好让她老人家高兴高兴。”夏君豪点了点头,颇有意味的说道。
“什么好消息?还要与太后说?”迎面走来的,却是四皇子夏君丘。
二人虽然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但却也是最为知根知底的,夏君丘与夏君豪相差两岁,中间还有一位姐姐,便是夏朝三位公主之一的夏晚秋。
夏君豪见他走来,却是收起了笑容,倒是夏永康丝毫不在意,行礼道:“参见四皇子。”
“大哥,有什么好消息?”夏君丘呵呵笑道。
这位四皇子平日里慈眉善目,不谙世事,但却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整日研究诗词歌赋,在天下才子眼中乃是皇家学问的代表人物,更是不耻下问,每每有不解之处,便亲临朱曦的府上请教,有时候朱曦不在,便在家中等候,非要把问题弄清楚不可。
只是这种精神也仅仅限于在学问上,而与之相对立的却也是风流成性,经常着民服便朝着青楼楚馆去了,可越是如此,越能够拉进与寻常百姓的距离。
“见过右相。”夏君丘还礼。
却听夏永康笑道:“也没什么,边疆的一些雕虫小技发挥了些作用罢了,算不得什么大事。”
夏君丘呵呵笑道:“如此,那便都是右相的功劳啊,边疆稳定,夏朝的百姓才能安定,右相真不愧为大夏朝的中流砥柱啊,不过一年时间,便有利好消息传来。”
夏永康急忙朝着右上方拱手道:“承蒙天恩,若非陛下英明神武,我大夏将士铁骨铮铮,方有这等太平盛世。”
“不错不错,却是如此,父皇日夜操劳,如今为了太后寿诞之事更是三日都不曾好好休息了,我等臣子更应效仿才是,哎,可惜我只会舞文弄墨,于国于民却是没有丝毫建树,惭愧惭愧……”夏君丘却自嘲道,说着还不忘撇二皇子一眼。
夏永康看在眼中,却不知道为何他们兄弟二人会闹到如此水火不容的地步,不过皇家嘛,古往今来,又有几个不斗的呢,毕竟那个位置实在是太过于诱人了。
自唐太宗以后,这种立长子的规矩虽然还是主流,但也并非都是按照这种制度,不少例子都说明,才德才是第一位的。
“见过二皇子、四皇子、右相大人……”
来往的官员已经不少,见到几人,便都主动上前来打个招呼,寒暄几句,却不见左相的身影。
在太监的指引之下,众人落座,此刻左相才与太师一道出现在升平楼的门口,二人一出现,便也引起一阵骚动,所到之处,官员皆是起身行礼,与之打招呼。
能来的官员都是大员,即便是坐在最后靠近门的一桌,也是六部的几位三品主事。
而朱曦的到来,更将气氛推向了高潮,夏君丘微微一笑,朱曦的到来,对他而言却是极为有利的,有时候,太后的意见也很重要,毕竟在他父亲这一朝,还是以孝义治天下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8章寿宴二
朱曦作为大儒,自是天下学文的代表,坐在了第二排的右侧位置,身前便是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这种规格待遇,与天下读书人而言是极大的鼓舞和支持。
夜幕降临,升平楼之中却是灯光璀璨异常,官员们互相寒暄,心中也是各怀鬼胎,看着三位皇子今日在宴会之上的表现。
与其说他们是来参加寿宴的,倒不如更直白一点,是来看着三位均已经过了二十岁的皇子在圣上心目中的地位的。
上次这般大的阵仗举办寿宴,是太后六十大寿的时候,也就是六年前的事情了。
圣上不喜铺张浪费,但对于太后的诞辰却是格外的重视,恰逢此次太后身体每况愈下,不知道明年……
六年之前也就大皇子刚满二十岁,圣上也正直春秋鼎盛,太子一事却没有被提上日程,现在右相复起,摆明了是要前置左相,避免尾大不掉的情况出现,二人都有走得近的人选,今年,这一次寿宴,方才是龙蛇象舞,各显神通。
能够坐在这里的,都不是寻常之辈,若是这点政治领悟力都没有,也不会出现在朝堂之上,不用左相动手,几位尚书恐怕就把他们贬出去了。
“太后到……”
“圣人到……”
“贵妃到……”
太监站在台上,连呼三声,却见圣上与贵妃娘娘扶着太后缓步走了出来。
太后头发花白,手中扶着凤仪拐杖,右边是四十五岁的神武帝,左边是二十二岁的贵妃娘娘姑苏沐,生的娇艳动人,正是风华正茂的年纪。
百官齐贺,在太后落座之后,圣人才让平了身来。
却见神武帝眼眶微黑,神采有些疲惫,一边的贵妃娘娘却是神采飞扬,而中间的太后也是精神矍铄,完全不似之前传言的情况。
神武帝起身,却是端起了酒杯,朝着太后跪下:“儿臣,祝母亲大人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紧接着贵妃娘娘,文武百官,均是跪下,齐声道:“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快起来,快起来,今日是家宴,你们也都是肱股之臣,不必多礼不必多礼,快快起来……”太后慈眉善目,眯着眼睛抬手道。
神武帝起身,扶起了贵妃娘娘,还手道:“诸位爱卿平身吧,母亲大人说了,今日是家宴,各位爱卿开怀畅饮吧。”
言罢,太后最喜欢的霓裳羽衣舞上场,一群妙龄少女在舞池中央,为首的,却是那花有容。
神武帝目不转睛的欣赏着歌舞,一舞跳罢,重重有赏。
花有容下场准备,一名女子身披白纱,缓步而来,舞步轻盈,片刻之后,却见小郡主夏思璐带着一群娃娃跑了进来,与那女子一起起舞。
看似寻常的舞蹈,却让太后神情为之一滞,慢慢的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伸手抓住了椅子的把守,想要站起身来。
左右的宫女急忙扶着太后站起身来,而贵妃和神武帝也起身,跟在身后,贵妃自是不明白太后为何会对这个节目如此感兴趣,即便是许久未见的夏思璐,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啊。
可太后的手,明显是在颤抖,这一幕三位皇子和两位公主也看在眼中,忽的,夏晚秋眼神之中闪过一丝差异,急忙拉住了夏晴雪道:“不可能道,怎么可能?”
夏晴雪也似乎发现了什么似的,握紧了夏晚秋的手:“不可能,绝不可能,明明已经……”
可接下来的事情,却让文武百官都大为震惊。
只见那女子将脸上的白纱取下,带着夏思璐跪在地上:“陆羽彤,参见圣上,祝母亲大人万寿无疆……”
“什么……长平公主?”
“怎么可能,人死不能复生,这……这……”
“不是死在金领了么,怎么还好好地,究竟是哪一步……”
“国葬都举行了,人又活了,呵呵……”
一时间,满堂哗然,人死不能复生,可现在长平公主就这么活生生的站在眼前,而从神武帝的表情来看,明显他是知道今日长平公主要回来的。
长平公主陆羽彤,虽然不是太后的亲生女儿,但却是在圣上还没有成为皇储的时候,便跟在他的屁股后面了,神武帝继位,第一件事是封太后,第二件事便是立了长平公主,可见长平公主在太后心中的地位。
虽然是三位公主,但另外两位确实要叫长平公主一声姑姑,有长平公主在,她们两个是永无出头之日的,更有传言,这位姑姑其实并不是她们的姑姑,而是……
无风不起浪,空穴不来风。
现在太后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太后缓缓走下去,想要伸手去扶长平公主:“好孩子,好孩子,你没事,我不是昏了头了吧,还活着……”
身边的神武帝笑道:“母亲,妹妹还活着,儿臣恭贺母亲,天佑大夏,乃万民之福啊……”
陆羽彤起身,飞扑到了太后怀中,忍不住抽泣起来。
太后眼中也是闪出泪花,双手颤抖着拍了拍陆羽彤:“是真的,是真的,好好好……办得好,办得好啊……”
这是太后对于神武帝最大的褒奖:“是谁出了力,要赏,要赏……”
神武帝笑道:“那是自然,太后放心,儿臣赏罚分明。”
“恭迎公主还朝……”不知谁喊了一声,百官齐声呼喊。
太后拉着长平公主,坐到了位置上,陆羽彤自是不肯的,可神武帝也笑着推了她上去,亲手把她按在了太后身边,陆羽彤这才坐下。
夏思璐跑了上来,手里端着一个拳头大小的寿桃:“奶奶,这是思璐自己种的桃树,今年是第一次结果子,便摘了来献给奶奶。”
“好孙女儿,好孙女儿,来,座奶奶这儿。”太后着人拿了寿桃,便抱起夏思璐放到了身边,一左一右却是长平公主与小郡主,着实令人羡慕。
“呵呵,看来这天阴晴不定啊,到底今年这雪下多少,什么时候下,还尚未可知啊。”
“呵呵,无论什么时候下,下多少,终归是下的,瑞雪兆丰年,若是不下雪,岂不是有些遗憾?”
“是啊,不下雪,如何知道来年收成?就像我这户部,不知道来年收成几何,很多东西都无从下手啊……”
众人微微一笑,饶是很多东西,都是妙不可言。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09章收获
这边朝堂之上一片祥和,君臣团结一心,同僚之间互相帮衬,太后大寿,长平公主归京,凡此种种,皆在第二天传为段段佳话。
而在山东地界上,喝完了重阳的雄黄酒,宋江昂首阔步,上了马去,身后一干头领也都随之上马,带领一万精锐,朝着四百余里外的刘家庄开拔。
紧接着便是卢俊义,带着燕青等人,身后跟着八千精锐,与宋江相隔五里,浩浩荡荡的下山而去。
最后是柴大官人与小李广花荣,带七千人马殿后,与之相隔十里,从小路下山而去。
此刻的阮氏兄弟,早已经到了三百里外,三千人马押送数万旦粮食,过了扈家庄,正马不停蹄的赶路,他们接到的军令是九月十二之前,要赶到刘家庄外西南的一处名叫独龙岗的地方,此地四面皆是平地,仅有一处百米高的山岗,屯兵三五万人没有丝毫问题,更有密林作为掩护。
九月十六之前,要完成安营扎寨的任务,等宋江大军一到,随时可以发动进攻。
这独龙岗在刘家庄西南三十里外,急行军不到两个时辰便可到达村口。
张青与孙二娘早已经抹黑进了村子,但这九曲十八弯着实是有些不好走,走了一个多时辰,仍是回到了原地。
“看来这刘家庄与祝家庄真是一脉的,走了一个多时辰,这天都快亮了,竟把我们困在这里了。”张青小声对孙二娘道。
“若是他们不明就里,直接杀进来,恐怕会吃不小的苦头。”孙二娘又道:“这是军师与我的两个锦囊,说是遇到困难的时候,打开即可。”
说着孙二娘从袖中拿出一个锦囊,拆开来看,上面写着:“天无绝人之路,你便是村中之人。”
张青笑道:“这军师,还都以为我们跟他一样,足智多谋,不说清楚,现在已经是绝路走不出去了,进退两难,还是村中之人,我要是村子里的人,我就知道怎么走了。”
孙二娘拿着纸条寻思良久,忽的眼前一亮:“我知道了,军师的意思是说,我们就是这村里的人,这时候我们应该怎么办?”
“你说这要是在梁山,那我肯定就是原地坐下了,等着兄弟们来救就是了。”张青笑道。
“这么说,就好办了……”孙二娘笑道:“反正天也快亮了,演一出戏。”
江宁一大早起了床,正要练功,却见两三个小鬼头在墙头探头探脑,江宁心中不悦,从地上捡起一块儿石头就要扔出去,那三个孩子急忙跳下墙头,往村里跑。
江宁又像是想起了什么,急忙出门喊道:“有消息?若是有用,这一两银子就给你们。”
那三个孩子顿时停下了脚步,商量了片刻,终于在一个较大一点的孩子的带领下,走到了江宁跟前。
“有一个消息,不知道算不算。”
江宁将手中的碎银高高抛弃,而后又重新接住:“那就要看看是什么了,再不说,我可要走了。”
“诶诶诶……”那大孩子拦住江宁:“我要是说了有用,你说没用怎么办?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江宁呵呵一笑,用手揉了揉大孩子的脑袋:“你这小鬼头,哪儿来这么多心思,你说了有用我自然会给你,你说了若是没有什么用,难不成还想白赚我这一两银子不成?”
那大孩子挠了挠头,想了想点头道:“你说的倒也在理,我爹说,凡事都要试一试,万一要是成功了呢?”
“说的不错,现在说吧,这一两银子放在这儿。”江宁将手中的一两碎银子放在了一边树干伸出来的叉子上,身子朝着大树一靠。
大孩子煞有其事道:“有一对夫妻,早晨的时候被出门打猎的猎户带回来,说是遭了贼人洗劫,见路便跑,误打误撞到了村里,只求能够进村赏一口饭吃,活着回去,怀里一根两百年的山参给救命的恩人,那猎户就住在我家隔壁,今儿一早我在墙头亲眼看见的。”
“这能有什么用?不过是迷了路罢了,你们村子绕来绕去的,要是我,我也迷路。”江宁说着拿起那一两银子,转身就要走。
身边的孩子却一把抓住江宁的衣服:“不对不对,有用有用。”
江宁蹲下身来:“你倒是说说,有什么用?”说着往那孩子鼻子上刮了一下。
那孩子想了想:“我们村子是不好走,可这一年也没有几个外人能走到这里的,我听他说,是在离村子很近的地方发现的,这是最近的,反正就是有用。”
江宁微笑的面容开始凝固,一对夫妻?村子最近的地方?也就是说,快要进了村子了,但是却被困在了九曲十八弯里,若他是被洗劫,应该干什么?应该找个绝对安全的地方躲一阵子啊,别被继续追杀了。
而他们为何要进村子?若是这村子里不是什么善类呢?一男一女就不怕猎户下手,直接再劫一遍?
唯一的解释就是,他们要进村子,所以抛出来那两百年的人参吧,而且笃定了村子里不会有人要害他们,就算是动手,他们也有十足的把握不被击杀,那么这两个人定然有功夫。
方圆百里,谁不知道刘家庄?误打误撞?江宁缓缓起身,眼睛微眯,看着太阳高高升起,总算是来了。
江宁将一两银子递给那孩子,又问道:“那一男一女衣着打扮如何?”
“正常的打扮吧,没什么特别的。”大孩子拿了银子,转身就跑,另外两个孩子也赶紧跟上,头也不回,欢呼雀跃。
正常打扮,被洗劫之后,他还知道饿上一天,换上褴褛的衣服再进村,这两位却是正常打扮,事出反常必有妖,江宁绝对去看一看。
跟在孩子身后,在村里走过三条路,便来到了那猎户家。
站在门口,听得院中正在吃饭,便扣了扣门。
猎户开门,见是江宁,旋即便迎了进去:“先生来,可是有什么重要的事吗?吃了早饭没?要不要坐下吃点?”
江宁扫了一眼正在吃饭的二人,心中已经有了七七八八。
“奥,不用不用,我是看看今儿有没有什么山货,要去大公子那吃酒,总不能空着手去不是。”江宁摆了摆手笑道。
“先生当真是来着了,刚打了两头鹿,您要是用,先用着。”猎户说着就要去拿鹿。
江宁却从口袋中拿出五两银子:“别介,劳您的手,鹿给切成大块儿,一起送道大公子那,我直接吃现成的,哈哈哈……”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0章张青的疑惑
猎户拿着五两银子,显得有些尴尬,双手还有些血腥味儿,明显是拖着鹿回来,还没有洗干净,在自己的身上擦了擦,方才接过,刚要说话,却被江宁有堵住了嘴:“可别嫌多,日后有什么好山货,剩下的我先付个定钱。”
“那……那就多谢先生了。”猎户眉开眼笑,眼角的皱纹咧到了发梢里。
江宁却忽的有些不忍,但这种不忍也是一闪而过,呵呵笑道:“对了,前几日喝多了,睡了不知道多久,今儿是?”
“奥,今儿啊,今儿是九月十三,你这雄黄酒,喝的和太多了吧。”猎户笑道。
江宁旋即抱拳呵呵笑道:“见笑见笑,贪杯了贪杯了,就这么说了啊,中午等着炖肉。”
猎户拍了拍胸脯,兴奋道:“先生您就擎好吧,保准不会耽搁了您中午的炖肉。”便笑呵呵的将江宁送出了门去。
张青却问道:“老丈,这书生模样的男子是谁?如何出手这般阔绰?”
猎户道:“这位先生是我们少庄主的贵客,二位公子对他都是格外尊重,想必是庄主请来的贵客,其他的咱也不好问不是,对了,您那山参……”
“奥,在包袱里呢,老丈不用担心,自是您的。”张青笑道,拍了拍胸脯。
孙二娘也道:“老丈救命之恩,我夫妻二人没齿难忘,如同再造啊。”
猎户哈哈一笑,转过院子便去宰鹿去了,五两银子可是一笔巨款,这活儿他可不能怠慢了。
半个时辰之后,刘振宇忽然开门而入,身后还带着六个家丁,手拿朴刀,还未等老汉反应过来,朝着张青与孙二娘便围了过去。
“这……这……”老汉急忙跑了过来问道:“大公子,这……这是何意啊……”
六人朴刀立起,刘振宇道:“老憨啊老憨,你是引狼入室啊,你可知罪?”
老憨一愣,却不明就里:“这,这从何说起啊,这两个是迷了路,讨口饭吃啊……”
老憨的两个正值壮年的孩子也跑了出来,二人都是庄中年青一代的精锐,也身兼护卫,对于这种架势,他们已然是看出了其中的端倪,上前一步拉住了现在还有些蒙圈的父亲:“爹,大少爷定是有原因的,那山参,咱们要不要都行。”
“原来是奔着山参来的……”张青闻言,却笑了笑:“呵呵,说实话,那山参太过贵重,我进村的时候就埋起来了,你们想要,除非把我们送出去,否则,永远也得不到。”
“哈哈哈……”却听得门外三声大笑,刘霄庭手持一杆混黑铁柄的银亮梭枪闪入院中:“什么狗屁山参,入我庄中,图谋不轨,二位梁山贼寇,可是来找这九曲十八弯的破绽的吧。”
刘霄庭话音刚落,却见孙二娘与张青对视一眼,方才的那种轻松写意在一瞬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那种无可相信的质疑,刘霄庭注视着二人,这种表情虽然稍纵即逝,但却绝对不是冤枉之人应该有的表情。
若是他被冤枉,第一个表情应该是委屈,现在想想的确是应该如此的,而他的特别在意,也让张青在一瞬间明白,他们已经暴露了。
至于是什么时候暴露的,何人通风报信,现在不是考虑这些问题的时候。
二人刚刚进入庄子不到一个时辰,甚至都没有开始下一步的动作,便已经被识破了身份,内鬼是在庄子里?
眼下当务之急是要告诉梁山的兄弟们,他们身边,并不安全,对方是早有准备的,若是按照军师部署,定然会吃大亏的。
“走……”张青大喝一声,右脚朝前一迈,出其不意,将一人撂翻在地,右手一撇,将那朴刀顺势夺走,旋即左手撑在地上,扫出一脚。
孙二娘见状,起身的瞬间,抄起屁股下的板凳照着一人天灵之处砸去,那人躲闪不及,右肩与脖颈之处硬生生受了这一击,双脚离地,倒在了地上,也抢过一把朴刀,眨眼之间便与另外两人战在一处。
“乒乒乓乓……”兵器的碰撞之声在院落之中响起,张青掀翻二人,朝着墙头跳去。
一招之内夺兵刃,两人围堵更是以极快的速度突破,这样的身手,说他是寻常的武夫都是客气了,即便是庄上经验老到的猎户,也未必能在瞬息之间做到。
刘霄庭和刘振宇对视一眼,二人已经能够确定,方才江流儿所言,是千真万确的,这两人必是梁山的细作,而且功夫还不低。
这对于刘振宇而言,却是一份大礼,正如江宁所言,他只需要将话语权掌握在他的手中即可。
这些日子他一直都在强调梁山是不会放过刘家庄的,理由便是庇护了栾廷玉和扈三娘,现在二人虽然离开,但梁山也会以此为借口夺取千亩良田为己用的,要求加强和庞各庄的联系,并要求庞各庄调拨人手过来,父亲不同意屯粮,他便用自己的钱先从庞各庄买了三千石粮食,若是现在抓住了这梁山细作,那之前他所说的一切便都能够坐实。
如此一来,他在庄上的威望将超过所有的同辈,他的地位也将得到前所未有的巩固。
而对于刘霄庭来说,并没有这么复杂,这梁山的细作进来,就是图谋不轨,是必须要拿下来的,对于他的大哥而言,这些天的动作他虽然没有太过关注,但也能够看出大哥是极为在意梁山的进攻的,毕竟扈家庄的事情就发生在三个月前,三庄本家三百余口,男女老少,只有栾廷玉和扈三娘走脱。
若是梁山进来,他刘家庄能好到哪里去?并不会,很有可能会更惨。
所以这两个人,必须要留下来。
下一刻,刘霄庭已经堵在了墙头,居高临下,朝着张青一枪刺来。
张青急忙用刀格挡,下意识的后退几步,二人交手,刘霄庭仗着自己占尽优势,压着张青打,不过十个回合,便将张青重新逼到了院中。
墙头之上忽的出现二十余人,手拿棍棒扑了下来,张青战住刘霄庭,明显不是对手,且战且退,与孙二娘合到一处,从人群之中闪过一个彪形大汉,手持一把宣花斧,浑身一身腱子肉在阳光之下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男子身高八尺三寸,如同铁塔一般,高出一般人两头有余,朝着孙二娘砍去。
孙二娘急忙躲闪,脚下一绊,摔了个踉跄,方才站立之处,那宣花斧砸下来,力道之大,将泥土直接震飞,半个斧子夯进泥土之中,那男子双手一抬,硬生生将宣花斧从土地之中拔出来,原地留下一个一尺厚的深坑。
这一个踉跄,左右四人手拿渔网,将孙二娘罩住,饶是有兵刃在手,这渔网也极难砍断。
张青见状,大喝一声二娘,撇开刘霄庭去救孙二娘,却被刘霄庭一枪砸在右肩之上,朴刀脱手,被众人用刀架住,却再难有翻身的机会,二人被锁了之后,直接压向了庄主的院子。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1章言辞凿凿刘振宇
刘鹏飞与刘汉,加上刘家庄三位长辈坐在厅堂之上,中间站着的是刘振宇与刘霄庭,还有将人带进来的老憨。
老憨跪在地上,原原本本的将事情的原委道明,之后低着头,一言不发。
现在刘老憨像是一个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一把年纪却要使劲儿的认错,自他见识了那两位梁山细作的身手之后,也意识到了事情的的严重性,将梁山细作带进来,若说他不是细作,恐怕庄子上都没有人信。
他的两个儿子刘杰与刘璋跪在大厅门口,一言不发,等候着庄主的发落,若是给这两个梁山细作知道了九曲十八弯的破解之法,刘家庄就会成为第二个扈家庄。
刘鹏飞身材虽然有些矮小,但身材也算魁梧,国字脸却是一本正经,右手不停的捻这胡子,浓厚的横眉看上去显得格外厚重,用他略微嘶哑的声音问道:“各位说说吧,应当如何处置刘老憨?”
刘汉扫了一眼堂上众人,清了清嗓子道:“不过是被那山参迷了心,说到底还是那群人贼心不死,不管刘老憨带不带进来,他们已经在九曲十八弯了,进来只是迟早的事儿,要我说,从轻吧。”
“恩,刘老憨为人老实,两个孩子也在庄子上效力,要说他背叛庄子,我确实不信的。”
“那可未必,当李应可是与扈家庄和祝家庄之间是什么交情?那是过命的交情,到头来呢?还不是毁在他李应手中?谁是谁非,不到最后一刻,怕都是雾里看花。”
“不错,现在那两个人还关在后院儿,到现在也没有招,若是他们不招,我们也没法儿,总不能动死刑吧,刘老憨,你说说,是也不是?”
刘老憨在这一群人面前,如同待宰的羔羊,奈何祸是自己闯的,就是黄莲,这会儿也得自己往下吞了。
“我,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啊,该说的都说了,我两个儿子可以作证啊,我去山里两天,打了两头鹿,其他就真的什么都没有做过了,我刘老憨老实巴交一辈子,死也不会干出卖村子的事儿的啊……”刘老憨已经急的哭了出来,这大帽子一扣,就再也摘不下来了。
身后刘璋与刘杰跪着进了大厅,一个头咚的一声磕在地上:“庄主,我兄弟愿意为父亲担保,若我家真出了叛徒,我刘璋愿意以性命担保。”
“我刘杰也是,大公子,您说句话啊……”刘杰抬头,额头之上的鲜血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刘振宇此刻方才开口,眼前这二人虽然出身不怎么样,但却是年轻一辈之中的中流砥柱,刘璋是庄子北面的负责人,刘杰在庄子南面也颇有地位,二人手上功夫也不算弱,此刻乃是绝境,长辈们之间已经出现了分歧。
刘振宇拍了拍刘杰的肩膀,抬眼道:“各位族中长辈,父亲大人,有些话振宇再不说,怕是来不及了。”
前几日刘振宇还跑到书房与刘鹏飞要人屯粮,更是言陈利弊,但刘鹏飞认为梁山打的是替天行道的旗号,他们庄子一没有欺压百姓,二没有与官府牵连与他们有害,也是仁义收留扈三娘和栾廷玉,现在二人已经离开,梁山没有必要大动干戈出手,才没有将刘振宇的话放在心上,现在看来,倒是眼前这个孩子未雨绸缪,旋即点了点头道:“振宇,这里都是你的长辈,但族中之事你也参与了不少,说说你的意见。”
此事将刘振宇抬出来,一是做个和事佬,二来也借此机会将刘振宇的名声提一提,免得其他几位族中之人对于下一任族长的位置有想法。
大有“看,我的儿子,一文一武,乃是下一任庄主的不二人选,你们就不要瞎掺和了”的意味。
众人见状,也都盯着刘振宇,看他要说什么。
且听刘振宇振振有词道:“梁山贼人并非什么替天行道之辈,满口仁义,却将扈、祝两庄老少三百余口尽数杀尽,这还有何仁义而言?扈老太爷与我刘家有恩,扈三娘无论是什么身份到了这里,都要以礼待之,这才是仁义之事,现在明知扈三娘与栾廷玉不在我庄,还要派细作前来探听虚实,是何用意?”
“这分明就是要动手的前兆,无论我们怎么办,是放回去也好还是杀了也罢,梁山都会进攻我们,为什么?”刘振宇自问自答道:“为的就是刘家庄千亩良田
,他水泊梁山空有八百里,良田不足我庄三成,他们打的什么主意,现在各位知道了吧。”
“如果今日不是刘老憨带他们进来,其他人也会中了他们的圈套,带他们进来,现在还好,人还在我们手上。”
“此刻不是讨论如何处置刘老憨的时候,更不应该让我庄子的中流砥柱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若是梁山攻进来,是他们……”刘振宇说着,将刘杰与刘璋拉了起来:“是他们保护你们免遭屠戮,在座的,有谁是那梁山头领的一合之敌?”
说着,刘振宇环视了大厅一圈儿,那些方才还在大放厥词之辈,现在却是默默的低下了头,饶有心意的摸了摸胡须。
刘鹏飞点了点头:“恩,你说的算是有些道理,只是,现再那二人还没有招供,如何知道他们就是梁山之人?”
刘振宇急忙又道:“半个多月前,三叔在村口救下一位读书人和一个丫鬟,这人名叫江流儿,乃是八月十五随官船进京参加秋闱的读书人,办到那梁山劫了生辰纲,我与三叔核实过,所说与当日发生的事情相差无几,后来走投无路,在村口遇到三叔,这些日子我与二弟与之交流,获益良多,更是一诺千金之人,此人被梁山洗劫,让他看一眼,便知道了。”
“恩,这个江流儿我听我孙儿说过,还当真是个诚信之辈。”
“恩,你要是说江流儿,我家那孩子也说过,我这身衣服,还是他给做的,我说你还穿开裆裤呢,哪儿来的钱?你猜他怎么说?”
“他说啊,是那江流儿给的,后来我一问,才知道,是江流儿让他办事,说给多少就给多少,呵呵,不愧是读书人……”
众人言语之间,对于这位江流儿还是较为认可的。
刘鹏微微点了点头:“好,此事便交由你处理,事关村子存亡,你与霄庭有什么情况,第一时间来找我。”
微微抬了抬下巴又道:“我也会第一时间通知诸位做好应对,无论这两人是哪方势力,现在我们都应该加紧巡逻,以免再有细作进村。”
“即日起,任何人不得进村,村中任何人也不许出去,与庞各庄之间启用暗道,直到此事水落石出为之。”刘鹏继续安排道:“刘汉、刘维,你二人加紧对九曲十八弯的盘查,刘能、刘腾,你们抓紧村子的防御……”
“还有,粮食的事情,振宇你要多操心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2章压抑的手段
“如何?”江宁走到刘振宇身前,却见刘振宇在院中显得有些焦急。
夕阳染红了半边天,很难想象眼前这个看上去极为用心的刘振宇,会是当日要对第二千寻下手的猥琐男。
第二千寻也跟着走了过来,随手扔出一枚丹药,刘振宇接到之后,即刻吞了下去,旋即摆了摆手:“哎,打死都不说,我已经打了一下午了,手都快断了。”
说着却是瞧着第二千寻尴尬的笑了笑,有些不好意思。
“你是如何确定他们就是梁山的人呢?”刘振宇问道,此刻护院从门外进来,分做两队,一队六人站在院墙两侧。
这是庄主府邸的后院儿,足有小半亩之大,两侧的房间里堆放着柴火和杂物,现在临时用来关押张青与孙二娘。
“分开呢?分开也不行?”江宁又问道。
刘振宇摇了摇头:“真不行啊……”
拉着江宁朝前走了两步,避开众人小声道:“我虽然好色了些,但的确是一心为庄子啊,若不是你教我,我也想不了这般周全,现在父亲又让我审问,又让我屯粮的,我实在是分身乏术啊……”
“哦?人不风流枉少年嘛,少庄主这算不得什么的。”江宁又抬了抬手:“那这要恭喜少庄主了啊,如今大权在握,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了。”
刘霄庭走了过来,刘振宇见到这位武痴兄弟,倒也没有多少戒心,叹气道:“恭什么喜啊,现在这一件事情都还没办好呢,父亲还等着回话呢。”
“我试试?”江宁指了指自己:“不过我在这里人微言轻啊,若是是换个人,怕是不好办啊……”
刘振宇一听,急忙抓住刘霄庭的手臂道:“二弟,现在庄子到了生死存亡的紧要关头,你大哥分身乏术,江公子更有过人之才,你在这里全力配合江公子,只要他不走,全部都听他的,我交代完粮食的事情,便回来。”
刘霄庭与刘振宇呆了一下午,一个审问张青,一个审问孙二娘,到现在两个人的名字都没弄明白,自然知道这是一块儿硬骨头,但刘振宇开口,他这做兄弟的也不能推辞,只能死马当作活马医了,只得点了点头。
“大哥放心,有我在,江公子交代的事情就是大哥你交代的事情。”刘霄庭虽然有些不情愿,但也只能拍着胸脯答应。
“好,这儿就交给二位了,拜托拜托,我这身家性命可全在你手上攥着了。”刘振宇重重的握了握江宁的手,这时候他牛皮已经吹出去了,若是没有声响,怕藏在暗处那些别有用心之人会动起手脚。
说完,刘振宇便火急火燎的带人出了门,院中还剩下一队人马。
第二千寻掌了灯,站在了江宁身后。
“额,江公子?怎么这么别扭?”刘霄庭倒是第一次和江宁单对单的接触,这么喊了一句江宁,却又将自己的心里话也说了出来。
江宁呵呵一笑,拱手道:“在下袖里乾坤江流儿,敢问阁下大名?”
刘霄庭也笑着拱了拱手:“在下紫云枪刘霄庭,哈哈,还是这么自报家门听着痛快,上次痛饮,没想到江大哥酒量这么好,我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去的。”
江宁摇了摇头:“我早就抱着树睡着了,你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
却听得第二千寻在身后提醒道:“我说二位,这会儿就没必要在这儿客套了吧,里面关着两个梁山的细作,指不定什么时候,梁山的贼人就进来了,二位还在这儿闲谈?等问出了什么,千寻与二位公子摆酒,一醉方休如何?”
刘霄庭看向第二千寻,虽然是下人打扮,但举手投足之间与之前相见已经截然不同,隐隐有一种肃杀之感,令他都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出来到底是哪里不舒服。
江宁急忙笑道:“好,咱们一起去问一问?”
“大哥说了,全权配合你,这边还是这边?”刘霄庭指了指左右,左边关着的,是张青,右边关着的,是孙二娘。
江宁想了想,低头在刘霄庭耳边说了几句,却见刘霄庭有些疑惑:“如此,能行?可有把握?”
江宁伸了伸手,比划出个七来,刘霄庭便不再说什么了,招呼了四个人过来指着江宁道:“你们两个,跟着江大哥去这边,进去之后听江大哥吩咐就行了,你们两个,跟我来这边。”
四人点头称是,旋即分开,跟着二人推开柴房的门,走了进去。
张青被绑在梁柱之上,身前吊着两盏油灯,将仅有五六平的小屋子照的格外亮堂,身上早已经是皮开肉绽,眼睛红肿,眉眼之处流出鲜血,已经隐隐有结痂的迹象,耷拉着脑袋,见江宁四人进来,却是扫了四人一眼,旋即又闭上了眼睛。
江宁又与身后两个庄丁嘱咐了几句,二人便后退几步,站在了门口。
江宁与第二千寻朝前走了两步,紧接着,江宁坐在了椅子上,端起茶壶,倒了一杯凉茶,一饮而尽,咂咂嘴,将茶盏缓缓的放回到了桌子上。
屋子里格外的安静,之前院子里还有江宁与刘振宇兄弟二人的说话声,此刻却已然能够清楚的听到灯芯扑簌簌伴随着火苗跳动的声音,加上江宁喝茶和放茶盏的声音,显得格外的诡异,加上这昏暗的油灯气氛,身后的两名庄丁竟感觉到丝丝的寒意,不由得搓了搓手臂,看向了江宁。
这种气氛持续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江宁不住的倒茶、等茶凉、喝茶、再倒茶,循环往复,直到院子对面响起了第一声惨叫。
这一声惨叫如同平地炸雷一般,将方才保持的所有的平静瞬间全部打破,江宁倒茶的手一顿,茶水落下的声音戛然而止,抬眼的瞬间,却也看到张青瞪大了眼睛正死死的盯着江宁。
紧接着是皮鞭乍响和孙二娘歇斯底里的惨叫声,江宁倒吸了一口凉气,仍旧没有说话。
可此刻什么话也不说,却比三寸不烂之舌还要令人害怕,恐怖的环境笼罩在这五六平的小柴房之中,屋子里甚至还弥漫着张青身上的血腥气,这种味道越浓,越是证明张青的血液上涌,流速加快,而他的心脏跳动的也就越快。
“滴沥沥沥……”江宁将一盏茶倒满,伴随着滋溜一声,将茶水吞入腹中,那边的声音戛然而止,可片刻之后,却是令人窒息的喘息之声,这种声音是发自人体本能的压抑和剧烈疼痛之下发出的绝望的声音,如同用竹签子从指间缝隙之中穿透到关节之后。
张青双拳紧握,指甲中嫩肉被麻绳之中的倒刺扎的生疼,睚眦俱裂,看着江宁,恨不得食其肉,刮其骨。
身后那两个庄丁头上缓缓渗出一丝冷汗,不由得咽了口口水,再看灯光之下这一主一仆两人,却如同身再耳鼻地狱一般,那哪是书生和侍女……
那分明就是判官和阎王啊……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3章审问的艺术
“啊……”
张青的神经在第二次听到外面孙二娘撕心裂肺的声音的之后,终于开始一寸一寸的断裂。
“你到底要干什么?要杀了我?来啊?你爷爷会怕了你这毛都没有长全的小杂种?”张青歇斯底里的嘶吼着,声音足以将这青瓦屋顶直接掀翻。
可江宁知道,张青越是表现的如此张狂,越是要冷处理,一旦江宁顺着他的意思走,整场询问便会陷入被动,他对于这些人的了解,还是与前世的记忆出现了偏差,徐宁便是一个最好的例子。
张青大口大口的喘着粗气,声嘶力竭的喊了一阵,却发现江宁根本没有要搭理他的意思,不由得停了下来,因为他不知道眼前这个人到底是要干什么,坐在这里,就是为了听孙二娘撕心裂肺的叫喊?
还未来得及思考,江宁挑眉问道:“累了还是想好了?”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张青神情为之一振,短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作答,什么累了?什么想好了?甚至都没有问他问题,他何来想好了一说?
这微微一愣,江宁又问道:“若是累了,就歇一会儿,若是想好了,就该交代什么就交代什么。”
“呸……”张青朝着前方地上啐了一口血水:“我想你奶奶……”
江宁并没有张青想象中跳起来对他破口大骂,也没有示意要动刑,反而极为冷静的看着他,这种冷静的眼神,让他觉得有些发毛,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的。
“呵呵……”江宁咧嘴一笑,甚至可以说是讥笑:“骂人,是最没有本事的反击,典型的唯心主义,并不能改变任何已知的客观事实。”
张青还没有接口说话,却听得江宁右手点着木桌子,发出哒哒哒的声音,旋即道:“我……有一百种方法可以让你生不如死,可能活出来你不信。”
“呵呵,死?你爷爷我怕死?”张青也咧嘴一笑,作为还击。
江宁一边敲着桌子一边道:“你逞口舌之利,对于我而言,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因为你说与不说,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因为我知道你的一切,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
说完,江宁起身:“我出去小便,你们看好他,菜园子……张青……”
最后五个字说出口,江宁已经出了门去茅房,但对于张青而言,却是如同五雷轰顶。
菜园子张青,江宁一字不差的喊出他的匪号,竟然连头都没有回,甚至不用在意他的反应,说明江宁是足够自信的。
第二千寻看着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的张青,已经知道江宁完全掌握了这场审讯的主动权,此刻也终于是明白了,这天下的情报,没有一份是不重要的,或许只是一个人名,或许只是一个地名,到江宁的手里,就能够成为令人胆寒的武器,出其不意攻其无备。
张青不知道眼前这人是如何知道他的名字,甚至是他的匪号的,甚至现在可以知道眼下这人,便是识破他们身份,将他们捉住的始作俑者,他是梁山的人?可为何从未见过?有这么深的算计,为何在梁山不显山不漏水?不可能是梁山的人,当真是有了内鬼?
盯着柴房的门,张青的脑袋在飞速运转,但始终想不到谁是内鬼,梁山兄弟都是歃血为盟,一个头磕在地上过命的交情,如何会有内鬼?
既然没有内鬼,那他是如何知道的?他又知道多少?
江宁一炷香后方才回来,这一炷香的时间,让张青能想到一些事情,但是想不通也想不透,时间的把握,恰到好处。
“好了,我现在给你机会说,你若是说,你能活下来,天下之大,去哪里都没问题,你若是不说,我就把你和孙二娘都杀了,不,我会把你们吊起来,让你的梁山兄弟来救你们,然后让你眼睁睁的看着他们死在你的脚下。”江宁说完,对第二千寻道:“我们走吧,他不争气,我也没办法。”
“大树十字坡,客人谁敢那里过?肥的切做馒头馅,瘦的却丢去填河。”江宁道出这句十字坡的江湖荤话,而后又道:“你的事儿,我当真以为你落了草,就可以一笔勾销了?以为你救了武松,他就把你当兄弟?当年你可是吃了他的,哈哈哈……”
张青的思绪在脑袋之中轰然的炸裂开来,这些事情,这人是如何知道的?十字坡、武松、寺院……
“你……你究竟是谁……你究竟是谁……”张青的声音一声比一声大,江宁却丝毫没有理会他的意思。
“你是怎么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张青歇斯底里的嘶吼着,他要弄清楚,究竟是谁出卖了他。
江宁的脚步没有停下,门吱丫一声开了,江宁一只脚已经迈出了柴房:“我怎么知道的,对于你一个死人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张青不怕死,他只要还有一口气,就要挖出这个埋藏在梁山里的那个叛徒。
如果在开打之前没有找到,那这次出征,这刘家庄的千亩良田,也将成为梁山众人的埋骨场。
想到这里,至于他说不说,的确已经不重要了,因为不靠他,这人也能知道梁山的动静,所以他不能这么死……
“你想知道什么?你把我留到现在,不会没有理由吧……”张青忽的恢复了平静,反而对江宁说。
江宁在门口出了一口气,身子顿了顿,又折返回来,重新坐回到了座位之上:“我在想,思路这么清晰,这般冷静的张青,为何会因为一点小事儿就在寺院杀了人?”
张青没想到,这个人竟然连他在寺院的事情都知道,如此去着实是有些令他骇然了。
“我说过,我可以让你和孙二娘都活下来,因为我会让你们两个很幸运,先遇到了我,想开店可以,想去南方也行,总之不能再落草,身份我可以帮你,金银也不是什么问题,但这要取决于你提供情报的价值和准确度,因为有些东西你说出来,我自己就能知道你是不是在撒谎。”
“现在你还有时间可以想,可能刚才你问我,是想用反间计,给我来个身在曹营心在汉,背后里捅刀子,呵呵,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的,因为她想要杀你,根本不用费吹灰之力。”
江宁说着,第二千寻身上气场全开,整个屋子瞬间如同冰窖一般,张青瞳孔收缩,看着第二千寻,如同在冰天雪地看到了一尊冰修罗一般,双手的冷汗混着血水将他的伤口蛰的生疼。
这句话,他的确无法反驳,对于练武之人,在他的认知之中,还是有区别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4章如实招来
江宁在遇到程锦云之前,是并不相信轻功武侠这一说的,但是程锦云带个他的冲击,却让他改变了看法。
修行武功,最低层次的便是普通人,经过锻炼,在格斗和身体上比一般人要强得多;再往上便要修行一定的套路,刀枪剑戟、斧钺钩叉,练成一种之后,不仅能够强身健体,而且实战能力也会得到极大的提升,这种便成了江湖人或者军队的百夫长、千夫长之类。
再往上,便要以心法、功法为主,修行配套的武学,如肉身的横练,刀枪不入有些难,身体强度要强上许多,诸如刘家庄铁塔一般的男子刘守疆,梁山的李逵等等;又如豹子头林冲、大刀秦明等等,他们已经算得上是江湖人士之中的佼佼者了,但这些人也要看对于战机的把握、自身的理解和实战经验,区分还是很大的。
再往上,便能够以道破力,这些人方才是能够开宗立派的存在,以一敌十自然不在话下,山门宗主等等,方腊挥下的四大元帅也都是这等身手,在金陵之战的时候程锦云、第二千寻便都是这个级别。
再往上便是最为巅峰的存在,心法外泄,通过气改变周围的力场和温度,形成对自己有加持的环境,如今武林之中公认的便只有两位武道宗师,分别是南方的方林、北方的乔通,二人并称南方北桥。
第二千寻在经过王若烟之事后,心性通达,自受江宁管辖之后,所有的心结尽数打开,终于是在武学的道路之上更进一步,接触到了那鲜为人知的神秘领域,此刻外放出来的气息,已经足够让张青明白,眼前这个下人,是什么样的存在。
而这样级别的人物,竟然是眼前这人的侍从,那么这人又该有何等的地位和身份?
要杀他,的确不用这么麻烦,两人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第二千寻走上前去,给张青松了绑,身后的两位庄丁便扶着张青坐到了江宁的对面。
“有她担保,无论是江湖还是官道,你所担心的,便都不算什么了。”江宁又道:“先不说梁山的事,现在你大可以想一想,曾头市的事情。”
既然这人能够说出他的名字,那么知道曾头市一战,也不足为奇了。
“曾头市又怎么了?”张青皱眉问道,双手伸开放在了桌子上,鲜血淋淋。
“为何要打曾头市?托塔天王打曾头市带的是谁?你的好哥哥呼保义呢?你的军师呢?你的大将呢?攻打祝家庄用的是谁?”
“明知道此战必败,援兵呢?接应呢?都是绿林出来的,怎么打架,不用交吧,可最后呢?这一战,成了谁的名声?坐了谁的位置?张青啊张青,你虽然出身不好,落草为寇,但也是个汉子,谁料到是个莽夫,你现在可以想一想,究竟是为何。”
江宁言罢,却见张青陷入了沉思,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浊气来:“你这厮,想要离间?”
“用得着我离间?你当真是太高看你那宋公明哥哥了。”江宁咂咂舌摇了摇头:“还记得玉麒麟是如何上的梁山?”
“卢俊义?你……这……”张青自知理亏,那卢俊义上山,却是万般无奈之举,说实话却是中了吴用的计谋,虽说现在过的不比之前差,但毕竟是个大员外。
江宁示意那两名庄护出去等着,二人得令是配合江宁,没有理由不听,而刚才江宁的一系列骚操作,竟然让张青主动开口说话,这也的确让他们惊讶不已,只好出门,站在门外。
江宁靠在椅子上:“说吧,明天早晨,我可以把你们送回去,而且,不会告诉任何人你告诉我了,你还是菜园子张青,是走是留,都在你。”
“此话当真?”张青激动地问道。
第二千寻拦在中间,怕张青有什么动作:“我亲自送你二人出村。”
“好……”张青终于是点了点头。
江宁叫来了刘振宇与刘霄庭,身前是进了些饭食的张青。
二人对于江宁的手段佩服至极,但现在并不是说这些客气话的时候,刘振宇欣慰的是终于能与他的父亲有个交代,他的地位已经得到了极大的稳固,刘霄庭佩服的是从张青的眼中,竟然看出了对江宁深深的恐惧,一个梁山头目,竟然会对一个书生恐惧,那种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
“他们已经出发了,过了今夜,先头部队便在西南独龙岗扎营,三天之后大军开到,宋公明哥哥和军师吴用都亲自来了,可以说,势在必得。”
张青开口,便把刘振宇与刘霄庭惊出了一身冷汗。
二人亲临,势在必得……
这种架势,却是与三个月前攻打扈家庄和祝家庄一般无二。
还未等二人反应过来,张青接下来说的话,却让二人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此外,还有两万人马,二十一位头领,为的就是要一鼓作气,不能再重蹈祝家庄的覆辙,所以我和二娘才会进来打探消息,看这九曲十八弯到底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要打?祝家庄不是已经拿下来了么?虽然走了扈三娘和栾廷玉,但无伤大雅啊……”江宁故意问道。
张青知道,以江宁的聪明才智,这些问题的答案他如何能不知道?当下说,便是要与眼前这二位少庄主说的。
旋即哂笑道:“他们两个无所谓,梁山本就有招他们入伙的意思,所以才会以刘家庄收留二人为借口,为的是背后的千亩良田和庞各庄的密道,毕竟你们的方法很好,但是梁山防守可以,按照军师的话说,想要发展下去,有些困难。”
刘振宇侧目看了江宁一眼,江宁仍旧是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平平无奇的正视前方的张青。
现在想想半个月前的交锋,江宁没有动手,已经是格外的照顾他了,眼前这位菜园子张青所言,与江宁所言一般无二,就连说辞都一模一样,这一刻若不是江宁站在梁山的对立面,若是站在他的对面,恐怕现在挠头的就是他了。
“也就是说,你们从一开始,就要对我们动手,是吧……”刘振宇问道。
张青点了点头:“可以这么说。”
“现在他们在西南独龙岗,下一步宋江到了之后,计划是什么?”刘振宇拍案而起,指着张青问道。
张青却摇了摇头:“我只是一个打前站的,在山上地位也不高,充其量算得上是一个头领,具体的情况都是军师吴用安排的,我不知道。”
“你是梁山头目,你会不知?”刘振宇自是不相信。
江宁却拍了拍刘振宇的胳膊:“有可能他的确不知道。”
“现在你可以告诉我,你到底是谁了吧……”张青看着江宁,缓缓的眯了眯眼睛。
“我?袖里乾坤……”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5章江宁的猜测
江宁云淡风轻的说出了自己的绰号,但这个绰号,却让张青在短短的两个时辰之内经受第三次暴击。
张青的面容抽了抽,在伤痕和干涸的血痂之下,很难通过他的表情知道他此刻内心的真实想法,但震惊却是毋庸置疑的。
良久,张青才长长的出了一口气,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明白了。
为什么他会知道梁山这么多事情,为什么他要如此针对梁山,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并不是巧合,也并不是什么梁山内应。
而他,菜园子张青,却做了梁山第一个叛徒,不过很快,张青也释然了,眼前的是江宁啊。
能够在黑旋风李逵的板斧之下活着,能够用计杀了镇三山黄信,重伤燕青,又将生辰纲掉包,戏耍了神算军师朱武,他一个小小的张青,能做什么呢?
刘振宇与刘霄庭兄弟二人明显不知道“袖里乾坤”这四个字的含义是什么,更不知道江宁与梁山之间的过节具体到什么地步,但却能够看得出,张青是知道这个人的,但却没有见过,以至于两者之间的反差,让张青一时语塞。
“难怪了……这就都说的通了,你是为了报仇的吧……”张青有气无力的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我是为了报仇,不过,你们攻打刘家庄也是事实,所以,互不相干,这么说,都可以理解吧。”
刘振宇没有说话,刘霄庭也没有言语,因为江宁说的对,江宁来不来,梁山都不会放过刘家庄与庞各庄,只是江宁的到来,让他们能够提前准备,就像现在这样,事情甚至可能会出现转机。
“我有一个问题……”张青继续追问道:“你是从金陵活着走出来的吗?江湖传言的那些事情,有几成是真的?”
“这些,很重要吗?”江宁皱了皱眉。
张青点了点头,不自觉的将双手放到了桌子下面。
这是在掩饰他内心的紧张。
江宁想了想:“有些是真的,有些不是真的,真作假时假亦真,假作真时真亦假,重要的是,我活着出来了。”
张青忽的松了一口气:“呵呵,我明白了,我的事情,不要告诉二娘,所有的东西,我一人背负就行了……拜托了……”
江宁点了点头:“放心……我还是那句话,路在你脚下,你想要如何,都可以。”
刘霄庭与刘振宇带着江宁在午夜子时三刻敲开了父亲刘鹏的房门。
“看来此事千真万确了,依你们所言,此事如何应对?”刘鹏揉了揉太阳穴:“让人去独龙岗看一看,打探一下虚实,切记,不可打草惊蛇。”
刘霄庭拱了拱手,刚迈出一步,刘鹏又道:“把几位长辈都找来,去祠堂等着,谁不去,便踢出刘氏宗祠,派人速去庞各庄,请庞庄主前来,现在,马上……”
刘霄庭愣了愣,急忙去办了。
屋内只有江宁、刘振宇和这位刘家庄的庄主了。
“父亲……”刘振宇有些着急的喊了一声。
刘鹏被这一声父亲唤醒,方才的激动方才稍稍平复:“派人,与宋江接洽,看看他们什么态度,若是能不打,则不打……”
话音未落,江宁却切了一声。
刘鹏皱眉:“虽然你帮助振宇拿下了那细作,但现在不是你们读书人纸上谈兵,而是真刀真枪的动手,出手便是人命,若是能不打,还是保全庄上人的性命的好,我也非斗勇之辈,没有必要整个你死我活。”
江宁拱了拱手:“老庄主,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刘鹏背过手去:“都这个时候了,还有什么当讲不当讲的,但说无妨。”
刘振宇进屋之后,先是将江宁很夸了一番,什么之前谋划、柴房兵不血刃拿下张青之类,都是出自江宁之手,更是饱读诗书兵法之人,颇有见地,比那智多星吴用强了不知道多少,因此刘鹏才会如此说,否则直接赶出去了。
“若是派人去,见到宋江怎么说?”江宁一问之下,刘鹏父子竟一人都回答不上来。
的确,怎么说?说是来谈和的?我他娘的都还没有到,独龙岗都没有暴露,你来谈和?消息从哪儿来的?
“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塌下安能有猛虎酣睡?”江宁继续道:“宋江名义上是替天行道,实际上与匪寇一般无二,祝家庄便是个例子,难道庄主还要重蹈覆辙么?”
刘鹏不悦道:“正是因为祝家庄拼死抵抗,才落得如此下场,若是提前求和,说不定能……”
“说不定?呵呵,庄主实在是小看了梁山,三万兵马,几十位头领,宋江想得到一些东西,那么路上的便都是绊脚石,祝家庄之后,朝廷已经注意到了梁山的庞大,生辰纲一事便是另外一个阳谋。”
“阳谋?生辰纲不是没有丢?”刘鹏自然对八月十五的生辰纲之事有所耳闻,毕竟在山东黑白两道都算得上是一件大事。
“不错,是阳谋。”江宁点了点头:“一开始,我也认为,他们就是为了生辰纲,为了金银财宝,为了吃穿用度,但是后来我发现,并非只是如此。”
“他们这么做,是为了让山东府看到他们的实力,连生辰纲都能劫了,能证明什么?”江宁转身问刘振宇道。
刘振宇即刻道:“能证明他们比这些押送生辰纲的官兵要强,而且强上不少。”
江宁点点头:“不错,官府要想拿下他们,必定要用两倍以上甚至三倍的兵力才能将其剿灭,那么官府就会掂量掂量要不要动手,什么时候动手,亦或者是不动手,将其招安……”
“招安?”刘鹏恍然大悟,却也失声说出了这两个从未想过的字来。
江宁顺势道:“没错,就是为了招安,所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一旦朝廷用兵,他们就会洽谈,如果谈判失败,开打他们也不怕,八百里水泊,他们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所以输的可能性不大,一旦打赢了,再说招安的可能性更大,这时候朝廷就会想一想到底哪一种方法才更加划算,更何况现在边疆并不太平,六月份刚刚平了方腊,损失也不小,招安应该会占到八成左右。”
“所以为了招安,他们会选择……极力的展示自己的实力……”刘振宇接着江宁的话说道:“刘家庄,是肯定要拿下来的,所以宋江和无用才会亲自出马……”
刘鹏缓缓的走到了案前的太师椅上坐了下来,江宁分析的很有道理,若他手中有这么多人马,在方腊被平之后,也会感到不安,而招安则是唯一的可行的出路。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6章准备
江宁把话说的很清楚了,至于他为何有这样的自信,刘鹏不得而知,但道理就摆在那里,听与不听,现在只能看刘鹏的态度了。
刘振宇想了想,拱手道:“父亲,扈家庄之所以败,是因为他们轻敌,认为梁山不足为惧,眼下我们有庞各庄的支援,又有九曲十八弯的机关,只要能够僵持住,他们粮草不足,久战不胜必败。”
“即便如此,我们的胜算也不会超过三成。”刘鹏知道刘振宇心中所想,他又何尝不想?可双方的实力就摆在这里,他还是心中没底的。
刘振宇却道:“何不修书一封与山东府?这梁山贼寇乃是劫掠杭州的始作俑者,杭州和浙南府均是发了海捕文书的,如今知道他们的行踪,再用重金托人打通关系,请求山东府出兵,等到大军一到,左右夹击,定能够击退他们。”
江宁点了点头:“少庄主好计谋,江某读书时,与山东府的曹荣胜曹将军有些交情,若是打点到位,应该能说动他出兵。”
刘鹏沉思良久,终于是转过身来,让下人取了五百两黄金来。
“既然梁山不死不休,誓要吃下我刘家庄,那我刘鹏,也只好舍命相陪了……”刘鹏将黄金交到了刘振宇手上:“此事,你与这位江公子去办吧。”
转身又对那下人道:“传我的命令,梁山入侵,誓要屠戮我刘家庄,夺走我千亩良田,现在,所有人各司其职,齐心御敌……”
江宁看了一眼刘鹏,从火光之中闪烁的眼球之中,他能够感觉到刘鹏的确是下了极大的决心的。
扈家庄的例子历历在目,若是梁山讲一点情义,也不会杀尽扈家庄和祝家庄三百余口老少。
若是开门,便是引狼入室,连反抗都不能再反抗一下。
迫不得已选择的开战却是最为悲哀的。
三人出了房间,刘鹏径直往祠堂去了,刘振宇与江宁走到院中,刘振宇却是对江宁一拜:“今日若不是江兄,我刘家庄被屠之日不远矣,之前的事,是振宇不对,在此向江兄赔罪了。”
刘振宇知道江宁与梁山又不死不休之仇,因此才会费尽心机来刘家庄帮他御敌,只是外人现在不知,他刘振宇从张青的眼中已然能够看得出来。
说着就要跪下,江宁急忙将他拉了起来:“后续还有些事情,需要少庄主配合,等到击退梁山再谢我也不迟,接下来是一场硬仗。”
刘振宇起身,重重的点了点头:“我刘家庄的人马共八千,每一千五百人看守一面,剩余两千人马查漏补缺,我拜公子为先生,有什么事情,还请知无不言。”
刘振宇这算是给江宁一个在庄中发号施令的身份,但这也有赌的成分,他赌的是江宁并非与张青串通一气,赌的是江宁的确与梁山不死不休,一旦他错了,很有可能万劫不复。
但不赌,这万劫不复却是不会改变的,刘家庄定是会被吞下,可万一赌对了,还是有一定的胜算的,毕竟江宁展现出来的智谋,是他从未接触过的。
所以这也是他经过深思熟虑之后才做出的决定,成败在此一举,躲是躲不开的。
“公子,信已经送出去了,若是曹德旺不出什么岔子,九月二十应该可以赶到。”第二千寻在院中道。
二人已经回到了院子里,犬吠之声伴随着火把的光影已经在庄子里此起彼伏的出现。
开战之前江宁能做的,已经基本上告一段落,他与梁山之间的过节,已经不允许他在战斗前期过多的参与其中,否则会被认为是借刀杀人,到时候刘家庄也好,庞各庄也吧,无论是谁发现了这一点,都有可能治他于死地。
所以他要做一个单纯的谋士,可以出主意,但是需要有别人提出来,只有这样,才能够达到最佳的效果。
信送了出去,同时送出去的还有那五百两黄金,送信的人是第二千寻挑选的,隶属于靖安司,按时送到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这白捡的功劳,曹德旺也不会让被人抢了去,更何况还有江宁的人情。
“只是,为何要这么晚?”第二千寻道:“提前一些,不是胜算更大一些吗?”
“不。”江宁摇了摇头,望了望西行的月亮,终于说出了自己的想法:“来的越早,梁山跑的越快,想要跟他们打,就要把他们引进来,要让他们觉得自己胜券在握,就差一步就可以拿下来,为了这一步,他们即便是付出巨大的代价,也要这么做,否则之前的所有牺牲都会付诸东流,这时候,再来,才能够拿下他们,我是要灭了梁山,而不是跟他过家家,没有诱饵,他们不会上钩的,毕竟梁山有个叫吴用的,他的脑袋可是好用的很。”
“明白了……”第二千寻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那就看看他们如何动作吧……见招拆招是吧……”
江宁微微一笑:“不错,千寻终于开窍了。”
第二千寻吐了吐舌头,高兴的笑了笑。
刘振宇站在九曲十八弯的进村之口处,将一千人分做了三组,撒了出去,这是他们这些年每年都会训练的内容,为的就是以防万一,现在没想到竟真的排上了用场。
东方渐白,可他丝毫也没有困意,反而是有些兴奋,他心理说不出是为何兴奋,看着朝他走来的刘霄庭,摆了摆手。
刘霄庭也是一夜未眠,到了村口,回头看了一眼这袅袅的炊烟,偶尔有孩子早起打闹的声音,亦或者是鸡鸣狗叫的声音,心中除了有些期待外,还有一丝不舍。
“怎么样了?”
“奥,刚开始都不相信,后来父亲据理力争,加上庞庄主到了之后,全力支持之下,才决定开战……”刘霄庭出了口气,看得出祠堂那边也不轻松。
刘霄庭又道:“都知道这是避免不了的,不是你打不打,而是别人要来打你,可是还一味的闪躲,这些迂腐的老骨头,早就该教训教训他们了。”
刘振宇却哂笑一声:“我这武痴的二弟什么时候也觉得他们迂腐了?”
“呵呵,我虽然沉迷武学,但也自知天赋有限,这辈子怕是不好再有建树了,这一战,避无可避,可能我会从中得到些什么。”刘霄庭道:“可是可怜了身后的这些人。”
“老人和孩子今天上午开始转移,按照张青所说,十六日才会到,就算提前,十五日之前全部通过地道转移到庞各庄去,那里与大山相连,山上还有地方可以暂时避一避,庞庄主那边怎么说?”刘振宇又问道。
“都交代过了,已经开始往山上转移粮食了,即便是两庄失守,只要保住孩子和女人,就行了,我们嘛,倒是无所谓……”刘霄庭咧嘴一笑,手中的混铁枪握的更紧了。
“是啊,你说如何才能有一个太平盛世呢?”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7章智多星吴用
九月十五日夜里,阮小二与阮小五带一队人马立于独龙岗山脚下,点燃火把,等候着宋江等人的到来。
二人是渔家出身,本过着正常的生活,可世事难料,竟也走到了这一步,从生辰纲到祝家庄,这两年来二人也迅速的成长为了梁山水军的中流砥柱。
此次出征,并未动用水军,二人作为先头部队来此,便是要打头阵,只是张青和孙二娘的重伤,让还未出师的二人,隐隐觉得事情有些不对。
可这种感觉伴随着宋江与吴用的到来而烟消云散。
即便是他们这种一开始跟着晁天王,现在跟着宋江的元老级别的人物,也都极为佩服吴用的智谋,总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一把鹅毛扇常伴左右,美髯飘飘,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而众人对于吴用也是言听计从,唯一的败仗便是曾头市一战,那一战吴用极力劝阻晁盖,等到发现去了,在派援兵的时候,为时已晚,至此之后,梁山便攻无不克,战无不胜,手下将领云集,每一个都各怀绝技。
“哥哥,你们可算是到了。”阮小二骑在马上,朝着火把之中骑马过来的中年男子拱手。
此人身穿盔甲,腰间一把方剑,浓眉大眼,不怒自威,跨下青鬃马,神采飞扬,正是呼保义宋江。
身后一左一右,右边之人灰衣打扮,手拿羽扇,乃是智多星吴用,左侧之人跨下狼牙棒,身穿轻甲,络腮胡子,棱角分明,身材魁梧,正是霹雳火秦明。
之后又有豹子头林冲、黑旋风李逵、行者武松、大刀关胜、急先锋索超跟在后面。
吴用见阮小二面露忧色,不禁皱眉问道:“阮兄弟这是……”
阮小二叹口气:“说来话长,哥哥们请账内说话。”
吴用闻言,看了身前的宋江一眼,宋江点了点头:“二位兄弟辛苦了,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安营扎寨,运送粮草,可是遇到了什么麻烦事儿?”
阮小二又道:“倒也不是麻烦事儿,哥哥进帐便知。”
一行人下了马,阮小七带着其他人到了独龙岗最前端的安顿做饭,阮小五则继续等着卢俊义的中路大军。
按照吴用的安排,前军七千人马,每一位头领带领一千人驻扎,统一行动,前军另有一千人作为机动力量临时调派。
等卢俊义中军到了之后,与左右与对角的四个方向各安排一千五百人,共计九千人,剩余后军由柴进率领,驻扎在山脚之下,主要的职责便是保护粮道水源,确保山上粮草水源供应充足。
阮小二掀开中军帐,宋江、吴用与李逵、关胜率先进了帐中。
大帐之中除了两排座椅分列两侧,上头案牍之外,一侧还有一张床,一名女子身上缠着白布,大夫站在一边,收拾东西,明显是刚刚换了药。
张青虽换了衣服,但脸上和双手之上的伤痕,也能够看得出是受了刑的。
“这是……张清兄弟……”宋江疾步上前,却认出了躺在床上重伤的是孙二娘,坐在床边的是菜园子张青。
吴用面露狐疑,也跟着上前。
张青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哥哥,张青有负军令,还望哥哥恕罪。”
“快起来,张青兄弟,二娘如何?”宋江却是没有丝毫责怪的意思,一把将张青拉了起来关切的问道。
孙二娘想起身,却被吴用按住:“二娘,你好生休息,哥哥来了,有什么与哥哥说,好好养伤。”
阮小二道:“哥哥们没有来,我也不敢让二娘在其他地方休息,免得挫了兄弟们的锐气,现在好了,不知安道全来了没有?”
“来了,快,让安道全好好医治。”吴用说着,便安排人抬着孙二娘的床道帐后去。
帐后乃是两间木屋,本是与宋江居住用的,宋江不到,阮小二也做不得主,现在吴用说了,自是可以了,便带人将孙二娘抬到了里面,又命人去请安道全。
“有安道全在,兄弟放心就是了。”宋江安慰张青道。
旋即又拉着张青坐下,倒了热茶与他,又示意众人落座,方才又道:“我记得兄弟是九月初九出发的,可是那刘家庄……”
张青叹口气,一拳捶到了椅子上,愤恨道:“九月十三,我和二娘顺利进到了庄子里,那九曲十八弯着实是厉害,能够走出来,还是多亏了军师的锦囊妙计,遇到了一猎户,走了半个多时辰,方才到了村里。”
“可一进村,却被一位高手拦下,说是村子里不允许带外人进来,好说歹说在村子中停了一顿饭的功夫,被那少庄主带人来堵,硬说我二人是土匪,抓着就打,差一点将我二人打死,幸得带了些银钱,买通了带我们进来的猎户,那猎户也觉得将我们带进来是害了我夫妻二人,后半夜带了酒菜将看管我们的庄户喝翻,偷摸将我们放了。”
“出村的路上又撞见巡逻的庄户,激战之中,那猎户被乱箭射死,我和二娘遭了毒打,九死一生方才逃了出来,等到了独龙岗,昨日夜里,见到阮兄弟,方才敢松口气。”张青说的声泪俱下,听得众人是怒不可遏。
“啐,这庄子也着实可恶,不说别的,就是有过路的夫妻与我梁山泊山下吃口便饭,我梁山兄弟也不会怎么他,这可倒好,遭了毒打不说,那猎户好心,却被乱箭射死,歹毒至极……”秦明握着把守,啐了一口道。
李逵更是红着眼喝道:“他娘的鸟庄子,那个鸟庄主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等铁牛杀进去,亲手宰了那鸟庄主,为二娘和张清兄弟报仇。”
吴用点了点头:“刘家庄我们定是要拿下的,无论是窝藏扈三娘还是如此对我梁山兄弟,都不能放过他们,我们与祝家庄一丈,死了多少兄弟,他们明明知道我们梁山与扈家庄的仇怨,竟还收留扈三娘等人,只是现在情况有变,张青兄弟好生疗伤,那九曲十八弯……”
“不,我这点伤算不得什么,那九曲十八弯着实令人头疼,进去之后山水重叠,稍有不慎便又回到原地了,绵延五里,两万人撒进去若是走不出来,被困个三五日也转不出来,我出来的路上,专程做了标记。”张青说着,在茶盏里沾了水,在桌子上画了一个箭头。
“只要见到这箭头,反方向走,既是进村的路。”
张青言罢,却是长出了一口气:“可惜,村里的情况却只知道他们的村子是四四方方的,进村乃是一处坳陷进去的形状,着实令人费解。”
吴用沉吟片刻,也用手指在案上画出了一个倒着的笑脸的模样问道:“可是这种形状?”
张青惊呼道:“军师真乃神人也,正是这种格局。”
众人看去,正是刘家庄的四方阵。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8章军令
此刻其他几位将领也安顿好自己的人马,进了大帐来,却听到张青的惊呼,才知道这吴用单凭张青一句话,便基本上画出了刘家庄村落的部局,心中暗自佩服不假,对于此战的胜算,更是信心十足。
“这乃是四方阵,中间为瓮城之地,应该都是陷阱,若是强攻,便要从四角攻进去,只不过这四个角坚若磐石,庄子中央接应极为方便,想要从这里进去,比正面还要难。”吴用道。
宋江皱了皱眉:“将整个村子作为阵法,的确是不常见,如此说,这阵法便没有破解之法了?”
吴用微微一笑:“非也非也,这四方阵易守难攻,但也并非是铁板一块,若是用断水断粮之法,怕是行不通,庄中粮草定然充盈,且我方远道而来,粮草乃是短板。”
“那还有什么方法?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李逵不悦道:“要铁牛说,沿着张青兄弟的标记冲杀进去,我就不信一个小庄子,能挡的住我们不成?”
宋江一拍桌子喝道:“铁牛,休得胡说,听军师决断。”
吴用不急不慢道:“呵呵,这一点铁牛说的也在理,我们只要过了九曲十八弯,想要冲破庄子,并非难事,但是进去之后,这刘家庄与庞各庄八千人马也不容小觑,折损了哪位兄弟,都是可惜的。”
秦明敞开了怀儿,问道:“那以军师之言,应如何取之?”
“我夜观天象,近半月怕是没有雨水,若用水攻,效果最好,火攻次之,两军阵前叫阵,再用火箭逼其出来决战,只要摆开阵型,他们必败,即便是他们逃回去,诸位只要按我的指令行事,从各个方向出击,四方阵必破。”吴用轻摇羽扇,自是胸有成竹。
“可传令下去,今晚休整一番,明日一早生活开饭,而后去庄前叫阵。”吴用安排道。
宋江点了点头:“出其不意,兵贵神速,杀他个措手不及,呵呵。”
众人相视一笑,说话之间,卢俊义与燕青进了大帐之中,宋江起身拉着卢俊义落座。
李逵却碰了碰燕青道:“小乙哥,你的伤如何了?没想到这次你也来了,一位你在山上多清闲呢。”
燕青一把揪住李逵的耳朵,疼的李逵几哇乱叫,却是不敢还手:“诶诶诶,得得得,不说了不说了……”
众人哄然大笑,好似不是来打仗的一样。
在不少人看来也的确如此,三大扈家庄那是因为三庄并联,更有祝家三虎和那栾廷玉作为中流砥柱,饶是如此,也没有如此大动干戈,现在一连出动二十余位头领,虽然九曲十八弯厉害,但当下张青兄弟已经做了标记,不足为惧了。
当下众人烧火做饭,饱餐一顿之后,开始各自准备明日的战斗。
“林教头,我命你与武松为先锋,率两千人马进村,过了九曲十八弯之后叫阵,若是他们投降,自是好办,若是敢抵抗,也只在村外缠斗,不可进村。”吴用从案牍之上抽出令牌。
林冲与武松上前,接了令牌,领命下去,账外已经是东方渐白,自独龙岗往东北望去,隐隐的看到一处处村落,正是十里之外的刘家庄。
而在刘家庄四周,却都是山峰密林,若是绕道,费时费力不说,一旦在两侧埋一支伏兵,得不偿失,想要大规模的进攻,只能走这九曲十八弯的山水路进村。
“关胜、秦明,命你二人紧随其后,在林教头一炷香之后进村,如有变故则作为接应,如一切顺利,进村之后偃旗息鼓,待到林教头与之交锋之后,前后夹击,力破敌军,若是敌军回援,定要牵扯住才行。”吴用又道。
关胜、秦明接了令,随之出了大帐,前去准备。
吴用又从案前的木桶之中抽出一根令牌:“朱武、史进,你二人也分领两千人马,与关胜之后一炷香进入庄子,扫清九曲十八弯的障碍,占领各个隘口,避免被人关了后门,一旦情况有变,即刻前去接应。”
朱武领命,与史进对视一眼,二人一文一武,相得益彰,占领隘口,肃清九曲十八弯如若没有个当家的主心骨,怕是很容易就会被牵着鼻子走,他吴用要在独龙岗指挥,众人之中除了朱武,怕再五人有此才干了。
二人走后,吴用却拱手对卢俊义道:“还请哥哥带燕青、李逵率五千人马待到朱武扫清障碍之后进村,如果顺利,便由二位头领率人,从侧面用火攻,减轻正面的压力,而后将这第二道军令传与众人,从正门集中兵力进攻即可。”
“火攻之下,他们的兵马人员必定收缩,而后正门强攻,必回分出兵马前去支援,到时候员外从后门大军压境,四面夹击,他们无论哪一边出了纰漏,都是必败无疑。”吴用道。
卢俊义点了点头:“前方叫阵,侧翼必破收缩阵型,而后以一字阵从正面强攻,他们要保护侧翼,则只能从后方调兵,彼时大军压上,他们若是回援,正面一击即溃,若是不回援,后方大乱,若是从两侧调兵,如此天气,整个村子便是一片火海,首尾不得兼顾,呵呵,军师好高明的手段。”
“不过是我们占了兵力的优势罢了,牵着鼻子走,胜算大一些。”吴用呵呵一笑,将手上的令牌双手递给了卢俊义。
卢俊义接了令牌,带着燕青与李逵一同出了大帐,整顿兵马,随时准备出发。
“哥哥,走吧,看看这独龙岗之上的风光。”吴用笑着挥了挥羽扇,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宋江拉着吴用的手笑道:“呵呵,智多星智多星,我看你是孔明在世啊,算无遗策,算无遗策啊,哈哈……”
身后跟着急先锋索超、双枪将董平二人,出了大帐,一边朝着军中走去,一面远眺朝阳之下的风景。
目光越过刘家庄,却有一眼望不到头的千亩沃野,九月已经完成了小麦的耕种,绿油油的麦苗与青山交织在一起,令人看了不觉心旷神怡。
“这一战之后,我梁山便可有此千亩良田,至此便可以不仅仅限制在八百里之地了,恭喜哥哥了。”吴用在胸前拍着羽扇笑道。
宋江只是笑了笑:“这刘家庄,可是有什么英雄好汉?”
吴用边走边道:“庄主刘鹏,与扈家庄有旧,两个儿子,一文一武,分别唤作刘振宇与刘霄庭,庞各庄也有两名少年,唤作庞青云、庞青海,武艺超群,其他的不过是一些小头目罢了,不足为虑。”
“呵呵,除了金陵永乐的方腊,怕是没有没有人能与我们相比了吧。”索超笑呵呵道。
“那是。”董平也笑道:“那方腊虽说是人多势众,但心不齐,一击即溃。”
“诶,也不尽然,西北的田虎、王小二之辈,也都是枭雄,能够在祁连山脚下活下来,坐拥一定的实力,自是不能小觑的。”吴用却道。
“看,动手了……”董平指着前方九曲十八弯之上的烟尘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19章九曲十八弯
林道之中,武松与林冲已然下马,与刘家庄人马战在一处,烟尘四起、战马嘶鸣,刀枪碰撞闪出火花,铁钩横飞拦断疾驰骏马。
为首的一员猛将,手持双钩,与林冲交战,却是没有丝毫怯意,不到十个回合,带人撒腿便撤,林冲与武松带人追赶,绕过一棵十余丈的大树,却有三条路出现在了眼前,每一条路都有溃逃之人,这着实令二人有些吃惊。
若是都循着一条路,那跟着去,便能跟着进村,现在却是三条岔路,盲目追赶,定会落入圈套之中,好在这一次冲突折损不大,无伤大雅。
“看看损失了多少人,先进村再说,在这里我们讨不到便宜。”林冲上马,与左右吩咐道。
武松也道:“这林路狭窄,只能四五人并排前行,着实是有些慢了。”
张青却从前方拍马赶了回来:“大事不好了,前面的树,被砍了……”
林冲眉心一皱:“被砍了?难不成是被他们发现了?”
“就算发现也没什么,我们来的快,现在这一股阻击,明显是没有准备好,否则便不是这么些人了。”武松回头望了一眼道:“张青兄弟,能不能记得住路?”
张青沉吟片刻,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差不多,不过那是夜间,怕是会有些偏差,但现在我们已经走了大半,我记得应该还有三个路口就能进去了,跟我来吧。”
说完,张青一马当先,顺着右手边的道路拐了进去。
“快,跟上……”林冲挥舞银枪道,紧接着与武松一人在前,一人居中,指挥着队伍加速前行。
“咱们明明能打过,怎么不让兄弟们上……”一个庄丁手拿朴刀,不解的问道。
树下,那手拿双钩的少年嘴角微微一翘:“听大哥的就是了,哪那么多废话。”
那人撇了撇嘴:“得,咱还是老老实实干活吧……”
话音未落,却见不远处烟尘滚滚,鸟不入林,那少年手拿双钩,即刻站起身来:“兄弟们,弓箭准备……”
身后三百余人分成两波,瞄准前进的人马,静静的等待着他们进入射程之中。
为首之人一个手持青龙刀,盔甲之中还隐隐能够看到白布,正是大刀关胜,右侧之人腰间挂着狼牙棒,正是霹雳火秦明。
“看来这次张青兄弟是头功啊。”秦明呵呵笑道:“这一路走来,也走了有三四里,却不见一人,也没有重复的地方,不比那祝家庄,跟迷宫一般。”
“那是自然,上次在祝家庄吃了那么大的亏,这次军师提前让张青夫妇二人打探消息,虽然二娘受了重伤,好在这路是走通了。”关胜也笑道:“这头功肯定是他们的没跑了。”
“嗖……”话音未落,却见一支箭矢落在了马前,深深的插进了泥土之中。
秦明的战马嘶鸣,猛地飞起前蹄,秦明立马抓紧缰绳,身后的队伍瞬间停下。
“盾牌……”关胜大喝一声,手中青龙偃月刀高高举起。
两侧的人马均是将手中的盾牌高高举起,可这种参差不齐的动作,直接让没有盾牌的露在了弓箭的射程之内。
“收缩阵型……”关胜挥刀,挡下几支箭矢,调转马头喝道:“兄弟们,冲过去。”
好在其中不少人马还是跟着关胜训练过些时日的,盾牌举过头顶,护着其他的人快速的跑出弓箭的射程。
便是如此,还是有不少人中了埋伏,被当场射死的、踩踏而亡的自不在话下,等到秦明引兵到了山坡之上,埋伏之人早已经撤离,只留下一片片被人压实了的草地。
秦明一棒打在了树干之上,将手臂粗细的树枝直接拦腰打折。
关胜整理队伍,丝毫没有心情追击,他们军令是作为第二梯队进村,进村之后与林冲等人会合,前后夹击刘家庄的反抗力量,虽然遇到埋伏是意料之中的,但不应在这些事情上浪费时间,一旦第一波埋伏完成,则会在后面的路上出现越来越多的埋伏,这也是为何他要快速通过的原因之一。
“他娘的,这群兔崽子,竟敢偷袭我们,跑得一个都不剩。”秦明下了山坡,与关胜兵合一处,破口大骂道。
关胜却道:“方才冲过来,死伤一百余人,又有一百余人没有跟上队伍,怕是走错了岔路,现在只剩下八百余人。”
“如此,那要快些了,若是林冲他们也遭遇了伏击,可就有些不妙了啊。”关胜当下当机立断道:“受伤之人,原地等待朱武和后续队伍,其余人,火速前进。”
说完,与关胜带着剩余的八百人的队伍朝着村中快速的进发。
走过三个路口,却见迎面而来的却是张青,关胜大感不妙,与秦明对视一眼,拍马上前,迎着三人。
五位头领下马,张青却皱眉道:“怎么会这样?方才明明看到了村口,如何一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林冲道:“的确是,那四方阵的村口就在眼前,甚至还看到了炊烟,可转过槐树,便遇到了你们,若是我们的方向是对的,那你们是从哪儿来的?”
秦明将狼牙棒夹在腋下:“自然是跟着你们的标记来的,路上遇到了伏击,损伤一二百兄弟,可恨可恨。”
武松环顾四周,手心却是微微出汗,四周山坡略微陡峭,灌木丛生,虽没有高树,但也是隐秘的好地方,反观这两支队伍汇合之后,皆位于这山坡的底部,急呼道:“不好,快走,再不走,怕是要中了贼人的埋伏。”
几人刚上马,正要带人折返,却听得高处一声爽朗的笑声:“哈哈哈,梁山贼寇,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与此同时,雷石滚木从一侧滚滚而下,另一侧从灌木丛中探出三百弓箭手,每一轮齐射之后便后退十丈,速度之快,明显是经过训练的,等到退出射程,便消失不见了。
“快走……”林冲拍马,直取前方冲杀下来的人马,却见身后已然是陷入了混战。
五人带领的兵马虽然不多,现在只有一千六百人,但也不是小数目。
雷石滚木之下,俨然是中了别人的埋伏,这一点大家都心知肚明,不知前进的路,只能原路折返,慌乱之间,哪还有战斗力?一时间两侧又有伏兵杀出,与这一千六百人战在一处。
而那拿双钩的少年哈哈一笑,一个飞扑将张青从马上拽下来,左右刀枪顶住,下一刻却是被套了麻袋,四人朝着天上一抬,将张青扛走了。
众人见捉了张青,当下大乱,却见一名小将从军中杀出:“你就是大刀关胜?还不快快下马束手就擒?”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0章一进刘家庄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刘家庄二公子刘霄庭。
只见他单枪匹马从人群之中杀出,直取关胜,关胜调转马头,心中也是怒不可遏,他好歹也是成名的名将,虽不说之前在军中如何,在山东的名头也是响当当的,现在看这少年,不过是一个毛头小子,二十岁都不到,如何敢直呼他的名号?
旋即喝道:“你是何人?老夫刀下不斩无名之辈。”
“刘家庄,刘霄庭,关胜受死……”刘霄庭手持黑铁银枪,与之战在一处,一个初生牛犊不怕虎,一个成名已久偃月刀,二人正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刘霄庭年轻气盛,本就对武艺痴迷,与关胜大战十余个回合,竟没有分出胜负,眼见梁山众人已经开始溃逃,林冲、武松和秦明固然神勇,但没了张青,断然是走不出这九曲十八弯的,只能原路返回,自是不可恋战。
关胜卖了个破绽,回头一刀朝着刘霄庭一刀劈来,这一刀用了十成的力,为的就是脱身,刘霄庭急忙躲闪,偃月刀顺着眼前三寸之处落了下来,关胜翻身上马,拖刀便走,可谁料刘霄庭银枪猛地朝着地上一扎,顶住一块儿巨石,顺势一压,巨石的重量和自身的力道皆是压在了偃月刀之上。
关胜右臂一沉,险些脱手,这一前一后的力道却是直接传到了跨下骏马之下,战马嘶鸣,一个踉跄,两条后腿朝下一跪,身体本能的侧躺了下去。
关胜暗叫不好,单手撑着地,身体三百六十度旋转,右手重新抓住了偃月刀,躲开马蹄,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左右上前两人,朝着关胜乱刀砍去。
关胜身上功夫不减,手中偃月刀一横,挡开二人,一个鲤鱼打挺,站起身来,一刀横扫千军,将众人逼退,方才站稳脚跟,却见刘霄庭面露欣喜之色,拔枪刺来。
这一前一后岁之时几个呼吸的功夫,但梁山众人节节败退已成定局,刘霄庭前压,身后被几十人堵住,想走却也困难。
“上网……”刘霄庭大喝一声,银枪闪动,却如狂风骤雨一般铺天盖地压了过来,霎那之间,只觉得这刘霄庭的战斗力又提升了一个等级,与之前想比截然不同。
关胜面色大骇,若是单打独斗,自是有信心战胜刘霄庭的,但此刻却是不同了,无暇多顾之间,身后飞来两张渔网。
前面飞来刘霄庭的银枪,上中下三路尽被堵住,没有丝毫退路。
关胜只能运气,举刀朝着银枪砍去,一招开天辟地,与黑银枪撞在一起,迸发出一串绚烂的火花。
这一击,并不如关胜想的将其击退,而是出人意料的出现了旗鼓相当的局面,可就是这片刻的迟疑,身后的两张渔网接踵而至,将其套牢。
这麻绳编的渔网很细但很密,乃是这九曲十八弯之中抓人套牢的利器,偃月刀掉落在地上,关胜被套在网中,又有七八个人扑了上去,将其死死压住,而后绑了双手双脚,抬着走了。
林冲等人见关胜被抓,想要去救,却也分身乏术,这群围攻之人明显是在打消耗战,并不着急进攻,而是围而不打,借助对地形的熟悉和人数的优势,开始试探性的进攻。
如此一来,想要救关胜已经不易,再迟疑下去,他们手下还剩的一千余人怕也要被一个个吃掉。
与武松对视一眼,对不远处的秦明喝道:“秦明,先行回去,等见了朱武再言其他。”
而后便率众人突围。
秦明紧随其后,且战且退,一连跑了三里,身后追兵才渐渐消失,而那些落单的,自被擒住,尽数押进了村子去。
武松抬头,此刻距离出发已经有两个时辰,到了正午时分,天气依旧炎热,身上的铠甲卸掉,大汗淋淋,身后却是朱武与史进带领一千人赶到。
朱武见状,大惊道:“几位哥哥,这是什么情况?”
秦明白了他一眼:“什么什么情况,没长眼睛?不会自己看?”
武松叹口气,拍了拍秦明,又与朱武道:“军师切勿责怪,中了埋伏,而且路线可能也出现了问题,明明是看到了村子,转过弯儿却撞见了秦明和关胜,被雷石滚木偷袭,张青与关胜都被捉了去。”
朱武虽嘴上不说什么,心中也气不过,都是为梁山,怎的你就如此无礼?不利秦明,反倒对武松道:“之后三分之一的据点,尽数被我拔除了,依我看,不如兵合一处,徐徐图之,每到一处拐角,便直接将其占领,再往前走,此法虽然过于消耗兵力,但也是最为稳妥之法,一旦占领之后,他们只要抢夺,便会陷入我们的包夹之中,等到最后到了村前,路也就疏通了。”
林冲点了点头:“现在也只能如此,不知后续还有没有援兵?”
史进道:“卢俊义带燕青、李逵还有两千人马在后面,一刻钟的时间便可到达此处。”
“如此甚好,兄弟们先行修整,清点伤员,等卢大哥到了,再做定夺。”林冲点了点头,安排道。
卢俊义一刻钟之后果然从后方出现在了众人视线之内。
“这鸟人,净搞些偷袭,有本事真刀真枪的跟老牛大战三百回合……”李逵提着板斧对着村口的方向破口大骂。
燕青却道:“铁牛,若没有这本事,关胜如何会被捉了去?”
李逵闻言,这才稍稍顿了顿:“小乙哥你是针对我,怎的,被人通了屁股眼耳还不能让人骂两句了?”
卢俊义笑道:“铁牛骂的没错,骂得好,只是眼下也只能按照军师的布置了,我们带人先行进村,拔除据点,武松乃是第一波进去的,方才的情况也最为熟悉,还要劳烦兄弟回去将此事禀告哥哥与军师,看他们有什么对策,剩余诸位,请与我一道行进如何?”
“全凭哥哥吩咐。”众人齐齐拱手。
当下武松带了伤员往回走,卢俊义带了林冲、秦明、朱武、史进、燕青、李逵几人与手下三千人五百人马继续前进。
等到了方才遭遇突袭之地,史进带领五百人原地驻扎,卢俊义与燕青、林冲自左转,朱武、李逵、秦明带了一千五百人朝右转,约定只要有岔路口,做好标记之后原路返回,约定半个时辰之后在此相见。
半个时辰一晃而过,却见卢俊义带人毫发无伤,李逵与朱武却是满身血渍,落荒而来,唯独不见了秦明。
卢俊义大呼不好,鸣金之后,与朱武商议,先行带人撤退,而后路上遇到武松,吴用也是下令全军后撤,先行回到独龙岗之上修整。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1章五日破庄
这边卢俊义带着剩余的两千人马回到了独龙岗上,已经是接近傍晚,大帐之内孙二娘听得张青又被捉了去,急的不顾伤势也要随军出征,气的宋江也是破口大骂。
“此番还未到,便折损了接近两千兄弟,张青、关胜、秦明三位头领也被捉走,看来这刘家庄是做好了准备的,那带头的小将叫什么?”吴用在大帐之内,轻摇羽扇问道。
林冲道:“那人自称是刘霄庭,应该就是那刘家庄庄主的二公子,此人枪法凌厉,虽然年岁不大,但武艺却是超群,不好对付。”
“而且路也应该出现了问题,照此看来,应该是卢二哥的路线是正确的。”史进道。
宋江坐在上座,默不作声,这让他想起了祝家庄一战,这一战就发生在三个月前,虽然取得了胜利,但也付出了一些代价,但刘家庄与祝家庄并不是一个量级。
祝家三虎、栾廷玉、扈三娘、李应,这些都是名气颇大的人物,可这刘家庄,却没有一个能够喊出来的名字,方才说的刘霄庭,甚至听都没有听过,可一战便活捉了关胜,而秦明武艺高强,也被无名小将捉住,甚至现在他还不知道这人的名字。
众人也感觉到了宋江的情绪,却听卢俊义道:“哥哥勿忧,现在路已探明,夜间我带人奇袭刘家庄,先放一把火,让他们今夜不得安宁,明日天亮之后,大军压境,直接动手。”
武松也点了点头:“我看可以,朱武已然占领了各个拐口之处,除非他们有搬山填海的功夫能改变地势地貌,否则这九曲十八弯也算是破了。”
“哎,着实是难为了张青兄弟,两次被捉,到现在还生死未卜,夜间奇袭,鲁智深再带一队精干人马进村,务必要将三位头领救回来。”宋江看了看吴用,也是在征求吴用的意见。
吴用轻摇羽扇,在帐中走了两步,转过身来点了点羽扇:“我军白日受挫,夜袭刘家庄,乃是上策,若是要救人,虽然有难度,但也未尝不可,如此那就这么办。”
吴用说着,走到几位头领身边安排了一阵,众人领命之余,无不敬佩吴用的足智多谋,当下带领将士开灶做饭,准备夜袭的事宜。
大帐之中只有吴用、李逵和宋江,李逵站在一边,听着宋江和吴用说话,虽然他是个大老粗,但也能够听出现在吴用与早上想比,出现了一些不一样的变化。
“为什么他们会有准备?”宋江不解的问道:“按照他们说的,对方只是袭扰,并没有出现大规模的战斗,雷石滚木这些东西也都是新准备的,上面还有绿叶,独龙岗在我们来之前便已经暴露了?”
吴用沉吟良久,方才开口道:“今日我找阮小二问过,在张青回来之前,并未有人接近独龙岗,而且他们动作很快,暴露的可能性不大,唯一的可能便是张青回来的时候,身后不干净。”
“二娘身受重伤,即便是张青到了独龙岗,阮氏兄弟也会查看尾巴的,他们干这一行太久了,不可能出现这样的失误,早在梁山之前,他们便是一把好手。”宋江摇了摇头。
李逵却一拳砸在梁柱之上:“哎,不对不对,定是铁牛想错了。”
宋江皱眉回头说道:“铁牛,你又发什么疯?”
李逵悻悻的像是做错了事一般,却听得吴用道:“诶,哥哥你有时候对铁牛太过严苛了,铁牛,你说说,哪里不对了?”
当下吴用的思维也是陷入了一个胡同,有不少的可能性会出现,他要抽丝剥茧之后,方能确定最有可能出现的变数,所以这个时候,建议还是多多益善的好。
李逵翻着白眼道:“哥哥你看看军师,用那句话叫什么来着,深明大义,深明大义……”
吴用摇了摇头:“铁牛啊,你要说就抓点儿紧,一会儿哥哥着急了,把你拉下去打五十大板,我可是拦不住。”
“你让他当个先锋官,还行,说个一二三,还不如杀了他来的痛快。”宋江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准备出大帐,在他看来,狗嘴里是吐不出来象牙的。
谁料李逵低声道:“有可能,我是说有可能啊……”
吴用见李逵这般模样,也正襟危坐道:“有什么可能?”
“额……”李逵犹豫了片刻:“菜园子被利用了,是被故意放回来的,或者是,或者是……投敌了?”
到最后声音越来越小,可是在这大帐之中本就只有三人,而且还到了晚上,这话说出来,宋江的第一反应就是叫人进来,要把李逵拉出去杖责五十。
吴用急忙道:“李逵兄弟,这话没有真凭实据,可是不能乱说,都是自家兄弟,我敢担保,张青兄弟宁死不屈,绝无可能。”
宋江指着李逵的鼻子骂道:“铁牛铁牛,你的脑袋真的是块儿铁疙瘩?这怎么可能?张青兄弟就是被打死,也不会干出这样的事情,你若是再敢有这样的想法,我一刀砍了你。”
说着宋江就要拔刀,却被吴用死死拦住:“哥哥,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铁牛,还不快走,且不可再胡言乱语了……”
李逵从地上打滚儿起来,着急忙慌的跑了出去,宋江的刀也接踵而至,插在了大帐的地上。
吴用急忙摆了摆手,示意左右出去,几人虽然没有全部听清,但基本上也知道了宋江为何大发雷霆。
能够让宋江如此恼火,定是碰到了他的底线,出了大帐,各自回到各自的营中。
吴用将宋江按到了座位置上:“哥哥息怒,铁牛虽然口无遮拦,但对哥哥的忠心却是天地可鉴的。”
“这一点我知道,只是这种想法,就不能有,也不应该有。”宋江皱着眉,如同一块儿黑红黑红的烧炭。
可吴用却道:“哥哥,这铁牛的话虽然不好听,但也是一种可能,若万一真如此,那可该如何是好?”
宋江面色大变,一把抓住吴用的胳膊:“军师,你当真有过这般想法?”
吴用意味深长的看着宋江:“现在张青被抓,所以我们要知道刘家庄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他们是如何布置的,今夜偷袭和救人是小事,把人留进去才是最重要的任务。”
宋江缓缓地松开吴用的胳膊:“这一仗至关重要……”
吴用点了点头:“无妨,现在还都在掌控之内,哥哥放心即可,五日之内,必破刘家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2章夜袭
入夜,卢俊义带领五千人马出独龙岗,林冲、李逵、王英分别带领一千人尾随其后,马摘铃,蹄裹布,入了九曲十八弯之中。
一路之上均是被朱武控制,一直走到村口附近,跟在卢俊义之后,经过上午的试探,终于是找到了进村的路。
至少张青带的路在遇到伏击之前,都是正确的,只是在最后两个路口出现了问题,走到这一步,已经不算是问题了,只要四次便可以找出正确的路来,无非是还会带来一些损失罢了,不过这种损失已经无关紧要了。
所以宋江不会怀疑张青,出于兄弟情分也好,张青冒死回来也罢,张青都不应该是被怀疑的对象。
但是吴用确是从一个理性的角度出发,没有夹带丝毫的个人感情,越王勾践隐忍十年皆可,那这个世界上也就没有例外,只有最理性的分析,才能够达到最优的结果,这也是吴用自跟随宋江之后,梁山能够在短短几年时间里发展到如此地步的原因。
到了村口,卢俊义点燃火把,指挥着三千人马朝着庄子内冲了过去。
“轰……”
村口的地忽然塌陷,冲在最前面的连人带马直接掉进塌陷的深坑之中,紧接着传来一阵惨烈的哀嚎之声,那深坑之内,竟都是削尖了的木桩子,掉进去不死也是重伤。
身后人马急忙勒紧缰绳,绕过了一排深坑,从西南角而去。
“嗖嗖嗖……”火箭从西南的屋顶上朝着人群射去,整个天空瞬间一亮,却听得地上战马嘶鸣,伴随着喊杀声冲进了西南角。
与此同时,却见一人从人群中拍马杀出,与带队的卢俊义战在一处,一个玉麒麟,一个铁教头,一个用枪,一个用棍,刹那间二人从马上打到马下,卢俊义枪法精湛,在梁山头领之中武艺也是极高,但在这人面前,却占不了半点便宜,那铁棍轰然砸下,将一块儿石头直接砸碎,卢俊义这才看清那头巾之下的面容,不是栾廷玉,更是何人?
“栾廷玉?你不是走了?怎的还敢回来?”卢俊义提枪大喝,朝着栾廷玉一枪刺去,枪如游龙。
栾廷玉冷哼一声:“无耻鼠辈,竟会这偷鸡摸狗的勾当。”铁棍铿锵,见招拆招,却是旗鼓相当。
先不说这边二人缠斗不分伯仲,却说林冲、王英与李逵三人趁乱带着人马冲进村中,肆意放火杀人,一边搜寻关押白天被捉的众人的下落。
村中庄户却是各个早有准备,不是门户紧闭,就是出门应敌,在街头巷尾十人一组,手中不是短刀长枪便是套马杆、流星索,令人防不胜防。
林冲冲入村中,专找大户入手,不过一刻钟,且战且搜,找了三家,却都没有找到丝毫踪迹,无奈只得撇开队伍,与王英兵分两路,朝者深入搜寻而去。
李逵却是杀红了眼,见人就砍,一路杀过来,死在他手上的少说也是十几人,重伤的更在二十余人,猛地看到一个铁塔一般的男子,朝着他便砍了过去。
那男子正是外家功夫的铁拳刘守疆。
只见刘守疆手持宣花斧,横扫之间便将四人砍翻在地,双脚一蹦,重重的踩在一人身上,那人直接筋骨断裂,一命呜呼,左手另起一人,身形一转,两圈之后顺势扔出,那人直接飞出数丈,撞在墙上,土墙轰然倒塌,那人不死,也是重伤。
忽的一个黑脸大汉朝他砍来,气势汹汹,刘守疆急忙抵挡。
这黑脸大汉满脸络腮胡子,遒劲的肌肉迸发出极为压抑的气息,两把板斧挥舞之间,如狂风骤雨一般,刘守疆如同置身在旋风中心,不能有丝毫懈怠之心,一旦离开中心的“无风区”,则会被这黑色的旋风直接刮走。
“梁山有一黑旋风,名叫李逵,想必就是这厮了,果然不俗。”刘守疆心中暗道,眨眼之间便与李逵交手十余个回合,被李逵死死压制,没有丝毫反击的机会。
刘守疆也自认肉身横练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高度,寻常高手并不是他的对手,但与李逵交手,也让刘守疆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紧张,这种情况之下却也是最能够不断提升的。
“喝……”刘守疆大喝一声,体内爆发出源源不断的力量,与李逵越战越勇,周身竟也逐渐显现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李逵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对手,外家功夫已经炉火纯青,十几个回合竟不能取胜,但想起出发之前宋江的怒火,心中的气泼天般的撒出来,气势更胜一分,原本被刘守疆战成平手,现在又压了他一头。
周围人见他两个打的难舍难分,自是不敢上前,以免殃及池鱼,但也有人突发冷箭,打的李逵措手不及,这才又被刘守疆追上。
“奶奶的,爷爷杀光你们这群鸟人。”李逵险些被冷箭射中,双斧一挡,将刘守疆逼退,而后跳将出来,将那放冷箭之人直接砍翻在地,扭头喝道:“你是何人?快快报上名来。”
刘守疆喝道:“爷爷刘守疆,李逵小儿,还不速速受死?”
李逵气的火冒三丈,从房梁之上跳下来,不分四六的一通乱砍,刘守疆又提着宣花斧上前迎战。
这边斗的难舍难分,那边矮脚虎王英身形敏捷,沿着屋顶开始搜寻,白天被捉了五百余人不止,这么多的人,想要关起来是不现实的,而且时间上也是来不及的,所以只要奔着大院子去找,定能够找到。
忽的一只冷箭射来,王英身子本就不高,顺势一趴,堪堪躲了过去,抬眼看去,不远处站着一女子,正是他朝思暮想的一丈青扈三娘。
“好妹妹,哥哥找你不成,你反倒送上门来,快来香一个。”王英说着便朝着扈三娘跑去,而扈三娘不远处的院子,却是灯火通明,时不时的爆发出打斗的声音。
看来就是这儿了,王英思量之余,手中朴刀已经挥了出去,当然他不会真的对扈三娘下死手,而是要活捉扈三娘。
扈三娘啐了一口:“恬不知耻的狗东西,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今日我便要为家父报仇。”
说着手中长剑飞舞,却宛若游蛇,与王英战在一处。
王英虽然脚上功夫利索,手上也不慢,但相较于扈三娘而言,还是差了一截儿,口中极尽侮辱之词,一来他本就贪恋扈三娘的美色,二来也能以此扰乱扈三娘心智,乱了她的阵脚。
扈三娘如何会被他语言激怒?自三个月前祝家庄与扈家庄被灭门之后,她的心智之上已然有了较大的改便,杀尽梁山便成了她最终的目标。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3章突袭?反包围
王英自三个月年见过扈三娘之后,每每想起都是念念不忘,如今再见佳人,如何能放过?
可斗了十来个回合,却发现不是扈三娘的对手,短短三个月,扈三娘的功夫与之前相比却是判若两人。
打不过,便跑,这是王英一贯的作风,此次自然也不例外,趁着月黑风高,王英卖了一个破绽,扭头便跑,若是单凭说跑,王英自认除了戴院长之外,并没有人能够跑得过他。
扈三娘追了两条街之后,便折返回去,她的任务不仅仅是拦住王英这么简单。
王英虽然气不过,但也无可奈何,此番最重要的是救人,现在扈三娘看管之下,定然还留有后手,只要找到位置,下一步再做打算。
骂骂咧咧之余,从庄子之中涌出的人也越来越多,大有要将偷袭之人尽数包围的气势。
林冲跳上屋顶,解决了两人,而后环顾四周,整个西南已经尽数处于火海之中,而东南火把闪动,如同游龙一般朝着西南席卷而来,正是后续的增员队伍,旋即喝道:“兄弟们,撤……”
王英也在此刻到了林冲一侧:“已经知道在哪儿了,快撤吧,扈三娘也在庄中,他娘的小皮娘,下次来定要收了她。”
林冲呵呵一笑,翻身跳下屋顶,抢了一匹马,自西南而出,身后带着的一千兄弟也随之且战且退。
卢俊义见林冲冲了出来,便知道事情已经办的差不多了,一枪刺过,将栾廷玉挡开,拍马便走,栾廷玉上马,追上去打翻两人,左右将其绑了,也不去追,心中对于卢俊义的枪法也甚是佩服,再追之时,怕那一招回马枪杀他一个措手不及,吃了暗亏。
当下李逵也跳将出来,被燕青拉住:“铁牛,再不走,回去哥哥又要打你的板子。”
“你休要拿哥哥吓我,今日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要先吃我两板斧。”李逵却是不愿走。
燕青一套擒拿,将李逵抓上马背,拍马便走,李逵自是怕燕青的,虽然不服,但燕青治他却是有一套。
几人兵合一处,自原路返回,王英笑道:“没想到扈三娘也在里面,不是说她离开了吗?原来是藏起来了,这刘家庄的人,着实有些阴险狡诈了。”
当下卢俊义却道:“你们猜,我遇到了谁?”
林冲皱眉:“莫非是栾廷玉?”
卢俊义点了点头:“此人乃是一名好汉,武艺高强,所用招数套路也都是正儿八经的路数,绝不搞偷袭阴招,若非被他拦住,我早已杀进去与诸位兄弟汇合了。”
“自祝家庄却不知栾廷玉何时走脱的,我记得当时是杨志与雷恒亲眼所见栾廷玉身死,后来却又就走了扈三娘,投奔了刘家庄,由此可见,此人工于心计,不是什么善茬。”燕青却与卢俊义意见相左,在场之人也就只有燕青敢对卢俊义提出相左的意见了。
卢俊义叹口气道:“哎,如此说,还是先回去吧,这一夜他们怕是睡不安生了,你那边情况如何?”
卢俊义问身边的林冲道。
林冲提着枪,脚下夹了夹战马,朝前赶了两步:“王英已经找到了关押的地方,不过扈三娘负责看守,灯火通明,乃是村子中间的一处大校场,被院墙围了。”
“咱们只要按照军师的计划,待到明日,定能大破刘家庄。”燕青笑道:“到时候再让铁牛你杀个痛快,如何?”
李逵遇到了练家子,本就没有占多少便宜,心下正是不爽,听得燕青这般说,方才好受一些,旋即道:“小乙哥你这句话才是良心话。”
“哈哈哈……”众人哈哈一笑,谁料两边的山头忽的举起火把,战鼓震天,火箭从两侧的山头簌簌的射来,根本来不及防守。
卢俊义心中大惊,这周围不应该已经被朱武占了吗?如何还会有伏兵?
正准备加速后撤之际,却见朱武带人从两侧包抄上来,林冲调转马头,与燕青对视一眼,分别带人杀了过去,将那四百伏兵尽数包围。
“我当时你刘家庄内有人神机妙算,原来是朱武兄弟螳螂捕蝉。”林冲哈哈大笑,一枪挑翻一人,掩杀过去。
朱武在另一侧回道:“自是军师锦囊妙计,破了此次伏击,诸位哥哥先行回去,此地交给我就行。”
林冲笑道:“如此,辛苦兄弟了。”
又活捉了百人,方才带着人马下了山坡,与卢俊义兵合一处,徐徐后撤。
林冲与燕青笑着进了独龙岗,却见两辆马车从山上下来,安道全却坐在第一辆,周围还有一队人马保护。
“神医哪里去?”林冲与燕青下马,拱了拱手道。
安道全下了马车:“二娘伤势不容乐观,需要到医馆医治,这山上早晚寒气太重,现在已经是有了肺痨的症状。”
“如此,那便有劳神医了。”林冲与燕青对视一眼,又拱了拱手。
安道全上了马车,还礼道:“等送到之后,我便回来,来回不过一日有余,山上还有两位小徒弟,可以临时支应,二位头领尽管放心。”
燕青道:“还是神医想的周全,走吧……”
却见安道全带着马车缓缓离开,燕青却道:“张青被捉,二娘生死一线,当真是苦了这两口子了。”
林冲也叹了口气:“我听说,哥哥和军师生气了李逵的气,本以为没什么,现在想想,倒是有些理由。”
燕青牵着马与林冲并肩而行:“你是说……”
“不过现在想想,倒也不无道理,哎,你却不知,八月十五生辰纲一事,仍有不少疑点。”燕青旋即又释然。
林冲微微皱了皱眉:“小乙哥所言,可是那些官兵提前知道了我们的动作?”
燕青急忙捂住林冲的嘴巴,轻声道:“这话可不能乱说。”
林冲撇开燕青:“如何说不得了?这次夜袭,他们准备了陷马坑,树干上还有水分,滚木之上还有绿枝,断然不是前些日子准备的。”
燕青一怔:“若今日林大哥不说,我当真还没有注意到。”
武松走过来,接住二人道:“说什么呢?二位哥哥在帐前等着呢。”
林冲摆了摆手:“一会儿再与你细说。”
武松一愣,有些错愕的看着燕青:“怎么,不是大捷吗?怎么谁招他了?”
燕青呵呵一笑,拉着武松赶上林冲道:“毕竟大捷,哥哥还是好生休息,等二位哥哥的军令吧。”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4章三个锦囊还是十个?
心理学博弈的重点就在于信息的不对称,这也是当年曹孟德一首《铜雀台》,让诸葛亮钻了空子,到最后怕是周瑜也不知道《铜雀台》的最终版本。
而在现代的审讯也是如此,将不同的人放在不同的房间里,以自己掌握的线索各个击破,最后形成口供。
在这方面还有一个较为特殊的行业,那就是心理侧写师,在商业之上也是如此,有时候甚至是几秒的提前,便能够决定一个集团的生死,股票、期货市场更是如此。
现在江宁已然是置身其中,在审讯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刘振宇每两个时辰都要来江宁这里一次,请教如何应对,当江宁吃过晚饭,准备洗洗睡觉的时候,刘振宇又跑了过来。
“白天抓了几个头领,还有四五百的俘虏,怎么处理?直接砍了?”刘振宇将江宁从床上拽了起来。
江宁穿上靴子,还未说话,却听到了西南角的厮杀之声,笑道:“直接砍了他们便不会这么客气了。”
“白天按照你说的,只偷袭,不恋战,能抓多少是多少,现在抓了秦明、张青和关胜,他们现在定是要来救人了。”刘振宇道:“不过还好,已经布置好了陷马坑和防线,他们想进来也不是简单的事儿。”
“他们两个回来了没?”江宁又问道。
刘振宇呵呵一笑,在庄子西南处正经历一场血战,他此刻还能笑出来,也是自我安慰:“要不说,没有你出谋划策,恐怕这一仗当真是要完蛋。”
“回来了,栾廷玉在西南,扈三娘看守那些俘虏,以栾廷玉的功夫,应该能挡得住。”
江宁点了点头:“能挡得住就好,还有什么吗?”
“这么下去可不行啊,早晚会被攻破的,毕竟他们有两万人马,就是车轮战,我们这边也顶不住,白天来,晚上偷袭,就算我们能按照你说的,防守反击,但总归不是个事儿啊。”刘振宇苦笑道。
他所说的事情是古代战争最为尖锐的问题,就是兵力问题,这个时代,就是比人多,当然这是建立在双方的将领差不多的情况下,韩信带兵,多多益善嘛。
从现在来看,刘家庄与支援而来的庞各庄拢共只有八千人马,能打仗的头领算起来也不过超过十位,反观梁山,人数大概在三倍左右,头领更是两倍有余,车轮战之下,即便是防守,也不好防守。
唯一值得欣慰的就是老人孩子和妇女都已经通过密道转移到了庞各庄的后山之上,只要他们不在,战斗起来就不会有后顾之忧,这也是到目前为止,刘家庄展现出来的战斗力甚至比祝家庄和扈家庄还要强的主要原因。
“所以不能用这种人海战术跟他们打。”江宁看着火光冲天而起,微微笑了笑。
“挑选激灵的人,换上梁山的衣服,混在人群中,跟着他们回去,我这里有三个锦囊,里面的东西让他们到了之后再打开,切记,今晚到了之后,如果还活着,就按照上面说的做。”江宁回到屋里,拿出三个锦囊,交给了刘振宇。
“这不是去送死?”刘振宇虽然接过了锦囊,但仍旧认为江宁这是在自寻死路,将人送过去,他们梁山之人岂能不知道这些人就是奸细?
江宁摇了摇头:“不,梁山发展太快,上次吞了祝家庄和扈家庄之后,直接收编,可以说是祝家庄或者扈家庄的人,反正认得两庄的人都已经死的差不多了,只要不撞在枪口上,是没有问题的。”
“接下来怎么办?”刘振宇问道:“父亲他们想必已经在祠堂了,我要给他们一个准确的消息才行。”
江宁沉吟片刻,缓缓道:“那就要看这三个锦囊的威力了,五日之内,只要能够挡得住,梁山不攻自破。”
刘振宇掂了掂手上的锦囊:“这么重要,需不需要多派些人?”
“不用,人太多了反而会引起注意,几十个人足够了。”江宁摆了摆手:“还有,请刘庄主放心,给我一夜的时间,将活捉的那些人交给我处置,明天一早,放松警惕,放出去几个。”
“放出去几个?这不是放虎归山?”刘振宇皱眉,却是不愿同意。
江宁微微一笑:“你当真以为那吴用会蠢到让人夜袭刘家庄,只是为了不让你们好好休息,杀几个人吗?”
“难道不是吗?”刘振宇问道:“今日无眠,定要收拾准备明日的事情,而他们回去之后却可以好生休整,此消彼长之下,明日再战,我刘家庄必定会落入下风,即便是铁打的,也顶不住啊,不消三五日,便可一举拿下,这就是人数优势,哎,你还说让我顶五日,今日若非都被你言重,恐怕就连我爹,都不信我了。”
“所以我才会让你在之前就掌握主动权,把队伍握在自己手中,只有这样才能听命与你,才能确保梁山攻不进来,这一天下来,梁山损失多少?你又损失多少?”江宁笑道。
刘振宇听闻这话,也觉得自己说的是有些过了,摸着良心说,这一天下来,梁山损失三千余人,而他们刘家庄损失还未破千,战损比已经达到了三比一,这对于他们刘家庄而言,无疑是巨大的胜利。
“呵呵,数字还在统计,肯定是我们损失少一些的。”刘振宇拍了拍江宁的肩膀:“得嘞,有你这句话,五天,我顶得住。”
“顶得住,日后在刘家庄,你便是中流砥柱,这是为了整个庄子,也是为了你。”江宁道。
刘振宇一笑:“不说别的,单单是屯粮和让老人孩子避难,你便是我刘家庄第一大恩人,若非如此,突袭之下,老人孩子死伤无数,根本不可能形成反击,就今晚,可能刘家庄就被破了,也不知道那些个老顽固哪儿来的信心,当初不把梁山放在眼中,现在好了……”
刘振宇摊了摊手,眼见西南的厮杀声渐渐的落了下来,握着三个锦囊急忙跑了出去:“先不说了,等我安排好再来找你,让他两个带你去校场。”
又对门口的两人道:“就说我说的,校场之内,江公子全权代表的意见。”
第二千寻也刚从外面回来,差点被刘振宇撞到,看着他着急忙慌的样子,倒也不想着说什么了。
“公子,都已经安排妥当了,一共十个,都是精挑细选的。”第二千寻进门便道:“西南出事了,梁山泊夜袭西南,人数少说也有五千人马,这么大的阵仗,已经算不上偷袭了。”
江宁笑了笑:“他们不是来偷袭的,这只是幌子,没有必要下这么大的力气,之所以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发动进攻,说明吴用有些着急了。”
第二千寻道:“着什么急?反正人数兵力都占优势,怎么算都应该是梁山赢,自然这是在没有公子的前提下。”
“就你的嘴甜。”江宁呵呵一笑,面色旋即阴沉了下来:“走吧,我们去校场……”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5章动手杀人
校场位于整个刘家庄的中心位置,乃是一处用围墙隔绝起来的空地,除了正门位置,其他三边均盖了一排排房子,用于校场之中的人的居住。
而整个刘家庄的军械和粮库,也大多存放在这些房子中,平日里安排有专人管理,住上三十余人负责校场先关事宜。
校场中间的空地足有十丈方圆,如今那五百二十三名俘虏均被关押在此处,手脚被麻绳困住,每三人之间用麻绳连接,避免逃窜。
秦明、关胜与张青自是被捆在了最前面,西南城角之处忽然喊杀声冲天,接着火光自西南朝这边蔓延过来,有的人睡着了,有的人却还努力的坚持着,听到这声音,却都如同打了鸡血一般,知道是梁山来人了。
只要驶入破竹攻进来,他们里应外合,今夜即可成功。
秦明、关胜也是这般想法,对视一眼,却被张青按住,抬头示意二人朝着不远处的屋顶看去。
却见一名女子与一个身材粗矮之人战在一处,那男子正是矮脚虎王英,而那女子却看的并不是很真切,但王英在她手上都讨不到便宜,想必此女功夫也不会弱到哪里去。
二人缠斗十余回合,王英竟渐渐落了下风,女子跳下墙去,片刻之后又回来,落到了门口。
张青却道:“这女子看上去像是……”
二人同时转过脸来,看着张青,三个人的面容之上闪现出同样的不可思议,一个已经逐渐消失的名字在他们的脑海之中浮现出来:“扈三娘”
“她不是已经离开刘家庄了吗?怎么又回来了?道上的兄弟都见过她,这一点千真万确啊。”秦明不解道。
可关胜下面的话,让秦明的心又凉了一截:“扈三娘回来了,那栾廷玉呢?会不会也回来了?”
张青坐在地上冷笑一声:“好嘛好嘛,这两位仇家都回来了,分明是奔着报酬来的,你说铁牛是不是好兄弟,是,仗义不仗义?自然是仗义,可就是杀起人来,眼都不眨,三百余口啊,要我,我也眼不下这口气。”
关胜使劲挣了挣麻绳,那麻绳乃是用水和油浇过的,又滑又重,奈何关胜手臂力量再大,此刻也挣脱不得。
“等到我们大军杀到,你们一个都别想活。”不知道谁对着四周将近两百名护卫叫嚣道。
“闭上你的臭嘴,信不信老子一刀砍了你。”一名男子上前,手持三尖两刃刀,使劲朝着地上一扎,震起一阵烟土。
此人面色白皙,身材有些瘦弱,但眉宇之间的气息散发出的气势,一双眼睛如铜铃一般,双耳比常人大上不少,手中的三尖两刃刀也是银光闪闪,削铁如泥,正是庞各庄庄主的大公子,庞青云。
自昨日他与父亲还有兄弟庞青海来到刘家庄支援之后,负责内部看押守卫,虽没有经受大战,但从众人口中得知九曲十八弯还是比较惨烈的,砸死砸伤的数不胜数,路上河水之中断胳膊断腿的飘在上面也不是没有。
现在单单是这五百俘虏,释放出来的气势根本不是什么被俘虏的样子,而是一副雄赳赳气昂昂的凶煞之气,这种气息只有在死人堆里打过滚儿的才能有。
而他,虽然也精通武艺,杀人不少,但也都是小打小闹,与刘霄庭而言,还是差了不少,更不用说与眼前这三位头领了。
当下有人叫嚣,他自然不会惯着,西南的烟火和喊杀声逐渐消散,可以说明他们今夜并不是总攻,而是偷袭。
但白天夜里来回进攻,也不是个事儿,现在刘振宇劝劝负责此事,怕是也分身乏术,这些人杀了也死不足惜。
“啐……”那人朝着地上吐了一口口水:“小娃娃,爷爷杀人的时候,你还在玩儿泥巴呢,这会儿跟爷爷在这里横,你算个什么东西?”
“呵呵,抓近时间把我们都放了,否则等大军杀进来,灭了你满门。”
“哈哈,男的杀了,女的全部卖窑子,兄弟们也好好乐呵乐呵……”
“哈哈哈……”几百人哈哈大笑起来。
“砰……”大门被人一脚踹开,之间一个书生模样的少年大步流星闯了进来,身后跟着刘振宇的护卫。
这二人庞青云等人都是见过的,再往后是两名女子,左边的是扈三娘,右边的是第二千寻。
扈三娘方圆百里都及其出名,毕竟女子武艺超群的并不多,更何况扈三娘还是个娇滴滴的美人儿。
能走在这些人的前面,很明显这少年书生的地位要比他们高。
“刺啦……”那少年书生顺手从一人腰间抽出一把腰刀,大步流星的走了过去,到了庞青云的面前,没有多说一句话,刀片放在了那人的脖颈之上,双手一拉,刀口直接割破喉管,鲜血如柱一般的喷了出来。
那人应声倒地,眼前还是方才啐的那口口水,他如何也想不到,就在感受到腰刀的冰凉之意的时候,下一刻还未来得及多想,甚至发出一点儿声音,便去见了阎王。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几乎是一气呵成,没有人会想到这书生会如此果断,手起刀落便是一条人命,而且是在这种刘家庄必输的局面之上。
仅仅一天,便冲破了九曲十八弯,足以证明梁山的实力,今晚夜袭了庄子,整个西南一片火海。
用不了三五天,他们就能够被救出去,可偏偏这个时候,来了一个少年,还是一个书生打扮,没有废一句话,直接杀了一个人?
校场之内除了那人短暂的呼吸声和抽搐的声音之外,再没有半点声音,另外两人错愕至于,也被这人的气势镇住,头上汗珠滚动,目瞪口呆的看着躺在地上的人。
这是大家第一次近距离的仔细的观察一个人从重伤到死亡的全过程,双眼突出,喉管飙血,从抽搐到死亡,不过短短的几个呼吸的时间,但却让他么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恐惧。
“小杂种,你敢……”关胜自然是认识这个少年书生的,但对于江宁能够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他也及其意外。
唯一不意外的,是张青,他见识过江宁的手段,只是寸着,便能够让他精神崩溃,现在动了手,怕只是一个开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6章下面是我说了算
秦明起身,扈三娘长剑也放在了秦明的脖子之上:“再动一下,你比他还惨。”
张青拉了拉秦明,暴怒的秦明方才瞪着扈三娘重新坐回到了地上。
“就是他,抓的我……”张青与二人说出了这六个字,眼睛直勾勾的看着江宁的后背。
关胜要关紧咬:“生辰纲,也是他……”
秦明错愕的循着二人的目光看了过去,很难将这两件事情与眼前这个书生少年联系在一起。
二人所说的,自然是江宁江紫川,一个在江湖上没有任何地位和名号的小人物。
“杀了他,杀了他……”
众人起哄,不少人已经站起了身来,要朝着江宁扑过来,三人一组虽然行动不便,但三个人只要铁了心,还是能够冲过来的。
与自己最近的一人已经到了自己半尺之处,张开嘴巴似要将江宁吞下。
第二千寻连动都没有动,江宁也没有废话,眉头一皱,从袖中掏出一把突火枪,一把塞进了那人的嘴巴中,扣动扳机。
“崩……”
一声巨响,紧接着是铁丸直接洞穿后脑,鲜血炸裂开来,强大的冲击力将人直接震飞,自由落体的速度将剩余二人冲击的速度抵消,带着二人踉跄着落地。
“他只能打一次……”
话音未落,江宁已经一步上前,将突火枪抵在了他的头顶:“那要不要试试?”
江宁说出的第一句话,声音极其冷淡,甚至有阵阵寒意传出,突火枪在太阳穴顶着,眼前两具尸体,一具是被一刀割了喉管,一具是一枪爆头,两个人的死状只能用惨烈来形容,强烈的视觉冲击让绳子上唯一活着的那个人说不出一句话来,与方才的英勇形成巨大的反差。
“呼呼……”那人剧烈的喘着粗气,额头之上的汗珠滚滚而下,瘫坐在地上,特别是第二声枪响带来的震撼,让秦明与关胜不自觉的张大了嘴巴。
.突火枪他们是见过的,但是这么短小精悍的,却是头一次见,而且突火枪在使用之后,要用管线疏通里面残存的火药,再进行装填,这个速度再快,也要几个呼吸的功夫,可江宁没有,他是连发。
“要不要试试,到底能用几次?”江宁举起突火枪,朝着天空之中砰砰砰砰连开四枪,大声喝道:“还,有没有人想试一试?”
说话的声音很大,一字一顿,带给人以极强的压迫感。
江宁声音在院子中回荡,没有一个人再多数一句话,江宁将突火枪往后一扔,稳稳的落在了第二千寻的手中,熟练地装弹,调整撞针,而后又扔给了江宁,江宁拎在手中,突然呵呵一笑:“在下杭州府,江宁,江湖人称袖里乾坤江紫川,久仰诸位梁山好汉。”
说着,缓缓走到了关胜三人的面前。
“他就是江宁江紫川?就是欧凌云和孔明口中踏平白虎山的书生?”
“早该想到了,早该想到了,书生,一个书生,竟然敢……”
江宁犀利的眼神环顾四周,那些低声细语也随之被压了下去。
造成的视觉冲击和形象反差在庞青云脑海之中不断回荡,这个看上去与他一般大的少年,在这里以雷霆手段镇压了躁动的情绪,眨眼之间连杀两人,却没有被鲜血和杀人的快感冲昏头脑,随后是极为冷静的自我介绍,庞青云从未见过这样的人,无论是实战还是游历,都不曾见到过,这身上的气质,隐隐已经超过了他见过的不少大师级别的人物,一种莫名的敬佩从心底油然而生。
江宁的手段与扈三娘而言,也有相当大的冲击,力度虽然没有庞青云大,毕竟之前凭借一己之力能够猜到她和栾廷玉之间的关系,江宁还是第一个,这一点也是她和栾廷玉最后听从他的建议,在今日一早赶回来的原因,复仇并非绝无可能。
但下面发生的事情,却让扈三娘对这个书生的所作所为,只能用五雷轰顶来形容。
江宁从屋里搬出了一张桌子,两张椅子,又拿来抹布,自己擦了一遍,又叫人拿来笔墨纸砚,放在上面。
众人静静的看着江宁做完这一切,却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因为大家不知道他到底要干什么,接下来还会做出什么令人发指的事情来。
“下面我说一下规矩,会写字的,这里有笔墨,将自己认为有用的,写下来,不会写字的,口述也行,千寻代笔,然后就可以走了,当然有些东西我也是知道的,若是写的是错的或是假的,那就不好意思了,直接砍了。”
江宁说完,庞青云想要表达一些意见,却被身后两个护卫拦住:“少庄主说了,江公子的意见,便是他的意见,校场之内,全凭他做主,还望庞公子见谅。”
“庞青云?你的三尖两刃刀不错,千寻,有没有好的功法?”江宁回头问道。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有一部,是真武山杨家的刀法,用的也正好是三尖两刃刀,拿去用吧。”
说着,从袖中拿出一本书来,扔给了庞青云。
真武山杨家,二十年前杨家家主三尖两刃刀横扫江湖,与乔通一战陨落,至此杨家被江湖分解,三尖两刃刀的刀谱也就流落民间,时不时的江湖会出来一两个人,但很快就被证明是赝品,因为刀法实在太过粗糙,不过是打着杨家的旗号招摇撞骗。
现在拿出来一本刀谱,谁知道是不是真的?
可庞青云看到这刀谱之后,脸上却露出了诧异之色:“这……这是残卷……”
“不错,三十年前刀谱一分为二,不过这上半部你学好了,就够用了。”第二千寻头都没有回说道。
“叨扰了……”庞青云将刀谱放入怀中,朝着江宁与第二千寻拱了拱手,不再说话,江宁用半部刀谱,让一个三尖两刃刀的天才闭嘴,虽然在别人看来,这买卖是赔得一塌糊涂,但在江宁看来,却是赚大发了。
“各位听到了?现在这里我说了算。”江宁摊了摊手,院中的护卫都认得他,半个月前来到这里,与刘振宇出谋划策,更是与刘霄庭无话不说,俨然成了少庄主的幕僚,此刻又有两个贴身护卫作证,这一点自然是假不了的。
“好了,各位,我们不要浪费时间,开始吧。”江宁转身坐到了校场的台子上,台子前五步,便是放桌子的地方。
江宁挥了挥手,身后两个护卫抓起一个人,将绳索解开,谁料那人却如同脱缰的野马,两手猛地推开二人,朝着门口飞速的跑去。
江宁扫了一眼,还未等他跑出十丈,弓箭手已经将他射成了筛子。
就在所有人的注视中,那人轰然倒下,双目睁着被人拖到了一边。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7章说与不说,生存或死亡
江宁缓声道:“诸位,请大家认清楚,这里是校场,你们是俘虏,要杀你们谁随便便,一把火烧了就是了,就说是梁山偷袭,误烧了此处,你们又能奈我何?机会给你们了,说完,有用,立刻放行离开,每人再送五两纹银作为盘缠。”
“若是反抗,那就是下场。”江宁指着墙边的尸首道。
“我们五百人,这里只有两百人看守,杀出去……”
“杀出去……怎么杀?这么多弓箭手,怎么杀?”
“还没跑出去十丈,就被射成筛子了,怎么杀?”
“三个人被绑在一起,一个人死了,剩下的都别想跑,他娘的,这鬼主意,是谁想出来的?”
“下一个……”第二千寻拍了拍桌子,又有两人上前解了一个绳索,带了桌前。
“会写字不会?”第二千寻问道。
那人摇了摇头。
第二千寻提起笔:“那说吧,小声也行,大声也行……”
“我说你奶奶个腿儿,小娘子昨夜爷爷没有把你伺候爽是吧?怎么着今儿又想爷爷了?”那人开口却是极尽侮辱之词,很显然,他并不认为江宁能够把所有人都杀了。
但他们都低估了江宁对于梁山的恨意,也没有人知道李逵那一次袭击给江宁带来了什么,又给王若烟带来了什么。
江宁蹦下来,一只手直接抓住了那人的头发,向前五步,按在了木桩之上:“给我拉好了……”
左右的护院是明显见过江宁刚才发脾气的,这会儿江宁说话,二人就像是机器人一样紧紧地拉着那人的手臂,将头按在了木桩之上。
“哈哈,江宁,你以为我梁山的人,怕死吗?不,杀了我,还有五百……”
江宁没有再给他多说话的机会,一刀砍了下去,人头滴溜溜一转,随着喷涌如注的鲜血,落到了地上。
“抬走,下一个……”江宁将刀直接插在了地上,重新回到了看台之上。
哑口无言,整个校场只能听到火把燃烧偶尔爆裂的声音,还有拉着人往前走的脚步声。
“这么下去,早晚有人憋不住的。”秦明担忧道。
张青叹了口气:“他娘的,幸亏老子当时跑了,要是跑不了,落这孙子手里,恐怕也凶多吉少了。”
关胜冷哼一声:“只要我们能回去,记住这些人都是谁,到时候找出来?”
“说的容易,大五百人,怎么记?”关胜看着看台,虽然灯光很好,几十个火把点燃,中间还有一团篝火,但这些人并非都是几人的手下,即便是自己手下那一千余人,也不可能每个人都叫的出来名字,记得住长相。
“我……我……我知道,别杀我,别杀我……”第三个被带过去的人,终于在颤颤巍巍之中决定告诉第二千寻一些东西。
从一开始的信心满满到中间的不可置信,再到现在认为不说一些,真的就会直接砍了,他加入梁山,无非就是想混口饭吃,至少不会被饿死吧,加之梁山枝繁叶茂,自是无人敢招惹,才跟几个人商量入了梁山,在山上一年多的时间,也打过几次杖,对于生死也看的很淡。
不就是脑袋掉了碗大个疤的事儿?直到今天,第一次直面死亡,那种歇斯底里的呐喊和对死亡的恐惧一点点侵蚀着他的思想,直到最后被解开绳索的一刻,才真正的意识到,不说,真的会死。
头被砍掉之后,原来身体还会抽搐,就连四肢都还会动弹,第一次看到了血管之中狂飙的鲜血。
当看着第二千寻的时候,如同见到了判官一样,那手中的笔,不再是普通的毛笔,而是生死簿的笔,为了活着,他决定说些什么,只要说,就能走。
“呸,叛徒……”有人啐了一口,以一种鄙夷的眼光去看第一个吃柿子的人。
那人也不管,颤颤巍巍小声在第二千寻耳边说着些什么,片刻之后,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在纸上写了些东西,而后江宁又问道:“你认识他们中间的谁?告诉我他们的妻儿老小都在哪里,这十两银子也是你的。”
那人一愣,台下却是轰然爆发出滔天的咒骂之声。
“你不说,他们也会杀了你,还不如拿了银子跑路,梁山还能容得下你吗?”江宁却是笑了笑,这笑容,如同一个笑面阎王一般,令人看了胆寒不已。
那人只是犹豫了片刻便道:“诸位对不住了,来梁山这么久,都是大人物喝酒吃肉,我们这些小喽喽能得到什么?”
旋即指着其中几人,将姓名、籍贯、亲人等一些最基层的信息说给了第二千寻。
第二千寻点着又确认了一遍,将十五两银子递给了那人,摆了摆手:“走吧……”
那人拿着银子,却是头也不回的跑出门去。
身后泼天的叫骂声不绝于耳,而江宁朝着刚才千寻指着的方向,直接开始抓人问话,在报了姓名之后,再根据他人报的资料,让他们自己交代情况,当然也不忘再问问基本信息。
自然有不怕死的,直接被一刀砍了,尸首抬到了一边堆起来。
两个时辰过后,俨然过了子时,明月高挂,可是院中的人却没有一个有睡意,尸体堆积已经超过了一百具,但桌子上的纸却是越来越厚。
里面的信息几乎囊盖了这些俘虏的全部个人信息,没有人知道江宁下一步会怎么打算,是派人杀了还是以此为要挟?
校场之中还有两百余人,招了的已经接近三分之一,在招了之后,拿了钱就跑出去。
“江宁,你这畜生,竟用如此卑鄙无耻的手段,有本事放了老子,老子跟你单挑。”秦明爆喝道。
江宁上去飞起一脚,直接踹到了秦明的脸上:“你们梁山,也敢称好汉?秦明,别忘了你现在在哪儿,在跟谁说话。”
秦明喷出一口血水,哈哈笑了起来:“我梁山好汉,各个忠肝义胆,替天行道、劫富济贫,你这卑鄙小人,用这等下三滥的手段,一到杀了我啊……”
江宁上前,将刀放在了秦明脖颈之处,所有人都为之一震,秦明在梁山的地位,已经做到了第五把交易,无论是武艺还是威望都极高。
“梁山?你说的是用蒙汗药夺了生辰纲,激将法火并了王伦,曾头市不救晁盖,离间计哄骗了卢俊义,连夜偷了锁子甲的梁山好汉?”江宁笑出了声来:“这一桩桩一件件,你却说是好汉?忠肝义胆?秦明啊秦明,你是如何上的梁山,难道你忘了吗?”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8章出乎意料
秦明如何落草,此事说来话长,总之在秦明看来,梁山兄弟待他极好,家妻又是华荣的妹子,要怪还是要怪那太守,不信任自己,栽赃诬陷,才使得他落草为寇。
秦明沉吟之际,却听得江宁一字一句道:“当然,你可以说是太守不仁不义,是个垃圾货色,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何那些人会是你杀的?你明明在梁山,什么时候杀的人?从梁山到城里,不过几日的路程,即便是你一路行凶,太守得到消息需要多长时间?再抓你的家人需要多少时间?他不需要判断吗?若是对你不信任,如何派你去围剿梁山?”
“在我看来,你们之间还是有信任的,不过是被人利用了一个时间差,在你踏入梁山之之后,便已经有人替你做了这一切,以至于太守在看到了你的所做所为之后,怒火中烧,直接灭了你满门,现在再好好想想。”
江宁言罢,秦明却破口大骂:“他娘的小杂种,太守昏庸无能,老子入伙梁山,大口吃肉大口喝酒,现在轮到你来挑拨离间?”
关胜也道:“兄弟们,切勿听这妖人谣言惑众,蛊惑人心,坏了我兄弟之间的感情。”
张青也啐了一口:“他娘的什么狗东西,我们梁山兄弟都不知道的事情,你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张青这么说也不是没有道理,这些事情他都模棱两可,江宁是怎么知道的?
但也就是这一句话,让原本没有多想的秦明想起了很多,是啊,为什么会知道?他一直都在感恩梁山的恩惠,抓了他不杀他,宋江还保媒,把华荣的妹子许配给了他,好吃好喝的招待,真的是因为他仁义、武艺高强吗?
或许,就如同江宁所说的,从一开始就是阴谋呢?那么连张青和关胜都不是很清楚的事情,他又如何会知道呢?
当下秦明自然不会多言,只说是江宁挑拨离间,损毁梁山兄弟感情。
江宁却不以为然,转口对关胜道:“关将军,名门之后啊,你的事情上次见面,我么已经聊过了,呵呵,现在怎么样?想通了没有?”
此言一出,就连秦明和张清都为之骇然,江宁什么时候和关胜谈过?
关胜急忙解释道:“生辰纲之中,我俨然已经拒绝他,也说的很清楚,想让我背叛梁山,除非杀了我。”
江宁也不多说,示意第二千寻继续询问相关事宜。
人被一个一个带上来,又有不少人说出了一些秘密,比如公孙胜已经离开了,独龙岗上水是按照每人每天领取的,粮草存放在独龙岗的山坡之上,避免出现走水的现象。
这些信息说实话作用不是很大,至少在第二千寻看来,是这样的,身后的扈三娘和庞青云也不知道江宁这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被杀的越来越少,说出秘密的越来越多,有人甚至说出了宋江和卢俊义不和的话来,说此次宋江带队,就是要把卢俊义的力量打散,变成自己的人,江宁始终相信无风是不起浪的。
到了凌晨,这院子中只剩下了三位头领,三人想过一起跑,但是被捆在一起,根本无法做到统一行动,再有也是忌惮江宁袖中的突火枪。
可江宁根本没有要问他们话的意思,直接道:“放了吧,关了一夜,他们也该想清楚了。”
“放了?”扈三娘不仅仅是不解,甚至是大跌眼镜,为何要放了?
庞青云也很意外,江宁杀伐果断,已经捉住了,为何还要放了?一刀杀了岂不是更好?放回去无异于放虎归山啊。
江宁却不以为意:“既然他们不愿意与梁山为敌,那么就放他们回去,让他们自己看看,梁山到底是什么样的,他们的宋公明哥哥,到底是个什么货色,你们口中口口声声说的兄弟,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三人面面相觑,不打不问,这是什么意思?回去之后该如何自处?三人已然是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走还是不走,却成了当下最严重的问题。
“哥哥,走啊,回去之后与军师解释,他是个聪明人,如何会不辨是非?”张青摸了摸手腕,麻绳已经被第二千寻用匕首直接划开。
江宁又做了个请的手势:“趁我还没有改变主意之前,尽快离开我的视线,否则,我可是要后悔的。”
三人刚走,忙乎了一夜的刘鹏与刘振宇踏进了校场的大门,却见一百余具尸体横臣在院中,堆积起来如同一个小山包一般,天气炎热,鲜血已经结痂,不少蚊蝇闻到了血腥的气息,已经开始叮咬,门口的猎犬留着口水,时不时的朝着尸体狂吠两声。
“你这是……”刘鹏指着那尸山问道,他虽然是庄主,但也是江湖人士,如此大规模的杀俘虏,这可如何了得?若是让宋江知道了,岂不是今日就要发起总攻?
“江流儿,你疯啦?”刘振宇一把扯过江宁的胳膊,指着尸首颤颤巍巍道:“你知道你做了什么?你这是要至我刘家庄与不仁不义。”
“何为仁义?若仁义能保全你们,那就去找好了,反正我对梁山,已经仁至义尽了。”江宁拨开刘振宇的手笑道:“你想要的所有,都在这里了,下面我要看看里面有什么有用的信息,写这些信息的人,我都已经放了。”
“什么?放了?江流儿,你在这里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屠杀俘虏就算了,还私自放了三个头目,来人,给我拿下。”刘鹏手一挥,左右十几人轰的涌了上来,要去拿江宁。
第二千寻挡在江宁身前,却听身后的江宁道:“他们要是有十成的把握,早就攻进来一口吃了,昨天他们可以有八成把握,因为吃了祝家庄与扈家庄的亏,所以吴用才会白天进攻,晚上偷袭,我把他们放了,现在他们的把握,就只有六成了,到了明天和后天,可能他们只有四五成把握,再往后,便是我们想怎么打,就怎么打了。”
刘鹏自然不信,却听得庞青云站了出来:“伯父,这次我信江公子的,昨夜审讯,我全程在场,梁山贼寇……”
庞青云将事情大概复述了一遍,听得刘鹏也是及其意外,言罢,刘振宇也道:“父亲,不如在等等,现在我们能做的只是防守,今日和明日再看看什么情况,我们放了一批人和头目,也表示了我们的诚意,若他梁山再用兵,难就没有什么好保留的了。”
刘鹏心中虽然不悦,但此时庞各庄大公子和自己的儿子都在替这个书生说话,而且二人分别控制了两庄七成以上的兵力,若是御敌还要靠他两个才行,旋即道:“好,我就看看,你葫芦里卖的究竟是什么药。”
江宁指了指桌子上厚厚一打的宣纸:“便都在里面了,庞公子和三娘若是无事,可以帮忙整理一下,上午必须要把所有的信息规整完毕,千寻会配合你们,她知道我和刘公子需要什么情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29章不,让他们走
刘鹏看着桌子上一摞子宣纸,又回头扫了一眼身后的尸体,心中不寒而栗,见过酷吏,屈打成招,但是像眼前这位这样的,还是头一次见,不说就直接杀了,根本不给你后悔的机会,现在梁山的人杀也杀了,放的也放了,他能怎么办?
硬生生的是被这江宁绑到了贼船之上,骑虎难下,只能寄希望于能够防守成功,或是梁山的粮草用尽,主动退兵了。
“振宇啊,你可是交了个好兄弟啊。”刘鹏意味深长的说道。
刘振宇颇有些尴尬:“父亲,梁山惦记我们不是一两天了,如今江宁在,我们到现在为止,还在掌握之中,现在又有了这么多情报,我相信即便是无法反击,防守成功应该还是可以的。”
“希望你兄弟二人能明白为父的良苦用心。”刘鹏看了看刘振宇和刘霄庭二人,意味深长的说道。
兄弟二人拱了拱手:“孩儿明白。”
“明白,哼。”刘鹏却哼了一声:“明白就好,忙去吧……”说着挥了挥手,朝着祠堂那边走去。
而几人也明白,刘鹏面对宗族和庞各庄的压力也属实不小。
众人不敢再有携带,带着东西便朝着江宁的住所而去。
江宁熬了一夜,便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准备休息,刘振宇却拉着江宁道:“怎么还睡下了?都是一夜未眠,今儿要是再打进来,该如何应对?”
江宁摆了摆手:“如果所料不差,他们今天应该打不过来,放回去的人最早什么时候到了?”
“应该是两个时辰之前,怎么?”
“我给你的锦囊,带着的人什么时候能到梁山大营?”江宁又问道。
刘振宇一怔:“那应该更早,昨天夜袭结束,午夜之前应该就已经回去了。”
“所以,他们要做他们的事情,我们要做我们的事情。”江宁道:“加上今天早上把这三位头领放了回去,够吴用忙一阵子了,现在他们找线索,你应该干什么?”
“干什么?”刘振宇一愣,身后跟进来的兄弟刘霄庭也不知道该干什么,防御?谁知道梁山会以哪里为突破口进攻?
“自然是跟他们干的一样,排查啊。”江宁皱眉道:“梁山夜袭会怎么安排?为何这么着急的安排夜袭?因为他们要救人,扈三娘不是遇见王英了吗?还有,我们派人跟他们回去了,你就能肯定他们没有人留下来捣乱?煽风点火、下毒投药,这些都是立竿见影的东西,很快就能瓦解我们。”
“明白了,抓人……”刘振宇一拍脑袋,转身就要走。
江宁急忙拦着:“等等等等,我还是一下说完吧,免得一会儿你再来喊我。”
“不能抓他们,要让他们做,做完之后还要放了他们,进村盘查,出村可以随意一些,也可以挑选一些人假意投诚,毕竟梁山这么厉害,他们投诚过去说的话,才更有信服力不是?”
“让梁山看到刘家庄在他们的计策之下,已经束手无策,军心涣散,甚至到了土崩瓦解的地步了,这两天他们是不会再发动进攻了。”
“这……能行?”刘振宇不禁问道。
庞青云却斜靠在门口:“兵不厌诈,江公子是要张开血盆大口,一口把他们吃掉啊。”
江宁眼前一亮,没想到这个庞青云不仅一表人才,还懂兵法,旋即摇了摇头:“一口吃掉不敢当,我们也没有这个实力啊,只不过是消耗一下他们的锐气吧。”
“还是要看那些信息之中,有没有有用的,有用的能有多少。”江宁抬了抬头:“我们现在所做的,就是要给他们争取时间,尽量在最短的时间内,梳理出最有用的信息。”
“既然庞公子都认为此计可行,那自然是可以的,行,我们走。”刘振宇拍了拍刘霄庭的肩膀,兄弟二人朝着门外走去。
庞青云也拱了拱手:“我让庞各庄也配合一下,免得出了纰漏。”
江宁点了点头,庞青云也离开。
第二千寻房中,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四个靖安司的人,在第二千寻的指导之下,开始对所有的信息归纳分类。
“怎么样?”刘振宇与庞青云站在大槐树下,时不时的有人前来回报一些情况。
“那一口井已经做了标记,公子放心吧,有庞各庄的兄弟配合,保证万无一失。”庄护拱了拱手道。
“好,把消息也放出去,说抓到了一个细作,已经招了,估计明天就要开始抓人了。”刘振宇吩咐道。
那人应了一声,急忙下去了。
整整一个上午,刘家庄平静的出奇,每个人都在各司其职,西南处的人在抓近时间修葺房屋和工事,按照刘振宇的安排,全村开始暗自排查不认识的生面孔,自然也抓到了几个,因为这几个反侦察能力过强,只是跟踪便被发现了,索性直接拿了,严刑拷打之下,自然也有人招了的。
招了之后更好锁定和安排,而大夫那里,早早就安排人排上了队,村中也安排了不少演员,头疼发热的、上吐下泻的、卧病不起的等等。
庞青云看着平静的村口,有些不可置信的问道:“你说他叫江宁,不叫江流儿?”
刘振宇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他叫什么,还很重要吗?”
“江南第一次才子,江宁江紫川,可是从金陵活着出来的人啊,在金陵他经历了什么?那是永乐朝的地盘儿,两次大战,动辄十几万人,就算是个蚂蚁,恐怕也得在那里脱一层皮。”庞青云对于这个江宁,还是略有耳闻的,毕竟他的词作实在是太过出名了。
刘振宇道:“即便如此,现在他还在刘家庄,还站在我们这边,想象一下,若是他站在我们对面,现在我们该如何的头疼?或许,已经没有机会头疼了吧,在他刚进庄子的时候,就说出了四象阵的破绽之处,若是他来攻,怕是要比梁山要快。”
庞青云又道:“还有那半部刀法,当真是令人震惊,江湖上的事情,他又参与了多少?还有突火枪,那种可以连发的火器,我是第一次见,不知道放眼整个大夏朝,是怎么样的存在?”
“呵呵,反正他现在帮我们,我们被他当枪使也好,当挡箭牌也罢,总之是双方各取所需罢了,这一次,不能让梁山捡了便宜,我两庄更不能重蹈扈家庄与祝家庄的覆辙。”刘振宇道。
庞青云点了点头:“现在鱼饵我们已经替他撒好了,过两天就看他如何收网了,是骡子是马,到时候才能见了真章。”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0章吴用的反应
神武十年九月十八,夜袭回来之后,六千人归独龙岗,除去夜袭战损,按照原计划留下了三四百人,其余人尽数归建。
但在九月十八一大早,几位头领却并没有接到任何要开战的军令。
昨夜已经大获全胜,更是得到了重要的线索,知道了人员被关押的地点,现在一鼓作气,拿下刘家庄乃是情理之中。
朱武、燕青、董平、鲁智深几人聚在大帐之外,账内只是偶尔传来两句对话,却也听得不真切。
“咱们的人在里面,九曲十八弯也破了,正是杀进去,破了刘家庄,将兄弟们救出来……”鲁智深正说着话,却忽然看到了不远处几个熟悉的身影。
“不错,莫非军师还有别的考虑?”董平也接话,面朝着鲁智深,见鲁智深一怔,旋即转身,顺着鲁智深的目光看去。
这一看不得了,心中也是吃了一惊,却见关胜、秦明与张青毫发无损的走了过来,虽然一脸的疲惫,但的确可以说是毫发无损。
“这,几位……如何突围出来的?”朱武怔了怔,顺口说道。
身前乃是林冲与史进,二人撩开帘子,让三人进去之后,正要进去,却被鲁智深一把拉住:“哥哥,这怎么回事?”
林冲旋即放下帘子,转过身对几人道:“怪哉怪哉,三人毫发无损,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现在还不知道如何脱困的,几位走吧,进去看看什么情况。”
史进从账内走了出来:“哥哥让大家进去议事。”
众人跟在林冲身后,进了大帐之中。
却见秦明、关胜和张青三人站在中间,宋江、吴用站在主位。
“启禀哥哥,我三人是被放回来的。”秦明率先开口,说着,端起一盏茶一饮而尽。
吴用微微皱了皱眉:“放回来的?今日本就要去救几位兄弟,究竟是怎么回事?快细细说来。”
关胜道:“就是放回来的,我们被捉后,在庄子的校场之中关押着,那为首的江宁……”
“江宁?是哪个江宁?”朱武猛地问道,上前一步抓住了关胜的胳膊。
关胜皱了皱眉:“还有哪个江宁,自然是生辰纲使坏的那个江宁。”
此话一出,众人面面相觑,燕青更是眉头紧锁,一脸的不可思议,而朱武心中更是五味陈杂,不知该如何接话。
而吴用也与宋江对视一眼:“那个江宁江紫川?他在刘家庄?”
张青道:“不仅在刘家庄,第一次便是他识破了我,还一口道出了我和二娘的名字,诶?二娘呢?伤势如何了?”
林冲急忙道:“二娘需要静养,这山里潮气太大,安道全带着二娘去城里疗伤去了,没有大碍,放心吧。”
张青点了点头,却不再说话,朱武却道:“这江宁,先是生辰纲坏了我们的大事,现在又出现在这里,我想,这绝对不是什么巧合。”
“应该不是什么巧合……”吴用也微微点了点头,问李逵道:“铁牛,你与他最先打交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
“自然是杀他,被人拦下了,后来官兵来了,我就跑了,去牢里面找柴大官人了。”李逵悻悻的耸了耸肩,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哼,铁牛就该一斧子劈了这鸟人。”
“先不说这些气话,他捉了你们三人,按说他与我们梁山有如此深仇大恨,不应该会放人啊,而是应该看着你们,等待我们去救援,然后再一点一点吃掉才对,为何会放人?”吴用轻拍羽扇,这才是最正确的选择,可现在江宁偏偏反其道而行之?
能够看穿他生辰纲算计的,定是不凡之人,当吴用知道是这所谓江南第一才子的时候,虽然有一些吃惊,但天下之大,能人异士之多,自然不在话下,但这江宁眼下是铁了心要与梁山为敌,就不可不防了。
“他不仅放了我们,而且放了很多人,也杀了很多人,应该还放了一百多兄弟,不过都给了遣散费,应该是都回家去了。”关胜皱了皱眉:“其他的,都被他杀了。”
“被他杀了?这是何意?”宋江有些不解,不知道关胜云里雾里说的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秦明叹口气:“还是我说吧……”
紧接着,一五一十的将江宁如何拔枪杀人,如何威逼利诱,如何收买情报的事情详细的说了出来,到最后三人的时候,二话没说,却是直接放了。
秦明说完,众人皆是不解,但却也无人敢多说什么,吴用手摇羽扇,在大帐之内踱来踱去,就连宋江也不知何解。
忽然,吴用猛地转身问道:“昨夜何人当值?”
急先锋索超拱手而出:“末将当值。”
“夜袭之后,可有人员回来?”吴用上前一步,问出了令所有人都觉得不可能的问题。
不是已经拿了钱财,为何还要回来?
索超想了想,拱手道:“有,零零散散,末将本以为是……”
“本以为是夜袭掉队的人回来,没想到,没想到是江宁放回来的俘虏……总共有多少人?”吴用直接替索超回答,紧接着又问道。
索超皱眉,同样是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约……一百余人……”
“不对……”吴用又道:“夜袭各自领兵多少?带回来多少?战损多少?卢大哥,你这边呢?”
卢俊义不知道哪里不对,但吴用说是不对,那肯定就是有岔子,急忙道:“我带兵五千,与庄子西南,陷马坑和前面厮杀……回来的应该有四千……”
“我这边一千,回来五百……”
“我这边一千,回来六百……”
“我这边一千,回来六百……”
“八千人马,回来六千一百,战损一千九,留下的三四百,也就是说战损一千五百人,现在各营有多少人?”吴用走到案牍前,自顾自的算了起来。
每天早上各营都会把清点的兵力汇总到吴用这里,便与排兵布阵和整体把握,这也是每次出征前,定下的规矩。
吴用算到最后,紧张的神情却忽然间放松了,好像一切都应该在情理之中一样。
缓缓放下毛笔,走下台阶,在众人的期待中,下达了今日的第一道军令。
“昨日子时之后回来的人,现在回去找,全部集中到后山,不允许再参加对刘家庄的攻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1章阳谋
吴用的军令下的很直接,也很通俗易懂,在场的所有人都能够明白字面之上的意思,但真正能够做到的,却又不多。
原因很简单,因为子时之后,大家都补觉去了,独龙岗上两万人马,谁会在意一两百人甚至是三五百人什么时候回来?
而且这些人都是来自不同的营地,有可能林冲带着的是鲁智深的兵,鲁智深带着的是史进的人马,虽然住的时候是按照营地和头领的,但是出击的时候并不是这样的。
众人面面相觑,并没有下一步的动作,吴用急忙又道:“我们把人留下来,那江宁定然也把人带回来,所以我们一前一后,人数刚刚好,若是刘家庄没有奸细来独龙岗,那我们应该少三百人到五百人才是正确的。”
朱武也补充道:“更何况昨夜杀了两百,放了一两百,这一两百拿了钱,却不一定会离开这里,也有这么一种可能,拿了钱,径直回到了独龙岗,大家心照不宣,谁也不会说出这么第一段陈年往事,只道是夜袭之后走散的,可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那江宁将三位头领放了回来,如此,便是一个极大的阳谋……”
“阳谋?”卢俊义皱眉,却是咬了咬牙。
吴用见众人不明就里,也就卢俊义、朱武知道其中含义,索性也就直接与众人说开了,免得再有什么疑惑:“这阳谋,比阴谋更加阴险狡诈,告诉你我要算计你,而且告诉你如是如何算计你,可你就只能看着我算计你,无计可施。”
“自古以来,有四大阳谋,二桃杀三士、围魏救赵便是其中最为典型的两个,现在,我们也遇到了一个阳谋,而且是对付我们的阳谋。”吴用接着说道。
“那军师,既然我们知道了那江宁将人安插了进来,我们把他们全部找出来就不可以了吗?”董平摊了摊手道:“在他阳谋得逞之前,我们加快进攻,以最快的速度攻破刘家庄,这阳谋也就不攻自破了。”
吴用点了点头:“你说的,倒也是个办法,以速度取胜,三军情况如何?”
当下也顾不得那么多了,吴用也想不到更好的应对方法,当下之际,也只能尽快取胜,才能破开阳谋,而秦明三人虽然说现在已经回到了独龙岗,但他们是最后离开的,江宁对他们说了什么,做了什么,恐怕也只有他们自己知道了。
众人离开,前去点兵,吴用与宋江、花荣、李逵四人出了大帐。
“哥哥,秦明和关胜所言,有几分真假?”率先开口的却是花荣。
李逵接口道:“管他几分真假,反正现在人已经回来了,杀了那个鸟人不就得了?”
宋江却摇了摇头:“非也,那些拿了钱财复返之人,一定要找到,否贼在我梁山大军之中早晚都是祸患,军师以为呢?”
宋江却顾左右而言其他,并没有从正面回答花荣的问题,反而问吴用道。
吴用心下一凉,但也能够体会到,宋江也是无奈之举,毕竟这里不是梁山,只好道:“此事就要靠花荣兄弟了,切勿惊动了其他人等,将他们带到后山,先行看着,等到我们破了刘家庄,再一并回山。”
花荣得令,当下带人朝着各营而去。
前脚华融刚走,后脚却见柴进与武松急急忙忙赶了过来,到了帐前,二话不说,拱手便道:“哥哥,军师,我二人营中今日一早,均出现了不少人腹泻、呕吐的情况,现在少说也有三五百人了,虽然情况不厉害,但基本上已经无法杀敌了。”
宋江看了吴用一眼,急忙道:“安道全的徒弟不是还在?让他看看去,是怎么回事?”
吴用摇了摇头:“来不及了……”
“本想着以速度取胜,现在看来,刘家庄自我们来,便开始算计了。”吴用轻摇羽扇,朝前走了两步。
宋江走在前面,却听吴用继续道:“从张青和孙二娘被擒,我们就已经被他们算计了,所有的事情仍然按部就班的进行,攻去九曲十八弯,虽然有损失,但损失不大,昨日已经能够进入庄子里,今日就能够发动总攻,对面的人应该能够算得出来的。”
“后来他便布下了这阳谋,并把人好好地送回来了,若是昨晚没有夜袭,或许……”
宋江步子一顿:“军师勿要自责,世事难料,好在我们现在已经知道了对面的路数,独龙岗粮草充盈,柴进与李应、欧鹏等人再送一次粮草即可,等到兄弟们身体好些,再攻不迟。”
吴用叹口气道:“眼下,也只好如此了,我去看看各营情况,回来之后在与哥哥定夺。”
宋江点了点头,目送吴用急匆匆的离开,转头回到大帐之中。
到了下午,吴用终于是返回到了大帐之中,情况并不是很乐观。
两万人马,现在除了八千多人在得知此事后,重新坐了饭菜之外,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有些情况,有的是痢疾起不了身,有的是头晕目眩,有的是干呕恶心,症状不一,但都不厉害。
“庆幸的是,现在还没有出现死人的情况,我们发现的还算是比较及时。”吴用安慰宋江道。
“安道全的弟子已经开了药,今晚服下,休息一夜,明日便可好的差不多了。”林冲进到大帐之中,将各自大营的情况也与二人禀告了一番,如是道。
“这江宁,究竟是何等人物?若是见了,诸位抓个活的,也好让我见识见识。”吴用端起一杯酒,缓缓道。
两边个个头领举杯,一饮而尽。
当下无法作战,只好做好独龙岗防御,养精蓄锐,等明日情况好些了再做打算。
王英放下酒杯:“哥哥,还有一事,可别忘了啊……”
宋江呵呵一笑,放下酒杯:“自是忘不了的,你那心心念的扈三娘,可还在刘家庄?”
“在的,在的,我与她好一顿打情骂俏,人太多,没有抓回来,否则,今儿就能叫诸位哥哥当个见证,在这独龙岗上拜堂成亲了。”王英喝的兴起,哈哈大笑起来。
众人也哄然一笑,难得在如此压抑的氛围之下还能如此大口喝酒、大口吃肉。
“少不了你的,不过你得多下点儿功夫啊,人家身边儿,说不定有人儿护着呢。”
“哈哈哈……”
夜幕降临,秦明与关胜走出大帐,去到营外篱笆处小便。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2章关将军救命
“我可是听说拿了不少钱,少说也有十两银子吧,我要是有十两银子,回庄子置两晌地,剩下的钱雇两个长工,娶一房媳妇儿,也是美哉美哉啊……”
“嘿嘿,那可不是,我听说秦明、关胜还有张青也回来了,他们拿了多少钱?回来干什么?”
“谁他娘的知道,花荣已经把被放回来的人全部抓了,现在就关在后山,你说,怎么不抓他们三个?”
“抓了有什么用?难道他们三个还能亲自给你下药让你窜稀不成?”
几个巡逻的士兵从栅栏前走过,却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说着,从身边经过,却能闻到身上的酒味儿,知道这是偷喝了酒了,但酒壮怂人胆,若非是喝了酒,几个小楼楼又如何敢嚼舌头呢?
巡逻的走后,两个人影却在黑暗之中对视了一眼,却听一人道:“你怎么不让我抓住他们,好问上一问,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造我们的谣?”
说话的,正是怒不可遏的秦明,自入伙梁山之后,他数次当先锋,每每打头阵,哪一次不是冲锋陷阵,一往无前?可现在却被几个小喽喽编排起来,换做是谁,谁心里会受得了?
而抓住他手臂那人,正是关胜,他自然心中也不是滋味,但却拉着秦明道:“问问张青,此事他知道不知道。”
在关胜看来,三人同时被捉,现在回来了,非但没有受皮肉之苦,而是好生生的被放回来,说三个人没有问题,并不会有人相信。
但就连小喽喽现在都开始编排,众口铄金啊,别他们还没干什么,先扣个大帽子,故而关胜拉着秦明便去找张青。
孙二娘被送往县城,张青也没心情喝酒,便独自一人在营里转悠,耿耿星河之下,却看到了不远处坐在树杈子之上的燕青,正在盯着月亮发呆。
张青捡起一块儿石子,朝着燕青砸去,燕青神色一禀,一把抓住石子,翻身下来笑道:“怎么,没去喝酒?”
张青摇了摇头,与燕青并肩而行,走到了一处小山丘上,看着篝火晃动的大营:“身上有伤,二娘也不在,便自己走走,你怎么没去?”
燕青低头踢了一脚石头,将一块儿石头直接踢飞:“我啊,在想,那个江宁,究竟想要干什么。”
“干什么,呵呵,无论想要干什么,他都已经在干了,今天全军一半将士都染疾了,这就是他的目的吧。”张青笑道:“只可惜,他应该把泻药换成砒霜,这样的话,作用可能会大一点儿。”
燕青一愣,旋即也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若是换做砒霜,恐怕死伤已经不少了。”
燕青说完,二人忽然间对视一眼,只是单纯的假想,但就连二人都能够想到,若这江宁当真是如吴用所言,用的乃是阳谋的话,为何不用砒霜这样的毒药?而选择用泻药?
来不及准备还是没有杀心?
都不应该啊,来不及准备如何会在生辰纲就开始狙击?现在刘家庄一战,更是不知道多少天前他就已经去了,怎么可能会没有准备?
杀心不重?更不可能啊,李逵在杭州差点将其砍死,如何会没有杀心?在动机和时机都极为充分的前提下,为何会选择效果最差的泻药?
“我也不知道……”燕青终于还是耸了耸肩,身后跑过来一个士兵,正要附耳说话,却被燕青推开:“张青兄弟不是外人,你娘们唧唧的像个什么样子?”
梁山头领固然一团和气,你好我好大家好,但各自营地之间还是认头领的,眼前这位就是。
那人急忙拱手道:“刚才抓了一个准备下药的,说要见您,见了您,他才肯说。”
燕青皱了皱眉:“见我?”
那人点了点头:“是,见您,说去的头领越多,他说的越多,若是一个不去,他就直接抹了脖子了。”
张青呵呵一笑:“这倒是有趣,走吧,一块儿去看看?”
燕青还未说话,却听得身后脚步声走来,却是关胜与秦明,二人面红耳赤,显然是喝了酒了。
却听的秦明道:“花荣抓人的事情,张青你知不知道?哦?小乙哥也在?小乙哥你知不知道?到也不是外人。”
张青摇了摇头:“什么人?花荣抓到谁了?”
燕青自也是摇了摇头,却见秦明一步上前,抓住方才禀报那人的脖子道:“花荣抓人的事情,你知不知道?”
那人唯唯诺诺,吞吞吐吐,支支吾吾说了半天,却没有说出个所以然来,被秦明一脚踹翻在地,训斥前面走着领路。
方才的话,二人也都听到了,正没处撒气,好不容易抓到了细作,二人也要去看看,正好却又有那句:“来的越多,说的越多。”张青与燕青自也不好说什么,便跟在那人身后朝着营地一边的水井走去。
路上张青与燕青听闻关胜和秦明听到的话,心中也不是滋味,就连小喽喽都知道的事情,现在这几位头领却没有一个人知道,是他们几个不知道,还是只有他们几个不知道,虽然只差了一个字,含义上却有千差万别。
马厩边,两个人左手举着火把,右手提着朴刀,见张青几人过来,旋即拱了拱手站到了一边,而跟随着张青几人来的,也有不少人,里里外外竟将这小小的马厩围的是水泄不通。
“说吧,是怎么混进来的,又是如何投毒的,还有多少同伙?如实招来,免受皮肉之苦。”那人上前踹了一脚,将被拴在马厩之上的人疼的是几哇乱叫。
燕青抬了抬手:“好了,你要见头领,这位是秦明,这位是关胜,这位是张青,我叫燕青,这个分量足吧,有什么说吧,我梁山的手段,不比山东府的差,想让你吐出什么,你就得吐出什么。”
那人抬眼,火光之下方才看的真切,当真是个贼眉鼠眼的主儿,小眼睛滴溜溜一转嘿嘿笑道:“说说说,小的什么都说,只是诸位头领,当真要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张青喝道:“那不然呢?我梁山好汉光明磊落,哪跟你一样,竟干的些见不得人的勾当。”
那人笑道:“那我可说了啊……”
“废话这么多?我来割了他的舌头。”当下有人磨了磨匕首就要上。
却见那人急忙抱着马厩道:“关将军救命啊……小乙哥救命啊……”
这两声一喊,燕青与关胜确实对视一眼,一把拦住那要上手的人,齐声问道:“你喊谁?”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4章到底有多少?
这一前一后不过瞬息之间,却让吴用等一干人彻底失去了主动权。
策反过来的人被杀了,而且还是在指认了凶手的前提之下,在被杀之前,指出了还有奸细,三件事的答案随着这人的一命呜呼彻底石沉大海。
“追……”宋江怒不可遏,在他眼皮子底下杀人,简直就是那他当做了儿戏,谁也不曾料到,有人竟然敢如此杀人。
在场的好手不少,关胜、秦明都是成名已久的大将,花荣号称百步穿杨,燕青与张青也各有手段,李逵更不在话下,一手板斧盖世无双,当下众人像是被打了个耳刮子一样,火辣辣的疼。
顶着这疼痛,六道身影几乎是在同一时间跃出,朝着那溃散的巡逻队伍追去。
片刻之后,传来一声声兵器碰撞的声音,旋即又偃旗息鼓,停了好一阵,才有人陆陆续续的朝着这边走来。
“竟然还有,究竟还有多少?”宋江看着不远处的大营,很直白的问道。
吴用皱了皱眉,抬眼看了一眼天空之中的皓月:“有一件事情还没有弄明白,他就被杀了。”
“什么事情?”宋江侧目问道。
“那就是他们这些人给与刘家庄的情报,到底都是些什么,江宁到底掌握我们多少又用的线索……那些人为何敢拿了钱又回来,这两万人马之中,还有多少是漏网之鱼。”
宋江却很罕见的打断了吴用:“不管怎么说,都是雕虫小技,明日总攻,只要破了刘家庄,这些小事便不是事情了。”
吴用微微一愣,战场之上瞬息万变,一件极小的事情都会引起连锁反应,他们现在极为被动,连江宁想要干什么都不是很明确,贸然用兵,岂不是犯了兵家大忌?
但宋江是头把交椅,也很少这般急躁的打断他的部署,这个兆头,很不好。
吴用想着,但不会如此直说,点了点头道:“这的确是一个好法子,只是有些事情,需要提前部署一下,免得后面出了乱子。”
宋江点了点头:“升帐,有些事情各个头领之间也要通通气才行,至于如何部署,军师多费心了。”
“哥哥哪里的话,都是小弟分内之事。”吴用拱了拱手,几人已经到了身前。
大帐之中,众人逐渐落座,已经折腾到了午夜时分,却见宋江一脸严肃的坐在上座,吴用站在一边,虽然知道白天发生的一些事情,但队伍的整体实力还在,明日便可恢复生机,故而大家并没有多放在心上,而当吴用决定用最直接的速战解决这场危机的时候,他也没有多想,这是一场力量悬殊的战争,可以说刘家庄根本不可能有赢面,就算是现在,他们也是这么认为的。
“诸位兄弟,前日我们到达独龙岗,开始着手此事,但刘家庄之中有一人,名叫江宁,此人心机颇深,趁我们夜袭,竟反其道而行之,派人来破坏,导致今日兄弟们战斗力锐减,此等阴险狡诈之辈,人人得而诛之。”宋江说话,一开口,就定下了此次会议的基本基调。
“我与军师商议,命花荣核查昨夜夜袭之后回来的零散人员,查出大约五百人,关在后山。”宋江接着道:“就在刚才,关胜几人抓住了一名奸细,据他供认,共有一百三十二人乃是实实在在的细作,已经被就地正法了。”
“可还有一百多人,是先前进入村中被擒的,为了钱财背叛梁山,现在却不知所踪,有人说他们回老家了,有人说他们留在村里,也有人说,他们就在独龙岗,这等白蚁蛀虫如若不揪出来,我梁山成了什么?”
宋江义正言辞之下,诸位头领这才基本上明白了这一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个均是慷慨激昂。
“如此,我与军师决议,要速战速决,免得这厮再出什么幺蛾子,嫌隙我兄弟们之间的感情。”宋江说道最后,终于是要动手了:“诸位兄弟可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
场上沉默片刻,吴用接口道:“既然诸位哥哥没有别的意见,那吴用说两句?”说着看向了宋江。
宋江抬了抬手,吴用便转过身来:“卢俊义接令,命你率五千人马为先锋,关胜、秦明为副将,自西庄口攻入,只能进不能退。”
“得令……”
“林冲听令,命你率六千人马为中军,李逵居左、武松居右,公明哥哥与我在阵中,随阵冲杀,鲁智深与史进在侧翼接应。”
“得令……”
“柴进听令,命你为右路军,率两千人马,石秀、王英听你调遣,吸引南侧防守。”
“得令……”
“朱武听令,命你为左路军,率两千人马,张青、董平听你调遣,吸引北侧防守。”
“得令……”
“剩余头领,各自安营,作为后军,由花荣统领,随时准备接应中军。”
吴用部署完,众将士皆起身拱手,拿了军令准备出去。
却听得门口探子火急火燎来报:“报………前方战报……”
吴用接过来看了一眼,面露微笑:“好,昨夜撒下去之人,现在已尽得手,刘家庄已经是外强中干,不堪一击。”
旋即将书信递给了几位头领传阅。
信上所言,刘家庄现在病的病,倒的倒,庄子上唯一一个大夫已经累趴下了,上吐下泻着不计其数,刘振宇正大张旗鼓的抓人,可却如同无头的苍蝇一般,根本找不到重点。
庞各庄的两位公子庞青云和庞青海已经和刘家庄的两位公子已经吵起来了,现在各自为政,水火不容。
“信上所言,可是真的?”卢俊义又问道。
那报信之人拱手道:“自是千真万确,更有十几人听闻梁山大军压境,跑出来投降的,就在门外候着。”
“带进来……”宋江挥了挥手,这对于他们而言,却是一个利好消息。
却见十几人身穿布衣,进来便拜,以求不杀,只要不杀,冲锋陷阵不在话下,更有把握劝说村中的亲朋倒戈相向,言辞凿凿,只要破村之日,能够让至亲活下来即可,因扈家庄与祝家庄之事,着实是令人胆寒。
“好,如此,你们便在后军之中,等到战况胶着之际,瓦解他们的士气,我等一鼓作气,直接拿下刘家庄。”宋江哈哈大笑,见吴用没有反对,便这般安排道。
用投诚的士兵来瓦解敌人的心理防线,是最有用而且效果最好的手段,这一点宋江没有错,吴用也没有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5章第二战一
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照进刘家庄的时候,前哨忽然间在晨雾消散之后,看到了奔跑来的战马。
紧接着是一声铜锣急促的被敲响,而后传来了第一道箭声。
“嗖……”一人应声倒地,继而山呼海啸一般的人从九曲十八弯的拐角处涌了进来。
卢俊义一马当先,手中铁枪横扫之间,将挡在身前的一干人直接扫开,自西侧村口正中央冲杀进去。
已经有了经验,陷马坑的作用便会极大的衰减,对于骑兵的冲击虽然能起到一定的作用,但绕过陷马坑即可。
西边村口的人马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就已经被卢俊义直接冲散,关胜、秦明率领一千人马与卢俊义交替掩护朝着庄中冲杀进去,眨眼之间,已经有三千余人冲进了村子之中。
“看来,军师昨日的布置,的确是很有用的,只要冲进去,庄中无险可守,又没有九曲十八弯的路,他们自然不是对手。”宋江微笑着骑在高头大马之上,率领中军缓缓前行,走到与村口相距三里的地方,看到卢俊义的先头部队冲杀进去。
吴用点了点头:“那江宁想着算计,却没想到,他在算计的同时,我也在算计,就看谁的速度快了……”
吴用微微眯了眯眼睛,这一刻他忽然有些怅然,江宁应该是一个很好的对手,至少生辰纲之中江宁的表现要比现在好很多,他算到的,江宁也算到了,所以江宁才会利用朝廷的手拦住生辰纲。
现在他想到的,可能江宁也能够想到,只是现在的手不再是朝廷,而是战斗力很低的刘家庄,所以无论是在战略部署还是在决策的执行力上,都会大打折扣,才会造成现在的这种局面。
或许,两个人能够在沙场上各显神通,打的你死我活,但终究还是吴用更胜一筹,宋江说的一点没错,只要能够杀进去,庄子内部即便是巷战,也是无险可守的,无论从人数还是头领的数量上,甚至是单兵的质量和磨合上,梁山都比刘家庄要高上一个档次。
四千人,侧翼的柴进和朱武率领两千边军开始接触到刘家庄的抵抗力量,而在铜锣的警醒之下,源源不断的人从南北两侧涌出来,疯狂的冲击着两侧的力量。
柴进和朱武丝毫不敢懈怠,只要保证先锋冲进去,要不了一刻钟便可以踏平,继而左右合围,逐个击破将成为事实。
可事情并没有像二人想的那样发展,在卢俊义率领的五千人马全部进入刘家庄之后,南北两侧的刘家庄庄户忽然多了起来,这种多并非是逐渐增加,而是以一种极快的速度几何倍的增长。
“受死……”一个少年手持三尖两刃刀,从左侧闪出,拍马赶到,与董平战在一处,却是庞青云,自得了那刀法之后,一日一夜也只看了一招,现在提刀在手,却是有种虎虎生风的感觉。
董平双枪自认也不弱,但对上这庞青云,却有一种压迫感,那三尖两刃刀看上去并不是什么好兵器,可以说是平平无奇,但每接一次,董平越发觉得刀法的超凡,俨然是超出了他的认知。
不过二十回合,董平双臂发麻,卖了个破绽,掉头便走,那边庞青云如何肯放?双脚一点,从马背之上一跃而起,三尖两刃刀朝着董平后心而去。
朱武横刀来挡,朴刀被三尖两刃刀直接打折,董平右臂一闪,被打折的朴刀划了过去,鲜血滋啦一声奔涌而出,董平惨叫一声跌下马来,旋即被人围住。
朱武大惊,下马挡开众人,一把扶起董平:“快救人……”
庞青云举起三尖两刃刀喝道:“梁山贼寇,还不束手就擒?”
石秀带人拼死来救,可右路军一人受伤,两位头领被困,士气早已受到极大的打击,此消彼长之间,庞青云士气大涨,俨然是要将整个右路军吃掉的情况。
“呵呵,卢俊义,你枉为院外,落草为寇,不知廉耻,速来受死……”卢俊义在冲到庄子内部的时候,却在校场之外的宽阔大路之上,遇到了整装待发的栾廷玉,身后站着的,正是扈三娘。
“卢俊义,尔等杀我家人,三百余口,一个不留,今日这泼天血仇,我扈三娘要找你说到说到……”扈三娘银牙紧咬,双目喷火,双手银剑闪动着寒光。
秦明、关胜分立两侧,五千大军也顺势停了下来,他们也没有意识到,为何对方还会有准备。
“放箭……”身后不知谁大喝一声,校场之内五百箭矢冲天而起,密密麻麻的朝着卢俊义飞来。
卢俊义所带五千人马,均追求速度,打的就是出其不意,自然不会带重甲,面临这密密麻麻的箭雨,虽然大路很宽,但也正如吴用所说,无险可守,也就没有躲避的地方。
栾廷玉不愧是教头,箭雨发射之际,依然手持铁棍,开始冲锋。
“杀啊……”身后扈三娘大喝,怒发冲冠,令人为之动容。
三轮齐射之后,卢俊义身后阵脚已经大乱,战马嘶鸣,踩踏的情况已经开始出现。
“稳住,稳住,杀过去,他们没有多少人,杀过去就赢了……”关胜大喝一声,挥舞着大刀迎了上去。
“他们自然不会,因为他们被抓了也能放回去……我们……”
“快看,右路军怎么了……”
“被吞了,被吞了……”
秦明挥舞狼牙棒,一榔头将身后的一人敲死:“谁再敢乱我军心,就地格杀……”
他们说的没有错,一旦有人说出第一句,就会有人想第二句,是啊,头领杀进去,被抓了,毫发无损的放出来,他们呢?回去之后的例子昨晚不是看到了吗?后山那一百二十八具尸体,是怎么来的?
就凭人家一句话,直接砍了?还有三百多人关着呢,可能被杀?亦或者是被一直关着?
这种情绪如同瘟疫一般在五千人之中迅速蔓延,像是细胞扩散一样,秦明这一榔头,让这种情绪和思绪以几何倍的速度传播。
冲锋的势头,俨然是回落了不少。
而栾廷玉虽然不知道为何会有这样微妙的情绪变化,但他十分清楚,这就是战机。
“杀……”
卢俊义与栾廷玉战在一处,扈三娘也不甘示弱,与秦明缠斗在一起。
可那身后仅有的两千人,却暴发出了比五千人还要强大的气场,因为他们身后,是庞各庄,那里有自己的妻儿老少……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6章第二战二
林冲很震惊,在中军随着卢俊义的先头部队持续推进的初期,根本没有任何问题,按照这个速度,很快就能够完全占领刘家庄。
可事情在他们中军进入刘家庄之后,出现了变化,前面忽然乱作一团,一股滔天的战意从前方涌来,声嘶力竭,喊声震天,庄子内部更是垒起了隆隆战鼓。
而这战鼓的响起,也让右路军彻底溃散,庞青云竟然以一己之力,率领一千人抗住了朱武三人两千人的进攻,诚然有他们的麻痹大意有很大的关系。
即便是现在,林冲、武松、李逵等人也都还认为,自己看到的就是刘家庄的主力,其他的都是老弱病残。
直到卢俊义率队的五千人马,开始出现溃散的迹象,才真正让林冲觉得大事不妙。
“李逵,快去救人……”林冲铁枪挥舞,一招横扫千军,将身前五人直接荡开。
李逵挥舞板斧,如同凶神恶煞一般,在人群之中一马当先,见人便砍,血浆和盔甲布衣在周身飞舞,更加刺激了他的神经,越战越勇。
溃逃的前军见李逵疯了似的冲杀进来,这才稍稍稳住了阵脚,在关胜的组织下,组织起了第二轮的攻击。
“李逵休走,吃我一枪……”这边李逵杀的起劲儿,手起刀落如同切菜一般,那边刘霄庭不敢再放,提枪刺来,将其拦住。
“小儿,你毛儿还没长全,赶紧滚回去给你爹擦炕吧,哈哈……”李逵不甘示弱,两板斧硬生生靠着蛮力,将刘霄庭逼退数丈。
刘霄庭且战且走,引着李逵的中军进入村子里。
“不好,兄弟们,冲过去……”武松见李逵孤军深入,身边仅剩下几十人,仍被刘霄庭吊着走,便知道是计,大喝一声,跳将出来,带领身后五百余人径直冲杀进去,接应李逵。
“收网……”不知道谁大喝一声,只听得砰砰砰几声,麻绳从脚下的土地里绷紧,大树的树杈之上骤然紧绷,一张张巨网从天而降,落在了前军之中,而脚下同时也升起一张张大网,将人尽数罩在其中。
这种视觉冲击力极强的方法,是江宁安排的,以求在视觉上给与梁山巨大的冲击,战场之上极为混乱,又没有即时通信这一说,前面具体什么情况,基本上是要靠眼睛看的,基本上一场战斗,也就最初的时候将领下达一个作战指令,这一场战斗也就贯彻这一个战斗指令。
虽然栾廷玉与扈三娘严阵以待,给卢俊义的前军带来了很大的麻烦,在半个时辰之内基本上拦下了前军进攻的节奏,左路军庞青云凭借三尖两刃刀重伤董平,活捉了张青,朱武败走,但中军在李逵那种几乎歇斯底里的癫狂状态下,武松支援及时,这才确保了稳步推进,基本上与前军算是接上了茬。
右路军在柴进的率领下,也基本上是陷入了苦战,一千人对两千人,硬生生被刘守疆带着刘杰、刘璋兄弟二人凭借对于地形的熟悉,用火攻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拦了下来。
王英与石秀二人马上功夫了的,可一进入战斗,却遇到了极强的反扑,这种反扑只针对骑兵,将马匹放倒之后,直接乱刀砍死,即便是一个身经百战的人遇到这种情况,心底也是极为恐怖的。
那刘守疆如同铁塔一般盯着二人,根本分身乏术,好在身后的兵力充足,这才没有被直接冲散,否则以他们吸引侧翼包抄的战术,根本坚持不了多长时间。
在柴进的指挥下,右路边军开始朝着中军靠拢,但在靠拢的过程中又被刘守疆冲阵进来,损失惨重。
开战以后,震惊的不仅仅是四路军,同样震惊的还有中军靠后的宋江、吴用、鲁智深等人。
按照情报,刘家庄病的病、伤的伤,上吐下泻不计其数,更是出现了人员溃逃的情况,怎么可能组织起像样的防御?
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俨然是和想象之中的不一样。
吴用一眼看去,左路军已经溃败,现在收缩进了中军之中,前军受阻,乱作一团,右路军也在收缩,虽还未溃败,但情况看上去并不明朗,而来自庄中擂响的战鼓,一点一点的击打在了他的心头之上。
“哥哥,我去……”鲁智深双手抱拳,要关紧咬,主动请缨。
吴用皱了皱眉,看了同样意外的宋江,点了点头:“你带中军一千人,从左侧包抄,与中军形成夹击,将左路的敌军击退,而后迅速向中军靠拢,形成阵型,以先军为剑锋,直接穿过去,将敌军拦腰截断。”
鲁智深领命,提了禅杖上马带着一千人便朝着左路军奔袭而去。
“小儿受死……”降魔产所到之处,也是一片血海,须臾之间便与庞青云战在一处。
庞青云杀敌已有将近一个时辰,手中的三尖两刃刀都快要卷了刃,此刻鲁智深力大无穷,一铲子飞来,震的虎口生疼,这与方才的董平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先前与董平一战,自知先是占了出其不意的优势,紧接着是他新学的刀法,自认是天下无双的,心中没有丝毫怯意,这才得了先机,即便如此,也是二十合之后方才取胜。
现在这鲁智深憋着一口气,与他对垒,他如何敌得过?卖了个破绽拖刀便走,被鲁智深紧追不放。
“花和尚休得猖狂,我来也……”一人迎着庞青云闪出,拍马赶到,手中锥枪闪动,枪尖正好挡在了降魔铲月牙之上,发出一声刺耳的碰撞之声。
“你且奔走,军中已经可以动作了……”来人交代一声,便和鲁智深战在一处,闪转腾挪之间,占尽了身形的便宜。
庞青云调转马头,喝道:“二弟小心,此人力大无穷,我去也……”
那人与庞青云眉宇之间更有七分相似,正是庞青云的大哥,庞各庄的二公子,庞青海,也是师从名门,手中一杆锥枪如影随形,虎虎生风,平日与祝彪、刘霄庭等人交往甚密,功夫自然也不差。
当下庞青云手起刀落,大声喝道:“尔等还不束手就擒,家中妻儿的性命可还要?”
“刘二狗,你曹县的儿子不要了?”
“张白蛋,你可是娶了两房?”
庞青云将袖中的白纸摊开,随意撒了出去,紧接着冲进了中军与前军交汇之处大喝道:“你们已经被出卖了,还不快快束手就擒?关胜、秦明,此番便要带你们投诚……”
“哈哈哈,吴用,你上了当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7章第二战三
吴用在中军突然受阻,听到战鼓的时候,就知道自己被骗了。
但是军令已经下了,这时候再变,和临阵换将是一个道理,必败无疑,所以他只能寄希望于卢俊义能够扛过反扑,林冲率领中军压上,以人数的绝对优势取得胜利。
派鲁智深前去支援,是点睛之笔,只要保住左路军,便可以确保中军不散,中军不散,梁山便还是一个拳头,挥出去,还是有把握打出一些东西的,事实证明鲁智深做到了。
以极快的速度逼退庞青云,与中军合围,吃下了左路刘家庄的人马,虽然还剩下五六百人,但刘家庄兵马一共才八千人左右。
李逵与武松在前,林冲在后,中军推进,已经接上了前军,溃败的前军直接被收编进中军,继续开进,即便他们的防守再厉害,面对一万两千人马,无险可守,想守住基本上是不可能了,如此这般,即便是困难一些,也是能够拿下来的。
但庞青海出来了,接替了庞青云的位置,庞青云的举动明显是受人指使的,传出来总共就那么两句话,说起来极为简单,但效果却很好,就像是石子落入水中之后,那涟漪碰不到河岸,是永远都不会停下来的。
“兄弟们,有伏兵,快撤啊……”
“再不跑就冲过来啦……”
不知道谁在后军之中嚷嚷着,举刀朝着身边人砍去,正是潜入进来的刘家庄之人,此刻前军焦灼,这一嚷嚷,让那些本就有些不明就里的人开始蒙圈了。
到底是前面胜了还是败了?还打不打?伏兵?伏兵在哪儿?他们怎么知道家里人的情况这么清楚?兄弟,你挺住啊……
后军乱做一团,花荣手起刀落,将一人直接砍翻在地:“不要乱,给我冲,杀过去……”
此刻,冲锋是唯一能够止住动乱的节奏,花荣一边肃清扰乱之人,一边让人往前冲。
可是昨夜的事情在军营之中早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因为杀人要有人当刽子手,那一百二十八人的尸体也要有人去处理,有多少是冤枉的不得而知,但他们认为是有的,自己会不会也被人指认了而不知道?
关胜、秦明、张青为何能毫发无损的回来?他们真的什么都没有说?他们冲上去了,可为什么会有埋伏?即便是抓了他们,他们应该也不会被杀吧……
这种思绪如同瘟疫一般在思想上上快速的传播,而有人甚至说那投降的一百多人,将他们全都出卖了,家人的信息都知道了,现在家里是死是活,还尚未可知。
人心一动,便很难再组织起进攻,即便花荣治军严整,但冲上去两个,退回来三个,整个后军已经乱做一团乱麻。
“放箭吧……”江宁在校场的高台之上,双拳微微的紧握,第二千寻站在江宁一侧,出奇的没有选择上阵杀敌。
校场之内还有一千人,手持刀枪剑戟严阵以待,等待着有人冲进校场之中进行击杀,校场位于庄子的最中心,也是整个庄子的最后一道防线。
卢俊义不愧为河北第一枪,在高台之上,卢俊义大开大合,栾廷玉已然受伤,但卢俊义仍然能够应对自如,这是极为难得的。
若非栾廷玉与扈三娘与梁山有血海深仇,自也不会如此坚守,卢俊义与林冲合兵之后,三次冲开栾廷玉的防线,有一次直接冲到了距离校场二十步之外。
可最后还是硬生生被栾廷玉挡了回去,鲜血横撒,中间更有无数断肢残臂飞舞,令人不寒而栗。
极强的血雾随着大风飘落的到处都是,除了厮杀声和惨叫声之外,再听不到一点杂音。
栾廷玉靠在铁棍之上,胸口和后背的鲜血已经染红了盔甲,但他没有后退半步,他争的是一口气,为的是泉下三百口的冤屈。
“来啊……”栾廷玉大喝一声,双目通红,如同一尊血佛一般,弯下腰,从身上扯下一块儿血布,将朴刀绑在了手上,双刀在手,最大限度的挥洒自己的本能。
就连秦明都为之一震,停下了脚步,这种气概,并非寻常人能比的,这种人,这一刻在他看来也的确是真英雄。
扈三娘也退了下来,嘴角殷红,右肩之上用布条裹了,手中双刀却不曾脱手,刀背与手掌之上满是殷红,分不清哪是敌人的血,哪是自己的血。
战场在这一刻沉寂了下来,庞青云一路杀过来,拍马赶到扈三娘一侧,手上的三尖两刃刀这十八年间第一次卷了刃。
刘守疆左手拇指被砍断,血流如注,右手紧握斧钺,却不曾后退半步,刘璋背着刘杰,不知道身后的刘杰是生是死,朴刀横在眼前,扎好了马步。
庞青海挡开鲁智深,将胸口的衣服撕裂,露出了健硕的胸肌,用手抹干了胸口的血水,仰天长啸,浑身散发着热浪。
从一开始的长驱直入到进攻受阻,从卢俊义绝地反扑到左边军溃败逃亡,从花和尚力挽狂澜到栾廷玉横刀立马,三次反复,两个时辰,半个庄子化作火海,血腥之气萦绕周遭,双方的天平有一次回到了平衡点。
可花荣此刻仍没有肃清后军之中的叛逃,因为后军三千人马丝毫察觉不到这刹那之间的势均力敌和停歇,他们不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梁山一万五千人,以碾压之势自独龙岗而出,现在却久攻不下,而他们的性命却死死的攥在别人手中。
吴用站在中军,忽然觉察到了不对,还差些什么,无论是人数还是将领,都差一些,忽然从一直平安无事的校场响起一声利箭,利箭直插云霄,在空中炸裂,黑烟不大,甚至不注意都察觉不到,可是爆炸的声音很大,足够覆盖整个战场。
紧接着,一千人马从右侧的村中顺着一个小陡坡杀了出来,身后自然有战鼓,而遮天蔽日的旗帜表明了他们并非是梁山的伏兵。
“杀……”刘霄庭出现在了人群的最前面。
这就对了,刘霄庭,这个刘家庄第一猛将,能够生擒关胜的猛将,现在才出来,而他的出现,所率领的骑兵以极快的速度冲进了右路边军之中,原本已经形成合围之势的右军直接被冲垮,死伤无数。
而这突如其来的冲击,让整个战场的天平,开始出现倾斜。
这一千人发挥出了三千人的作用,并不恋战,自右路军杀进中军,又贯穿左路军,而后朝着前军杀去。
栾廷玉也与扈三娘发出了歇斯底里的吼声,与一千人马前后形成夹击之势,将卢俊义等人困在中央。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8章第二战四
战场之上的瞬息万变,不足以让习惯了吴用安排的梁山众人快速转变,战场之上出现了罕见的一幕,只有两千余人的刘家庄人将四千梁山人马围困在中间,不断突进去绞杀,而其他的人马迅速靠拢,在外侧将中军与前军割裂,形成一个弧形笑脸形状的阵型,越是往中央,人数越多,这个弧形绵延数里,形成的隔绝也只有四千人不到。
但就是三千人,将左右边军和中军六千人马拦在了外面,从两侧进攻,需要迂回包抄,一旦包抄,中央的人马则会迅速向两侧迂回,形成反包围,趁机将人吗包夹,一口吃掉。
如果从中央进攻,中央人数太多,估计还没等吃下来,前军就已经被全部吞下了,整个战争已经从一开始的主动进攻变成了被动救援,而导致这一情况出现的根本原因,在宋江和吴用看来,就是情报的错误。
错误的情报导致所有人都认为刘家庄是不堪一击的,殊不知这些情报却是江宁送出去的,对于信息差的把握,江宁说第二,那就没有人敢说是第一了,所谓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便是信息情报的重要性。
所以从一开始,江宁让刘振宇制造出来的假象,便是刘家庄的真相,只是形成这些假象的才知道这是假象,其他人就连兄弟都不知道,更何况是梁山留下来的细作?
若是正常,这些情报根本不可能在凌晨送出去,江宁让村口放松了警惕,他们才能够将情报顺利、及时的送出去,得到了情报之后的梁山,自然不会认为情报是错误的,因为还有人来投诚。
而这些投诚的人,才是后军现在乱作一团的罪魁祸首,一连串的连锁反应,让前军一开始就吃了瘪,中军失利,两翼被冲散,即便是能够组织起一两次反击,也无法造成有效杀伤,更何况董平重伤、张青被捉、关胜旧伤复发,其他将领的情况现在还不得而知。
但后防如果稳定,花荣带领三千人马,从侧翼包抄,直接可以绕道校场后面发动攻击,再次进行反包围,虽然困难很大,但是刘家庄再也没有多余的力量来阻挠花荣的三千人马。
可现在问题就出在这里,后面三千人已经乱成了一锅粥,先不说调动组织进攻,就是自保能剩下多少还未可知,还要分出兵力来护住中军,将其与中军隔绝开来,以免被利用,对中军造成冲击。
吴用看向校场的方向,高台之上隐隐有人影闪动,直觉告诉他,那个人就是江宁,那个自一开始就洞穿了自己所有安排和布置的书生。
“鸣金……”宋江也是经历过大大小小的阵仗的,看到当前这种情况,很清楚从一开始的主动变为现在的被动,不仅仅是战局的变化,更多的是人心的变化,无论是他们传言的背叛之人将梁山的底细挖出来,还是关胜、秦明等人就算被抓了也不会被杀,到最后莫名其妙的混乱,都说明了他们之中从一开始便有传言。
虽然只是短短的三天时间,这种传言却能够在两万人马之中传播的如此之快,无论是真的还是假的,都足够证明他们的速度之快,而人员也不仅仅是后山已经杀了的一百二十八人,应该还有更多,否则他们不可能这么快的完成这么多事情。
所以现在只能鸣金,再僵持下去,即便是花荣平息了后军的祸患,前面的有生力量也将会出现极大的损耗,而这种损耗,是宋江不愿意看到的。
甚至,这种损耗会让他败下阵来,因为他不知道校场之后还有没有后手,但他从独龙岗带出来的一万五千人,均在这里了,原原本本的摆在别人的面前。
若是校场之中还有后手,那么这一战就是必败无疑了,这个险,在刚开始的时候还能冒,大不了压过去就行了,以绝对的人数优势碾压所有的阴谋诡计。
现在若是栾廷玉退了,他们进不进,进去,等待着他们会是什么?陷马坑?铁痢疾?滚油还是热锅?
一旦败了,可就彻底败了,对面现在是江宁,不是酒囊饭袋,如果没有生辰纲的事情,或许吴用还不够重视江宁,现在他却不得不重视江宁了。
“锵锵锵……”身后的金钟敲响,所有的梁山人马在这一时刻将紧绷的神经放下,疯了似的往回跑。
“放个口子,让他们往外跑,卢俊义,要活的。”江宁对身边的第二千寻道。
第二千寻连梯子都没有用,闪身飞出了高台,三步并作两步,直接到了校场之外,这速度,几乎是风驰电掣一般,让那些人看了,不由得惊掉了下巴,这还是那个脏丫头吗?
“杀……”栾廷玉脚下一蹬,顺着铁棍的作用力冲了出去,鸣金了,梁山鸣金了,退了……
几乎在同一时间,身后的刘家庄庄户士气大涨,朝着前军四千人追杀过去,而第二千寻也在须臾之间,落到了卢俊义身前十丈之外。
“好身手……”卢俊义看到手持秀水剑的第二千寻,不由得感叹道。
“卢员外,我家公子请你一叙,没有必要现在就走吧……”第二千寻说话,却让卢俊义大感意外,用了一个请字。
关胜大喝道:“此人武艺超群,上次便是她伤了我,员外小心。”
说完,与秦明分别战住了扈三娘与栾廷玉。
“河北玉麒麟卢俊义,请……”卢俊义倡了一声,手中钢枪舞动,朝着第二千寻刺来。
第二千寻的功夫自那日之后,已然是突飞猛进,换做在杭州,能够迎住卢俊义已经是不错,因这卢俊义也是师出名门,后人有诗赞曰:马步军中推第一,天罡内数为尊,天上降下恶星辰。眼珠似点漆,面部似镌银。丈二钢枪无敌手,身骑快马腾云,人材武艺两超群。梁山卢俊义,河北玉麒麟。
其一手钢枪堪称天下无双,早已经是开宗立派级别的人物,因而宋江才大费周章将其骗到梁山,燕青本是其下人,手上擒拿的功夫便是连李逵都敬退三分,一口一个小乙哥,不敢惹他动怒。
可此时的第二千寻,早已不是当日的千寻,体内隐隐气息外放,以柔克刚,与卢俊义大战三十回合,不分胜负,虽然卢俊义已杀了一阵,重伤栾廷玉,但栾廷玉又岂是泛泛之辈?那棍棒教习天下知的名头也非浪得虚名,否则也不会成为祝家三虎的老师。
二人你来我往,众人却是插不上手,秦明见状,不由得感慨道:“此女功夫之高,已在我之上,我若是与之对上,十个回合还好,二十个回合之内,必定被其生擒,关胜,你输在她手上,不亏……”
“呔,秦明,看标……”扈三娘趁秦明分神之际,飞出三枚梅花镖来,正中秦明左肩之上,打的盔甲滋啦作响,秦明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左右上前将钢刀架在了脖颈之上。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39章第二战五
秦明被抓,关胜旧伤复发,栾廷玉如同打了鸡血一般,压着关胜打,不过十个回合,便已经气喘吁吁,而就在此刻,第二千寻终于是不再留手,体内寒气迸发而出,宛若一朵冰莲展现在了卢俊义面前。
卢俊义手中铁枪一横,内力运在双臂之上,用出了那一招无往不利的横扫千军,强大的气浪伴随着铁枪将周围的空气形成涟漪,朝着第二千寻砸去。
第二千寻剑光闪动,秀水剑与铁枪撞在一起,发出沧浪一声脆响,继而道道声浪朝着四面八方扩散而去,四周十丈之内的人群均感觉到了耳膜的震动,更有人刀剑脱手,拼命的捂住耳朵,最靠近的人甚至出现了耳膜出血的情况。
紧接着第二千寻闪身到了卢俊义身后,速度之快,已经超出了卢俊义的反应速度,下一刻单手一抓,铁枪脱手,秀水剑横在脖颈之处。
卢俊义被擒,剩下的几千人马又听到锵锵锵的鸣金之声,急急如丧家,忙忙如漏网之鱼,关胜再也抵挡不住,转身带人便要冲出去。
燕青冲到阵前,却被溃散的人马冲了回来,眼睁睁的看着第二千寻捉了卢俊义朝校场而去。
就在此刻,庞青云指挥包围圈的人马分开一个口子,这个口子瞬间成为了突破点,前军如同潮水一般将口子冲垮,一涌而出。
而身后庞青云接替手上的栾廷玉,开始追击,或是格杀,或是活捉,死伤者不计其数。
花荣听得鸣金之声,知道再整治后军也是无果,此刻的人心却是已经散了,挥舞手中长刀道:“快撤,回独龙岗……”
身后本就是无心恋战的人马,听得花荣高呼,又见前方军队躁动后撤,自是不管不顾,丢盔弃甲,朝着独龙岗的方向而去。
宋江与吴用在李衮等人的护送至下,也随大军后撤,九曲十八弯之中,朱武设立的据点,也在后撤之中无暇自顾,整个九曲十八弯尽数被刘家庄夺了回去。
大帐之中,却是一片死寂,董平身亡,卢俊义、关胜、秦明、张青被抓,石秀、柴进受伤,怕是无力再战,一万五千人马出动,经过一上午的鏖战,回来的却只有八千,加上独龙岗剩下的人马,只剩下一万人,被抓的、死在刘家庄的足有七千,剩下的,却是在乱战之中逃离了这是非之地。
最令人震惊的还是逃走的人,足有两千之多,这种情况是从来没有过的,也是吴用现在最为头疼的。
士气低落是必然,但在独龙岗转了一圈儿之后,吴用发现事情比他想象的还要严重。
军中谣言四起,在晚饭的时候,甚至出现了械斗,原因竟然是两营的饭菜不一样,有的大鱼大肉,有的却是残羹冷炙,为何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定是有人做了手脚,而在饭后,更是有人出现了中毒的情况。
这边事情还没有解决,有人又送来了从饭菜之中吃出来的字条,秦明是内应、关胜早就叛变了的事情已经是老生长谈,更为离谱的是字条之上竟有一些人的信息:陈二狗,山东府紫阳县人士,兄弟三人,家有老母;赵子恒,山东府青阳县人士,兄弟两人,妻嫂居家,侄儿一个……
这种直接暴露最底层人的信息,才是他们最为关心的,你是头领,你投不投敌问题不大,关键是下面的这些人,这说明他们的底细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而被敌人尽数掌握了,至于他们掌握了多少,现在有没有动手,就不得而知了。
一时间,有人愤怒,指爹骂娘,有人愁眉苦脸,担心家里人的安危,也有人不可知否,认为是吓唬人的手段,这种情况在每一营都有发生,这种思绪如同瘟疫,一夜之间传遍整个大营,所有的士兵都知道这样很危险,而知道自己底细的人,便成了怀疑的对象。
“他娘的,老子宰了你……”
“你发什么疯,我也被出卖了,是不是你?”
“只有你知道我家人在哪儿,不是你又是谁?”
“放你娘的屁,老子一直都在独龙岗,想出卖你?我倒是想,也得有机会啊……”
“那他娘的怎么知道的?”
类似这样的械斗和争吵在军营的大大小小的角落里发生,即便是头领出面,也是各打五十大板,严禁此类事情再次发生,但也终究是治标不治本。
“攻心,这江宁,好深的手段……”宋江咬牙切齿,一掌排在了送来的字条上面。
吴用眉头紧锁,只是三日,这一招接着一招,却都是为了今日的攻心,开口道:“他自知不是对手,便想要通过此计来瓦解我们的军心,狼子野心,着实恶毒。”
“卢俊义几人被抓,无论如何都要救出来,今日整军,明日再攻。”宋江怒道:“再拖下去,对我们很不利。”
吴用也点了点头:“哥哥说的是,今日遭了江宁的算计,被他懵避,若不是庄上的人没有战斗力,三军叠加,早已经破了刘家庄,中了他的埋伏。”
“不过这一战之下,他们原本的八千人,恐怕也只有一半不到了,加上还要有人看守俘虏,能作战的也只有不到三千,我们还有一万,兵力仍是他的三倍有余,明日直接强攻进去,他们挡不住的。”吴用又道。
“哥哥,今夜我带人进去,杀了那江宁,他们群龙无首,自然不攻自破。”燕青拱手道。
林冲却摇了摇头:“他身边那女子功夫实在厉害,就连卢俊义都被她活捉了,听关胜言,生辰纲也是被此女子所伤,怕是当日李逵打闹杭州的时候,就是被她拦下了,贸然前去,实属不妥。”
“我也去,到时候声东击西,我将他调开,小乙哥再出手,如此便可斩杀了那江宁。”王英闪出身来道:“我脚下功夫不弱,他要是想抓住我,怕还没这个本事。”
宋江看向吴用,只见吴用皱眉道:“此计颇为凶险,但只要江宁一死,刘家庄必定大乱……”
“如此,还要孔明兄弟一同前去,因为只有他认得江宁,要确保我们杀死的,就是江宁本人。”吴用道:“三位头领,此事便拜托了……”
燕青拱手,与王英一同寻了孔明。
孔明一听是要去刺杀江宁,心中大喜,跟着二人快马下了独龙岗去。
而在后军之中的欧凌云,却不由的皱起了眉头,想了想,还是朝着大帐走去。
在他看来,江宁的死是必然的,三位头领出手,江宁根本不可能有生还的可能,但他对于江宁的了解,还是要与吴用说一说的,今日之战,让他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江宁。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第440章刺杀
大帐之内,只有吴用和坐在下面的欧凌云。
“你是说,从一开始,都在他的算计之中?”吴用听完了欧凌云关于江宁的一些事情,开口问道。
欧凌云叹了口气:“现在看来,是的,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假像,只有在最后的时候,他才会把身上的羊皮揭开,露出獠牙,皇商一事自始至终都是他在背后推波助澜,前前后后一个多月,硬生生是忍住了。”
“再到后来的四合帮之事,白虎山五百兄弟,硬生生被四合帮一百多伙夫给吞了,虽然现在四合帮也入了梁山,但当初这也是不争的事实,再到后来,听说他去了金陵,等到朝廷剿灭方腊之后,他又回到了杭州。”
吴用开始沉思,按照这个说法,这个江宁的确有些手段,金陵可不比梁山这两三万人,方腊号称圣公,动辄便是几十万大军,连攻三府十八州,占据了江南半壁,不可谓不凶猛,手下更是猛将如云。
方腊一事沸沸扬扬,直到前些日子才落下帷幕,但手下大将宝光如来邓元觉、圣女南宫婉、公主方金芝、铸剑山庄宁不悔,这些都是江湖上响当当的人物,如今都是不知所踪,就像是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宁在金陵,朝廷剿灭方腊之后又出现在了杭州,现在忽然出现在了山东府,这会是巧合?吴用思索着,从这一刻起,他再也不能忽视这个人的动作,正如欧凌云所言,江宁看似无意的安排,会在关键的时间节点成为他的胜负手。
“我已经下令,各营一旦发现纸条,直接上报,我们会把这些人保护起来,因为他们会成为整个战局的不稳定因素,今天上午花荣的队伍就是这么乱起来的。”吴用忽然对欧凌云说道。
欧凌云对于江宁的了解,吴用还是与他说了自己的部署,希望欧凌云能够提出一些意见。
欧凌云皱了皱眉:“如此,便会有多少人被保护?”
吴用想了想:“目前来说,有一千人左右。”
欧凌云却摇了摇头:“不,这些人的信息被发掘出来,足够说明他们是没有问题的,他们不应该作为保护的对象,江宁就是希望他们不去参战,这样我们的力量就会再少一千人,虽然不多,但是关键的时候,也足够左右战局了。”
吴用眼前一亮,欧凌云所言的确不假,却听得他又道:“要把他们分散开来,分布到全军的各个角落,化整为零,即便是他们想有什么动作,也来不及实施,大势之下也只能顺势而为。”
“不错,你说的有道理,倒是我疏忽了。”吴用点了点头:“今夜燕青三人前去刺杀江宁,只要能杀了江宁,明日之战便大有转机,无论如何,明日总攻,全军压上,不给他任何喘息的机会。”
欧凌云皱了皱眉:“那江宁手里可是有火器的,号称袖里乾坤,去了几个人?”
吴用却是不知这一点,火器的运用极为困难,但威力却是极大的:“三个,所以特意叫上了孔明。”
欧凌云知道此事,人已经出发,事情已成定局,他自不好再多说什么,转口道:“明日之战,一定要一鼓作气,不可给江宁喘息调整的机会,一旦进入江宁的节奏,他就会牵着你的鼻子走,到时候就什么都晚了。”
“这一点我知道,我也准备好了一套兵法,就怕他不接招。”吴用微微一笑:“但若是今夜他死了,那就是另外一说了。”
而此刻,江宁站在了卧室之内,床上躺着一具尸体,第二千寻从门外走了进来。
“走了?”
“走了,公子你是怎么知道的?”第二千寻看了一眼床上的尸体,心中不免差异,他对于事情的把控,已经完全超出了她的预料,他是怎么知道会有人来杀他?
江宁笑了笑:“不难知道,因为今天他们知道我了,我又抓了卢俊义,所以他们会来杀我,而且一定是燕青来杀我,不仅要杀我,还要救走卢俊义,留下王英。”
“所以,一切都在公子的计划之中?”第二千寻惊讶道。
江宁皱了皱眉,回身看着第二千寻道:“也不尽然,毕竟是吴用,若是没有之前的布置,今天我们是挡不住他的脚步的。”
“可他终究还是没有攻破,还是公子赢了。”第二千寻笑了笑,露出一种令人窒息的美,在这种微妙的环境之下,竟然令江宁有一种微微一颤的感觉,殊不知这是步入宗师级别之后的第二千寻一种特殊的能力。
江宁笑了笑,不去看第二千寻,正要说话,却听得门外吵吵嚷嚷,刘振宇与庞青云一起推门而入。
“怎么了怎么了?人没事吧……”刘振宇握着江宁的手臂,看看有没有受伤。
庞青云扫了一眼,旋即也放下心来。
“诺,已经死了……”江宁指着船上的尸首道。
“死了?这不是好好地?”刘振宇皱眉拍了拍江宁的肩膀,经过今日一战,他才彻底被江宁折服,若非江宁的安排部署,刘家庄这总共七千三百人,根本挡不住一万五千人马的梁山冲击,更不用说生擒了卢俊义,杀了董平了。
也正因为如此,现在在庄子里,他已经有了发言权,除了父亲之外,他便是庄子里最有话语权的人物了,经此一战,也让他在队伍之中的威望达到了顶峰。
趁机也将梁山安插在刘家庄的人,尽数纠了出来,说出情报的,尽数放了,硬骨头按照江宁的吩咐,都还留着,虽然他不知道江宁有什么计划,但现在以江宁的手段,定是有大用的,他也不会多问。
“我已经死了,这就是我的尸首,要让大家都知道,我死了,被梁山暗杀了。”江宁一字一句的重复道:“这样他们才会把消息送出去,明天,吴用估计也不会再等了,防御做的如何了?”
庞青云接过话来:“已经差不多了,明日一早应该可以完工,只是这样像攻城一样,他们若是直接用骑兵从侧翼冲下来,我们可是一点办法都没有啊。”
江宁道:“就是要让他们冲下来,冲下来,绊马索才会发挥作用,没了马,冲下来就是饺子,我们直接包了就行。”
“一次不成,他们会冲第二次,冲的越多,我们的机会越大,后面的布置也不能马虎,必须要经得起冲锋才行。”
庞青云虽然对于江宁这样的布置有些质疑,但当下他也提不出更好的方案来,更何况今日白天的战斗,的确是按照江宁的计划在进行,虽然中间有意外,但总体的结果还是在江宁的掌控之中,这也是为何大战之后江宁开始部署的时候,没有一个人提出反对意见,就连一向不相信能顶过去的庄主刘鹏,都开始支持江宁的部署。
可现实问题还是摆在众人眼前,当前的兵力,只有四千,而梁山可以调用的队伍,足有一万一,仍旧是接近三倍的兵力差距。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1章 第三战
“什么?死了?”
“是死了,我亲眼看见的,少庄主还发了火了,不过咱们也没吃亏,留下了个叫王英的,现在关在校场里,还在连夜拷打。”
“哎,就是今天白天在校场高台上指手画脚的江宁?你确定?”
“千真万确,尸体都埋了,跟着他的女侠哭的是梨花带雨的,现在往校场去了,恐怕是去杀人报仇去了……”
“不过没什么大事,少庄主主持大局,这江宁充其量就是出出主意。”
类似的对话在刘家庄之中流传,大家对于江宁仍就是停留在之前的一诺千金和后来和少庄主的关系上,对于独龙岗之上发生的事情,很多人并不知情,对于江宁今日在战场上发挥的作用,也鲜有人知,这也是江宁需要的效果,他需要一个真正能够掌握队伍的人,这个人就是刘振宇,事实证明,刘振宇做到了,而他的目的,也达到了。
因此江宁被刺杀,他们也留下了一个梁山头目,对于他们来说,的确是赚的,但是刘振宇却极为恼火。
江宁换了衣服,亲自到村子外的“阵地”看了一遍,才回来休息,躺在床上,江宁自是将所有的事情又从到到尾过了一遍,在确定了没有遗漏之后,才沉沉睡去。
第二千寻就坐在厅堂之中,经过此事,虽然江宁让她放心去睡,可她仍旧让心不下,执意要看护一夜,江宁执拗不过,也就随了她。
自与江宁相识,第二千寻自知改变了不少,很多时候,她都不敢相信自己的话江宁会极为重视的放在心上,她生活上不过是个下人,官职之上不过是个下属,但江宁却从未把她当做一个下人来看待。
除了江宁决定的事情,不少事情都是与她商量着来,甚至在刚进村子的时候要她打扮的丑一些,还怕她不答应,这样的江宁让她感到很亲切,这一路而来,让她也看到了一个不一样的江宁,为人和善但又很有原则。
甚至有时候第二千寻会很后悔自己的身世,若她是一个大家闺秀,如王若烟那般,她也要嫁一个像江宁这样的男子。
可她是一个下人,从小便没见过父母,是右相救了她,给了她第二次生命,她曾经想过,一辈子都要保护右相,直到今天,她忽然有了要保护江宁的念头,并非那种上下级或者是主仆的保护,而是希望江宁能够好好地活着,即便是她死了,江宁也要活着。
她还不知道为何自己会有这样的想法,也不知道以后还会跟在江宁身边多久,或许到了洛阳,她就要参与右相安排的一些事情了,到时候与江宁相处的时间,就会少了吧……
想想现在还在和梁山作战,自己有这样的想法也着实是奇怪的紧,第二千寻自嘲的笑了笑,看着窗外的黑夜,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白天。
“江宁已死,心腹大患已除,各位,喝了这碗酒,一起杀进庄子去。”宋江端起一碗酒,在帐前一饮而尽,旋即将酒碗摔在地上,瓷片撞在碎石上,被砸的四分五裂。
十几位头领列作两排,举起酒碗一饮而尽,也将酒碗摔在了地上。
“后营留守三千人马作为接应,花荣,你可知身上责任重大?”宋江喝道。
花荣拱手:“末将明白,诸位哥哥放心,昨日之事,断不可能再发生。”
“好。”宋江道:“卢俊义、燕青、林冲、李逵,你四人为先锋,从中路进攻,率兵五千。”
“武松、索超、朱武、鲁智深,你四人率三千人马紧随其后,从两侧进攻,务必要攻进去,减轻中军压力。”
“柴进、孔明、欧鹏、史进,你四人率三千人马迂回包抄,只要有机会便往里冲,一个不留,杀进去务必要攻破校场,才能形成里应外合夹击之势。”
“剩余众人,与我一道,哪里有缺口,直接包上去,一定要将刘家庄破了。”
宋江说完,与众人抱了抱拳。
众人领命,点拨人马出征,九曲十八弯之内,却没有丝毫阻拦,畅通无阻,可越是如此,吴用心中越是感觉有些奇怪。
既然要消耗有生力量,那为何不在九曲十八弯处设伏进行牵制?这种以一敌百的策略弃之不用,可不是用兵之道啊……
昨夜孔明与燕青救了卢俊义回来,严明江宁被杀,孔明言辞凿凿,千真万确,一刀结果了性命,后来被那女子一路追杀出来,王英兄弟为了救他们,被那女子所擒,他们又杀了个回马枪,将卢俊义和关胜救了出来,可惜惊动了扈三娘和栾廷玉,虽然栾廷玉重伤,但毕竟是在刘家庄内,二人不敢逗留,即刻带了卢俊义出了庄子,回到独龙岗之上。
江宁立于高台之上,这高台搭建在庄子正西侧,乃是九曲十八弯出口之处,台子高三丈三,方圆十丈,站在上面,也能将村子看个大概。
“伤势如何?”江宁问道身边的栾廷玉道。
栾廷玉面色有些发白,但精神还好,握着铁棍道:“不打紧,多杀几个问题不大。”
扈三娘也道:“他们什么时候到?我看这架势,会不会今天不来了,毕竟他们自己有一大堆事情要处理。”
扈三娘所指,便是江宁所用的计策,让整个独龙岗的梁山之众陷入了自我怀疑的境地之中。
江宁笑道:“昨日他们已经乱了,再拖下去,越来越多的人会乱起来,所以他会趁热打铁,大军压境,争取一口气把我们吃掉,更何况昨夜刺杀我,将我杀了,此刻我们应该是阵脚大乱,这时候他们不攻,什么时候攻?正所谓趁你病要你命,吴用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的,这次不会用什么兵法,就是实力的碾压。”
“那我们还不下去赶紧准备,各司其职,准备防御?站在这里干什么?还把这几个贼寇压上来?”刘振宇指着身后跪在地上被反绑着的王英、秦明、石秀和张青。
江宁笑道:“你觉得呢?”
问的正是庞各庄的大公子,庞青云。
庞青云皱了皱眉:“我想,应该是要给他们一个惊喜吧,至少让他们看到,你还没有死。”
江宁笑了笑:“也不尽然,惊喜自然是要给的,而且还要送给他们一份大礼,这一份大礼,要从八月十五说起。”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2章 与关胜的往事
神武十年八月十六,密林之中,青龙偃月刀不断飞舞,与秀水剑撞在一起,却被震的倒退了数丈方才停下脚步。
关胜已经败了,败给了眼前这个从未听过的女子,她自报名号第二千寻。
“关将军,如此何必呢?”江宁骑马而至,到了第二千寻身后。
周遭的梁山之人,尽数被擒,与关胜相隔十几丈,江宁说话声音不大,又在林中,自是只有关胜能够听得清楚。
关胜冷哼一声:“今日关胜栽在你们手上,是我技不如人,要杀要剐,悉听尊便,只是放了我身后的兄弟。”
江宁却呵呵一笑:“好一个有情有义的关胜,如此重情重义,为何要落草为寇?前面的话我也说了,宋江是什么人,想必你心中自有分寸,若是黑的,我再说也不会变成白的,若是白的,我怎么说也不会变成黑的。”
“休要往我哥哥身上泼脏水,离间我兄弟之间的感情。”关胜怒道。
江宁又道:“若他真是个仁义之士,为何要坑害卢俊义?为何在曾市头看着晁盖身亡不去救援?想想秦明是怎么上山的?还有祝家庄的李应,哪一个是光明正大投奔的?”
“现在还说他仁义?这就是仁义之士干的事儿吗?李逵对祝家庄做了什么?难道不该死?为什么还好生生的活着?关胜啊关胜,你是真糊涂还是假糊涂?此间更无他人,我再与你一个机会,你是要也不要?”
江宁说着,看向了关胜。
这关胜并非目不识丁,反而原本是有官职在身的,现在梁山一些人的手段,本就是贼寇的手段,他已经落草,便习以为常了,可江宁这么一说,却勾起了他心中的一些情绪。
当日他被捉上梁山,宋江亲自松绑,更是下跪道歉,何其动容,可后来有些事情,却让他不能理解,但已经认了哥哥,插香拜把子便是一条心了,也就不去想那么许多,现在跑出来个江宁,眼下不要这个所谓的机会,便会被眼前这女子砍杀,怕是真的一点什么机会都没有了。
第二千寻见关胜犹豫,旋即开口道:“关将军原本就是朝廷之人,入伙梁山乃是右相深谋远虑,本就是要拿下梁山,剿匪山东府也是既定的战略,如若有功,任职与靖安司山东府管事一职,从五品官职,直接对公子负责,与我乃是单线联系,这便是公子与你的机会。”
“公子自杭州到金陵,那方腊手握四十万大军又如何?圣女南宫婉都奈何不得公子,区区一个梁山与方腊相比又如何?如今朝廷已经盯上了梁山,你们以为梁山还会有好日子?”
江宁点了点头笑道:“不错,有我江宁在一日,靖安司便与梁山不共戴天,关将军,这从五品的官职,你若是点点头,我便向右相保了你,如果不要,今日你也走不出这林子,我不可能放你回梁山。”
“或许你有些不相信,就凭我这文弱书生,能在金陵如何?”江宁略微一皱眉,露出一丝鬼魅的笑容:“那我说几个人,你应该会听说过。”
“楚州的司行方,庐州的石宝,厉天定、娄敏中,还有运筹帷幄的军师吕轻侯,更有深浅不知的宝光如来邓元觉,这些人固然一世英雄,到头来都落得什么下场,想必关将军比我更清楚吧,金陵一战,宁山府十万大军压境,高俅又率八万包抄,大战打了整整一天,金陵城破,却也是树倒猢狲散。”
“关将军在朝廷待过,朝廷的精锐当真就是高俅率领的兵部十万大军?还是宁山府的十万府兵?不,都不是,真正的精锐是武德营、虎贲军、天策军、神机卫,而这些人,现在在边疆,朝廷若真是要剿灭方腊,任何一支都可以碾压方腊,但是朝廷没有,将军可知道是为何?”
关胜听着江宁的分析,也深知梁山与方腊相比,自然是有极大的差距的,但他却从未想过江宁所言的这些问题,是啊,朝廷既然要动手,即便是边境情况再乱,也不至于一支队伍都抽不出来啊。
江宁继续道:“自然是相对于边境而言,方腊之祸不过尔尔,虽然祸及三府,但打他们,宁山府就够了,那么梁山呢?甚至宁山府都不用,用山东府和兵部就行了,诚然,梁山依靠地利和吴用的一些所谓计策,数次击退了山东府的围剿,但是你想过没有,为何已经引起了山东府的注意,还要攻打祝家庄?”
关胜也没有想过,他要做的就是冲锋陷阵,这种事情之前想过,入了梁山之后,便没有在动过脑筋了。
“是因为他要招安……”
“不可能……”关胜直接否认:“不可能招安……”
江宁微微一笑:“祝家庄三百余口死于非命,官府会不呈报内阁?如果这个不报,生辰纲定会令朝野震怒,若是想好好做个草寇,八百里水泊足够了,为何要去招惹生辰纲?为的就是要引起朝廷足够的重视,派人前来围剿,之后在与之洽谈。”
“可偏偏我坏了他的好事……”江宁呵呵笑道。
江宁说的,却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如果不想招惹是非,好好发展自己的势力就行了,山东府哪个员外地主你拿不下来,偏偏要去找朝廷生辰纲的麻烦,若是生辰纲被劫,太后寿诞受到影响,定然会龙颜大怒,派兵围剿定是板上钉钉的事情,这种后果,吴用会想不到?
既然想到了,为何不趋利避害,而要反其道而行之,截取这生辰纲?
一番话说得关胜却是哑口无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是没有想过这些事情,但是一旦想起来,他也不是傻子。
“所以这是一个机会,你是第一个,但不会是最后一个,千寻很累,每日跟着我跑前跑后的,总不能什么事情都让女孩子出手吧,毕竟以后还要嫁人的。”江宁看了一眼第二千寻,却忽然说出了这么没边没际的话来。
千寻面颊微红,反身却怒嗔道:“公子……”
江宁急忙摆了摆手笑道:“怎么样,关将军,时间不多了。”
“从五品?靖安司,我为何未曾听说过这个衙门?”关胜皱眉问道。
江宁道:“这个靖安司知道的人并不多,但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狄青你也认得,你觉得能让边军老老实实听话的,会比他差吗?”
这一点倒是实话,狄青的名号他也是听过的,涅面将狄青,乃是边军之中少有的厉害角色,身手兵法都别具一格,从边疆回来,自是不会轻易听从别人命令的,身上那股子匪气,是掩盖不住的。
“我要想一想,有些事情并不能凭你一面之词……”
“可以,你可以想,但是下次见面,我希望你能够想得很清楚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3章谁才是奸细
江宁看到了关胜,关胜自然也看到了江宁,同样看到江宁的,还有卢俊义、燕青和林冲,以及他们身后的五千大军。
按照宋江的计划,是要直接冲进去的,两侧的队伍更是要以一种冲锋的姿态进入刘家庄,之后进行全面冲击。
可江宁就站在高台之上,身后整整齐齐的两千人马,刘守疆、庞青海站在前列,丝毫不惧。
卢俊义抬了抬手,示意大军放慢速度,走到与之相距百米之处,厉声喝道:“刘家庄众人听着,如果现在投降,放尔等一条生路,若是抵抗,格杀勿论。”
身后的吴用却是皱了皱眉头,卢俊义很明显是没有执行宋江的战略意图,但此刻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挑不出什么毛病。
江宁微微一笑:“现在退兵,如果不退,我就砍了他们。”高台之下,一群人被押了上来,按在地上,身后的刀斧手怀中端着大刀。
卢俊义与林冲对视一眼,身后燕青快马朝着中军赶去,路上宋江与吴用已经快马朝着这边赶来,三人碰面,燕青将事情与宋江说了一遍,三人已经到了阵前。
江宁呵呵笑着拱了拱手:“来的可是及时雨宋江与智多星吴用?”
宋江听得江宁直呼自己名号,冷哼一声,在阵前喝道:“你这厮就是号称袖里乾坤的江宁?原来是个白面书生,你有何依仗,竟敢叫我梁山退兵?”
言下之意当前已是必死之局,江宁你有何本事,能够力挽狂澜?
江宁抬了抬手,高台之下二十个梁山的俘虏跪在地上,双手双脚被捆住,侧了侧身,秦明、王英、石秀、张青被压到最前面,身后站着四名刀斧手。
“若是不退,公明哥哥,他们的下场你也不管不顾了?号称及时雨宋江,呼保义名满江湖,到头来却是个不管兄弟死活的伪君子,沽名钓誉的假大哥,呵呵。”江宁站在道德的制高点开始指责宋江。
杀人诛心,也不过如此。
宋江却道:“你若是敢动我兄弟一根汗毛,我要你百倍奉还,尔等再不投降,定与这江宁一样死在我乱箭之下。”
江宁却没有他这么墨迹,上前一步,一把拿过了刀斧手手中的砍刀,高高的举起。
刀下的王英却冷声笑道:“小东西,我谅你也不敢动手,你这两三千人马,还不够塞牙缝的,我哥哥……”
“噗……”
刀光闪动,在所有人的猝不及防之中,江宁就像他说的那样,手起刀落,砍刀很锋利,王英的头直接飞了起来,在看台上打了两个滚儿,直接从十米多高的看台之上落下,在地上弹了两下,鲜血噗出一声飙射而出,双目还未闭上,吓得那几十个跪在地上的梁山俘虏面面相觑。
就连江宁身后的刘振宇和庞青云都不敢相信,江宁就这么动了手,而且这般的干脆,就连大气都没有喘一下,说砍,就真的给砍了。
王英的身子扑通一声摔在地上,还保持着跪姿,鲜血从中流出来,还冒着血泡,却听得江宁骂道:“你是个什么东西,我跟你大哥说话,你在这里唧唧歪歪,你大哥不要你了你还舔着脸威胁我?”
这一幕同样让宋江和吴用赶到震惊,他是怎么做到的,不怕死吗?
“兄弟……”宋江大声吼叫,眼角闪着泪光。
“别兄弟长兄弟短的,退不退,给句痛快话。”江宁走到了秦明的身后,血红的砍刀缓缓的抬了起来。
“你敢,江宁,你敢伤我秦明兄弟,我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宋江拿着马鞭指着江宁歇斯底里道。
“哎,还废话,秦明啊秦明,可怜你英雄一世,到头来还是被兄弟抛弃……”江宁二话没说,一刀下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秦明的脑袋也从高台落了下来,至始自终,秦明都没有说一句话。
“秦明兄弟……”宋江勒紧缰绳,战马嘶鸣:“兄弟们,给两位兄弟报仇……”
这边江宁却哈哈大笑起来,宋江眼睛泛红喝道:“江宁,我要杀了你祖宗十八代……兄弟们,抄家伙……”
江宁却给张青和石秀松了绑,从江宁身后又闪出一人来,将头上的帽子一扯,扔在地上,手持狼牙棒,如同一尊战神一般,不是秦明又是何人?
“张青、石秀,你二人是走是留,悉听尊便,王英该死,是因为他贼心不死,你们不是,你们不死不是因为我不杀你们,而是你们的公民哥哥要等你们死完了,才能够激起手下的决心,彻底击溃我们,在他眼里,只有胜利,你们的命,有和没有并没有什么区别。”江宁说道:“你们那些天天在一起拜把子的兄弟,现在又有谁冲出来救你们?我杀了你们,不过片刻。”
“糟了……中计了……”吴用大喝一声:“杀过去……”
李逵一马当先,冲了出去。
江宁笑道:“关将军,此时不动,更待何时啊?”
李逵正冲锋之际,听得江宁这一声话,当下转过身去,一板斧架在头顶,那青龙偃月刀堪堪劈在了板斧之上,将李逵震得从马上摔落下来。
“关胜你这鸟人,果然是奸细,吃铁牛一斧。”李逵破口大骂,提着板斧朝着关胜砍了过去。
关胜迎战李逵,自是没有半点怕意,口中喝道:“兄弟们,这等梁山,可还是替天行道的梁山?四个头领,说杀就杀,没有半点要救人的意思,换做是你们,你们也是这替罪羊,还指着他们帮家里?说不定这字条就是他宋江放的。”
当下关胜本营的一千人马在关胜的指引之下,朝着李逵率领的一千人马杀去,两者交战,直接在阵前砍杀起来,乱成了一锅粥。
关胜是叛徒,所有的事情都是关胜做的,现在这个情况已经人尽皆知了,从第一天九曲十八弯被抓到后来的下药、塞纸条、扰乱军心,恐怕关胜都难以脱得了干系。
“关胜,我待你不薄,你为何如此待我?”宋江抽出宝剑,指着关胜骂道。
关胜一刀逼退李逵,喝道:“宋江,假仁假义的东西,你当我不知道你都干了些什么?今日便是你梁山的末日。”
李逵啐了一口骂道:“呔,忘恩负义的东西,铁牛宰了你……”
林冲与卢俊义对视一眼,即刻率领身后人马冲进去,越过二人的战场,朝着刘家庄冲去。
秦明提着狼牙棒上马喝道:“林冲兄弟,刚才你亲眼目睹,你以为,他就算是抓了高俅,会让你动手吗?别人不知,我还不知?”
一句话让林冲如遭五雷轰顶,这秦明是与林冲走的最近的,也是最知道林冲软肋的,林冲被这一句话气的,竟喷出一口鲜血来,险些从马上跌落。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4章 内讧也不行
宋江面色大变,吴用急忙喝道:“按照军令杀进去,这都是那江宁的离间计,秦明兄弟受了蛊惑,兄弟们,杀进去,杀了江宁……”
眼下先锋军四位头领和五千人马已经是乱作一团,只有卢俊义率领一千余人正常开进,冲到了阵前。
而就在此刻,江宁与众人也从高台之上下来,石秀与张青对视一眼,知道若非江宁松口,此刻二人已经成为刀下亡魂,又听得张青声泪俱下道:“这厮怕我投降,竟将二娘送往山里看押,被二娘发现,险遭毒手,昨日与我来信,却只剩下半条命了,那安道全用的竟是毒药。”
石秀听了,心如死灰,当下夺过一把刀翻身上马:“兄弟,你我同病相怜,这条命本就是死了的,现在还给梁山……”
说完,拍马朝着卢俊义砍杀过去。
卢俊义面色一变,不肯下死手,绕过石秀,却见石秀如同疯了一般,朝着梁山众人之中攻去,众人不敢与之交手,并不知道他为何如同失心疯一般,被他砍伤几十人。
武松一脚将其从马上踹下:“石秀兄弟,切莫被那江宁蒙骗,醒醒啊……”
石秀却道:“武松,我看是你还蒙在鼓里,二娘险些被安道全杀了,你可知道?”说着一刀砍了上去。
武松一愣,也不敢多想,与石秀战在一处。
卢俊义冲进阵中,与秦明战在一处,二人一个一腔怒火,一个一往无前,虽然秦明不是卢俊义对手,但短时间内拖住,还是有把握的。
当下身后一千多人冲进刘家庄阵型之中,却见刘家庄众人后阵上前,高举盾牌,前阵向后,从腰间取下套马索,朝着马匹扔了出去,一时间烈马踩踏死伤无数。
索超与朱武率两千人马,柴进与孔明率领两千人马,从两侧包抄过去,不过片刻便要将刘家庄那两千余人包围。
四人且战且进,不断缩小包围圈,加之卢俊义身后人马与鲁智深、史进率领的一千余人汇合之后,直接冲击前阵,喊杀声中杀的刘家庄众人是节节后退。
但是关胜的叛逃、秦明的反目甚至张青和石秀的叛变,对于整个队伍士气的打击,不是一星半点儿的,特别是江宁三番五次的要求宋江撤军以保存他们的姓名的时候,宋江先是嘲讽江宁不敢动手,在江宁杀了一个之后,说出的话仔细想想,并非是要救秦明。
而秦明在身后却听得清清楚楚,是要激怒江宁快点儿动手杀了他,之后群情激奋在进行冲锋,石秀和张青的命,也就无所谓了,这时候江宁再杀人,只能激起梁山众人的怒火。
万万没想到的是,秦明没死,死的只是一个俘虏,张青和石秀被江宁给放了,如此一来,重获新生之后,他们会如何想,又会如何去做?
而刘家庄的两千前阵,硬生生挡住了五千人的合围,刘霄庭挥舞长枪,神挡杀神,佛挡杀佛,庞青云手中的三尖两刃刀更是神出鬼没,昨日一战,对于战力的提升极为明显,庞青海这边和刘守疆顶在中路,鲁智深、燕青二人与之酣战,短时间内竟不能取胜。
当下吴用从马背之中取下两杆黄旗,教给随从,之后挂在长枪之上随风招展。
欧鹏、史进见状,从后方引了两千人马,从左侧包抄过来,与此同时,左侧山坡之上,出现了一千人马,轻装而行,只带了刀枪,朝着鸥鹏与史进列阵。
二人见状,知道机会来了,虽然有埋伏,但是二人率领的两千人,乃是骑兵,从左侧高低埋伏而下,即便是有埋伏也不怕,骑兵跑起来,就算是五千人,怕也拦不住。
“轰隆隆……”
第一排三百骑兵伴随着惊天动地的响声,齐齐消失在了眼前,定睛看去,正是落入了陷马坑之中,马坑不宽,只有一丈左右,了就是这一丈多的距离,在没有丝毫防备的情况下,硬生生拦住了三百骑兵。
“冲进去,冲进去他们就死定了……”史进挥舞马鞭,身后的一千七百骑兵提着缰绳,从陷马坑上越过去,与之相距不过五百米。
“拉……”
只听得为首的扈三娘大喝一声,有人举刀在脚下一通乱砍,下一刻,数条拦马绳子地面冲天而起,直接绷到了战马的脖颈之处。
“轰隆隆……”战马被拦腰掀翻,连人带马落入网中,直接被吊了起来。
“放……”扈三娘又喝道。
又有人挥舞朴刀朝着身边的树干之上砍去。
“呼……”伴随着破风之声,一排排消尖了的竹排从两侧呼啸而来,直接扎进了骑兵阵营之中,速度之快,直接撞着人马分离,插在了竹排之上。
“拦……”扈三娘眼见剩余的骑兵冲到了二十米开外,大喝一声。
眼前数张大网冲天而起,足有百米宽,饶是骑兵冲击力再大,四张麻绳渔网也是冲不过去的,而只有一二十米的距离,不过是喘息之间,根本来不及调整,便直接撞了上去。
紧接着是一杆杆鱼叉透过渔网扎在了人马之上,一声声撕心裂肺的惨叫传来,史进与欧朋大惊,不过冲下来这五百米,数个呼吸的功夫,两千骑兵现在不过百人,剩下的连人带马乌泱泱一片,非死即伤。
扈三娘一刀砍断缰绳,身后一千府兵快速推进,如同捡漏一般,连砍带杀冲了过去。
“快撤……”史进与欧朋哪里还敢恋战,带着剩余的百人急忙后撤,扈三娘也不追赶,反倒是招呼了人,将没有受伤的战马直接拉起来,足有三百余骑,手中长刀在手,带着三百余骑和七百步兵朝着左路包夹过去,瞬间对鲁智深围在中间。
“兄弟们,杀啊……”此刻,栾廷玉却杀了出来,与扈三娘汇合,将鲁智深这两千人马拦腰截断。
鲁智深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刘霄庭已经杀了出来,边杀边道:“尔等头领已经投降,还不快快束手就擒?”
花荣率领两千人马忽然出现在了阵营后方,朝着扈三娘这边杀了过来。
“放箭……”江宁又道,与中军之中。
第二千寻也知道,如果让花荣冲破扈三娘的反包围,那么他们是绝对不可能获胜的,因为他们的人数实在是太少了,不过片刻,便只剩下一千人左右,宋江这边虽然内讧,但还是有五千人左右的战斗力的。
第二千寻听江宁下令,弯弓射箭,一支响箭在头顶炸裂开来。
瞬间,原本的包围圈中,出现了混乱,有的正冲锋,转身朝着身后便砍,头顶之上不知什么时候系上了红带子。
可即便如此,宋江的包围圈也在不断地缩小……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5章 反转
饶是江宁让秦明、关胜等人转头攻击梁山,可梁山的人数实在是太多,就像宋江说的,以绝对的实力碾压之下,刘家庄根本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现在成了这样,也是他始料未及的,好在及时调整,并未给江宁太多喘息的机会。
吴用看着战局,不禁感慨若是再过两日,定然无法再发动这样的攻击了,而江宁作为他的对手,只用四五天的时间就给梁山造成了这么大的威胁,已经足够让他另眼相看了。
不得不承认江宁在计谋这方面,已经超过了吴用,这是不争的事实,如果是他掌握不到八千人,而江宁手下是两万多人马呢?
吴用不敢去想,江宁会用什么方法折磨他。
眼看武松、鲁智深和卢俊义一次次的冲击着包围圈,外围的力量不断折损,抵抗固然恨顽固,但已经改变不了失败的命运了。
花荣与扈三娘战在一处,一千人经受着两千人马的不断冲击,花荣也不是凡人,手中弓箭一出,便是一人倒地,扈三娘自是不敢懈怠,如果放开花荣,对于包围圈里的人则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刘振宇已经慌了,拉着江宁问道:“这,这可怎么办,顶不住啊……”
江宁拿着左轮手枪,有几次人险些杀到自己脸上,被他一枪解决了,江宁不断的看向右侧的山包,厉声喝道:“坚持住,只要守住,他们必败无疑……”
庞青云也有些力不从心,固然自己得了实惠,与刘家庄也是休戚与共,但此刻的确是支撑不住了,自己这边总攻三千人的兵力,现在不到八百人,虽然留下的都是精干力量,但花荣合围而来,外围的梁山人数少说也有五千多,这一仗,是不会有人任何胜算了。
“事实证明,再多的阴谋诡计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是一层纸。”吴用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身边的宋江看着垂死挣扎的江宁等人,也感慨道:“这江宁,就是肚子里的蛔虫,被他折腾成这样,我们也是够狼狈的了。”
吴用点了点头:“若非敌对,说什么也要把他带回梁山,有此人帮梁山,我梁山日后比那方腊田虎都要强。”
江宁此刻被第二千寻护着节节败退,自是不知道吴用对他如此高的评价,而那些原本反叛之人,见到江宁大势已去,那些无关痛痒的情报也就不放在心上了,朝着刘家庄攻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大局已定的时候,右侧山坡之上,忽然出现了一队人马,紧接着山坡之上的人越来越多,绵延数里,站在了山头之上。
江宁一直关注右山,见到人马出现,朝着天空之中放了一枪。
爆炸声自中间响起,接着传遍了整个战场。
“杀啊……”
右侧山上那队人马直接冲了下来,身上穿着的,正是山东府衙门的衣服,带头的那人手持长刀,正是曹德胜。
身后旌旗招展,战马嘶鸣,骑兵之后步兵紧随其后,浩浩荡荡掩杀过来。
“怎么回事?怎么会有官兵?”宋江一勒缰绳,险些从马上跌落,看着右侧的山坡,心情一下子跌落到了谷底。
“官兵,官兵……”吴用忽然恍悟:“这江宁,是朝廷的人啊……”
联想到生辰纲之后燕青、朱武等人的供述,吴用这才反应过来,原本以为这江宁只是为了报仇,裹挟了官兵插手了生辰纲的事情,现在看来,并非如此,能够调动山东府的官兵出动,必定是要经过太守和上将军同意的,若非是朝廷个人,如何能调动?
“天啊,真要亡我梁山吗?”宋江仰天长啸,却是心有不甘。
眨眼之间,曹德胜已经率兵杀到了阵前,与右路的柴进、孔明厮杀在一起,右路包围圈并未设防,等到发现的时候,骑兵已经赶到,想要防御已经来不及了,直接被骑兵冲进去一顿砍杀。
曹德旺厉声喝道:“梁山贼寇,还不快快受死,兄弟们,论功行赏的时候到了……”
身后乌泱泱的步兵开始冲锋,漫山遍野尽是官兵,足有八千人马,在骑兵冲锋之下,整个右路军瞬间溃不成军,很快曹德旺便杀进了阵地之中,与江宁汇合。
“江大人,我来的可还算及时?”曹德旺呵呵一笑,下马拱手道。
江宁皱了皱眉:“刚刚好,若非曹大人及时出现,我今儿可是要饮恨此处了,如此大功,定会禀明右相的。”
“呵呵,哪里的话,千寻姑娘受惊了,下面就看我的吧……”曹德旺转身喝道:“兄弟们听着,江大人和千寻姑娘的话,就是本将军的话,他让你们往哪儿追,你们就往哪儿追,听到没有?”
“明白……”众将士齐声高呼,生辰纲一战都从中得了实惠,回去之后不是奖赏就是升职,此刻他们的到来,直接从侧翼将梁山的阵型冲散,败局已经,后面便是收拾残局,追击拿人了。
“你倒是图个省劲儿。”江宁没好气道。
曹德旺哈哈一笑:“大人说笑了,这首功自然还是大人的,下官承蒙大人照顾,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说话之间,花荣已经开始鸣金,吴用咒骂之余,也已经知道此刻只有会梁山,才能够保住根基,即可调转马头,与宋江招呼兄弟们后撤。
“服了,服了哈哈,兄弟们,杀啊…………”刘振宇转悲为喜,上一刻还在生死一线,眨眼之间却又绝境逢生,官兵的到来,也说明了江宁的确是官职不小,而关胜在见到这一幕之后,更是惊出一身冷汗,杀敌更加卖力。
梁山剩余五千人马,火速朝着独龙岗撤去,独龙岗之下,阮小二、阮小五、插翅虎雷横、混江龙李俊、小温侯吕方会同欧凌云在山下接应,身后的两千人人马一字排开,在看到宋江等人丢盔弃甲朝这边撤来的时候,欧凌云心中有一种说不出的阵痛。
又是江宁,又是江宁……
“快……”阮小二手持朴刀:“哥哥快走,我们殿后……”
宋江骑马赶到,看着几人道:“不可恋战,速速回撤梁山,到了水泊的地界,他们就不足为虑了。”
阮小二点了点头:“哥哥放心,拦住就走,已经通知山下随时最好接应了,入了水,他们必死无疑。”
宋江点了点头,带着吴用卢俊义等人火速过了阵型,绕过独龙岗,朝着梁山的方向而去。
“兄弟们,一定要拦住……”阮小二振臂高呼,身后的两千人马也是血气方刚,摩拳擦掌。
可江宁与曹德旺带着官兵和刘家庄一共九千人马冲进来的时候,才是最很正的摧枯拉朽……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6章 奸细?
江宁自不会放过这等机会,一马当先,自阮小二的阵型之中直接撕开了一个口子,与第二千寻率领庞青云、关胜带着两千人率先冲了过去。
自中午大战结束之后,宋江等人边撤边走,入夜之后,已经后撤了五十里的距离,虽然距离水泊还有两百余里,但后撤的速度是极快的,阮小二在无法抵抗之后,更是选择了将剩下的一千多人分成三个梯队,分别对后续的追兵进行阻击。
通过埋伏和阻击,极大的限制了曹德胜追击的步伐,但也付出了惨痛的代价,插翅虎雷横被捉、小温侯吕方被斩于马下,只有阮小二、阮小五、李俊和欧凌云追上了宋江。
黑夜之中,宋江一行人骑马前行,身前身后的将士皆是垂头丧气,拖着疲惫的身躯前进。
忽然那草地之中发出簌簌的声响,下一刻,一道黑影从草地之上掠过,带着破风之声。
“铛……”
一声脆响,两柄刀碰撞之下,闪出一道火光,紧接着是急促而又清脆的金属碰撞的声音。
两道人影在气浪之下快速的后撤,武松朴刀在手,月光之下看着那黑衣人。
“兄弟,到现在,还不肯露出真面目吗?”武松言罢,身后又跑来十几人,瞬间形成包围圈,将那黑衣人围在中央。
这十几人都是一把好手,虽然不是头领,但武艺也是不俗。
黑衣人扫了一圈儿,手中赫然多出一把石子,朝着右侧猛地扔了出去,紧接着顺着石子飞出的方向快速掠去。
“铛铛铛……”石子被人尽数挡下,而那黑衣人已经掠至几人面前,刹那之间已经是交手数招,眼看就要从中间钻出去。
武松快步上前,大喝一声,朝着唯一的出口封堵而去。
黑衣人快步后撤,堪堪躲过那致命一击,可右肩之上被一刀砍中,一个踉跄,朝后翻滚两下,再站起身来,朴刀抵着地面,却是受伤不轻。
武松并不给这人喘息的机会,大步上前,一力降十会,朝着那人抓来。
黑衣人身形灵动,一个擒拿,反倒将武松右手的朴刀打掉,转身用那手上的右手抓住武松的腰肢,身形一扭,将武松倒扔了出去。
武松功夫也不弱,在被抓住腰肢的瞬间,心中对这人的身份已经有了答案,右手趁机一把抓住黑衣人的肩膀,身子猛地朝下一坠,脱离了原来的轨迹,左手顺势将那黑衣人的面罩扯下。
皓月之下,一张俊秀的面容出现在众人眼前,十几人面面相觑,万万没有想到,会是他。
武松与之站在中圈,脸上没有丝毫胜利的喜悦,虽然他重伤了此人,但这个人的身份,却让他也极为困惑,为什么会是他?
“燕青,没想到是你……”吴用骑马,与宋江一同出现在了众人身后。
这是吴用的计,为的就是要引出其中的奸细,关胜秦明之后,他们逃了一夜,可每次改变的路线,都会被身后的江宁很快的追上,紧接着便是一阵厮杀,损失惨重,一路奔走过来,中途逃走的,后面被抓的,追上被杀的,已经有两千余人,远远超出了他们的估计。
要知道,此时才走了不到五十里,距离梁山还有两百里的距离,这般下去,早晚会被江宁一点一点蚕食掉。
所以吴用认为,队伍之中肯定是要奸细的,便故意临时改变了撤退的路线,而这些路线也都给各位头领交代了,武松和林冲则是此次调查奸细的负责人。
战斗在武松这里打响,吴用和宋江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却看到了手上的燕青。
“这么说,卢俊义……”吴用皱了皱眉,侧身与宋江说道。
宋江也皱眉,沉思片刻:“自下午,的确没有见过卢俊义,你们去找一找。”
身后几人骑马转头朝着队伍奔去。
却听得燕青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哈……还去找我家员外?你们找得到吗?”
宋江和吴用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知道此刻卢俊义怕是已经不在军中了。
“忘恩负义,忘恩负义啊……”宋江疾首痛呼道:“我对你主仆二人如何?梁山一众兄弟对你们如何?此刻你们却落井下石……”
李逵、林冲闻讯,也赶了过来,见到此情此景,也是惊诧万分,特别是李逵,平生他没有服过谁,宋江是第一个,吴用是第二个,燕青便是第三个了,可此刻燕青却以一个叛徒的身份出现,着实是令他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这……这……哥哥,莫不是弄错了吧……”李逵晃了晃板斧道。
林冲虽然受了内伤,但还有一战之力,此刻在这里也是唉声叹气,见鲁智深赶来,也是微微的摇了摇头,不去看燕青。
“落井下石?呵呵,公明哥哥,落井下石的怕是你吧……”燕青呵呵笑道:“秦明被砍头的时候,你为何不退兵?若是那高台之上的,是你林冲,是你武松,是你鲁智深呢?你们的公明哥哥会不会退兵?”
“你……休要胡说……”吴用指着燕青的鼻子喝道。
“胡说?吴用,你拍拍自己的胸脯说,会不会?敢不敢说会?”燕青指着无用的鼻子骂道:“你他娘的不敢,你当然不敢,你要拿下的是刘家庄,这些个兄弟的死活,与你何干?”
“为什么背叛梁山?你是最清楚的吧。”燕青的声音小了些,但所有人也都能够听得清楚:“自晁天王之后,梁山怕已经不是那个仁义的梁山了吧,什么狗屁替天行道,我呸……”
“我家员外是怎么被你们坑上来的?林冲你不知道还是武松你不知道?恐怕只有我和我家员外不知道吧,害的我家员外家破人亡,这叫带我们不薄?宋江啊宋江,这话,你是怎么说出口的?”燕青冷声道:“你们,没有一个人会被他当做兄弟,你们……都是他招安路上的垫脚石……”
“招安?燕青,此刻你还要血口喷人?”武松却是第一个出口反驳的。
燕青呵呵一笑:“血口喷人?呵呵,江宁说的对啊,为什么要劫生辰纲?为什么要找着朝廷作对?非要挑大的干?祝家庄和扈家庄三百余口被杀,没有一个是无辜的吗?李逵,你回到我……”
这一声说的睚眦俱裂,问的李逵哑口无言,的确,三百余口,老少全杀,的确不是一个正常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可杀人凶手,还在喝酒吃肉啊,好好地站在这儿跟你称兄道弟,宋江啊宋江,这才是你的兄弟吧……”
在燕青的提醒之下,所有人都恍悟过来,这话说的一点不假。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7章 包围圈
宋江面色极为难看,此刻只想燕青闭嘴,怒目而视,但口中却道:“燕青兄弟,放下屠刀,你还是我兄弟。”
燕青又骂道:“你这等小人,还配当我兄弟?几位哥哥,是燕青对不住各位,今日就是死,也无憾了。”
想着卢俊义早已逃离梁山,燕青心中平静了许多,只要卢俊义安全,他的生死倒是无所谓了。
想到此处,燕青缓缓的捡起了地上的刀。
“燕青……”武松大喝一声,想要阻拦燕青,可下一刻,一支响箭带着破风之声扎到了武松和燕青之间。
第二千寻飘然而至,一身修为尽数迸发,片刻之间将周围十几人尽数击退,每个人身上都多出一片雪白,浑身气血像是被封堵了一般,行动困难。
燕青见状,也是迅速朝着江宁一方快速靠拢,江宁身后,跟着秦明、庞青云。
“江宁……”李逵见到江宁,却是分外眼红,朝着江宁一斧子扔了过去。
“铛……”板斧被庞青云一刀挡开,从马上一跃而下,朝着李逵劈砍了过去。
李逵躲过一击,转身喝道:“哥哥快走……”便与庞青云战在一处。
那边武松动手追击燕青,被第二千寻追上,眨眼之间已经过了十个回合,武松不愧是打虎的好汉,拳脚功夫已经是炉火纯青,与第二千寻周旋起来。
那边林冲与鲁智深护着宋江和吴用便撤,丝毫没有恋战的想法。
江宁岂会放过这等好机会?秦明冲上前去,与鲁智深战在一起,江宁则喝道:“宋江,还不下马,束手就擒?”
林冲拍马,朝着江宁一枪刺来。
林冲是何等功夫,比江宁高出两个档次,虽然受伤实力大打折扣,但江宁能够趁乱在李逵手中活下来,也实属侥幸,但并不代表能够在林冲手上活下来。
身后跟着的燕青超过江宁,手中石头顺势而出,与枪尖撞在一处,枪头一斜,堪堪是躲过了林冲这一击。
燕青也已经赶到,护在江宁身前,一各左臂受伤,一个内伤不断,两个伤员倒也旗鼓相当。
宋江一勒缰绳,反倒调转马头过来。
江宁也急忙勒住缰绳,与之相隔数丈。
皓月之下,却是两方势力的始作俑者第一次面对面的对峙。
“怎么不跑了?不是要撤回梁山,东山再起吗?”江宁右手放在了腰间,缓缓掏出了左轮手枪,放在缰绳之后。
“跑?跑到哪儿你不是都要追吗?”吴用率先开口:“江宁啊江宁,我想知道,你为何要对我梁山穷追不舍?你有如此才华,如何会屈与朝廷之内?为这个腐朽的朝廷办事?加入我们,我们一起干一番大事业如何?”
在最后的关头,吴用开始说服江宁入伙梁山。
江宁皱了皱眉:“入伙?大事业?什么大事业?难道比方腊还要大吗?”
“现在不行,不代表以后不行,只要你加入,我吴用让开这第二把交椅,交予你来坐。”吴用拱了拱手道。
江宁却不以为意道:“这朝廷就算是再腐败,再鱼肉百姓,也有规章制度,也有奖惩赏罚,杀人偿命,欠债还钱,这是天道,梁山呢?两三万人就乱成这样,当真是徒有虚名,想到达到方腊的水平?差的还远。”
宋江听江宁如此看不起梁山,开口道:“我梁山兄弟所作所为,宋江在这里给兄弟赔个不是。”
说着,拱了拱手,继续道:“若是兄弟肯高抬贵手,放我兄弟一马,日后梁山有求必应。”
江宁哈哈大笑道:“我求你梁山作甚?你不是想知道,为何我穷追不舍?从生辰纲一直追到这里?现在我就告诉你。”
“夜闹杭州,你去劫狱我不管,也懒得管,就算你把杭州占了,也没什么,方腊不是也占了杭州吗,不也没什么事儿?即便是金陵,也没有出现如此大规模的杀戮,李逵要杀了我,无非是因为白虎山的事儿,你杀我可以,但祸不及家人,更不该波及我还未出生的孩子。”
“金陵三个月都挺过来了,辗转两府之地,最后回到杭州,没想到在家门口被人杀了我未出世的孩子,妻子险些丧命,你说,我应不应该追你到这里?”
江宁言罢,吴用与宋江倒吸一口凉气,此刻才终于知道江宁为何会穷追不舍。
“还未出生的孩子,宋江,要是你,你会怎么做?”江宁又道:“后来,我知道祝家庄和扈家庄三百余口的事情,才明白,不是李逵的问题,是你们梁山的问题,纵容也好,不管不顾也罢,宋江,你才是杀人凶手,从一开始就是。”
宋江身后呼隆隆来了一大队的人马,为首的正是花荣与欧凌云。
江宁身后,曹德胜也带人赶到,都是在拖延时间罢了。
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双方开始动手,短兵相接之间,曹德胜一顿乱砍,将梁山匪寇杀退,而宋江也被堵在了中间。
“噗通……”李逵被庞青云一刀掀翻在地,打了两个滚,身上已经满是鲜血。
李逵正要起身,后脑之上忽然感觉有一个铁疙瘩顶住,心中已经凉了半截,江宁没有给李逵任何说话的机会,没有丝毫迟疑的扣动扳机。
“轰……”一声轰鸣炸裂开来,黑烟与火光升起,李逵的脑袋开了花,身体径直的倒在了草地之上,不断的抽搐。
江宁没有补强,而是重重的松了口气:“孩子,为父替你报仇了……”
转过身去,宋江看到被一枪爆头的李逵,心中的情绪再也压制不住,嘶吼着持剑转过身来朝着江宁砍去。
花荣一把拉住宋江,将其拽到了自己的马背之上,拍马便走。
“想走?宋江,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不闯进来啊……哈哈哈……”曹德胜哈哈大笑道,左手放在口中吹了一个长而响亮的口哨。
四周又有八百人将其合围,三人连同互送的两百人直接被包在了中间。
原来自一开始,燕青就将几人往这包围圈里引,到了最后更是放慢了速度让武松等人追上来,大部队在另一侧,即便是现在前来支援,也是来不及了,少说也要一刻钟的时间才能赶到。
宋江也是托大,在知道了这边抓到奸细之后,直接骑马而来,就连后面的花荣,都是吴用不放心让人去通知的,本想着四五位头领,加上两百人的精锐,还能走脱了一个奸细不成?
即便是发生了冲突,撤走还是轻而易举的,这才跟了上来,谁曾想,正中江宁的包围圈之中。
双方见面,一个要突围,一个要活捉,可两百人的队伍如何抵挡得住士气正盛的八百人的队伍合围?
不过片刻,死的死,抓的抓,更有几十人看大势已去,直接投降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8章 抽身
宋江与吴用被架在刀架上,压到了阵前,双手被绑住拴在缰绳之上。
林冲与鲁智深卖了破绽,遁入林中消失不见,前去追赶之人追了数里方才返回。
武松被第二千寻抓住,压了下去。
“尔等还不快快放下屠刀受降更待何时?只要投降的,本将军既往不咎,冥顽不灵之辈,抓住以作乱处。”曹德胜用刀背拍了拍马背,缓缓朝前走了两步。
对面站着的是朱武、柴进、史进等人带着剩余的三千人马,看着宋江和吴用被抓,不敢上前也不离开。
“先回去,回去之后,再做打算,大不了劫狱……”朱武轻声道。
“不错,山上还有几千人,大不了劫法场,我不就是从死牢里走出来的么?”柴进皱眉也道。
花荣点了点头:“现在硬碰硬是不行了,他们从这里回去还有一段距离,路上我们在见机行事。”
几人正低声说着,忽然间江宁下了马来,朝着宋江走去。
“不好……”朱武大喝一声:“杀过去,把人夺回来……快……再迟,就来不及了……”
朱武几人刚刚上马,却见江宁一脚将吴用踹的跪在地上,手中突火枪瞬间扣动扳机,没有给吴用半分钟喘息的机会。
枪声之后,吴用双目瞪得混圆,他到死都没有想到,江宁会做出这样的动作,直接杀了他,王法,生命的最后一刻,他竟然想到的是王法,按照大夏朝的律例,他要经过山东府的会审,之后上报御史台和大理寺,若是问斩,则需要圣上朱批,而后秋后问斩,这一套流程下来,最起码也要等到明年秋后了。
在这期间,什么事情都有可能会发生,只要还在山东府,就没有什么不可能,但他万万没想到,江宁会选择一枪崩了他。
宋江也愣了,这是他第二次感觉到死亡,就在被抓住的时候,他还没有这种感觉,而上一次被抓住问斩,在跪在菜市口的时候,与现在的感觉一般无二。
看着朱武率人冲了上来,曹德胜极为兴奋的迎战,但枪响的时候,曹德旺回头,却也大为吃惊,当下又回过头去迎战,而朱武、柴进、史进、花荣在震惊之余,发出滔天的嘶吼之声,疯了一般的朝这边砍杀过来,花荣更是拉弓射箭,一支利箭朝着江宁疾驰而来。
江宁没有丝毫要躲避的意思,早有庞青云上前,三尖两刃刀顺势劈砍,将利箭直接劈开。
在一声声声嘶力竭的叫喊声中,江宁将枪口对准了宋江。
紧接着是同样熟悉的枪响,血崩和脑浆同时从宋江的头上飞迸而出,同样飞出的,还有梁山一众人的信念。
宋江在最后也没有想明白,为何他一心想要归顺朝廷,到了最后却被朝廷赶尽杀绝。
即便是被抓,他选择投降,甚至可以带兵招安梁山,让梁山成为朝廷的练兵之地,八百里水泊,乃是绝佳之地,可碰到了江宁这个刺儿头,不按常理出牌也就罢了,竟然直接杀他。
“哥哥……”花荣瞬间泪流满面,手中长刀被庞青云一刀砍断,一脚将其撂翻在地。
用树倒猢狲散来形容此刻的情景是再合适不过了,庞大的梁山,让山东府为之头疼不已的贼寇,竟然被江宁两枪彻底击碎。
曹德荣知道事情已经无法改变,心中的怨恨和咒骂转化成为对梁山的赶尽杀绝。
本来已经活捉了宋江和吴用两人,完全可以效仿朝廷,沿途押解,再设置伏兵,以其为诱饵将梁山贼寇全部抓住,这可是整个山东府一件大功啊,现在就被江宁砰砰两枪直接祸害了。
而且他还不能说什么,因为这件事情就是江宁在主导,从生辰纲的功劳开始到现在的梁山的功劳,可以说是江宁选中的他,虽然有乱杀俘虏的嫌疑,但此次江宁若不通知他,这天大的功劳也不会落到他的头上。
骂骂咧咧之间,却也无可奈何,只能将这满腔的怒火撒在追击之上。
却见曹德胜如同疯了一般,丧心病狂的追着梁山的人打,与之前官兵的行事作风判若两人。
第二千寻看着江宁身前的两具尸体,感受着江宁此刻散发出的气息,心中猛地一动,若是她死了,江宁会不会也会如此追着仇人赶尽杀绝,报仇雪恨?若真能如此,即便是死了,也是值得的。
旋即她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如今她的功夫已经迈入了宗师的级别,能够伤的了她的,已然是不多了,又何来报仇雪恨一说呢?
一个时辰之后,曹德旺才骑着马回来。
见到江宁,却是将满面的不满收了起来,笑呵呵道:“江大人,梁山这群贼寇已经尽数被我抓了,大人随我一道前往府上?”
言下之意却是我要回去了,你去不去?去了会不会抢功?
江宁微微笑道:“曹大人运筹帷幄,等刘家庄与梁山决战之际,一举歼灭梁山匪寇,解除了二位大人的心头之患,祝家庄三百余口的惨案,也被曹大人一举告破,曹大人升官发财,恭喜恭喜了啊……”
曹德胜闻言,哈哈一笑:“全托右相和江大人洪福,没有江大人出手相助,山东府不知还有多少百姓要遭梁山贼寇的毒手,正是江大人还了我山东六州朗朗乾坤啊。”
江宁急忙推脱:“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讲啊,此事与我何干?我只不过是恰巧路过,帮曹大人出了出主意,这冲锋陷阵,杀敌捉将的,还是曹大人您和兄弟们啊。”
“如此我便要告辞了,此一行,山高水长,后会有期了……”江宁说着,与曹德胜拱了拱手,调转马头就要离开。
来的时候便是江宁和第二千寻,现在离开也是二人,自然也没有什么牵挂。
曹德旺挽留了两次,江宁却没有回头,只当是没有听到。
“倒是便宜他了,白捡了功劳。”第二千寻撅了噘嘴,与江宁错了半个身位,有些不满道。
江宁却道:“可放眼整个山东府,敢来而且带人来的,也不过曹德旺这一个人,所以这功劳给他也不为过。”
“有些东西不要看的太重,有的人喜欢功劳,有的人淡泊名利,投其所好才能为我所用,不过千寻,你的功夫是不是越发厉害了?”
第二千寻一愣,旋即嘿嘿一笑:“倒也没有……”
“江公子请留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49章 南下
这一声让江宁和第二千寻停下了脚步,因为喊住江宁的不是别人,正是庞各庄的大公子,庞青云。
却见庞青云骑着骏马,手持三尖两刃刀,马背之上还放着一个包裹,身后还有一人,正是大刀关胜。
赶上江宁,二人下马拱手。
“江公子,青云有个不情之请。”庞青云道。
江宁也下马,将缰绳递给了第二千寻,微微点了点头:“有什么,尽管说就是。”
庞青云道:“青云自感学识浅薄,在武艺造诣之上也极为仰慕,青云想随公子南下,常伴左右,以献犬马之劳。”
说完,单膝跪地。
江宁回头看了一眼第二千寻,千寻微微点了点头,还是极为认可庞青云的能力的。
能够对战秦明、关胜,斩杀董平,生擒王英,战力可见一斑,而他刚刚拿到残卷,也不过是两天时间。
这也相当于拜码头了,一旦江宁接手,庞青云便是要跟着江宁了。
江宁笑了笑,单手将庞青云扶了起来:“如此,你便跟着我吧,只是有些苦,不必你少庄主过的舒服了。”
庞青云欣喜若狂,兴奋道:“自是不怕苦的,多谢公子……”
而一边的关胜却是有些尴尬,面色有些难看,第二千寻见状,上前道:“关将军的官职等到公子到了京城之后,自会下来的,如此先跟着我们到京城吧,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关将军,倒是委屈了将军了。”
第二千寻拱了拱手,对于关胜,还是极为佩服的。
关胜呵呵笑了笑,还了礼道:“千寻姑娘严重了,关胜不过一个匪寇,如今能够重新回到官场,跟着公子和千寻姑娘公干,已经知足了,什么苦也比坐大狱要强啊,哈哈哈……”
如今第二千寻亲口许诺,跟着一起去京城,那这件事情定是没跑了,他胸怀大志,之前是怀才不遇,现在却是龙出浅滩,猛虎入山林。
一行人自山东出发,走陆路南下,朝着帝都洛阳而去。
而在山林之中,两道人影自小路之中转过,正是林冲与鲁智深二人。
二人垂头丧气,一人手握钢枪,一人扛着降魔铲。
“兄弟,到了山下,我还是回五台山去,这一次是真的当个和尚算求。”鲁智深率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之前年轻气盛,空有一腔热血,大口吃肉,大碗喝酒,过的虽然自在,可干的却是杀人越货的勾当,如今重新做人,自是要恕罪的。”
“大哥你要到哪儿去?”鲁智深转口问林冲道。
宋江被抓,二人并未离开,而是折返了回去,眼见江宁一枪爆了头,送检和吴用均死于非命,当下便入了树林之中,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二人都知道,吴用死了到还好,宋江死了,整个梁山便没有了领头羊,卢俊义叛逃,宋江和吴用身死,朱武被抓,四梁八柱轰然倒塌,整个梁山已经自此刻起,怕是已经不复存在了,如此这般,倒是没有回梁山的必要了。
梁山没了,自然要考虑下一步去哪儿,官府此次剿灭,虽说是江宁主导,但接下来,曹德胜毕竟会趁热打铁,直接前往梁山剿灭剩下的人。
林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我还是回洛阳吧,有些事情需要处理一下。”
他的师傅,乃是洛阳铁枪门的门主,北乔通的同门师弟,周运。
二人一个用枪,一个剑,林冲拜入了周运的铁枪门,乔通虽然贵为宗师,门徒广布天下,但真正能拿出手的,也只有三位弟子。
而周运则不用,收徒的条件极为苛刻,当年林冲也是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方才进入周运的门下,传授技艺五载,考了禁军教头的官职,身在官场,但逢年过节自也忘不了前去拜谒师傅。
林冲上面还有四位师兄,想来现在应该也有不少师弟了。
自白虎堂被高俅陷害之后,周运也是上下打点,保住了他的性命,流放路上遇到鲁智深,二人一同落草,也是无奈之举。
现在梁山覆灭,他想起了被高衙内玷污自杀的妻子,决定回去要做个了断,诚然不能让周运背上这等罪名,毕竟也是仅次于宗师级别的存在,在洛阳城中还是颇具地位的。
回去之后,要先去府上拜谒,退出师门,而后再去了结心结一事,之后的事情,便另外两说了。
“你洛阳什么人都了,倒不如跟我回庙里痛快。”鲁智深道:“自野猪林,一晃也是四五年,听说那高俅现在升了官儿,比京兆府尹还要厉害,你回去又能怎的。”
林冲没有说话,只是自顾自的朝前走。
鲁智深看着林冲的身影,知道这是个一根筋的主儿,也不再劝,摇了摇头,跟在林冲身后下山而去。
到了山下,真正要到分开的时候,双方也有万般不舍,可又不得不分开,道不同不相为谋,二人现在能活着,已经是万幸了。
“林大哥,后会有期了,此后山高水长,您多保重了。”鲁智深皱着眉拱手道。
林冲也拱了拱手道:“兄弟也保重,等为兄报了仇,血了恨,便去五台山找你,也出家做个闲云野鹤,了此残生。”
“好……一言为定……”
鲁智深重重的朝着林冲的右肩之上锤了锤,林冲也意味深长的点了点头,都知道这是一个美好的愿景。
二人拜别之后,林冲便找了一处林子,换了衣服,在路边摊上洗了头,刮了胡须。
“客官,您的东西忘啦……”那刮胡子的好汉看着树在一边的铁枪,对离开的林冲喊道。
林冲却充耳不闻,拿起了包袱,扔到肩上便离开了。
“客官……”老汉又追了几步,喊了两声,可林冲头也不回。
“怎么回事这人?”老汉拿起铁枪掂了掂,少说也有二十余斤,能卖不少钱。
林冲手中空无一物,心中却是难得的自在,沿着小路一直向南走,又是入夜,方才到一处小县城,住了店,独自饮了一壶酒,沉沉的睡下。
等到醒来,却是一个艳阳天,伸了伸懒腰,林冲打开窗户,听着窗外的喧嚣,却是一种久违的思念,回过头去,多希望他的妻子就坐在床边,无数次的回想,让这个心结成为了不可逾越的障碍。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0章 风评楼风月榜
洛阳,作为一个拥有七百万人的国际化大都市,在这个时代屹立于民族之巅,gdp产值占据了整个大夏朝的20%,用繁荣来形容,是再合适不过了。
青石板铺路,鳞次栉比的楼房,门庭若市的醉雨轩,书香扑鼻的金街,处处都是特色,每每都有惊喜。
这里有美艳绝伦的长平公主,运筹帷幄的左相府,手握重兵的天策大将军,皇亲国戚的慕容府,三位皇子各有千秋,文武百官皆有门客,内阁之中执掌天下,御史台前击鼓鸣冤,大理寺中惨叫连连……
凡此种种,单单拉出来一个,都能风评楼说上半天。
自花有容回到洛阳,俨然过去了一个月,这一个月中,圣上隔三差五总是要来一趟,每次都会赏赐不少的稀罕物件,什么波斯的玻璃球,北海的珍珠,南方的荔枝之类,每一件放到市面上都是价值千金之物,花有容一个月的时间,用来装首饰的小箱子已经装不下了。
她也编了一首曲子,便是江宁所做的那一首《声声慢》,傍晚时分,凭栏看去,锦鲤穿梭其中自由自在,而她却如笼中鸟儿一般,虽然锦衣玉食,可有何尝与这鱼儿一样呢?
她知道,外逃的事情可以做一次,但眼前这位君主,绝对不会允许有人一而再的挑战他的权威,如果他得不到,便会直接毁掉。
花有容能说话的,只有那个随身带来的丫鬟,固然有些任性,但也是醉雨轩的老人了,跟在她身边也有七八年,也是知根知底的。
除此之外,便再也找不到一个交心的人儿。
倒是这叫小红的丫头,会经常与那护卫聊天儿,打听一些外面的事情,回来之后说给她听,也算是解个闷儿。
更是花钱买过两本小说,一本是从浙南府传出来的《西厢记》,一本是还没有写完的《石头记》,也算是聊以自慰。
还记得一个多月前在船头答应那人一件事,经此一别,竟再也没有相见,若是她在此,更无相见可能。
有时候想想,那人不仅仅是才华横溢,眼光更是毒辣的紧,只可惜是有家室的人,她这般身份和地位,即便他真的是江南第一才子江宁,怕是也配不上她的,想到此处,她竟哑然失笑,不知为何会有这么奇怪的想法。
只是她输了,她这个人不喜欢欠人的人情,便托小红去打听这江宁的下落,可打听来打听去,却也没个踪影,如同人间消失了一般。
“这家伙,会提出什么请求呢?”花有容有时候也会想:“该不会是要我以身相许吧……”
“若真是如此,那我得相个办法拒绝他才是,可不答应,岂不是失信于人?可若是答应了,岂不是吃了天大的哑巴亏?不行不行……”
一时间,花有容竟入戏太深,真的生起气来,将手中的鱼儿呼啦一声全部洒进了鱼池之中,重重的拍了一下玉石台,震得小手红彤彤的,又将这事儿怪到了江宁的头上,恨不得此刻江宁就站在她面前,要他死了这条心,否则就将他一刀剁了,送到宫里去当太监。
花有容洋洋得意,心情瞬间大好,一蹦一跳的回到房间之中准备今晚的晚饭。
“小姐,长平公主到了。”小红站在门口,轻声唤道。
话未说完,却见长平公主拖着长裙出现在了门口,对小红笑道:“在里面?”
小红微微一福:“是。”
长平公主便跨过门槛,进到厅内,正遇见花有容从里面走出来,见到长平公主,不禁欣喜道:“公主大驾光临,小女子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长平公主一把抓住花有容的胳膊,挽着便往里走:“好妹妹,你的罪过可是大了……”
二人进了屋内,时不时传来爽朗的笑声。
陆羽彤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除了她与花有容相熟外,还有一个原因便是圣上的许可,若是按照辈分,也应该叫花有容一声小嫂子。
不过花有容出身乐坊,此生无望入宫,陆羽彤自也不能戳破这一层窗户纸,便以姐妹相称。
“这是什么?”陆羽彤看到放在箱子上的纸张,惊奇的拿了起来念了出来:“八月十五与梁山贼寇交战,狄青将军大破梁山,追击贼寇十里,剿灭一千余众,协同者:江宁。”
“江宁?”陆羽彤读到这里,瞳孔却是猛地收缩,女人的直觉告诉她,江宁的名字不应该出现在这里。
这是花有容的闺房,花有容是谁?
洛阳有一风评楼,喜好将人做个排名,风评楼评出之后,洛阳纸贵,若有人能更改之上的排名,风评楼便以一字千金的价格买下更改风评。
风评楼自大夏朝建立的时候便已经耸立在洛阳了,九层高楼,对外开放的只有一楼、二楼的酒楼,三楼的胭脂楼,四楼的天下楼,五楼的术楼,再往上,便没有人知道是什么了。
可能是风评楼的几位楼主居住的地方,也有可能是另有他用,传闻只有太子才能登上五楼以上,可传闻毕竟是传闻,算不得数。
风评楼自九月初一在胭脂楼换了风月榜,魁首便是花有容,第二为今贵妃姑苏沐,第三是柳思思。
当年柳思思不辞而别,消失的无用无踪,但在风月榜之上,便是没死,如今花有容重回洛阳,其香消陨落的传言也是不攻自破,如今这风月榜还挂在三楼,掌管风月楼的楼主,便是洛阳醉雨轩的姐姐,名叫顾影怜,对外叫一声三姐。
只是这前三甲,一个金屋藏娇,一个身居宫中,另一个不知所踪,故而众人便将这目光放在了第四之上,可惜第四名叫萧云霜,第五为陆羽彤。
真正能够见到的,便是风月七女的最后两位,分别是风月楼的木婉萍和慕容珺。
一个在风月楼,一个在御史台。
花有容如今的身份和地位早已经今非昔比,都知道圣上垂怜,圣旨降下,人却跑了,圣上非但没有追究,反而云淡风轻的一笑而过,如此胸襟,一时间在读书人之中传为美谈。
之后花有容的名字便在风月榜之上消失了。
直到九月初一,花有容重新夺回魁首,众人才知道,花有容无事,并且出现在了洛阳。
因为在他们的名字下面,都会大概有个简介,而花有容最新的简介只有四个字,洛阳魁首。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1章 第六感
江宁的名字出现在这里,格外的扎眼……
更为扎眼的是这封信所在的位置,床头柜……
这种地方是用来放什么的?都是女孩子的私人物品,而这一封信明显是买来的消息,为何要这些消息?与她更是八竿子打不着的,除非是里面有在意的东西,否则不会放在床头而是应该在垃圾桶里。
“狄青?狄青是谁?”陆羽彤顾左右而言他,手里拿着信高高的举起,晃了晃。
花有容微微一笑,一把将那封信夺了过来:“狄青是边疆回来的一个将军而已。”
“那定然是风流倜傥,一表人才的,否则妹妹如何会有他的消息?”陆羽彤探过脑袋去,嘿嘿笑道。
谁料花有容急忙摆了摆手:“闲来无事,便是让小红找找有趣的事儿,回来的路上当真是九死一生啊……”
这是陆羽彤第二次来,上一次却是寒暄了两句,圣上要来,陆羽彤便匆匆离开了,这次才是进到了闺房之中。
二人坐在床榻之上,花有容将在商船之上遇到梁山贼寇隐匿、狄青力破贼寇的事情添油加醋的与陆羽彤说了一遍。
兴起之处,手舞足蹈起来,仿佛自己也参与了整件事情,甚至追出去也如同身临其境一般。
“那个姑娘长得着实漂亮,不知道在不在风月榜上,更厉害的是,她功夫极高,三两下就把那贼人生擒了,好像叫什么第二,第二什么来着?”花有容想了想,却想不起来了。
陆羽彤自然之道所言是谁,如此这般,便是更加肯定了这人就是江宁不假了。
“看来妹妹是身在曹营心在汉啊,早已经……”
陆羽彤还未说完,被花有容跑到身边捂住了嘴巴:“姐姐修的胡说,我哪有……”
说着却是一脸的娇羞,陆羽彤哈哈一笑:“没有没有……”
“就没有什么好的事儿?都是些打打杀杀的,有什么意思?”陆羽彤调笑道。
花有容想了想:“若说有意思的人,还真有一个。”
“哦?说来听听,你这种经历倒是天下独一份儿的,要是被风评楼知道了,怕那些茶楼酒肆又要大肆宣扬了。”陆羽彤托着下巴眨了眨眼睛。
花有容道:“有个人,号称是江南第一才子,虽然他自己不承认,就是那个写出《春江花月夜》的人。”
“哦?《春江花月夜》?”陆羽彤问道:“那人我知道,在杭州的时候还有过一面之缘,特意邀请他参加了诗会,一日诗百篇就说的是他吧,好像叫……江宁?”
“对对对,就是江宁。”花有容蹭的站起身来,点着手指道:“就是他,我还与他打赌,结果输了,后来他就走了,连个招呼也没有再打。”
说到这里,花有容极为失落的重新坐回到了床上,蹙眉紧锁,一时间竟有些失神。
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急忙起身拉着陆羽彤起身:“姐姐,我这有好东西,你看你喜不喜欢,若是喜欢便送与你。”
这极短时间内表情的变化,陆羽彤却看在眼中,心中猛地如同针扎一般,口中却道:“这江宁,也着实有些不识抬举了,风月榜的魁首,他竟不多看一眼?难不成他不认识你?”
花有容拉着陆羽彤的手,噘嘴道:“哼,就是,这江宁,着实有些不识抬举,日后若见到了,定要好好问问他,我和他家中的妻子,到底谁美。”
说着昂起了头,一副天下我最美的自信模样,可她说的,的确也是不争的事实,天下确实是她最美,美的就连抗旨,圣上也没有责罚。
可陆羽彤关心的,却是陆羽彤竟然知道江宁是有家室的。
这证明她要么从侧面了解过,要么是问过江宁,如果是问过,这么私密的问题得到了回答,能说明什么?陆羽彤越想越多,一时间竟有些心烦意乱。
却听得花有容继续道:“你说这江宁和朱曦的大弟子,到底谁的才华更高一些?若是圣上能够举办以一场文试就好了,让他们实实在在的比试一场,看看到底谁更厉害一些,也是为圣上选拔人才不是?”
却没想到,花有容对于此事竟如此上心。
单纯为了知道谁的文采好,就要举办一场文试?
花有容说着,却是嘟着嘴巴,就连陆羽彤见到这般模样,都觉得甚是可爱,普天之下,怕没有男人能顶得住花有容撒娇吧。
“这个倒是不知道,这江宁擅长填词,一首《鹊桥仙》也曾经轰动江南文坛,而杨奇却是在儒家学术之上造诣颇深,二人擅长的并不是一类,如何比?”陆羽彤解释道。
“对了,姐姐你在杭州待过,江宁还参加过你的诗会,你说他一日诗百篇,那些诗稿可是印了出来?”花有容扭头问道。
陆羽彤笑道:“自是认识,不过也不是很熟,若是说那诗作,倒是刊印了出来,已经广为流传了,市面上很容易就能够买得到,下次来我便与你带一本来。”
“如此那便谢谢姐姐了。”花有容眯起眼睛嘿嘿一笑:“诗会之上可是有有趣的事情发生?百篇诗词,可是有说法的?”
陆羽彤点了点头:“自是有说法,否则平白无故的作诗,岂不是有些哗众取宠?”
“姐姐快与我讲讲吧,我在这别苑甚是闷得慌,只能买些市面上的小说看看,那《石头记》只有四十回,后面便买不到了,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蹦出来一回呢。”花有容缠着陆羽彤道。
陆羽彤微微皱眉:“可是那女娲补天之后的补天石幻化的通灵宝玉?”
“姐姐也看过?姐姐有没有后面的章回?”花有容目放精光,笑着问道。
陆羽彤摇了摇头,却听花有容有些失落道:“哎,连姐姐都没有,那定然是还没有写出来了,也不知这人是谁,竟写出如此光怪陆离的故事来,还写的这般可气。”
可陆羽彤却知道,写这书的,不是别人,正是江宁的妻子,王若烟,那位杭州第一商女。
“那人我也认识,乃是一位奇女子,我说出来可能你不信,那人就是江宁的妻子,王若烟。”陆羽彤道。
“江宁的妻子?”花有容面露狐疑,可见陆羽彤一脸确信的模样,这才感慨道:“这江宁,还真得好好认识认识。”
能让花有容主动想去认识,这人断然是跑不了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2章 不是插曲的插曲
陆羽彤从北苑出来,上了马车朝着公主府而去,已经是戌时左右了,路上熙熙攘攘,热闹非凡,灯火通明,一片繁荣的景象。
忽然马车顶盖发出“咚”的一声响动,紧接着马车紧急停下,左右传来一声声惊呼,继而是呼呼啦啦的脚步声和抽刀的声音。
“动手……”
“且慢……”
陆羽彤坐在马车之中,却听到外面两种截然不同的声音,很明显是对马车顶盖之上的人说的。
却听那人道:“别过来,再过来,这车里的人也活不了……”
紧接着又是一声惊呼,旋即又没了动静。
陆羽彤心下一紧,这是无意之间被人当做了替罪羊,可这人是谁,天子脚下,洛阳城中,竟出现这等事来?此刻她也无法出去,甚至不能露头,否则将成为活靶子。
一种更危险的想法在陆羽彤脑海中闪过,却是与金陵之事有关。
还未多想,却听得外面人又喊道:“外朝奸细,即便杀了人,你也难逃。”
那人哈哈一笑,猛地朝着马车顶部一跺脚,险些将马车顶部掀开,力道之大震得马匹受惊,嘶鸣一声,朝着人群之中冲进去。
而那人趁乱翻身从马车顶上跳下来,一脚将赶车之人踹下去,驾着马车硬生生冲出一条路来。
“愣着干什么?那是长公主的车架,快追啊……”身穿锦服的男子一脚踹在身前人的屁股上。
“长公主还在里面……”后面跑过来一人,正是长平公主府的管事,指着飞奔出去的马车跳着脚喊道。
锦服男子的心咯噔一下,脚下抹油,疯了似的朝着马车追赶而去。
那男子架着马车朝着城外奔去,陆羽彤双手扶住马车两侧,心中虽也紧张,但并没有想象的害怕。
毕竟经过杭州和金陵两次生死危机,现在对待这种危急情况,却已经释然了。
马车一拐,从大街之中朝着胡同钻去,很明显是有目的的冲撞,那男子撩开帘子,忽的看到了里面的陆羽彤,虽然是夜间,但也能够清楚的看到陆羽彤的容颜,却是美艳绝伦的。
特别是配上她那冷傲和处事不惊的表情,让这男子不由得吃惊。
“你不怕我杀了你?”男子惊讶道。
陆羽彤点了点头:“怕”
但是表情之上却没有丝毫惧色,她从方才的叫喊声中已经知道这男子是奸细,至于是大元朝还是突厥王庭的,现在还不得而知。
她自然是怕的,但还不至于怕到惊慌失措。
但这也让这男子对她刮目相看了。
男子眯了眯眼睛,一把将陆羽彤从车里拉了出来问道:“你叫什名字?”
陆羽彤不紧不慢道:“我叫什么名字,不重要。”
“你……”男子扬起手,想要一巴掌打下去。
忽听得胡同中急促的脚步声,十丈之外那锦衣男子带着人已经朝这边冲了过来。
男子松手,双脚一垫,翻过了高墙,消失不见。
“追……”锦衣男子指挥手下翻过墙去追击,而他则是直接跪到了地上:“属下无能,公主受惊了……”
陆羽彤抬了抬手:“起来吧,这是不怪你,换做是谁,都没有办法,你叫什么?来的很快。”
锦衣男子起身拱手答道:“属下刑部提案司张守敬。”
这刑部尚书郑鹏统管牢狱缉拿之事,手下下设四司,分别是主管京城大小案件的提刑司、主管缉拿的提案司、主管律法的提律司、主管其他府州复合案件的提文司。
原本说着靖安司也归刑部管,但御史台插了一手,便把这管理权拿了过去,直接对右相和御史台负责,按照级别,眼前这位提案司司礼张守敬与江宁是一个级别。
但又因为靖安司是单独设置的,乃是从三品的官职,比正四品的京城各司高了半品,京中早有江宁传闻,是抱着了右相的大腿,横竖也就会写两首诗词,至于其他的,却是没有半点建树,对于他们这些从四品的司礼,要么是刀尖上舔了血,要么是花了大把大把的银子的,自然对江宁这种半路出家的看不上,又加之官职品级高出半级,自知道有靖安司这个部门存在,便已经是颇有微词了。
“这是怎么回事?你且说一说。”陆羽彤又问道。
张守敬急忙道:“还请公主移步。”
陆羽彤点了点头,边往外走边道:“边走边说,不用拘礼。”
前后各四人开道,张守敬连看都不敢看陆羽彤,低着头看着路边走边道:“这男子乃是大元朝的奸细,潜伏在洛阳少说也有三年了,在西京街开了一家酒楼,名叫一品阁,我们也是得了消息,顺藤摸瓜,将这人纠了出来,但这人好像得了信儿,其他人却已经跑了,今儿若是抓不到,这条线索怕是要断了……”
“恩,此事涉及国事,我不便再问,你且向郑尚书报告此事吧,我的事情就不要提了,免得与你为难。”
张守敬连忙拱手道:“属下明白,属下还是送公主回府吧。”
“那就有劳张司礼了。”陆羽彤点了点头。
直到此刻,官家才带着护卫赶到,见陆羽彤安然无恙,跪在地上头如捣蒜。
陆羽彤并未责怪,在张守敬的保护下,上了马车,回了府上。
“那女子是谁?”
“好像是长平公主……”
“难怪,风月榜上第三,当真是仙女下凡……”
“走吧,洛阳已经待不下去了,我让你办的事情怎么样了?”
墙头之上趴着两个人,看着张守敬和陆羽彤离开,其中一个正是方才劫持了马车之人。
男子摸了摸下巴,身边那人道:“已经办妥了,所有的痕迹都消除了,若是不差,此刻一品楼已经烧的差不多了。”
“恩,走吧,手里的信息已经差不多了……”男子说着,又朝着陆羽彤的马车看了一眼:“长平公主……我还会回来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3章 微妙的关系
第二日,这件事情还是被圣上知道了,就连身再别苑的花有容都得到了消息,长平公主被劫持,险些遇刺,圣上大发雷霆,要知道,长平公主可是太后最宠爱的长公主,能从金陵回来参加寿宴,太后心情大好,身上的病也好了许多,若是被她老人家知道了,对于病情定然没有丝毫的好处。
刑部尚书郑鹏和京兆府尹唐恒也在早朝之后被带到了尚书房面壁思过,被痛骂了一顿之后,灰头土脸的回去了,夜间在公主府附近便安排了人看守,日后长平公主外出之类,均要有人禀报,并且跟踪保护。
“公主,二皇子来了。”婢女禀报之后,陆羽彤放下手中的茶盏,披了一件纱起身相迎。
二皇子过了回廊,便到了陆羽彤所在的花园楼阁之下,陆羽彤也从二楼下来迎接。
“见过二皇子。”陆羽彤却是极为客气的行礼,她虽然贵为长公主,这二皇子也应该叫一声姑姑,但三位皇子都是未来的储君,这大夏朝早晚有一天是要交到他们手中的,她身为长辈行礼,尊卑有序,也是没有错的。
二皇子夏君豪急忙扶住陆羽彤,他虽然与之有辈分上的差别,但实际年龄却只比陆羽彤小了两岁,陆羽彤之容貌,在风月榜是也是有名的,但夏君豪更为看中的并不是这些东西。
陆羽彤与三位皇子一直都保持这比较微妙的关系,特备是在三人弱冠之后,更是保持谨慎,不与任何一位走的太近,以免被人扣上拉帮结派的帽子,传到一些人耳中,便会大做文章。
由于陆羽彤的辈分,在改革之事之前,她是极为关心朝政的,有什么利国利民的政策,哪里发水救灾,这些事情她都积极的参与,可最后东林社一事,虽然在朱曦的据理力争之下,东林社和东林书院都没有受到牵连,但朝廷对东林社也颇有微词。
而她更是遭受了一些列的变故,因此才到了杭州,结识了江宁。
至此之后,她便不再关心这些事情了,反而是开始做生意,洛阳、杭州、苏州,甚至是成都、应天这些地方,只要是有好的地皮或是店铺转让,她都会考虑一下,卖的东西自然就是柳记的那些东西。
配料单和制作方法,也在着手准备让人亲自去一趟杭州找柳思思,以合作的方式开店。
诚然,这些东西用的都是化名,具体操作的人也只知道是京城的一位富商,至于是谁,却并不知道。
陆羽彤之所以做的如此隐晦,一来是不想利用她长平公主的身份,这样会有政治色彩,二来也是为自己留条后路,现在虽然神武帝在位,但也未见的她平安无事,还是要给自己留一条路的,否则金陵的事情就会发生在洛阳。
这一点,也是陆羽彤在重新回到洛阳之后,没有一个人追究金陵之事,而她也只能说是方腊的阴谋诡计,目的便是要城外大军离心离德,好在宁缺与高俅快到斩乱麻,以力破之,粉碎了阴谋,她才得以从金陵出来。
如此这般,她的心便没有多少依靠了,现在太后还在,神武帝虽说是春秋鼎盛,但有花有容和姑苏沐在,身体也不会好到哪里去,所以当下朝野最为关心的便是两件事,第一件就是储君的人选,第二件才是边疆战况。
现在右相已经有了起色,左相这边更是平定了方腊,内忧已经解决,外患也有转机,这储君一事便又提上了日程。
御史台的那些个御史自太后寿宴之后,更是有些变本加厉的上奏折给内阁,请求圣上确定储君,稳固国本。
两位丞相以及三位内阁大佬固然业务能力很强,但是在这件事上,却是没有一个人敢表态的,将奏折原原本本的拿上去,然后被臭骂一顿滚出来,周而复始,谁也顶不住。
最后太师想了个主意,这些折子放在一堆,看看有多少本,在尚书房汇报完之后,顺便提一嘴,有多少多少人又说这个事儿了,圣上您听听就行了。
果然,这么说,圣上就当没有听到一样,摆了摆手就让走了。
而三位皇子之中,二皇子夏君豪乃是皇长子,按照立长不立幼的祖制,他的可能性是最大的,加之二皇子现在管着户部和吏部,一个人事口,一个钱袋子,明眼人都知道这是在考验他,也是委以重任了。
四皇子夏君丘和五皇子夏君晟,一个与朱曦走得近,管着礼部和工部,整日研究诗词歌赋。
另一位拜在了剑宗宗师乔通门下,自幼在天策将军府受训,尽得大将军亲传,与四皇子走得极近,管着刑部和兵部。
陆羽彤清楚的知道,自己现在还有些分量,无论她偏向谁,都会给他增添一些助力,毕竟她在民众之中的威望还是有的,更重要的是大理寺和御史台之前便是她在打理,现在虽然不管了,但现在的御史台府院郭珍言和大理寺府院邱明都是她一手发掘和提拔上来的。
逢年过节,二人也会亲自来拜访陆羽彤。
大理寺管着所有的官员的档案和案件判决,御史台是以笔为刀,是天下人的口舌。
夏君豪急忙拱手行礼:“是君豪拜见姑姑才是。”
陆羽彤笑道:“二皇子说笑了,楼上请。”
夏君豪呵呵一笑,还是请了陆羽彤先上楼。
二人到了楼上,香茶早已经沏好,婢女下了楼去,楼上只有他们二人了。
夏君豪凭栏远眺,整个后花园的美景尽收眼底,转过头来关心的问道:“昨日之事我也是方才听说,这人最后听说还是跑了,眼下刑部和京兆府都在排查奸细之事,今日特来看看姑姑,见您无事,就放心了。”
陆羽彤微微一笑,把满园的秋菊都比下去了,开口道:“多谢二皇子挂念了,一切安好,幸而提案司司礼张守敬及时赶到,说起来,也要好好谢谢这位司礼大人了。”
“哦?确有此事?”夏君豪道:“若是当真,自然是要好好奖赏才是。”
夏君豪管着吏部,自然是有些权利的,二人又闲聊一会儿,却远远的看见四皇子和五皇子出现在院外。
夏君豪面色微变,知道这二人定是得了信儿,知道自己来了,也赶过来,旋即笑道:“姑姑好生休养,回头我叫人挑些安神的山参来,送与姑姑,这两位兄弟来了,怕是又要叨扰姑姑了,我就先行告退了。”
陆羽彤知道三人关系微妙,特别是夏君豪与夏君丘这两个亲兄弟,简直如同仇人一般,笑道:“我送二皇子下去,后门开着,青禾,你一会儿带着二皇子走后门。”
“姑姑有心了……”夏君豪点了点头,下楼而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3章 小家小户
夏君丘与夏君晟背着手进了别苑,正见陆羽彤朝着这边走来,三人见面,自是也少不得一顿寒暄,便在花园之中谈话。
见陆羽彤没有什么大碍,便告辞了,随后三位皇子的东西便接踵而至,有人参、枸杞、水果等稀罕物,陆羽彤自然是照单全收。
陆羽彤抬了抬手,那管家跑了过来。
“公主什么吩咐?”赵恒拱手道,经过昨夜之事,他也对陆羽彤刮目相看,这么大的事情,陆羽彤竟然轻描淡写一带而过,回来之后直接睡了,门口的丫鬟说,睡得很熟,就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这事儿就是换做他们,估计也得几天缓不过来,可公主竟然这般淡定。
“有一件事需要你去打听一下,靖安司不行,托托人,去风评楼问一问。”陆羽彤说着,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交给了赵恒。
“明白……”赵恒接过信封,转头出了公主府,朝着风评楼而去。
陆羽彤不知是三位皇子来,扰了兴致,还是心中有事,就坐在阁楼的二楼,看着菊花园发呆。
“张守敬啊张守敬,你当上这个司礼,真的是因为你办事认真负责,武艺高强吗?”郑鹏指着张守敬破口大骂:“你抓人抓人,人呢?”
“到头来不还是跑了?还差点儿搭上长平公主,幸亏没什么事儿,要是万一公主有个好歹,你我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要不是看在你兢兢业业,破了不少大案的份儿上,今儿就革了你的职,让你滚蛋。”
郑鹏从早上骂到了中午,骂的累的不行,斜躺在了椅子上,下面的张守敬满头大汗,一言不发。
“张守敬在不在?”一个身穿黑服的男子背着手走进了刑部的大堂。
郑鹏一见这人,从凳子上直接滑了下来,急忙上前让座:“刘大人今儿如何得空来我这小衙门?二殿下又有交代了?”
来的不是别人,张守敬也认得,正是二皇子府上的管家刘鑫。
这位刘鑫可不简单,若是想与二皇子递话,你最起码得知道二皇子什么时候心情好,什么时候正发火,也要知道二皇子这段时间缺什么想什么,才能在他手下当好差。
偏偏这位刘鑫跟着二皇子十几年,开了府之后更是负责上上下下打点,对于二皇子的脾气是极为熟悉的,所以很多事情二皇子都会交给他去办,而他也几乎没有什么纰漏,虽然没有官职,但在这些尚书面前,也是有的一比的,得罪了他,就基本上见不到二皇子了。
所以他来了,自然是带着二皇子的意思来了,否则便是晚上见面而不是白天了,更不可能来刑部大堂之上。
刘鑫看了一眼身后低着头的张守敬,自然是认得他的,急忙笑道:“公事公事。”
找张守敬,还是公事,这个当口,找张守敬能是什么公干?早朝他才被骂了一顿,现在管着吏部的二皇子手下的得力干将出现在这里,难不成是表扬?
“刘大人有什么,直接骂就行,就是抹了我两个的官儿都行,谁让这件事情是我们刑部管的,是他提案司动的手……”郑鹏极为无奈的摇了摇头,此刻也只能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了。
刘鑫眉头一皱,看着如同被霜打了茄子一样的张守敬,瞬间明白了事情的原由,旋即哈哈大笑起来:“哈哈,尚书大人说笑了……”
“说笑了?”郑鹏一愣,难道是他分析有误?
刘鑫继续道:“长平公主说,幸亏司礼大人及时赶到,否则后果不堪设想,二皇子深感提案司张守敬功劳不小,此来,便是要代表吏部进行表扬的,虽说官职不变,但俸禄提升一级,为从三品,尚书大人管教有方,二皇子定会禀明圣上的,圣上明察秋毫,自也不会亏待尚书大人的。”
郑鹏心想,你确是不知道,我已经被骂了一顿了,话到嘴边却是:“此话当真?我……我不是听错了吧……”
刘鑫挑了挑眉:“诶,这说什么呢,二皇子亲口与我交代的,如何能错的了?”
郑鹏旋即用胳膊肘捅了捅张守敬:“还不快谢谢刘大人和二皇子的栽培?”
张守敬急忙拱手道谢,诚然荷包之中的银子也是直接塞进了刘鑫的袖筒之中,又道:“承蒙二位大人美言,眼下到了饭口,二位大人能否赏脸,留香阁的醋鱼可是当真不错啊……”
郑鹏喜欢吃鱼,而且是越辣越好,留香阁的醋鱼可是洛阳出了名的,一道菜便要五两银子,要知道张守敬正四品的司礼,每月的俸银才不过五十两,这一顿饭下来,便是半个月的俸禄。
“额,择日不如撞日,刘大人回去也过了饭点,不如去尝尝?也算是给他道谢了。”郑鹏开口,自然分量是足的,好歹也是正三品的尚书大人,六部之一,位高权重。
刘鑫呵呵一笑:“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哈哈哈,走……”三人出了刑部大门,朝着留香阁而去。
酒过三巡,却是直接送到了勾栏之中,张守敬付了银子,便自己出来,径直朝着家中走去了。
路过湖边,张守敬捧起了湖水,洗了洗脸,当下已经是秋日,湖水洗过,被风一吹,不禁打了个激灵,中午喝的那点儿酒,也就彻底醒了。
到了家中,已经是临近傍晚。
张守敬一个正四品的司礼,居所自然不会很差,但在洛阳,也只能说是普普通通,两层的临街房子,门朝胡同,进门一处小院儿,被分割成了三分儿,一块儿用来种一些时令的蔬菜,一块儿放了石椅石凳,沿着墙边用砖瓦搭了一处棚子,上面爬了架子。
最后一块儿则是空出来,用来劈柴、置放东西临时用的。
“回来啦?今儿可是早了些,饭菜还没好,你先洗一洗。”妻子乌氏帮张守敬脱了外衣,挂在了墙上,看着一脸疲倦的张守敬,心中不免有些心疼。
“恩,还不饿,没事,不着急。”张守敬道:“可是需要我帮忙?”
乌氏笑了笑,露出了两个酒窝:“不用,有娟儿和红梅呢,老爷你先歇会儿吧,今天在东市买了甲鱼,我炖了豆腐汤,天凉了,去去寒。”
“倒是你有心了,还记得我腿疼的毛病。”张守敬回来之后,似乎不再是那个缉拿亡命之徒的铁血硬汉,而是一个心细的丈夫。
“说什么浑话?”乌氏白了他一眼,转身去准备了。
张守敬看着乌氏婀娜的身子,不由得笑了笑,这位乌启兰,在嫁给他之前,是姑苏家的丫鬟管家,贵妃娘娘还未入宫的时候,便由乌启兰伺候了五年。
如今乌启兰嫁给他,两年时间,他就提了三级,成为了司礼,虽然他破了不少大案,但他也知道,仅仅有能力,是不行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4章 乌启兰的逻辑
乌启兰今年二十一岁,虽说不上如何美丽,但也有小家碧玉之感,落落大方之情,两年前也是看中张守敬的才华和为人,方才嫁给了他。
张守敬父母还住在乡下,考取了功名之后便在刑部摸爬滚打,一晃三年,从一个小小的捕快也成为了提案司的捕头,而当时的提案司司礼,正是现在的刑部尚书,郑鹏。
两年前长平公主一事,刑部牵连甚广,原刑部尚书更是祸及萧墙,郑鹏上位,在一次任务之重,乌启兰被人抢了钱财,张守敬出手相助,二人因此结识。
一来二往,二人便在一起,乌启兰十九岁,年纪已经不小了,琢磨着总在姑苏家当丫头也不是个事儿,便趁着贵妃娘娘回家,说起了这件事,姑苏沐与之生活了五年之久,自是有极深的感情的,便做主了二人的婚事。
此事有姑苏沐插手,郑鹏就是再傻,也知道这张守敬的娘子不简单,将一些要案教给了张守敬办。
这张守敬自也是能力极强,破了案更是抓到了奸细,立了一大功,郑鹏走后,这提案司便是在他分分管之下,有人要补缺,都被郑鹏给糊弄过去了,现在将这提案司的司礼给了张守敬,提案司还是自己的根据地,这一手算盘也算打的响亮,明眼人都是心知肚明。
二人婚后也算是小康家庭,毕竟乌启兰是姑苏家出来的,这一处宅子便是姑苏沐给乌启兰的陪嫁,在姑苏家十九年,手中也有些积蓄,张守敬每年也有六百两银子入账,说不上富足,也是衣食无忧的。
都说这提案司是一个肥的流油的地方,可乌启兰却要求张守敬恪守本分,所有的求情说辞都推给了郑鹏,应酬之后也是牵线搭桥,并不参与其中任何事情。
刚开始张守敬还不知道为何乌启兰为何要这样要求,直到去年发生了一次押解犯人过程中凡人逃走的事故,对内阁呈报的奏折郑鹏也让他看了看,毕竟他是提案司司礼,内阁万一传唤事情便不好办了。
奏折上写的,是在城外遇到了流匪,发生了冲突,犯人趁乱逃走了,逃走的也不是什么重要犯人,不过是一个盗窃罪罢了。
可那人是张守敬亲自抓,亲自审的,根本不是什么盗窃,而是实实在在的杀人,乃是京城的一位公子哥儿,据说和天策将军府有些瓜葛,本来的死刑改判流放,大理寺将案件发回了刑部。
至此,他才知道上面的水是有多深,回来之后更是亲自买菜摆了一桌,感谢乌启兰,从此之后有些事情便会和乌启兰商量,征求一下她的意见。
菜肴上桌,张守敬便是觉得此刻是最满足的,有妻如此,夫复何求啊。
“昨日遇到的那人,你猜是谁?”张守敬躺在床上,怀中抱着乌启兰,二人大汗淋淋,乌启兰用头发在张守敬的胸膛之上缓缓地划过。
“谁呀?我见你昨日茶不思饭不想,也没有多问,难不成是救了哪家的皇亲国戚不成?”乌启兰自是在开玩笑,现在张守敬主动说,此事便不是事儿了。
张守敬呵呵一笑:“还真让你猜对了,是当今长公主。”
乌启兰笑着的面容刹那间凝固,一下从张守敬胸膛之上爬起来:“你说是谁?”
“长公主……”张守敬叹口气道:“哎,昨日本以为今天会被责罚,轻则罚俸,重则降职,所以才闷闷不乐,今儿一早被尚书大人骂了一上午,到了中午,二皇子的管家刘鑫到刑部,说长公主说我护驾有功,二皇子便安排户部给我提了俸禄,下个月起,我便是从三品的俸禄了,虽然官职不变,但这俸禄却是提了很多,从三品每月一百两,比现在多了五十两,呵呵,你说这是不是一件大喜事?”
“等等,让我好好想一想……”乌启兰却郑重其事的开始帮助张守敬回忆昨天的事情。
从长平公主的态度,说话的语气到今天刘鑫的原话,都原原本本的复述了一遍,而后乌启兰却沉默了。
张守敬并未觉得哪里不对,旋即拍了拍乌启兰的后背道:“到底怎么了?有什么不对还是……”
乌启兰摇了摇头:“不对,不对……”
“什么不对?”张守敬起身,披了一件外衣,皱眉问道:“哪里不对?”
乌启兰眉头紧蹙,右手托着下巴道:“按照道理来说,长平公主既然说了,不要外传此事,那么二皇子是如何知道的?为何又会在一夜之间传到了圣上耳中?早起尚书大人就挨了训斥,所以回来才会拉着你痛骂一顿,但是他没有想到,二皇子会奖赏你,自然这是长平公主的意思,为了表示一下感谢。”
“没错,是这么回事儿。”张守敬也是办案的老手,自然能够听出来乌启兰的意思:“恩,这么说,自然是有人通风报信了,所以二皇子和圣上才会知道,才有了今天的事情,是吧。”
乌启兰点了点头,笑道:“我家相公也终于是通气了,也只有这一种可能了,否则就是你们刑部里面有二皇子的人,但这种可能性不大,因为即便他是二皇子的人,现在看来,二皇子和圣上对待此事的态度截然不同也就意味着传递消息的渠道不同。”
张守敬想了想:“照你这么说,的确也是这么一回事儿。”
“这说明,公主身边不仅有圣上的眼线,还有二皇子的,若是二皇子有眼线,那么其他的皇子呢?比如四皇子和五皇子有没有?”乌启兰追问道:“如果有,那么他们的眼线是要干什么?为何要大费周章的安插眼线?”
“自然是为了保护长平公主吧,上次金陵的事情闹得满城风雨,太后对长平公主的态度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张守敬回答道。
“不……绝对不是为了保护公主……”乌启兰矢口否认:“若是为了保护公主,那在你出现的时候,可有人上前搏斗?到了小巷之内,可又有人追上来?”
“这个,还真没有……”张守敬不免心中一寒:“你的意思是……”
“这是因为他们要知道长平公主的情况,二皇子做了什么,四皇子和五皇子想知道,四皇子和五皇子做了什么,二皇子也想知道,长平公主之前掌管御史台和大理寺,现在的两位府院都是她一手提拔出来的,之前金陵的事儿不就是御史台和大理寺闹得最凶?最后虽然被内阁压了下来,可也让几位皇子知道了大理寺和御史台的力量是不容忽视的。”
“而圣上也是这个目的,他要知道这位妹妹,到底站在谁的一边,因为长平公主可以左右太后的态度,圣上以仁治天下,儒学盛行,太后说话,他不会不考虑的,所以,把这些东西穿在一起,相公,你的机会便来了……”乌启兰反而笑了。
“我的机会?什么机会?”张守敬虽然抓人断案是一把好手,可是牵扯到这些官场之上的事情,比乌启兰还差了好几个档次。
若是乌启兰当了官儿,恐怕最少也是个三品大员,比他要强的多。
“相公你就擎好吧……”乌启兰卖了个官子,转过身却睡觉去了。
张守敬皱了皱眉:“你这……”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5章 乌启兰的心思
“呼呼……”
乌启兰听着身边张守敬的呼噜声,辗转反侧却是难以入眠,脑海之中在一遍又一遍的思考明天的事情,或许对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而言,这只是一件小事,可是对于她而言,却是一件登天的大事。
即便是她为现在的贵妃娘娘侍奉了五年,可现在的三位皇子,没有一位是贵妃娘娘的子嗣。
在姑苏家见得达官贵人多了,见得生死离别也多了,特别是张守敬这样的人,一不留神就会成为别人的替罪羊,所以需要一个靠山,现在的户部尚书放在地方,那绝对是只手遮天的封疆大吏,可是现在并不是,放眼整个京城,明面上比尚书官职高的不多,但也不少,可实际上能够左右这六位尚书的,可不在少数。
既然三位皇子和圣上这般在意这位长公主,足以证明这位长公主不仅是因为大理寺和御史台这么简单,直觉告诉她,定然还有不少事情隐藏在暗处。
一旦有什么意外,三位皇子只要登基,就会变天,现在的贵妃娘娘即便风光无限,到时候也只能是无可奈何。
所以要找到一个新的依靠,这个依靠不求帮你顺风顺水,在危急关头拉上一把,便是救命之恩了。
如果昨天长平公主有个三长两短,那么现在她应该是探监了。
一早,乌启兰做好了饭,送走了张守敬,便一个人匆忙的朝着长平公主府而去,手中带着的,便是做饭之前蒸的糕点,名为“一品酥”。
乌启兰走到公主府前,站在台阶之下,拱手道:“民女乌启兰,求见公主……”
护卫皱了皱眉,看都没看:“乌启兰是谁?可与公主有约啊?”
乌启兰急忙道:“民女是刑部提案司司礼张守敬的内人,有事求见公主殿下,劳烦几位大人通报一声。”
乌启兰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带碎银子来,放在了食盒之上,朝着台阶之上走去。
四人见那鼓鼓的银袋子,却是没有去拦乌启兰,为首的一个打开食盒,查验里面的物品,三层食盒之中放了十二个糕点,金灿飘香。
盖上食盒,上面的袋子却不见了踪影,乌启兰又道:“大人只需说昨日我家相公护驾来迟,今日奴家特来赔罪即可。”
说着,又是微微一福。
那为首的护卫扫了乌启兰一眼道:“你们三个看着她,我去禀告公主殿下。”
过了一刻钟,护卫才开门出来,身后跟着一个丫鬟。
那丫鬟见了乌启兰,微微一福:“夫人请随我来……”
乌启兰急忙还礼:“姑娘言重了,劳烦姑娘带路了……”
乌启兰跟着丫鬟进了公主府,走过前厅,绕过阁楼,穿过假山,方才到后边的亭台楼舍之中。
陆羽彤还是坐在二楼,赏花看书喝茶,过的及其怯意。
上了楼,乌启兰在楼梯口处等待,却听丫鬟上前禀报:“启禀公主,人带到了。”
“请她进来吧。”陆羽彤缓缓放下书卷。
丫鬟应了一声,便招手要乌启兰进到身前。
却见乌启兰上前,跪在了地上,将食盒放在一边:“民女乌启兰,拜见公主殿下……”
陆羽彤转过身来,抬了抬手:“起来吧,你好歹也是四品大员的夫人,不必行此大礼。”想想江宁也是从三品,她说起来也是司礼……
想到此处,陆羽彤又看了看桌子上的书,心情又未免有些不悦,但还是赐了座。
乌启兰倒是极有眼色,并未坐下,而是站在陆羽彤的右手侧,将食盒打开,一盘盘点心摆在了桌子上。
陆羽彤看到这点心的时候,却是侧目看了看乌启兰。
“民女做了一些点心,不知道合不合公主的口味。”说着,闭起眼随手拿了一块儿,填入了嘴中。
陆羽彤不禁皱起了眉头,开口问道:“你是姑苏家的?”
乌启兰微微一福,将口中点心咽下,急忙道:“公主好眼力,之前在姑苏家做丫头,侍奉贵妃娘娘,两年前嫁了人,便是昨日救驾来迟的张守敬,还望公主殿下恕罪。”
说着就要跪下去,陆羽彤急忙拉住了乌启兰:“何罪之有?若非你家相公,我现在怕是身首异处了,我要好好谢谢你们才是。”
短短的几句对话,丫鬟在一边听着倒是没有什么特别,可是这说话的二人,却是心知肚明了。
看到点心,陆羽彤一眼辨认出了是“一品酥”,这东西只有姑苏家的家才会做,配方不会外传,她也是在姑苏家才吃过两次,味道酥脆,满口留香,乃是上好的点心,贵妃娘娘想吃的时候,便会回去取一些来。
而那一口闭眼拿酥,就是在告诉陆羽彤,这东西是没有毒的,我也没有害你之心,放心即可。
说是赔罪,便要听一听陆羽彤真实的意见,是不是真的没有责怪的意思。
陆羽彤这边一句“何罪之有?”,拉近了二人之间的距离,伸手去扶,意思便是我并非高高在上,不必如此拘礼。
仅仅是乌启兰从进门到现在的表现,已经让陆羽彤刮目想看了,拉起来乌启兰,将她按在了椅子上,摆了摆手:“你们下去吧,我与张夫人有些话要说。”
“是……”几个丫鬟这才行了礼,从楼梯下去。
而陆羽彤也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看着右侧的乌启兰道:“说吧,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忙?”
乌启兰扑通一声从椅子上滑下来,跪在地上,俯首道:“公主赎罪,今日冒死前来,只是昨夜我家相公回家,告知民女到了刑部,先是被尚书大人呵斥一上午,原因是尚书大人散朝之后被圣上问话,狠狠的责骂一顿,可到了中午,二皇子又让吏部把他的俸禄提到了从三品,民女深感不安,特来冒死向公主禀报。”
“也是我家那口子实在是太过实诚,前天晚上回来闷闷不乐,我再三询问之下,竟也不与我说,昨晚得了奖赏,方才告知我原由,民女实在不知如何办,方才来跪求公主。”
“民女不求其他,只求能够和相公告老还乡,远离是非之地……”
说完,乌启兰重重的扣头在地上,不敢抬眼。
陆羽彤给她的压力,此刻甚至要比姑苏沐给她的压力还要大,或许是第一次见得原因,又或许不是,此刻,乌启兰竟也分不清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6章赵恒
陆羽彤看着跪在地上的乌启兰,深感此人的不俗。
只是极为普通的陈述了一下她这两日从张守敬处得知的消息,便将所有的问题都说明了。
陆羽彤很快的从中间提取到了信息,三位皇子在这里都有眼线,圣上也不例外,二皇子的手已经插到了刑部,管辖的吏部更是变本加厉,如此一来,便牵扯到了三位皇子的权力交织情况。
可眼前这位女子,也表明了自己的身份,姑苏沐的贴身侍女,张守敬的夫人,不想蹚浑水。
可陆羽彤看到的,不仅仅是这些,一个女子,竟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想到这些,即便是张守敬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端倪,而这人只是靠猜测,就说出了这么多,如此之人,做一个内人,岂不是可惜了?
片刻之后,起身扶起了乌启兰道:“你是聪明人,明人不说暗话,你想的什么,我心知肚明,我想的什么想必你也能猜个七七八八。”
乌启兰急忙道:“公主赎罪,民女贪生怕死,更不想丈夫牵连其中,只能出此下策……”
“你能有勇气站在这里,能让他们为你通传,已经足够说明你对于人心的把握,是极为准确的,我想,这也是你为何能成为贵妃娘娘的侍女的原因所在。”陆羽彤道:“这是你的优点,但也会害了你,我现在可以杀了你,也可以放了你……”
乌启兰心中咯噔一下,却不知道为何这位公主不按常理出牌,双目一闭,知道今日自己是凶多吉少了。
其实在进门前,她有无数次机会可以反悔离开,是做了大量的心理建设的,但真正到了这一刻,还是后悔了。
“不过我不会杀你。”陆羽彤先是给她吃了一个定心丸:“但是你要让我看到,你的价值,而且你要知道,有些事情你不在其中,很难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你知道的只是你知道的,或许我这边还不如他们,甚至更危险。”
乌启兰心中一禀,陆羽彤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既然是来投靠的,那就已经说明她是经过权衡的,三位皇子现在情况不明,只有长平公主这边最为安全,无论是谁,都要争取长平公主,而以长平公主现在的意思,定是要等情况明朗了再说。
即便如此,三位皇子定然是非死即伤的关系,不可能善存,但是长平公主这边并不是,至少要好很多。
权衡之下,乌启兰终于是开了口:“民女已经想清楚了,为公主殿下赴汤蹈火,绝不后悔。”
贵妃娘娘没有子嗣,这才是硬道理,入宫三年,没有一点动静,现在是没事,以后呢?
“民女其他手段没有,只是会做些糕点,这一品酥便是民女的师傅首创的,之后又有九种糕点,只传给了我,之后便撒手人寰,我也谨遵师傅的遗言,不在府上做糕点,之后便负责贵妃娘娘的一些生意,像醉香居、留香阁之类。”
“醉香居和留香阁是你在负责?”陆羽彤问道,这两处也是洛阳城中比较有名的地方,醉香居的烤鸭和留香阁的胭脂水粉,乃是一绝,万万没想到竟然是姑苏沐的产业。
“只负责了五年,自府上出来嫁人,赎了卖身契,便和姑苏府没有瓜葛了。”乌启兰道。
“如此,我这里有一处产业,取名‘柳记’,菜品和配方半个月后就会送过来,做的是江南菜系,用的是烈酒,想办法,把店开在风评楼对面,菜品一到,便开始营业,明白了吗?”陆羽彤安排道。
“民女明白,多谢公主……”乌启兰跪在地上行礼,而后又起身。
风评楼对面,那可是风水宝地,酒楼也好,青楼也罢,哪个肯让出地方?而且能够在那里开店的,又有谁是泛泛之辈?背后定然是有极大的势力的,长平公主这是在考验她,也是她能否被接纳的考题。
乌启兰心知肚明,只能接下,证明自己的价值,最难的是这件事情要在半个月之内完成。
官家赵恒从外面走进花园,在一楼对着楼上道:“启禀公主,右相府来人了,说是有消息事。”
“带上来吧。”陆羽彤应了一声,赵恒便转身去门口接人进来。
右相府来人,乌启兰便要退下去,却被陆羽彤叫住:“你也留下吧,若是平日无事,多来府上坐坐。”
这一句话,却让乌启兰知道,这一刻,长平公主便是彻底的接纳了她,她什么身份?即便是原来在姑苏家,也只是一个下人,现在是四品司礼的夫人,可四品的官员在洛阳多如牛毛,这个身份根本无关痛痒。
可她不知道的是,陆羽彤除了看中了她的心思缜密,还有一点就是江宁是一个从三品的司礼,虽然不属于六部,心理还是觉得和乌启兰有一种同病相怜的感觉,若是换做是她,她会去帮江宁这样谋划吗?
想必谋划的一直都是江宁吧……
而且她也需要培养自己在朝中的势力,有自己的人才行,但事情要做的隐秘,乌启兰刚好符合这一点要求。
赵恒领人上了二楼,却看到了素不相识的乌启兰和桌子上少了一块儿的一品酥,顿感诧异,口中却道:“公主殿下,这位是右相府的秦煜轩。”
“微臣秦煜轩,拜见公主殿下。”中年男子,抬眼一看,山羊胡、深眼眶,棱角分明,一手在前,一手在后,一看便知道是一位谋士。
陆羽彤抬了抬手,示意他坐下:“秦煜轩,便是右相第一谋士的那位吗?早有耳闻。”
赵恒见状,后退几步便要下楼,却被陆羽彤叫住:“赵恒,一会儿与乌姑娘支五千两银子,风评楼那边的生意,我已嘱咐过她了,有什么需要,你也多帮衬一些。”
赵恒急忙拱手:“属下明白。”便下了楼去。
“乌姑娘?乌姑娘是谁?”赵恒心中盘算着,下了楼,出了小院儿,问门口的丫鬟道:“那位乌姑娘,今儿来的?谁带进来的?”
丫鬟微微一福:“赵大人,是我带一刻前带进来的,门口的侍卫禀告殿下,说是有一个女子,自称是什么司礼的夫人,前来赔罪的,有什么吩咐吗?”
“司礼的夫人?赔罪?难不成是前两天的事儿?”赵恒嘀咕几声,摆了摆手:“没事儿,忙去吧……”
摸了摸下巴,背着手,垂头丧气的朝着账房走去,五千两,这分明就是他报上去的风评楼对面盘下那家赌场的报价,半路杀出来个程咬金,坏了好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7章 重要情报
秦煜轩,号称右相府的第一谋士,在右相离开洛阳的十年里,他都一手操运作着右相在洛阳留下的人脉,更是间接促成了边疆卧底的一些事情。
在夏永康复起重新回到洛阳之后,秦煜轩的地位更加稳固,俨然成为了夏永康的左膀右臂。
因而他的到来也证明了这次与长平公主所言的消息乃是十分重要的,而长平公主将乌启兰留下来,秦煜轩在介绍了自己之后,陆羽彤也没有让她离开的意思,言下之意也很明显。
“公主殿下,江宁明日就到,今日在找靖安司的场所的时候,他们说丰源街那套两进的宅子是您的,事出紧急,毕竟是靖安司的司礼,也不好怠慢,再找也来不及了,只能硬着头皮来找您了。”秦煜轩出口,便是王炸。
江宁要来,而且就在明天。
陆羽彤的脑袋翁的一下,之后的话,便没有听清了,等到秦煜轩说完,方才回过神来,平复心情。
而作为女人的乌启兰,以她独有的直觉察觉到,江宁与公主的关系并不简单,甚至来说,这个人对于公主很重要。
很明显陆羽彤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按说应该是直接答复的,毕竟是右相的人,乌启兰急忙道:“他是说,有一处房子要腾出来与江公子住,两进院儿,是公主您的宅子,明日到,今儿再去找怕是来不及了,想必这位江公子也是及其重要的,否则秦先生也不会亲自督办此事。”
陆羽彤这才点了点头:“那江宁我也认识,也算是故人,这‘柳记’便是他一手操办的,你用着便是。”
秦煜轩急忙拱手道:“如此,那就代右相谢过公主殿下了。”
秦煜轩刚想要告辞,却听乌启兰忽然开口道:“秦先生,这位江宁江公子明日来京城,可是从哪个门进,走哪条路?是右相府直接接过去还是先去右相府?”
秦煜轩微微一愣,虽然不知道这女子究竟是何用意,但右相府与长平公主之间的关系一直不错,在杭州期间,这江宁甚至保护过长平公主的安全,此事他也是听右相说过,若非如此,丰源街上的宅子寸土寸金,长平公主也不会答应的如此爽快。
旋即拱手道:“回禀公主,若是没有什么意外,应该是明日午时,从进,之后先去右相府,再去居所,靖安司的衙门设在了大理寺。”
乌启兰道:“多谢秦先生。”
秦煜轩点了点头,行了礼告退,二楼之中立下乌启兰与陆羽彤二人。
“明日随我去一趟,之后再去一趟大理寺,对面有一处院子,你和张守敬便住在那里吧,告诉郑鹏,便说这边需要有人保护,让他把其他的暗哨都撤了吧,由张守敬负责即可。”陆羽彤交代道。
乌启兰急忙跪在地上:“公主殿下……大恩大德……如同再造……启兰必当肝脑涂地,以报知遇之恩。”
陆羽彤笑了笑:“起来吧,你是聪明人,否则方才也不会问了,你是如何察觉到的?”
乌启兰知道,正是她的自作聪明,让她此刻陷入险境,若是回答的不好,别说是对面的房子,就是张守敬恐怕都要受到极大的牵连。
但长平公主的话,也从侧面证明了她想法的正确性。
“启兰,是猜的……”乌启兰俯首道:“因为,因为启兰也曾经如此……”
“所以公主的神情和反应,启兰很是熟悉,能够让人这般出神而失了分寸的,也只有……公主恕罪,启兰该死……”
良久,陆羽彤才笑道:“若不是你,怕我才是出了丑,那秦煜轩可不是等闲之辈,十年蛰伏,如今复起,乃是右相府的第一智囊,他能直接来,便是笃定了我肯定会松口,才来的,这一句话,省了少说也有三千两。”
“你既然知道了,以后办事要更尽心才是,起来吧。”陆羽彤笑了笑,起身道。
乌启兰这才敢起身,身上不自觉的除了一身冷汗,姑苏沐固然贵为贵妃,也从未给她这么大的压迫感,更不用说是只从一句话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陆羽彤这么做,也是在告诉她,那些小聪明或许对姑苏沐来说,是极为有效的,但是对于她而言,无异于是画蛇添足的。
乌启兰自也是心领神会一般,至此不敢再有任何的心思,单凭这一点,她便觉得这位公主日后绝不仅是如此作为。
“这块儿令牌你拿着,必要的时候,便宜行事。”陆羽彤从小巷子里拿出一块儿令牌来,上面写着一个大大的“陆”字,但后面雕刻着仙鹤,和田玉的令牌之中,那仙鹤展开金翅,美奂绝伦,正是陆羽彤公主府的腰牌,而这一枚,却是级别极高的。
乌启兰心下一惊,却有些不敢相信,为何陆羽彤如此相信自己,接下令牌之后,有些不安。
陆羽彤转过身去:“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你既然来找我,便是我公主府的人,如今公主府不是什么安生之地,你在外,也要多加小心才是。”
乌启兰急忙道:“公主放心,启兰明白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明天的事,启兰现在就去安排。”
下了楼,陆羽彤看着乌启兰离开的身影,如此心思缜密的,还真不多见,姑苏沐将此人放走,到底是失算了。
不过反过来想,这乌启兰能够从姑苏家走出来,也足以证明是有想法的女子,否则也不会嫁给张守敬,想必张守敬现在能够当上这司礼,乌启兰少不得在背后出谋划策。
要知道他们这些下人和丫鬟,一般都会在府上找,成了之后便在后院住下,这些事情管家自会安排,等到了时候,便是府上的老人了,安排一些其他的活儿,子嗣可以继续在府上,也可以出去,这就另当别论了,当下如乌启兰这种的,只是凤毛麟角。
陆羽彤也很需要这样一个人,江宁来了之后,总要不免不了接触,三个月的时间,每每陆羽彤想起,便是度日如年,这种心情直接导致了被乌启兰察觉。
而有些事情也需要有人操作才行,若是被其他人发现,后果便不堪设想了。
只是这三个月中,三位皇子安插眼线的事情她虽然有所怀疑,但并没有真凭实据,如今通过这件事,已经明确知道了眼线的事情,或许就在身边,而刚刚进来的乌启兰,则是唯一一个没有站队的人。
其他人,就连赵恒,在她离开的这些时间内,并不知道他现在究竟是哪一方的,只能说公主府的事情尽心尽力,可有时候一些细节,却也能够决定成败。
无论如何她都要重新物色人选,而乌启兰的聪明才智,也刚好符合现在的需要。
故而一拍即合,而想起江宁,陆羽彤刚刚恢复平静的心情又忽的翻起了波澜。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8章当街杀人?
神武十年九月二十八,经过一周的时间,终于是在中午时分赶到了长厦门。
“公子,前面便是洛阳了,早间已经通知了丞相,若是没有变化,应该会有人在前面接应我们进去。”第二千寻道。
一行四人进入洛阳,除了江宁之外,另外三人均来过洛阳,故地重游,关胜却是另外一番心情。
城门之外,一个男子带着四个家丁有些着急的等待着,见到第二千寻,急忙上前拱手道:“下官于中庭,见过司礼大人,第二大人。”
第二千寻介绍道:“于中庭,这段时间洛阳的靖安司都是他在打理,是从应天府临时过来的。”
却见这人温文尔雅,一副书生打扮,可腰间却配着一把宝剑,有些瘦弱的身形加上发白的面容,很容易让人感觉是不是营养不良或者是有什么先天的疾病。
江宁四人下马,江宁与第二千寻走在前面,关胜和庞青云牵着马跟在后面,于中庭跟在一边,朝着城门而去。
城门两侧,两列士兵分别列开,注视着来往的人群,城墙之上的箭楼之中,也分成四个方向有人值守,时刻注意着远方的动态,更有一排十人的队伍流动巡逻,五十步一列,顺着城墙而行。
进了城门之中,江宁也是第一次感受到洛阳的庞大,比金陵繁华了数倍不止,单单是两侧的高楼和脚下的街道,都散发这财富的气息,道路两侧的树木皆是高出两层,再往上的楼层,才能够看到树冠。
但江宁并没有丝毫震惊,反而觉得平平无奇,于中庭却是第一次见江宁,这个传闻中让靖安司发生质变的司礼大人,看上去平易近人,玉面书生,人畜无害啊,不知道为何那些请报上将其写成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般。
于中庭本以为江宁会是一个中年男子,甚至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现在看来,与他得到的情报联系起来,反差实在是太大。
“秦先生昨日与我联系,在修业坊,有一处两进院儿的宅子,昨儿我已经差人连夜收拾好了,公子和第二大人可以暂住在那里。”于中庭回禀道。
江宁点了点头:“有心了,大概介绍一下?”
于中庭急忙又道:“洛阳城以洛水为界,洛水以北西侧为皇城,东侧有36坊,洛水以南有七十二坊,公子请看,那九层楼便是风评楼,一二楼也是洛阳最有名的酒楼……”
“大人,那人有些熟悉啊……”
“江宁?他怎么来了?他不是在杭州吗?怎么会出现在洛阳?”
“齐云梦之事,我已经查清楚了,就是这兔崽子从中作祟,我在洛阳的眼线也是无意间谈起的,那酒楼的左右早就被人包了下来,到后来得利的是王家,从王家得到的消息,便是这江宁提前一个月部局,坏了大人的好事。”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那次代表户部前往杭州选定皇商之事的户部侍郎张秋平。
他从杭州狼狈的回来之后,心中自是愤愤不平,后来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儿,便让人打听。
后来得知是一个叫江宁的赘婿从中作梗,更是大发雷霆,奈何身在洛阳,抽身不得,只能作罢,后来又爆发了方腊之祸,杭州被占领,此事也就没有再提,江宁的画像却是传到了他的手中。
“大人请看,这家伙艳福不浅啊,身边那个女子,如此漂亮,比风月楼的那些可强到天上去了。”身边的人指着第二千寻道。
张秋平自也看到了他身边的三个男子,一个病恹恹,一个手持偃月刀,一个拿着三尖两刃刀,想必是护送他到洛阳的江湖人士,这种人在洛阳城中也不少见,但洛阳城中是禁止私斗的,江湖人动手,需要向官府报备的,若是死斗,抓着就是坐牢。
当下对几人附耳说了几句,几人便急急忙忙的跑开了。
张秋平则是一脸人畜无害的朝着这江宁这边走来。
忽然,从街道窜出一辆马车来,两匹马在马夫的快鞭之下,朝着江宁冲撞过去。
于中庭见状,身形一横,将江宁和第二千寻护在身后,右手朝着那脱缰的马车拽了过去,关胜与庞青云手拉这四匹马,此刻俨然已经受惊,高高跃起,朝着四周的人群奔去,若是在洛阳城中出现了这种事情,定然是要吃官司的,二人急忙拉紧缰绳,先将一匹马捆在一个柱子上,随后又去拽另一匹。
江宁和第二千寻身形急撤,身形撤出了马匹的冲击范围之外,可又有人拿着闷棍朝着二人打来,第二千寻面色一凝,一脚将那人踹飞出去,那人应声倒地,而后江宁体内六合八荒的功法迸发而出,单手接住棍棒,右拳一拳轰了出去,那人倒飞而出,却被另外一人接住,可嘴角猛地喷出一口鲜血,接住他的那人如同惊弓之鸟,迅速撒手,朝着人群之中撤去。
“糟了……”江宁顿感情况不妙,跳将出去就要去找那逃走之人,可人群经过这一系列的惊吓,皆是朝着四周逃散,生怕祸及萧墙。
此刻那人已经散入人群,一个下蹲,消失不见,看样子也是老手。
而这个动作更是加重了江宁的怀疑,人群散去,却留下江宁和那具尸体,就连被打退的人,也不知所踪了。
空荡荡的大路之上,烈马已经被制服,马车侧摔之后,四分五裂的砸在地上,驾马车之人躺在地上痛苦的呻吟,第二千寻面色微变,却见江宁脚下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了一把带血的尖刀,尸体躺在江宁一丈之外。
刑部的士兵哗啦啦将现场直接围住,为首的一人右手放在腰间佩刀之上:“当街杀人,来人,把人带回去审问。”
左右上前四个人就要来捆江宁,第二千寻长剑一横,挡在江宁身前,周围二十人立马抽出了佩刀,将连同关胜和庞青云在内的四人围在中央。
“当众拒捕,罪加一等。”那人喝道。
“人不是我们杀的,这是栽赃陷害。”第二千寻喝道。
“栽赃陷害?”那人冷哼一声:“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众目睽睽,你说是栽赃陷害,人赃俱获,还有什么好狡辩的?在场的可有人证啊?”
“大人……”人群之中窜出两人来:“大人,此事我可以作证,方才我在楼上吃饭,亲眼所见这书生从怀里掏出了匕首,从背后捅了人,之后向趁乱逃走,幸亏大人来得及时,否则又将成为一场悬案。”
“哼,人证物证具在,来人啊,给我带回去,严加审讯。”那人喝道:“谁敢阻拦,一并带回去,天子脚下,还敢有人对抗刑部拿人?”
“我看谁敢?”第二千寻仍旧站在原地,冷声喝道,声音不大,但迸发出的气势,却让人为之一震,周围的空气似乎都变冷了,庞青云与关胜也手持兵刃,随时准备护送江宁突围。
“我跟你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59章 怎么办?找人
在第二千寻和关胜诧异的表情中,江宁将手放在了第二千寻的肩膀之上,轻轻的拍了拍,示意她放下手中的秀水剑。
“公子……”第二千寻只能听令,却不明白这是为何。
很明显是有人栽赃陷害,江宁可是从三品的大员……
江宁却罕见的笑了笑:“大人稍安勿躁,并非拒捕,这就跟你走,只是他们没有杀人,更是救下了这位,应该不用去吧?”
那人胡乱朝着楼上扫了一眼,而江宁也循着目光看去,却看到一人从栅栏处闪走,急忙道:“当然要,一并带回去。”
“我觉得,我自己就行了,他们没有必要吧,千寻,你们走吧。”江宁却直接道。
那人一愣,还未说话,却见江宁笑道:“你信不信我也能走?”
第二千寻即可反应过来,身形一越,却是跳到了楼上,在闪身,已经到了房顶之上,而关胜和庞青云见状,也是紧随其后,那人喝道:“还不快追……”
旋即着人又将江宁绑了,与那证人一起朝着刑部而去。
第二千寻带着二人很快就甩开了刑部的追踪,在胡同中转了几个弯,于中庭早已在门口等他们。
宅子极为隐蔽,在崇业坊之内,做有专营陶瓷的宜园坊,右有生产家具的安业坊,白天极为嘈杂。
两进院儿虽然不大,但前院热火朝天的打磨家具,是一个小作坊的模样,足有十几人,四人进了后院客厅,关了房门。
“大人,方才我见情况不妙,便急忙开溜了,刑部来的太快,好像就是在那里等着似的,公子可是得罪了京城的哪位大人?”于中庭不解的问道。
关胜也道:“这些人,看上去横冲直撞,马儿受惊,实际上却是张弛有度,将我三人引开后,在对二位攻击,自然是一人解决一个,无论动不动手,都是私斗,免不了要去刑部做个笔录,公子杀人,那是万万不可能。”
庞青云也道:“公子为人低调谨慎,此事定是有人栽赃陷害,为今之计就是要找到陷害的人才行,方才公子抬头,我看那栏杆处,有人逃走,应该与此事有关,只要找到这个人,那所有的事情就都明白了。”
第二千寻沉默片刻,刚入京城,便遭此横祸,能够用刑部出手等着抓人,背后的势力并不小,否则用的会是京兆府,因为京兆府管的才是治安事件,杀人已经超越了治安事件,即便如此,也应该是京兆府移交刑部,而不是刑部直接插手此事,凡此种种,已经足够证明,江宁就是被冤枉的。
“自然是冤枉的,但是我们要想找这个人,恐怕已经不可能了。”第二千寻开口道:“因为他们是安排好的。”
“我们从进城到现在,已经有半个多时辰,半个时辰,足够安排好这一切了,但那个作证的人,我们还是能够找到的,这件事情就交给你了。”第二千寻看着庞青云道。
“明白,我去刑部等着,这人录了口供,定然会出来的,无论用什么方法,我都会让他说出来幕后主使的。”庞青云道:“劳烦一人带路。”
于中庭点了点头,带着庞青云出了门去,找了人便带着庞青云出发,那三尖两刃刀自然也换成了佩刀。
于中庭重新关上房门,又听第二千寻道:“公子说,他要是走,他们也拦不住,他的意思就是……”
第二千寻说着,在屋内缓缓走动起来,忽的停住,转过身道:“他的意思就是,即便是走了,在城中也是不安全的,因为背后有一双眼睛,从他入城便盯上了他,他要光明正大的从刑部走出来。”
“只要公子亮明自己的身份,断然没事啊……”关胜道。
第二千寻摇了摇头:“若是亮明身份,靖安司本就低调,从三品当街杀人,罪加一等,如此这般,虽然归御史台管辖,可不能否认御史台有可能会从中作梗,要是如此,那就会更麻烦了。”
“人也找不到,又不能亮身份,这可怎么办?”关胜却挠了挠头:“等到庞青云找到那人,黄花菜都凉了,从审判到动手,最多不过一天的时间,明天这个时候再出不来,可就惨了。”
关胜毕竟是当过官的,羁押超过十二个时辰,如果无法定罪,则要将人释放,否则无限期羁押,则会造成大量的冤假错案,这也是大夏朝历法革新的重要举措。
所以要救江宁,只有十二个时辰。
“不,公子不会死的,洛阳城中高手如林,即便是我,也进不得前十,这还仅仅是在洛阳城中而已。”第二千寻道:“他们要是想杀公子,直接动手就行了,没有必要大费周章,动用刑部。”
“请右相出面吧,昨日我只把消息告诉了秦先生,但是今日秦先生却说有要事来不了,若是右相出面,公子必定平安无事。”于中庭一拍手,当下也只有这一个办法了。
“如此,便是将公子摆到了风口浪尖了……”第二千寻道。
可于中庭却缓缓说道:“但是也是为公子立威啊……以寡敌众,力破四合帮;九月诗会,一日诗百篇;金陵之战,九死一生;生辰纲中,运筹帷幄;梁山一战,威名远扬;现在江湖之上对于袖里乾坤,又有谁人不知?可偏有人不识好歹,硬要动手,那就要他们看看,公子是何许人也,日后靖安司办事,我看哪个敢阻拦……”
于中庭作为应天府靖安司的负责人,除了身手过人之外,心思的缜密程度也令人发指,否则第二千寻也不用专程调他来暂时帮忙管理洛阳的事情。
对于江宁从杭州到金陵,再到山东最后到洛阳,这一路走来,也是展现出了令他震惊的表现,若是换作常人,完成其中一项便已经极为不易了,可江宁的每一次出现,都有令人意想不到的惊喜。
第二千寻思虑良久,终于也是点了点头:“为公子准备的地方,在修业坊是吧……”
“是……”于中庭拱了拱手。
“好,我去右相府,将此事禀明右相,你去应天书院,将此事告知寇乃文,他与公子惺惺相惜,定不会坐视不管,关将军,你可知道狄青?”第二千寻问道。
“自然知道,不过却是没见过。”关胜道。
“狄青常年在边军,现在调任回来,右相把他放在了武德营中效力,你去安众坊找他,将此事告知他,说需要他帮忙。”第二千寻道。
“明白……”关胜拱了拱手。
“之后,我们便去刑部衙门,等着公子走出来。”
推开房门,自是各自朝着各自的目标而去,而眼前,天色已经渐渐沉下,第一日到洛阳,没有接风酒,却是如此的忙碌……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0章 理性的分析
在崇正坊目睹了一切的陆羽彤,并没有即刻回到公主府,而是直接朝着刑部尚书郑鹏的住处而去。
马车行进,张守敬在早晨便接到了调令,从刑部提案司调出来,成为了左千牛卫中郎将,孟景山死后,这个位置一直都空着,中郎将杜建白更是花了大力气,将隶属太尉府管辖的两只千牛卫都抓到了自己的手中,而太尉也趁机将杜建白抓在手里,可这缺还是一直有的。
如今这杜建白升了从三品,左千牛卫的中郎将还是正四品,因而让张守敬补了这个缺,专程负责长平公主的安危,手下一百二十人,也是临时从刑部和千牛卫之中调拨的。
这一百二十人临时被张守敬分成了三组,每组四十人,一组休息,一组便衣,一组保卫,如此轮换。
当下却是护着长平公主和乌启兰二人朝着郑鹏的住所而去,可心中却是犯起了嘀咕,虽然是平掉,但他也知道是升了职的,而乌启兰成为长平公主的人,却是他没有想到的。
乌启兰的解释倒也很简单,她觉得公主身边有危险,便去公主府如实告知了公主,公主说她聪慧,身边缺一个跑腿的,便将她留下了,索性她也伺候过贵妃娘娘,若是有了长平公主,指不定会多接触些大人物,日后有了孩子,也能在公主府读书,岂不比那刑部整天跟一群武夫在一起的强?
张守敬心中感激乌启兰,长平公主更是赐了公主府对面的一处两进院儿的宅子,所有东西一应俱全,少说也得个几千两,这等恩赐,便是要他死心塌地的保护公主,张守敬自是心知肚明。
但他不知道的是,坐在马车里的长平公主,现在杀人的心都有。
陆羽彤透过窗户,自三楼看到了步行的江宁和第二千寻,平静的心,再也安耐不住,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抱住江宁。
可这里是洛阳,她不能,想着明日便要到修业坊去,今夜怕是要不眠了。
看着江宁的背影,忽然冲出来的马车,原本就停在那里,是等好了的,而那些冲出去的人,也在她的视线之内,遵化坊和修缮坊之间的十字路口,人流涌动,这一声马蹄声将人群驱散。
看到刑部的人马冲了上去,才明白为何这刑部的人马匆匆的赶到路边,却停在西南角,现在看来,正是要来抓江宁。
二楼上的人,她自也看的真真切切,虽然不认识,但是户部的衣服,户部勾结刑部,要杀江宁,有意思,有意思……
乌启兰目睹了这一切,俨然是知道陆羽彤此刻心中的怒火,怕是要拿郑鹏问罪的,但当下已经来不及了。
到了郑鹏的府邸,大门还未关,两个家丁正在挂灯笼,马车停下,门口的家丁楞在那里,四十人的队伍分做两列,马车停在了正门口。
“张司礼,这是……”那家丁自然是认得张守敬的,可张守敬今儿穿的衣服却是千牛卫的衣服,而非是刑部的官府,这也让他话说了一半,又咽了下去。
“尚书大人可在?长平公主又要事找他。”张守敬两步迈上台阶直接开口问道。
那家丁方才知道,原来轿子里做的,是长平公主。
公主殿下亲自前来,定然是有什么大事,一般是要提前通知,尚书大人在此等候的,可现在问题是……
“尚书大人……不在啊……到现在还没有回来……要不,请公主殿下先行进府中休息?我等这就去找尚书大人。”家丁急忙拱手道。
“你先进去通传,我去禀明公主殿下。”张守敬说完,转身朝着马车走去。
“不在家?那去刑部,我倒要看看,这郑鹏究竟收了多少好处。”陆羽彤极为平静的说出了最狠的话。
张守敬带着人马,前面开路,朝着刑部衙门走去。
“殿下,不可如此……”乌启兰跪在马车里,俯首道。
陆羽彤拍了拍她道:“起来吧,有什么直说就行,免你无罪。”
乌启兰拱手起身:“那就得罪了……”
“若是殿下现在因为江宁亲自出面,传到其他人耳中会是如何?三人成虎,即便是殿下与江公子是清清白白,也会传的沸沸扬扬,江公子到了洛阳第一天被抓进刑部,殿下连夜出现在刑部将人带出来,更是问责堂堂刑部侍郎,会怎么说,又会怎么想?到时候殿下百口莫辩……”
“况且若是被别有用心的人听去了,那江公子以后便更加危险,他们会以江公子威胁殿下,那江公子将彻底成为殿下的软肋,不仅对殿下不利,对于江公子二样,殿下也会成为他的软肋……”
陆羽彤愣住,方才实在是太过于冲动,并未冷静地思考她出现可能会造成的影响,可就这般放任江宁待在刑部,被人诬陷?
乌启兰自然明白陆羽彤的心思,急忙道:“公主不出现,我这儿不是有一块儿令牌?我以公主府的名义过问,原因便公主在右相家中做客,听闻了此事,差我来问一问,公主在杭州受江宁照顾颇多,此番自不能冤枉了好人。”
陆羽彤想起了二皇子,想起了右相,这时候她忽然为了江宁出现,的确会惹来非议,此事若是传扬出去,江宁日后怕会受到要挟,而他赘婿的身份,也将给他带来极大的不利。
“现在也只能如此了,我在外面等你,你且去看看。”陆羽彤道。
乌启兰却摇了摇头:“不,公主你得回去,回到公主府,隔墙有耳。”
陆羽彤皱起了眉头,明显是很不情愿的,可乌启兰说的真切,句句在理,也是实实在在的为她和江宁着想,这个节骨眼出了岔子,怕见了江宁,他也会怪她乱来。
“好,我回去,你带一队人马去,有什么紧急的事情,也好有个转圜,即刻回来告诉我,在想办法。”陆羽彤抓住乌启兰的手。
乌启兰却感觉到陆羽彤身上的寒意。
这边长平公主回府,天已经落黑,乌启兰带着一队人马,朝着刑部大堂而去。
与此同时,第二千寻也赶到了右相府。
“大人?”书房的家丁看到第二千寻,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了半晌。
这些人都是随着夏永康从杭州回来的,自是知道第二千寻的,可第二千寻忽然出现在眼前,却是极为意外。
“相爷在不在?”第二千寻问道。
“在,刚刚回来,大人请进……”
夏永康看着推门而入的第二千寻,却是笑了笑:“这么晚来定然有大事吧,江宁呢?他来了没有?”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1章 刘福
第二千寻拱手道:“这么晚打扰丞相,实属不该,事发突然,万不得已,还望丞相恕罪。”
很明显,第二千寻是翻墙进来的,否则应该会有通报才是,夏永康点了点头:“看来你的功夫又精进不少啊,呵呵,什么事,说吧。”
第二千寻将进入洛阳之后的事情说了一遍,可夏永康却皱起了眉头:“秦煜轩另有公干,一早便离开了洛阳,他应该会安排人去接,除了靖安司的人,就没有其他人了?”
“并未见到……”第二千寻摇了摇头:“那人穿的是户部的衣服,江宁目前并没有和户部的谁有过来往,这也是我不解的地方。”
“当街行凶家伙,是团伙作案,不惜用人命来打压江宁,看来是无论如何也要问罪了。”夏永康分析道:“看来还不知道他是我的人,若是知道,多少还会给我几分薄面的吧,呵呵……”
对于江宁,今日他还是颇有几分期待的,从情报上来看,江宁这一路所展现出来的实力,远非之前在杭州见到的那些,无论是用兵之道还是对于计谋的掌握,都让他惊喜,甚至可以说是震惊的。
但听了第二千寻的汇报,除了震惊,也对当今朝堂的形势有了新的看法。
无论此番是不是江宁进京,就算是个普通人,已经到了草菅人命的地步,更何况这里还是洛阳,若是换做其他地方,可能更甚。
“走吧,我们去刑部一趟。”夏永康道:“去把我们的司礼大人接回来。”
要知道,江宁此番前来不仅仅是因为靖安司,更多的是要为夏永康办事,朝中局势动荡,储君之争愈演愈烈,单靠几个谋士,是不行的,夏永康也是深知这一点。
江宁想法独特,特别是对于战局之上,观点也好,方向也罢,是朝中这些人都无可取代的,既然要战,就要做好最充分的准备,而江宁却是这块儿拼图之上最后,也是最为关键的一块儿,有些事情,他要听听江宁的意见。
第二千寻见夏永康穿上了常服,急忙道:“丞相派个人去传达即可,免得公子在里面遭了大刑,公子不想丞相难做,落人口实,授人以柄,便跟着去了。”
言下之意,此事若是有想亲自出马,怕是会被别有用心之人利用。
夏永康微微一愣,却是笑笑:“呵呵,没想到跟在我身后的小姑娘,现在也长大了,知道为别人着想了。”
要知道,第二千寻在靖安司五年,没有违抗过一次命令,今天却是第一次,而且说出了理由,这种成长,夏永康感到很欣慰,但同时隐隐也有些不安。
“丞相三思……如今情况还不明朗,千寻是怕……”
夏永康想了想,对着门口喊道:“言之有理,刘福,来……”
门应声而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有些驼背,头上发丝黑白相间,面容之上的皱纹也显示出其苍老了不少。
第二千寻见到刘福,急忙拱手:“刘叔……”
刘福呵呵一笑,拍了拍第二千寻:“他们说你到了,我想着你就在这儿,呵呵,长到了不少。”
“江宁被扣押在了刑部,不知道是谁动的手脚,你与千寻去一趟,看看怎么回事,我这接风酒,今儿怕是喝不成了,明天吧,风评楼找一处,让他知道什么叫山外有山,免得说我吃了他的臭豆腐,说我小气。”夏永康呵呵笑道。
刘福拱了拱手:“相爷放心,老奴这就去。”
二人行了礼,便退出了书房,骑马朝着刑部大堂而去。
“刘叔,这么晚了,倒是麻烦您亲自走一趟……”第二千寻有些意外道。
刘福作为始终跟在夏永康身边的管家,十年前便在洛阳人尽皆知,自第二千寻被夏永康收留,刘福便是管家,也可以说她大部分时间便是跟在刘福身后的,因而对于刘福的苍老,有着明显的感觉。
刘福却摇头笑了笑:“呵呵,我这一把老骨头了,不知道还能替相爷分担多少,现在管的事情也不多,江宁也是性情中人,我很喜欢,他被陷害,无论相爷说不说,我也会去看看的,倒是你,着急把火的,倒是不像你了。”
第二千寻一愣,刘福不说,她却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的变化,急忙道:“可能也是一时间乱了分寸了……”
刘福也道:“乱了分寸不要紧,可不能忘了,你是相爷的人,我们都是为相爷办事。”
这既是事实,又是敲打,第二千寻冰雪聪明,如何听不出刘福话里的含义?
第二千寻心中一禀,却是有些别扭,她其实并没有多想过什么,只是刘福这么一说,反倒是让她心中有了其他的想法。
就像刘福对丞相说的那样,老奴老奴,即便是这般年纪,跟在丞相身后几十年,还是老奴,还是奴才,丞相认为只是理所当然,刘福也认为这是理所当然。
但江宁从未这么认为,这也是为何江宁会让大家喊他公子而不是大人。
自杭州她与江宁的一次见面,江宁说出的那番话,到后来江宁的所作所为,从未将她当做一个下人,或者说是奴才来看,千寻忽然想起了右相的话,心情忽的更加复杂。
但现在也来不及多想,当务之急是要救出江宁再做打算。
而此刻的关胜,也成功的见到了狄青。
如今的狄青,为武德营副将,但武德营目前掌管这洛水以北特别是皇城的防卫,因此这个位置并不是谁都能做的,狄青目前负责的正是皇城外东城区域。
若是自东城进入皇城面圣,那自然要经过狄青管辖得地盘,一个多月以来,狄青也基本上熟悉了洛阳,但也感觉与洛阳越来越远了。
“洛阳水深,没想到已经到了深不见底的地步,阎王好见,小鬼儿难缠啊……”这是狄青在听完关胜的话之后,说出的第一句话。
狄青很诧异,江宁究竟有多大的本事,竟然能够让关胜反水,这也意味着江宁在来到洛阳之前,便已经将梁山基本上摧毁,否则是不会北上的,而押送方腊回京受审之中出现的变故,也不会在宋江身上重演,用最简单的手段解决最复杂的问题,往往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狄将军,您看……”关胜说话极为客气,现在他还没有官职,甚至连右相都还没有见到,顶头上司却被抓了起来,这种情况之下,江宁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刑部我不熟,但我也要去,免得他们动了私刑。”狄青道:“今儿休息的兄弟,换衣服,跟我走……”
武德营外,狄青在常服之上挂上佩刀,身后二十人,皆是如此。
“兄弟们,跟我去要人,这是我自己的事儿,你们愿意来的,就来,不愿意的,就留下……”狄青大喝一声,翻身上马,带着人,出了武德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2章 姑苏沐
狄青之所以这么做,并非是因为和刑部有多大的过节,只是因为生辰纲一事。
正如在商船之上说的,生辰纲出事也好,花有容出事也罢,哪一个都可以被人利用,之后大做文章,常年在边疆,他已经习惯了执行命令,用军纪管理队伍。
洛阳城中,扔进去一块儿石头,都有可能砸着一个达官贵人,一桩桩案子都是生财之道,这对于血气方刚的狄青而言,最是看不过。
前线的士兵出生入死为的是什么,为的不就是后方百姓的安居乐业?可他看到的是什么?勾栏瓦舍,灯红酒绿,欺上瞒下,为虎作伥……
凡此种种,却让为前线的兄弟感觉到不值得。
若不是江宁,恐怕他到了洛阳就被直接押往刑部受审了,这是个建功的机会,但风险也很大,右相调他回来,也是有意提拔他。
所以他穿上了常服,代表了他个人的意愿,与武德营没有任何关系,下一刻,身后的二十人,均是翻身上马,追随而去。
关胜看到这一幕,却也感触颇多,仿佛又回到了军营之中,那股热血,那种虽千万人吾往矣的英雄气概。
与武德营形成鲜明对比的,只有书生意气的儒林书院了。
书院坐落在洛水之北的教业坊之内,教业坊地势比西侧和南侧的地势都要高出几十米,从书院的后山,可以清楚的看到洛水的流向,更能俯瞰南侧的十三坊,朝廷决定将儒林书院放在这里,也是说明了对于儒学的敬畏。
寇乃文自从回到了洛阳之后,迷上了对联,发誓要把这天下的绝对全部对出来,彻底击败江宁,找回场子。
可江宁在诗会之上的表现,还是会经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那种辩论的思路,可以说是堪称鬼才,但又能让你信服,这一年多来,他始终无法明白,江宁是怎么做到的。
常言道:术业有专攻。可江宁却能够面面俱到,他有时候会想,江宁的师傅是谁,为何能教出这么厉害的学生,年纪轻轻,却有如此大才,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师兄,今儿老师讲了什么?年前的盛会准备如何了?”一个少女从山上的台阶缓步而下,头戴白绸,身穿白裙,鹅蛋脸,鱼白的绸带记在腰间,纤纤玉指握着一卷打开的书。
寇乃文看着这从山上下来的少女,竟呆呆的看痴了,心中不禁涌现出《洛神赋》之中的诗句来:肩若削成,腰如约素。延颈秀项,皓质呈露,芳泽无加,铅华弗御。云髻峨峨,修眉联娟,丹唇外朗,皓齿内鲜。明眸善睐,靥辅承权,瓌姿艳逸,仪静体闲。柔情绰态,媚于语言。
这本是形容甄宓的诗句,可现在用来形容这曾经登上风月榜第十位的姑苏沐来说,再合适不过了。
年芳十七的姑苏沐,已经是亭亭玉立,走到寇乃文身前,用书打了他一下,寇乃文方才回过神来。
“哦……盛会吗?没怎么准备,反正都是些官场上的人,他们争名夺利,我又没有这心思,到时候跟着大师兄去就是了。”寇乃文耸了耸肩,继而又问道:“天色已晚,怎么下来了?”
这位姑苏沐,乃是姑苏家年轻一辈的翘楚,容貌自然不用多说,才学也是令人叹为观止,去年她回来之后,二师兄离开书院游历四方,剩下便只有他们两个,而姑苏沐不知如何通过了朱曦的考试,竟破例收她到门下,成为亲传弟子,也就是他的小师妹了。
而更令人羡慕的,是她的身份,姑苏家家主的嫡孙女,当今贵妃娘娘的亲外甥女,入宫从来不敢有人阻拦,当然也只是出入后宫之中,即便是如此,也是极大的恩赐。
不过这姑苏沐进入书院,也着实让书院成为了洛阳城中炙手可热的地方,不少青年才俊慕名而来,一时间更是门庭若市。
在一定程度上也极大的传播了儒学,这也是朱曦院长所希望看到的。
如今在书院学习也有半年的时间了,姑苏家每个月给书院捐赠一万两白银,便是要书院照顾好她的饮食起居。
在后山半山腰处,直接盖了一处别苑,供她学习和居住,平日里有护卫把守,院中有八个丫鬟和一位嬷嬷伺候,自是衣食无忧。
今儿学了一日,临近傍晚,秋意正浓,便下了山,在平台处遇见了同样出来的寇乃文。
“我啊,随便转转,正好有一处不明白,师兄你看看这儿……”
“师兄,有人来找……”一名弟子从山下书院跑到了山上,在平台处终于是找到了寇乃文。
寇乃文一愣:“这么晚了,谁找我竟找到这里来了?”
“他说他叫于中庭,说有一个叫江宁的遇到了麻烦,想请你帮忙。”那弟子说着,却是挠了挠头。
他本不愿意跑这个腿儿的,可那于中庭竟然拿了一本唐朝的孤本《春秋》,这可是有价无市的东西,便无法再拒绝了。
找了半天,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寇乃文。
于中庭在书院门口的平台上,看着日落西山,看着黑夜降临,书院的门口点起了灯笼,院中也点起了灯,可他拜托的那人也好,寇乃文也罢,均是没有出现。
“都说这读书人讲信用,看来啊,也不尽然,越是书读的多,越贼……”于中庭坐在台阶上,手中无聊的拿着一根柳条,随意的说道。
“谁说书读的越多,越贼啊?可是那江宁?”身后一道声音传来,极为不悦。
于中庭心中一喜,急忙起身,却看到寇乃文和姑苏沐一起下了山来,到了门口,身后还跟着四个护卫。
他在洛阳半年多的时间,这些人都差不多熟悉了,这两位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自然是认识的。
于中庭急忙拱手道歉:“我这话还没说全,是书读的越多,越通情达理,仁至义尽。”
“哦?可我刚才听得不是这句啊。”寇乃文笑了笑。
于中庭急忙道:“公子就不要拿我开玩笑了,江宁现在还在刑部大堂,怕是一时半会儿出不来,还望公子前去搭救。”
“是他让你来找我的?”寇乃文皱眉道。
于中庭看了姑苏沐一眼,端的是好看,如同天仙一般,他本以为第二千寻便是天下无双了,谁知道这姑苏沐竟然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
当下急忙又道:“自然不是……是小人自作主张,来请公子帮忙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3章 刑部大院
“年前盛会,怎么也得把他拉去,到时候便知道他和大师兄谁厉害了……”寇乃文心中暗道。
“既然如此,那我就走一趟,江南第一才子,怎么着也得给老师引荐一下,就冲那副千古绝对,我想老师也会同意的。”寇乃文道:“再者说了,他是读书人,刑不上大夫,这个道理难道刑部不懂吗?”
姑苏柔也点了点头:“那江宁就是写出《春江花月夜》和《鹊桥仙》的那位?”
“如假包换。”于中庭急忙拱手,趁机又盯着姑苏沐多看了两眼。
“那我也要去看看,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儿,江南才子第一天到洛阳,便被刑部抓了起来,如此,天下学子还有哪一个敢来洛阳?”姑苏沐一语中的。
“小师妹言之有理……”寇乃文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在姑苏沐面前,或多或少的都会想表现自己,引起姑苏沐的注意。
这已经成为未婚男青年的通病了。
当下三人在四个护卫的护卫之下,乘坐马车下山,朝着刑部大堂而去。
而在刑部内部,江宁关在了牢房之内,火把闪烁,整个大牢如同白昼一般,这里只是临时羁押,并不是真正的大牢。
江宁自进了刑部,便直接被送到了这里,一个时辰之内,没有任何人搭理他,只说想好了就说,到了后半夜,免受皮肉之苦。
江宁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到底是谁动的手,方腊的手下还是梁山的余孽?但他们不是更应该直接刺杀吗?动用刑部?
很快江宁排除了这个想法。
六部?将军府?内阁?左相?甚至是陆羽彤的爱慕者?可最终都没有一个目标,这也是江宁为何会选择跟他们走的原因。
就如同当时在杭州城外的后山一样,不能让这双眼睛一直在暗处盯着他,洛阳水深,他已经有了心理准备,但这个下马威还是没有想到的。
至于身份,他并不想暴露,一旦暴露,靖安司将会被抬刀风口浪尖,着实有些不妥,若是再被人深入追究,很多东西都会出现差错,对于后面的部署,也会出现极大的压力。
进来之后,那背后的人定然会有下一步的动作,到时候即可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动的手脚。
“江宁,你可认得我?”
两个男子出现在了牢门口,一个穿着锦衣,一个穿着灰衣,一看便知道是一主一仆。
江宁瞳孔一缩,这人如何不认得?不是户部侍郎张秋平又是何人?
“看样子是想起来了,呵呵。”张秋平开口道:“没想到吧,你会落到我的手中。”
江宁旋即一笑,摇了摇头:“的确没想到,侍郎大人,我如何得罪了你,要把我关起来?”
“得罪?呵呵,江宁,你当街杀人,人赃俱获,与我家侍郎大人有何关系?”身边那人呵呵笑道。
“刘才,不用跟他废话,将死之人罢了,与其浪费口舌,倒不如看看他如何受刑,欣赏一番,方解心头只恨啊。”张秋平摸了摸下巴,得意道。
江宁此刻已经猜到,应该是因为齐云梦之事了,张秋平未能得手,后来他不在杭州,定是派人私自调查了此事,知道了是他的点子,看来齐云梦身边那些个东林社也不干净。
说话间,一个人身着常服走了过来,张秋平见了急忙打招呼道:“葛大人,这等狂徒,死不悔改,按照我大夏朝律例,应当如何处置啊?”
那男子摸了摸手中的佩刀,冷眼看了江宁一眼:“呵呵,当街杀人,人赃俱获,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啊,这还用说?明日我与尚书大人汇报,秋后问斩。”
这位葛大人,与之一样,乃是四品官职,在刑部分管提刑司,与张守敬上午还是同僚的关系,现在张守敬离开了,却没有提案司司礼到任,若是张秋平肯帮忙,他定是能抓住这提案司,分管两个部门,下一步,这从三品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而他之所以选择张秋平,也是因为这位张秋平是户部侍郎,下一步很有可能是户部尚书,几位侍郎之中,只有这位张秋平是最受户部尚书赏识的,其父亲更是位居太常卿,官居正二品,排在内阁几位大人之后了。
如此家世,年纪轻轻便已经身居要职,日后自是不可限量的。
葛昶饶有兴致的看了看江宁,心中不免可惜,得罪谁不好,要得罪这位睚眦必报的张秋平。
“这是供词,想明白了,可能只是流放,若是想不明白,那我就保证不了了。”葛昶抬了抬手,身后有人拿出供词来,打开牢门,放在了里面,又退了出来。
江宁一愣,这活儿可真是全啊,他才进来两个时辰,供词都已经准备好了,可见这位张秋平,是一定要治他于死地了。
也难怪,他坏了张秋平的好事,一个户部侍郎,到了地方上,哪个太守和将军不是毕恭毕敬,好生伺候,却在杭州吃了哑巴亏,还挨了打,这口气对于养尊处优的侍郎大人来说,自然是忍不了的。
“我说,江宁啊,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来洛阳啊,你以为这里是杭州?”张秋平冷笑道:“小小赘婿,胆大包天,你他娘的有什么底气?”
说着张秋平就要上头,想要冲进去暴打一顿,却被葛昶一把拉住。
“息怒息怒,这种小事,怎么能劳烦大人呢?尚书大人已经在等着了,今儿木婉萍可是推了不少场子,专程等着大人呢……”葛昶把他拉出了牢房。
要知道木婉萍在风月楼可是顶级的存在,风月榜上有名的人物,平日里见得都是王公大臣,向他们这样的,倒是极难见到一面的,下午张秋平便是特地去办了这件事儿。
而通过这件事情,也让葛昶和郑鹏看到了他的实力,并非只是一个四品的侍郎这么简单。
“今儿就先放过你,以后,有你好受的。”张秋平怒冲冲的将手中的棍棒朝着江宁扔了过去。
棍棒有些偏,并没有打到江宁,而是砸到了一边的墙上,在他看来,江宁不过是任人宰割的羔羊而已。
正如他所言,一个杭州的赘婿而已,根本不足挂齿,这一条贱命,甚至还不如今天晚上在胭脂楼的一顿饭值钱。
“走吧走吧……”葛昶拉着张秋平便往外走,扭头对看守牢房的人道:“好好照顾这位公子,着实是有些白嫩了,一看就知道没有吃过苦。”
“得嘞,二位大人放心,小的自有分寸。”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4章 肯定是误会(一)
江宁倒是没有丝毫的波澜,突火枪还在自己手中,对付这两个人,自然是不怕的。
不过若是真要杀他,这一次怕他也跑不了了,江宁忽然集中了精神,思考着如何从中跑出去,也就是越狱。
那人却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进来就是一顿暴揍,而是将牢门关上了:“我劝你啊,还是老老实实签了吧,看你白白净净的,也是个读书人,我儿子也是读书人,我想让他去儒林书院,可是,就我这点儿俸禄,哎……”
这狱卒却如同好久没有跟人说话了,蹲在牢门口,点燃了手里的旱烟袋。
“读书有什么好,现在不还是身陷囹圄?”江宁呵呵一笑。
“当然好啦,你是没有功名,说明啊,你还是读书读的不够,若是有了功名,你看吧,还有谁敢欺负你?”老汉猛抽了两口,将烟锅子在鞋底磕了磕。
“你看刚才那几位,不就是吃香的喝辣的?呵呵。”老汉羡慕道:“就我这啊,一辈子狱卒咯……”
江宁缓缓道:“可你至少是个善良的人,没有颠倒黑白。”
老汉呵呵一笑:“那有怎么样?我说黑也不是黑,说白也不是白,进到这里的,有几个是真正有罪的?十之一二罢了,像你这样的,我见得多了,刚开始我也打,以为就应该执行命令,后来啊,就看淡了……”
二人一个在牢里,一个在牢外,却说着不同的人生,发着不同的牢骚,或许不是因为这件事,两个原本毫无相干的人,也不会有这么一场肆无忌惮的谈话。
而张秋平与葛昶、刘才三人出了监牢,穿过中厅,便到了提刑司的衙门。
左侧的别院是提案司、右侧的是提律司,对角是提文司,四司对立,中间是一处方圆百丈的广场,按照四司的地盘划分为四块儿,两条大路交叉而行,从四司的门口延长出去,顺着广场之中走到了提文司和提案司的中央,一座衙门立在那里,庄严威武,再往前,乃是一处青石板铺成的宽路,两侧摆放着武器架子,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足有百件之多。
再往前便是走过台阶,跨过院门,出了刑部的衙门。
刑部的大门,吱丫一声被打开了,一个捕快跑了进来,提着灯笼绕过衙门大堂,正好在广场上撞见张秋平和葛昶三人。
“葛大人,刚好找您……”那捕快皱着眉头,急忙拱手。
“这么晚了,有什么事儿明天再说。”葛昶皱眉摆了摆手,一门心思全在胭脂楼。
那捕快急忙拦住他道:“大人今儿可是抓了一个叫江宁的人回来?”
刘才急忙道:“怎么?你是如何知道的?”
那捕快皱眉哎了一声:“哎,那就是了,张大人带着一个女子,拿着长公主府的令牌来要人……”
话还没说完,却见张守敬带着乌启兰走了进来,直接到了广场上。
“张大人?弟妹?”葛昶自然是认识他们夫妻二人的,皱了皱眉。
却见张守敬穿着的,是左千牛卫侍郎的衣服,腰间的佩刀也是千牛卫的佩刀,身边跟着乌启兰,衣着却不是妇人一般装束。
“葛大人,今日是否抓了一个叫江宁的人?”张守敬直接开门见山的问道。
他与葛昶交情一般,二人本就存在竞争关系,张守敬又是郑鹏的嫡系,现在张守敬离开去了左千牛卫,上午刚走,晚上就会来兴师问罪,却让葛昶也极为不爽。
“是又怎么了?”葛昶皱眉,趾高气昂道:“你现在已经不是刑部的人了,千牛卫什么时候管上刑部的事儿了?”
张守敬并不在意葛昶的言辞,继续道:“这位是长平公主府的,奉了公主的令,特来要人。”
葛昶皱眉,长平公主自然得罪不起,看向了张秋平。
张秋平也道:“你说你是长平公主府的你就是?可又凭证?再者说了,这江宁当街杀人,人赃俱获,此刻怕是已经签字画押了,这江宁如何认识的公主?莫不是冒名顶替,想要夺人吧,这胆子也太大了些吧……”
言下之意,又给夫妻二人扣上了大帽子,来刑部闹事,那可不是闹着玩儿的。
“这是公主令,大人请过目。”乌启兰从袖中拿出那块儿令牌来,双手递了上去。
“呵呵,你说这是公主令,就是了?当真以为我们没见过?我却要说,你二人私闯刑部,意图劫狱,来人,给我抓了……”葛昶大喝一声,从两侧跑出来十几人,呼隆一声站在了他的身后。
张守敬面色一变喝道:“葛昶,你休要欺人太甚,别说是你,今儿就是尚书大人来了,这也是公主的令牌,你可以不给,但是你不要后悔。”
葛昶呵呵一笑:“尚书大人不在,这里我说了算,你已经不是刑部的人了,还敢在刑部吆五喝六的?”
一边的张秋平却是暗自泛起了嘀咕,看向了刘才,那公主令还在乌启兰的手中,他们固然没有见过公主令,但是千牛卫侍郎带着人来,难不成还是假的?若真是,那这张守敬也着实有些太大胆了。
乌启兰急忙收起了令牌,拱手道:“诸位大人,长平公主有言,在杭州的时候,这江宁帮了我不少忙,今日之事,怕是有些误会,还请江宁过府一叙。”
话说的很明白,是误会。
张秋平与葛昶对视一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若真是长平公主发了话,怕是谁都担不起这个责。
可好不容易抓住了这江宁,岂能这么就给放了?
周围聚集的人,却来越多,还未等二人开口,却听得门外一阵吵闹,紧接着一队人马在刑部众人的包围之中直接穿过大堂,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狄青。
狄青虽然官职不高,只是武德营的副将,但是他在边军之中名气之大,只要是官军之人,多少还是有些耳闻的,特别是他那面容之上的青胎记,让人一眼就认出来。
“江宁是不是被你们抓了?”狄青二话不说,直接开口问道:“如果是,我保他出来,有什么去武德营找我,若不是,明日我再登门负荆请罪。”
“他……他当街杀人……人赃并获……”葛昶又一遍陈述了这个事实。
张秋平已经有些傻眼了,武德营,这江宁竟然还和边军的狄青有联系?怎么可能?一个杭州的赘婿,为何能和长平公主和边军挂上勾?
“当街杀人?不可能,肯定是个误会,这江宁自杭州上船,一路之上护送生辰纲和花姑娘,功劳甚大,怎么可能一进洛阳就杀人?洛阳他又不认识人,杀的是谁?为何要杀他?人证呢?凶器呢?”狄青虽然身在边军,但该知道的却是一样不少的都知道。
这么一问,其中说出了两个关键词,让葛昶都觉得后背开始发凉。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5章 肯定是误会(二)
生辰纲、花有容,一个是上个月太后寿诞所用的寿礼,一个是圣上圣喻要见之人,江宁与狄青护送这两样回来,自然是大功一件,但功劳只给了狄青,所以狄青才升任了武德营的副将。
难怪江宁被抓,这狄青带人闯入刑部……
但狄青和他带的人穿的是便服,也就意味着他们代表的是个人,而不是武德营。
“狄青,你带人私闯刑部……你是要造反吗?”葛昶忽然大喝道,身后的刑部众人齐齐站到了他的身后,与之形成对峙。
狄青却道:“呵呵,看样子,江宁的确是被你们抓了?”
“抓了又怎样?王子犯法还与庶民同罪,江宁就算功绩再高,也不过是个平民而已。”张秋平大声喝道。
他说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道理。
“看来你们是要治他于死地了?”狄青道:“我不管你们有什么瓜葛,今日我狄青在,你们尽管可以试一试。”
“威胁我?”葛昶稳住身形,此刻已经和张秋平站到了一条战线之上,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得罪了狄青,也不能得罪张秋平。
长平公主已经不问政事,前几次的遭遇,也足以证明长平公主现在是有些人的眼中钉,若是长平公主插手此事,定会授人以柄。
想到这里,葛昶又正了正身形。
“大人,这可如何是好,这……这江宁如何认识这么多人?”刘才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拉了拉张秋平的袖子。
张秋平低声道:“冲撞刑部,这是大逆不道的罪过,他们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不敢动手,只要江宁签了字,就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过了今夜,他只要在刑部,也是个死。”
刘才缓缓的出了一口气,缓缓的后退,想去看看江宁现在什么情况。
还未走两步,却听见一个少年的声音在大堂一边的小路响起:“有人没有?人呢?江宁被关在哪儿了?”
看到广场之上两方对峙,于中庭更是看到了关胜和庞青云,急忙向身边的少年道:“就是这儿,看来刑部不放人啊……”
在少年身边,跟着一少女,刚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当真是如天上仙子一般。
“呵呵,诸位大人,在下寇乃文,这位是小师妹姑苏柔。”寇乃文极为文质的与众人介绍道。
姑苏柔微微一福:“见过诸位大人。”
场面一时间极为冷静。
寇乃文清了清嗓子:“江宁在大牢?”
关胜旋即道:“自然是在大牢,这厮血口喷人,非说我家公子杀了人,这根本就是诬陷。”
寇乃文道:“江宁学识渊博,饱读诗书,据我所知,今儿是第一天来洛阳,洛阳城中,为何要杀人?若是为了杀一人而来,大可不必了,我说的是吧。”
姑苏柔也接口道:“江南第一才子来杭州,却被刑部羁押,此事传扬出去,天下读书人向往的帝都,又该如何解释?掌管天下刑罚的刑部,又如何解释?手无缚鸡之力的才子,第一天便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头?怕是难以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姑苏柔说话,分量自然不一样,他们可以不怕官场的上一些人,甚至为了站队和以后的前途,赌上一把,得罪长平公主,但姑苏柔不同。
作为八国柱之一的姑苏家,自先皇后到现在的贵妃娘娘,都是姑苏家的人,富可敌国,户部也要看姑苏家的脸色,若是生了气,户部尚书的位置怕都保不住,更何况是他一个户部侍郎?
万万没想到,姑苏柔会来,江宁,这可怕的才气……
姑苏柔心思简单,却没有别人想的这么透彻,只是想着这写下绝唱的江南第一才子,还没有见到,就被人拉出去砍了,实在是有些可惜,更何况他还对上了老师的绝对,单此一项,便是大才之人,这般杀了,若是那些个文官追究起来,刑部也够喝一壶的。
葛昶连连后退,被身后人扶着,方才站稳脚跟,一边的张秋平更是瞪大了眼睛,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人赃俱获,杀人偿命吗?
这要是对上这两位朱曦的弟子,两个人不让你说出个一二三来,怕是明天儒林书院的学生就会去告御状了。
千算万算,他没有想到,江宁这江南第一才子名气,竟然连这两位都惊动了,心中暗自懊恼,为何没有早一点把他一刀杀了……
“尚书大人到……”
二人迟疑之间,却见郑鹏黑着脸,大步流星的朝着这边走来,众人让开路,郑鹏急忙笑嘻嘻道:“弟妹啊,长平公主什么吩咐啊?”
在场的,他最关心的,是长平公主的事情,因为找到他的家丁说,长平公主亲自到了府上,虽然没有进去,但是很生气,后来找人跟了,才知道张守敬带着乌启兰来了刑部大堂,他鞋都是刚刚才穿好的。
乌启兰急忙拱手还礼道:“尚书大人客气了,长平公主差小女前来找一个叫江宁的人,说在杭州江宁帮了公主很大的忙,第一天来就杀人,不是他的风格,怕是中间有什么误会,免得大人弄了冤假错案,回头来都不好看……”
郑鹏急忙道:“那是那是……”
旋即又看向狄青道:“狄大人,您也是因为这件事?”
狄青点了点头:“自然是,我那兄弟,断然不会杀人的。”说着拍了拍胸脯。
而后郑鹏又急忙朝着寇乃文和姑苏柔道:“二位也是?”
“他是江南文坛的代表人物,杀了他,天下学子怕是要闹情绪喽,到时候江南文坛,东林书院闹起来,怕也不好收场,听说他还是齐云梦齐院长的助理……”寇乃文摸了摸下巴,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又和齐云梦扯上了?郑鹏大为感慨,旁边站着的姑苏柔微微的点了点头:“当然不好收拾,但要是事实清楚,人赃俱获,也要公审,才能堵住天下人悠悠之口。”
这边郑鹏还没有答话,又有一人笑呵呵的从人群之中走了出来。
“呵呵,看来老夫是来晚了,不知江宁死了没有?”
这有些佝偻的老者,带着一个女子走到最前面,郑鹏见到了他,却是额头之上冒出了汗珠,嘴巴都有些干了。
“刘大人……”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6章 定是误会(三)
这个刘大人并非是官职有多高,而是对于刘福的统称。
第二千寻看着尚书大人一脸的震惊和无奈,知道这件事情随着刘福的出场,将会告一段落。
刘福是右相府的管家,他的出现,代表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而是代表了右相的态度,这个时候来到这里,根本不用想,就是来要人的。
可郑鹏还是要最终确认一下。
“刘大人……是因为江宁?”
“不错,江宁是靖安司司礼,方腊祸乱,横行三府十八州,江宁身先士卒,与金陵之中协助朝廷大军围剿方腊,传递关键情报,此事高俅高大人和宁山府宁缺大将军都是知道的,保住我江南粮仓,圣上龙颜大悦,着力提拔江宁为从三品司礼,此事用的乃是密旨,故而尚书大人不知道,也是正常之事……”刘福呵呵笑道。
郑鹏面色大变,与之前完全不同,他从胭脂楼被家丁喊出来,便感觉情况不妙,路上更是遇到了刑部去家里找他的人,才知道下午葛昶抓了一个叫江宁的人,现在放在牢里。
此事还关乎户部侍郎张秋平,不过他的父亲乃是太常卿,官居二品,得知江宁是一个赘婿,便也觉得没什么,这种事情再寻常不过。
但长平公主亲自到府上,应该不会跟这件事情有什么瓜葛,但听来人说,有人拿着公主令,到刑部要人,要的就是江宁,这才感觉事情不妙,急急忙忙往回赶,想着若是一个平民百姓,大不了回来之后放了,再卖公主个人情,也是一举两得的。
因而从一开始,他并没有很着急,直到到了现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区区一个赘婿,即便是江南第一才子,他在牢里,竟然惊动了公主府、武德营、儒林书院,而且来的人一个拿着公主令,一个穿便服带人闯入刑部,另外两个是朱曦先生的亲传弟子,那姑苏柔更是姑苏家的掌上明珠。
如此阵仗,即便是刑部衙门立起来到现在,也没有出现过,现在刘福出现,更是直接说出了江宁的身份。
并非是什么平头百姓,而是从三品的靖安司司礼,他身为刑部尚书,即便是不知道司礼是谁,也知道靖安司的存在。
这个靖安司本来是要归入刑部的,但右相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将它划给了御史台和大理寺,虽然是两个层面,但都是右相手下,也不存在不一心。
他们刑部分管天下牢狱,可是朝廷命官,还是从三品的司礼,也不是他们说抓就抓的,抓朝廷命官,如果在州府,便要有太守或者是府台大人下令,在京城则是需要大理寺下令,才能进行羁押。
刘福说的很清楚,是因为不知道,你们抓的人,这倒可以理解,但是后面还有半句没有说出来:你们扣着不放,就有些不对了。
因为江宁即便是管,也是户部管,刑部什么时候也开始插手户部的事情了?
郑鹏缓缓的扭过头去,以一种生啖其肉的眼神看向了葛昶:“可有此事?”
葛昶面色惨白,一脚踹到身后的人身上:“还不赶紧把江宁……江公子……请出来……”
身后众人一哄而散,两个人急急忙忙朝着大牢而去。
张秋平也楞在那里,这江宁什么时候成了三品大员?还认识了这么多达官显贵?方才还有小心思的他,此刻已经感觉身处绝境了,一个四品侍郎,要杀一个从三品的司礼,勾结提刑司司礼将其羁押,这事儿要是闹到上面,就算是内阁,他也顶不住啊……
身后的刘才更是下的差点儿没有站稳,急忙扶住了身边的人,才稳住了身形。
郑鹏叹了口气,转过头来拱手赔罪道:“此事在下并不知情,知道后连夜赶回刑部,现在事情很明白,是个误会,呵呵,诸位大人,公子,还请见谅啊……”
到了这时候,他也只能低声下气的说些软话,要知道,他可是六部尚书之一啊,只要不犯大错,一般情况下都会成为封疆大吏的。
刘福呵呵笑道:“尚书大人言重了,江宁此次来,是要统管靖安司大局,日后还有许多事情要做,也希望大人能够多多帮衬才是啊。”
郑鹏深感这刘福的老辣,给你了台阶,卖你个人情,还要你帮忙。
“那是自然,江大人年轻有为,年纪轻轻便是三品司礼,自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新人换旧人,有什么需要做的,尽管言语就是,呵呵……”郑鹏尴尬的笑笑。
说话间,江宁一脸懵逼的走了出来,还是进去时候的模样。
葛昶手心的汗猛地发凉,江宁没有挨打,真是不幸中的万幸啊,殴打三品朝廷命官,他这个司礼也不用做了。
众人见到江宁,也都露出了笑容。
第二千寻更是一脸的欢喜,不自觉的微笑起来,那散发出来的气质,让狄青都为之一震。
同样察觉到这微妙变化的还有两人,一个便是乌启兰,还有一个便是蕙质兰心的姑苏柔。
姑苏柔顺着第二千寻的目光看向了江宁。
只能说是一个极为普通的男子,只是眼神清澈,体态轻盈,但从刚才刘福的介绍也好,从第二千寻的目光中也罢,也能够感觉到江宁普通之中带着些许的特殊,但又说不上来。
可无论怎么看,都不像是能够写出《春江花月夜》这等千古名篇的才子,洛阳才子之中的气质,并没有在江宁身上看到,比之寇乃文和大师兄杨奇,更是差得远。
“到底有什么特别之处?”姑苏柔不禁喃喃自语。
看到这阵仗,姑苏柔也很意外,长平公主、右相府、武德营,这三方势力放眼整个洛阳都是很厉害的存在,深夜竟然齐聚刑部,为的就是要求刑部放人,当真是闻所未闻。
同样震惊的,还有江宁。
江宁出来,先是一愣,旋即上前道:“刘老哥,您怎么来了?”
说的,自然是刘福。
却见刘福呵呵笑道:“还不是这丫头,去找老爷,老爷便让我来走一趟,看到你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否则老爷会说我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的……”
江宁哈哈一笑,知道这是在开玩笑,但也从侧面反映出了,江宁与右相的关系,的确是非同一般。
“狄兄……”江宁抱拳,见到狄青也是没有想到:“山东一别,别来无恙啊……”
“呵呵,梁山都被你灭了,你倒是闷声发大财啊,这关将军也被你拐了出来。”说着,狄青拍了拍关胜的肩膀:“怎么样,跟着我去武德营吧……”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7章 肯定是误会(三)
关胜一愣,急忙道:“多谢狄将军抬爱,之前多有得罪,还望海涵……”
狄青也是哈哈一笑:“说什么呢,你我都是好友,过去之事,不都随风而去了么?”
言下之意,便是他不会将关胜的身份说出来,这一段过往也就无人再提了。
关胜拱手道谢,狄青却道:“既然无事,我和兄弟们便先回去了,若是闲了,定要去武德营找我喝酒啊。”
江宁笑道:“那是自然。”
还有两人,一男一女,江宁却是不认得,送走狄青,乌启兰拱手道:“既然江公子平安无事了,那我二人也就回去与长平公主复命了,也算是不辱使命。”
“长平公主?”江宁一愣,眼神之中多有吃惊之意。
长平公主派人来捞他,却是他没有想到的,毕竟这里是洛阳,不是杭州那种小地方,派别林立,朝堂攻伐,勾心斗角,一个女子在这里岂会容易?
江宁缓过神来:“有劳了,改日定上门道谢。”
“公子好生休息,我等告辞了……”乌启兰拱手,与众人道别,在张守敬的护送下离开了刑部。
寇乃文见状,也道:“年前儒林书院会举办一次盛会,老师到时候也会出席,我希望到时候你也能去,我会把请帖送到府上。”
随后微微一笑。
“在下姑苏柔,见过江公子。”姑苏柔微微一福,对江宁行了礼。
听到姑苏这个姓氏,江宁多少还是有些重视的,毕竟姑苏家在洛阳势力太大了,已经大到没有人能够动得了了。
“哦,江宁。”江宁正儿八经的还了礼,之后对寇乃文道:“我就不去了吧,毕竟都是真才实学的大家,你让我去,岂不是让我当众出丑,丢人现眼?”
寇乃文哈哈一笑:“你这话说的,却是你的风格。”
“你若是都丢人现眼,那我岂不是连去的资格都没有了?”寇乃文继续笑道:“我说你就别谦虚了,你不在洛阳也就罢了,你来都来了,不去岂不是有些不太好看?好歹也是江南第一才子。”
江宁连连摆手:“呵呵,我可不是啊,这个什么才子的名号,我从来都没有承认过,你可不要给我扣大帽子。”
“你这人,好心来救你,给你带高帽子,你还不乐意了?”寇乃文一脸郁闷,天下文人有哪一个不爱名声?唯独这江宁,却是个例外。
姑苏柔也道:“江公子一日诗百篇,句句是精品,随便拿出一首来,都是惊世骇俗之作,若是不去,我就去找姑姑,到时候她也去,你们这些官员,一个都跑不了。”
江宁一愣,旁边第二千寻解释道:“她说的是贵妃娘娘。”
江宁恍悟,旋即笑嘻嘻道:“那我到时候离开洛阳就是了,这倒是好办的很。”
言语之间,还是不去。
姑苏柔细眉微蹙,却是极为不满,从小到大,谁敢说个不字?又道:“我当江南第一才子应当是通晓文理,知道进退的大家,谁知道竟是一个没有分寸的粗鄙之辈。”
江宁闻言,也不搭理她,权当是没有听见转过头去对寇乃文道:“今日公子出面,已经是江宁天大的面子,日后定当还报。”说着朝寇乃文行礼。
寇乃文见执拗不过,也不好相逼,毕竟你不要脸,我还要脸呢。
旋即是拱了拱手:“洛阳城中人才辈出,可不是区区江南能够比拟的,日后啊,你还是好自为之吧。”
江宁笑了笑:“多谢提醒,若是得空,便去书院转转,到时候还要劳烦公子了。”
“不识抬举……”姑苏柔罕见的发怒,瞪了一眼江宁,转身就要离开。
江宁仍就是没有说话,姑苏柔走了两步,又转过身来怒嗔道:“早知道,不来也罢,真是脏了眼睛。”
寇乃文也不知为何,江宁会如此怠慢姑苏柔,是她长得不漂亮还是身份低下?都不是,这在旁人看来,都是争先恐后,趋之若鹜的上前献殷勤,这江宁可倒好,连理都不理。
寇乃文摇了摇头,只得跟上姑苏柔,离开刑部朝书院而去。
“不识抬举,不识抬举,气死我了……”姑苏柔也不上车,径直走这,边走边发火儿,好像这辈子都没有这么委屈过似的。
寇乃文也不敢劝,只是从未见过一向为温尔雅的姑苏柔生起气来,还有这样的一面,也挠了挠头,回头看看刑部的的位置,暗道江宁以后可算是有好果子吃了。
院子里,只剩下刘福等人,郑鹏自是紧张的拉着江宁的手一个劲儿的道歉,什么没有管好手下,制度上有漏洞,这事儿从头到尾他都不知道,冒犯了江宁,改日一定登门赔罪,日后有什么事儿尽管开口之类。
归根结底就是一句话,他不知情,顶多也就是一个管束无方的罪责。
江宁却笑道:“这件事情只是一个误会,张侍郎方才说的,我都记下了,户部有些情报,也在靖安司内,回去之后,张侍郎交代的事情,记得清清楚楚。”
张秋平汗如雨注,即便是在洛阳,他也未曾受到这样的威胁。
今日是在刑部大院,若是换了地方,恐怕江宁就不会说话了,而是拿出突火枪一枪给崩了。
至少第二千寻是这么想的。
“呵呵,既然是一场误会,那我们就走吧,夜已经深了,还是不要打扰尚书大人和各位大人休息了,此事我也会如此禀告右相,知道几位大人并无恶意。”刘福说话却是极为客气。
但越是这么说,几个人心中越是没有底,朝堂之上,瞬息万变,半句如伴虎的例子比比皆是,又有谁会闲着没事儿去得罪一位丞相和长平公主呢?
“今日多谢大人了。”江宁拱手道谢,右相府前,刘福已经到了门口。
刘福叹了口气:“江公子不知道洛阳水深,千寻,你应该知道啊,日后这等事情,切不可再有了。”
第二千寻急忙拱手:“大人放心,以后再也不会了。”
刘福点了点头:“先回去休息吧,明日我派人去接你,右相有很多事情要和你商量,明日秦先生也该回来了。”
江宁拱了拱手,等刘福关上了相府的大门,方才与第二千寻、关胜和庞青云在于中庭的带领下,朝着修业坊而去。
而在刑部的院子里,郑鹏一脚踹到了葛昶的小腹之上,吓的张秋平撒腿就跑,磕在台阶上,也不敢回头。
“他娘的,你是活的不耐烦了?也不打听打听再动手?平日里也就算了,看看,今儿来的都他妈的是什么人?”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8章 右相府
可第二天一早,一驾马车上走下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小女孩儿,二话不说走进刑部大堂之中,指着郑鹏的鼻子大骂了一顿。
骂过之后,郑鹏才知道,江宁竟然是小郡主夏思璐的师傅。
郑鹏一连告假三天,才敢上朝,虽然此事并未在朝堂之上引起什么争论,但极为尚书大人却都已经知晓,言语之间也是冷嘲热讽。
而江宁也在第二天做出了安排,关胜负责洛阳靖安司的相关运作,于中庭重新回到应天府。
“这是一万两银子,你且先收下。”江宁将银票放到了桌子上,轻轻的点了点。
于中庭一愣,急忙道:“大人,这可使不得,若是有什么吩咐,您尽管安排就是了,钱财的话,应天那边的生意都运转正常,也买了些房产,手头的钱还是富裕的。”
自昨晚上的事情之后,于中庭也对江宁这个司礼有了全新的认识。
江宁却道:“不要以为让你回应天是对你不信任,而是有更重要的事情,只有你在应天才能办好。”
于中庭见江宁一语洞悉他的心思,尴尬的笑笑:“大人哪里的话,我可不曾有过这样的心思。”
江宁也笑了笑,四下无人,方才开口:“我要你拿这两万两银子,找一处地方,最好是在山里,盖一处山庄,用于应天府和洛阳靖安司人员的培训工作。”
“培训?公子的意识……”
“不错,就是培训。”江宁点了点头:“所谓培训就是这些人是属于靖安司的力量,而不是专一的情报人员,朝廷的每一方势力,都有自己的武装,就连封疆大吏、王侯大人都有自己的卫队,少则几十人,多则百人,因为江湖的存在,他们这么做也无可厚非,朝廷也默认了这一做法,但一般只要不过分,御史台是不会管的。”
“可我们靖安司没有,若是有一天,靖安司被围攻,无论是哪一方势力,我们都没有还手之地,兄弟们出生入死,我不想到最后,我们无法保证他们的安全,即便是他们不需要,他们的家人也需要保护,不能让他们流血又流泪。”
江宁说道动容之处,顿了顿,又继续道:“这是一本兵法,是我这两年整理出来的,就按照上面的方法训练,这些人不需要多,只需要一千人左右即可,但是你要精心选拔才行。”
“至于需不需要扩大规模,到时候千寻会通知你,费用上面你也不用担心,到时候应天会有人接应你。”
“可公子,这……这不就是养私兵吗?”于中庭还是说出了自己的担忧之处:“若是被朝廷发现,大人你可……”
江宁摇了摇头:“我在金陵,与兄弟们数次陷入危机之中,山东府中更是盗匪横行,乡里庄上豢养的兵甲少则三千,多则过万,你可知是为何?”
“还请公子明示。”于中庭道。
江宁起身道:“开始我也不明白,明明朝廷有兵马,可以报官,律法制度都在,为何还要这样?”
“昨天我到了洛阳,才知道,原来这就是大夏朝的官场啊,我这么说,你明白了吗?”江宁没有说透,而是有所指道。
于中庭不禁擦了擦手心的汗,这种大逆不道的话,江宁也是敢说。
“所以,这些东西是必须要开始的,年前你先做好各项准备,过了年再开始招人训练,你大可将山上的农田开垦出来,平日里耕田,农闲的时候训练,只要报酬丰厚,关心他们的家里人,解决实际问题,他们会留下来的。”江宁道:“我这到这五万两还远远不够,剩下的,我会想办法的。”
于中庭知道,这件事情只要他说出去,江宁被抓是分分钟的事儿,而江宁闲杂一股脑的将这些事情告诉他,更是给了他五万两银子,若是他跑路,江宁也毫无办法,这就是信任吗?
“属下明白,公子放心,于中庭就是砸锅卖铁,也要把此事办成。”于中庭拱手道。
“谁要砸锅卖铁?”第二千寻走进来,疑惑的问道。
“大人……”于中庭旋即笑了笑。
“他们两个已经去熟悉了吗?”江宁问道。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已经找人带着熟悉了,洛阳不比杭州,估计少数也要半个月的时间。”
“无妨,到了洛阳,我也有很多事情要办,很多事情还要你多费心才是。”江宁道。
第二千寻笑了笑:“公子哪里话,本就是分内之事,公子统揽大局,要忙的事情自是有很多。”
二人说着,门口已经来了马车,接了江宁便朝着右相府而去。
秦煜轩站在相府门口,等江宁下了车,和第二千寻打了招呼,方才引着二人朝着书房而去。
书房中,夏永康刚刚洗了脸,下了早朝回来,已经快临近中午了,刚坐下,秦煜轩在门口禀报道:“丞相,江宁和千寻到了。”
夏永康闻言,方才的疲惫一扫而空,笑呵呵的开了门:“这一路而来,倒是颇为辛苦了。”
江宁笑道:“原本以为就在杭州过一辈子,或者是弄个生意,整点儿钱财游历山川,没想到最后还是来了。”
“来了好啊,煜轩与君贤二人看了你赈灾的册子,惊为天人,你不来,他们也会去找你的,呵呵……”夏永康呵呵笑着,示意江宁落座。
第二千寻则站在了江宁身后。
“不错不错,江公子这一本书,不知道让多少人保住了性命,可谓是功德无量啊。”秦煜轩呵呵笑道,抬手就是一顿夸奖。
江宁急忙道:“承让承让,不过道听途说,若是有用最好,只是再好的东西,也要有人执行得当才行啊,否则岂不是天下都成了圣人?那哪还有贪官污吏啊。”
言下之意是秦煜轩执行的好。
“听说昨天对江公子下手的,乃是户部侍郎张秋平?”秦煜轩又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之前在杭州有些过节,怕是昨日碰见了,便联合刑部对我动手,不过还好,没什么大碍,只是这洛阳的水,有些深了啊,现在想想右相,当真是不容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69章 江宁的论断
夏永康一笑而过,拍了拍椅子道:“身在庙堂,本就没有想过独善其身,其他的,让他们去争吧。”
这一番话,让江宁感觉颇有些人民公仆的意味,在这个时代,着实是有些不容易。
“现在你是靖安司司礼,从三品的官职,有些东西想必你也看到了,想要干成些什么,还是不容易的。”夏永康收回了笑容,缓缓道。
江宁点了点头:“已经看到了,鱼龙混杂,我只做好自己想做的就好了,管他什么王侯将相,与我何干?他们要争什么,要抢什么,让他们去争抢就好了。”
说完,江宁摊了摊手,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可夏永康后面的话,却给江宁当头一棒:“可长平公主,却不这么想,很多棘手的事情都要解决,在这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你。”
长平公主怎么办?江宁现在还没有主意,至少不能让世人知道二人的关系,否则不是他死,就是陆羽彤亡,皇家是不可能纵容此事的发生的。
这件事情也是对江宁威胁最大的。
“盯着就盯着吧,总不能让他们闲着吧,呵呵……”江宁只能如此回答。
“相爷……”一名男子进了书房,却是另外一番打扮。
若是秦煜轩是那种成熟老成之人,那么现在这男子就是精明能干,甚至看上去有些滑头,眼睛不大,却滴溜溜的发光。
“何君贤,和秦先生一样。”第二千寻低头与江宁小声道。
何君贤也注意到了江宁,急忙笑道:“想必这位就是江宁江紫川吧,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啊……”
江宁也起身还礼:“徒有虚名,不足挂齿……”
何君贤微微一笑,示意江宁请坐,旋即向前走了两步,将手中的信件交于夏永康。
“相爷,边疆奏报……”何君贤说着,却顿了顿。
夏永康笑了笑:“无妨,紫川是自己人,很多事情,我也想听一听他的意见,正好与他说一说。”
何君贤这才继续道:“大元与突厥定下的联姻,现在有了新的消息,也是突厥丞相金兀术促成了此事,我们的人从中做了一些努力,利用拓跋晃动摇了李元昊的念头,此计正是毕驸马折子中提到法子,李元昊上个月本要反悔,可在金兀术的强势压制之下,又作罢,开始讨论婚期,现在唯一的办法就是要杀了下嫁的公主,李秀雪,只有这样,才能阻止他们,否则一旦联姻成功了,后果不堪设想。”
“元朝那边萧云霜一直主张此事,怕是上面不好动作,可以在出嫁的时候,以突厥的身份,半路将耶律夏月截杀,现在只有这两种办法。”
夏永康点了点头:“此事我们在运作,而有的人也在运作,上层方面元朝这边怕是走不通了,突厥那边刚有起色,却被金兀术压了下来,而我们的联姻政策,圣上并不是很同意……”
“江宁,你说说你的看法。”夏永康看着江宁道:“若是这么办不行,怕是要再想办法了,边疆的军士现在还在备战,粮饷的问题也是一个大问题。”
江宁拱了拱手:“如此,那江宁就抛砖引玉了。”
何君贤与秦煜轩坐在了江宁的对面,这第一次见面,便要考究江宁的才学,看他是不是担得起这从三品的官职和夏永康的抬爱。
沉吟片刻,江宁终是开了口道:“等到他们嫁娶的时候动手,肯定是来不及了,双方政治联姻,嫁娶之事只是做做样子,给各自臣民一个交代,实际上内部的谈判恐怕现在已经开始了,政治、经济、文化、贸易甚至是军事上,应该都会相互涉及。”
言下之意,搞暗杀这些事情意义不大,也不会挑起双方的战争,这也是江宁上次建议之后,从现在的情况看来,这一招已经失效了,所以要从根本上分析这件事情,那就是联姻只是一个幌子,背后的目的,才是根本。
何君贤与秦煜轩皱了皱眉,对视一眼,心中各自犯起了嘀咕。
江宁继续道:“如果单单是这样的话,那就要从他们内部下手,最终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双方的战争,为了这目的,我们再去想应该怎么办,而不是把心思放在联姻之上。”
“哦?照此说,他们联姻是否成功,意义不大了?”何君贤打断江宁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之前认为只要阻止联姻,就能挑起战争,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因此要改变方向,既然要让他们自己打,那就要想想如何让他们打,他们各自的七寸在什么地方。”
“突厥的金兀术和拓跋晃,我想能不能从他们两个入手,既然金兀术主和,拓跋晃主战,那就让他们两个斗起来,形成内耗。”
“打个比方,如果说金兀术知道拓跋晃要在大婚的时候,出兵攻打大元,他会怎么办?会极力阻止这件事情的发生,如果要是拓跋晃知道了金兀术收了大元的钱,力保此事,又会如何?会不会把这件事情揪出来?无论怎么弄,都是要让他们自己人内部先斗起来。”
“之后把大元朝捎带上,行刺和暗杀的人也要有一定的影响力,更要留下踪迹,栽赃陷害也好、污蔑泼脏水也罢,总之要让对方觉得是不同意联姻的势力在恶意报复,从底部入手,把他们的根基毁了,才能够触动上层的神经,真正的下决心动手,只是中间如何运作,要杀谁,怎么把东西留下来,都需要进一步的考究。”
“这是后话,但也需要大量的情报工作和财力支撑,很多工作已经可以提上日程了,而不是到时候再分析,毕竟他们在那边,很辛苦,吃穿用度不说,这边的亲人怎么办,如果牺牲了,我们要采取什么措施补偿?有孩子的怎么办,家中孤苦的怎么办?要不要集中起来办私塾?生病了怎么办?”
“这些也是后话,但也需要大量的工作,这些工作需要放到明面上来做,给与他们极高的成就感和荣誉感,解决他们的后顾之忧才是重中之重,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为了家人,为了孩子,奋不顾身的冲上去,而且是必死之心,否则,很容易背叛,一旦有一个背叛,对于整个工作都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们都知道,只要动手,就绝无生还的可能,若是为了身后的河山,没有多少人会做到,要发自内心,而不是风萧萧兮。”
江宁说完,喝了一口茶,静静的等着秦煜轩和何君贤的高见。
当下屋内是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在为上层决策,想着君国天下,山河社稷,可又有谁真正的想过,这天下的根基是什么。
江宁的一席话,可以说说的很直白,没有留任何情面。
根基都没有了,上面再富丽堂皇,终究也没有什么用。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0章 道不同
第二千寻很意外,也很高兴,就好像江宁是在为她说话一样,她就是这类人,曾经也是生活在最底层。
大家都在仰望的同时,却忘记了看看脚下的路。
沉默良久,夏永康却笑了:“我说的没错吧,他的思路总是与众不同,能够看到我们看不到的地方。”
秦煜轩也拍了拍手:“果然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啊,今日听君一席话,却是胜读十年书,我们都在想如何才能让他们打起来,我们坐收渔翁之利,可却没有想过,有些东西为何没有人去执行,原来问题是出在这里。”
何君贤却叹了口气:“说得简单,可实际上,这些东西从一开始规划到最后的实现,少则三五年,多则十年,甚至是几十年,我们没有这个时间了,政治结盟也不过就是这一两年的事情,三五年之内,定然会起大战,将这些钱财浪费在这些事情上面,倒不如多买些军备。”
“火器,可以用火器。”江宁从袖中拿出一把突火枪放在了桌子上:“只要我大夏朝的军队,都装备上火枪,便是战无不胜的。”
秦煜轩此刻却扫了一眼突火枪,笑道:“不可,此等火器每次只能发射一次,而且极容易炸膛,再次填装又需要耗费大量的时间,而且瞄准性不强,百步之内很难命中目标,而我们的对手又都以骑兵为主,百步的距离,瞬息而至,等到你举起枪,人家的刀已经到了你的脖子上。”
何君贤也忽的摇了摇:“不可,不可,奇淫巧技,奇淫巧技……”
夏永康却皱了皱眉,问江宁道:“你有多少把握?”
江宁想了想:“六成。”
何君贤闻言,急忙起身拱手道:“丞相,不可啊,这江宁说的,虽都是良策,但实行起来,根本不可能,先不说火药,就是这大量的铜铁消耗,都是一笔巨款,户部也根本拿不出来钱财打造,更何况现在朝廷之中主和派也不在少数,若是用这奇淫巧技做起文章来,也够我们受的。”
江宁心中黯然,若是要给这些人讲加特林、ak47这些东西,恐怕就是在跟他们说天书。
秦煜轩也起身劝道:“不错,打仗我虽然不懂,但自古乃是圣贤之道为先,攻心为上,攻城次之,先不说威力如何,炸了膛,敌人还没动,我们就已经损失了一部分人,这可如何是好?”
夏永康毕竟是丞相,见识也好,阅历也罢,比之二人丰富了不知多少,沉思片刻,与江宁道:“他二人所言,也有道理,此事你可以先行实验,看看效果再说。”
江宁点了点头:“也好,等我研发出来些东西,再做打算,不过还需要丞相搭把手才行。”
“有什么要求,尽管说就是,靖安司责任重大,你身上的担子也不轻,我能帮的,自是会帮的。”夏永康微微笑道。
“既然要研究,我想借相府的能工巧匠一用,钱财嘛,我就自己出,也打算将火锅这一套,在洛阳试一试,若是受欢迎,日后也能攒些经费,毕竟靖安司的人,都散在外面。”江宁道。
“恩,我这里还真有些铁匠和木匠,千寻啊,你走的时候去找刘福,他会把人交给你。”夏永康道。
几人一直聊到了晚上,吃了饭,江宁才起身离开,对于这二位谋士,心中也算是有了个基本的定位。
两个人属于一个类型,事无巨细,但又有些优柔寡断,不肯担责任,总是建议建议,把皮球踢给上一级。
这样就会造成反正我说了,你听不听,采纳哪一个都是你的事儿,你再安排,我执行即可,完全没有一点风险和责任,可以说是滴水不漏。
江宁忽然想起了那个时代的一些部门,与他们现在的做法不能说差不多,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第二千寻回来的时候,说是已经在修业坊找到了一处僻静的宅子,标准的大四合,就是有些破,位置也不好,出门之后要拐四个路口才能到大街上,不过周围都是铁匠铺和瓷器铺,倒不用担心扰民的情况。
刘福把人带给了千寻,也已经暂时安排在了那宅子里,铁匠七个,木匠六个,还有四个手艺人,一共十七个,住的是大通铺。
江宁出了门,听了第二千寻的汇报,点了点头道:“看来想要相府支持一下工作,是没可能喽,我们还是自力更生吧。”
“自力更生?”第二千寻皱了皱眉,却是不懂得其中的含义。
江宁呵呵一笑,看着热闹非凡,灯火通明的洛阳街道笑道:“就像他们一样,自己挣钱自己花,能买得起什么样的东西,就看我们能挣多少了。”
第二千寻煞有其事的点了点头:“公子是经商的天才,肯定没问题的,那火锅这边也没有,定然能广受欢迎,要是那花有容能帮忙,这件事情就好办了。”
“花有容?”江宁忽然想起,花有容也在洛阳。
第二千寻点头道:“是啊,那个楼叫风评楼,风评楼三楼,叫胭脂楼,乃是洛阳男人最喜欢去的地方,但也不是谁都能去,进场消费,少说也得百两起步了。”
“胭脂楼中对天下女子有一个榜单,叫风月榜,这魁首便是花有容,若是花有容帮忙推荐一下,自然不用愁销路了。”
江宁呵呵一笑,拍了拍第二千寻的脑袋:“这小脑袋瓜儿,倒是开窍的很快嘛,只是这花有容现在在哪儿?”
“这我也不知道……”第二千寻摊了摊手,靖安司虽然厉害,但是有些人的信息也不是他们想查就能查的到的。
“后续的事情还有很多,既然要在洛阳生活下去,就要买宅子,开店,靖安司和那些匠人你就多费心了。”江宁又道。
第二千寻拍了拍胸脯:“公子放心吧,这些事情我在行,经商的事情公子在行,包在我身上了。”
“只是……”
“只是什么?”江宁问道。
第二千寻叹了口气:“哎,只是,那两位先生博学多才,脑袋里都是计谋,但我看公子似乎有些压抑啊……”
江宁哂笑了一声:“还记得我说的,百无一用是书生吗?”
“记得……”
“他们固然满腹经纶,说起计策来,头头是道,分析起大局来,也是义正言辞,可他们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实践,也就是要脚踏实地的去做,去执行,没有人执行,你就是孔孟在世,靠一张嘴也不行,大道其行的愿望是好的,可现实往往是残酷的。”
“就像我把突火枪给他们,他们弃之如垃圾,难道这刀枪剑戟也是一开始就有的?奇淫巧技,殊不知,这奇淫巧技能让一个国家顷刻间覆灭……”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1章 千机弩(一)
江宁本不想说的,因为知识构架不同,见过的东西不同,甚至是时代的不同,都会成为自身的局限性。
他知道,即便是他说了,也不会有人理解,那他就去做,让历史说话,抽出的大嘴巴子会让那些迂腐之人自己改变观念。
但第二千寻问了,他还是说了出来,而且说了一大堆千寻没有听过的东西。
“若是有可能,我能让你在天空翱翔,就像是鸟儿一样。”江宁用这么一句看似很无意的话,结束了他的抱怨和解释。
第二千寻被江宁说蒙了,但知道,江宁说的是对的,就像江宁每一次做出的决定一样,都是为了最底层的人考虑,只要这个出发点不变,做出的决断便是正确的。
“公子可不要骗人哦……”第二千寻停下脚步,满眼期待的看向了江宁。
江宁呵呵一笑:“那是自然,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二人相视一笑,朝着修业坊而去。
而在二人走后,右相府的酒局之后,三人并没有散去,右相在书房沏了茶,三人坐在一桌,秋风习习,却是另外一番感触。
“这江宁,专攻奇巧淫技,剑走偏锋,有时候的确会收获奇效,但总归不是长久之计。”何君贤道:“终归是难登大雅之堂。”
“不过他的一些观点,还是颇有见地的,若是根基动摇了,楼宇坍塌也是必然,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也是这个道理。”秦煜轩品了一口茶道。
“当下的燃眉之急是要训练死士,大婚之日截杀,挑起双方战争才是,靠运营徐徐图之,成效甚微啊……”何君贤又道。
夏永康却叹了口气:“如此一来,事情便有些棘手了,如果成功还好,必定能够为我大夏朝争取养精蓄锐的时间,可如果失败了,又该如何?所以我们还是要做两手打算,以备不时之需。”
秦煜轩闻言,心中一禀,急忙拱手道:“原来如此,丞相高明。”
“恩?”何君贤微微皱眉,忽的想起了方才夏永康对江宁的承诺,不禁也拱手道:“原来如此,丞相让那江宁剑走偏锋,专攻火器,就是要做最坏的打算,提前谋划,说不定还会有奇效。”
夏永康微微点了点头笑了笑:“若是将这支力量训练好,放在前线,说不定会有奇效,关键时刻,能够一击制胜,或许会有意想不到的效果。”
“丞相深谋远虑,我等佩服。”秦煜轩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拍马屁的绝佳时机。
虽然夏永康并不在在意这些,但这个马屁却也拍得恰到好处。
何君贤也笑道:“此番靖安司是要出大力的,前线的情报,我们已经捉襟见肘了,急需靖安司的帮忙,这一点上他们的确要更专业一些。”
说到此处,何君贤却也微微皱了皱眉:“相爷,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夏永康笑了笑:“这些年你二人在京城留守,也是极为辛苦的,此间我们不用如此可气,有什么就说。”
言下既是对二人的认可,又降低了自己的身份,作为一个主公,也作为一个朋友。
“千寻是跟着相爷长大的,可这次我见了,却感觉有些疏远了,这江宁,毕竟……”
夏永康微微点了点头,还未等他说完,便笑道:“千寻这孩子,我还是了解的,已经敲打过她了,呵呵,这件事情上,倒是与我的看法相同,江宁此人,着实有些太过偏激了,对于王权和皇权,也缺乏一定的敬畏之心,这样下去很容易出岔子的。”
江宁打了个喷嚏,关上了房门,感慨这洛阳的天,变得也太快了点儿,感觉下午干的最大的一件事情,竟然是解决了关胜的编制问题,想必过两日,关胜便会收到任命的文书了。
接下来的时间,江宁衣着普通,在修业坊的两头来回奔走,一会儿去铁匠那里看看突火枪的进展,一会儿去木匠那里看看轮转连弩的设计图纸,下午还要去街上采购一些食材,琢磨琢磨火锅配料的问题,更是去了不同的菜馆查看菜价和定位,每次回来都会拉个表格进行比较,最后还是决定从高端处入手。
一晃便是十几天过去,已经到了十月中旬,天气开始转凉,早晚也要披一件单衣才能出门了。
而在这些木匠的苦心钻研下,按照江宁提出的设计理念和图纸,将其进行了改良。
这连弩用一根带子拴着,江宁在众人的目光之中,将连弩斜跨在了肩膀之上,连弩的后端正好顶住右臂的肩骨,右手放在扳机之上,左手放在连弩前后方向上的一个手柄大小的木条之上。
江宁拿起一个沐夏,将其扣在了连弩之上,朝着木桩扣动扳机,“嗖”的一声,箭矢飞出,重重的钉在了木桩之上,杀伤力不可为不强,左手握住木条,朝后一拉,紧接着又扣动扳机,又是一发箭矢飞射出去。
庞青云、关胜还有靖安司的赵立轩、张梓涵、白瑾瑜三位管事,也是极为震惊的,第二千寻也是见多识广的,相府之内稀奇古怪的东西多了去了,她自认也知道不少,可见到江宁发射出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的时候,也愣在那里。
现在军队也好,江湖也罢,用的都是诸葛连弩,一次单发五只箭,射程远,命中率高,威力大,只要射中,不死也是重伤,但唯一的缺点是装填太过麻烦,只能在敌人进入射程之后发射一次,之后便是短兵相接,若是遇到奇兵,还要边撤边瞄准才行。
可现在江宁在众目睽睽之下演示的这把连弩,已经超出了他们的认知,周围的工匠也是兴奋不已,这等杰出的作品,起初他们并没有信心完成,但是江宁的图纸放在那里,只是将其拼接调试,加以改良,现在的结果,已经是超出了他们预料。
这中间最大的技术难点,便是匣子的问题,若是用正常的箭矢,太长,整个弩箭会显得很笨重,而且在箭匣最下方放置了一个拉力装置,用的便是弹性最好的牛筋,先将底部的牛筋拉力拉到最大,再在上面放一个木板,木板之上单排放上短箭,扣动扳机制后,里面的小轮子会带动牛筋拉力减小,木板上升,下一发短箭则会自动弹射进发射的管槽之中。
而与此同时,用左手拉动木柄,带动弓弩的牛筋重新卡在发射扳机的卡点之上,进行二次发射。
只见江宁的手越来越快,短短几个呼吸,便将箭匣子中二十发短箭尽数发射出去,命中十丈之外目标的,有十八支,命中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之高。
“公子,这东西,比那诸葛连弩不知道强了百倍不止,若是能够将这东西装备起来,河西走廊何愁?”关胜大为感慨,二十发,若是装备百人,会形成怎样的战斗力?若是再加上战马,这样的情景,更是不敢想象。
在一众人拍手叫好的目光中,江宁将弓弩从身上卸下来,却摇了摇头:“差的太远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2章 千机弩(二)
众人大惊,这种前无古人,可能后无来者的发明,竟然会被江宁如此嫌弃?
庞青云接过江宁卸下来的弓弩,仔仔细细研究了一番,终于还是开口问道:“公子,这……很好啊……”
江宁摆了摆手,示意铁匠门继续去忙他们的,而他则是拿过了弓弩,朝着木匠的屋子走去。
“砰……”弓弩被江宁扔到了大厅的桌子上,双手按在桌子上,第二千寻、关胜、庞青云和全权负责这里的赵立轩带着六个木匠围了上来。
这些木匠皆是有些傲慢,自诩手中打造的器物没有上千,也过五百,对自己的手艺是绝对放心的。
为何江大人会不满意?只能说是图纸出了问题。
“大人,这……可是按照您说的,一比一做出来的,您不是也试了?效果可以啊……”有一个带头的木匠开了口。
年纪稍大些,很明显是这六个木匠之中的领头之人。名叫六百,人称六哥,在洛阳之中木匠手艺乃是一绝,与杭州想比,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此刻江宁既然要把这件事情做到底,那所制造出来的东西就要经得起战争的检验,对待工匠的态度也好,还是对待这弓弩的态度也罢,已经完全从之前的随便做一下用来防身,转变成了要精益求精了。
“不,我并不说你们做的不好。”江宁面无表情道:“而是说,你们可以做得更好。”
“做得更好?”六百微微皱了皱眉头。
“是的,可以做得更好。”江宁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重量可以但是箭头太弱,箭头要用纯铁的,杀伤力要强。”
“箭匣的棱角处,要用铁皮包裹住,便于重复使用……”
“末端可以加一个可调节的支撑点,用棉布包住,减轻后挫力……”
“箭匣子太小,可以考虑用双重交替的方式,最起码可以再加十五支……”
“下面的牛筋不行,你们试一试,多少次之后会出现卡顿的现象,需要怎么防范,是更换牛筋还是另外找替代品?若是用弹簧呢?这种东西我正在让他们做,但是需要一个机床,也就是大机器,现在还在构想和实验阶段。”
江宁一股脑的说出了十几个问题,但从一次的表现力上,这次的弓弩的确已经展现出了十分良好的性能,但是要从长久考虑,六个人用了十几天打造出了一把,若是成批量的生产呢?
需要多少工匠?
江宁很清楚,自唐代以后,中国的科技水平便处在了停滞的状态,并不是因为缺少发明,而是因为人口基数过大,导致上位者会认为,只要人能够完成的事情,就没有必要用其他的代替,耕种如此,交通运输也是如此,甚至是打仗,都是如此,对于武器的追求无在乎更加锋利。
人口基数大,一个人不行,那就两个人,两个人不行,那就十个人,以单纯的人数来代替工作效率的提升,固然是可行的,但却严重阻碍了对于器物的使用。
“我告诉他们,只有七个人,无论用什么法子,都要把东西造出来,造出来重重有赏,就像今天的你们一样。”江宁道:“这弩箭现在已经有了雏形,可以进行下一步的改进了,每个人我会往你们家中送五十两银子,作为奖金。”
江宁看着赵立轩道:“此事你来负责,而且这个月底前,要拿出一套奖惩的规定来,有功就奖,有错就罚,自然这个奖励可以是他们自己的,但大部分还是惠及到他们的孩子和家人的,明白吗?”
赵立轩从未干过这样的事情,虽然他现在归关胜和庞青云管,但对于他们两个也不是很熟悉,有时候也会想为什么上位的不是他,但这十几日庞青云与关胜两个人的功夫,他也是见识了一些的,而且那种虚心求教的态度,也不是他能有的,加上江宁的强势,让他时有不爽。
但对于第二千寻,他是毕恭毕敬的,因为第二千寻无论能力也好,还是功夫也罢,都是一等一的。
可偏偏这第二千寻对江宁是言听计从,没有丝毫的反抗的意思,他也无可奈何,今日却见江宁单从这一把弩箭,提出了这么多的缺陷,对于江宁也是另眼相看,这算得上是江宁交给他的第一个任务。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如果他没有做好,江宁很有可能会把他贬下去,因为在江宁手下,都是有用之人,就像这七个铁匠和六个木匠,不要求人多,要想办法完成任务,从器具上想办法。
“是……”赵立轩拱手称是。
却听第二千寻道:“此地甚是关键,有什么问题或者是困难,与我说就行。”
赵立轩微微一愣,急忙点了点头。
“呼……既然大家都忙了半个月,这些天我也好好研究了一下火锅,今儿晚上,大家不醉不归。”江宁哈哈一笑,却是一改方才的严肃。
“火锅?”众人挠了挠头,那是什么东西?
第二千寻却扯了扯江宁的袖子:“公子,地方可是找好了?”
江宁却摇了摇头:“东西都是现成的,我也考察了一下洛阳的口味,比南边口味要重一些,我觉得要么是麻辣,要么是清汤,就用这两种,但是地方吗,呵呵,洛阳这地儿寸土寸金,位置好的,当真是不好找。”
“不过今儿先让兄弟们尝尝鲜,只要好好干,就不用担心钱的事情。”江宁笑了笑:“我已经让人去买东西了,回来就在这儿吃吧。”
千寻点了点头,看的赵立轩和旁边几人目瞪口呆,要知道江宁没有来之前,整个靖安司便是第二千寻在负责,那一种狠辣和冷酷,是靖安司人尽皆知的。
可现在这个是什么情况?
像一个少女一样,扯一扯江宁的衣袖,那带水的目光之中,简直是不可思议……
“公子……有个小女孩儿找你,看样子是个富贵人家。”门外跑过来一个人,对着江宁喊道。
江宁走出门,看见那女儿扎着马尾,头戴玉簪,身姿曼妙,面容俊俏,樱桃小口,杏梅大眼,端是个美人坯子。
第二千寻随之出了门,见到这女子,即可下跪道:“参见郡主……”
周围的人也见状,才知道眼前这姑娘是当朝小郡主,夏思璐,急忙跪拜在地,倒是江宁一个人显得格外突兀。
江宁却是拱手道:“参见郡主……”
身后的庞青云、关胜还有那赵立轩则是大跌眼镜,不知道江宁哪里来的胆子,
就算是从三品,也不能不跪啊……
而夏思璐下面的举动,却让众人都大跌眼镜。
却见夏思璐拱手,毕恭毕敬的朝着江宁鞠躬行礼:“参见先生……”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3章 一起吃个锅
一句先生,让所有人对江宁再次刷新了认识,江宁,江紫川,什么时候成为小郡主的先生了?
江宁急忙上前,扶了扶夏思璐:“郡主不必多礼,这里没有外人。”
夏思璐嘟了嘟嘴:“有没有人,这都是礼数啊,都来了半个月了,都不说去府上看看你的弟子?也没有什么要教授的吗?”
江宁只得尴尬的笑道:“你看我这儿,这么忙,哪有时间,明天,明天一定……”
“切,我才不信,先生食言也不是一两次了,姑姑……”
江宁急忙去堵夏思璐的嘴,夏思璐白了江宁一眼,饶有兴致道:“你这是在忙什么啊?”
“咳咳……”江宁干咳了两声,挥了挥手,跪在地上的众人方才起身:“都去忙吧,我在这儿陪郡主转转。”
“没什么,造些小物件儿玩儿,洛阳的物价实在是太高了,我要在这里生活,连房子都买不起,不得拉起杆子做些营生?”江宁小声说道。
“我才不信,先生你什么都懂,什么都会,怎么会是小营生呢?”夏思璐说着就朝着铁炉子走去,看着铁匠挥汗如雨,一个个铁块儿被锻造成了不同的样式,有的甚至比指甲盖还小。
夏思璐并没有接触过这些东西,第一次见工匠手艺,却是好奇的很,竟直接搬了凳子来在这里坐下了。
江宁也很奇怪,为何一个女孩子会对这些东西感兴趣,或许时好奇心作祟?亦或者是新鲜感太强?
“这是什么?”夏思璐又指着桌子上的一张草图问道。
草图之上赫然画着一个飞行衣装,如同蝙蝠的形状一般,在横七竖八的骨架之上,有一个球型的罩子,罩子下方与骨架之间还有一个火盆形状的东西。
江宁上前,笑了笑:“一个小实验,想着如果能把东西送到半空中,是不是也可以将人也送到半空中,不过现在也只是在上面画一画,能不能实现,还早呢。”
夏思璐奥了一声,急忙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孔明灯?孔明灯就能飞到天上去。”
江宁点了点头:“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也就是个大的孔明灯,不过难度有点儿大,很多东西我这边都没有,资金方面也短缺,现在养活这些人,都已经捉襟见肘了。”
江宁苦笑这将图纸扔到了桌子上,呵呵笑道。
夏思璐皱了皱眉:“这个我能想办法啊,只要能造出来就行,先生有没有信息?”
江宁哈哈一笑:“这东西啊,要经过上百次的实验估计才能成功,不要抱太大的期望啊……”
“公子,菜品已经按您的要求买回来了。”几个人扛着菜肴便进了大院儿之中。
第二千寻迎上去,毕竟是吃过不少次的,对于这些肉菜的制作,还是有些心得的。
“这是什么?先生你这儿新鲜事儿倒是一件接着一件啊。”夏思璐跟在第二千寻身后问道。
千寻急忙解释道:“是火锅,公子今天晚上请大家吃肉喝酒。”
“火锅?火锅是什么菜?好吃吗?”夏思璐问道:“我怎么没有吃过?”
第二千寻笑道:“自然是好吃的,右相和驸马爷都吃过,爱不释手,只是这配料是公子独创的,今儿也是到了洛阳第一次吃。”
“那我也要吃……”夏思璐拍着手,转过身去吩咐跟她来的几人道:“回去告诉爹爹,我今儿不回去了吃饭了,先生教我读书呢。”
那几人面面相觑,却见夏思璐眉心一扭,急忙拱手道:“属下这就回去禀报……”
最后还是让一个人回去禀报,剩下的还在院中保护夏思璐的安全。
院中,灯火通明,火炉中的木炭仍旧噼里啪啦的响个不停,院中一共开了三桌。
热腾腾的铜锅端上来,木炭加在中间,铜锅之中红油翻滚,葱姜飞舞,江宁将配好的底料放入,浓郁的香气伴随着火辣的味道扑鼻而来。
一盘盘牛肉、羊肉和鱼块儿被江宁片成薄片端了上来,更有时令蔬菜穿插其中,四种酱料放进盘子里,从未有过的食欲冲击着夏思璐的味蕾,特别是在这入了秋的晚上,坐在火锅边,根本感觉不到寒意。
一坛坛老酒摆在桌上,开了酒封,浓郁的酒香混杂在火锅底料的味道之中,令人心旷神怡。
“这个好吃,先生你是怎么想到这么吃的?”
“这个辣,好辣好辣,水水……酒也行……”
“先生,这个怎么吃?”
“这个要用这个料吗?”
夏思璐坐在江宁一边,像一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饶是辣的喝起了酒,也是食欲大增的。
可夏思璐之前都是滴酒不沾的,等到最后吃完饭,已经是晕晕乎乎了,江宁见状,这也不是个事儿啊,便要和第二千寻送她回府。
“什么?在长平公主府住?”江宁听到为首的护卫说出了夏思璐现在的住所,不禁有些意外。
那人拱手道:“是的,这段时间都在公主府。”
“好吧,那我就不去了……千寻啊……你把郡主送回去吧……”江宁嘱咐道。
第二千寻皱了皱眉,想要背起郡主,可刚一碰到郡主,夏思璐一把拽住了江宁的手臂:“先生,先生送我回去……”
“额……要不然,还是先生与我们走一道吧,郡主喝成这样子,若是我们回去,定然也……”那人挠了挠头,言下之意,他们根本没法解释。
江宁想了想,又试了两次,夏思璐就像是磁铁一般,抓着江宁的胳膊不放。
无奈,江宁只好和第二千寻一道上了马车,朝着公主府而去。
“先生……先生……这个火锅是真好吃……”
“明天还吃……明天还吃……”
第二千寻看着醉醺醺的夏思璐道:“小郡主也着实可爱,想必也是头一次喝酒,要不然也不会醉成这样。”
“要知道是第一次喝酒,我会让她喝?哎,失策了,失策了……”江宁甩甩手,摇头叹息道。
乌启兰很清楚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功夫的厉害程度,而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也足够说明第二千寻是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4章 春宵一刻
公主府内,烛光依旧,江宁在侍卫的带领之下,将夏思璐带进了她的住所,江宁等在门口,第二千寻便将她带了进去,有几名婢女上前接过,伺候夏思璐醒酒洗漱去了。
江宁前脚走出小院儿,与只相对的三丈之外的小院儿之中忽的亮起了灯,成为了诺大的公主府中最明亮的地方。
却见一人步步生莲,玉足轻探,身穿抹胸白裙,身后披纱,头发随意的落下,轻轻一挽,不是别人,正是风月榜上第三名的陆羽彤。
四目相对,陆羽彤忽的心头一酸,泪眼婆娑,烛光之下,三丈长的长廊之中,白纱被秋风吹起,混合着月光,如同月中嫦娥临凡。
江宁微微笑了笑,缓步走上前去。
陆羽彤的眼泪忽的从眼角滑落,已经变成了小跑,朝着江宁奔去。
江宁缓缓伸开双臂,将陆羽彤揽入怀中,感受着陆羽彤身体的颤动,江宁心中忽的萌生一股愧疚之感,左手放在她后背之上,右手轻轻的拍了拍她的头:“好了,我这不是来了?”
典型的渣男语录,江宁自然用的轻车熟路,语气和口吻用的是恰到好处,刹那间,陆羽彤泪如雨下,双手化作拳头,在江宁的胸口一顿梨花带雨。
江宁自是男子汉一般的一动不动,也不阻拦,任凭陆羽彤发泄着她的情绪,毕竟这一别,已经从盛夏到了深秋。
打着打着,陆羽彤又重新抱住了江宁,如此矛盾的情绪在她身上体现的淋漓尽致。
“今晚,不许走了……”陆羽彤又用了些力气,将江宁抱住。
江宁一怔,却也知道,他已经无法逃避这个问题了,即便是现在逃避,日后早晚有一天也会像柳思思的事情一样发酵出来,被别人利用。
到那个时候,却不知道会给陆羽彤带来什么样的打击和摧残。
经过金陵之后,陆羽彤不敢去想这种事情,今日说出这句话,江宁知道她定然是做了长时间的心理建设的,每一次建设,尝试提出这个要求,对她都是一种伤害。
若是拒绝,对陆羽彤而言,将会是摧枯拉朽般的打击,日后的她生活会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对于她而言只可能是一种灾难。
在共同经历过金陵的患难、杭州的定情之后,江宁这一次终于是打开了心扉。
伴随着江宁那一声轻嗯,吊着的心终于在这一刻落到了地上,整个身子如释重负,像是轻飘了许多,而眼泪再次滚烫的落下,这次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银牙紧咬,却是最后的坚强。
陆羽彤挽着江宁的胳膊,朝着阁楼而去,进了小院儿,第一次将小院儿的门从里面锁上,拾阶而上,到了阁楼二层之上。
陆羽彤上前,轻轻的将红烛吹灭,阁楼除了一层和花园之中还有些许的光亮之外,整个二楼仅剩皎洁的月光从窗户之中洒进来。
江宁缓缓褪去陆羽彤的纱巾,身体已经因为紧张变得冰凉。
陆羽彤双目紧闭,手脚不自觉的颤抖,江宁停止了动作,缓缓的抱住了陆羽彤,用自身的温度慢慢的温暖她,就像在金陵地下的小床上,陆羽彤从背后抱住他取暖一样。
时间好像又回到了那一刻,陆羽彤睁开双眼,再也按捺不住,踮起脚尖,被咬的发红的嘴唇碰到了江宁的双唇。
紧接着便是干柴与烈火的碰撞,将屋内的月光尽数点燃,散发着诱人的香气。
而那软塌之上,陆羽彤二十三年,第一次感受到如此炙热的碰撞,一种前所未有的兴奋让她的血液翻滚升腾。
汗珠伴随着秋菊的体香浸透了软塌,一次次的疲惫伴随着热烈的渴望反复冲击,终于在头皮发麻的那一刻,迎来了她二十三年的第一次巅峰,之后被江宁的双臂紧紧的抱住,一寸寸在身上游走。
陆羽彤再次与江宁亲吻在一起,久久不曾分开。
月光之下,陆羽彤躺在江宁的怀中,半靠在床榻之上,右手缓缓的抚摸过江宁棱角分明的胸膛:“你还会走吗?”
江宁拍了拍她的肩膀:“不会走吧……”
“我什么都不要,你不走就好……”陆羽彤轻声叹口气:“第一次与你这样,却又这么逼你回答这样的问题……”
江宁在她额头之上轻吻一口:“说什么傻话?”
又是典型的渣男语录,江宁说着脸都不会红一下,虽然这句话很渣,但是江宁说出这句话的时候,却是真心实意的。
陆羽彤是风月榜第三的存在,更是大夏国的长平公主,是全天下才子都梦寐以求的情人,此刻被他揽在怀中,却还在自责,此事若是被任何人知道了,都会拿刀阉了江宁,让他做太监的。
可这世间就是如此的可笑,求之不得,求而不得,总是失之毫厘谬以千里。
“一点也不傻,那你告诉我,为何你来了半个月,都不来见我一面?分明是在躲着我。”陆羽彤仰起头,看着江宁问道。
二人双手十指交叉:“你不是也没有来找我吗?你也在躲着我吧。”
“我没有……”陆羽彤急忙解释道:“那是因为,我找你,实在是不方便……若是被别人看到了,圣上会做什么事来,我也不知道,你忘了,哪一次我差点都走不出洛阳……”
“哎,伴君如伴虎啊……”江宁叹了口气:“所以说以后我们怎么办?总不能一直这样吧……”
这个话题由江宁提出来,却是陆羽彤没有想到的,这是她最为关心的,也是最迫切解决的,她又何尝不想每日都与江宁在一起?可江宁已经有了两位妻子,虽然是自立门户,但之前的身份也抹不掉,他是公主,若要放弃这身份,皇家也是不可能愿意的。
“我也不知道,连你都解决不了,我更不知道如何办了……”陆羽彤叹气道。
“先等等,说不定事情有转机呢……”江宁笑了笑:“总之我是靖安司司礼,与你汇报工作,还是可以的吧……”
“而且你还有柳记的股份,我准备开火锅店,若是成了生意上的伙伴,互相之间来往,倒也说得过去。”
陆羽彤灵光一现:“柳记,柳记,对,酒楼我已经找好了,只是,火锅的配方……”
“呵呵,那还是继续合作吧……”江宁缓缓翻过身来,俯视着红唇紧咬的陆羽彤。
殊不知,在小院儿的门外,站着两个人,一个手持秀水剑,复姓第二,一个靠在墙边,名叫乌启兰。
二人是认识的,第一次见,便是在刑部的广场之上,说起来,倒是有趣的很……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5章 合作
乌启兰很清楚眼前这个漂亮的女人功夫的厉害程度,而两个人同时出现在这里,也足够说明第二千寻是知道了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了。
而第二千寻也看得出来,这名叫乌启兰的女子,作为左千牛卫中郎将的夫人,甘心做长平公主的贴身之人,也是极为难能可贵的。
当下二人相视一笑,便没有再说话。
清晨十分,江宁从楼上下来,陆羽彤趴在窗口看着江宁走到花园的门后,挥了挥手,满意的笑了笑。
推开门,第二千寻和乌启兰已经在不远处等候了。
乌启兰将二人送出了公主府,才折返回来。
“方才那女子,便是当日拿着公主令前往刑部的乌启兰吧,我记得身边的便是他丈夫,好像叫……”
“张守敬,左千牛卫中郎将,是专门保护公主府安全的,也是从刑部提案司司礼调过去的,虽然是平调,但是待遇长了不少。”第二千寻说着她所知道的情报。
二人坐在马车之中,街边的摊贩已经开始忙活起来,刚走出不远,江宁便让停了车。
“走,吃一点儿煎饼再回去。”江宁下了车来,径直坐到了一边的摊位之上。
第二千寻也坐下,叫了两个煎饼,两个包子,两碗白粥。
洛阳的早餐业已经十分发达了,早起之后直接在街上买水洗漱,转弯儿便用早餐,然后直接开始一天的过活。
“这早餐虽然小,但是薄利多销啊。”江宁咬了一口包子道,虽然口味比后世差了不少,但值得肯定的是,都是真材实料,诚然,肉馅儿比素馅儿贵的可不是一星半点儿。
第二千寻知道自己又没有听懂,索性也不去问了,等着江宁自己说。
江宁忽的笑了一下,显然也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她也准备开店,毕竟柳记也有她入股,现在手中有一处酒楼,应该就在风评楼对面,还是那样,她出地方,我们给配料,负责后续的东西,分成的话,每半年一结,她三,我们七,准备此事的人,就是方才的乌启兰。”
“配方我都写下来了,到时候你直接做就行了,若烟不在,关胜和庞青云已经上道了,这柳记,还是要你先照管着了。”江宁嘱咐道。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公子放心,我有一个想法……”
“什么想法?”
“把我们的人,都放在柳记……这样的话……一来减轻钱财之上的压力,二来一旦有什么要做的,即刻通知去办就行,有什么意外的情况,也能够最快的知道情况,这洛阳不比金陵和杭州,权力交织严重,很多事情来不及运作便已经发生了。”第二千寻大胆的说出了这个想法。
江宁想都没有想,直接点了点头:“可以,再过些时日,看看能不能把楼后面的院子也买下来,把修业坊的人都搬过去,如此进出和运送也都极为方便了。”
制作这些东西,的确需要大量的原材料,无论是金属铁矿也好,木材也罢,甚至是黑火药,大摇大摆的运进去,只进不出,也不是个办法。
而利用柳记作为掩护的根据地,是在合适不过了。
“明白,那掌柜这边就让庞青云先照顾着?”
“可以”江宁也点头同意:“我说过,这些事情你做主就行,靖安司也好,柳记也罢,交给你我是极为放心的,但还是要说起在杭州我与你说的,要放权,让他们自己去做,而你要做的,就是在任命之后,告诉他们奖惩和激励的措施,并且严格的执行就行,或是为了钱、或是为了权、或是为了家人,他们都会很努力的。”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跟着江宁也有一年的时间了,思维模式和行为处事的方法,都有了很大的改变,只是在这种潜移默化之中,第二千寻根本察觉不到罢了。
回到府上,江宁到头便去休息了,而第二千寻却马不停蹄的朝着公主府而去。
一夜未眠的乌启兰打了个盹儿,发现第二千寻就坐在她的屋里,吓得差点儿从床上掉下来,这里虽然不是公主府,但门口还是有四个千牛卫的,第二千寻如此神不知鬼不觉,的确令人害怕,更何况还不知道她此行的目的。
“不用害怕,公子让我来找你,说是开店的事情,这边的事情由我负责,想了解一下你这边的进度。”第二千寻缓缓道。
乌启兰这才敢下了床,走到桌前坐下:“公主也与我说过此事,一些情况我还要去请示一下公主殿下,大人现在这里稍等片刻?”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无妨,既然是合作,当然要公主殿下点头才是。”
乌启兰出了门,一刻钟之后便回到了居所,手中还拿着房契与地契。
将这两本册子放在桌子上,推到了第二千寻的面前,又拿出宣纸和毛笔道:“大人先过目,这是这几日刚刚办妥的,公主殿下说她只占三成,但有些条件,我先写一下,大人若是没有异议,在言其他?”
第二千寻道:“那是自然,公子有交代,一切以公主这边为主。”
二人相视一笑,虽然都知道其中的情况,但也都心照不宣,乌启兰提笔便开始写。
第二千寻则翻开了册子,不看不知道,一看却是吓一跳,竟将风评楼正对面的一家赌场给盘了下来,虽然只有三层,但单层的面积,比金陵的“天下第一锅”要大一倍有余,不仅如此,还将与之一墙之隔的一处院子买了下来,将其与后院居所打通,便是一处绝佳之地,原本是用来当作仓库使用的,现在用来给靖安司的十几人打造工匠,再合适不过了。
前厅熙熙攘攘,后院儿花草鱼虫,再往后是仓库和居所,两块儿地的大致方向,第二千寻在心中已经有了个大概。
而在风评楼寸土寸金之地,这两块儿地只用了四千五百两,若是换做她,没有万两银子,是不会卖的。
当下看完,合上册子,乌启兰这边也已经写完,宣纸之上,写了四条:
双方合作,公主府提供场所,江宁负责经营;
所有材料、支出和经营所得,公主府得三成,江宁处得七成;
每个月分账一次,由江宁亲自送往公主府,并汇报相关利益所得;
不得开赌、不得设计勾栏瓦舍等相关经营项目。
“这是公主亲自交代的,若是没有什么意见,那就签字画押吧,我再誊写一份,你我二人各带回去一份,如何?”乌启兰道。
本以为第二千寻会先带回去请示江宁,谁料第二千寻直接道:“没有意见,就这么着了,至于店名,我要回去问问公子,到底是用柳记,还是天下第一锅。”
“如此,大人便可以开始动作了。”乌启兰按了手印,旋即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6章 紫川老窖
关于名称的问题,最后江宁还是选择了“天下第一锅”这个名字。
第二千寻便带着庞青云和靖安司的一干人,开始着重对整个三层的改造,按照江宁的设想,一层为大厅,价格应该控制在人均能够消费的区间之内,一顿饭加上烈酒,不能超过五两银子,可以引入评书、歌舞等等。
二层为宴客厅,靠窗户的地方全部打造成包间,只吃饭,但其他什么娱乐活动都不允许出现,价格控制在一桌十两至十五两之间。
三层为贵宾厅,全部使用包间,按照十六府打造,每一府对应的地名,里面的装修要严格按照当地的地域特点,拾阶而上,环绕一周,错落有致。中间用流水和浮桥,将中心区域隔开,设置三个大包间,名为日、月、星辰,规格最高,贵宾厅每一厅的消费,应该在五十两左右,而最中心的三个包间,保持在百两左右,同样也不允许出现任何文化娱乐活动。
越往上,越是突出等级的分明。
“这是要开酒楼?”
“当然是,不过我看这装潢,倒是个有钱的主。”
“有钱有什么用,这是皇城,今儿你身家万贯,明儿你就菜市场斩首,这也不是没有的事儿。”
“嘿,你说这倒是真的。”
“胆子也是够大的嘿,开在风评楼对面,这风评楼乃是洛阳的翘楚,东边有醉仙居、西边儿有淮南酒楼,南有蜀香坊、北有两广楼,呵呵,大夏朝的美食,洛阳城内应有尽有,而且背后的后台实力极强,就说这风评楼吧,呵呵,背后可是皇家啊……”
“这下有好戏瞧喽……”
江宁前来看进度,坐在路边喝茶,却听到周围时不时有人嘲讽,固然有些准备,想着以独特和美味赢得市场,可实际上,事实并非如此,若是没有后台,根本也无法在洛阳立足。
当下江宁便改变了主意,在洛阳若是低调,恐怕是个人都想要猜你一脚,就像当时的张秋平一样。
那么这个酒楼,从一开始就要告诉所有人,这里的东西,可以是平民,可以使达官贵人,可以是皇亲国戚,都可以品尝其中的美味,更是要在开业前,就要有充分的准备,让这五座代表洛阳餐饮界的掌柜和背后的势力知道,这新开的酒楼,并不是软柿子。
这五座酒楼,江宁在做市场调研的时候自然也都去过,风评楼主要还是因为三楼的胭脂楼的原因,赚的是花酒的钱,不过姑娘的质量着实是不错的,除了醉雨轩便是这里的质量最高,况且风月榜第六也在这里,醉雨轩自柳思思之后出了个花有容,现在花有容也不在了,想要将这第六名和第八名都捧出来,与胭脂楼一较高下。
可风评楼之所以挣钱,并不仅仅是因为胭脂楼,而是在四楼和五楼。
天下楼主情报,只要是你想知道的,价钱公道,童叟无欺,甚至朝廷都会从这里拿情报。
术楼则是对当今天下局势进行分析,类似于后世的微观经济分析和宏观政策研究,将下面四层楼所赚的钱进行投资收益,这种骚操作在江宁拿到情报的时候,着实是大吃一惊。
这可是相当于风险投资啊,这种事情虽然在古代也有,但是能够做到这么大的规模的,也着实是少数,而户部尚书是风评楼最忠实的支持者,这与其强大的经济实力是挂钩的。
但这风评楼的楼主是谁,自风评楼出现开始,就没有一个说法,传闻只有当朝的圣上才知道他的真实身份。
有人说是皇宫里的人,也有人说是隐居的仙人,凡此种种,谣传不断,风平楼既没有平息,也没有辟谣,如此一来,谣传更胜。
江宁也感觉到,在风评楼对面开,的确有些风险过大的,但这是陆羽彤的注意,虽然在他面前,陆羽彤柔情似水,但她的政治头脑却也很强,否则也不会促进改革变法,更不会现在还能坐稳长平公主的位置。
既然这么决定了,地也买了,那就开干吧……
江宁起身,进了正在装潢的酒楼之中,穿过一层大堂,来到后面的厨房,穿过厨房,走过仓库院子,一座烧酒坊正在加班加点的赶工制作烈酒,而陈列在仓库里的酒坛,也分成了百斤、十斤、五斤、一斤、半斤和二两这六种。
这就是十几日前,江宁在所有装修动作开始前,便已经先行打造好的酿酒坊。
“紫川老窖”很俗气的名字,但是很上口,五十到五十三的度数,也让烈酒的口感达到了极致。
目前洛阳所有的酒,不超过三十度,江宁知道,这种烈酒一经推出,配合火锅,将会席卷整个洛阳的饮食界。
在此之前,要高度保密,这也是他的杀手锏之一,在金陵已经取得了极好的成效。
而在后院的铁匠坊,也分出了两人来,按照进度开始打造铜锅。
江宁拿起一个刚刚灌装完毕的二两的酒壶,品了一口,咂咂舌,酒味醇香,绵而不辣,比在杭州酿的酒要好得多。
这酿酒的师傅,却是陆羽彤给找的,说整个杭州便是他的酒最好,江宁特地去拜访,起初还不见,可后来江宁品了他的酒,破口大骂,出来与江宁理论,江宁只是将他酿酒的方法说了一些,那人不服,便要来酿酒。
这一酿,当天晚上就是酩酊大醉,按说这个级别的酿酒师,是不可能喝醉的,但他平常两斤的量,这次只是半斤,就已经醉的不省人事了。
此人正是杜威,笑着从酿酒坊之中走了出来。
“公子,这紫川老窖,二曲可是要比头曲还要好喝,公子不尝一尝?”杜威摸了摸胡须,眼睛里已经布满了血丝,呵呵笑道。
年近五十,已经是黄土埋了半身,却还这般拼命。
“既然您老都说了,这酒不错,那我就不用尝了,呵呵。”江宁呵呵笑着打趣道:“半斤装先拿十瓶,这酒窖,就交给你了啊……”
杜威急忙摆了摆手:“这可不行,我还有生意,我酿出来,还换给您,好酒但不能贪杯啊……”
江宁一愣,活到这种境界,心境也是很高了,旋即道:“我这酒坊之中,只要卖出一斤酒,你便分的这一斤酒的一成利润,这是除了你若接这酒坊之后额外给你的。”
杜威刚要说话,江宁却堵住了他的嘴:“开业也快了,到时候您老再做决定,也不迟……”
说着,第二千寻拿了十瓶酒,随着江宁扬长而去,留下杜威,缓缓从酒架子上拿起一瓶二曲,用鼻子轻轻嗅了嗅,不住的咂舌。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7章 销售第一人
一件商品从问世到畅销,总是需要一段很长的时间让大家去认识、熟悉,到最后的喜欢和习惯。
但后来随着社会生产力的不断提升,信息化的发展,产品更新换代的周期也逐渐缩短,从之前的百年到几十年,再到十几年甚至是几年,智能终端问世之后,更是达到了几个月就有新的产品问世。
在逐渐缩短的让大家接受的过程中,诞生了一门专业,那就是市场营销。
而江宁看着身后马车上拉的一车东西,有火锅、蔬菜、肉、砧板,自然还有刚刚酿出来的紫川老窖,现在的他,一个妥妥的销售了。
第一站便是右相府。
夏永康自在杭州吃了江宁的火锅之后,日思夜想,无论令厨房如何做,也做不出来江宁火锅的味道,为此甚至亲自下厨尝试,可还是失败了。
纵然手下谋士如云,洛阳之中也不缺名厨,但都解决不了这个问题,特别是酒的问题,便有人去杭州公干的时候,特意捎回来两瓶柳记的烈酒,这才解了新款。
而今日江宁进了门,便张罗起来,当夏永康看到那火锅的时候,更是双目放光,令秦煜轩和何君贤大跌眼镜。
“强军今日也回来,找人去催催他,若是没有什么事儿,赶紧回来,错过了这顿饭,倒是可惜。”夏永康搓了搓手呵呵笑道。
当看到江宁朝着锅里面倒上了乱七八糟的东西之后,面色逐渐沉凝下来,怪不得他百般尝试都没有这个味道,原来奥妙在这里。
江宁又从马车上拿出半斤装的酒坛来,小巧玲珑,启封之后辛辣浓郁的酒香瞬间充斥着整个房间。
“这是……”
“新酿的酒,比之前的更柔和一些。”江宁微微晃了晃,嗅了嗅,却是一脸的享受。
第二千寻白了江宁一眼,也未曾见他在家里这般做派,却是出来之后,什么都敢说,什么都敢做了。
江宁说着,关上了餐厅的房门,只留下他和第二千寻两个人在屋里布置,那些酱料更是用四个小坛子封起来的,全部忙完之后,也已经到了中午饭点儿。
夏强军回到家中,心中正感念父亲想着他,这么些年来倒是头一次,专程去风评楼提了两坛酒,可回到家中,却发现……
于是便将两坛酒放在了江宁的马车上。
入席之后,除了夏永康吃过之外,夏强军、秦煜轩、何君贤、陈福都是没有吃过的,一块儿牛肉下口之后,顿感美味,四个碟子中的酱料却是滋味各异,令人惊叹不已。
而那一杯老窖入口,酒入愁肠,更是令人百转千回,辛辣之中带着些许的绵柔,吞咽之下口中仍有余香,细细品味更有万千滋味,如同一个个冲锋的士兵,冲击着每个人的味蕾。
赞不绝口的同时也都在询问,这东西是如何做的。
“风评楼前,有个天下第一锅,呵呵,只能在那里吃到了。”江宁卖了个官子:“开业前,只有这一锅……”
“那酒呢?酒总得管够吧……”何君贤一把拉住江宁的胳膊问道。
江宁看着何君贤潮红的脸庞,呵呵一笑:“酒不单卖,只能去店里买,目前要保证每一桌都有酒,可这酿酒,是个麻烦事儿啊,百斤粮食,才出了几斤酒,这里还有四瓶,都是半斤的量,也是我的极限了。”
“一点儿库存都没有?没有酒头,如何酿酒?我不信……”秦煜轩摇头道,说完,端起酒盅一饮而尽。
江宁道:“若是用寻常的酿酒之法,如何能酿出此等佳酿?我的酒,用的不是此法,因此没有酒头。”
“风评楼前开酒楼,呵呵,江大人,这个主意是谁与你出的?”刘福呵呵笑道,大家都看到了这个问题,但是并没有人指出来问题的所在。
风评楼比大夏朝的时间都长,定然与皇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在那里开酒楼,风评楼怕是第一个不答应的,这块儿蛋糕早在数年前就被分割完毕了。
五座酒楼的掌柜,又有哪一个没有后台,又有哪一个是善茬?
江宁却道:“楼不是我的,地也不是我的,我就是一打工人。”
虽然几人听不懂打工人是什么意思,但也能猜的个七七八八。
“十一月初一开业,到时候可是会送酒的,而且口味更多,目前还在研制当中,呵呵……”江宁告诉了几人开业的时间。
“呵呵,好,你开的店我可是见识过,只是不知道那臭豆腐,还能不能吃到。”夏永康咂咂嘴,想起了在杭州柳记的那些个小吃,现在回味起来,都觉得意犹未尽。
江宁哈哈一笑:“相爷好品味,那自然是少不了的,但只能当做开胃小菜,这才是重头戏。”
“好,这第一锅,自然要尝一尝的,哈哈……”夏永康哈哈大笑,端起酒盅,也是一饮而尽。
吊足了胃口,江宁留下酒,方才告辞,而他也喝了不少,虽然已经有功夫在身,这三年来体质也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一斤酒已经没什么大碍,但还是有些微醺。
“紫川啊,有这么好的东西,却自己藏起来吃独食?”夏强军上前,一把搂住江宁的脖子。
江宁哈哈一笑:“今儿倒是没想到你会回来,我倒是来了大半个月了,也不见你来看我。”
夏强军打了个马虎眼哈哈一笑:“我实在是太忙了,这升了四品副将,也算是独当一面了,今年这算是第二次回家,上次还是过年,你说吧。”
“得,那你可没这口福了。”江宁笑道。
“可别,你这开业,怎么着,我也得去捧捧场,带回去几坛酒,让他么也常常,怎么样,你的酒有多少,我能给你卖出去多少。”夏强军拍了拍胸脯道。
江宁停住脚步呵呵一笑:“你这意思,我还得给你点儿钱不是?”
“诶,我这可没这意思啊,可是你要是想给呢,我改善下生活,倒也不是不行,啊哈哈……”夏强军与江宁出了右相府的大门,一路而行,却是谈笑风生。
身后第二千寻架着马车跟在身后,已然是知道江宁这么做的目的,不由的暗自佩服。
到了修业坊,江宁与夏强军告别,却见夏强军翻身上马,朝着城门而去,而江宁却收敛了笑容,径直朝着修业坊的工匠铺而去。
最后决定,锻造的工匠铺就放在这里,以备不时之需,而酒楼那边,用来囤放制造好的东西。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8章 加快进度
突火枪的制作,今天可以完成第一把的锻造,江宁赶回去,便是要看看这第一把火铳的威力。
这把火铳,是按照江宁的构想制作的,要想增加射程和威力,唯一的办法就是增加枪管的长度,在铁丸以极快的速度飞出之后,在枪管之内矫正方向,提升其精准度。
但是枪管越长,也就越重,单兵作战能力也就会被削弱,江宁让他们以铁管为雏形进行打造,在保证薄的同时,不能减轻其硬度,这就需要塑形之后进行连续的淬炼。
“公子,我们试了几次,不能说是厉害,只能用法宝二字来形容了。”一个铁匠双手拿着打造好的火铳,递了上去。
火铳的枪管是纯铁,已经有些发黑了,枪管之下是用硬木打造的枪托,与在枪机上有三个凸笋,两个在枪机头部,另一个在尾部。
前面的两个凸笋就是闭锁凸笋,枪机组很容易取出,在机匣左侧有一个枪机卡榫,打开后就能旋转并拉出枪机。
这种设计一次可以装填五发铁丸,同样是利用左轮手枪撞针的原理,不过需要将铁丸发射后的残留物退出来,才能进行第二次的发射。
而铁丸需要单独根据枪身进行制造,一般情况下会设计的小一些,以免制造后无法填装。
江宁看着手中的突火枪,感觉与毛瑟步枪颇为相似,只不过现在还没有找到更合适的材料在工艺上进行替代,但现在能够打造成这样,已经实属不易了。
装填完毕之后,江宁端枪,瞄准,射击一气呵成,之后退膛在瞄准、射击。
五声枪响,响彻整个院子,还好周围都是打铁声,否则单是这五声,已经足够引来官兵了。
枪管冒着青烟,枪管的头部也是极热,可见快速射击给枪管带来的磨损还是极大的。
墙角用来练习的木头人身上被五发铁丸打成了稀巴烂。
这种威力却是前所未见的,若是打在人的身体上,恐怕早已经身亡了,比之弓箭,不知道强了多少倍。
赵立轩道:“公子,如此利器,若是于武德营或者是边军使用的话,何愁天下不定?”
江宁呵呵笑道:“还不够成熟,换弹的速度有些慢,五发之后需要停片刻才能发射,否则枪管会炸膛。”
说着将枪扔给了赵立轩,赵立轩双手接住,果然那枪管隐隐有些烫手。
“果然如此,若是能够及时降温呢?”赵立轩又道:“可也不能随身带着冷水吧……”
江宁道:“再想想办法,换弹慢我们可以分做两队,可是若是炸了膛,那就没办法了,炸膛是底线,不管用什么材料,多贵,都要解决这个问题,解决了,找赵立轩领赏。”
众人哈哈大笑,心中也有极大的成就感。
能够造出这种利器,也是他们从未想到过的,而且是在短短的半个多月内。
江宁叫住了赵立轩,众人便走开去忙了:“要告诉他们,这些事情要保密,即便是对自己的枕边人,也不能说。”
赵立轩拍了拍胸脯:“大人放心就是了,这是我们靖安司十条铁律之一,有人犯了,直接逐出靖安司。”
“恩,这里你多费心了。”江宁点了点头。
旋即又回到了屋子里,手拿一块儿用木炭做好的炭笔,开始在宣纸之上写写画画。
赵立轩知道定然是要有什么新的物件儿了,便关上了房门,开始忙活自己的事情。
而屋内的江宁,赫然将热气球和一艘木船的雏形画在了宣纸之上。
夏思璐的孔明灯思路很好的提醒了江宁,热气球固然比现在的用船的方法更为简单实现。
但热气球的弊端便是以现在的能力,根本无法实现对其精准的控制,而且速度也极慢,江宁设计这种东西,是为了更快的运送物资而不被干扰。
将船与热气球结合起来,才能够更大的利用其优势,一些贵重之物,才能够避免出现生辰纲的情况发生。
以热力将气球浮起来,从而产生动力,江宁现在也只能根据自己的经验和前世乘坐热气球时候的见闻,导游当时的讲解最大程度的还原热气球的制作过程。
诚然,没有机械化加工,一个看似很简单的问题,现在却需要很复杂的工序。
若是加上推进器,再利用齿轮,会不会好一点?
外层的布,用密封性好的油脂布,无论刮风下雨都有很好的防水性。
如何减轻船体的重量,也是要必须考虑的问题,江宁虽然脑袋中有挂,但很多东西的细节之处都是一知半解,失之毫厘谬以千里,这是往天上飞的,说好听的,他是华夏民族第一个飞起来的人。
说不好听的,弄不好也就只能飞一次,因此每一个细节都必须把控好。
所有的事情都要加快进度,因为边疆的事情谁也说不准,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打起来,而按照现在江宁对于整个朝廷的估计,八成是打不过的。
而他所提出的以民为主,安定后方的计划,也被何君贤和秦煜轩两个鼠目寸光之辈否定,右相看样子也没有要采纳的意思。
毕竟阶级不同,受到的教育不同,所以他也不指望他们能够理解这么做的好处,难道要告诉他们数百年之后,会有一个无产阶级政党在德国产生,影响了世界的进程?
现在的君主专制制度只是比奴隶制好上那么一点点,与君主立宪和社会主义乃是天差地别?
那么他们会把江宁抓起来,凌迟处死,因为江宁是要推翻所谓的帝制的,触及的利益将会如洪水猛兽一般,将他吞噬,甚至不会吐出一口残渣来。
突厥王朝的大元王朝现在开始联姻,江宁能够想到的唯一目的就是要灭掉大夏朝,之后平分,虎狼相争,你一只小绵羊在这里唧唧歪歪几十年,李元昊并非等闲之辈,而那位耶律齐更不是,甚至那位皇后萧云霜,作为风月榜上第四的存在,看看她在干什么,再看看现在的神武帝在干什么,金屋藏娇、生辰纲……
江宁学的就是历史,白山黑水走出来的女真族、蒙古族将中原搅乱了将近八百年,后来民族大一统,一致对外,可当国门尚未打开的时候,却是内耗严重。
火器,这种改变世界和宇宙的基础,现在仍然是奇淫巧技,即便右相见过了他的左轮手枪,即便是他已经解决了炸膛和连发的问题,即便是他已经做出来了撞针。
可仍旧是弓箭骑兵……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79章 大当家
江宁偶尔会想想,现在的情况的确和那个朝代实在是太像了,经济的高度发达,gdp的绝对优势,但是文武双重管制之下,调任太过频繁,狄青、夏强军便是最好的例子。
没有经历过战争的贵族,始终都不知道战争的残酷,认为身份和地位加上金钱便不会让别人敢动他。
井底之蛙痴人说梦倒是都占齐了,军事上的羸弱,即便是经济体量再大,在同等科技水平下,你也不是对手。
除非有划时代的发明,而江宁现在做的,就是这项工作,虽然现在没有被认可,但总有一天,会证明自己的。
而那几千人的力量,也只是能够让他自保而已。
深夜,江宁做完第四次的模型构图之后,索性在这里睡下了,院中已经是静悄悄一片。
披了外衣,走到院子里伸了个懒腰,却是很久没有这么专心致志的研究了,洗了脸,便回到实验室将两把椅子一并,打了铺盖睡了。
等到第二天第二千寻打开房门,江宁方才睡醒,而第二千寻也是极为惊讶,好歹也是从三品的官员,也不差钱,如何就在这儿对付了一夜?
“公子,今日去哪儿?”第二千寻问道。
江宁想了想:“好说,去公主府,毕竟她是大股东,应该先尝一尝提提意见的。”
“我去跑步,你先准备,与昨天差不多,对了,把乌启兰和张守敬也叫上。”
江宁穿好鞋子,便往外走边道。
第二千寻应了一声,江宁已经跑了出去。
“哎……”千寻叹了口气,忽然感觉江宁这样好累,同样是三品大员,看看别人,都是夜夜笙歌,最起码也是与朝中的同僚吃吃喝喝,搞好关系,他这位大人倒好,都来了快一个月了,还不知道御史台和大理寺的门朝哪边。
毕竟还是一个靖安司的司礼啊,还真不拿这当官儿了?
不过看着鼓风机正在烧起的炉子,也就释然了,谁家的三品大员,睡在铁匠铺?又有那位官员,会把大部分的精力用在“奇淫巧技”之上?
这位反其道而行之的公子,让她对于官员的理念再次得到了刷新,而且习武这件事情一直坚持到现在,也是难能可贵。
江宁顺着洛水,过了桥,又折返回来,十公里的距离,从之前的一个时辰到现在的半个多时辰,并未用内功心法,身体素质也以肉眼可及的速度增强,相较于三年前的瘦弱,现在的他,已经有了六块儿腹肌,核心力量也不可同日而语。
“公主,花姑娘来了……”乌启兰站在楼梯的拐角处回禀道。
陆羽彤抱着枕头缓缓起身,自江宁走后,已经有小半个月了,他知道江宁很忙,或是因为靖安司的事情,或是因为酒楼的事情,也没有去打扰他,只是这时间也太长了些。
花有容的到来,却让陆羽彤有些意外,那别苑比这里强了许多,更何况她想要什么没有?
想来也是闷了,来这里坐坐,旋即起身道:“快快有请吧。”
随着乌启兰下楼通传,陆羽彤也起身,午后小憩之后,自是要稍微打扮一下,却见花有容拾级而上,进了院子来。
“妹妹等我下去。”陆羽彤站在窗前,朝着院中的花有容挥了挥手。
“噔噔噔……”
陆羽彤下了楼,与花有容拉住手,便往菊园里面走去。
“妹妹今儿怎么好兴致,来我府上?”陆羽彤笑道。
花有容微微一笑,将那菊园之中的花儿尽数比了下去:“没什么事儿,就是闲着闷得慌,便想着姐姐这儿若是有什么新鲜玩意儿,我也好见识见识。”
陆羽彤笑道:“妹妹那里什么没有?我这儿就是一普普通通的院子罢了。”
二人正说话间,却听得乌启兰穿过花园,走到了二人面前。
“公主,有客来了。”乌启兰拱手道。
陆羽彤笑道:“谁还会来我公主府?莫不是那几位皇子吧。”
自陆羽彤回来之后,不管政务,除了御史台和大理寺的两位府院来过两次之外,再有便是上个月的三位皇子了。
人走茶凉不仅仅适用于官场,在皇家也表现的淋漓尽致。
“是您杭州的旧友……”乌启兰没有抬眼,说的也极为自然。
陆羽彤心中咯噔一下,乌启兰何其聪慧,这么说,还能是谁?只是花有容在这里,不便说罢了。
“杭州的旧友?是谁?”花有容却开口问道。
乌启兰也没有料到,花有容直接问了出来,或许是她多心了,也或花有容本就是随口一问。
陆羽彤急忙接口道:“是谁?若是不熟,打发他走就是了,今日我在这里与妹妹好好聊一会儿。”
乌启兰道:“是……”
正要退下,花有容急忙道:“诶,姐姐还是见一见吧,若真是有什么事,岂不是耽搁了?我先去阁楼等姐姐就是。”
陆羽彤缓缓起身:“那怎么好意思……”
花有容起身道:“无妨的,左右回去也没什么事儿,倒不如在这里等姐姐的好。”
说着,便微微一福,朝着一边走去。
陆羽彤便带着乌启兰出了菊园,走过长廊,在前厅的小屋内,见到了江宁。
关上房门,陆羽彤便扑到了江宁的身上,江宁坐在椅子上,陆羽彤依偎在他的怀里,缠绵良久,方才分开。
“今儿怎么舍得来我这儿了?”陆羽彤狠狠的在江宁的胳膊上掐了一下,疼的江宁龇牙咧嘴。
江宁急忙抱紧了陆羽彤:“自然是想见你了,但有没有理由来。”
陆羽彤白了江宁一眼:“油嘴滑舌,我才不信你这一套。”
江宁嘿嘿一笑:“火锅有了新的配料,你这大当家自然要先品鉴一番,没有你的首肯,我哪敢去卖?”
陆羽彤眼中放光:“有了新配料?可是比之前的还好吃?”
“那是自然,这次有新的菜品,名叫毛肚……”江宁笑道。
“不过,花有容在这里,你认识她?”陆羽彤突然一本正经的说道。
江宁一愣,旋即点了点头:“认识,不过也算不上认识,只是在商船上见过两面,聊了两句而已,当时是因为梁山的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0章 推销
陆羽彤瞬间冷淡道:“当真就这么简单?”
江宁一愣:“可不就这么简单?还能有什么?我忙着打梁山,哪有功夫跟她啰嗦。”
陆羽彤叹了口气:“哎,可惜,你无意,人家有心啊,你可得给我记住了,决不能跟她有任何瓜葛,否则,哼……有你好看的。”
陆羽彤说道最后,眼睛一眯,嘴巴一横,却是一副蛮横不讲理的样子。
江宁急忙求饶道:“可别了吧,这花姑娘啊,可是圣上下旨要的人,按说你应该喊她嫂子,我也应该喊一句嫂子,我就算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动嫂子啊……”
陆羽彤亲了一口江宁:“这还差不多,你知道就好,我主要是怕你魅力太大,把持不住。”
江宁皱了皱眉:“我已经有了你、柳思思、王若烟,这还不行?男人啊,得知足不是?”
陆羽彤嘿嘿一笑,却如同一个小女人一样。
“正好,这花有容在,若是想要这东西铺开,怕也要让她尝一尝。”江宁道。
“我吃还不行吗?还要她帮忙?”陆羽彤醋坛子打翻,有些不乐意。
江宁不知道她哪儿来的劲儿,只得道:“据我所知,这洛阳城中有名的酒楼有五个,很奇怪的按照东西南北中的部局,这中间的自然就是风评楼了,另外四家我也去吃过。”
“比如醉仙居的淮南菜,品相很好,味道不错,若是淮南的人来,或者是左相的人来,都是在醉仙居。”江宁补充道:“这样的事情还很多,所以我们多少也要表明一下立场,这种立场越复杂越好。”
“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那两广楼就是三位王爷的,都有利益纠葛,要不然这些酒楼如何能安稳的在洛阳?”陆羽彤点了点头道。
二人说定,便出了门去,此刻已经临近傍晚,江宁自顾去了厨房,与第二千寻一道忙碌,乌启兰自也跟着去了,陆羽彤去找花有容。
“花姑娘,您也辛苦,晚上让张大人也来吧。”第二千寻边忙边道。
乌启兰却摇头道:“我家那口子一脚踹不出个屁来,还是不要来丢人现眼的好。”
江宁接过话茬来:“张大人可是左千牛卫中郎将,与我乃是同僚,如何来不得?还是叫过来,我也好与他叙叙旧不是?”
江宁说话,乌启兰只能笑笑,毕竟她是知道江宁与公主的关系的,他喊来,自然也是代表了公主的意思。
“那……多谢大人了。”乌启兰行礼道。
江宁却呵呵笑道:“咱们啊,就别搞这些虚头巴脑的了,要不然,就来不及了……”
江宁将洗好的毛肚一片片盖起来,放在了木头做的小牛的身上,肚子之中放上冰块儿,再用一片绿叶搭配。
乌启兰也是一愣,看第二千寻与江宁的关系,根本不像是主仆的关系,更像是合作的伙伴,但他们的确是主仆的关系……
旋即也释然开来,若非如此,恐怕长平公主也不会看上江宁,洛阳才俊有多少?四大书院的弟子也不计其数,可又有哪一位能够入得了她的法眼?恐怕也只有江宁这一位奇才子了。
作为江南第一才子的江宁,读的是圣贤书,干的是从三品的司礼,可是却能够和她们一起在厨房里摆弄菜品,端碗摆盘,若非亲眼所见,她是不可能相信的,现在亲眼见了,心中还是有些不敢相信。
掌灯之后,江宁方才准备好,大厅的餐桌也按照第二千寻的意见换成了圆桌。
花有容在极大的好奇心的驱使之下,迫不及待的落座,看着稀奇古怪的铜锅,感受着其中的热浪,将深秋的寒意尽数驱散。
随着一盘一盘的菜肴端上来,牛肉、羊肉、毛肚,还有特意准备的豆制品,最后江宁提着四瓶老窖,挽着袖口出现在门口,一看就是干了不少的活儿。
乌启兰一边摆盘一边道:“江大人怕我们弄不好,自是要亲自动手,忙了一下午,可算是来了……”
花有容愣住,看看江宁,看看陆羽彤,不知道二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陆羽彤哈哈一笑:“这就是我杭州的旧友,你不是要找他问清楚?今儿算是给你找来了,想问什么问就是了。”
花有容这才缓过神来,笑道:“原来江公子是公主的旧友,我说呢,怎么办如此装束就进来了,就算换做是二品的尚书,也不敢这般走路。”
江宁旋即看了看自己的衣装打扮:“奥,抱歉抱歉……”
急忙将酒递了出去,而后将袖筒放下来。
“这就是火锅?”花有容看着奇怪的摆放,有些不敢下手。
“这就是火锅,今儿是鸳鸯锅,这是高汤,这是麻辣。”江宁介绍道,忽的发现只有他们三人落座,这八人台的大圆桌显得空空如也。
急忙道:“公主,在下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当讲不当讲。”
陆羽彤心中白了江宁一眼,可面不改色道:“今儿是你组的局,你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想怎么说就怎么说,不分官职大小,品阶高低。”
江宁微微一笑道:“如此,那江宁就斗胆了。”
江宁说完,先是将乌启兰按在了座位之上,又把第二千寻按在了座位之上,旋即出了门,将站在门外候着的张守敬也拉了进来。
“好,今儿算是到齐了。”江宁说着,将酒盅之内都倒满了酒。
“今儿各位给品鉴一番,这是新酿的酒,有什么意见,各位尽管提出来即可。”江宁端起酒杯:“这里面,可还有公主一份大功呢。”
“菜是你做的,就是你酿的,我何功之有?”陆羽彤呵呵笑道。
江宁拱手道:“今儿便是拉着公主入伙,若是尝尝可以的话,那我也准备在风评楼对面开个店。”
花有容闻言,却微微一笑:“在风平楼前开店?不知道江公子对这所谓的火锅,有多大的把握?”
江宁伸了伸手:“请姑娘品尝。”
说着,拿起了公筷,涮了一片牛肉放在了已经调好的酱料之中,夹到了花有容的盘子里。
花有容将信将疑,缓缓放入口中……
好吃……
这是第一个感觉……
很好吃……
这是花有容脑海之中唯一剩下的三个字……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1章 有人动手
具体到如何好吃,花有容怕是形容不出来的,比起两广楼、淮南酒楼等等,都有一种令人上头的滋味。
四类碟子中分别是芝麻酱、麻辣油碟、蒜香麻酱、清汤油碟,四类碟子四种口味,一块片儿牛肉能够有四种吃法,确实不多见。
特别是其中的一些菜品,如冻豆腐、蘑菇等等,这样吃起来,别有一番风味,而那毛肚更是令人绝望,脆爽之感油然而生。
江宁端起酒杯,一饮而尽,作为酒场老手的张守敬只喝了一口,便已经是爱不释手了。
“江公子,你这酒也是独创?”花有容红着脸,端着酒杯道。
“当然是独创,不过现在量少,十一月初一开业,估计才能酿出来第一批。”江宁道:“这房子是公主的,地也是公主的,就连刚开始的钱,都是公主的,我就是实验实验,若是不好吃,我再尝试其他的菜品。”
“这个……还能不能……参与一下……”花有容没有求过人,但是此刻却不能藏着掖着了,这是个千载难逢的赚钱的机会,若是错过了,可就当真错过了。
“怎么?要跟我抢生意?”陆羽彤却皱眉道。
花有容急忙一把挽住陆羽彤的胳膊道:“好姐姐,你就让我赚点儿钱吧,我这也是囊中羞涩啊……”
花有容吃的是青春饭,她也深知,自己得宠也就这几年,过了二十四五岁,在圣上看来就是人老珠黄了,而她要给自己留条后路才行。
眼下却是一个极好的机会,如此美味和新奇的东西,就算不挣钱,她也能运作出钱来。
陆羽彤如何不知红尘之中的花有容的情境?奈何这花有容身份特殊,软磨硬泡之下,也软了心。
“如此,那你就入个干股吧,江公子,你这边还差多少?”陆羽彤问江宁道。
江宁顿了顿:“这后续的开张、备料、店面装修,若是按照一般的来说,还差一万两,若是按照好的来算,还差两万两,我想着啊……”
江宁将自己的构思想法说了出来,听完之后,几人仿佛置身其中一般,当下花有容便叫人回去取银票,而江宁也直接让第二千寻起草了一份三方协议,明确职责分工和利润分成。
按照七、二、一的比例分成,饶是如此,这花有容也是赚发了。
几人把酒言欢,直到深夜,方才解散,张守敬固然爱这酒,但也不敢多喝,乌启兰和第二千寻也只喝了一杯,不敢再饮,倒是花有容和的酩酊大醉。
将花有容送出去之后,众人也都在院中睡下,江宁关上阁楼小院儿的门,扶着陆羽彤上了楼去。
陆羽彤固然喜欢这酒,但也想着和江宁多说会儿话,运动一会儿,便忍住没有多喝,上了楼反倒清醒起来,一把将江宁推倒在床上,缓缓将衣服褪去,露出了浩瀚如雪的皮肤,一双大眼微微一眯,嘴角缓缓上翘,如同一头饿了数个月的老虎,看着江宁的目光,更像是在看一只待在的羔羊。
江宁看着如狼似虎的陆羽彤,猛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你……要干什么……”
接下来自然是一番车轮战,良久,二人才昏昏沉沉的睡去。
清晨江宁抽身,给陆羽彤盖好了被子,穿好衣服方才离开。
往后的几天,江宁除了每日在房间里研究飞艇和毛瑟枪之外,就是带着火锅去找人喝酒,狄青的武德营自然也幸免不了,更是直接拉过去二十斤。
出于礼貌,也将寇乃文喊了出来喝了一顿,自然是要把他喝的人五人六的再回去,谁知道这寇乃文并没有让江宁把他送回书院去,而是送到了醉雨轩。
江宁自然也把寻花问柳的钱也给他付了,大觉吃亏,可还人情,自然也要花些银子的。
醒来之后的寇乃文更是痛心疾首,被江宁发现了这个隐藏多年的秘密,但看到江宁结了账,心中还是感觉这个江宁够兄弟的,此后对于江宁则是另眼相看了。
十月二十八,酒楼已经准备完毕,各项工作正在有条不紊的进行,江宁则是安排了第二千寻提前住在了店里,以免出现什么意外。
二十九日凌晨,江宁还未醒,却听得门外有人敲门,打开房门却是灰头土脸的仆人。
“公子,不好了,走水了……”
“哪儿走水了?不慌,慢慢说。”江宁一边起身穿衣服,一边问道。
“酒楼,酒楼走水了……”
江宁面色沉凝,衣服还没穿好便道:“走,去看看……”
二人马不停蹄从修业坊赶到酒楼处,却见酒楼的外门正对着风评楼的大门已经被烧的断掉,周围的墙壁上也过火但是不严重,大厅之中的陈设一览无余,虽然损失不大,但却足以看出名目张胆。
第二千寻却从远处跑回来,平复了情绪道:“公子来了……”
“动手的是高手?”江宁问道。
若非如此,第二千寻不可能从其他地方跑回来。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是个硬点子,虽然不及我,但我追不上。”
江宁一愣,也没有太放在心上,第二千寻说过,她的功夫虽然有了突破,但是整个洛阳城中她仍排在十名之外。
而这么名目张胆动手的,也是不怕事儿的主,江宁道:“交给他们,不要耽误了开业,另外,找人去报官,就说亲眼见那人杀了人,放了火,背着尸体跑了。”
第二千寻一愣,即刻点了点头去办,却又被江宁叫住:“找个人去办,你随我进楼,事情有些蹊跷。”
江宁说的楼,却是斜对面的风评楼。
事情发生在风评楼对面,而风评楼是什么地方?
第二千寻跟着江宁,朝着风评楼走去。
一楼的酒楼,已经开始准备一早的饭菜,伴随着烛光,江宁也是第一次看到凤评楼之中的陈设布局。
这种陈设布局,与江宁的不谋而合,只是在中间增加了格挡,将每一桌变成了独立的空间,类似于现代的工位,这样的情况倒是不多见。
如果江宁不是重生,定然会被这样的设计震撼。
“客官,还没开始营业,还请稍候片刻……”店小二呵呵笑道。
江宁却并未理会这小二,径直朝楼上走去。
小二想拦,但第二千寻爆发出来的气息,却让那店小二为之一震,不敢上前。
到了二楼,却全是包房,时不时有腰肢曼妙的少女扶着醉醺醺的文人才子从三楼走下来。
“江,江宁?”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2章 故人
一个男子扶着墙,看到江宁,睁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议,因为同样也看到了第二千寻。
江宁眉心一皱,此人他却是认得的,乃是金陵剿灭方腊的副将,从四品的赵寅,跟这高俅步步高升,现在已经是正四品的武将,在中书令高俅的门下为副将,统领中书令管辖的府兵。
虽说管的人不多,但却极为重要。
要知道,中书令还是上传下达的中枢神经,对于内阁要知道的事情,一般都是中书令接受命令之后再向下摊派,下面的工作干的怎么样,自然也无法直接递给内阁,而是由中书令递给内阁,一些口头的东西,只能单独汇报,但是中书令跟内阁说成什么,那就是什么了。
而赵寅此刻已经成为了高俅的心腹,想必也不少下功夫。
赵寅回来之后,与几位同僚聊起剿灭方腊之事,印象最深的便是两件,一件是围攻庐州,一个叫江宁的,与铸剑山庄的宁不悔硬生生从后方偷袭,让宁山府第一次进攻大败而归。
第二件便是金陵靖安司弄到了金陵城的布防图,宁山府和高俅的大军才能够依据攻破金陵,势如破竹。
那一战,足足从半夜打到第二天中午,他都忘了自己到底冲锋过几次,若是没有城防图,恐怕金陵城一次是拿不下来的。
回到洛阳之后,与大理寺的府院喝多了,才知道靖安司的司礼也叫江宁。
这天下恐怕没有这么巧合的事儿了,此事赵寅谁也没有说,更是不敢说,靖安司司礼竟然是金芝公主的驸马爷,这若是说出去,可还了得?从三品的司礼,他在没有看清其背后的势力之前,还不想得罪。
今儿却在这里见到了江宁,一时间不敢相信,失声说了出来,醉醺醺的头脑在这一刻也骤然间清醒过来。
“赵将军,好久不见啊。”江宁忽的面露微笑,让赵寅也吓了一跳。
“好久不见……”赵寅站稳身形,想着自己有什么好怕的,不过是来胭脂楼玩耍,这江宁是靖安司的,又不是大理寺的。
“四楼……”江宁指了指楼上,下意识的告诉他,只是去天下楼买消息罢了。
赵寅连忙让开了路,呵呵笑道:“江大人请……”
江宁拱了拱手,与第二千寻上了楼去。
赵寅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却见那小娘子白了江宁和第二千寻一眼:“哼,有什么可豪横的。”
赵寅一把推开那女子,低声喝道:“他娘的,你知道他是谁?他干过什么事儿?你要死,别拉上老子。”
说完扭头救走。
当下朝着中书省的衙门而去,酒已经醒了,索性在街边吃了点儿早点,拍拍屁股走人,留下老板笑嘻嘻的变脸。
走到中书省的门口,忽的想起今儿是高俅当值,思想想后,便朝着偏厅而去,此刻的高俅,应该正在用餐。
而高俅也很准时的出现在这里,身边站着的却是他的义子,高衙内,一副灰头土脸的样子,很明显昨天定然是闯了祸,这会儿在等着高俅训斥。
高俅的早餐是标配的三品大员的饮食,一碗八宝粥、一笼小笼包、一张鸡蛋饼,外加油条、豆浆一套,还有一壶红茶。
高衙内肥胖的身躯站在那里,唯唯诺诺的样子,让赵寅看了都觉得有些不适应,可高衙内看到赵寅,如同看到了救星一样,二人一起在勾栏瓦舍没少玩耍,早已经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赵寅也感慨这高衙内着实是命好,前几年霸占良家妇女,搞得人家家破人亡,还是高俅出面给摆平的,安生了两年,霍霍了勾栏瓦舍,现在估计又按捺不住了。
今儿若不是见了江宁,赵寅还真不知道该用什么法子把他弄出来。
“这么早,有什么要进的事儿?”高俅回到京中,便收起了在军中那股高高在上的劲儿,而赵寅也是跟着他一起出征的老人了,更是他的心腹,说起话来,倒也没有太多顾忌,直接问道。
赵寅看了一眼高衙内,高衙内双手合十,不住的道谢。
赵寅摆了摆手,走上前去低声道:“大人,今儿遇见了一位故人。”
“故人?”
“没错……”
高俅微微皱了皱眉:“滚回去吧,再有这样的事儿,我就把你送去当和尚。”
高衙内知道这是说他的,头如捣蒜:“谢谢爹,谢谢爹,不敢了不敢了……”说完,连滚带爬的离开了偏厅,出了门,仍旧是大摇大摆的走出了中书省。
早就在门口等候的两个下人见高衙内完好无损的走出来,急忙上前:“少爷,老爷哪儿……”
“嘿嘿,没事儿,多亏了我的好大哥,醉雨轩今儿摆一桌,好好和我的好大哥喝两杯。”高衙内左手接过鸟笼子,在手中晃悠着离开。
“说吧,是哪个故人啊?”高俅咽下最后一口包子,擦了擦嘴,品了一口茶,起身朝着大厅走去。
赵寅跟在身后:“是……江宁,江紫川……”
“江宁?”高俅面色微变,脚下的步子顿了顿,这个人名,的确是个故人。
“里面说。”高俅又道,转身进了大厅。
坐在案前,赵寅站在台下。
“小的早起去吃早餐,他也看见了我,打了声招呼,江宁进了风评楼,身后还跟着一个女子,功夫不差,是个高手。”赵寅道:“我让人跟了进去,他往天下楼去了,应该是打探消息。”
“打探消息?”高俅缓缓抬眼,看了看屋外刚刚亮起的天:“凤平楼到这里,你走了多久?”
“半个时辰……”
高俅点了点头:“这么早就去风评楼,靖安司是干什么吃的?有意思……”
赵寅也微微点了点头:“大人说的在理,靖安司本就是搜集情报的,现在却要去天下楼,难不成是有什么情报他们也不知道?需要去买?而且还得是这位司礼大人亲自出马?”
高俅沉思片刻,单凭江宁在金陵将城防图送出来这一件事,就能够看出,他这人不简单,当时的金陵沦陷三个月多,江宁一个靖安司司礼竟然能当上方腊的驸马爷,送出情报,最后还能安然无恙的走出来,现在官居从三品的靖安司司礼,他能是个简简单单的巧合能解释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3章 天下楼
高俅倒不是说对于江宁有多大的顾忌,不过是现在江宁也出现在了洛阳,说明他已经进入了右相的核心圈子,就像他在左相这里的道理是一样的。
他已经是正三品的中书令,再往上便是尚书和内阁的路子,对于这种一抓一大把的司礼,并没有太放在心上,只是江宁的表现让他很忌惮,有些锋芒毕露了。
“你去盯一下,看看江宁来洛阳,都接触过什么人,有什么私下的交易,即便不是敌人,我们也要有些掌握才行。”高俅思来想去,还是给他下达了这么一道命令。
“明白,小的这就去办。”赵寅拱手。
他也没有想到,高俅的反应会如此强烈,不过是一个见面喊一声大人的事儿,靖安司根本没有实权,从三品也不过是个虚职,甚至还不如一个四品的侍郎说话有分量。
不过既然高俅安排了,他自然要去办的,当下便匆匆出了大厅,找了几个得力的人,出去办差了。
顺着长街,也是能够看到风评楼的,赵寅的目光落到了天下楼的那一层,心中暗道,即便是把当年成为金芝驸马的事情捅出来,也够这江宁喝一壶的。
天下楼。
楼内乃是环形,自楼梯口分出四个岔口,挂着四块牌匾,分别是:士、农、工、商。
顺着岔口看去,却见一个个忙碌的身影穿梭在四条隧道之中,隧道是拱形,灯火通明,被划分成无数的摊位,每个摊位都有两人负责,一人负责收钱,一人负责分发情报。
事情刚刚发生,江宁此刻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找这条情报。
“可是要打听消息?”一人见江宁与第二千寻站在岔路口,不知道该去哪儿,便知道是大生意到了,旋即上前拱手问道。
江宁道:“算不得什么消息,只是作为邻居,有件事想打听一下。”
那人眼睛滴溜溜一转,这附近的所谓邻居,皆是非富即贵的,有哪一个他不认识的?倒是眼前这两位,应该就是那正在装修的酒楼的主人了,能在那里拿地,开这样的酒楼,自然不是一般人。
“嘿嘿,公子,可是对面酒楼的?”那人笑道。
江宁微微一愣,旋即笑道:“聪明人,那你应该知道我是谁咯?”
“不知道。”那人笑着摇了摇头:“但是有人知道,公子请随我来。”
江宁跟在那人身后,带着江宁朝右一拐,推开房门,请江宁进去。
“呦,江公子来了?”一个老者缓缓放下手中的信纸,将抽屉推了进去,笑呵呵的迎了上来:“还有第二姑娘,不多见啊……”
江宁与第二千寻对视一眼,二人只是站在这里,便已经感觉到被这老者洞察,说出二人的名字,二人来洛阳不过一个月的时间,与各方打交道也不多,为何这老者会知道二人的名字?
老者皮肤松弛,眼皮有些耷拉,白胡子一直留到了胸前,张口微笑却露出洁白的牙齿,与这个时代的人格格不入,身体微胖的老者笑着走到了檀木桌前,沏上一壶热茶。
“呵呵,请坐吧。”老者抬了抬手。
屋内陈设很简单,两排三丈长,六尺高的架子,上面用密密麻麻的竹管串联,直接通向了上一层。
二人刚落座,却听得不远处的抽屉提手上的铃铛叮铃一声脆响,老者一愣,扭头看去,却是呵呵笑道:“当真是想什么,来什么,呵呵呵……”
旋即起身,打开抽屉,从中取出一张纸条来,看都没看,走到桌前,坐下之后,将那卷起来的纸条放在了江宁的身前。
“你想知道的就在里面,见面礼,看看吧。”老者抬了抬手,又与江宁和第二千寻倒了茶,推到二人身前。
江宁将信将疑,怎么演的跟玄幻小说似的,还没说话,对方什么都知道了。
江宁缓缓打开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两行小字:“酒楼失火,纵火者安定邦汪元奎。”
江宁看完之后,与第二千寻看了一眼,皆是露出了质疑的神色。
“先生,小可有一事不明,还望指点迷津。”江宁起身拱了拱手,颇为尊敬道。
“但讲无妨。”老者示意江宁坐下。
对于天下楼,江宁虽说只来了一个月的时间,但多少还是知道一些的,天下楼与靖安司业务重叠很厉害,江宁甚至怀疑双方都买卖过情报。
可一个情报机构就算再厉害,又能有多厉害呢?信息的时效性是当今这个时代最大的弊端,即便是到了数百年后的朝代,也是如此,直到电话和无线电的出现,这个问题才得到了解决,但新的问题也会出现。
现在半个时辰不到,天下楼已经知道了这间事情,而且已经调查到了幕后的元凶,这种办事效率,比靖安司却是高了不少。
江宁用靖安司调查,也能够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但还是那句话,时间上可能已经不允许了,现在已经是二十九,后天要开业,两天时间更换门头也要加班加点才能完成。
所以江宁才会有疑惑,这速度,也就比互联网慢了一点儿,和国安有的一比。
“呵呵,江公子大名,如雷贯耳,自然要特别关注了。”老者呵呵一笑道。
“特别关注?”第二千寻不禁诧异道。
老者点了点头:“不错,江南第一才子,诗作名流千古已经是肯定的了,郡主的师傅,公主的恩人,右相的门客,自杭州而来,一路之上以少胜多,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山东府两年没有办到的事情,江公子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自创发明了一种名为‘火锅’的食材,想必不日也将风靡洛阳,同时娶了杭州商界奇女子王若烟和风月榜第三的柳思思,呵呵,江公子,不想关注你,都有些难啊……”
老者只言片语之间,将江宁这三年的事情概括了个大概,只是老者说完,江宁心中也稍微舒了口气,当真以为你天下楼神通广大,现在看来也不过如此,最为重要的突火枪和地雷却被直接忽略,当成了奇淫巧技,而在金陵的一些事情也含糊过去。
可带给第二千寻的却是无限的震惊,她在江宁身边也有一年多的时间了,不少事情也参与其中,可若真像这老者说的一样多,除了她,也找不到第二个人了。
“呵呵,没想到我一个小小的读书人,还能得到天下楼的关注,当真是荣幸之至了。”江宁对天下楼的运营模式却是颇感兴趣:“只是,我怎么知道,这里的消息,是不是准确的?”
说着,江宁用手指轻轻的敲了敲桌子上的纸条。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4章 楼主
老者呵呵笑了笑:“果然是行家,明人不说暗话,想知道什么,江公子问就是了。”
“天下楼纵使是财力雄厚,这么快的情报,究竟是如何做到的?又是如何确保消息的准确性的?”江宁问道:“自然,天下楼有什么想知道的,在下自然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老者沉思片刻,很显然是有难言之隐的,忽的笑了笑,显得极为突兀,整个房间之中除了铃声响动便是这老者阴沉的笑声。
“自天下楼建立开始,所有人登上这第四层都是在问情报,王公大臣,皇亲国戚,下至商人学子,无一例外,今日,天下楼迎来了第一位想要知道如何运作,对天下楼的情报提出质疑的人,竟然是靖安司司礼江大人,大人请稍候片刻。”老者缓缓起身,面部表情颇为复杂,此刻已经给无法用语言掩盖了。
老者径直走向了后门,进去之后,听得噔噔噔的上楼声,一盏茶的功夫,却听得两个人从楼上下来,后门打开,却见一个女子率先出来,身材婀娜,身穿金色溜底绣边抹胸,披着一件金丝火凤长纱,下身素白衣裙,点点星光闪烁其中,脚下一双踏云靴,步步生莲,腰肢盈盈一握,皓白小腹露在外面,更显性感,流滑锁骨恍惚之间,摄人心魄,一双眼睛秋水横波在其中闪动,却是令人心神荡漾。
老者跟在其身后,与那女子介绍道:“启禀楼主,此人便是问出这问题的人,名叫江宁,自紫川。”
女子微微抬了抬手,洁白的手腕缓缓放下,那老者便走上前来:“第二姑娘,楼主有些话要和江大人单独说。”
楼主,天下楼最为神秘的人,不,是整个大夏朝最为神秘的存在,竟然是一个年方二八的少女,第二千寻是见过花有容的,她在见到花有容的时候,便自认这天下间,不会再有比花有容更漂亮的存在了。
可当见到这戴着面纱的女子时,她也震惊了,连她有些心动。
第二千寻看向了江宁,江宁皱了皱眉,点了点头。
关上房门,屋里只剩下这女子与江宁两人。
这种妆容,与这个时代的装束截然不同,更像是现代的风格,但江宁又不敢肯定。
“你为何想知道其中的运行方式?”女子开口,声音很妩媚,但自上而下的带着一种极强的压制,就像是在谈判桌上一样。
江宁皱了皱眉,眼前这人,的确美得不可方物,但江宁毕竟是老油条了,深知越是漂亮,越是容易攻破他人的心理防线,特别是这种御姐,只要她给你一个一,你估计得回报一个一百,而且还会感恩戴德,觉得是不是给少了。
“因为速度太快,快到已经可以混淆视听,信息化也未必有这么快,除非这天下人,都是你的眼线。”江宁道。
女子去没有反驳:“不错,是很快,但这也是我风评楼赖以生存的根本所在。”
说完,女子左拳一握,江宁头顶忽的一声脆响,一个铁笼骤然间落下,在离地一寸之处停住,却是用八根钢索吊着,不偏不倚,将江宁困在其中。
全程发出的声音,也只是如同风铃一般。
外面儿喧闹,就连第二千寻,都没有察觉到。
岂料江宁并没有感觉到意外,反而平静异常。
女子微微露出错愕的表情,旋即又释然道:“看来我猜对了……”
江宁双手背在身后:“看来,我也猜对了……”
时间很短,但两个人想的却是同一件事。
“也就说,你也是?时间应该在三年前,也就是神武七年?”女子缓缓开口道:“在知道你的目的之前,我不能放你,这一点你应该心知肚明。”
“说说吧,江宁,给我一个不杀你的理由。”女子缓缓的坐下来。
江宁眯了眯眼睛:“看来这件事情很复杂啊……”
“信息化”三个字自江宁口中说出来,这个时代的人定然会质疑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二人说话的焦点也是信息不对称。
但是这三个字却并不是这个时代的词汇,一个说了,一个听了,两人都没有任何反感,这只能说明两个人都认可这个词语的,这就是症结所在了。
女子没有说话,等待着江宁的回答。
江宁呵呵笑道:“我如何也想不到,这个世界上,还有人和我一样,更想不到,这个人竟然是天下楼的楼主,这个让大夏朝皇室都不敢去招惹的存在,竟然也是外来的。”
“这么说,你承认了?”女子开口问道。
江宁笑笑:“无所谓承认或者是不承认,大家心照不宣,只是我不明白,这天下楼已经有百年的历史了,为何你还这么年轻,难不成你有什么长生不老的方子?
这个时代连飞檐走壁、内功心法都有了,若是在出来个什么长生不老,他倒也不奇怪。
“我若是说,我和你不一样呢?”女子微微一笑。
“不一样?这个解释就很微妙了啊,难不成你怕我对天下楼有什么想法不成?”
“自然不是,只是直觉告诉我,你很危险,有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因为你的思维,你的经历。”女子微微道。
江宁呵呵一笑:“你知道,这铁笼子,是困不住我的。”
女子道:“自然之道,但就凭你和门外的那位,恐怕也走不出去。”
“所以我没有走,为表诚意,我想你应该把这笼子撤掉。”江宁指了指。
“在没有得到我想要的答案之前,我不会放你出来。”女子道:“你还没有回答我。”
“我想知道天下楼的运行模式,并没有其他的意思,而是觉得在这个时代,能够做到如此精细化,实属不易,定然是借助了什么手段或者是仪器,信息的时效性和准确性,是我比较关注的,仅此而已。”江宁道:“天下楼经过百年的发展,现在已经极为成熟,我不想把经历再用到上面,我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忙。”
“所以你不必担心我会对天下楼怎么样,你挣你的钱,过你的神仙日子,我走我的独木桥,如何?”
女子却摇了摇头:“你说的这些,我却不信,那你为何要研究突火枪?这种可以改变时代进程的东西,为何要做?”
“自保。”江宁没有想,而是直接回答了出来。
“自保?”女子一愣,对于这个答案却是没有想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5章 悖论
江宁郑重其事的点了点头:“不错,就是自保,你既然在天下楼,便知道我这三年所经历的一切,没有自己的力量,很难在这个乱世存活下去,我不像你,有风评楼,风吹不着、雨淋不着的,我有家室,要为他们多考虑一些才是。”
“可是你这么做,会改变很多东西。”女子否定江宁的观点。
“是会改变一些东西,但是,我不改变,总有人要去改变的,蒸汽时代的到来,会让整个世界都发生改变,坚船利炮、无端杀戮、流血千里、饿殍满地,这难道是你想看到的吗?”江宁皱眉问道。
女子却道:“万事万物都有自己轨迹,我们不能改变他们,顺其自然才行,若是没有坚船利炮,没有无端杀戮,有些东西又如何能够觉醒?有如何能够自主的发展,成为以后的样子?你这么做,无异于杀鸡取卵、揠苗助长罢了。”
历史唯物主义辩证观?
江宁脑海之中闪现出了这个词汇,这女子所说的,分明就是科技的两面性,从西班牙扩张到日不落帝国,从鸦片战争到甲午海战,两次世界大战之后,诚然改变了很多,但改变最大的,还是制度,是整个人类从封建社会到资本主义社会甚至是社会主义社会的转变,这种转变你说是好是坏?
“现在看来,并不是,我并没有改变现在的社会制度,说实话,我也不想改变,因为这会对整个历史造成影响,但你想过没有,自你来到这里的时候,历史已经改变了,现在应该是什么时代?是北宋啊,你这天下楼又是什么地方?你的情报体系,已经对三个国家原本的平衡造成了影响,每一次情报的买卖,都有可能会引发蝴蝶效应。”江宁皱眉训斥道。
他可是学历史专业的,你在这儿瞎白活,岂不是小学生跟高中生比数学?根本不在一个层级上。
“你口口声声说的不改变,却因为你的到来、风评楼的创立潜移默化的发生了改变,这总改变微不可查,但任何一个函数的增量只要又变动,对于整个朝代和历史来说,都是一次地震,这一点你心知肚明吧。”江宁继续道:“所以,我不明白你为何要这般矛盾……”
女子有些犹豫,仍然没有说话,因为江宁的观点,她无法反驳,她从小接受的家庭教育告诉她,要尽量的抹平这种痕迹,所以在情报上,在皇室的一些斗争中,她都会选择平衡,尽量的与历史吻合。
但你说真的没有一丝一毫的改变吗?当然不可能,首先他这个胭脂楼,就让整个社会的风气发生了改变,虽然现在正在着手弱化这个指标,但是根深蒂固的思想已经无法改变了。
“所以我说,我只是为了自保,或许会出现一些不可抗力我根本无法阻挡,我的发展都控制在我的手中,所以对你风评楼,也不会有什么影响。”江宁耸了耸肩:“更不会告诉别人,这风评楼的楼主,不是大夏朝的,因为我说了,也不会有人相信,他们会认为我得了失心疯,这种没有任何好处的事情,我是不会做,现在,可以打开了吗?”
江宁指了指身前的牢笼,却见那女子抬了抬手,按动手中的机关,铁笼呼啦啦的拉到了房顶之上,吊顶重新铺了上来,与之前并无二异。
“你做什么我不管,可若是太过分了,我不会袖手旁观的。”女子又道。
江宁呵呵一笑:“你还没有回答我,到底,有没有长生之术?”
“自然没有,难不成你的生物白学了?”女子白了他一眼,不屑道。
“呵呵,那就成了,来这里的,应该是你的祖辈吧,他们把风评楼交给你,是因为他们时日不多了,我猜的对吧。”江宁忽的坐到了女子面前的椅子上,就像刚在老者和他的距离一样。
女子一愣,没想到江宁直接说出了要害,江宁见她犹豫,旋即笑道:“看来我又猜对了。”
“你是如何猜出来的?”女子眉心一皱,知道在江宁这里她并没有办法隐瞒,或许从一开始出来,就是一个错误。
可是母亲说过,只要有人来找天下楼的运行之法,问一些奇怪的问题,甚至是对天下楼的信息持怀疑的态度,应该就是和她一样了。
天下楼与风评楼一样,都是在大夏朝建立初期就林立在洛阳城了,若没有长生之法,那这第一任的楼主就不是眼前这一位。
那么她既然不是第一位,如何能够知道这么多穿越的事情?难道是只能选择穿越的人来继承楼主之位?从方才对江宁的态度来看,显然并不是这样的。
不是穿越的却知道这么多,只能是至亲的培养了,从小教授语数外、政史地、物理化培养起来并不是什么难事儿,所以对于这些问题也就很好理解了。
若这女子就是第一任楼主,那肯定有长生之法。
所以江宁这么说,相当于是说了一个悖论,无论女子作何反应,否定哪一种,就会直接肯定了另外一种。
从这个反应来看,应该就是江宁猜测的那样。
江宁起身:“今日受益匪浅,至少让我知道了,我并不是第一个,有可能也不是最后一个,或许很多年后,我会成为你背后人的样子,我的孩子也会遇到一个像我这样的人……”
女子见江宁要走,皱眉问道:“要走?你不要答案了么?”
“不用了,你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但也劳烦转告一声,迫不得已,我不会动手,只要我动手,还请风评楼高抬贵手……”江宁转过身去,朝着门口走去。
女子没有动,只是看着江宁。
江宁将手放在门把手上,忽的转过身来笑道:“原来你才是风月榜第一。”
说完,便开门出去了。
老者对于江宁走出来,着实是有些意外的,第二千寻见到老者这般神态,顿感不妙,体内真气散发而出,老者微微一愣,正要说话,却听得屋内传出了那女子的声音:“让他走吧,你拦不住他……”
老者皱了皱眉,转身进了屋去。
江宁朝着第二千寻微微一笑:“走吧,信息准确,动手的就是安定邦的汪元奎,江湖的事情,这里应该也很全吧。”
二人却并未离开天下楼,反而是选择了“商”字之下的岔口,走了进去。
“他承认了?”一名美妇缓缓按动按钮,远处的风车缓缓转动,小桥流水之声缓缓出现。
这里,赫然是一座坐落在五层之上的庄园,那美妇身后,站着的正是方才的女子。
“是的……”女子将方才江宁所说的话,尽数复述了一遍,只是隐去了离开时候的最后一句话。
“好一个江宁,我就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
“母亲,他会不会是个麻烦?”
“现在看,还掀不起什么风浪,不过他很聪明,或许是个机会……”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6章 突发奇想
离开天下楼的时候,已经是九月二十九日的卯时三刻,出了门,天已经大亮了,店里的员工一夜没睡,庞青云正忙活着招呼着更换门头的事儿,烧焦的门框和窗户已经被拆下来,堆放到了一边。
人来人往,都有意无意的朝着这边看了看,却没有任何人发表评论,毕竟在这里放火的,不是一般老百姓能够招惹的起的。
二人到了店前,庞青云道:“公子,我们报了官,可是好像……”
“没人管是吧。”江宁眯了眯眼睛:“是安定帮干的,查一查这个号称洛阳第一大帮派背后是谁,这一次又是谁让他们动的手。”
“今天上午,要有一个答案。”江宁安排道:“关胜呢?这件事情交个他去办。”
当下江宁与第二千寻朝着靖安司而去。
修业坊靖安司内,江宁和第二千寻正在梳理安定邦的情报。
安定邦,自十年前火并赤焰帮之后建立,有三位当家,分别是浩然正气张浩然、柳叶花胡铁、金骰子汪元奎。
而他们建立这安定帮的班底,便是之前的赤焰帮。
这赤焰帮原本是洛阳的黑恶势力,说无恶不作也不为过,但与京兆府和武德营常年的瓜葛,报官之后都是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张浩然,在青楼拉了胡铁,在赌场找到汪元奎,三个人不知道用什么手段,覆灭了洛阳第一大帮,取而代之。
本以为他们会好一些,谁料到与那赤焰帮也是一丘之貉,满口的仁义道德,背地里尽是男盗女娼。
虽然手段隐秘一些,名义上也有帮规约束,赏罚也很分明,但实际上就是替朝廷和一些权贵做一些他们不方便出手的事情,自然而然的就会受到他们的庇护。
如此勾连之下,这安定帮俨然成了洛阳第一大帮派,通过这十年的发展,如今产业已经遍及整个洛阳,涉及酒楼、勾栏瓦舍、青楼楚馆、典当行、钱庄、赌场等等,收入也是不菲,而这些地方又成为了围猎那些官员的必要场所,如此形成一个闭环,让那些官员心甘情愿为之所用。
江宁将这些东西做成了图,挂在了墙上,看着与之相关的官员,基本上覆盖了洛阳各个部门,六部、京兆府、武德营、虎贲军都在其中,甚至与王爷府也有些瓜葛。
“有意思,没想到这个安定帮已经做到了这么大……”江宁看着墙上的图沉思道。
现在江宁不过是一个靖安司,还犯不着劳那些大人的手在酒楼这些小事情上动手,最有可能的便是已经结仇了张秋平,剩下的便是天下楼这几个酒楼了,天下楼可以排除了,因为没有必要,但也不能不提防。
剩下的几个都和朝中大员多少有些牵连,他们这么做的目的,无非就是要阻挡酒楼开业。
他们不开业对谁最为有利,自然就是另外的几家酒楼了,市场就这么大,江宁横插一脚进来,他们所得自然也就缩减一份。
若是今天点火,明天可能就会去闹事儿,这种找托儿的事儿江宁可是再熟悉不过了,想要成一个事儿很难,可要怀一个事儿,却是很容易的。
等到江宁这边梳理完毕之后,那边关胜火急火燎的从门外回来,看样子已经有了眉目。
关胜到了屋内,端起茶盏一饮而尽,然后抹了抹嘴道:“是蜀香坊,掌柜的叫韩中。”
“昨日这韩中去过安定帮,言明公子酒楼开业之后,会对他们的生意产生很大的影响,便联合了其他三家,分别对酒楼使绊子,具体的操作便是安定帮,因为这几家酒楼身后有太多势力交集,安定帮特意安排了其三当家汪元奎动手,做昨晚上便是第一次,现在汪元奎刚从赌场出来,在拜月山喝花酒呢。”关胜道。
说话间,庞青云、于中庭、赵立轩、张梓涵、白瑾瑜都跟了进来,除了庞青云外,剩下的都是靖安司的中流砥柱,这些天带着关胜和庞青云熟悉靖安司的业务,现在已经基本上完成使命,各自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之上,今日江宁往回走后,庞青云感觉情况不对,在通知了关胜之后,紧急找到这几人,一同前来靖安司找江宁。
一个大胆的想法出现在江宁的脑海之中,旋即道:“千寻,我需要安定帮今晚三位当家的位置,包括他外围有多少人保护。”
“关胜,我需要安定帮所有的机构设置,也就是头目,其中要按照他们的地位和威望进行排序,并找出他们在安定帮内部的敌人。”
“青云,你要做的,就是把全城的书说人都找到,明日一早,让他们说一段安定帮火并,靖安司收编的书来,我要把这件事情放到台面上来做,你先找人,内容随后我再给你。”
“中庭,现在已经赶造好的连弩,有多少带上多少,最少要有二十把,每人带箭盒五个。”
“立轩,你把造出来的十把突火枪带上,挑选十个人,现在进行操练,尽量每人两个弹夹。”
“白瑾瑜,你和青云一起,他每提供一个敌人的名单,你就要找出他对安定帮不利或者出卖安定帮的罪证,如果不够,我们可以帮他一把,越多越好。”
“梓涵,你是个姑娘家,去公主府告诉乌启兰和小郡主,我们和安定帮杠上了,再去大理寺和御史台,拿着我的司礼令牌,找到二位司礼大人,就说安定帮想要取代靖安司,已经有所动作,我们正在调查,让他们也好有个心理准备。”
江宁安排好之后又道:“晚饭前,到我这里领受任务,也就是说,关胜,晚饭前,你要你负责的信息,全部放到我这里。”
关胜深感责任重大,急忙拱手应答,一刻也不敢耽搁,转身就走。
剩余众人见状,自也各自去忙,一时间,整个靖安司忙作一团。
江宁坐下,奋笔疾书,用了一个时辰,将十几张纸写好,放在信封之中,有人不断的跑进跑出,将相关的信息放在江宁的桌前,一个时辰的时间,江宁的案前已经放了几十条信息。
“汪元奎,留宿拜月山,住四楼‘桃花源’房间,门口有四人看护。”
这是江宁看到的第一条有用的信息。
“来人,把拜月山的图给我画出来,现在,对,就在这里。”
不一会儿,拜月山的五层建筑结构便被勾了出来,被江宁贴在了整面墙的最左侧。
而江宁拿起钉子和白线,将上面的一个个地点串联起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7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一)
入夜,庞青云带着六个好手,将匕首放在袖里,穿了便服,朝着拜月山而去。
拜月山,乃是洛阳排在第三位的青楼楚馆,仅次于胭脂楼和醉雨轩,其中的当家头牌虽没有在风月榜前十之内,但也是洛阳的翘楚。
汪元奎坐在包间内,看着楼下戏台之上莺莺燕燕的表演,怀中搂着一个年方二八的妙龄少女,一壶酒下肚,面色微醺,开始与周围的兄弟划拳。
自赌坊之中出来,输的个是底儿朝天,本想着会帮中,却心有不甘,连夜做了个活儿,办的并不是很漂亮,那人已经不能再用了,听说被一个女子追了三条街,若不是轻功了得,今儿恐怕就交代了。
这个回话却着实让汪元奎郁闷,洛阳城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个如此武艺高强的女子?又想着已经禁欲三日,今儿要靠这小娘们儿洗洗手上的晦气,明日再睹,转弯便来了这拜月山。
这里的老鸨也好,龟公也罢,不认识一些达官贵人是应当的,但要是不认识汪元奎他们三个,恐怕这拜月山也开的不会安生了。
被迎了进去,身后的六个兄弟留下两个看门,剩下的四个资历老的便随着进去喝花酒。
“兄弟们,一会儿好好玩玩,明天在跟我去一趟,今儿扔进去的,明儿连本带利儿一起给赢回来。”汪元奎笑道。
忽的,门外传来一声响动,汪元奎功夫也不浅,下意识的扭头朝着门口看去,很快四周的喧闹声传来,将其尽数掩盖。
“你,去看看什么情况。”汪元奎道。
身边一男子也感觉情况不妙,手中握了尖刀,边走,便喊道:“老七,老七,外面没什么事儿吧……”
“没……没什么事儿……”一道声音传来。
汪元奎这才放松了警惕,正要去摸那圆润的脸蛋儿,房门却被一脚踹开,下一刻,四道人影虎啸而至,为首的一人更是手持偃月刀,一脚踹飞一人,旋即挥舞大刀直取汪元奎。
常在江湖走,哪有不挨刀,这样的情况他们是经历过的,但也都是会选择在偏僻的地方动手,这种大庭广众之下,如何敢直接入室杀人?
来的人正是关胜,身边三人朝着剩下的三个人扑去,手起刀落,却是没有丝毫留手的意思。
汪元奎见状,一把将怀中的少女推了出去,顺势朝后一撤,抽出长刀,翻身便朝着窗户跳去。
关胜偃月刀一拍,将那少女直接拍倒在地,此刻也顾不得那么许多,二话不说提刀便追了上去,一跃而下,几乎是跟在汪元奎身后的。
二人一前一后落到一层大厅之内,一个手拿长刀,一个凶神恶煞,一追一逃之间,楼下众人尽是惊叫连连,左右躲闪。
汪元奎见状,双脚一停,转身一刀刺去,正对关胜心窝之处。
而关胜却早有防备,久经战场的他如何会被这一个江湖之人所骗?嘴角一笑,身形从侧面闪过,偃月刀顺势劈下,贴着汪元奎的后心重重的砸了下去。
“好险……”汪元奎大惊,这偃月刀的威力着实厉害,急忙抽身逃走。
关胜紧追不舍,从一楼跑到街上,打了几个回合,又跑进了胡同之中,想要凭借对道路的熟悉甩掉关胜。
而关胜在出发之前,已经将周围十余条道路熟记于心,不过片刻,便将这汪元奎堵到了一处死胡同。
“你究竟是何人?敢对我动手?你可知道我是谁?”汪元奎喝道。
“呵呵,管你是谁,我只知道,今日便是你的死期……”关胜不与他多说废话,一刀劈下。
汪元奎也是一把好手,可在关胜面前,还是差了许多,不过十余个回合,便败下阵来,体力不支,也是因为喝了花酒,又在赌场奋战良久,精神不济。
被关胜一刀砍断右脚脚筋,急忙求饶:“你拿了多少钱?我给你双倍……”
关胜并没有言语,手起刀落,一刀结果了这三当家的性命,而后割下头颅,用白布包了,走出胡同。
“在哪儿,追……”一群官差闻讯赶到,朝着关胜这边追赶而来,看这衣服,乃是刑部和京兆府的。
关胜自然不会坐以待毙,转身跑进黑暗的角落,三两步跳过高墙,翻了出去。
小院儿之中,一个男子带着八名手下严阵以待,焦急的等着,忽然从墙外扔进来一个白布包裹之物,摔在了地上。
“人头给你,剩下的事情,不需要我帮你做了吧。”关胜的声音出现在墙外。
早有人在一边等候,见到人头,面露喜色:“大人神功盖世,小的自然明白。”说完将那人头捡起来,拿到了为首男子的面前。
这人正是汪元奎手下的得力干将,赵子恒。
此人与汪元奎认识,也是因为赌场……
赵子恒功夫也不弱,数年前张浩然在赌场降服汪元奎的时候,他也在场,被张浩然的气势震到,明白跟着张浩然干,自然能够出人头地,吃香的喝辣的,汪元奎走后,凭借赌友的身份,横竖谋了个差事。
这些年摸爬滚打,刀尖舔血,为帮派立下的功劳比汪元奎要多的多,可汪元奎却处处打压他,甚至当众羞辱与他,他赢回来的钱,被汪元奎夺取不说,稍有反抗便是一顿毒打。
他没有什么架子,平日里赢了钱就拿出来与一干兄弟吃喝,再有富裕便帮助几位家里困难的兄弟。
一来二去,在一干兄弟中,比汪元奎的名声和威望都要好,只是汪元奎是第三把交易,只要张浩然不倒,汪元奎也不会倒。
但今天下午,他看到了机会,关胜找到他的时候,他刚从赌场理出来,因为汪元奎刚刚进去,他不愿再待在里面。
关胜说明了来意,言简意赅,若是要取而代之,只能杀了汪元奎,人关胜可以杀,但是如何取而代之,那就要看他的本事了,而且现在的张浩然,到了晚上不一定就还是大当家的。
此言一出,若非关胜带了靖安司衙门的捕快,怕是赵子恒要出手了,万一是张浩然的试探,可如何是好?
人不狠,站不稳,想起这些年来的打压,赵子恒一咬牙,拉了十几个小头目,商议此事。
直到现在,他们终于是定下了决心,手中提着汪元奎的脑袋,出了小巷,朝着安定帮而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8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二)
与此同时,在一家会馆之中,胡铁酒足饭饱,笑意吟吟的打量着眼前这几个丰乳肥臀的女子,右手轻轻的抚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子,左手跟着腰肢扭动的频率在肚子上打着拍子。
“二当家,怎么样?”一个男子在身后呵呵笑道。
“不错不错,有心了啊,老六啊,没想到我占了你的人,到让你给我赔不是,你看这事儿弄得……”胡铁笑着拍了拍身后这个有些佝偻的中年男子的肩膀。
这人名叫孔老六,家中排行第六,乃是从山东逃难到的洛阳,被青楼收留,后来这胡铁在青楼吃白食,二人不打不相识,竟成了兄弟,胡铁成为了横贯青楼楚馆的一霸,就是胭脂楼也会给几分薄面。
胡铁入了安定帮之后,孔老六也跟着进入安定帮之中,一直以来,两个人臭味相投,办了不少事,但就在上个月,胡铁见到了前来投奔孔老六的童养媳。
因是乡里豪绅看中她的样貌,想要娶过门当小,家里人不愿,被豪绅打死,临别之际,才知道她有一门亲事,乃是孔老六,这些年孔老六也会回去,家中人得知其在洛阳混的不错,便寻思过了年便让她去洛阳,谁料到当下却遇到了这档子事儿。
女子走投无路,只能来洛阳投奔孔老六,谁料到正撞见醉酒的胡铁,当得知是孔老六的童养媳之后,更是大言不惭,说日后再陪他一个女人就是。
女子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等孔老六知道知道这件事的时候,胡铁已经提了裤子从孔老六的屋里走出来,孔老六冲进去,却见那女子不堪受辱,已经悬梁自尽了。
俗话说,朋友妻,不可欺,谁料这胡铁不仅欺了,还扬长而去,只留下一百两银子。
这孔老六也是风月场中的老手,自知胡铁精虫上脑,谁也拦不住,特别是现在安定隐隐做大,而他与如今中书令高俅之子高衙内交好,二人狼狈为奸,这高衙内对于胡铁言听计从,不少风月之事都是这胡铁的教授的。
孔老六自然是拿他没有丝毫办法,而这女子又与他有些亲戚,说起来更是他没有过门的妻子,现在惨死在这里,怒从身起,气由心生。
匆匆给他未过门的妻子办了丧礼,得知全家被乡里豪绅打死,便带了手下一百余兄弟,离开洛阳,替他们报了仇,杀人之人尽得以偿命。
数天前才返回到洛阳城中,而这一百多兄弟对于这位知恩图报、为妻报仇的血性汉子深深折服,其中手段和情义,虽然是风月场中的老手,但却也是重情重义之人。
特别是在有些人知道其未婚妻的遭遇之后,更是怒不可遏,几次三番想要劝说孔老六兵谏,取而代之。
可又顾及到大当家的和高衙内这两层关系,只能作罢。
今日下午,却有一名男子找到了孔老六,三言两语将他的经历尽数到来,却让孔老六大为震惊,天下间能够掌握如此详细的情报的,一个是天下楼,另外一个就是朝廷了。
天下楼与他们井水不犯河水,没有必要来找他,那么眼前这个男子也就只能是朝廷的人了。
男子倒也不隐瞒,直接亮明了身份,才有了今晚这一顿花酒。
美其名曰赔罪,可却是实实在在的鸿门宴。
胡铁自那事之后,也有过后悔的情绪,但随着孔老六的忍让,也就烟消云散了,期间又与高衙内寻欢作乐,替安定帮办了几件大事,皆是涉及到朝廷要员的,更是觉得此事无关紧要。
即便如此,晚上也是挑选了十人的精锐队伍,前来赴宴,可厅堂之中只有丰乳肥臀的女子和孔老六,这才放松了警惕。
酒过三巡,拉着孔老六称兄道弟起来。
忽得胡铁感觉眼前一晕,身形不稳,险些跌倒在地,孔老六一把上前,扶住胡铁:“二当家的喝多了?我这酒可是从老家带来的,酒劲儿大,呵呵……”
“你小子……”胡铁知道这种感觉并不是喝多了感觉,而是是实实在在的蒙汗药,不过这种蒙汗药更为高端,无色无味,竟让他没有丝毫察觉。
正当他寻思如何被下药的时候,忽然一个大胸脯凑了过来,香汗淋淋,他这才明白,原来这蒙汗药是下在了这里,怪不得都吃饭,只有他一个人中毒。
当下想要说话,却已经说不出来了。
进来搀扶的小弟一看胡铁额头之上大汗淋淋,双脚不稳,被两个女子扶住,便知道坏事,手中尖刀赫然拔了出来,朝着两名女子刺来。
这时房顶的吊顶之中,忽然冲破房顶,落下来四人,皆是朝廷捕快的打扮,手起刀落,直接砍杀两人,后续冲进来的人,被关了房门,反锁在屋内。
一名男子手持三尖两刃刀,缓缓道:“今日你安定帮就要易主了,你们还要跟着这不仁不义的禽兽送死吗?”
说话之人正是庞青云,一开始便藏在了屋顶,伺机而动。
那两名女子双手一翻,将胡铁绑在了椅子上,按的他动弹不得。
这蒙汗药着实是厉害,换做是一般的药,即便是中了招,胡铁逃走还是不成问题的,现在却结结实实的被绑在椅子上,嘴唇干涸,面如死灰。
门外又响起了几声惨叫,正是还在门外的四名兄弟。
即便是喝了酒,也不至于这等战力,被直接秒杀,只能说来犯之人,手段凶狠,武艺高强,即便是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也不是一招之敌。
“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你知道我的靠山可是谁……”胡铁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对庞青云道。
“是谁?高衙内还是张浩然?亦或是吏部、户部的侍郎?”庞青云自然是知道的清清楚楚,三尖两刃刀让在他脖颈之处:“不好意思,你的后台很硬,但对他们而言,你其实不算什么。”
转过身去,那胡铁正要说话,却见刘老六将一柄尖刀放在了他的脖颈处:“胡铁,你这禽兽不如的狗东西,她才十六啊,全家上下只有一个活口,我们是匪不假,但也要有人性啊,没有人性,你说和路上的野狗,地里的牲口有什么区别?”
“好兄弟,你听我说……是……是我不对……是我不对……”
刘老六呵呵笑道:“刚才喝的酒,就是她给我带来的家里的酒啊,好喝吗?呵呵,这些对不起,你下去好好在说吧……”
手起刀落,血流如注,三两下,将那肥大的头颅割了下来,吓得屋中的四人跪在地上连连求饶。
“走吧,一起去大堂看看?”庞青云一脚踢开一人。
刘老六将饭菜掀开,用餐布包住头颅,抄起一把朴刀率先出了门去:“走,叫兄弟们跟上,今儿横竖一死,他们敢这么对我,下一个就是你们……”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89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三)
张浩然看着桌子上的字条,现在去找胡铁和汪元奎的人还没有回来,昨夜的事情本来只是一件很小的事情,小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他们每天帮助朝廷办的事情都要比这件事情大的多,诸如洗钱、运送金银、甚至是杀人灭口,打家劫舍,这种勾当都是他们来做。
摆平一家刚刚开业的酒楼,简直是轻而易举,而且四家酒楼背后,都是朝廷的封疆大吏,他们既然要动手,这家酒楼如何能活下来?
而且报酬异常丰厚,身后的两口大箱子装着的金银财宝,少说也有万两,每一家酒楼,也就意味着五千两的真金白银,即便是在洛阳,这也并不是一个小数目。
虽然事情不大,大事考虑到其重要性,还是让三当家的亲自走一趟,今早送回来的消息,事情很顺利,但是出现了一个功夫极高的女子,追着动手的人跑了三条街。
动手之人名名叫高云,乃是洛阳城中成名已久的剑客,一套剑法早已经出神入化,乃是出身剑宗乔通的门下。
原本这也没什么,敢在风评楼对面开酒楼的,应该有些底牌,若是江湖中人,倒也无妨,可是到了中午,负责情报的兄弟却拿来了关于那家酒楼的情报。
房契和地契之上写着的名字,他从未听过,乌启兰?这是什么人?后来又送过来的情报,却让他颇感意外。
乌启兰是长平公主今日新收的贴身侍女,第一件事便是以极低的价格拿下了赌场,改成了现在的酒楼,为此,原本负责此事的管家赵恒对其颇有微词。
现在在忙的这些人,有一些还是靖安司的。
靖安司是什么衙门?洛阳城中什么时候多出了个衙门而他不知道?
张浩然差人去大理寺和户部打听,就在刚才才知道,这靖安司是右相早年间在杭州设立的衙门,专门负责情报搜集,与如今的天下楼性质大抵相同,只是一个属于衙门,一个高在江湖。
张浩然看着身后的两口箱子,这哪里是两口金银财宝,分明是两颗雷啊,一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
“去,通知户部、刑部、大理寺、中书令的几位大人,安定帮有大事要他们现在过来商议。”张浩然忽的对身边的道。
那人面露难色:“帮主,这……马上就天黑了啊……”
“天黑了又怎么样?当初他们要我们办事的时候,我们还豁出了命呢,东西都在我这里,来不来,随他们得便。”张浩然眉心一皱,极为不悦。
他很少动怒,很多事情都是在算计,今日之事也是隐隐感觉不对,事关长平公主和靖安司,背后又是右相,搞不好会出乱子,他虽然是洛阳的地头蛇,但与朝廷相比,还是差了些火候。
但朝廷也需要有人在背地里做一些他们不便于出手的事情,此事一拍即合,安定帮才得以做大做强。
“是……”那人急急忙忙跑出去。
“帮……帮主……”一刻钟之后,忽的有人跑了进来,顺手关上了院落的大门:“快,关门……”
院中的兄弟不明就里,急忙关上大门,上了栓子。
“出什么事了?”张浩然本就在大厅心神不宁,见人跑了回来,神色慌张,便知道有事情发生,能够让安定帮的人吓成这样的,定然也不会是小事。
“二当家……二当家……”
“二当家怎么了?你他娘的倒是快说啊……”身边一个壮汉,姓杨名政,身高二尺三寸,手持钢鞭,一脚将那人踢翻在地。
那人在地上打了了两个滚,有跪倒地上,头如捣蒜:“二当家的,被刘老六杀了……”
“什么……”杨政一步上前,扯着那人的领口道:“你再说一遍?刘老六?反了?”
“不仅是刘老六……还有……还有三当家的,当街也被人杀了……”
“他娘的,把话说清楚,再吞吞吐吐,老子一鞭子抽死你。”杨政此刻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两位当家的都死了?
“是,动手的是……朝廷的人……我见那人穿着捕快的衣服……”
“朝廷的人?”杨政偏过头去看向了张浩然,一直在院中的高云也微微皱了皱眉。
“是,朝廷的人,那身衣服不知道是哪儿的,但的确是朝廷的衣服。”
“不知道是哪儿的什么意思?刑部?京兆府?武德营还是神机营?”张浩然皱眉问道。
此刻的他,也终于从杂乱无章的信息之中理清了一些头绪。
朝廷动手,与他休戚相关的这些衙门不可能不提前通知他,唯一的可能就是突然发难,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杀了两位当家,那么下一步要干什么?
自然是要来找他这个领头人的麻烦。
话音未落,却见门外忽的亮了起来,趴在墙头的人站在梯子上喊道:“刘老六和赵子恒来了,还带了百十号人。”
“他们两个叛徒,发信号……”张浩然大喝一声,身边之人取出弓箭,朝着天空之中射出一道火箭,在高空之中炸裂开来,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
与此同时,刑部、户部、京兆府、中枢府那些正要上马车的官员看到这信号,心中不免咯噔一下,即刻上了马车:“快……快些……”
关胜与庞青云站在队伍的最前面,看到头上的信号弹,对视一眼。
“如何?杀进去?”庞青云问道。
关胜摇了摇头:“等公子,今天他们跑不了了,这信号弹发出来,安定帮的人往这边来,刑部和京兆府的官兵也回来,在他们来之前摆平此事就行。”
关胜胸有成竹,身边站着刘老六和赵子恒。
二人上前一步,一人扔出一个包裹,越过高墙,扔了进去。
包裹在半空之中便散开来,两颗头颅急速下坠,重重的摔到了地上,咕噜噜的滚了老远,停在了灯笼之下。
血粼粼的头颅之上,血迹还未干。
张浩然咬牙切齿,这是直接砍断了他的左膀右臂。
“兄弟们,杀出去……”张浩然大喝一声:“人,已经到了……”
大门应声而开,下一刻,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高举火把,如同火海一般,将整个经安坊照的如同白昼一般。
四面八方的安定帮帮众如潮水一般朝着关胜等人的两百人奔袭而来,手中皆是拿着刀枪剑戟。
下一刻,这二百人就要被这汹涌的潮水淹没。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0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四)
“嗖嗖嗖……”
箭矢从四周的高楼射下,第一排的人尽数倒下,正当安定帮的帮众准备抵挡的时候,那箭矢却没有丝毫要停下的意思,第二波、第三波、第四波、第五波……
众人连连后退,可后退的速度远远不及弓弩发射的速度,这种速度,已经超过了众人的认知。
每一次弓箭的发射,或者是一次射出,如诸葛连弩,又或者是人员轮换,但人员后撤拉弓,上前射箭,总要有两息的喘息。
可现在却不是,继而连三的发射,没有丝毫的间隙,这如何可能?
但就是在这种攻击之下,接二连三的人在轻敌之间殒命,或是不相信有这般的弓弩,亦或者是不相信这弓箭有这般的威力。
可事实一次次的打脸,啪啪作响,而他们付出的代价,却是生命。
二十发之后,已经一次性射出了四百支箭矢,在四条狭长的街道上,从距离关胜他们五丈之外开始,五丈之后尽是尸首,足有五六十人之多。
有的只是重伤,身上鲜血流到地上,却没有人敢上前救人,生怕下一发箭矢会落到自己头上。
而这些人之中固然也有些有组织能力的,厉声喝道:“弓箭手,朝着窗户射,盾牌在前,其他人在后,冲过去,和大当家的里应外合,诛杀这些叛徒。”
当下一个个盾牌被高高举过头顶,在最前列形成了第一道防御,虽然不能完全遮蔽,但也能勉强挡住射程之内的箭矢。
关胜与刘老六带一班人马调转枪头,站在了队伍后方,庞青云与赵子恒带剩余人马列阵,防止张浩然突袭。
箭匣换好,又是一轮齐射,二十发箭矢没有丝毫保留,朝着射程之内的敌军倾泻而去。
惨叫声不断的在阵营之中传出,但总算是跨过了方才的尸首,走到了距离关胜五丈之外。
“轰……”一声枪响从后方传出,巨大的轰鸣声直接盖过了所有的厮杀和惨叫声,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的枪响。
身后的人还未来得及反应,已经有三十余人中枪倒下,强大的冲击力直接将人带飞出去,重重的砸在队伍里。
而前方听闻后方的突火枪的声音,直接乱作一团,盾牌掉落之余,第三个箭匣已经装填完毕,暴露在射程之中的人无疑成为了活靶子。
前后夹击之中,一个黑色的铁球从不远处抛出,在半空之中划过一个漂亮的抛物线,砸在了人群之中。
黑夜之中的铁球看上去并不明显,甚至还没有突火枪迸发出的火舌耀眼,可就在那铁球落地的一刹那,从中间炸裂开来,周围两张之内的人,尽数被炸飞出去。
巨大的轰鸣声震动了整个安业坊,甚至周围的坊间都有人被震醒。
“快快快……”京兆府的人马足足又五百人,手持长枪,在街道之上飞奔,朝着安业坊的方向而去。
与此同时,刑部动用了现在所能调动的所有捕快,在葛昶的带领之下也朝着这边而来。
御史台的御史邱明双、大理寺尚卿何叶、左相府官家郑一恒、太师府官家耿建文,在岔路口遇见之后,解释信照不宣,四驾马车在那一声惊雷乍响之后,皆是一惊,险些走脱,四人心中暗叫不好,如今已经是动用了火器,看来伤亡不会小了。
若是有人死了,刑部、京兆府都会插手,到时候闹到朝堂上去,这安定帮若是安分还好,若是不安分,怕是要出大乱子。
“他娘的,那个不要命的畜生,要去动张浩然这个亡命之徒?”马车里不知道谁怒声骂了一句。
而在一轮齐射之后,五十发铁丸尽数飞出,第二队的火枪冲到前面,面临着扭头冲过来的安定帮帮众,又是一轮齐射。
他们原本以为这火器只能是射出一发,第二发装填需要较长的时间,眼前只有三十余人,还有一个书生模样的男子和一个少女,只要在他们装填周期爱你冲上去,便能够直接拿下,解决后顾之忧。
按照常理来说,他们这么选择是对的,双方相距不过五丈,正常的突火枪装填的速度是五息,这样的速度冲过去,五丈距离对于他们这些习武之人而言,最多两息。
可就在他们迈出第一步的时候,对准他们的突火枪并没有放下,而是第二次扣动了扳机,铁丸直接飞出了,全部命中,无一例外……
紧接着是第三发、第四发、第五发……
而后人员后撤,后面的十人上前,举枪便射……
这时候他们才意识到,真正的威胁是这里,那书生模样的男子扔出一个铁球,形成的爆炸,让他们彻底明白,不该回头。
剩下的五百余人疯了似的冒着箭矢朝着关胜冲去。
在第四轮箭矢放完之后,那些人将箭矢教给后方之人,手中朴刀在手,翻身从窗户之内一跃而出。
张浩然再不敢有丝毫迟疑,前所未见的连发弓弩,令人绝望的火器都出来了,来的到底是朝廷哪一方的势力还不知道,自己的人马就要被剿灭了,当今之计便是要与大部队汇合,在进行突围,只要他手中有把柄,东山再起是早晚的事儿。
“兄弟们,接应他们回来……”张浩然大喝一声,身后的杨政与高云赫然带人冲了出去。
庞青云与杨政战在一处,高云则是带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杀出一条血路来,直接接应了这三百人的队伍。
关胜见状,挥舞大刀朝着高云一道砍去。
但这高云毕竟是师从剑宗的高徒,一手长剑精妙绝伦,躲过关胜一击之后,反手便朝着关胜下三路的要害处而去。
关胜左挡右闪,不过十个回合,便已经落入了下风。
“呵呵,不过如此……”高云看准关胜的破绽,一剑刺去,这一剑用了八成的功力,只要刺中,不死也是重伤。
“铛……”一声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关胜身形及速后撤,一道倩影出现在关胜身前,剑锋碰撞,发出一声脆鸣之声,真的周围人耳膜生疼,最靠近二人的一人,直接口吐鲜血。
“果然是你……”第二千寻秀水剑飞舞,体内内力磅礴散出,四周的空气骤然间变冷,此时的深秋,在她周身数丈之内,赫然如同寒冬一般。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1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五)
高云面色大变,这内力外放,俨然已经比他高出了一个层次,虽然只是一个层次,却不比武者普通的修行,这一步,即便是初窥门径,与他也是千差万别,判若云泥。
兵锋相对,高云才知道,昨晚这女子并未使出全力,而是要通过他引出幕后之人,若是全力追赶,三条街,不,两条街便能够直接追上他。
下一刻,二人已然是交手数十个汇合,从地面打到了半空中,而高云即便是轻功了得,也落了下风,身上更是被第二千寻刺中数次。
下面的三百余人突破阻碍,还剩下两百一十二人,逃到了院子内部,杨政与庞青云旗鼓相当,在庞青云用处那一招惊世骇俗的刀法之后,杨政虎口之处渗出鲜血,心底一凉,这刀法,难不成是失传已久的……
想到此处,已经是不敌庞青云,想要再战,也是力不从心了,当下卖了个破绽,被庞青云打中左臂,托着伤闪身进了院内。
张浩然一人站在门口,高云与杨政分列两边,忽的从左右有闪出两人,站在张浩然的前方两侧,一人身穿白衣,带着白帽,面色如死灰,浑身散发出阴冷之气,一人身穿黑衣,头戴黑帽,面色铁青,眼神之中透露出凌冽的肃杀之意。
二人双手拿着两把短刀,刀口之上散发出绿莹莹的光芒,乃是淬了毒的。
“黑白无常?”第二千寻微微皱眉,这二人乃是江湖上成名已久的人物,单打独斗她自然是不怕,但两个人合力为之,却并非是简单的叠加这么简单了。
江宁也从后面走到最前端来,扫了一眼张浩然。
“靖安司?莫非这位就是靖安司司礼?”张浩然嘴角露出一丝哂笑,在他看来,这个书生不过四品的司礼,能够强横到哪儿去?只要诸位大人一到,他不过是一个小虾米罢了。
江宁呵呵一笑:“阁下就是安定帮帮主,张浩然了,短短数年,能够把安定帮做大到如此地步,也算是有些本事。”
张浩然却道:“司礼大人今日如何才肯罢手?”
连弩已经上膛,还剩下最后一个箭匣,突火枪也举起,对准备张浩然,只要江宁一声令下,张浩然下一秒就会被直接打成筛子。
“如何肯罢手?你说呢?”江宁颇为玩味的笑了笑。
话音刚落,马蹄声四起,四辆马车疾驰而来,停在了大路一侧,从上面分别走下来四人,身穿便服,正是御史台的御史邱明双、大理寺尚卿何叶、左相府官家郑一恒、太师府官家耿建文四人。
与此同时,京兆府的五百人马和刑部的一百余位捕快,也从左右包抄了过来,与之形成了对立,为首的葛昶一看是江宁,即刻打消了想要上前的打算,单手一握,身后的队伍便停了下来。
“大人,是他?”
葛昶低声骂到:“他妈的用你提醒?这灾星我们可不能再惹了,弄不好今儿这安定帮完了,挑选几个轻功了得的兄弟,从后面绕进去,把东西拿出来。”
那人悻悻的后撤,消失在队伍之中。
而京兆府带队的,却是副将李俊豪,身材魁梧,右手挠了挠下巴,看着眼前的诸位大人,犯起了嘀咕。
他虽然是京兆府的副将,负责稽查洛阳十六坊的防务,现在这个地点,也正是他的管辖范围之内,眼前这刑部、御史台、大理寺、左相府都来人了,对面刑部的司礼也在,洛阳盘根错节,指不定什么时候得罪了谁,当下见葛昶不动声色,他也选择了按兵不动。
“哟,诸位大人到了?”张浩然呵呵一笑,朝着四人拱了拱手。
郑一恒白了张浩然一眼,虽看不惯他小人得志的样子,但此刻也没有丝毫办法,走到正中间对江宁问道:“你是何人?为何在此?械斗可是要坐牢的,现在刑部和京兆府的大人都在,还不赶紧抓了?”
江宁的确已经触犯了律法,更何况现在左右一方是京兆府的府兵,另一方是刑部的捕快,都有缉拿的权利,正常来说,二人已经要抓人了。
但是葛昶却呵呵笑道:“械斗属于民间私斗,管辖权在李将军那里,要抓人也是他抓,我们刑部可管不了这么大的场面。”
李俊豪一听,这是要推脱责任啊,越发感觉此事有蹊跷,对面为首的那人虽然是书生打扮,但应该是个狠茬子,要不然刑部也不至于怕成这样。
“械斗虽然是我京兆府管辖,但兹事体大,来人……”李俊豪也不是吃素的,旋即叫来人道:“速速回去禀报府尹大人,一定要如实禀报,请府尹大人定夺之后再说,在此之前,所有人不得离开。”
葛昶嘴角一抽,这一脚皮球,直接踢给了京兆府尹,当今从二品的大员。
郑一恒见这两个人在这人踢皮球,双手朝后一背,看向了另外三人,意思很明显,这又不是左相一个人的事儿,要事出了事儿,都一块儿完蛋,今儿来的,都是替罪羊。
那三人如何不知道其中利害?
耿建文呵呵笑着上前道:“冤家宜解不宜结,大家低头不见抬头见,呵呵有什么好商量不是?说说,今儿这件事如何解决?”
何叶也道:“明人不说暗话,借一步说话,如何?”
江宁却道:“别介啊,既然都是明人,又何必说暗话?有什么大家开诚布公的说一说,几位大人也好做个评判,有个公论不是?”
“好啊,那就说说吧……”张浩然自然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手中有货,现在着急的却不是他了。
邱明双皱了皱眉,抬了抬手:“不管你是何人,京兆府和刑部,先把人拿了再说,出了事,我御史台担着,皇城之下私斗,竟然还有火器,死伤上百,就是说到圣上那里去,我御史台也不怕,二位再不拿人,明日的早本,便是二位渎职之罪。”
这御史台干的就是告人的工作,你干的好了他们不言语,只要有小辫子,他们能把芝麻大的事儿给你说破了天,大夏朝不允许杀言官,所以他们这一本本上去,圣上就是对你没有意见,天天有人告你,能会怎么看你?
当下葛昶与李俊豪对视一眼,言下之意既然要动手,那就一起动手,免得明日京兆府尹和刑部尚书在圣上面前挨骂,二人拿人,也是有理有据的。
“在下江宁,靖安司司礼,安定帮张浩然受人指使,火烧酒楼,我去御史台告、去刑部告、去京兆府告,得到的答案是让我回家等着,无奈,只能自己动手了,还请各位大人明查。”江宁不紧不慢,说出了此行的目的。
众人眼中露出了不屑的表情,一个酒楼至于吗?充其量也就几千两银子的事儿,在场的哪一位大人拿不出来?
可下面江宁的话,却让他们有些意外,甚至觉得事情不好办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2章 特种作战,斩首行动(六
“若是我的也就罢了,只是这酒楼不是我的啊,是长平公主的……”江宁皱了皱眉:“我总要给公主一个交代吧,还有两天开业,现在出了这么大的事儿,到时候公主和诸位大人前来,店门关着,这打的可不是我江宁的脸面……”
说的很明白,道理也很简单,何叶和邱明双对视一眼,二人的府院都是公主一手提拔起来的,现在公主的酒楼被人点了火,他们还要抓江宁?这件事情若是传到二位大人耳中,可……
但张浩然手中拿着的东西,也事关重大,不容有失,否则,也不会这么晚了跑到这里来。
同样震惊的,还有郑一恒和耿建文,此事牵扯到了长平公主,的确是不太好办了。
“呵呵,今日看来是个误会了,我手下人自己接了活儿,擅自动手烧了公主的酒楼,需要多少银子,我安定帮出,司礼大人杀了我两个兄弟,也算是解了恨,这还不行?”张浩然呵呵笑道。
将所有的责任全部推到了两个死人身上,江宁就是有气,也撒不出来了,更何况现在又有四位大人在场,江宁想动手,已经是难如登天。
江宁却没有丝毫的犹豫,今日所有的作战计划,都是要杀了张浩然,铲除安定帮,现在来了四位大人,又引来了刑部和京兆府,的确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了。
若是这四人没有来,或许会简单一些。
下一刻,江宁做出了令人费解的动作,只见江宁二话不说,从袖中掏出两把突火枪来,与此通知,第二千寻已经知道江宁想要干什么,率先走出,眼神看着黑白无常。
这二人也是高手,知道只要眼前这女子动手,二人不阻拦,下一刻张浩然的人头就会落地。
身形一闪,三人同时出现在了半空之中,三把兵刃碰撞,从中间散发出阵阵寒风。
而就在这电光火石的刹那,江宁扣动了扳机。
张浩然想躲,已经来不及了,高云伸出长剑,伴随着铁丸撞击在上面,发出耀眼的火花,下一刻,却是两发齐射……
“你……”郑一恒与耿建文大惊,想要阻拦,可江宁根本不吃你这一套,你说的天花乱坠,我依旧是我行我素,丝毫不讲道理。
火光闪过,张浩然在自以为是之中,应声倒地,胸口中了两发,口吐鲜血,倒射进了门楣之内,身体不住的抽搐,便知道是绝无生还的可能了。
黑白无常见状,张浩然殒命,更是没有必要与之纠缠了,当下闪身,跳到了墙头之上。
“江宁,你他妈的找死吗?”何叶再也安奈不住情绪,破口大骂,现在东西在哪儿还不知道,人就死了,万一留有后手,可该如何是好?
江宁挥手,身后的人马根本不顾刑部和京兆府的动作,朝着院中掩杀过去。
“诸位大人放心,今日安定帮覆灭,乃是天怒人怨所致,天降惊雷,所有东西付之一炬,帮主张浩然以上作乱,私养兵祸,意图谋反,被刑部与京兆府合力绞杀,情报便是我靖安司提供的,明日一早,奏折将呈报内阁,诸位大人功不可没啊……”江宁大声道。
一席话,伴随着喊杀声,却说进了众人的心坎之中。
他们来这里的目的是什么,无非就是那些肮脏的交易还在张浩然手中,既然张浩然已死,东西付之一炬,那么他们便没有什么好再担心的了,只是他们要亲眼看到这一幕才肯放心。
江宁说完,几人的心情都有所转变,只见院中起了火,除了部分被砍杀的之外,其他人在赵子恒和刘老六的手段之下,无一都选择了投降。
关胜与庞青云击杀杨政,第二千寻腾出手来解决了高云。
“走水了,快救火……”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下一刻,众人从刚才的厮杀之中开始投入到紧张的灭火之中,好像刚才的事情从未发生过一般。
耿建文呵呵一笑:“安定帮覆灭,江大人功不可没啊。”咬牙切齿之间,充满了无奈。
他的确可以办了江宁,区区一个从三品的司礼,他并不放在心上,就是郑一恒,也不会把江宁放在心上,但此刻江宁站在这里,代表的是长平公主和右相。
长平公主几经生死,现在太后有宠爱有加,任谁也不会在这个时候去触她的眉头的。
江宁看着里面“热火朝天”,却笑道:“我不过是提供了情报罢了,都是刑部葛大人和京兆府李将军的功劳,还有诸位大人也都提供了帮助的。”
“大人,发现一间密室,已经烧成灰烬了,好像是账本之类……”
两个人抬出一口烧的漆黑的木箱子,打开来看,既然被烧成了黑灰,但从一些边角纸张中还是能够看出这箱子里装的东西,的确就是黑账。
“大人,还有五箱金银珠宝……”
江宁皱了皱眉:“这东西自然要请刑部和京兆府的两位大人过目了。”
葛昶和李俊豪对视一眼,满意的点了点头:“江大人,事情已经差不多了,可还有其他什么事吗?”
江宁顿了顿,笑道:“这安定帮定然有不少家产,六位大人都对这安定帮深恶痛绝,定然是被其坑害了不少,等我连夜查抄一下他们到底有多少家产,只要是他们强取豪夺,明日一早走送到府上,不能让诸位大人白跑一趟啊……”
耿建国呵呵笑道:“呵呵,江大人果然是人中龙凤,难怪年纪轻轻就是从三品的司礼,佩服佩服,呵呵,那小民就静候大人佳音了。”
一听耿建国这般说辞,其他四人自然也不会打岔,一番寒暄之后,便各自离开了,与来的时候那种急不可耐和指爹骂娘不同,此刻却是多了几分惬意。
人死了,账也销了,还得了些产业,这可是稳赚不赔的买卖,更是替主子解决了心腹大患,以前的那些东西一笔勾销,何乐而不为?至于这一场械斗,刑部和京兆府得了五箱金银,怎么办也是心知肚明。
江宁将安定帮的产业分成了五份,将酒楼和土地的产业留下来,剩下的青楼、勾栏、赌场、店面全部都送了出去。
清晨天还未亮,便有人叩响了左相府、太师府、御史台、大理寺的门,一张张房契和地契被交给了指定的人之后,转身便走。
“胡闹,谁让你收下的?”耿敬国将手中十一张房契甩到了耿建文的脸上,手中的拐杖敲的咚咚作响。
“老爷,这……”耿建文急忙跪在地上,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他在府上十年,极少出差错,耿敬国这般发脾气,也是头一次。
“胡闹啊,你收了东西,昨日的事你便是帮凶,他留了多少不重要,给你多少也不重要,你收了,之前的事情便有你一份儿,他出事,你也要跟着倒霉……”
耿建文眼睛一直,脑袋放空……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3章 这才是历史和真正的现实
同样的事情也发生在了左相府、大理寺和御史台。
刑部郑鹏和京兆府尹唐恒的反应要小一些,因为他们是收到情报后才到现场的,双方械斗已经基本结束,他们也抓了不少人,受伤程度不一,想必用不了多久在牢中也就时日不多了。
一人更是得了两万两左右的实惠,事情又有靖安司和长平公主兜着底儿,说破了天,还有左相府等一干人牵扯其中,定然是没什么事儿的。
更何况是安定帮不知死活,谁不去招惹,却去招惹江宁,他刚来洛阳的时候,在刑部就已经让郑鹏头疼不已了,几位尚书都知道江宁,即便是与朝廷官员有千丝万缕纠葛的洛阳第一大帮,江宁也不会轻易放过的。
清晨的坊间,街道之上只是湿漉漉的,原本安定帮的院子,牌匾早就拆了下来,一群人正忙碌着翻新打扫,好像是刚建成的院子一般。
刘老六与赵子恒站在门口,朝着江宁一拜。
二人见识到了昨晚江宁的雷霆手段之后,对于江宁早已经是佩服的五体投地,这位看上去人畜无害的书生,却能够以这样的手段击杀在洛阳叱咤风云数年之久的张浩然三人,有让所有的官员闭嘴,这种魄力和能力并非是一般人能够比拟的。
二人在洛阳混迹多年,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计其数,也一直都在过着刀尖舔血的生活,这样朝不保夕的生活也是厌倦了,特别是刘老六在经历了未婚妻子这件事情之后,忽然有一种想要落叶归根的情感。
“什么当家不当家,都不重要,你分管产业,你分管人员,庞青云归口负责即可,我们的工作还是以情报为主,产业赚钱养人,人再拿钱去买情报,挣钱是我们的唯一宗旨,记住这一点就行了。”江宁嘱咐道:“但是有一点,不能赌,只要是赌,直接滚蛋,我这里是不会留半点情面的。”
二人在和江宁商量了一晚上之后,终于确定了最后留下来的形式,跟着江宁的靖安司,好歹也算是朝廷的下属机构了,这样洗白的机会,别说是戒赌,就是戒色也没问题。
“执行起来可能有些难度,遵章守纪,上行下效,只要上面的人做好了,下面的人便没有理由不执行,这一点庞青云知道,具体的事情便交给你了。”江宁拍了拍庞青云的肩膀道。
如今关胜与庞青云独当一面,江宁在洛阳也算是有了自己的根基。
在整合了安定帮之后,江宁也基本上看清楚了整个大夏朝的官场,沉疴积弊着实是令他有些震惊,若是覆灭的不是安定帮,而是普通人家呢?
那么可能连水花都不会响起,更何况这里还是洛阳,换做其他地方,还会有更严重的事情发生,所有的一切,草菅人命的事情每天都在发生。
江宁虽然是学习历史的,五胡乱华、五代十国这种血腥的历史也了解不少,可实际见到和从书中寥寥数语读出来的感受,还是不同的。
金陵之战算得上是目前他参与的最大的战争,可实际上他明白,这种规模的战争和伤亡,在浩瀚的历史长河中,这不过是惊鸿过隙一般的存在,长平之战、巨鹿之战等等,比金陵之战浩大和惨烈的战争多如牛毛。
每一个王朝从几年到几百年不等,可时间最长的也不过是历经21位帝王,时长289年的唐朝,可真正的唐朝真的就如史书上记载的那样繁荣吗?
其实不是的,繁荣的只有长安和那些大城市,边疆的惨烈,远非文字所能表达。
如今的大夏朝已经有一百零三年的历史了,按照规律,已经从繁荣正在走向衰败,无论是对内的政策还是对外的军事上,都显示出极大的疲软。
所谓的八国柱把持了大夏朝的皇室和经济命脉,可以称之为典型的托拉斯垄断,军队上的沉疴积弊,十年之前就已经出现了。
大元朝和突厥王庭更是开始合作,想要一口吃下大夏朝,三年前江宁便有预感,现在看来,事态的发展远比他想象的要快。
若是此时中兴,或许还能延续大夏朝的命运,但终究还是会被其他的朝代取代,更何况现在流匪不断,官官相护,中饱私囊,不仅没有惠民政策,生辰纲更是变本加厉。
江宁离开安定帮,心中久久未能平静,转头朝着长平公主府而去。
而此刻,公主府内,还有一位客人,正是拜在了朱熹门下的姑苏柔,在书院闷了,听闻洛阳之中出了一种美食,却是闻所未闻的,恰逢走到了公主府门前,想着问上一问,便进了府中去。
得知是江宁开的火锅店,不由得撅了噘嘴,可听得陆羽彤一顿夸赞,能够得到她如此褒奖的,定是不俗之物,皇宫之中锦衣玉食,什么好吃的没有吃过,什么没有见过?
正说着,乌启兰前来通传,说是江宁到了,而昨夜的事情,陆羽彤也尽数知道了。
姑苏柔不愿见江宁,便躲到了屏风之后,要看一看这江宁平日里到底是怎么样一个才子。
陆羽彤哭笑不得,只能顺着她的意思。
江宁到了大厅之内,陆羽彤知道这大白天的,丫鬟都在,江宁也不会做出什么越界之事,正要说话,却听得江宁道:“出去走走?”
陆羽彤一愣,旋即笑了笑,起身朝外走去,二人走到花园前,看着荷塘之中的逐渐衰败的荷花,江宁不由得叹了口气。
“若是有一天,突厥或者大元打到了洛阳,你会怎么办?”江宁忽然问道。
陆羽彤微微一愣,不知道为何江宁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皱眉道:“怎么,遇到什么事情了?”
江宁摇了摇头:“没什么,就是问问,有些事情看似不可能,实际上很有可能明天就会发生,就像昨天我也不知道会出这样的事,安定帮会这么快的覆灭。”
陆羽彤沉思片刻,她能够感觉到江宁情绪不高,便回答道:“我们有百万大军,天策大将军、辅国大将军还有宁山府,边疆的将士,不会轻易被打败的,即便是输了,也不可能打到洛阳,这一点我还是有信心的。”
“是吗?”江宁反问道:“你说的我都知道,你是公主,让你回答这样的问题,却是为难你了。”
江宁又道:“可是这件事情我想了很长时间了,事情的发展越来越不乐观,所以才会有这样的想法,你也不要见怪。”
陆羽彤笑了笑:“这有什么好怪的,你愿意怎么想,那是你自己的事情,不是吗?”
“言之有理。”江宁笑了笑:“你看这荷花,虽然还没有完全衰败,但它的根子,已经烂到了底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4章 开业
江宁的话,给了陆羽彤极大的警醒,而她自己的亲身经历也告诉自己,江宁说的话,很有可能会变成现实。
姑苏柔走到陆羽彤身边,皱着眉头看着江宁离开的背影:“简直就是无稽之谈。”
陆羽彤哑然道:“无稽之谈?何出此言?”
“所谓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大元朝和突厥为何会成为蛮夷之地?又为何会一直进行所谓的讨伐作战?其根本原因是因为他们不尊崇孔孟之道,不懂礼义廉耻,不知君臣之数,凡此种种,才有了这等征战,若是将孔孟之道推己及人,如何会有祸患?如今我大夏朝四位大儒广开书院,门生遍布天下,早晚有一日,能够以德感化他们。”
“倒是这江宁,整日里杞人忧天,无趣的紧。”
姑苏柔说完,就连陆羽彤也不得不佩服,这姑苏柔果然是难得一见的天才,对于儒学的研究已经不在一般的读书人之下,隐隐有大师的风范,将来或许能够成长成为第二个齐云梦。
“你这么说,也不无道理,我想这便是人各有志吧。”陆羽彤笑笑。
江宁出了公主府,径直便回到了靖安司之中,一夜未眠,现在困意袭来,只想好好的补上一觉,便吩咐了赵立轩盯紧修业坊的铁匠铺,所有的东西要尽快完善,特别是此次械斗所暴露出来的问题,要尽快想办法解决。
张梓涵与白瑾瑜则去负责明日酒楼开张的所有事情,包括物料、人员、餐饮的准备等等,靖安司上上下下也都在为此事忙碌着。
与此同时,第二千寻写了请柬,按照江宁列的名单,开始一个一个的送,打的自然是靖安司的旗号。
自江宁到此一个多月的时间,无论是六部也好,京兆府也罢,还是这洛阳大大小小的地方势力,都知道来了一位号称是江南第一才子的江宁,提领靖安司司礼一职,乃是右相的人,第一日便把刑部怼了个底儿朝天,昨日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拿下了洛阳第一帮,安定帮。
而且极为巧妙的安抚了与安定帮有关的各大要员,而且这酒楼背后的主人,竟然是长平公主。
就连一些不属于朝廷势力范畴之内的人,都对这个酒楼极为感兴趣。
“母亲,您也要去看看?”女子走过雪山景,透过窗户,自风评楼之上俯瞰整个洛阳。
美妇微微点了点头:“火锅这种东西只听你太姥姥说起过,却不曾吃过,你见过那些影像资料,尝一尝,也算是对你太姥姥的祭奠了,再说,这种东西,可是一本万利的,若是能参与其中,定然也是好事。”
“明白……”少女点了点头,目光落到了已经换好了门头的酒楼之上。
费悟看着桌子上的请柬,又看了一眼一侧站着的张秋平,轻轻的点了点桌子道:“人家请柬都下来了,看样子也得走一趟了,你去问问,其他几位尚书什么意思,是要做些手脚,还是要送些礼物?”
张秋平微微一笑,瞬间明白了费悟的意思,打狗还得看主人呢,一个小小的从三品司礼,让户部、刑部两位尚书丢了脸面,这场子,总得找回来,碍于公主的面子,只能想其他办法了,而唯一能够与朝廷撇开关系的,便是这些长期活跃在洛阳的其他人了。
“有意思,公主竟然开了酒楼,前面负责的是谁?江宁?他是谁?”夏君豪放下手中的书卷,略微沉吟道。
“这江宁,是从三品的司礼,前几日在刑部闹得沸沸扬扬的,便是他了。”身边的伴读缓缓道。
夏君豪点了点头:“既然是姑姑酒楼开业,还是姑姑的第一份产业,自然是要表示表示的,你去看看,姑姑到时候去不去,若是去了,我便走一趟,若是不去,你就待我走一趟。”
“是,那礼物……”
“总要比我那两位弟弟稍微好一点儿吧……”
江宁一早便起了床,天还未亮便朝着酒楼而去,今日便是开业之日,请柬该送的都送过了,至于能来多少,还有谁回来,他就不知道了。
一楼大厅之中,错落有致的摆放着七十二桌,柜台之上陈列着昨晚刚刚搬出来的一百坛一斤装的老窖。
拾阶而上,二楼的包间也全部打开,一共是三十六个包间,从六人圆桌到十人圆桌不等,以秋日之景映衬,松柏、秋菊、海棠竞相开放,中间一座假山,苔藓清池坐落其中,自三楼引水而下,在三十六个包间外面形成流水,条条锦鲤在海草和青石之间穿梭,显得格外动人。
再往上走,三层之上的包间更是奢华至极,每一处皆有一景,小桥流水,亭台楼阁,皆贯穿其中,特备是中间的三个包厢,富丽堂皇也是江宁自设计出来后第一次见到,带给他的视觉冲击也着实不小。
单是这装潢,便花去了江宁上万两的银子,可舍不得孩子也套不着狼,自二层向上,每一个包间,都有一位妙龄少女负责端茶倒水,指引落座,却是这洛阳独一份儿。
日出东方,虽说酒楼两侧挂满了红绸,那牌匾也被红布遮盖,可早早的就有人在门前等候,三五成群的站在一起。
“呵呵,听说这是什么……火……火锅?到底是什么稀罕玩意儿?”
“我猜啊,应该南方的一种菜,类似于佛跳墙之类的。”
“管他什么玩意儿,我听说还有一种酒,叫做紫川陈酿,我在武德营的兄弟喝过一次,听他说,简直欲罢不能,与寻常的酒都不一样,寻常的酒,喝个三五碗,不碍事,但这酒,就一碗,足以让你不省人事,啧啧啧,说什么也得喝上……”
“我听相府的兄弟说,这火锅在杭州的时候,相爷就极为喜欢,每隔三五天都要吃上一顿,我那兄弟当时在相府当差,有幸尝过一次,到现在都忘不掉,今儿没想到也能尝尝鲜。”
“你说这老板叫什么来着?”
“好像是叫江宁,好像还是个朝廷命官呢。”
“不是说朝廷命官不能参与经商?怎么,这江宁多个脑袋?”
“得了吧,说是不让,咱们皇城大大小小官员几百个,那个没生意?就靠着那点儿俸禄,勾栏听曲儿都不够,更别说青楼了。”
“这倒也是……”
人群之中,有两人对视一眼,摸了摸腰间的刀柄,用长袍将其盖住,若是江宁在此,定然认得,这两人乃是铸剑山庄的赵星和顾元芳。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5章 各方来贺
巳时一刻,大门应声而开,江宁与第二千寻带着关胜、庞青云、赵立轩、张梓涵、白瑾瑜走出大门。
“掌柜的,这什么时候能吃上啊,我们可都等着这一口儿呢。”
旋即是哄堂大笑,不少人都是一早就在这里等着了。
江宁笑着,伸手拉住了红绸,一把将红绸拽了下来,却见朱红打底金边环绕的的牌匾之上,书着五个大字:“天下第一锅”
“诸位请进,若是对不起这五个字,分文不取。”江宁哈哈一笑,让开路来,点了鞭炮。
众人一拥而入,大堂之内七十二个跑堂的开始忙活起来,自然有人想看着九路忙不过来出丑,但这七十二个跑堂的,在点了锅之后,各自去后厨取料,这些都是前一天配好的,速度自然是极快的。
后厨的冰窖之中,三尺的冰块儿将整个冰窖冻得烟雾缭绕,牛羊鸡鸭等已经弄好的食材,直接称重上桌,速度之快,令所有人都为之震惊。
不过半个时辰,每一桌几乎都已经上齐了菜码,更有人几杯老窖下肚,已经开始头晕了。
每一种新鲜的菜品上桌,都会引发一阵惊呼,原来这菜还能这么吃,这么吃,为什么会如此好吃?
江宁与第二千寻则是站在了外面,迎接午时来的客人。
这一楼已然是坐满,二楼却寥寥无几,三楼更是没有人敢上去,而江宁却并不慌张。
“公子,没有人来?”第二千寻不禁皱眉问道,即便是那些大人不来,可狄青、公主府和寇乃文能不来?
江宁微微一笑,看向了不远处走来的几位身穿官服的人道:“这不是,已经来了?”
却见来人正是张守敬,十人的卫队护着一辆宽大的马车。
江宁上前拱手,与张守敬寒暄一二,马车之上乌启兰扶着陆羽彤下了马车。
陆羽彤的出现,让围观的人群和吃饭的人群感到震惊,这可是当朝的长公主啊,这种只在祭天的时候才能远远观之的神仙人物,风月榜上前十的存在,今日也能有幸观之?
“参见公主殿下……”江宁笑着行礼。
陆羽彤缓缓点了点头,虽然只是穿了素衣,但也难掩其绝代风华。
“走吧,看看你这天下第一锅,还能玩儿出什么花样。”陆羽彤缓步而行,进了大厅。
众人见到陆羽彤,更是惊为天人,放下手中碗碟就要下跪行礼,陆羽彤抬了抬手道:“不必行礼,今儿我也是来吃饭的,最新的锅儿,也不要藏着掖着,诸位也吃好喝好。”
这一句极为贴近民意的话,博得了满堂的喝彩,对于这个亲民而又美丽的公主,又有谁不喜欢呢?
江宁将陆羽彤直接带到了三层的“天”字房,陆羽彤与乌启兰却是对此房间的布置震惊至极。
四角为四季,设有四个包间,中间是“天地人”三个房间,脚下是流水,冲刷过鹅卵石,发出潺潺之声,美妙绝伦,特别是那十人台的桌子上,每个座位前面都有一个小锅,单人单用,如此设计,不禁令人眼前一亮。
“你去忙吧……忙完之后再说……”陆羽彤道:“我在这里转一转,看看我的钱,花的值不值。”
江宁拱手退了下去,下了楼,刚到门口,却见狄青带着三五个人迎面而来。
“今儿我特意是换了班的,这几位兄弟都是过命的交情,你的老窖,可不许再藏了,今儿我们一醉方休。”狄青哈哈笑道,周围几个兄弟拱手行礼。
江宁笑道:“那是自然,今儿酒水免费,如何?”
“哈哈,如此那就却之不恭了,兄弟们,走……”狄青哈哈一笑,拍了拍江宁的肩膀,进了大厅,被人引着去了二楼。
从对面风评楼之中,走出来两人,皆是身穿白衣,带着面纱,可这两人一出现,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若是方才的长平公主不可方物,那带着面纱的这二位,便是令人神魂颠倒了,身姿曼妙,一个少妇,一个少女。
四周站着四个身着黑衣的女子,手中皆是拿着佩剑,同样戴着面纱,护在二人左右。
“是她?”第二千寻一眼便认出了那白衣少女,正是天下楼的楼主,而身边那少妇,极有可能便是……
“好家伙,她们也来了,我记得可没有给他们送请柬啊。”江宁眉头舒展,笑着迎了上去。
“见过……”
“诶……”少妇抬了抬手十一江宁不要暴露二人的身份:“火锅?都是什么口味?”
江宁笑道:“主打菌汤,还有鸳鸯,用的是高汤熬煮,十三种酱料自配,毛肚和羊羔都是新鲜的,后面有冷库,这一点放心。”
“呵呵,和聪明人说话,就是简单,走吧,去二楼坐坐。”少妇呵呵笑道。
江宁急忙让出身位,高声道:“风评楼二位,三楼请……”
那少妇闻言,顿了顿脚,白了江宁一眼:“你倒是会打广告,果然无商不奸。”
“得,今儿这顿算我的……”江宁呵呵一笑,拱了拱手。
二人入了门,意料之中的引发了极大的轰动,刚刚是长平公主,现在是风评楼……
“恭喜啦,江公子。”寇乃文带着两盒贺礼,笑呵呵的走了过来,身后还跟着姑苏柔。
“呦,稀客稀客,怎么就你们两个?”江宁笑着同样与姑苏柔也行了礼。
姑苏柔没好气道:“怎么,就我两个还不够?你当这里是宫里呢?还要我姑苏家来个管事儿的不成?若不是长平公主来了,鬼才来呢。”
江宁一听,这分明是话里有话啊,急忙陪笑道:“呵呵,那是那是,我这小本生意,入不了姑娘法眼,不过尝尝,还是可以的。”
“诶,这倒是谦虚了,长平公主什么没吃过,什么没见过?能够亲自前来,要吃这第一锅,定然是人间美味的。”寇乃文笑道:“一会儿,可要来谈一谈诗词啊……”
江宁让开路来:“一定一定,寇公子,姑苏姑娘三楼请……”
“寇公子?寇乃文?那可是大儒的得意门生啊,还有那是谁?”
“姑苏柔?是姑苏家的最小的孙女,啧啧,这美人儿坯子,今儿他娘的真是来的值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6章 震惊的阵容
“呵呵,好一个天下第一锅,好一个江宁……”斜对面的酒楼客栈之中,窗户大开,不少人都为之侧目,其中更有一些达官贵人、皇亲国戚。
唐正卿皱了皱眉头,一边的李俊豪道:“长平公主、风评楼、书院、姑苏家、武德营,不到半个时辰,已经来了这么多,还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不简单,不简单啊……”
唐正卿呵呵一笑:“不过是借了长平公主的东风,有什么?”
范青河也笑道:“不错,区区一个酒楼,即便是赚的盆满钵满,能赚多少钱?洛阳商界的水,岂是他说进来就能进来的?”
“说得好,即便有公主撑腰,也不过是一个酒楼,沧海一粟罢了。”说话之人,正是天策大将军的公子,吕正伟。
这才是军界的话,这才是军界的真正的公子。
“那是谁……”谢乐康微笑着的表情缓缓凝固,看着那两架马车,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众人循着目光看去,也都露出了极为诧异的表情。
马车之前骑着高头大马的,几人也是熟悉的很,分别是刘福和郑一恒。
这人可是相府的两位管家,他们的出现,意味着左相和右相对于这天下第一锅酒楼的开业也是知道的,更是让两位贴身管家出马前来道贺,那马车上定然是贺礼了。
马车停在了门口,门前目之所及,皆是盯着江宁这边。
两个车帘竟同时打开了……
两位老者同时下了马车,没有理会这正主,而是互相拱了拱手。
“也来尝尝?”夏永康指着酒楼笑道。
李林甫摸了摸胡须,轻轻嗅了嗅:“十里飘香,如何不来?”
“呵呵,我在杭州的时候,吃过一次,这次来,一是给小友捧捧场,二来就是再回味一番,听说酿了新酒,紫川,你可不能拿一般的酒来糊弄我们啊……”夏永康道。
江宁即刻拱手:“不敢,二位丞相还请移步三楼,长平公主已经到了。”
“哦?听闻公主对这……火……火锅也甚是喜爱,怎么能少得了老夫呢,呵呵,老夫也是爱酒之人,有这等美酒不让老夫尝尝,可是你的不对喽……”李林甫笑着拍了拍江宁的肩膀。
江宁急忙道:“这酒也是昨日才酿出来的,丞相大人放心,这酒楼就是不开了,也不敢少了二位丞相的酒啊……”
“呵呵,天冷,咱们就别站着了,上去吧,公主殿下还等着呢。”夏永康指了指楼上,李林浦笑着点头,可谁也不愿意走前面,无奈,只能并肩而行。
这其乐融融的架势,怎么会出现在他们两个的身上?
这里不仅有朝堂的眼睛,也有江湖的眼睛,今日发生的一举一动,会向昨日说书人说的安定帮内斗一样,很快就会传遍整个洛阳,而这天下第一锅的火锅,也将迎来洛阳所有酒楼开业的巅峰。
可后面来的人,却远远不止这些,三位皇子都没有来,但却都送了贺礼过来,礼物一个比一个重。
二位丞相和三位皇子都表了态,后续来的官员自然也不会少了,原本想要看热闹恶心恶心江宁的郑鹏和费悟也是闭上了嘴巴,眼下这群高官,已经不是他们能够招惹的了,甚至已经出现了皇子的势力。
明眼人都能够看得出来,这无非是要争夺长平公主这一股势力,但长平公主表现出的距离,也让双方都只能保持这种态度,一旦谁与之交恶,那长平公主必定会倒向另外一边,最不济也是要让她保持中立。
正午时分,正当江宁准备去三楼敬酒的时候,一辆平平无奇的马车停在了酒楼前。
江宁并未在意,可那人从马车上下来,张口喊了一声,却让江宁急忙转身迎了上去。
“花姑娘……来就来嘛,还带着礼物?这是想让我请客啊……”江宁招呼第二千寻接过礼物笑道。
花有容微微一笑,当真是令人心神为之一荡:“这会儿你倒是客气了,在船上也没见你把我看这般重要。”
“哪儿能呢,姑娘身子金贵……”
“你要是再这般油嘴滑舌,我可是要告你的状的。”花有容细眉一簇,笑嗔道。
江宁急忙收敛了笑容,带着花有容朝着三层而去。
花有容的到来,让原本震惊的一层的百姓和二层的官员更加惊奇,花有容步步生莲,一举一动都令在场的男子魂牵梦绕,整个酒楼,也只剩下了火锅咕嘟嘟的沸腾声和花有容的脚步声。
没有一个人打破这种平静,在花有容消失在楼梯拐角之后,这种气氛才被吞咽口水的声音打破。
已经不需要任何宣传了,无论是一楼控制在五两之内的限制,还是二楼的底层官员,甚至是三层的达官显贵,都是做好的宣传人选。
不需要浪费一丝一毫金钱,单单是风月榜前十的存在,便能够将洛阳的男子都引来……
“且慢……”赵星按住了顾芳云的手,不让她轻举妄动。
“为何?现在杀了他,才能让他们知道,我们不是好惹的。”顾云芳看了一眼火锅,又看了一眼赵星。
赵星低声道:“那女子你可还记得?”
顾云芳微微点了点头:“略有耳闻,怎么,你怕了?”
“怕?我赵星什么时候怕死过?别忘了我们来的目的,他虽然走了,但庄主什么意思?公主殿下又是什么意思?别为了他,乱了分寸。”赵星提醒道。
“更何况来了这么多达官显贵,说不定我们身边就有武艺超群之人,我们死了不要紧,消息带不出去,麻烦可就大了。”赵星补充道。
“公主与庄主在山中受苦,这位爷倒是在洛阳吃香的喝辣的,不杀了他,我心理过不去。”顾云芳怒道。
“二位,说什么呢?”一双手搭在了二人的肩膀之上,二人面色大变,竟没有意识到已经有人靠近,回过头去,却见这人正是江宁,心下一禀。
没想到江宁现在已经达到了这种层次?
身后跟着两人,正是庞青云和关胜,二人只是扫了他们一眼,便感觉到其中的杀气。
赵星和顾云芳自然也能感觉得到。
“呵呵,吃好喝好,这一顿算我的。”江宁呵呵一笑,站起身来,在桌子上轻轻敲了三下,而后拉着关胜和庞青云便走。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7章 几家欢喜几家愁
酒楼一直营业到了深夜,白天忙碌的人休息,第二班人接替收拾和准备菜品,明日一早,第三班的人开始准备中午和晚上的营业,三班一换,单是服务的人员,便已经有两百二十余人。
不过也正是这样现代化管理的经营手段,让今日来吃饭的四大酒楼的掌柜无话可说,因为他们挑剔的无非就是菜品、上菜的时间、小二的态度等等,但是江宁面面俱到,根本说不出什么。
特别是朝廷命官,两位丞相吃了都是赞不绝口的,他们若是能够挑出什么毛病来,岂不是在打他们的脸?
入夜,江宁与第二千寻站在了门口,迎面走来的二人,正是赵星和顾云芳二人,那三声的意思,赵星还是能够猜得到的,亥时三刻。
这是铸剑山庄的暗号,江宁训练那些人也有一个月的时间,对于铸剑山庄的人行事风格再熟悉不过。
“庄主和公主,还好吗?”江宁沏了一壶上好的红茶,倒上之后推了过去。
顾云芳环顾四周,在这后院的居所里,比在金陵的装潢还要奢华,不免哂笑道:“托您的福,庄主和公主活得好好的,怎么,失望了?驸马爷?”
这种语气说话,第二千寻眉心一皱,一股寒气从体内散出,周围温度随之一降,江宁抬了抬手:“不必,都是自己人,这位是赵星,这位是顾云芳,宁不悔的左膀右臂。”
第二千寻很明显的展示了自己现在的实力,而顾云芳和赵星也明白了,他们和眼前这位姑娘,已经不是一个级别的了,若是动手,二人绝无生还的可能。
“驸马爷,当日一别,公主每逢想起您,便会折一只纸鹤,现在,纸鹤穿起来怕是能够挂满屋子了。”赵星拱了拱手:“公主死里逃生,生活简朴,不似驸马爷这般逍遥自在,单单是一个酒楼开业,便引得大夏朝的长平公主、姑苏家的绝色姑苏柔、风月榜魁首花有容全都来捧场,呵呵。”
江宁此刻眉头一皱,起身看向窗外的明月,不由得叹了口气:“哎,我也是身不由己啊……”
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来,递给了赵星:“庄主嘱咐的事情,我从未忘记,这是下半册,回去之后,交于庄主即可,而公主,当时我便要她随我来,可她不肯,现在闹成这般,我也是于心不忍。”
赵星接过那下半册的书,上面写着《管理学》三个字,不免起身拱手:“没想到驸马爷……”
“圣公被捕,后来我也了解了一些情况,邓元觉带着圣女南宫婉远走西北,还有五万精兵,在破城之前他们便已经跑了,呵呵,若是说金陵之战的罪魁祸首,你们觉得是谁?堂堂圣女,如何会跟着邓元觉跑了?现在西北三方势力,田虎做大、邓元觉刚到、王小二次之,各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江宁说着:“你们没有去西北,是对的,西南虽然潮湿了些,但毕竟还是比较安全的,用我的方法训练,一般的府兵没有五倍之数,应该不会有太大的麻烦,自保还是绰绰有余的。”
“这么说,你还是上心了,倒是我们二人错怪你了?”顾云芳也起身,白眼看着江宁,一副我冤枉你了,你真委屈的样子。
江宁哂笑一声:“说冤枉,倒也不冤枉,我现在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永乐一朝覆灭,圣公陨道,军师身首异处,也不是我想看到的,但现在这京城的情况想必你们也看到了,我也是骑虎难下,进退两难。”
“只是,你们来,是为了什么?找我吗?大可不必,否则也不会等到今日。”江宁问道:“说不定我还能帮上什么忙。”
而现在赵星和顾云芳的确是遇到了麻烦,赵星犹豫片刻,又看了看手中的册子,还是选择相信了江宁:“我们来,的确是有别的事,不过都已经办的差不多了,只是现在出城有些问题。”
江宁闻言,也不多问:“什么时候走?”
赵星想了想:“越快越好,本来今日便要离开,奈何盘查是在太过严苛。”
“城防换防,加紧排查,这是前天开始的,我听说是因为大理寺被劫,里面关押的可都是重要人犯,莫非里面是……”第二千寻忽然恍悟,指着二人道。
顾云芳皱了皱眉:“既然已经知道了,那也没什么好隐瞒的,没错,就是我们干的,里面关着的人,二位也都认识,就是军师吕轻侯。”
原来方腊被杀之后,吕轻侯并未身死,而是被捉,一路之上隐秘行踪,被押回了大理寺,朝廷想要来个放长线钓大鱼,将摩尼余孽引到洛阳,一网打尽。
金芝公主和宁不悔知道此事之后,便派了二人来打探虚实,若是能救则救,实在不行也不可逞强。
二人见到了吕轻侯,可吕轻侯却不愿走出大理寺,原因很简单,自然就是不想再牵连金芝公主和铸剑山庄。
至于邓元觉和南宫婉,早已经在西北占山为王,过的日子也不比之前差多少。
二人只能选择先行撤退,等回去之后再做打算,通过与吕轻侯交谈,也得知正如江宁所言,邓元觉与南宫婉早有瓜葛,叛逃的事情或许是从南宫婉入宫便开始谋划了,五万精兵,在金陵之战之中或许能够扭转战局。
吕轻侯更道,若是要替兄弟们报仇,便去杀了邓元觉和南宫婉,西北渭水之上秦州府是邓元觉发家之地,他在那里根深蒂固,与地方更是盘根错节,定会跑到那里去的。
二人出了洛阳,便要朝着西北去,朝秦州去一趟。
江宁听完,不觉心中也是感慨万千,说起来也不过是今年的事儿,一代枭雄就此落幕,而梁山根本不能与之相提并论。
江宁又问起金芝公主与宁不悔的情况,二人现在虽然生活相较于之前有着天壤之别,但比起前几年的朝不保夕还是有极大的进步的,按照江宁的训练方法,虽然铸剑山庄只有两千人马,但寻常势力也不敢招惹,加之与山下城镇相处和睦,扫荡了周围的匪寇,也算是成为了山下城镇的保护势力,相互依存,日子还算过的去。
自然,顾云芳不免嘲讽江宁现在的锦衣玉食。
“如此,那就明日一早,我送你们出城,这件事情千寻自会安排的。”江宁道:“另外,再取五万两银票,回去之后无论招兵买马也好,兴建土木也罢,也略表心意。”
“驸马爷,有没有什么话,要对公主说的?”赵星将走之时,终究还是没有忍住。
江宁沉思片刻开口道:“天下第一锅将会在大夏朝铺开,若是想通了,随时可以找到我,我这里,也随时都欢迎。”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8章 风云涌动、暗流波涛(一)
第二日的清晨,昨天没有吃到的,今日一早便开始排队,等着酒楼开门,而江宁却在这里玩起了饥饿营销,老窖的产量也着实是跟不上,每日的老窖每桌只送二两,再喝,便要掏钱了。
虽然比起前一天福利减弱,但同时也推出了套餐活动,比如三两牛肉、三两羊肉、三两毛肚、半斤菜品,外加二两老窖,正好是一个人的量,打个八折,只收一两六钱,再加一两,便可以买一送一。
而这种活动的思路,江宁脑袋之中有无数个,也正是在第二日,四大酒楼均推出了自己的新菜品,但走的都是高端的路线,因为他们的定位在那里,若是要的便宜了,这新菜难登大雅之堂,若是要的太贵了,销量又少,加之江宁即可推出了活动,一时间争相抢着要去吃。
但江宁也深知,这并不是长久之计,即便是再好吃,也有吃腻的一天,想要长久的发展下去,要不断的创新才行,无论是锅底还是菜品,或者是烈酒,浓香、酱香、清香都要发展。
张梓涵在成功将赵星二人利用酒楼装菜的马车送出城之后,并没有返回洛阳,而是架着马车,带着四个靖安司的助手朝着杭州的方向而去。
庞青云在安顿好了安定帮的事情之后,也派出了一个十人的队伍,沿途保护张梓涵前往杭州,以免出现披露。
距离过年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时间上还是绰绰有余的,总归是要把王若烟和柳思思接过来的。
生意逐渐铺开,江宁也要腾出手来,买一处宅子用于王若烟等人来了之后居住,总不能让她们跟着自己住在靖安司吧。
当下也开始着手在西市的怀远坊找房子,而深谙此道的安定帮,主动承接了这个差事,现在酒楼和门市还在手中,虽然说人手少了将近一半,但安定帮的名声还在,背后又有朝廷撑腰,说话的底气比之前更足,生意买卖已经逐渐合法化,收入虽然降低了不少,可瘦死的骆驼还是比马大。
三日之后,便为江宁买下了一处宅子,乃是原来的一家富商的宅子,因神武七年牵扯到了长平公主府的事情,被抄了家,宅子一直闲置到现在,刘老六和赵子恒买下来之后,便告诉了庞青云,之后便开始装修,最迟也要在王若烟和柳思思到达之前修缮完毕。
“你是说,都去了?”五皇子夏君晟问道。
姑苏柔点了点头,对于这个五皇子,她还是很有好感的,不仅人长得风流倜傥,武艺超群,拜入了天策大将军门下,被收为关门弟子,而且对诗词歌赋也有一定的研究,也不沉迷于权术,反倒有一种出淤泥而不染的气质。
今日五皇子夏君晟来姑苏家做客,与姑苏柔的父亲,也就是当今姑苏家的家主姑苏鸿文。
姑苏鸿文已经五十有二,一妻两妾,妻子在生下长子姑苏辅运之后难产而死,两个妾室生下一男一女,二公子名辅达,小女儿便是这姑苏柔了。
这两位公子皆是当今数得着的长子姑苏辅运子承父业,如今年过二十五岁,成家之后便开始逐渐接手家族产业,无论是漕运也好、经商也罢,打理的都是井井有条,如今已经成为了家主的左膀。
二公子二十一岁,神武七年的榜眼,现在在翰林院做翰林,明眼人都知道,这也不过是走个过场,与官场之上的人混个脸熟,隔三差五的被贵妃娘娘叫去吃饭。
最后这一位便是掌上明珠姑苏柔了,姑苏鸿文就这么一个女儿,又天资聪颖,自然好生培养,希望能够成为第二个齐云梦。
俗话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今年这齐云梦更是拜入了朱曦的门下,成为了关门弟子,这等荣耀,比老二高中探花还要大,恩科年年有,但这朱曦的弟子,可就只有这四个啊。
夏君晟此番前来,一是因为四哥的事情,现在有意拉拢姑苏家站位,毕竟姑苏沐说话的分量还是很足的,而且他们也要考虑一下如果二皇子登基对于姑苏沐的态度。
这也关乎到整个姑苏家的生死,二来是听闻姑苏柔从书院回来,还是去了趟火锅,二人年纪相仿,虽算不得青梅竹马,这姑苏柔也经常在皇宫之内见到,谈吐举止皆是他喜欢的类型,不自觉的便想与之亲近一些。
听闻两位丞相都去了,花有容和风评楼的两个女子都去了,却是有些意外了。
“都去了,而且关系极为融洽,三楼的天字房内,长平公主也在。”姑苏柔点了点头,她对于这位皇子,也是极有好感的。
“那风评楼的两位女子,可是胭脂楼的?”夏君晟忽然问道。
风评楼的印象,一直都是极为神秘的,什么时候也开始出席这种活动了?
姑苏柔摇了摇头:“不是,戴着面纱,看不清楚,但应该很美,不是胭脂楼的那种,另外,还有四个女子身穿黑衣,贴身保护,至于是谁,到不知道了,不过在二楼,应该不是什么大人物。”
夏君晟皱了皱眉:“我可从未听说,这风评楼中还有这样的人,出门还要带人保护的……”
“那四个女子身穿黑衣,可是带着面纱?手中拿着佩剑,双手的中指之上可还有银色的链子?”一直在旁边没有说话的姑苏鸿文忽的站起身来,走到窗户面前,缓缓的开口道。
若不是今日夏君晟来这里,姑苏柔闲聊起这件事,恐怕到现在他还不知道。
姑苏柔面色微变,父亲说的这事儿,却是与她所见到的一般无二,旋即道:“父亲,您,也去了?”
当下却是承认了姑苏鸿文所言非虚。
夏君晟自然是听出来姑苏鸿文是没有去过的,但却能够清楚的说出来这四人的衣着打扮,只能说他定然是见过的。
“大人的意思是……见过?”夏君晟心中一惊,起身随着走到了窗前,看姑苏鸿文的神情,他所猜的应该不会错了。
夏君晟拱了拱手:“风评楼之事,还望大人指点迷津,今日之事,君晟也不会透露出半句。”
得到了夏君晟的保证之后,姑苏鸿文缓缓的关上窗户,转身开口道:“若真是她们四人出面,那中间的两名女子,应该是楼主级别的,至于是风评楼的楼主还是哪一层的楼主,就不得而知了。”
“什么?楼主?”夏君晟面色大变,不敢相信姑苏鸿文说的话,可是姑苏鸿文是什么身份,他夏君晟又是什么身份,这里说的话,又怎么可能有假?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499章 风云涌动、暗流波涛(二)
“是的,楼主,我只见过一次,三十年前,我还没有继任家主之位,风评楼来过一次,之后我便成为了家主,他们问了我几个很简单的问题,同时也挑选了一些人写了一些试题。”姑苏鸿文缓缓道。
“之后的三十年,他们再也没有来过,偶尔也会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一些他们的消息,不过消息传回来,便是个把月之前的事情了,所以也并未在意。”
“好了,我知道的也就只有这么多了,皇子殿下,老夫有些累了,先行告退了。”
明明是在自己家中,却说自己告退,也是给足了夏君晟面子。
夏君晟听了姑苏鸿文的两句话,事情已经追溯到了三十年前,这足以说明,传闻是真的,只要能够登上五层楼之上,见到楼主,便能够成为太子。
确定了这个信息滞后,夏君晟心中也是极为激动的,当下拱手告辞,出了门便朝着四皇子的府邸而去。
“父亲……”姑苏柔看着眉头紧锁的姑苏鸿文,忽然感觉只是片刻,这位父亲有沧桑了许多。
“那人叫什么名字?”姑苏鸿文问道。
“那酒楼的主人,是长平公主啊,这是都知道的……”
“你知道我要问的是谁……”姑苏鸿文直接打断姑苏柔的话,语气之中已经有些不悦。
姑苏柔还是第一次见到父亲这样,急忙道:“叫……叫……江宁……”
“江宁?有些熟悉……你对他了解多少?”姑苏鸿文又道。
“也不是很了解,都是从别人那里听来的。”姑苏柔道:“倒是九月初一他刚到洛阳的时候,被刑部抓了去,后来听说是户部侍郎张秋平使得绊子,他手下的人,找到了寇师兄,刚好我也在,便一同去了刑部。”
姑苏鸿文闭上了双眼:“把当日的事情,详细说一遍。”
姑苏柔只得将当日的情况,一五一十的告诉了姑苏鸿文,随后又补充道:“后来才知道,他是从三品的靖安司司礼,是右相的人,在杭州的时候便和右相认识了,对了,那首《春江花月夜》和《鹊桥仙》也都是他写的。”
姑苏鸿文良久都没有睁开双眼,好像睡着了一般,姑苏柔也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父亲,也不敢上前打扰,只能静静的等着。
良久,姑苏鸿文才睁开双眼,缓缓吐了一口浊气:“你觉得这个江宁,怎么样?”
姑苏柔想了想,在厅堂之内走了两步,开口道:“年纪轻轻,从三品,已经不错了,只是为人轻浮,油嘴滑舌,玩世不恭,若不是写出这等传世佳句,估计也是个浪荡公子,纨绔子弟。”
“呵呵,那方才的五皇子呢?”姑苏鸿文起身呵呵笑道。
姑苏柔面色微红,却是有些扭捏:“父亲说什么呢?他是皇子,女儿怎么能往下评论呢?若是被别人听了去,岂不是让皇子误会?”
姑苏鸿文是什么人,这么明显的反应若是看不出来怎么回事儿,那他可就是真的瞎了,心中不免一惊。
难怪姑苏柔才回来两天,这夏君晟便跑到家里来,说起来是找他请教,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我还要温书,女儿先告退了。”姑苏柔感觉到了姑苏鸿文的异样,急忙行礼,想要回院子去。
谁料姑苏鸿文哈哈一笑道:“哈哈,我的女儿长大了,去吧去吧……”
随后进来的一个美妇,看着跑出去的姑苏柔,却是皱了皱眉:“老爷,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事情有些棘手啊……”姑苏鸿文叹气道。
这美妇正是姑苏柔的母亲赵思颖,今年不过三十五,正是风韵绝佳的年纪,当听姑苏鸿文到女儿见到了当年的楼主的时候,不由得惊出一身冷汗。
“去了那什么谁?”赵思颖抓着姑苏鸿文的手臂,语言也开始变得有些语无伦次了。
当年的事情可是历历在目的,赵思颖很明白这意味着什么。
“江宁,那个男子叫江宁。”姑苏鸿文一字一句道。
“可五皇子这里……”
“柔儿已经动了心了,风评楼迟迟不肯出面,偏偏在这个时候捧了江宁的场,你说,这意味着什么?”姑苏鸿文反问道。
赵思颖也是明白了什么,问道:“事情可还有转圜的余地?”
“你是老了还是糊涂了?这种事情,轮得到你我做主吗?”姑苏鸿文勃然大怒:“八国柱,八国柱,现在又出来一个江宁,边疆的情况不是很好,你自己想,自己想。”
赵思颖良久方才吐出一口气,双手缓缓的松开姑苏鸿文的手臂:“那……也只能如此了……我这就去写请柬找人送去……不,我亲自送去……”
姑苏鸿文也叹了口气,瞬间也是泄了气:“姑苏家,几百口人,颖儿,你要知道,眼前的不一定长久,命数才是最后的选择,我们一直是这么做的,这么些年了,难道你还没有看透吗?”
赵思颖没有说话,径直的朝着后院儿去了。
此刻的风评楼,这一对母女正在榻榻米上吃火锅。
“哎,我们当时怎么没有想到呢?还是太过于安逸了。”美妇叹了口气,看着沸腾的铜锅。
少女放下碗筷,侧目道:“母亲,这江宁,当真是和老祖宗一样?”
“千真万确了,那种装修风格和管理模式,一模一样,要是早些遇到就好了,生活也不会这么无聊。”美妇道。
“怎么?对他有兴趣?”美妇忽然问少女道。
少女也不知是吃火锅热的,还是和紫川老窖熏的,笑着摇了摇头:“我是天下楼的,只对钱感兴趣,对他没什么兴趣。”
美妇呵呵一笑:“没想到我女儿也学会口是心非了,没什么,感兴趣就去追,快要变天了,我也要考虑去海南避一避风头了,你留在这人,若是没有个可靠的人,风评楼也不好办,可以考虑考虑。”
少女为之一愣:“母亲的意思是……”
“不错,正如你所想……”美妇道:“那些历史,都白教你了,即便改了名字,根儿上却没有任何变化,所以应该还是这样的。”
少女神色黯然,完全不似方才的模样。
却听得美妇道:“唐灵馨,你看看这里的情报,你以为他有这些手段,是要干什么?他也要活下去,而这些手段,却是这个时代,最厉害的东西,我们做不出来的,他做到了。”
那摊开的图纸上,赫然画着突火枪和连弩的设计图纸……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0章 风云涌动、暗流波涛(三)
“你说的,可是真的?”夏君丘一把抓住夏君晟的手臂,眼神之中显现出的狂热,让夏君晟为之一震。
“姑苏鸿文亲口说的,可还有假?”夏君晟肯定道。
夏君丘放下夏君晟的手臂,将左手掂着的野兔扔到了地上,二人骑着马,在马场里走着。
“如此一来,那长平公主定然是得到了风评楼的支持,我们只要能够得到姑姑的全力支持,就有希望登上五层楼……”
“是这个道理。”夏君晟道:“那江宁呢?”
“我查过了,一个赘婿罢了,没什么,虽然现在说是自立了门户,也不过是个从三品的司礼,无论文治武功,在他之上的一抓一大把,不为难他就是了。”
兄弟二人正规划着美好的未来,时不时传出阵阵的欢笑。
殊不知在内阁之中,夏永康、李林甫、耿敬国、邢文广、吕康辉五个人坐在了椅子上,檀香缭绕,秋风将落叶缓缓吹下,门外的太监用扫帚将落叶扫在一堆儿,装进麻袋之中。
桌子上放着一叠叠的奏折,还有从前线送来的军报。
“大家都别憋着了,事情到了这个节骨眼儿上,也都别藏着掖着了,动不动手,还要内阁有个意见,才能呈报皇上。”夏永康率先开口,打破了宁静。
“他们要联姻,既然已经定下来了,肯定是要动手了,两家世仇联姻,不动手,难道过家家吗?”太尉也跟着说道,说的很直白,也是每个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耿敬国却清了清嗓子:“说的容易,打,怎么打,粮草、军备、挂帅,国库还有多少钱?户部还有多少存粮?账面上的东西是真的还是假的,水分有多少?现在就说打?拿什么打?”
“把户部和兵部的人叫来问问不就行了?粮草去了哪儿,钱财又去了哪儿,该不该花,国难当头,总得有个说法。”邢文广皱着眉道:“既然都说开了,也都别藏着掖着了,圣上怪罪下来,咱们谁也跑不了。”
“跑?往哪儿跑?”耿敬国捣了捣拐杖,听邢文广的意思,是他们几个主和的把钱花完了,把国库掏干了,对着门口喊道:“去,把詹毕拜和甄世仁现在就叫过来,让太尉大人问问,到底是谁花了,钱都去哪儿了,今儿咱们就一笔一笔算算清楚,看看到底是谁,吧国库掏空了。”
门口的太监听得里面剑拔弩张,跪在地上扣了两个头,急匆匆的朝着宫外跑去,他在内阁当值十几年,还从未见过吵得这么凶。
“他娘的,这个时候了,还在这儿置气?你们再这么吵,老子回军营了,打是不打,给老子个信儿,打了我直接开拔去前线,不打我就准备换防,避免出了纰漏。”天策大将军吕康辉一拍桌子,站起身来就要朝着门外走。
“大将军,稍安勿躁……”一直迟迟未开口的李林甫终于是说话了,言语之间,平稳得很,丝毫没有动怒的意思。
越是这种平静,越是能够直击内心,把盛怒之下的吕康辉拉了回来。
吕康辉重新坐在了椅子上,身子往后一靠,闭上了眼睛。
李林甫缓缓起身道:“现在的当务之急是要有一个统一的意见,是打还是不打,若是打,咱们就要相好如何打,就要开始考虑动手的时机和相关的准备,再拿个折子呈给圣上,若是不打,咱们也要有个主意,怎么才能和,是用碎银还是和亲?他们既然能联姻,我们自然也能。”
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这样争论不休,即便是把两位尚书叫来,当面问个一二三出来,又能怎么样?能直接变出来银子吗?能变出粮草吗?也不能,所以关键点还在这里。
“我主张打……”邢文广直接开口道:“十年布局,便是要彻底扫清边疆的颓势,还我大夏朝一个安宁,为的是子孙后代,千秋万福。”
耿敬国却道:“既然左相说了,我们内阁要先拿个意见,我主张和,打仗打的是钱财不假,但那白山黑水之间,我们有几成的把握能打得过?方腊之祸就用了二十万大军,三个月才平定,这些年在边疆的冲突,也极难取胜,大将军,你说,倘若十万敌军来犯,我们能不能守得住?要用多少人才能守住?”
吕康辉睁开眼睛缓缓道:“至少要三十万,才能守住。”
“不是我们的儿郎差,是他们的骑兵太快,冲下来根本不可能有还手之力,也只有挡住了他们的攻击,才能够反击,这样算下来,要四十万左右。”吕康辉补充道:“我们养精蓄锐,呵呵,难道他们闲着了?他们也是十年未曾打过一场大仗了。”
夏永康皱了皱眉,他已经听明白了吕康辉的意思,这是不想打啊……
“右相,你的意思……”李林甫也不拐弯儿抹角,直接问道。
“我的意思,自然是要打的,不过要张弛有度,远交近攻,在明年上半年,要和突厥或者是大元其中的一方达成协议,不计代价的要求他们在我们与另一方交战的时候,他们不会出手,甚至可以帮助我们,一起灭掉另外一方,领土、人口都可以适当让步,只要消灭一个,破开当前的局面,便可以改变腹背受敌的局面,保证以后十年的防御战略。”夏永康直接说出了自己的意见。
打,但是要好好谋划,当然这个外交还是极为重要的,大元和突厥可以通过外交达成一些协议,那我们自然也可以,只要派合适的人选去即可。
“他们为何要打仗?是因为他们想要定居下来,像我们一样,不用风餐露宿,只要我们帮助他们修建城池,经济援助,慢慢的将其软化,大夏朝百年之内,不会再有边疆冲突。”夏永康继续道:“这就是我的意见,打,而且所有的准备要快……当然,我也会尽我所能,尽力拖延他们成婚结交的日期。”
李林甫沉默良久,门外两个人出现,正是詹毕拜和甄世仁。
两位尚书一个管着人,一个管着钱,站在门口一动不动,不敢进内阁的大门。
却听得李林甫道:“二位大人进来坐吧。”
詹毕拜与甄世仁来的时候便已经有所耳闻,不来不可能,来了更是心惊胆战,这内阁把他们现在叫过来,也算是给了面子,若是直接在圣上面前问起来,有的话能说,有的话却是不能说,万一要是说错了话,那可就真的万劫不复了。
二人拱手之后,站在厅内,不敢落座。
“二位大人,现在要打仗了,说一说,兵马和粮草的问题,怎么解决。”邢文广见到二人,直接问道:“兵部,你先说一说。”
詹毕拜看了李林甫一眼,却见李林甫没有丝毫反应,知道现在是真的出事了,便从袖中拿出一个折子,打开来念了起来。
“现在朝中八万武德营,三万在西北,五万守京城;虎贲军五万驻扎在南方重镇;神机卫两万在京城,剩下的五万在应天府,乃是为了增援京师准备;大将军那的十五万,也都在边疆驻扎,现在主要在河西走廊;辅国大将军五万亲兵现在在河北,与大元朝对峙;剩下的便是兵部的二十万,分布在四州练兵,京城还有三万守城;府兵能够调用的也只有二十万左右。”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1章 风云涌动、暗流波涛(四)
詹毕拜还未说完,却被邢文广打断:“你就说吧,现在能调动多少人马。”
詹毕拜道:“若是保证夏朝江山稳固的前提下,调动的兵马共计五十万,当然,大将军的另算,边疆累计可达八十万左右。”
“八十万,八十万……”邢文广敲了敲椅子的把手。
摊开的军报上写的清清楚楚,大元单单在边境屯兵便已经达到了十万,大将军铮铮帖木尔手下还有二十万大军,六王座各有精兵五万,累计兵力达到了六十万,他们可不需要稳固所谓的江山,倾巢而出,那就是真真正正的六十万虎狼之师。
突厥在河西之地屯兵五万,拓跋晃手下精兵三十万,两个王庭各有精兵十万,若是全民皆兵,也有五十万的兵力,全部出动,也是令人绝望的大军。
两者加起来,足有一百一十万的大军,若真的联合起来,后果不堪设想。
“为何只有八十万?”邢文广身子向前稍微倾斜了下,皱眉问道:“养精蓄锐十年,竟只有八十万?”
詹毕拜拱手道:“今年的方腊之祸,所到之处,民不聊生,西北的田虎和王小二,更是把西北搅得天翻地覆,山东府剿灭梁山耗资巨大,去年的镇江水灾,前年的宁山府和镇远府的旱灾,四年前黄河改道,应天府一片汪洋,这都要兵部调兵去镇压,赈灾,现在,只有八十万……”
邢文广顿了顿,转口问道:“那国库还能拿出多少钱来?”
甄世仁没有像詹毕拜那样拿出折子来,双手放在身前,开口道:“户部去年入银两千一百三十五万两,现在库存八百万两,若是除去过年的红利,圣上的恩赐,为太后修建宫殿的钱财,给后宫嫔妃的预留,最多只能拿出三百万两,若是八十万人,只能支撑不到一旬时间。”
“三百万?”就连夏永康都觉得离谱,每年收入两千万两,竟只能够拿出三百万两来?
“不错,春种、赈灾、剿匪、修河堤、翻新宫殿,年年都要如此,圣上的寝宫,已经拖了三年了,再拖,就有些说不过去了,明细都在户部帐上,各位大人可以去查。”甄世仁拱手,也是颇为无奈。
李林甫点了点头:“不当家,不知柴米贵,你这个户部尚书,还能拿出三百万,勒紧裤腰带,五百万还是能够挤出来的,不过就是五百万,我们又有几成把握能够赢呢?”
李林甫看着夏永康,却对着两位尚书摆了摆手,示意二人可以退出去了。
二人自然不想多呆一刻,急忙行礼退了出去。
“百万大军还是有的,只是,胜算有几成?拓跋晃和帖木儿,这两个的实力你们难道不知道,我们大夏朝除了大将军和宁缺外,还有谁能够打得过?”李林甫又道:“现在,宁缺病重,他那两个儿子,一个书生一个残疾,唯一的一个女儿还落草为寇了,呵呵,好好的宁山府,现在成了这样子,诸位大人,可有合适的人选啊?”
夏永康也知道,这对阵突厥和大元,不比镇压方腊之辈,弄不好可是要成为千古罪人的,将领的选拔上一定要慎之又慎。
“现在打,不好打,不打,别人已经开始联合了,我们难道要坐以待毙不成?”夏永康反驳道。
李林甫道:“如此,那就按照右相的意思,远交近攻,商量一下如何个远交近攻之法,是与哪一方联合,用什么样的手段,是真金白银还是割地退让,亦或者是联姻,多想一想,明日尚书房将内阁的意见拿给圣上,圣上自有定夺,如此可好?”
李林甫此言,已经是做出了极大的让步,夏永康忖度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内阁的意见就是远交近攻,先做好准备,明日尚书房看圣上如何定夺,再做打算,只是有一点是毋庸置疑的,就是要尽可能的推迟大元和突厥的联姻。”
“不错,这一点,我和右相的意见是一致的,我们都是大夏朝的臣子,无论做什么事情,都要以大局为重。”李林甫点了点头。
二人作为两派的领袖,各让一步,选择了远交近攻这一方针,若是操作得当,可再保十年无战,再不济,也要确保不会出现腹背受敌,双线作战的情况。
“高大人,人已经带到了……”僻静的茶社之中,高俅饮了一口茶,门外有人轻声唤道。
高俅放下茶盏:“进来吧……”
旋即抬了抬手,身后的四名带刀侍卫闪进屏风之后,柴门应声而开,一位颧骨吐出、眼眶深陷、身材魁梧、头戴皮帽的男子走了进来,走过青石板。
“见过高大人了。”那人拱了拱手,坐在了回廊之中的蒲团之上,看上去并不是很喜欢这样的礼数。
高俅推了推茶盏:“这里只有茶,大人委屈了。”说着微微笑了笑。
“委屈说不上,茶就不喝了。”那人说着,拿起腰间的葫芦,打开口来,一股奶香从中散出,与案上的茶香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男子晃了晃腰间的金刀,饮了一口马奶酒道:“高大人,大将军交代的事情如何了?下个月我就要回去了,我希望在我回去之前,我们能再见一面。”
高俅笑道:“那是自然,东西已经在准备了,只是我们的条件,大将军意下如何?”
“呵呵,你们的诚意,我已经尽数禀报给了王子,若是没有意外,现在王子应该已经返回草原,看王子的反应,此事应该八九不离十,但是最后的结果如何,还是要等王上的圣喻。”男子右手放在胸口,朝着北方恭敬的行礼。
“当然,只要和平相处,其他的我们都可以谈。”高俅点了点头。
“我王上也是本着和平相处的目的,才派遣王子来到这里生活的,在这里,我们也感受到了大夏朝子民的热情和高大人的心意,我想边疆的人民,也不希望看到战火。”男子意味深长的说道。
高俅微微笑了笑:“希望如此,明年开春,我希望能够听到阁下的好消息。”
“一定……”男子起身告辞,从岸上拿走一张羊皮卷,卷进了自己的袖筒之中。
“跟上去……”男子出了门,高俅轻声道。
屏风之后的四道人影,闪身朝着后门而去。
“大人,此事是不是有些太过冒险了?”房间内,走出一个下人,正是高俅的心腹,童渊。
“的确是有些冒险,但现在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吧,要打仗了,我们能打得过吗?总要多一些考虑吧,无论是对大夏朝也好,还是对左相也好,都是大有裨益的,这些脏活儿累活儿,总是要有人去做的。”高俅起身,弹了弹身上的灰:“这几天没有惹什么事儿吧……”
童渊自然知道说的是谁,拱手笑道:“已经先送出城,去信阳府散心了,年前再接回来,大人放心。”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2章 当真是不自量力
十一月十六,天气转凉,树叶只有几片在树枝上留恋,开业半个月以来,生意依旧是火爆,张梓涵暂时对酒楼进行管理,虽然有些累,但看到第二千寻的时候,这个目标仍旧是高山仰止,张梓涵也就释然了。
“既然第二大人能做好,我也能做好……”
而在这一天的早上,江宁跑步练武之后,却见到了刘福。
刘福面色有些沉重,江宁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等到到了右相府的书房之中,意外的见到了从应天府赶回来的毕成安。
“驸马爷?发生什么事情了?”江宁问道。
秦煜轩看了看仍陷入沉思的夏永康,率先开口道:“今日早朝,内阁将军报送到尚书房,圣上谕旨,远交近攻,确定采纳内阁的意见,在尽力阻止大元和突厥重九之日联姻之外,双方都要稳住,先与之接洽,在明年重九之前,必需要与一方建交,不能双线作战。”
江宁听了,觉得此计甚好,点头道:“这是目前最好的决策,有什么问题吗?”
何君贤哂笑了一声:“当然有问题,若是谈得拢,可以保证数年之内没有危机,河西走廊千里沃野便再无回归的可能,若是谈不拢,呵呵,那就是两国举兵来犯,到时候可能后果更惨。”
“还没有谈,你怎么知道谈不拢?”江宁皱眉道。
“看样子,你是不想收回河西走廊了?”秦煜轩鄙夷道。
江宁笑了笑:“当然想收回来,但更想避免战争,如果避无可避,那就只能如秦王一般,一统天下,可现在的情况是,打不赢。”
“打不赢?”何君贤道:“你怎么知道打不赢?还没有打你便知道打不赢?当真是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江宁也有些不悦:“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你可以不承认,也可以反驳,这是你的事情,我认为的就是赢不了。”
“说一说,为什么赢不了。”毕驸马见几人要吵起来,便开口问道:“你的意见,对于右相来说,很重要。”
“这个结果并不是我们想要争取的,但是国库只能拿出五百万两银子,八十万的军队,而突厥五十万、大元六十万,这样的对比之下,我也知道有很大的困难,李林甫让步,先谈,谈不拢再打,至少要保证不一起打,我也让了步,因为国库的银子的确不多,一旦开拔,便没有回头路走。”
夏永康忽然开口说道,将整个情况与江宁也交代了一番:“你说打不赢,毕竟还没有打,十年前黑水之战,我大夏朝上上下下憋着一口气,一定赢,不仅要赢,而且要赢得漂亮,赢得他们俯首称臣。”
江宁心道,你这是明显的唯心主义啊,以自我为中心,过分的强调主观能动性的作用,夸大了思维的动力,导致现在手下人跟着你盲目的过分自信,足不出户,就坐在书房里,看看边疆送来的情报就能指挥打仗了?
中国几千年能做到这种程度的有且只有一个,不过是在几百年之后了,而且人家是绝对的唯物主义者,是站在你的对立面考虑问题的,坚持一切从实际出发,在充分调研的基础之上做出的科学论断。
可眼下你这是什么?
江宁忽然感觉高看了这些人,一朝丞相尚且如此,一个主战、一个主和,现在双方都知道这种方法是最合适的,也是上上之策,但却都不愿意遵循,到最后搞不好弄个四不像出来,受苦的不还是天下百姓?
这更加坚信了江宁要走独立发展的道路,而且要加快进度,一些民主的思想现在可以暂时考虑直接跨过去了,先把队伍拉起来再说。
“你们还有什么情报?”江宁声音变得及其冷淡。
夏永康点了点头,何君贤才将身后架子上的信件递给了江宁。
江宁坐在椅子上,认认真真的看了半个时辰,才将所有的情报看完,其中有用的信息并不多,但对于分析,已经足够了。
“第一,将领方面。拓跋晃也好,铮铮帖木尔也罢,都是当今的名将,挥下六王座和两个王庭,就说两朝的两位王子,都是马背上长大的,他们想的是离开广袤的草原,而我们的将领,现在能够数出来的,除了天策大将军和辅国大将军之外,还有谁?我们的三位皇子,在干什么?可曾上过一次战场?可曾亲手杀人夺马?做的最多的,便是狩猎吧……”
“第二,军队方面。八十万也好,六十万也罢,白山黑水之间,他们是怎么行军打仗的,我们是怎么打的,他们我不好评价,只是金陵一战,方腊手下揭竿而起的都是饥肠辘辘的百姓,没有系统的训练,没有战术战法,三个月才拿下来,还把宁山府给搅和了,现在宁缺病重,宁不悔落草,诺大的宁山府,现在一个能打的都没有。”
“第三,政策方面。都说读书好,考个功名少不了,吟诗作赋也好,勾栏听曲儿也罢,有惊世治国之才的读书人有几个?书院的学生想着怎么挤破脑袋进朝堂,朝堂的想着怎么才能下去当个父母官,吟诗作乐不少,诗词歌赋没见有多少长进,脾气倒是都挺大,各个以才子自居,狎妓成风,甚至常年以醉宿青楼为荣,这样的青年才俊,饿他两天,他怕是连路都走不动。”
“第四,经济方面。五百万两雪花银,看上去很多,可去年户部入账却是两千一百万两白银,剩下的一千六百万两去了哪里?可能是皇家,可能是赈灾,可能是军需,可前年的两千万两呢?十年间,两亿两白银,只剩下五百万两?有人会说,我们给了突厥和大元,但这两千万两可是纯入库的,或许朝廷命官的口袋里,都比这五百万两要多,这样的官员有多少,是同流合污还是出淤泥而不染?五百万两拨下去,兵部能拿到多少?再往下,层层盘剥,到了前线军营,还剩下多少?两百万还是一百万?你们有谁能够保证?没有,因为你们也得罪不起这些人,真正的战场,有可能不在前线。”
“第五,庙堂方面。三位皇子,争权夺利,每日想的都是要登上风评楼五层之上,见一见那楼主,朝堂之内何尝不是呢?主战和主和派当真就冰释前嫌,确定不会互相踩着打压了吗?看上去一团和气,君臣同心,实际上呢,这下面的污水都快把人淹了,可能,这是帝王权术,为了制衡,也可能,这就是现状,已经超出了权术之外,抓一批、杀一批朝堂就干净了?不会的,只要你有软肋,你就不可能干净,有的喜欢银子,有的喜欢女子,有的喜欢书画,呵呵,投其所好,哪有干净的屁股?不过是相对而言罢了。”
江宁说完,一屁股坐回了位置上,饮了一口茶:“所以说,现在这是最好的选择,能谈和就谈和,现在着手,五年之后,或许还有一战之力,若是谈崩了,那就只能退守,不可强攻,现在收回河西,不是明智之举。”
一个人影顺着墙根,缓缓的离开……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3章 冲击与质疑
“小姐,可见到相爷了?”刘福忽然出现在门口说话,吓得那少女一跳,面色惨白,险些叫出声来。
“没……没有……”女子急忙摆了摆手,低下头去:“这是……家父给相爷的信……我听里面有人说话,也不敢靠前……你……吓死我了……”
这女子不是旁人,正是姑苏柔。
姑苏鸿文与右相写了信,正好姑苏柔要回书院,便主动请缨前来送信,一来显得重视,二来也与右相结识一番,谁料进来之后朝着书房而来,正要敲门,却听见了那最讨厌的声音。
本来转身要走,可江宁开口,却是侃侃而谈,说的都是她从未听过的东西,大夏朝和突厥、大元的事情,她便蹲下来听一听这江宁究竟有什么本事,能让寇乃文折服。
可越听,心中越是害怕,这等言论,竟直言了大夏朝开战便败,还是说给了右相,这不是找死吗?
急忙朝外走,刚到院子的门口,正好撞见刘福,便将信直接给了刘福,急急忙忙的朝着门外而去。
姑苏柔坐在马车之中,脑海之中尽是江宁这惊世骇俗的言论,条理清晰,自是从五个方面将双方的力量放在了明面上,一一对比,每一个方面都不如别人,这仗自然也就没法打了。
特别是对于当今天下学子的评价,醍醐灌顶,颇有振聋发聩之感,狎妓成风,醉宿为荣,诗词歌赋,儒学道法,就是少了经世致用。
打开马车的窗帘,路过醉雨轩,不少青年才俊从里面走出来,一个个面色绯红,手拿折扇,卖弄文采。
对面的勾栏之中,这还是上午,已然时不时的发出阵阵喝彩之声。
在江宁没有说这些之前,她甚至认为,青年才俊就应当是这样的,才子佳人当是绝配,文人骚客更应该名垂千古。
可江宁一句话,将这表面的繁荣捅破,露出了那男盗女娼的内在,让她觉得一时间有些恶心,再看看手中的圣贤书,再也读不进去分毫。
国将不国,便如江宁所言,你拿着书本去跟刀枪将道理?一首诗词歌赋去和骑兵抢天地?这无异于是痴人说梦。
所有的一切都建立在国泰民安的基础之上,她也知道黑水之盟,也曾经作诗,要弃笔从戎,手刃贼人,夺回河西这千里沃土。
可现在回过头来想想,自己还是太过于幼稚了,江宁能够在右相面前说出这些,是该有多大的勇气啊,而能够看到这些虚假的表面之下的东西,这是何等的慧光独具,这天下之大,这江宁竟然是第一个给她指点迷津的人。
可偏偏又是这样一个离经叛道的人,写出了《鹊桥仙》和《春江花月夜》这种千古传唱的诗词。
马车到了山脚下,姑苏柔下了马车,看着山腰的儒林书院,宏伟而壮观,又看了看身后的丫鬟抱着的圣贤书,不由得皱起了眉头。
“回去……”姑苏柔忽然转过身,重新坐上了马车。
身后的丫鬟好像没有听懂姑苏柔的话,愣了片刻,等姑苏柔坐到了车上,方才反应过来,急忙追上去。
马车缓缓而行,远离了这天下人都为之羡慕的儒林书院。
“天下学子,为了进朝廷,挤破了头……”
江宁的话言犹在耳,是啊,读书不就是为了入仕吗?
自古便是如此,道家兴盛的时候读道家,法家崛起的时候读法家,儒家一统的时候学儒家,为的不都是进入朝廷?
两亿两白银……
姑苏柔拍了拍马车的窗户,探出头来:“回书院……”
丫鬟又愣住了,这怎么又回去了?
自小姐从右相府出来之后,便心事重重,现在来来回回已经两趟了,可小姐吩咐,又不敢怠慢,只好折返回去。
姑苏柔下了车,在众多学子的炙热的目光之中登上了书院,径直朝着寇乃文的书房走去。
寇乃文的书房坐落在书院右侧的广场之中,广场之内,伫立着十几株参天的松柏,翠绿的松柏形成的华盖之下,皆是有桌椅板凳,周围是草坪,不远处还有一条小溪穿流而过,流水潺潺,一到冬雪降临,更是美轮美奂。
姑苏柔是住在后山的,很少到书院的别苑之中,现在来一次,自然被人围观,寇乃文听到门外的声响,便走了出来,见到姑苏柔,心中也不免有些疑惑。
“师妹,你这是?”寇乃文出了书房,伸手做了个请的姿势,示意朝着溪水边走去。
这二人的才学也是目前众多学子之中最为出众的两个。
“师兄,我有一事不解。”姑苏柔手中拿着书卷,信步走了过去。
寇乃文当着一众学子的面笑道:“有什么不明白的共同探讨一二。”
二人说着,便朝着溪水边走去,秋风萧瑟,却被翠绿的松柏挡住,在这别苑之中,竟有些暖意。
“读书,是为了什么?”姑苏柔细眉紧蹙,歪着头问道。
寇乃文甚至不敢去看姑苏柔,旋即道:“自然是尊孔孟之道,倡礼义廉耻,守三纲五常,恪君臣父子,这是更古不变的道理啊,师妹怎么想起来问这些东西了?”
姑苏柔却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总觉得哪里不对。”
“哦?说来听听。”寇乃文闻言,又问道。
“我也说不上来,只是觉得我们所学,当真是对大夏朝有用的吗?”姑苏柔又问道。
寇乃文笑道:“那是自然,只有读书,方可入仕,只有入仕,才能一展宏图,为天下做事,若非如此,又如何能造福万民呢?”
姑苏柔点了点头,旋即又摇了摇头,点头自是因为寇乃文说的是有道理的,如果不读书,连奏折都递不上去,又何谈为君分忧,为万民造福呢?可是江宁所言,也句句在理,十年之间,两亿两白银,现在只剩下五百万两,甚至,能够用的,不足一二百万,就是她姑苏家,几百万两银子也是轻松的拿出来的,可到了朝廷,却做起了难来。
“治学,一定能够强盛吗?”姑苏柔又问道。
“当然能够强盛,不学史,不足以明鉴,太宗有言,以史为鉴、以人为鉴、以镜为鉴,这你都是知道的,若不学,如何安民治国,不安民治国,又如何能长治久安,万民安康?”寇乃文解释道。
姑苏柔拱了拱手:“师兄留步,我先回去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4章 应天府山谷
江宁离开相府的时候,已经是午时左右了。
相府的书房内,仍旧是平静异常,因为江宁的确把所有人都说的哑口无言,缜密的思维,多角度的对比,从政治、军事等五个方面一一陈明优劣,这些东西他们也都知道,但都是碎片化的。
而今天江宁将这些东西
归纳总结之后,答案也呼之欲出了,事实就摆在这里,你信或者不信,并不能改变这个现状,人定胜天,只不过是他们的一厢情愿罢了。
夏永康叹了口气:“如此,也只能尽力促成和谈了,备轿,我要去李林甫那里一趟。”
刘福站在门口,应了一声,又进门把手中的书信放在了桌上:“姑苏沐送来的,说是姑苏鸿文的亲笔信。”
“姑苏鸿文?”夏永康微微愣了愣,在刘福出去备轿的时候,打开了这封信。
“丞相,不可啊,若是和谈,那可真就永无翻身之日了啊,岁币年年上涨,他们变本加厉,河西,千里沃野可真的就拱手让出去了啊,而我们,也将成为千古罪人……”何君贤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秦煜轩也同样跪了下来:“丞相,切不可听江宁一派胡言啊,突厥就没有矛盾?大元就是铁板一块儿?他们也有派系之争,几个王座对王位哪一个又不是虎视眈眈?”
毕成安也道:“若是能让他们内乱起来,也就无暇自顾了……我们一直都在想,阻止联姻,但江宁的话提醒了我,据我所知,大元的南王耶律齐、突厥的左王李金成,对于现在两国的政策,是极为不满的,为了加强手中的权利,二人被削弱的最为厉害,但即便如此,他们也是最几位王爷之中实力最强的。”
“是啊,即便是内乱不成,让他们分崩离析,无暇东顾,也是我们的机会啊,此消彼长,如何不能打?”秦煜轩又道。
夏永康放下手中的信件,却道:“姑苏家,有意示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暂且放下姑苏家的事情不谈,毕竟只是一封信,证明了姑苏家的态度,但也说明不了什么。
可真正让夏永康心动的,却是毕成安的这一番话,毕成安的生意不仅仅是在大夏朝,与突厥、大元都有频繁的往来,如果真的像他所说的那样,这件事情或许还会有转机。
“派人,试一试吧,最迟,明年端午,要有一个确切的回复。”夏永康道:“我去找李林甫,在此之前,尽力和谈,已经这是圣上的决断。”
而江宁却马不停蹄的带着第二千寻出了洛阳城,朝着应天府而去。
应天府与洛阳城相距百里,快马两日便可赶到,到了应天,江宁并未直接联系于中庭,而是与第二千寻一道,直接去了城外二十里外的山谷之中。
应天府此刻的光景,却不如洛阳那般萧瑟,进了山谷之中,树木成林,漫山遍野尽是金黄,枫叶穿插其中,层林尽染,令人不觉感慨大自然的鬼斧神工。
沿着小路一直向里走,半山腰处,出现一座白灰色的庄园,围墙之内,一栋两层的小楼横贯其中,将整个庄园分成了前后两部分,后面一排排房屋整齐排列,正是他们居住的宿舍。
“什么人?前面是私人禁地,闲杂人等不得进入。”两名男子拦住了江宁二人的去路。
第二千寻道:“于中庭可在里面?”
这人一听直呼于中庭的名字,即刻问道:“阁下可是第二大人?”
第二千寻眉头一皱:“你们认得我?”
那人急忙道:“不认得,但于大人交代过,只要是美貌绝伦能够找到这里,并且直呼他的名字的,一定是第二大人。”
第二千寻与江宁对视一眼,不免哑然失笑,这于中庭还真是一个“老奸巨猾”的主儿。
旋即道:“现在他们在干什么?”
那人便知道自己猜对了,急忙让来路来,剩下一人继续隐藏起来,而他径直带着江宁二人朝着里面走去。
“现在应该是在操练。”那人道。
江宁又问道:“走,带我们先看一看,之后再找于中庭问话。”
那人应了一声,便带着二人直接进了大门,看守见两个生人进来,却又不见于中庭出来,急忙派人去通知于中庭。
而江宁这边已经通过了解,知道了大概的运作模式。
这庄园是一个月前才建造好的,现在一共有一千两百人,已经达到了庄园的极限,前院的训练场地足有十亩,其设施与日常军队训练没有太大差别,假人、木桩等等。
其人员训练是按照三天两训的方式,不训练的四百人便负责生活区域的工作,如卫生、采购、做饭等等,完全自给自足。
而采购的方法也很简单,定点采购,化整为零,每人采购的数量基本相同,以五天的食材为基础,确保出现意外也能坚持下来。
那阁楼横贯整个庄园,将其分为了两部分,后面的一部分除了四十间宿舍之外,还有二十亩的自留地,用于蔬菜、瓜果和农作物的种植,自然人员的调配也是极为重要和关键的。
“大人,公子,您二位来,也不体现知会一声,我这也好有个准备啊。”于中庭火急火燎的赶了过来,拱手道:“快去准备饭菜……”
能够让应天府的负责人于中庭这般以礼相待的,也只有顶头上司靖安司司礼和传闻中的第二大人了。
那人急忙吩咐下去,却听得江宁道:“看来我的银子没有白花,怎么样?钱还够用吗?”
于中庭嘿嘿一笑:“差不多,差不多,应天府的买卖也不少,虽然紧张些,但总体还行。”
江宁笑道:“酒楼的事情,想必你也知道了,把消息散出去,找好地方,等我回去之后,便让张梓涵过来,在这边也开一个,你这边也更好工作。”
于中庭明白江宁言下之意,嘿嘿一笑:“那就多谢大人体谅了。”
“走,看看他们练的如何。”江宁朝着校场走去。
校场之内,虽然是深秋,但人人都是赤膊上阵,正如江宁教授的那般,三人一组,五人一行,十人一队,进行各自编组和分队的训练。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5章 现代训练体系
“杀……”两个小队互为攻防,十人的队伍,一人为队长,位于最前方,两人拿盾牌,挡在前列,之后便有三人持长矛,站在两个盾牌之后,而后是两名弓弩手,分别照应左右的防守和反击,最后两人手持长刀,一人负责后放防守,另一人负责补充前队。
而每一个人身上,都配有短刀和腰刀等必要的装备,在近身攻击的时候,可直接放弃长兵刃进行近距离的搏杀,这也是江宁十人小队杀伤力最强的地方。
整个校场之内,两两攻防,杀声震天,磨合程度高的,一马当先,杀伤力极强,磨合度不高的,也能挡住片刻,近身之后也能造成伤害。
这场临时的演习,持续了一个半时辰,方才结束,而后江宁道:“这优胜者,可有奖励?”
“嘿嘿,这个倒是没有,毕竟刚刚起步,很多东西都在摸索阶段,大人今儿要事不来,年前我也要去洛阳一趟,与大人禀报一二。”于中庭嘿嘿一笑,挠了挠头,手中也着实不宽裕了。
江宁即刻从袖中拿出银票:“这是一千两,作为每个月的奖励。”
这话是当着所有的面说出来的,此话一出,一千二百人尽是欢呼之声。
而这里的编制,也是按照江宁的叮嘱,每四百人为一个团,一团设三个连,每个连一百人,每个连设两个排,每个排设五个小队,每个小队三个小组,多于一人承担医疗救护任务。
“开个会,有些东西需要改进一下。”江宁转身回到阁楼之中:“让连职以上的都来吧。”
诺大的房间之中,江宁坐在上座,于中庭与三位团长分列两侧,身后是九位连长。
江宁道:“好了,人都到齐了,自我介绍一下吧,我叫江宁,自紫川,靖安司司礼,二十一岁,自杭州而来,有幸能够与各位团长和连长共事,刚才看了大家的演习,效果不错,各位有什么看法或者是意见,都可以提出来。”
第二千寻接口道:“第二千寻,想必大家都知道我,具体不多说,此行的目的就是要知道大家的训练的情况,靖安司又最新研制出了两种兵器,效果还不错,你们是第一批用这些兵器的人,所以一定要成为战场上最强悍的存在,或许明天就要你们出发,或许一辈子都不用出发,但只要调集你们,便是最惨烈的战斗。”
于中庭点了点头:“第二大人与我有救命之恩,公子之才,震古烁今,我于中庭没别的本事,就是偷奸耍滑,打个酱油,卖个情报,公子和大人将这个任务交付于我,也是对我应天府靖安司的信任,我也将竭尽所能,让靖安司的兵,成为大夏朝最精锐的兵。”
说的很轻,但担子很重。
“我叫霍文星,是霍家庄人。”第一个开口的,是一个身形彪悍,浑身腱子肉的男子,看上去有三十的年纪,但开口却略显稚嫩:“今年二十三岁,没有别的本事,会些功夫,也在边军担任过百夫长,承蒙大人不弃,担任一团团长的职务。”
“胡正文,应天府人。”一个身材有些矮小的男子接着开口,眯着眼睛,双手的老茧显得格外的醒目:“今年二十二岁,会些轻功,也识字,一年前从河西回来,现在一人吃饱,全家不饿,与兄弟们相处,是最高兴的。”
“任元亮,任固镇人。”任元亮浓眉大眼,双目炯炯有神,身上一尘不染,看来是专程去看了衣服才来的:“今年二十五,家中尚有一妻一子,出来只告诉她们在应天府做工,之前在河西,犯了错,被发配,多谢大人出手相助,元亮感激涕零。”
江宁微微皱了皱眉:“很好,现在大家也都算是认识了,对于训练,有什么想法,可以说一说。”
大厅之内,却是异常的沉默。
江宁叹了口气:“那既然没有人说,我就说说我的看法。”
第二千寻从身后的箱子里,拿出了两件武器,正是突火枪和连弩。
江宁和第二千寻一人拿了一个,朝着门外走去,所有人都跟了出来,站在百米之外,二人齐齐发射。
当第二发、第三发、第四发甚至第五发发射出去的时候,所有人都从那种若无其事变成了无比震惊。
三位团长和于中庭甚至都看呆了,他们虽然年轻,但是能够担任团长还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他们曾经是边军,经历过真正的厮杀和流血,深知战争的残酷,这种武器的出现,让他们顿时热血沸腾,若是大夏朝有这样的武器,何愁不胜?
“大人,这武器,什么时候能装备到边军?”霍文星上前一步,拱手问道,眼神之中尽是希冀。
江宁将五发子弹打完,从腰间又拿出一个弹夹,两息之内完成换弹,紧接着又是五发。
而第二千寻这边,硬生生在二十五连射之后,才将箭匣取下来。
“边军?”江宁皱了皱眉:“这些奇淫巧技,朝廷是看不上的。”
“怎么会……”于中庭也不免大为震惊。
“还不成熟,可能会炸膛,生产的工艺也比较复杂,有可能会掏空国库。”江宁说着,将突火枪交给了几人。
于中庭恍然大悟,而这三位曾经的边军,也若有所思。
朝廷拨款,每次五十万的军粮,发到手里,却只能糊口,至于真正的军粮去了哪儿,谁也不知道,胡正文也是因此,才落了个发配的下场。
“既然大家不说,那我说说的想法。”江宁说着,缓缓站起身来,摊开宣纸,用毛笔在宣纸上边画边道。
“这里增加一个这样的设备,这叫单杠,这种叫双杠,这种叫障碍桥,这个位置用水坑代替,上面是吊绳,周围建成这样的路,我称之为跑道……”
“这边是射击区,每天的任务就是练习射击和瞄准,这主要考验的是臂力和耐心……”
“这边要建一个四层的木楼,做攀爬训练……”
江宁对于现代军事体系的训练科学程度和强度还是极为认可的,现在的训练过于讲究战法,而忽略了对武器的运用,所有的训练无论体能也好还是技能也罢,都应该以适应兵种的训练为基础。
除了基础体能外,江宁又将其划分成为了不同的兵种,训练的时候是以小组为中心,专项训练的时候则是以团为中心,这样可是实现人员的互补,避免因为小组之间作战习惯的不同导致战斗力下降。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6章 新型鸳鸯阵
“不仅如此,这阵法也要重新加强,要把这连弩和火枪都加进去。”江宁说着,自己为队长,让九个连长配合自己,叫人拿了武器,走到院子里,开始讲解起来。
阵型的最前方为队长,次二人一执长盾牌、一执藤牌。长盾手执长盾牌遮挡箭矢、长枪,藤牌手执轻便的藤盾并带有标枪、腰刀,长盾手和藤牌手主要掩护后队前进,藤牌手除了掩护还可与敌近战。
再两人为长枪手,选老而坚实的毛竹,将竹端斜削成尖状安装上枪头刀片,留四周尖锐的枝枝丫,每支毛竹长一丈五左右,抢手手利用前端的利刃刺杀敌人以掩护盾牌手的推进和后面长枪手的进击,身上配有朴刀,放弃长枪之后,利用朴刀作战。
接着是三名手持连弩的弓箭手,左右前各一人,分别照应前面左右两边的盾牌手和长枪手,配有朴刀,每个弓箭手携带三个箭匣,加上弩箭上的,共一百支箭矢。
最后两人为火枪手,与队长两人均手持火枪,一前一后用于远距离狙杀,在敌人靠近之后,进入阵型之中,进行射击,每人带三个弹夹,共三十发子弹,主要目标是敌军将领和骑兵,为弓箭手争取更多的时间。
如敌人迂回攻击,火枪手则手持短刀冲上前去劈杀敌人,各种兵器分工明确,每人只要精熟自己那一种的操作,有效杀敌关键在于整体配合,令行禁止。
江宁走出阵型,又将火枪后、长枪手和弓弩手结合在一起,外加一个盾兵进行守护,变成了四人阵型,一个大阵可化作两个小阵型,剩余的两人则根据现场情况临时进行组合,形成第三个四人阵型。
“这边是新的鸳鸯阵和四才阵。”江宁随后开始模拟演练,让三人小组对鸳鸯阵进行攻击。
半个时辰之后,这鸳鸯阵才被攻破,旋即有化作了四才阵,虽然另外两人被俘虏,但这四才阵的威力比三人的阵型更加牢固,江宁这才叫停。
这种阵型的转变对于第二千寻和于中庭而言是极为震惊的,刚刚组建的阵型便已经能够发挥出如此大的威力,若是长时间训练,定能发挥出比现在更为强悍的战斗力。
而霍文星、胡正文、任元亮三人对于这阵法的观点,则只能用强悍来形容,他们在边疆打仗,经历过生死,很明白这种阵型的变化给队伍带来的帮助,不仅仅是战术方面,而是能够最大限度的减少伤亡。
“公子,这么好的东西,为何不告诉右相?”第二千寻看着众人兴致勃勃的冲进演武场学习,却露出了些许的疑惑。
江宁道:“这种战法是建立在绝对的忠诚之上的,要逐渐推广开来,每个将领有自己的看法,也有自己的思路,现在兵部换防太快,往往一队人马刚刚适应这位将领的训练方法和作战指令,不是换防就是换了将领。”
“这种频繁的调整在很大程度上解决了造反和拥兵自重的情况,这也是保证这一百年来并没有出现将领或者边军造反的情况,但与此同时,也出现了一个极为严重的问题。”
“那就是信任。”江宁继续说道:“兵不识将将不识兵,没有足够的信任,军令下达之后,就已经打了折扣,而战场之上的情况瞬息万变,出现什么情况,的一件事情便是自保,所以才会失败,十年前的黑水之战,便是最好的例子。”
第二千寻茅塞顿开:“所以,公子的意思是,朝廷只要不改变这种政策,那么我们说出去,朝廷会想办法除了我们,因为我们对于朝廷而言,是一个异类,是个变数。”
江宁笑着点了点头:“不错,你以为以我的能力,有办法改变这一点么?”
第二千寻叹了口气:“即便是右相,也无能为力,那些御史台的言官,动不动就把祖宗的法制和政策抬出来,圣上也没有办法吧。”
“是啊,很多时候,并不是说你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就可以干成什么,掣肘太多,尾大不掉,现在的朝廷,顾虑太多,利益交织百年,已经不是创立之初的那种单纯目的了。”江宁补充道。
第二千寻拱了拱手,却也叹了口气:“千寻受教了,公子深谋远虑,千寻远不能比。”
“你武艺超群,我也不能及啊,哈哈……”江宁打了个哈哈笑道。
接下来的半个多月,江宁便住在了这里,逐渐将所有的训练设施完善,并指导开展训练,更是每日早起坚持训练和练功,与这些人同吃、同练,闲了拉拉家常,训练讲解战法,根据在实际操练过程中出现的问题,及时进行探究探讨,一些好的意见和建议,也都积极采纳。
转眼已经是深秋,到了十一月底,大半个月的时间,江宁系统的训练,明显感觉要比之前每日早晨的晨练效果要好的多,而这一千两百人的队伍在他的带领下,阵法和训练强度也逐渐走上了正轨。
新鸳鸯阵的雏形,却是江宁根据戚继光的阵法改良而来的,在确保原有阵法的威力的前提下,将突火枪和弓弩引入其中,只可惜现在突火枪的数量和弓弩的数量远远不够,至少需要三百把突火枪和三百把弓弩,除去训练之外,要确保真正用的着的时候要有足够的备份才行。
“公子,嫂夫人已经到了信阳府地界了,若是正常的话,七日左右便可到达洛阳。”第二千寻走到演武场,在江宁身边说道。
“七日,差不多也就小年儿了吧。”江宁看了看周围的景象,除了翠绿的松柏,其余的枫树皆已掉完,只剩下光秃秃的枝干。
“我们也该回去了,到时候我会直接派人去应天府,年前你与张梓涵做好对接,年前一定要开业,之前让你们准备的东西如何了?”江宁转身对于中庭道。
于中庭应了一声道:“已经准备好了,一百余口铜锅,还有大人您单子上所列举的食材,地方已经找好了,还是托了不少关系,位置也是绝佳,梓涵一到,便可开业。”
“好,到时候我会让她再带些银两来,启动的资金你不用管,尽数教给梓涵即可,另外,我还会让梓涵带着铁匠和弓弩师傅过来,他们可是我们的宝贝,要好生保护,让他们这些有底子的,也都参与进来,只有自己亲手打造,用起来才会更加的得心应手,出现了问题,也能最快的解决,这些真正用起来的时候,都是救命的家伙。”江宁点了点头道。
“公子放心,这两天这冶炼的作坊和木匠的铺子就差不多齐活了,公子您瞧好吧。”于中庭嘿嘿一笑道。
“过年的时候,可以适当的休息一下,回不去家的,银两钱财,一定要送到位,还有,这赌博的事情,我想我不用再强调了吧……”
于中庭尴尬的笑了笑:“公子就别拿我开涮了,哪儿敢啊……”
第二千寻白了于中庭一眼:“不敢就行,安定帮都把赌坊青楼全部都交出去了,你们谁在敢犯,就问问我手中的剑吧。”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7章 吃了屎一样
上京,大定府。
十一月的冬日,作为大元朝的首府,上京的大定府内,这里早已经是一片银装素裹,小雪昨日才停,今儿一早,挨家挨户的都出了门,拿起簸箕开始扫雪。
整个大定府的八条交叉的主干道,要确保畅通无阻,积雪已经到了小腿,伴随着战马的嘶鸣,在大街上随处可见披甲的军士,一个个身穿厚厚的军服,外面在披上铠甲,马背上是一尺多长的弯刀和几十只弓箭。
“他娘的,今年的雪,也太大了吧,幸亏回来得早,要不然就得在关外过年了。”
两名军官带着两队人马在大街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
“可不是,你说那夏朝一年有多少时间是这样的?”
“估计也会有,一两个月吧,我也是听大将军说的,夏朝不仅气候好,而且啊,嘿嘿,女人和钱财也多。”
“得,我现在挺知足,几年前我们还在草地上吃了上顿没下顿,现在大将军带着我们杀出来,在这大都,至少有地方住了。”
“你看你的熊样,活该一辈子做个副将,那夏朝可远比我们大都好,那些娇生惯养的东西,怎么配享用太阳神给与的恩赐?只有我们这种雄鹰,才配得上。”
“这倒是不假,听说都铎王子回来了,前两天刚到,听说是从夏朝回来的,啧啧,这都三年没见过王子了,呵呵……”
“肯定都张大了,想当初他跟在我们屁股后面捡肉呢,哈哈哈……”
“嘘,这话现在可不能乱说,被大将军听去了,小心你的舌头。”
二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说着,朝着将军府的府衙走去。
街道上一个中年男子扶了扶羊皮帽子,用仅露出来的一双眸子谨慎的朝着四周看了看,拿着簸箕走进了一角,顺着房子的墙根一路朝着西侧走去,到了一所升起炊烟的木屋前,拍了拍手上的雪喊道:“有人在家么?家里没火了,借点儿火啊……”
在这种冬日,进了十月,便开始下雪,家中柴火受潮也是常有的事儿,借火烧炕也就习以为常了。
从屋内走出一个披着羊坎肩的老者,顺着已经蹚出来的路走到了门前,开了门道:“进来吧,带柴了没有?”
“当然带了,不仅带柴了,还给你捎了两条大鱼,这不快过年了,雪前在湖里打到的,这查克湖的鱼您也尝尝。”男子笑道。
这老者却环顾了四周,大声道:“我当是什么稀罕玩意儿,原来这大头鱼。”
“诶,您别小瞧了这大头鱼啊,别人要吃,我还不给呢,前两日两位将军从关外回来,特意去我店里点了查克湖的大头鱼,你不要我可带回去了,好东西这可是。”男子说着就要往回走,手里确是空无一物。
那老者急忙拉着男子道:“来都来了,火你借了?”
二人半推半就的进了院子,关上门,掀开帘子进了屋。
屋内一张大炕烧的的暖暖活活,炕上坐着三个人,分别是一女三男,再加上二人,却是五人。
男子反手关了门,上了门栓,拱手道:“见过大人。”
为首的女子将羊围脖放在一边,脸上虽然冻得通红,但也能够看得出是个美人儿胚子。
“都来了,坐吧。”女子看了看四人:“年前若是没有什么特殊的事情,咱们就不再碰面了,这是过年的钱和上一季的银子。”
女子说着,从围脖里拿出四个荷包,扔了出去,四人接住,在手上掂了掂,却是比之前的重了不少。
女子哂笑一声:“别掂了,多了五两银子,这是朝廷的恩赐,有什么情报,现在说吧。”
方才进屋的男子道:“都铎王子回来了,应该是在两天前,这位王子在夏朝生活了三年之久,对于我们大夏朝定然更加了解,若是开战,怕是有些被动了。”
“远博,你说的可是三年前失踪的这大元朝的王子,耶律铎?”一边的周静天哑然道。
这个消息对于他们而言,的确是够震惊的,三年前他们送回去的情报,是这位王子狩猎的时候失踪了,现在忽然说是从夏朝回来的?
“消息可准确?”莫淑怀将自己的围紧拿起来,重新围在了脖子上。
陆源博点了点头:“是两个军官说的,也是从关外回来的,应该错不了,这两个人已经去了大将军府,想必官职应该小不了。”
“这么说,这大元对我们大夏朝是觊觎已久了,耶律铎是大元唯一的王子,也是下一任王位的唯一继承人,他的一举一动定然是耶律戟安排好的。”
“这个消息价值很高……不过朝廷那边也来了新的消息。”莫淑怀道:“总体的政策是要以和为主了……”
“什么?讲和?这怎么会?右相不是?”冯雨泽差点骂出声来,他们这些细作背井离乡,忍辱负重这么多年,为的不就是收回河西走廊这千里沃野,一雪前耻?现在竟然要讲和?
于同一也咬了咬牙,摸了摸左臂空洞洞的袖筒,不敢相信这是朝廷的命令。
莫淑怀叹口气道:“我知道,大家心中都不好受,难道我心中就好受吗?我的丈夫和孩子,不也死在这些畜生手中?”
“可这是朝廷的意思,不日将有使者来大元商谈,我们的任务便是到时候暗中进行保护。”莫淑怀眼眶微红,有些抽噎道:“帖木儿定然会大肆破坏谈判,我们要做的,就是搜集更多的信息,当然其他人也会有所行动,确保此次和谈的顺利。”
“真他娘的窝囊,我堂堂大夏朝,竟然要看这群杂碎的脸色,他娘的……”于同一破口大骂:“奸臣当道,奸臣误国啊……”
莫淑怀叹口气道:“我们在这里怎么骂都可以,但出了门,就必须要按照朝廷的旨意办,我们已经没有退路了,我们若是在这里叛国,我倒是无所谓,你肯倒是要好好想一想。”
几人的情绪这才稍稍缓了缓。
“具体的事情,我会去找大人商议,年后有了任务,会第一时间通知你们,散了吧……”莫淑怀抬了抬手,显然她也极不愿意看到和谈的这一幕。
“哎……难道之前的那些兄弟都白死了?”
“算了,既然要谈和,那就谈和吧,他娘的,真是吃了屎了……”
几人分做三波,各自拿了自己的东西,从前后两个门各自出了院子,出了门却是一团和气,丝毫看不出有什么异样,而陆源博更是端了一个火盆子,高高兴兴的朝着自己的小店儿小跑回去,生怕盆里的火熄灭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8章 大元宫
“大人……”莫淑怀从炕上下来,对着从帘子后面走出来的中年男子行了行礼。
“看来大家的情绪,不是很高啊。”中年男子摸了摸胡须,坐到了炕上。
这人一身貂皮打扮,带着虎皮帽,穿着登云靴,腰间系着一条棉腰带,用两个十字环的玉佩扣住,面带油光,一看便是富贵的主儿。
“韩大人,他们在这里时间太长了,情绪有些偏激,还请大人恕罪。”莫淑怀急忙解释道。
“恩,可以理解,坐吧。”韩修抬了抬手,示意莫淑怀坐下来。
“是……”莫淑怀拱手,方才敢落座。
这韩修,正是朝廷派来的先头人员,一来是为了打探一下大元朝的虚实,二来是为后面的大臣前来做铺垫,事先与负责的官员先搭上关系。
“此次和谈,是朝廷的意思,信中你也看到了,我知道你心中也不满,但就刚才的话,就足够杀了他们几百次了。”韩修二话不说,直接将这大帽子扣到了他们头上。
莫淑怀明白,方才的话,已经惹怒了这位从大夏朝来的大人,但她有时候也无法控制这些事情,毕竟压抑的太久了,大家靠着的就是要开战这一个信念,现在信念突然崩塌,没有丝毫办法。
“大人息怒,这里是大元,很多时候,我们并不想这么做。”莫淑怀很善意的提醒,在这个紧要关头,还是不要出幺蛾子的好,言下之意您也看到了,像他们这样的人还有很多,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来,尚未可知。
韩修自然能够听得出其中的威胁之意,咬了咬牙却旋即笑道:“哈哈,我来是办事的,又不是来找事的,说说吧,你所知道的消息……”
“我在这里已经第七年了,大元对大夏朝的态度,现在已经达到了两极分化的程度,以皇太子耶律铎和帖木儿大将军为首的是主战派,他们认为,大夏朝占据得天独厚的国土,却极其羸弱,应当主动让出土地,甚至不应该在太阳神照耀的土地之下存在。”
“以国师阿古朵为首的主和派认为,应当以发展为主,逐渐逼迫蚕食,这个过程可能需要十年、二十年甚至更长的时间,主要原因还是在于担心与大夏朝开战之后,突厥会趁虚而入,直接进攻上京。”
“可是自今年五月以来,大元朝皇后萧云霜忽然出使突厥,三千铁骑跟随,十月底,双方已经达成协议,联姻,至此,大元朝的局势也扑朔迷离……”
韩修皱了皱眉:“所以朝廷才高瞻远瞩,先谈和,再不济再言开战的事情,能不打则不打,你咋上京,对他们的军队最为了解,你认为若是开战,胜算几何?”
莫淑怀摇了摇头:“小人不敢妄自揣度圣意。”
“若是谈和,你与国师这边,可能搭上话?”韩修又问道。
“国师府的管家,最喜女色,特别是对我大夏朝的女子最感兴趣,若是能够投其所好,说不定能够代为引荐,此事也就水到渠成了。”莫淑怀道。
韩修点了点头:“如此甚好,此事我也会考虑,年前我都住在军武客栈,若是有事,便在窗户上挂一缕红绳。”
“小人明白……”莫淑怀道。
“这是五百两银子,之前的女子还要你去找,等到大人来了之后,也会带来一些上品,前面的事情,等先拿下这官家,再做打算。”韩修从袖中拿出五百两银子,放在了桌子上。
莫淑怀看着桌子上鼓囊囊的荷包,心中很不是滋味,在他们眼中,这些女子俨然成了交易的商品,而且还有自己的价格。
韩修出了门,朝着北方望去,那皑皑白雪之下的黄色城墙内,便是大元朝真正的政治核心—大元宫。
大元宫内,回来的耶律铎正在向王上耶律戟和王后萧云霜行跪拜之礼,一边站着的是文武大臣和久别重逢的耶律夏月。
耶律铎起身,看着阔别三年之久的父亲和皇后,还有自己这同父异母的妹妹,感慨万千。
不得不承认,他走的时候这妹妹才十五岁,现在已经年满十八岁,完全继承了萧云霜的美丽,甚至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特别是配上这一身服装,想必整个大元朝,再也找不到比她更美丽的女子了。
就是他在洛阳见到的那风月榜前十的女子,他都认为还是妹妹更漂亮。
耶律铎看着妹妹,二人相视一笑,却听得右手边国师完颜阿古朵呵呵笑道:“呵呵,如今皇太子回归,自那夏朝历练归来,真是天佑大元啊。”
左边的大将军铮铮帖木尔也笑道:“哈哈,皇太子归来,对大夏朝了若指掌,大元朝南下,定是如虎添翼,势如破竹,臣请王上降旨,让皇太子来我军中做我的副将,我大元朝的士兵定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为王上开疆拓土,建立万世功勋。”
“呵呵,我儿意下如何?”耶律戟哈哈大笑道。
这大元乃是马背上的民族,整个民族信奉的便是武力,谁的武力强,谁便是英雄,战场上如此,官场上也更是如此。
而他耶律铎也是在马背上长大的,身上的功夫也是不弱,如今经过历练,自信已经有统兵之才,听得王上问话,拱手道:“儿臣愿为副将,在大将军麾下历练,他日南下,为王上和王后开疆拓土,让我大元子民不在这黑水白山之间受冻挨饿。”
“好好好,王后,你认为如何?”耶律戟是极为高兴的,可却并没有忙着下旨,问道坐在身边的萧云霜。
萧云霜本是王后,二十年前,耶律铎还是孩子的时候,突厥追击大元,是萧云霜救下了王上,才让帖木儿找到了反击的机会,一举击溃了突厥,来到这上京,建立了大元,王上重伤之后,虽然痊愈,但马背上的功夫却已经是大打折扣。
加之朝廷建立,自立为王,对于一些事情,还是萧云霜在身后出谋划策,这才有了十年前的黑水一战,与突厥分庭抗礼,有了现在的大元。
虽然大将军等武将对于萧云霜参政极为不满,但国师阿古朵却是极为支持的,认为萧云霜与大元有开国之恩,摄政乃是分内之事。
耶律戟也公开表明过,若是没有萧皇后,他现在已经被乱刀砍死,而他唯一的血脉,耶律铎也难逃一死,谁在敢言其他,五马分尸,如此强硬之下,以大将军为首的武将反对的声音才稍稍平息。
萧云霜虽然已经三十六岁,但保养极好,正是风韵犹存的年纪,微微笑道:“全凭王上做主……”
“好,既然如此,那就命皇太子为军中副将,在军中见过血,才能成长成为真正的男子汉,哈哈哈……”
“谢王上隆恩……”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09章 也是两派
“皇太子,既然是从夏朝回来,对于现在的夏朝定是颇为熟悉了,今日知道是你回来,来的也不是外人,均是我族内的将军,你且说一说,夏朝如今是个什么情况?”萧云霜问道。
耶律戟也点头道:“不错,王后前段时间跋山涉水,远赴突厥,一路之上千辛万苦,险遭不测,与突厥达成了协议,呵呵,我们也急需夏朝的情报,他们递上来的,总归有偏差,而你亲眼所见,亲身经历的,才最具有说服力。”
耶律夏月也满心欢喜的看着耶律铎,她自记事起,便知道南方有一个繁荣富庶的国家,以诗书礼仪建国,人人彬彬有礼,法度政策齐全,便随着国师学习。
而阿古朵对于夏朝的文化研究,也是极为深入的,将自己所学的倾囊相授,这也更加引起的耶律夏月的兴趣,对于诗词的喜爱,已经达到了爱不释手的地步,毕生的梦想便是要去洛阳定居,去儒林书院求学。
耶律铎拱了拱手,从怀中拿出两本书来:“这两本书,乃是我认为的最为珍贵的两本书,一本为《孙子兵法》,一本为《经略概要》,一个是出自战国时期孙子之手,一个是大唐将军李靖所写,这两本书一个治国、一个平天下,乃是不可多得的好书。”
说着,将这两本书一个给了阿古朵,一个给了帖木儿。
“好东西,好东西啊,这兵书,与传入我们这里的不同,更加具体,呵呵,好东西……”帖木儿翻了两眼,便看出了不同,这从夏朝带过来的,自然假不了。
“可就是这样的好东西,在夏朝很多地方都能买得到,但他们却弃之如敝履,基本上没有人去看,就连他们的将军也是如此。”耶律铎语出惊人,令人大跌眼镜。
朝堂之内皆是跟着耶律戟出生入死几十年的肱股之臣,也不免发出阵阵惊叹之声。
“皇太子,那他们为何不看?”
自是有人问出这样的问题。
耶律铎呵呵笑道:“刚开始,我也很奇怪,为何会如此,当我在那里生活了三个月之后,与那里的军官熟络之后,也渐渐明白了。”
“他们并非不看,而是他们换防太过频繁,三年时间,便两次换防,洛阳城如此重要,和边军对调,那些边军回到洛阳之后,便逛青楼、喝酒吃肉、收受重金,更有甚者,在洛阳娶妻生子,从边军之中调出来,去往朝廷的衙门去做其他的事情,如此,他们就算是学了兵法,又有何用?”
“难怪黑水一战,他们溃不成军,还没打,就光着屁股跑了,哈哈哈……”
朝堂之上传来阵阵大笑之声。
也耶律铎也是哂然一笑:“呵呵,不过他们很好,并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单纯的认为,只要人数占有绝对的优势,就可以获得胜利,而在我所掌握的将领中,除了吕康辉、费清明和几个边军将领还有些本事外,其他的都是乌合之众,不值一提。”
“而这两位大将军,我们也是交过手的,这一点,大将军再明白不过了。”
帖木儿哈哈笑道:“这倒是不假,这吕康辉,也算是有些本事,当年若不是他,我早就直捣黄龙,南下洛阳了,最后被他拦住,不过他久疏战阵,真不知道现在还能不能拿得动刀,那费清明原本是吕康辉手下一员虎将,有勇无谋,凭借当年的战功受的封赏,在我看来,也不足为惧,倒是那个宁缺……”
“哦,说起来这宁缺,我也很纳闷,为何夏朝皇帝会如此对待这位人物。”耶律铎道:“今年三月,南方内乱,有一股势力占领了南方三府十六州之地,夏朝皇帝派宁缺和兵部二十万大军围剿,不知道中间发生了什么,等到宁缺回来的时候,已经身受重伤,传闻他的两个儿子,一个残疾,一个不会武功,唯一的女儿,也离开了宁山府,呵呵,一代大将,竟然毁在了自己人的手中,这不是天助我也,那是什么?”
“呵呵,这个夏朝就是这样,整日的勾心斗角,孙子兵法那些杀敌的手段,全都被用在了朝堂之上,活该……”阿古朵呵呵笑道。
诚然他在大元朝的地位无可撼动,自耶律戟反叛出突厥,他便一路跟随,保驾护航,后来的黑水之战,更是以一己之力打退夏朝的攻势,十万胜了四十万,自此声名远扬,也正是他这一仗,让大元朝有了十年丰厚的岁币,逐渐积累,现在已经能够和突厥分庭抗礼,甚至是更胜一筹了。
“所以现在夏朝已经到了无人可用的地步,而他们的边军,在十年之间,甚至不敢踏出一步,也足以看出,他们对于战争的惧怕,而这些情报,都是突厥所不知道的。”耶律铎说着说着,却说到了突厥的头上。
在他回来的路上,便已经听说了王上和王后与他和妹妹都定了一门亲事,他要娶的是突厥王庭的长公主李珍姬,与此同时,妹妹耶律夏月下嫁给突厥的皇太子李承乾。
他并不想要这门亲事,在他看来,完全没有必要向突厥王庭示好,你不承认我的地位,那就打到你承认为止。
现在大元的实力,已经远在突厥之上,为何要委曲求全,以政治联姻加强两国之间的关系?
他甚至不知道这位李珍姬公主长的是什么样子,是高是低,是胖是瘦?而他的妹妹嫁给李承乾之后,若是李承乾死了,妹妹会嫁给下一个皇太子,自小受夏朝文化影响的她,到底能不能接受?
王上和王后甚至都没有问过他们两个,而是直接去办这件事了,这也是他之所以要提前回来的原因。
他本寄希望于夏朝能够破坏了联姻的事情,奈何夏朝不中用啊,几次三番竟然没有丝毫进展,等到他回来,终究还是迟了一步,事情已经办成了。
“话虽如此,但那夏朝的人心,还是不可小视的,朝堂之上先有李林甫,后有夏永康,据我所知,他们也启用了一批有才能之人,充斥进边军之中,还是不要轻敌,稳扎稳打的来吧。”一直一言未发的军师阿古朵终于说了话。
张口便是一盆冷水泼了下来。
耶律铎有些不悦,正要说话,却听得阿古朵继续道:“王上与王后深谋远虑,我大元朝虽然经过了十年的发展,但边境西京处与突厥的冲突始终不断,当务之急是加快大元的发展,而并非是要求战。”
“如今联姻的事情已经促成,这已经说明突厥是承认了我大元立国的地位,如此一来,经过联姻,巩固两国邦交,等到时机成熟之际,共同出兵,一举拿下夏朝,而后瓜分土地和财产,再图突厥。”
“若是现在进攻夏朝,突厥自西京而来,我大元无暇西顾,可是要亡国的呀……”
阿古朵虽然话说得不多,但字字要害,尽管所有人都知道,夏朝羸弱,但毕竟还有几十万大军,只要牵扯住他们,突厥那种货色,如何不会偷袭?
朝堂之上一时间又陷入了沉寂。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0章 耶律夏月的心思
“不错,这也是我和王后的意思,这么些年下来,好不容易见了国,诸位将军都是有功的,不可忘了我们背负的血海深仇,但也不能冒进了。”耶律戟点了点头道。
“之所以要这么做,也是因为要确保一旦我们和夏朝开战,这突厥不会在背后里捅刀子,两国共同出兵,瓜分天下,我大元比他突厥强盛,我们所做的,也都是为了这一点。”
耶律戟说完,看着台下他这一儿一女道:“你们两个兄妹,是太阳神的女儿,只要是为了太阳神普照之下,皆是我大元子民,做出这样的牺牲,也是太阳神的旨意。”
“夏月是我的心头肉,我这做母亲的,也于心不忍,可是为了大元的子民,为了大元的千秋万代,夏月,你可知道母亲的无奈?”萧云霜看着耶律夏月,言语之中尽是不舍之情。
“女儿明白,王上母后请放心。”耶律夏月右手放在心口,朝着天空行礼,这是对太阳神的礼数。
朝堂之上所有的人也都随着行礼,耶律戟欣慰道:“我有如此儿女,又有各位,灭夏、灭突厥定然能够实现……”
“千秋万代,千秋万代……”
众人在耶律铎的带领下,跪在地上齐呼。
散朝之后,耶律夏月和耶律铎这一对兄妹出了大元宫,朝着耶律夏月的府邸走去。
前后各有两队人马开路,全副武装的六十人皆是精挑细选的精锐队伍,二人走在队伍中间,与护卫队保持了一定的距离。
“远嫁突厥?妹妹,你真的想好了吗?”耶律铎皱着眉头问道,与之想比,这位妹妹才是最惨的,突厥那边可是早晚要开战的呀。
耶律夏月点了点头:“王上和母后都说了,这也由不得我自己呀,就算不想,又有什么用呢?”
耶律铎沉默了,因为耶律夏月说的就是事实,不想,有什么用呢?双方已经达成了协议,这件事情便没有转圜的余地了。
“哥哥,你说那个李承乾,是个什么人啊,我嫁给他,可我连他的面儿都还没有见过。”耶律夏月也皱了皱眉,她想嫁的,是满腹经纶的才子,而不是什么皇太子。
她也知道,突厥和大元之间,早晚会有一场战争,分出胜负,到时候无论是哪一方失败,都是她不想看到的。
耶律铎担心的,却是他这位妹妹的命运,可是若不联姻,真如国师所言,无论和谁开战,都会有第三个人站出来捅刀子……
忽然,一个危险的想法出现在了耶律铎的脑海之中。
“哥哥,怎么了?怎么停下了?”耶律夏月转过身去,看着愣在原地的耶律铎。
耶律铎一抬手,所有人都停住了脚步,他在思考,思考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天空之中忽然飘起了小雪花,耶律夏月的心情也随着这大雪,低落到了谷底。
晚上,完颜阿古朵来到了耶律夏月的府上。
“老师,哥哥回来,好像长大了不少,心思也变得沉了,我好像有些看不透他了。”耶律夏月叹了口气,看着窗外的明月,天空的雪自下午就没有停过,虽然下的不大,但却让原本就寒冷的冬日变得更冷。
耶律夏月将目光放回到了屋内的兰花上,翠绿的叶子与这冰天雪地格格不入,却另有一番感觉。
“他是皇太子,是要统领大元走向崛起道路的人,终归是要变得冷酷无情的,被太多的东西牵绊,就会变得优柔寡断,是无法扛起崛起的大旗的。”阿古朵叹了口气道。
“那有办法不嫁到突厥吗?”耶律夏月问的很平静。
阿古朵一愣,到底是长大了,耶律铎回来之后的变化,也对耶律夏月产生了很大的影响,这样下去,会出问题的。
“王上的命令,而且现在已经有了国书,如何能更改?”阿古朵回过神来,叹口气道。
“一点办法都没有啊……”耶律夏月目光随之变得暗淡下来,从桌子上拿起那张宣纸。
宣纸之上,赫然写着那一首《鹊桥仙纤云弄巧》,拿起来又读一遍,阿古朵终于看出了这大元第一美女的心意。
他也知道,只要是嫁过去,便决定了她的命运,此生怕是与大元不会再有任何瓜葛,而汉代的王昭君、战国的西施、东汉的貂蝉、盛唐的贵妃,又有哪一个绝世容颜能落得一个好下场?
耶律夏月跟在他身边长大,学习琴棋书画,诗词歌赋,他如何不心疼,可又无可奈何,夏朝已经在和突厥接触,很有可能会一起攻打大元,真要是到了那种时候,别说是耶律夏月,大元国破之日,所有女子都会成为他们的奴婢,所有男子都会成为奴隶。
“谁让我生在王家呢……”耶律夏月自艾自怜,不由的道:“世人皆羡帝王家,却不知道,帝王家,才是最为凄惨的。”
“这也是为了大元的千秋万代,为了这几百万大元子民的千秋万代。”阿古朵只能如此安慰耶律夏月。
“夏朝,到底是怎样一幅光景?竟能够有人写出这等词作来,老师你可知道这诗词是谁人所做?”耶律夏月回头问道。
阿古朵摇了摇头:“这等传世佳句不多,一人一生能够做出一首来,便能够名垂青史了,至于是何人所做,现在还不知。”
“我想,出嫁之前,去大夏朝看一看……”耶律夏月喃喃道。
阿古朵心中一紧,急忙起身道:“公主,三思啊……你现在可不仅仅是我大元的公主,还是李承乾的未婚妻子,大婚之前若是有什么变数,大元和突厥可是要……”
“我知道,看把你吓的,事情的严重性我是知道的,母后千辛万苦才争取到的联姻,我如何会破坏呢?”耶律夏月笑道:“老师您多虑了。”
阿古朵这才松了口气,出了公主府,看着天空之中下的越来越大的雪,忽然间也觉得这位弟子,他也有些看不清了。
“站住……”
远处官兵的喊叫声打破了沉寂,很快又被大雪覆盖。
“他娘的,夏朝的都这么能跑?打仗的时候跑的快,在这儿跑得更快,他娘的,累死老子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1章 着急上火的高衙内
信阳府,位于秦岭淮河以南,与汝阳府仅有一山之隔,却造就了两种完全不同的地理环境。
此刻的汝阳府温度骤降,光秃秃的树杈能够证明冬天的确已经来了,人们穿着厚厚的棉衣,呼出重重的白气,冻得手和脸部龟裂。
而信阳府的树叶仅仅是泛黄,中午的时候甚至要脱去淡薄的棉衣,到了晚上和清晨,寒意才稍稍重了些,而在信阳府,已经改成了一年两季的水稻种植,俨然已经被列入到了南方的地界。
整个信阳府分为光州、罗山、浉河、商城、固始和西州六州之地,而信阳府的核心位于光州之内。
“这可是好东西啊,大人尝尝?”一个身穿官服的男子端起一盏茶,放在了案上,看着躺在躺椅之上的身材有些臃肿的男子,尽是谄媚之色。
男子抬手端过茶盏,吸了一口,顿时一股清香沁入心脾,更将体内的寒气一扫而空,整个身子暖洋洋的,甚是舒服,在看着这山上的大好风光,更觉心旷神怡。
“好茶,好茶,可是信阳毛尖?”男子开口赞赏道。
那官吏嘿嘿一笑:“大人好品味,正是上好的信阳毛尖,一亩地只有三两,味道如何?”
“好好好,倒是你有心了。”男子笑着摸了摸肥嘟嘟的下巴。
那官吏端过茶盏,重新放回到了案牍之上:“大人,今儿南湾湖入冬前最后一场秋渔,特意给您留了最鲜美的,清汤鱼头炖嫩豆腐,下山尝尝?”
男子一听下山,眼睛滴溜溜一转,对身边人道:“呵呵,这……牧大哥,乔大哥,如何?”
一边带刀护卫正是两名羽林卫牧城和乔明杰,而眼前这位便是中书令高俅的义子,高衙内。
自高衙内犯了错,便被高俅责令来距离洛阳四百余里的信阳府闭门思过,特意调了两名武艺超群的羽林卫牧城和乔明杰贴身看护,不许他滋生事端,护其周全,而他的跟班陆侯和常静科,也随之前来。
一个多月前浩浩荡荡的来到信阳府光州地界,这里的上将军与太守更是连夜招待,二人也不好阻拦,毕竟二人不过是从五品的官职,日常护卫还行,照料其不出差错,可当真要他二人看死高衙内,也是不可能的事,只要他不太过分,二人一般不会明说的,而陆侯和常静科这两个人,明显是人精,做事也很有分寸,更是将秋风月色之中的两个丫头买出来,伺候二人的起居。
不过几日,便已经同流合污,二人想着要去赵寅手下当差,从羽林卫之中调出来,而高衙内与赵寅之间的关系也是非同一般,更是亲口许诺了,年前回去便可将此事办妥,二人如今虽然表面上是看着高衙内,实际上已经沦为他的跟班,与陆侯二人一般无异。
这等贵客在信阳府,二位父母官儿自然不能放弃这等讨好的机会,中书令可是负责上传下达的重要职位,这高衙内在这里,若是不伺候好了,回去之后三两眼与,有的没的说上两句,今年算是白干了,年后的朝廷稽查,二人更是难以交差。
故而一人派了一个眼力见儿活的下属丁子文和李成轩贴身照顾,避免出了审披露,这位高衙内可是在洛阳都出了名的,没有两个本地人领着,万一被人冲撞了,到时候再陪不是,恐怕也来不及了。
眼下已经是十一月底,再过几日便是小年,过了小年便要洛阳,便在山上小住了几日,当然,实际上的原因众人都知道,便是这青楼的女子都已经玩儿腻了,便上山吃吃野味。
今儿这上品的毛尖之后,才是硬菜,丁子文笑着看向了牧城和乔明杰:“二位大人也一同前去,不可多得的菜品,自然少不了二位大人的。”
高衙内起身嘿嘿一笑:“那么,咱们走着?”
一行人下了山,骑着马便到了光州城中,路过客栈,却见一名女子被丫鬟扶着登车,腰肢盈盈一握,回首招手之间,更是令人心神荡漾,循着招手的方向看去,从客栈之中又走出一名女子,比这位更娇艳动人。
高衙内急忙勒住缰绳。下马走上前去细看。
身后的丁子文、李成轩一见,便知道情况不妙,但见那两名女子,也真的是令人不能自己,即便是秋风月色之中的头牌,古碧莹,都差之甚远。
而眼前这两人也不过是穿着素衣,若是稍作打扮,岂不是天上仙女下凡?
“这是哪儿的人?怎么从没有见过?”丁子文跟在高衙内的身后,轻声问道。
李成轩也道:“我哪里知道?八成是过路的,这不是收拾行李要走?也不知道是谁家的姑娘。”
“还姑娘?这身段儿,这胸脯,怎么可能是黄花大闺女?”身后的陆侯扫了一眼,眼神之中也为之迷离。
常静科更道:“此女知应天上有啊,即便是在洛阳胭脂楼,这样的女子也是上上等的存在啊……”
“公子,咱们……”陆侯微微一笑,朝着高衙内使了个眼色,高衙内早已经看迷了眼,此刻根本听不到陆侯说话。
“公子,公子……”常静科拉了拉高衙内的袖子,高衙内方才回过神来。
“这还不赶紧上去拦住?一会儿走了可怎么办?”高衙内说着就要上前去。
“公子且慢……”陆侯急忙拉住高衙内,顺手将丁子文和李成轩拉到了一起:“此地毕竟是城中,当街拦人,恐怕二位大人也不好交差,我看他们一行二十余人,还有两个带着兵器的,若是起了争执,也不太好吧,不如这样……”
丁子文和李成轩大呼不妙,你都看见有兵器了,还想着要动手,这不是没事儿找事儿吗?再者说了,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要动手?
二人正迟疑阶段,却听得高衙内道:“今儿无论用什么手段,也要把这两位小娘子给我弄过来,要不然,等我回去,你们信阳府,哼……”
这是赤裸裸的威胁,却听得陆侯在一边道:“呵呵,不过是路过的人罢了,我们用些手段就行,二位大人只管调些人马即可,事成之后,二位大人平步青云还不是我家公子一句话的事儿?”
“就是,看你们两个胆小的样儿,上面有高大人顶着,当年林冲的事儿,不也不了了之?不过是几个妇人罢了,那几个带功夫的,不过是护卫而已,这种人见钱眼开,事后让他们消失就行了。”常静科叮嘱道:“若是二位就看着公子这般着急上火,呵呵,年后的稽查,恐怕……啧啧啧……”
常静科不停地敲打边鼓,丁子文和李成轩也早就知道这高衙内是个实实在在的地痞流氓,成不了你的事儿,但要事坏了太守和上将军年后稽查的大事儿,恐怕他两个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二人对视一眼,只能点了点头,陆侯急忙低声嘱咐了几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2章 江宁的底线(一)
江宁自应天府出来,并没有选择直接回到洛阳,而是朝着信阳府而去,根据情报,昨日进入信阳。
应天府距离信阳一百五十余里,若是不耽搁,应该是可以在出发之前赶到信阳的。
若是他们提前出发,自信阳府北上往洛阳府,也只有一条官道可行,他们自应天府折返,半日便可到达官道之上,在南下朝着信阳府的方向,不出意外应该是可以接到的。
虽然江宁已经安排了张梓涵前去接人,还有四个靖安司的好手帮衬,庞青云也安排了十人的小队沿途保护,同行的还有徐宁与萧让,走的又是官道,应该不会出什么岔子,可还是有些放心不下,便带着第二千寻一路南下。
而于中庭得知此事之后,也让霍文星带了一个小队,十人跟着江宁身后,直到江宁等人安全到达洛阳之后,接上张梓涵返回应天,其原因也很简单,临近年关,各个山头手头都紧,或多或少的动起歪脑筋,免不得一番麻烦,为了节省麻烦,倒不如费些力气的好。
“老乡,怎么慌慌张张,前面可是出什么事了吗?”江宁拦住一个老汉,看他神色慌张,心中有些意外,这毕竟是官道,难不成还会有匪寇不成?若是如此,那匪寇着实也太过大胆了吧。
“有……有山贼……正在打劫……”老汉慌慌张张道:“我劝你呀,往回走吧,那伙儿山贼,足有两百余号,劫了一队过路的人马,幸亏老汉我跑得快,再慢点儿,怕今儿也死在那了。”
江宁闻言,急忙下马拉住了老汉的去路:“你且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霍文星闻言,十人翻身下马,手中带着的,正是江宁按照鸳鸯阵分配的武器,围了上来。
那老汉一见,双腿一软,头如捣蒜,跪在地上求饶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
“饶了你倒也简单,说,怎么回事,这官道之上如何有土匪?还是两百余人?你且看清楚了?”霍文星一把将那老汉抓起来问道。
无论劫的是谁,碰到了总要过问一下。
江宁拍了拍霍文星的肩膀:“别吓着人家。”
说着拿出一锭银子放在老汉手中:“老人家,你快说说,怎么回事。”
那老汉哪里肯接银子,双手合十急忙道:“好汉,好汉饶命……就在前面山头,官道上十几辆马车走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几百山匪,手持尖刀,把三辆马车给劫走了,那看马车的,各个都会武功,与山匪纠缠在一起,不过人数太多,被拦了下来,眼看追上,谁知道那山匪从马车里抓住来两个女子,仍在马背上跑进山里了。”
江宁闻言,心中一禀,即刻问道:“往哪儿去了?”
“山里……”
“此处可有匪寇?”江宁又问道。
老汉却摇头道:“老汉在这儿几十年,从未在官道上遇到匪寇,这还是头一遭,真是斜了门儿了,倒是匪寇,城外倒是有一家,就在鸡公山上。”
老汉指着不远处如头戴鸡冠的山峰道。
“走,去看看……”江宁上马,第二千寻已经感觉到事情有些不对,先行一步,朝着光州城而去。
江宁带人翻过山坡,却见那官道之上却只有八九辆马车,第二千寻已经在马车旁边了,地上躺着几具尸体,还有十三人不同程度的受伤。
“驾……”不远处,两人策马赶来,正是徐宁与萧让。
二人看到江宁,却是即刻跪了下来:“公子恕罪……”
江宁只觉脑袋中轰的一声,险些没有站稳,第二千寻急忙扶住江宁。
“起来吧,现在不是废话的时候,说,怎么回事……”江宁极力的压制心中的怒火,一字一句道。
徐宁开口道:“我们一行出城二十余里,行至此处,一股盗匪忽然从两侧冲下来,二话不说,提刀便砍,夺了马车,也不劫财,见到嫂嫂,便将二人掳走,定然是奔着人来的。”
“接我们的张梓涵,也被掳走了,我和萧让去追,险些被困,这才折返回来,准备带人再去,誓死也要将两位嫂嫂救出来。”
江宁背过身去,猛地吸了一口气,体内六合八荒的心法快速运行,方才转过气来,回过身来问道:“你二人功夫也不差,更有靖安司的十名好手,一般匪寇不是你们的对手,碰到硬茬子了?”
萧让咬牙切齿道:“来的足有两百人,可我却觉得,这些人不像是匪寇。”
“起来说话。”江宁示意二人起来:“救人要紧。”
二人这才起身,萧让急忙道:“我之前就是匪寇,对他们再熟悉不过了,下山无非就是两件事情,要么打家劫舍,为的是钱财,现在看来不是这种。”
“另外一种可能就是收了钱财干事儿,例如绑票,杀人放火之类,现在看来这种情况的可能性极高。”
“而且他们的衣服,过分的新了,寻常的土匪过的生活并非每天都是酒肉,过冬的衣服也都残破不堪,大都是下雪前干一票大的,过了年开春再说来年的买卖,公子请看。”
萧让说着,蹲下身躯,一把扯开地上尸体的外衣,崭新的棉花套子厚厚实实,接着又把脚下的鞋脱了下来:“土匪在山上,最费的就是鞋子,这千层底儿的鞋,土匪可穿不起。”
“不是土匪,却要冒充土匪,唯一的目的就是要隐藏身份,这个身份不可告人,而且是劫人,二十里之内最近的便是光州府……”
江宁说着,蹲下身子捡起了尸体身边的佩刀。
果然,那佩刀之上刻着一个“高”字。
“这里的官员,可有姓高的?”江宁问道。
光州的靖安司负责人郝友良早早的等在了这里,第二千寻是认得他的,目光看向了他。
郝友良急忙站出来拱手道:“有,信阳府太守便姓高,名叫高修德。”
“这就对上了,能够调动两百人,拿着高家的佩刀,除了太守和上将军之外,我想这个光州,也找不到其他人了。”江宁咬了咬牙:“狗东西,竟然动到我的头上了……”
“大人,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郝友良拦住了江宁的去路。
“说……”
“高衙内在光州……”郝友良道:“上个月到的光州,已经有一个月的时间,所到之处,民怨沸腾,但无可奈何,他身边的丁子文、李成轩是太守府和将军府的副将,两位公子章磊和高宇航也市场与之一起狎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3章 江宁的底线(二)
太守府内,一片欢声笑语,临近傍晚,高修德早已经准备了晚宴,章子才也已经落座,五品之上的官员为一桌,豪绅为一桌,高修德与章子才携各自夫人坐一桌,乃是每个月一次的小聚,过了这次,便要开始准备过年的事情了。
而此次小聚,也别出心裁的安排在了太守高府。
“干什么?你们是要造反吗?”
“拦住他们……”
门外的喧闹声让高修德放下了手中的酒杯,抬了抬手:“停一下……”
厅堂中间的舞女方才收敛了舞姿,集中站到了一旁。
“什么事情大吵大闹?成何体统?”官家何攀走到门口,厉声喝道。
“滚开……”却听得一声怒喝,一个虬髯大汉一把将何攀推开,正是霍文星。
何攀踉踉跄跄的被推了进来,正要发怒,却见一个说声模样的男子带着一队人马闯了进来。
“大胆……大胆……来人啊,给我抓了……”何攀指着江宁大喝道。
门外的府兵手持朴刀,即刻冲进了大厅,将江宁十几人围在中间,呈半圆形。
诸位官员大惊,携带兵刃私闯三品大员的宅邸,这是要造反啊,一个个起身,正要发难,却听得那男子道:“在下江宁,靖安司司礼,打扰各位了。”
高修德拍案而起,指着江宁骂道:“小小司礼,朝廷命官,手持兵刃,私闯民宅,恫吓朝廷命官,其罪当诛,来人啊,给我抓起来。”
左右刚要动手,第二千寻身子一动,已经站在了江宁面前,左手一挥,两具尸体被抬了进来,扔在了大厅之内。
“我看谁敢动,朝廷命官也是你们能动的?难不成想要私设刑堂?”第二千寻怒喝道:“高大人,这两人你认得吧。”
“胡闹,即便是朝廷命官,就能持刀闯进我太守府?朝廷律法何在?来人……”高修德怒声喝道。
正要在一众人面前显摆一番,杀杀江宁的威风,却听得江宁忽然哈哈大笑起来。
“哈哈,好一个朝廷命官,好一个朝廷律法,高太守,你好大的官威啊……”江宁说着,面色逐渐阴沉下来。
“这两人,拿着你高家的刀,杀人越货,将我的人在光州城外二十里掳走,高修德,你好大的胆子。”江宁一脚将那佩刀踢翻在地,刀柄之上赫然刻着“高”字。
在佩刀上刻字,乃是府兵的传统,也是特许,这上面刻了字,只能是太守府的。
高修德面色一变,上前一步却道:“好你个江宁,你是不是朝廷命官还要我上书朝廷之后才知道,你说你是朝廷命官你就是朝廷命官?再者说了,这佩刀若是他人锻造,陷害我太守府的,又当如何?”
高修德看上去思路很清晰,实际上却是在胡搅蛮缠,摆明了要为难江宁。
“这是司礼印,睁开你的眼睛看清楚了。”第二千寻从怀中拿出司礼的印章,走上前去。
谁料这高修德看过之后,却道:“本官从未听过靖安司这个衙门,你们可有人知道?即便是有,江大人这般进来,可是要责问本官?若是出了案子,自然可以走衙门,升堂之后,研判案件,需要抓人的抓人,需要出兵的出兵,这也是律法规定的流程。”
江宁眉头微皱,此刻心绪才算平静下来,改变了说话的口吻:“原来高大人是依法办案的,很好,只是此事牵扯甚广,这位是上将军吧。”
章子才皱了皱眉:“是本将军。”
即便是司礼,在他们看来也是一个四品的官员,与他们相比,还差两级,即便你是京官儿,我地方的封疆大吏不搭理你,你也就这样。
道理是这个道理,而他们也是这样做的,说起来江宁若不是这样闯进来,高修德或许也不会是这样,好歹也会做做样子,给些面子。
“很好,二位的公子,今儿怎么没在啊?还有两位副将,丁子文、李成轩,这么重要的场合,不是孩儿就是心腹的,都有多大的事儿要去忙?”江宁平静的问道。
这时候高修德才想起来,的确是不在,与章子才对视一眼,二人的副将可是却陪高俅高大人的儿子,高衙内了。
难不成这件事情与高衙内有关?如此那边真的牵扯甚广了。
“他们有别的事情要忙……”高修德皱了皱眉:“我也没有必要与你解释吧……”
江宁闻言,这家伙是铁了心的找事儿了,继续待在这里,也没有太大的意义,旋即道:“大人还是好好找一找吧,顺便再看看府兵都还在不在,差了多少,到时候御史台参二位一个管教无方、欺上瞒下的罪过,二位可说不过去了。”
说完,扭头就走。
“混账,威胁本官?”高修德怒声喝道:“这太守府,可是你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地方?”
府兵已经赶到,虽然府上只有三百余人,但江宁这边不过二三十人,乃是十倍的差距。
“我要走,方腊都拦不住我,你算个什么东西?”江宁已经发怒,手中两把左轮已经上了膛,朝着空中射了一枪。
一声炸裂,让整个大堂为之一震,在房屋空间的加持之下,爆炸声越发的响亮。
“火器……”高修德大惊。
与此同时,第二千寻一跃而出,朝着高修德而去,那府兵如何还会去管江宁,章子才抽刀迎上,却被第二千寻一招内力外放,直接将手中钢刀砍成两段,而后身形一转,又重新回到了江宁的身前。
“走……”江宁大喝一声,带着人出去,府兵虽多,但却没有一人敢上前阻拦。
“混账,给我上……”
江宁从腰间的小袋子里拿出一颗掌心雷,直接引爆,烟尘散去,人也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这二十余人,徐宁、萧让都不必多说,霍文星所带的十人,也都是身形极为矫健的,自然不在话下。
转过两条街,出了城去,朝着西南方向而去。
“江宁……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不知道谁小声嘀咕了一句。
却看高修德和章子才,已然是全副武装,准备点齐人马准备围剿江宁。
“无论是不是,这梁子已经结上了,私闯太守府,拒捕、械斗、杀人,这哪一项拿起来都是大罪,而他是不是朝廷命官,我们还不知道。”高修德上马说道。
章子才也冷哼一声:“不错,京城来人,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既然京城不知道,哼,我们自然也不知道,要不然随便来个人骗吃骗喝,我们这一方的父母官岂不是要被他们当成傻子耍?”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4章 江宁的底线(三)
二人上马点了一千人马,等待着追击的人的消息。
可二人也注意到了,丁子文、李成轩和他们的两位公子,的确也不在,现在不是在鸡公山住着呢嘛?
“会不会……”章子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安,低声问道。
高修德急忙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了,又对身边的人道:“二位公子去哪儿了?还要丁子文和李成轩。”
“回禀大人,二位公子上午还在,临近傍晚一起出了门,说是去找高衙内有要事,传话的人正是丁将军的手下。”那人将自己知道的信息全部说了出来。
二人心中咯噔一下,又问道:“去了哪儿?”
“应该是鸡公山的方向,高衙内几日前便住在了鸡公山上,出了门朝西走,只能是鸡公山方向。”
“驾……”一个府兵翻身下马,半跪在地上道:“回禀大人,上将军,那伙儿人,朝着鸡公山的方向去了。”
二人面色微变,即刻道:“出发……”
一千人马浩浩荡荡朝着鸡公山进发。
“大人,应该就在鸡公山上……我亲眼见他们上了山,山上正是高衙内所住的地方,自他来了之后,信阳府专门腾出了山上的一处宅院,供他居住。”与此同时,一个衣着朴素的老农,对江宁道。
“有多少人?”江宁再次进行确认。
“约莫有一百多号,还带了不少的酒肉,看样子是要大喝一场。”那老汉搓了搓手闻了闻:“猪头肉,应该是刚买好的。”
这人做事倒是心细,江宁点了点头道:“好,郝友良。”
“大人……”郝友良上前,当下天已经有些黑了,距离劫案发生也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你手上还有多少人?”江宁问道:“我们刚才多此一举,闹了太守府,引他们出来,他们定然会派兵来追,刚才的尾巴已经回去了,你们要做的,就是……”
江宁附耳在郝友良耳边说了几句,拍了拍他的肩膀。
“公子放心,就是办不到,今儿也得办到。”郝友良点了点头,转身带着老汉便走。
“还记得安定帮的事情吗?”江宁回头对第二千寻道。
“公子是想……”第二千寻微微一笑。
“不错,现在当务之急,是要找到她们的位置。”江宁道。
“分开来走,无论找到找不到,一刻钟之后,都要回到这里。”江宁嘱咐道。
二十余人迅速在江宁的指挥下分了地点,四下散开,而江宁与第二千寻则待在宅院之外的一处库树林之内。
宅院之中时不时地传出一阵阵笑声,紧接着便是划拳的声音。
江宁心急如焚,不到一刻钟,众人便已经尽数回到了江宁这边,清点人员之后,各自汇报了所探听到的情报。
宅院三进三出,乃是信阳府的产业,一般都有五个人左右在打理,最外面的花园和池塘,只有十个人在这里巡逻放哨,二进院儿便是客房和聚会的大厅,摆了十几桌,更是有青楼乐坊的女子在这里歌舞,好不热闹。
过了二进院儿,穿过假山,才是三进院儿的地方,一共有十几个房间,每一处都点着灯,却不知道人在哪里。
江宁正要布置任务,却见远远地三辆马车从远处而来,径直进了宅院的大门之中。
江宁眯了眯眼睛,将人聚在一起道:“二进院儿的那些人,务必要拦住,鸳鸯阵的威力,你自己亲身体会一下,若是不敌,不可恋战,往外引,而后再杀个回马枪。”
霍文星拱手道:“公子放心,这连弩还有三百发,火枪还有二十发,交给我吧。”
“徐宁与萧让负责三进院儿的护卫,最好不要打草惊蛇,解决了之后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排查。”
“明白……”二人负罪感最强,此行说到底还是他们轻敌,出了差错,若非江宁赶到,他们怕是万死也难辞其咎。
“剩下的人,外围巡逻和一进院儿的人手,就交给你们了。”江宁叮嘱道。
“遵命……”
剩余的七个人乃是靖安司的人手,现在见到江宁和第二千寻,知道是立功的时候到了,特别是江宁在太守府的一顿操作,然他们看出江宁并不是好惹的主。
“行动……”江宁一声令下,众人分成了三波,各自朝着宅子奔袭而去,趁着夜色,很快到达了后墙之外。
第二千寻身形快如鬼魅,剑锋所指,两个巡逻的人没有发出丝毫声响,直接倒在地上,江宁上前翻开佩刀,正是太守府的佩刀。
下一刻,第二千寻与徐宁、萧让翻身便跳过了两丈高的围墙,悄无声息的落到了地上。
“谁?”院中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到了的护卫牧城和乔明杰,二人带了六个护卫,负责保护高衙内的安全。
“千牛卫?”第二千寻一眼便认出了二人身上的衣服,在灯火通明的院中,江宁也稳步落到了地上,也是微微一愣。
还未等二人开口说话,江宁双手拿出左轮:“二位也是当差的,千牛卫在这里,那里面的肯定是高衙内了,城北二十里处绑票的事儿,是也不是?免得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不认识自家人。”
牧城与乔明杰虽然没有参与此事,但也是知道的,在路上看到高衙内那股子精虫上脑的贪婪模样,便知道今晚这山庄定然是热闹非凡了,二人舒服了半日,傍晚时分才到这里来,高衙内也只是前脚刚进屋子,后脚这四人翻墙进来。
又说到下午的劫案,定然是没跑了。
二人对视一眼,正要说话,却听得屋内一声淫笑:“小娘子,你别跑啊……”
“啊……救命啊啊……”
这声音,不是柳思思又是何人?
牧城与乔明杰即刻动手,无论对方是谁,已经听到了。
而里面无论是谁,有一个人一定在,那就是高衙内,眼前这人无论是处于何种目的出现在这里,都是他们不允许的,无论是谁知道了这些东西,都会对高俅形成威胁,以高俅的行事风格,是绝对不可能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5章 江宁的底线(四)
动手是唯一的选择,也是最后的选择。
二人动手,徐宁与萧让直接迎了上去,身后的六人朝着江宁与第二千寻扑来。
第二千寻内力外放,愤怒的情绪已经到达了极致,王若烟被李逵重伤是第一次,陆羽彤和江宁在金陵遇险是第二次,虽然到了洛阳并未有太大的波澜,但是她能够清楚的感觉到,江宁的每一步,都是如履薄冰,每一个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这一次,两位嫂嫂被劫,分明就是劫色,也不知道这世间的男人为何对色这一关情有独钟。
当下内力外放,手中秀水剑不再留任何后手,电光火石之间,已经重伤了两人,继而又有两人提刀砍了过来,第二千寻接住,以一敌二,这二人也是好手,以守为攻,不让第二千寻脱身出来。
剩下两人见状,看得出江宁才是这几人的主心骨,手拿尖刀朝着江宁扑去,对于火器,他们见过,但并没有太过在意,因为这种东西在军中他们也见过,基本上不是炸膛就是射偏,无论是哪一种情况,他们都已经拿下眼前这个书生了。
即便他会些功夫,难道还会比他们这刀尖上舔血的人茬子硬?
当下没有丝毫犹豫,双刀已经接近江宁半尺之内,江宁再也没有丝毫犹豫,扣动扳机,两枚铁丸在火药和撞针的作用下,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威力来。
“砰……轰……”
几乎在双刀将要触碰到江宁的瞬间,二人身子一抖,朝着后方倒飞出去,弹丸的强大冲击力在瞬间将二人带倒。
趁你病,自然要你命。
江宁毫不犹豫,上前补了一枪,二人还没有想明白,便已经一命呜呼了。
而另外一边,在这两声枪响之后,第二千寻更是直接解决了两人,二人对视一眼,朝着屋中而去。
“嘘……”什么声音?
一人高高的举起手来,十几桌人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他们也听到了,不是什么碰撞的声音,而是爆炸声,虽然都喝了酒,但还没有到出现幻觉的地步,还未说话,又听到两声爆炸声,从后院儿传来,声音在空旷的山里,越加扩大。
“不好……”丁子文大喝一声,一把抓过桌子旁边的长刀便往后院走。
一道人影从假山之后闪出,朝着丁子文一枪刺来,丁子文虽然喝了酒,但也有些功夫,慌张之中挡住这一击,身子一个踉跄,险些跌倒。
李成轩一步上前,扶住了丁子文。
身后的一百三十九名府兵见状,手中朴刀赫然拿起,朝着假山之处涌来。
却见那虬髯大汉双目混圆,已经闪进了阵法之中,手中拿着一把连弩,那些人动作之余,已经射出了五发,三人应声倒地。
李成轩与丁子文急忙抬手,示意众人停住。
却见这唯一的通道之内,被这十人用一种极其古怪的阵型拦住,最前方一个长盾,一个手持短刀的滕盾,后面是三把三米的长枪,枪身是锋利的刀片,再往后两人手持连弩,两人手持长矛,还有一人拿着一把火器。
还未等丁子文和李成轩说话,却听见后院响起了短兵相接的兵器碰撞之声。
“冲过去……”丁子文喝道。
“哪儿来的杂碎,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活得不耐烦了?”李成轩大喝一声,带人冲了过去。
还未近身,便直接被三把长枪击中,长枪一刺,三人应声倒地,继而一转,逼退了周围的人群,而从两侧冲过来的人,两把连弩齐射,一时间惨叫连连。
“尔等贼寇,还不束手就擒?”霍文星大喝一声,手中连弩再次发射,虽然被挡下了不少,可还是不断的有人受伤。
“贼寇?你们才是贼寇,我们是……”
“我么是官兵,你们才是贼寇……”
后面的人明显有已经喝多了的,不知道是忘记了自己今日的所作所为,还是平日里作威作福管了,本能的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官兵?杀人越货,绑票,官兵干出了这等事来?做出这样事情的,断然是匪寇不假,如何可能是官兵?”当下霍文星呵呵一笑。
丁子文与李成轩对视一眼,咬牙切齿道:“你们……知道的太多了……区区十个人,还想造反不成?”
继而又有人冲上前去,被身后的火枪手一枪放倒,胸口焦黑,击中之处鲜血喷涌而出,不停的抽搐,让这些“嘴强王者”闭上了嘴巴。
“老子杀蹄子都没有眨过眼,你们这些杂碎,来啊……”霍文星大喝一声,连弩对准了丁子文。
此刻丁子文和李成轩才知道,眼前这十人的队伍,是什么身份。
边军……
一个令人闻风丧胆,在兵部四六不听的存在。
他们是常年和突厥、大元作战的,在那里养成的狠劲儿和戾气,并不是他们这些府兵通过训练就能弥补的,而这种阵法,只是在眨眼之间便让他们这边损失十几人,不可为不强悍。
如果真是边军,那即便是十人的队伍,也不可小觑了……
忽然,门口嗖嗖的射来弓箭,正中几人的后心,门前的靖安司几人放了冷箭便跑,他们只好分出十几人来调转过来看着背后。
“砰……”江宁一脚将房门踹开,内屋床上,柳思思右手的袖子已经被撕破,而那体型微胖的男子见到这一幕,不由得皱了皱眉,转过身来指着江宁骂道:“你是谁?敢到这儿来坏了爷的好事儿?牧城……陆侯……你们干什么吃的?”
却听得屋外短兵相接,一方攻势凌厉,一方节节败退,忽的传来两声凄厉的惨叫,而后又是房门被直接踹开的声音。
江宁二话不说,一步上前,上去就要去抓高衙内。
高衙内不知道从哪儿拿出一把尖刀,在面前比划,坦胸露乳的衣服在面前晃荡,看的江宁想要作呕,一手抓住高衙内的手,只一用力,尖刀落到了地上,一脚飞起,重重的踹在了他的裆下。
当即高衙内歇斯底里的抱住下体蜷缩在地上,痛苦的哀嚎起来:“你是谁?你知不知道我是谁?啊……”
“我要杀了你,抄你的家,灭你满门……”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6章 江宁的底线(五)
江宁并没有理会这个禽兽不如的高衙内,脱掉了外套,披在了柳思思的身上。
柳思思面色惨白,全身发凉,看到江宁走了过来,手中握着的剪刀,也终于放了下来,飞身扑到了江宁的身上:“相公……”
而那眼泪,再也忍不住,扑簌簌的往下掉。
可又想起了什么,急忙道:“姐姐,姐姐呢?”
紧接着,第二千寻带着王若烟,走到了房间之内。
“相公……”王若烟终究也是没有忍住,谁曾想到,简简单单的一路,却会变得如此坎坷,险些被玷污。
而王子涵也被徐宁找到,三人衣服虽然破了,但还好并未手上,只是手上和胳膊上有些淤青。
“出来……”徐宁一把将高衙内从地上拽起来,扔到了院子里,而在院子里唯唯诺诺站着穿衣服的,自然还有章磊和高宇航两位公子哥儿。
地上却躺着牧城、乔明杰和六个千牛卫的尸体,血在月光和院中火光的照耀之下,缓缓的流动,散发出蒸腾的热气和血腥起来,令人闻了不免作呕。
高衙内何曾见过这样的场面?站在了章磊身边,指着江宁一行人喝道:“你们,你们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竟敢,竟敢在这里撒野……”
假山一侧,仍旧是弓弩的声音和火枪的爆炸声,忽的传来一阵冲锋,旋即又冷静下来。
第二千寻抓住章磊的领口,秀水剑架在脖子上道:“让他们放下手中的兵刃,否则,你必死无疑。”
章磊乃是上将军章子才的公子,平日里也算是见过世面,虽然理亏,但他自认这些人不敢杀他,便强装镇定道:“你们不敢杀我,我可是上将军的公子,我爹堂堂三品大员,分分钟就能要了你们的脑袋……你们……你们这是造反……”
“二位大人可是按法理办事的,我当然可以杀你,你们是匪寇,下午才劫了杭州王家的马车,金银抢掠一空,更要劫人上山绑票,呵呵,如何杀不了你?”江宁呵呵一笑:“三位怕是平日里习惯了吧,杀了你们,大功一件,你说你爹是章子才,呵呵,我怎么知道是不是真的?万一是假的呢?”
说完,江宁捡起地上的尖刀,缓缓的走到了章磊的面前,回头问道:“是那只手动的手?”
王若烟止住眼泪,裹着棉衣:“是……右手……”
“你……你要干什么……”
“啊……”
江宁并没有废话,尖刀伴随着撕心裂肺的惨叫刺进了章磊的右手手掌之中,而后快速的拔了出来。
“啊……”惨叫的声音甚至超过了假山之后打斗的声音。
“放下……放下兵器……”章磊在没有半点犹豫,歇斯底里的哭着喊出了这四个字。
紧接着,高宇航面如死灰,眼前这个书生,可以不杀你,但是他会折磨你……
“放下……兵器……”他也只能自徐宁的钩镰枪之下,喊出了这句话。
假山之后,这才哗哗啦啦的将兵器扔到了地上,而霍文星也保持着阵型退到了院子中,跟随者的是一百二十人的府兵。
“公子,这鸳鸯阵果然厉害,杀了五六十,我们还能打……”霍文星抱着连弩,盯着步步紧逼的众人笑道。
“变阵。”霍文星一声令下,鸳鸯阵变成了两个四行阵,挡在了众人前面,而身后,是江宁一干人等,还有被刀架着脖子的高衙内、詹磊和高宇航三人。
“住手……”陆侯从人群中挤出来,想要上前一步,又被四行阵逼退。
“陆侯,救我啊……”高衙内忍着剧痛,缓缓的起身,一身横肉现在反倒成了累赘。
陆侯拱了拱手:“阁下是哪个山头的?”
江宁一听呵呵笑道:“呵呵,陆侯?我认得你,你与林冲可是拜了把子的?”
陆侯一听,面色一变,拂袖怒道:“你既然认得我,那边知道你抓的是谁了,还不快放了,难道你不怕掉脑袋吗?”
“哈哈……”江宁却哈哈大笑道:“好一个陆侯啊,当真是狗仗人势,不知死活,林冲是你兄弟,你却调虎离山,将他的妻子献给高衙内,害得他妻离子散,雪夜上梁山,你却在这里作威作福,你怎么还能活到今天的,我倒是很奇怪。”
高衙内不知从哪儿来的底气,开口道:“我爹是中书令,你放了我,想要多少钱都可以,多少钱,只要你开口……”
“是啊,我们也是,我们也是啊……”
陆侯也缓缓道:“我不是还获得好好的?识时务者方为俊杰,林冲不识好歹,冲撞白虎堂,那是他咎由自取,自寻死路,与我何干?”
“不管你是谁,不是你能惹得起的,后果你自己知道,也无需我再赘述了,金钱官职,随便你选,只要你不伤害他们,我陆侯说到做到。”
江宁微微一笑:“陆侯,你太天真了吧,当真以为人人都是林冲呢?在我看来,你说话就像放屁一样。”
丁子文扭过头去正要说话,江宁又道:“是不是在等府兵的支援?呵呵,告诉你们也无妨,我也在等他们。”
这句话却让众人一头雾水,此刻人也救下来了,不是应该跑路么?为何还要在这里等府兵来围剿?
“说曹操,曹操就到了。”江宁笑道。
话音刚落,却见章子才和高修德朝进了府中,径直走到了队伍的最前面,看到眼前这一幕,不用想都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地上的尸体、三名女子明显受伤的存在,三个男子衣不蔽体,不用脑子都能想到之前是发生了什么。
正如江宁所言,他的人被掳走了,动手的很有可能是他们的人,这种情况,是明显的即当又立,监守自盗。
“江宁,现在放了人,我可以既往不咎。”高修德终于开口,看着自己不成器的儿子,可没办法,这是自己的独苗,是他高家唯一的后人。
“不错,我和高大人在此担保,现在放人,信阳府地界,你畅通无阻。”章子才也咬牙切齿道。
他们路上便已经察觉到了事情的严重,不过想着顶多也不过是挨一顿打,被教训一番,城中青楼的女子不行还是谁家的少妇不美?为何要铤而走险去走这条路,即便是高衙内,也不该如此大胆。
但看到眼前这一幕,已经是彻底让他们感觉到了麻烦,若果江宁不吐口,事情便不好办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7章 江宁的底线(六)
江宁?当陆侯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却是如同五雷轰顶,心中猛地一紧,在上将军章子才说完之后,即刻问道:“你……是……江宁,江紫川?”
第二千寻冷冷道:“没想到还有人认得我家公子,陆侯,你倒是知道的多。”
陆侯急忙拱手行礼:“江大人,小人有眼无珠,冲撞了公子,还望公子恕罪,这高衙内是高俅高大人的义子,高大人膝下无子,而且只有这一个义子,百年之后,还指望着他养老送终呢。”
言下之意,你杀了高衙内,便是断了高俅的香火,高俅现在是二品中书令,与六部尚书是一个品阶,已经是封疆大吏的级别,更是前任的京朝府尹,你要动手,洛阳是回去不回去了?
紧接着又道:“更何况高大人围剿方腊,江大人与之并肩作战,听闻您可是出了大力的,与高大人也算是故交,如此也成个人情,回去之后,定会让高大人好生约束高衙内。”
很明显,区区一个陆侯,不过中书令之下的五品官员,便对江宁的事情便已经是了如指掌,甚至金陵之战的事情都有所涉猎,这也是在威胁江宁,得罪了高俅,便是死路一条。
江宁如何听不出这等话的意思,但却没有丝毫的犹豫,直接道:“这两位是我的妻子,自杭州而来,今日若非我到了信阳府,恐怕已经早了你们的毒手,好一个故交,他高俅,便是这么对待故交的吗?这一位是靖安司的人,好歹也是朝廷命官,你们三个杂碎,没有任何功名,也无任何官职,绑架朝廷命官企图奸污,呵呵,高大人,秉公执法,这该怎么算?”
江宁一句话,问的高修德是哑口无言,就在两个时辰之前,高修德在大堂之上义正言辞的说要秉公执法,按照流程办事,可现在,事情到了自己头上。
按照大夏朝的律例,这是要入大狱的……
高宇航现在也很懊恼,为何偏偏选了一个朝廷命官。
“无非是仗着自己的亲爹是大官,在信阳府作威作福,呵呵,不要忘了,我靖安司是干什么的,你们干的那些事儿,只要我想知道,你们就算把头藏进肚子里,我也能知道,你说是也不是,陆侯。”江宁反口问道。
陆侯额头之上汗珠不断的渗出,江宁这句话却是没有假,江宁能够在这么快的时间内找到山庄,并且在一百八十余人的府兵驻扎之下还能够把人救出来,不得不承认靖安司在情报方面的厉害之处。
“我今日若是放了他高衙内,明日他还会去祸害其他人,这样的人啊,活着不会有其他什么好处。”江宁动了动匕首。
一股阴冷之意传遍全身,高衙内吓得却是跪倒了地上,头如捣蒜,连连道歉。
“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把手伸到我的头上,高衙内,你碰到了我的逆鳞,突破了我的底线,你说你该不该死……”江宁蹲下身子,直勾勾的看着高衙内。
“江宁……”陆侯大吼道:“江大人……三思啊……”
江宁没有丝毫犹豫,尖刀自高衙内的脖颈处直接划破,鲜血顺着喉管儿滋啦啦的流了出来,高衙内捂住自己的脖子,拼命地呼吸,鲜血不断的从鼻腔和口腔之中喷出,溅了一地。
“江宁……你这狗杂碎……”陆侯双目通红,他万万没有想到,江宁真的敢动手,他承认,这一次的确是玩儿了火了,但毕竟高俅在那里站着,二品官员都要给面子,卖一个天大的人情,官场之上谁不知道这些门道?
可江宁还是做了,杀了高衙内。
这一刀不仅割断了他高衙内的命,也割断了信阳府大大小小官员的乌纱帽,更是把陆侯和常静科推进了万劫不复的深渊之中。
“大人饶命啊,是高衙内,是高衙内让我们来的,我们本不想来的,本不想来的……”章磊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求饶。
高宇航目光呆滞,见章磊求饶,也急忙跪在地上,头如捣蒜:“是……是高衙内,硬要拖我们下水,若是知道用这等卑鄙手段……断然不敢……断然不敢啊……大人饶命啊……”
的确,他二人的性命与高衙内想比,的确小的多,江宁一刀解决了高衙内,剩下的,便是他们两个了。
“江宁,不要激动,是我的不对,老夫在这里给你赔不是了,万事好商量……”高修德此刻,终于服软。
他就这么一个儿子,还是老来得子……
江宁缓缓道:“现在知道了求情赔不是了?我到府上找你,便是给足了你面子,自己解决一下,把人交出来,这件事情其实很简单,但是你非要抓我,看这阵仗,是要拿我进大狱了。”
“江宁,你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你还在信阳地界,你再敢动一人,即便你是靖安司的司礼,我也不可能活着让你走出信阳府……”章磊喝道。
江宁旋即笑着拍了拍手:“好大的官威啊,章将军,朝廷给你兵马,可是要你为非作歹,鱼肉百姓的?勾结匪寇,烧杀抢掠,现在还威胁我出不了信阳,难道信阳府是你的不成?”
章磊冷哼了一声:“不错,信阳府,就是我的,在这里,我说了算,我就是王法,我让你三更死,谁敢留你到五更?”
“我呢?”从身后忽然传来一声粗犷的声音。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之中,一位身穿铠甲之人挤过人群,到了前面。
“章将军,你好大的口气啊……”那人说话,却让章子才和高修德心中一沉。
此人正是原福建府上将军谭禛,身后跟着郭子杰。
因为剿灭方腊有功,现在已经是从二品的参将,领兵部三万大军在信阳府和应天府一带驻扎。
他怎么会来的?这是所有人的疑惑,唯独江宁没有丝毫意外。
还未等章子才说话,谭禛朝着江宁拱手笑了笑:“江大人,金陵一别,许久不见啊。”
江宁还礼却笑道:“今儿若不是请的动你谭大人,我这小命儿,怕是走不出信阳府喽……”
“呵呵,我刚到,便抓了一人,名叫常静科,事情都已经清楚了,江老弟和弟妹受惊了,后面的事情,我自会处理,并如实禀报右相,此等祸害若继续在信阳府,怕是这一府六州的百姓是要遭殃了。”谭禛笑了笑道。
“江公子,当日衙门之上高谈阔论,子杰佩服的紧,今日见到你这阵法,更是大开眼界,呵呵,他日若是请你到军中来,可切莫推辞啊。”郭子杰笑道。
“呵呵,一定。”江宁也微微笑道。
“大人,大人,他杀了高衙内,那是高俅高大人的义子啊……”陆侯抓住这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谭禛与高俅一同镇压方腊,是他的副将,这一点情面,还是有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8章 两全之策
谭禛看了一眼地上的尸体,这高衙内,他在京城也是略有耳闻的,专挑民女和少妇下手,祸害的人不计其数。
没想到现在竟然把手伸到了江宁身上,这江宁是什么脾气他却是知道的,妻子和家人是他的底线,杀了他还留了两个,已经是给足了面子,留足了余地了。
要知道在金陵,这都是经历过生死的,如何会怕了这点儿事儿?
旋即道:“你便是陆侯?”
陆侯急忙点头:“正是下官……”
“来人,拿了。”谭禛怒喝一声,所有两名士兵直接反手压住了陆侯。
“大人,这是干什么,这……”陆侯急忙道。
“自然是问斩,陆侯勾结匪寇,截杀他人,流匪反抗,高衙内被撕票,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陆侯在救人的时候,被乱箭射中,不治身亡。”郭子杰冷笑着挥了挥手,在陆侯的叫骂声中,将其押了下去。
高修德与章子才看着府院四周灯火通明,竟将整个府院都围了起来,便知道是谭禛兵部的人马已经尽数赶到,硬拼,是拼不过的,更何况与谭禛交手,便是对兵部动手,这和造反没什么两样。
“高大人,章大人,给给面子,老老实实进大狱待着,说不定祸不及家人,若是敢动什么歪心思,呵呵,后面的我可管不了了。”谭禛看着这父母官微微的笑了笑。
正三品的封疆大吏,去招惹谁不好,偏偏去招惹江宁。
“谭大人,此事,我当真不知啊……”高修德脑袋转的极快,为今之计,只能是想尽一切办法脱罪了:“我和章将军,本就是来剿匪的,谁知道晚来了一步,人都死了……”
“这么说,我还得给你报功了?”谭禛怒喝道。
“不是不是……”高修德急忙道:“谭大人手下留情啊……”
“手下留情?还是看看江大人的意见吧。”谭禛却看了看江宁:“江大人的酒楼开业,天下楼、两位丞相、长平公主、三位皇子不是亲临便是祝贺,呵呵,你也不扫听扫听,谁的便宜也敢占?”
谭禛毕竟是做过上将军的,他们那点儿猫腻是最清楚不过了,把话挑明,也算是给这两位当初的同僚指一条明路。
此话一出,章磊和高宇航直接瘫软的坐在地上,神情呆滞,知道这一次必死无疑了。
江宁闻言,微微一笑:“既然谭大人到了,后续的事情便是谭大人的事了,索性我的人没有什么问题,我们还要连夜会洛阳,就不在此地耽搁了。”
说完,领着几人便要往外走。
士兵自然不敢阻拦,让开一条路来。
“愣着干嘛,抓起来啊,等候圣上旨意。”谭禛说完,高修德等人被缴了械押走。
而江宁之所以没有杀章磊和高宇航,一则是他们并非主谋,有可能是高衙内为了拉拢二人设的局,二则是今日谭禛不到,恐怕他们真的很难走出信阳府,谭禛还需要在这里很长一段时间,这个天大的人情,他不会不知。
下了山,郝友良已经带了马车在山下等候,趁着夜色,连夜朝着洛阳方向马不停蹄的奔去。
而柳思思和王若烟则躺在江宁的怀中沉沉的睡去。
江宁看着这二人,自是心生怜悯,更是懊恼当初派的人却是少了,更是按下决心,不允许在出现此等事情。
谭禛的奏折与江宁几乎是同时到达洛阳的,一同到的,还有高衙内的骨灰。
高俅坐在府中大堂之上,眼前装着高衙内骨灰的小白玉檀。
酒坛在地上滴溜溜打转,周围只有赵寅一人敢上前,其他人均站在了堂外,不敢上前一步。
赵寅捡起地上的信件,是谭禛的亲笔信,信封还在地上扔着,自早晨起来到现在,已经将近十二个时辰,高俅就坐在这里喝酒,醉了就睡一会儿,醒了就再喝一壶。
赵寅听说此事之后,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不敢相信这件事情,但看到高俅的样子,是确信无疑了。
“大人……”门外又有一个人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抬起头来,正是当年在京兆府的时候他的幕僚,郭哲亮。
“哲亮,你来啦,让他看看,谭禛的信上,是怎么说的。”高俅说了这一天一夜的第一句话,声音沙哑。
赵寅将信件递了过去。
郭哲亮接过信件,缓缓起身,越看心中越是愤恨:“不可能,这怎么可能?”
“说说,怎么不可能?”高俅抬眼看向了郭哲亮。
“信阳府的太守和将军是饭桶吗?鸡公山距离光州二十里,竟然有大批匪寇,常年袭扰光州?三千府兵想要拿下这些匪寇,简直易如反掌,何必动用谭禛的兵部大军?”
“还有呢?”高俅接着问道。
“少爷是被盗匪乱箭射死,这简直就是笑话,陆侯、常静科是朝廷命官,牧城和乔明杰更是千牛卫,带了六人,有什么样的匪寇能够把他们全都杀了?千牛卫的衣服不认识?即便再不把官府放在眼里,也不会轻易地杀官府的人,因为会遭到官府的反扑,得不偿失。”
“除了公子之外的人,无论是上将军还是太守,都没有任何损失,只是章磊受了伤,手背的刀伤,什么情况下才会出现这种伤?离得很近,可为何不杀了章磊?而仅仅是受伤?尸体呢,没有仵作的尸检,一把火付之一炬?不是乱箭射死的吗?”
“欲盖弥彰,欲盖弥彰啊……大人,公子死的冤枉啊……”郭哲亮拱手,将心中所有的疑惑全部说了出来,而这些问题,高俅也没有想通。
赵寅像是听明白了什么,开口道:“会不会是……公子犯了什么事儿,高修德和章子才这两个老混蛋没法交差,所以才和谭禛自导自演了这么一出戏……杀人灭口……保全自己?”
郭哲亮旋即点了点头:“不是没有这种可能……”
“哎……”高俅终于是叹了一口气:“我的儿,死的冤枉啊……”
“大人放心,此事我一定彻查到底……”郭哲亮拱手,看了赵寅一眼。
赵寅也道:“此事颇为蹊跷,决不能听信谭禛的一面之词,大人,我亲自走一趟。”
“我一心为了朝廷,反过头来,自己的儿子却被人杀了而不自知,信阳府的官员更是座由事态发展,可悲、可叹、可气……”
二人出了门,高俅也缓缓站起身来,说出了这改变他后半生的话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19章 回府
十二月初四清晨,江宁自晨练回来之后,柳思思和王若烟已经起身,站在厅堂门口等着江宁。
这三进三出的大宅子,在十二月初一便已经修缮装修完毕,所有的东西刘老六和赵子恒都是亲自操办的,不敢有丝毫懈怠,比起杭州的江宅,大了将近一倍有余。
王若烟自昨日傍晚进了洛阳城之后,家中已经烧好了水,与柳思思一道洗了澡,浑身疲惫,早早的睡下了。
今日一早起床,才看到这院中的布置,起床之后便是在三进院内,院中两处花坛,一处水池,中间连着一个凉亭,凉亭四周种着一片翠竹,将整个凉亭盖在其中,凉亭内更有桌椅茶具。
水池之中乃是活水,与二进院儿内的大池相连,条条锦鲤在其中潜游,更有不少点缀。
她二人住的,便是正对着假山的两间主卧,分别都有一个厅堂,一间卧室,再往两侧,用回廊相连着的是四间厢房,月牙与杏儿住了一间,伺候的四个丫鬟住了一间,剩下两间现在还是闲置。
只是这洛阳的天气,已经有些冷了,厚厚的棉衣锦缎也穿在了身上。
二进院儿中比后院大了不少,更是有两层楼,第一层乃是一个穿堂主厅,两侧是两个客厅,一间为书房,一间为女红,拾阶而上,站在二楼阁楼之上,能够看到院中的景象和后院的大概,松柏树枝伸手就能够碰到。
此刻二人在厅堂之中生了火,等着江宁回来吃早饭。
经过了一路的颠簸和信阳府的事情,二人对于江宁的依赖也越发明显,好像没有江宁,二人便没了主心骨一般。
“起来了?”江宁微微一笑,坐了下来。
桌子上摆着的,正是洛阳的早点小吃,江宁道:“快尝尝,洛阳的小吃,与杭州的有极大的不同了。”
二人落座,一时间不知从何说起。
倒是柳思思先开了口:“兜兜转转,又回到了洛阳,确实没有想到,今生还能与姐姐一起照顾相公。”
王若烟拉着柳思思的手道:“今时不同往日,相公入朝为官,我姐妹也当尽心尽力的为相公分忧才是。”
江宁却打岔道:“这话说的,好像我生活不能自理了一般。”
“呵呵……”二人相视一笑,却在这欢声笑语之中度过了阔别数月之久的重逢。
想起日后能天天与江宁厮守,柳思思心中也是极为欣慰的,而在王若烟的意见下,柳思思主动承担起了“天下第一锅”的重担,并将江宁发明创造的几样菜品带了过来,开始着手开第二家店的事情,这一次的小吃,虽不能与火锅和烧酒这等开创性的食材相提并论,但也是极为罕见的,加之柳思思的创新,无论在口感还是卖相上,都已经极为成熟了。
王若烟则是负责了家中大大小小的事务,无论是吃穿用度还是衣食住行,甚至是对于外事的处理上,对于安定帮和靖安司的一些事务,王若烟也会选择性的帮忙,自然不会对江宁的大方向出现偏差。
在这种情况之下,庞青云便主动将安定帮生意上的管理交给了王若烟,在他看来,王若烟更适合当一个管理者,而他则对人员进行约束,逐渐吸纳成为靖安司之外的力量。
张梓涵在第二日便收拾好东西与霍文星一道赶往应天府,应天府店铺的开张已经迫在眉睫,而江宁这鸳鸯阵也经过了实战的检验,霍文星信心十足。
赵立轩在十二月初六,将江宁拉到了修业坊的铺子里。
“这边是你们将近一个月的成果?”江宁看着改造过后的连弩,用牛筋和麻绳相结合,制作出了新型的材质,其柔韧性更上了一个新的台阶。
箭匣的改造,也通过扭曲的铜黄使用交错按压的方式,让一个箭匣一次可容纳三十五根箭矢,射速和强度都大大提升。
“不错,突火枪这边如何了?”江宁问道。
铁匠嘿嘿一笑:“大人放心,我们按照大人的突火枪的样式放大了一倍打造了一款,大人请过目。”
赵立轩将盖在上面的油布掀开,一个长管的左轮出现在眼前,双手持枪,保证了其稳定性,上面突出的一点,也是江宁要求的,命名为瞄准器。
更令江宁惊讶的是,随着轮子的增大,一次可以容纳十二发弹丸,通过上面的铁环,实现了轮子的可拆卸,这样就不必在上面装填,而是用麻绳按照轮子内的孔洞进行固定,直接装填即可,大大节省了时间。
而且随着枪管的增长,射程和精准度也大大增加,材质也用上了一种江宁可以称之为生铁的材料。
“这种材质,是我无意间得到的,嘿嘿,经过淬炼之后,发现他极为坚固,有用火药试了两次,温度不高,而且降温很快,不需要水便可以极快的发射,简直不要太好用。”铁匠解释道。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打造的速度和质量如何保障?”
“嘿嘿,公子啊,还是人手有些不够啊……这……打铁这东西,有多少人,打多少铁,这……这是死的啊……”铁匠解释道。
六个人加班加点,方才赶制了两把。
“我说过,人是没有的,但是只要能够提高效率,银子的事情你也不用操心。”江宁道:“用铁器打造成自动打铁的东西,一个月也好,两个月也罢,其他人先行赶制,找几个人专门负责器械的研制,用水力也好,风力也罢,总之要想尽一切办法提高产量,这一千两银子,我放在这里,谁要是能研制出来器械,便是奖励。”
有些时候,并不是聪明才智不够,也不是不会,而是奖励还不够,激励的手段还足,只要银子够,不怕没有有才能的人显露才华。
众人看着这一千两银子,眼睛都冒出了绿光,即便是在洛阳,一千两银子也足够在郊外买百亩良田,直接化身为地主,自己的孩子便不会再从事打铁的营生。
“不仅仅是他们,你们所有人,只要能够改进器械,或者是有好的办法制造出器械来大幅度的提高产量,这都不是问题。”江宁对所有人道。
这种激励的方法也的确产生了很好的效果。
江宁也同样在实验室中看到了自己之前的飞舟的草图,是时候开始对这个东西研发了,特别是信阳府这件事之后,距离京城不过四百余里,便已经是如此的官场做派,大夏朝,看来的确是已经垂垂老矣。
更何况明年重阳,突厥和大元政治联姻一旦完成,大夏朝面临的,便不仅仅是军事上的压力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0章 意外结实
“夫人,门外姑苏家的小姐求见。”月牙走进来,到了二院的大厅中,正见到王若烟与柳思思在商量事情。
柳思思细眉微蹙:“姑苏家?叫什么名字?”
“她说她叫姑苏柔,身边还带着四个护卫,好大的架子啊……”月牙羡慕道:“不过这相貌嘛,也是绝佳的,哎,小姐,你说我怎么就没有生的这么好看啊……”
柳思思顾不得与月牙说闲话,急忙道:“快请进来,不,姐姐,我们要亲自去接一下。”
说着就拉起王若烟朝门外走去,边走边道:“这姑苏家,乃是八大家之一,当今的贵妃娘娘,是现在姑苏家主的亲妹妹,这位姑苏柔,应该就是姑苏家的掌上明珠了,我只知道她,却未曾见过她,她来这里,断然不是来找我们的。”
“这么厉害的背景?这八大家,可都是富可敌国的?”王若烟对于八大家,还有些不太了解。
柳思思摇了摇头:“具体的我也不是很清楚,但这洛阳城中便有两家,一家是这姑苏家,另一家便是当今的大将军府了,他们不仅仅是在经济实力上,在政治、军事上都有涉及,可以说与大夏朝的命运休戚与共了。”
说话间,二人已经到了外院儿,走过小桥,过了木地板和鹅卵石所铺的道路,到了门前。
二人见门口那十六岁的少女,鹅黄素裙,眉若远山,目含秋水,容貌与气质都是绝佳,竟比二人还要美丽,风月榜第十的姑苏柔,定然就是这位了。
姑苏柔看着柳思思和王若烟朝她走来,二人容貌却令她为之震惊,长平公主不可方物,花有容惊若仙子,而眼前这两位,容貌身材气质相比之下竟能够平分秋色,她竟不知,江宁府上还有这般的两位美女。
只是母亲已经告诉她,江宁在杭州已经成婚,本是赘婿之身,后来因为家庭原因,自己在外开府,一起娶了两位妻子,一个是商界奇女子王若烟,一个是酒楼老板柳思思。
想必眼前这两位就是了。
姑苏柔正要说话,却见其中一人笑着上前道:“这位便是姑苏小姐吧,快快请进……”
姑苏柔摇了摇头,将手中的请柬递了上去:“二位便是江宁的夫人吧,我叫姑苏柔,是专程来给江公子送请柬的,二位姐姐要是有空,也一并去吧。”
区区一个请柬,竟然要劳烦姑苏家的大小姐亲自送一趟?如今已经入了冬,虽然没有下雪,但天气已经很冷了,姑苏柔狐狸皮的围脖上已经挂了些小水珠,根据柳思思的经验,事情并不会这么简单。
而且二人来这里,也并没有其他人知道,如今徐宁和萧一人负责宅邸的安保,一人与苏芸儿一去店里看店,传出去的概率也不大,但姑苏柔上来就知道二人的身份,说明事前是打听了的。
若单纯的送请柬,还会打听家里人的信息?
王若烟和柳思思对视了一眼,二人作为人妇的直觉告诉她们,事情可能并没有她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我们从杭州来的时候,也带了些特产小吃,本想放在火锅店里卖的,但又怕与之冲突,昨儿又改良了一些,妹妹若是无事,品尝一番如何?”柳思思欲言又止,利用火锅的名气,将小吃也抛了出来。
姑苏柔是知道火锅的美味的,杭州小吃的改良,定然也和江宁脱不了干系,犹豫之际,已经被王若烟拉了进去。
“月牙,快去把小吃都准备一下,若是不合口,我们也好改进。”王若烟边走边吩咐道。
若是没有母亲的授意,姑苏柔是绝对不会亲自来送请柬的,她能够感觉到,母亲对江宁很感兴趣,就连她的父亲,都对这个从三品的靖安司司礼,极为感兴趣。
父母这么做,定然有他们的理由,但是她却对江宁保持着一定的距离,首先自然是男女授受不亲,再者是江宁对她的态度,着实是令人生气,最后便是江宁那在右相府中发表的一番见解,虽然让她另眼相看,但这些另辟蹊径的想法,却与现在格格不入。
而她在求教了寇乃文之后,现在也处在一个自我矛盾的阶段,有时候觉得儒学的确是根本,特别是朱曦的一些观点,理学之中,以天地为太极,每一人皆是一太极,太极生阴阳,而后有五行,才会生生不息,有了这世间万物。
再有便是格物,这一点江宁的一些观点倒是和老师有些接近,但二人根本上却是相悖的。
所以对待江宁的态度,姑苏柔可以说也是矛盾的,能够写出千古名篇的才子,谁不想结识?即便是她也不例外。
但这两位姐姐对她却是格外的亲切。
臭豆腐、炸串、鸡柳……
一些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奇奇古怪的东西被一碟碟的端了上来,足有十几种,看的姑苏柔是眼花缭乱。
单闻气味,酸甜苦辣却是都有,入口之后却是欲罢不能。
女人之间在美食上,是很容易找到共同点的,特别是姑苏柔发现,眼前这位自称是江宁妻子的柳思思,竟然就是四年前从醉雨轩离开的柳思思,现在还排在风月榜第三的时候,只能用震惊来形容。
柳思思自然投其所好,字里行间会有意无意的说一些在杭州的事情,听的姑苏柔像是一个没有见过世面的人一样。
王若烟又将整理的《石头记》拿了出来,对文学有极大天赋的姑苏柔即刻被这本小说吸引,特别是其中的感情故事,如同入了魔一般,一呆便是一天,直到傍晚,方才舍得离开,手中捧着唯一的一本《石头记》前四十回。
“呼……”
本要回书院的她,却让人调转马车,朝着家里而去,马车之中,感到从未有过的舒畅,这种感觉,更像是和一些朋友聊天之后的畅快,没有丝毫的拘束之感,王若烟与柳思思二人对她更像是对待妹妹一般。
正走间,却被人拦住了马车,掀开帘子,正是五皇子夏君晟。
“妹妹这是哪里去?”夏君晟骑着马问道。
“自是回家,五皇子这是……”
“哦,刚从长平公主处出来,入冬前最后一次狩猎,得了些野味儿,便去送了些,妹妹喜欢的梅花鹿,我正好带着,要过去,便与你一道去吧。”夏君晟道。
姑苏柔闻言,心中自是欢喜,关上帘子,夏君晟便跟在马车一侧,朝着姑苏府而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1章 诗会
江宁回到家中之后,接到了谭禛与他的书信。
“公子,需不需要我去一趟?或是让郝友良敲打一下?”第二千寻在二楼的书房见到了江宁。
江宁将手中的书信放下道:“当时做出这个决定,就想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的结果,高俅这个人,睚眦必报,当时在金陵他的手段想必你也知道了,宁山府如何?到现在被他搞成这样,他这二品大员,也是因此而来。”
“那现在我们杀了他义子,此事他若是深究起来,我怕那边万一有人走漏风声……”
江宁却微微一笑:“他知道了又如何?他要动手,只能用阴的,他背后是谁?是左相李林甫,现在主和派和主战派已经达成了协议,以主和为主,如若不成,只能开战,这个时候他要是敢动我,当年白虎堂的事儿,我也给他抖出来,这次高衙内的事情,还有信阳府送往高府的礼金单子,我这里都有。”
“要是下黑手,那就让他来,可以放话出去,若是我江宅有个好歹,他高府,必定会以十倍的代价陪葬,这一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江宁接着道。
“原来公子本来就不怕他……”第二千寻也微微笑了笑。
“怕他干什么?我又不知道那是高衙内,我家人被贼寇劫走,我去救人,杀了几个贼人,与高衙内有何关系?”江宁皱眉,将自己的意思表达的清清楚楚。
第二千寻笑道:“还是公子高明,如今谭将军在信阳府,已经将所有相关人员遣散,高修德和章子才也不敢有什么动作,已经按照公子吩咐,二人的资料都誊写了一份儿传回到了信阳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吧,应天府那边如何了?”江宁又问道。
第二千寻道:“张梓涵那边已经开业,之前便已经做了铺垫,酒楼每日都是满座,就是酒水有些不够,看来产量还需要加一些。”
江宁想了想,却道:“不,产量保持不变,但要开始囤酒,每开一处酒楼,每日的供应量只有一百斤,想要好酒,就要排号,以后我们就用这种营销的方法,提高酒的质量的同时,也要分类加价了。”
第二千寻拱手道:“明白,我这就下去安排。”
千寻刚走,江宁便下了楼,朝着后院儿走去。
王若烟与柳思思忙了一天,此刻正在王若烟的房内闲聊,话题无外乎是对今日姑苏柔的看法。
江宁进了门,却见王若烟白了江宁一眼,柳思思也不正眼去看他,江宁嗅了嗅,这屋子里尽是酸味儿,不免笑道:“怎么,今儿谁家的醋坛子翻了,味儿都飘过来了?”
二人噗出一声笑出声来,却见王若烟拿起桌子上的信件,上前递给了江宁,没好气道:“自然是我们家的大才子,江公子趁着我和妹妹在杭州忙里忙外,在这边竟沾花惹草起来,人家姑苏家的大小姐,亲自给你送的请柬,那身段儿,那脸蛋儿,总比我们这些人老珠黄的强上不少。”
“是啊,又会诗词歌赋,又懂琴棋书画,更是书香世家,温文尔雅,哪像我和姐姐,一个只知道做生意,一个就会写写小曲儿,百无一用。”
二人一唱一和,阴阳怪气,说的江宁一愣一愣的。
“额……这是怎么个节奏……不就送个信……二位娘子……不必……”江宁一时间竟接不上话来。
看着手上的信,才反应过来说的是送信的姑苏柔,旋即哈哈一笑道:“那可是姑苏家的大小姐,怎么会看上我这种小人物?洛阳城中封疆大吏、六部尚书、将军府、公侯王爷的公子一抓一大把,更何况嫁过来,只能做个妾,啧啧啧,这种事情用脚指头想想都不可能发生。”
柳思思微微点了点头,看向王若烟:“是我们想多了?”
江宁笑道:“当然是你们想多了,要不呢?”
当下打开信函,却是今年二十三小年举办的诗会请柬。
“诗会?这是什么东西?”江宁随手将信函放在了一边,倒了杯茶水,一饮而尽。
柳思思拿起信件,却道:“这可是多少才子佳人都梦寐以求想要去的诗会,却被相公随手扔在一边?”
“不就是个诗会?我们忙的,哪有功夫去这种地方参加什么诗会,你们若是想去,拿着信到时候去就是了,我没空。”江宁放下茶盏,揉了揉眼睛。
今日在修业坊着实是忙得要死,已经开始自己实验木炭的气体对雨布膨胀后搭在州船所需要的热量了,实验不是很成功,可能是雨布太沉的原因,但要保证其密封性,现在也只有这一种材料。
王若烟上前,双手按在江宁的太阳穴上,将江宁的后背靠在了自己的小腹之上,缓缓的揉起来。
柳思思自然是知道这小年儿的诗会的。
“这诗会,乃是京城一年一度的盛会,是儒林书院和礼部共同研究之后才确定的参加人员名单,届时,王公贵族都会到场,每人都会作一首诗,或是确定一个命题,众人开始辩论,而当世大儒,书院的院长朱曦大人,会决定最后的胜负,挑选出本次诗会诗、词、辩的魁首,这三人一般都会被礼部或者翰林院选中,乃是天下才子唯一不用科举就能进入仕途的唯一方法。”
江宁闻言道:“有教无类,倒是个好法子,只不过这名单的确定,却存在暗箱操作的可能,普通的寒门子弟,若是没有真才实学,是进不去的,而那些世家子弟,却可以通过父辈,轻轻松松的进去。”
柳思思微微一笑:“相公说的没错,所以书院也想了个办法,每次这三百名才子,一百名为书院,一百名为世家公子,生下一百名,只能是寒门子弟,如此便实现了一定的公平,而女眷也都是世家大夫或是洛阳城中的官宦小姐,才子佳人齐聚,也是一桩好事,这诗会含金量极高,每年三位皇子也都会去现场,若是被他们选中,岂不是一步登天了?”
“三位皇子也去?呵呵,是去为自己找幕僚去了吧。”江宁睁开眼睛有些不屑道。
王若烟道:“相公属于哪一类?”
柳思思看了看请柬道:“相公已经是从三品的朝廷命官,算在了世家公子之中。”
“风评楼也会有人去,据说每一次都在阁楼之中,从未有人见过他们的真容,也是够神秘的,听说从诗会上也拉拢了不少人,往往是那些语出惊人的才子。”柳思思又补充道。
“当然,风评楼本就格格不入,离经叛道……”江宁接口说道。
“可洛阳城中早有传言,谁能登上风评楼五层之上,见到楼主,便是下一任的帝王,也会被册立为皇太子……”
江宁眉心一挑,险些没有从板凳上摔下来。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2章 姑苏家的敏锐性
“今日已是初六,算上去时间也不长了,还是十六日便要举办诗会了,上面说今年的诗会是在游园举办的,这个规格也算是不低了。”柳思思接着说道。
“游园?可是过了洛水之后的哪一处园林?我听狄青说,那里是皇家园林?”江宁问道。
柳思思点了点头:“是圣上的小花园,都说里面奢华之中带着简朴,可却从未去过。”
王若烟也道:“皇家园林?那定然是及其壮观了……”
江宁自言语之中便能够听出来,二人是非常希望能够去的,即便是为了看一看风景,也是极好的。
自成婚之后,江宁便北上,说起来也有半年时间没在一起了,如今到了洛阳,柳思思忙着家中的大小事务和酒楼的事情,王若烟忙着安定帮的生意,每日闲下来的时间也就只有晚上或者是不忙的时候了。
“恩,去转转也行,到时候寇乃文也会去,他有些观点还是很具有代表性的。”江宁点了点头。
“这么说,相公是答应了?”王若烟蹲下身来,看着江宁笑道。
“恩,可以说勉勉强强答应了吧……”江宁呵呵笑道。
柳思思也笑道:“姐姐和相公好好休息,我还要去酒楼一趟,很快就回来。”
王若烟自然知道柳思思的主意,想要说话,却被柳思思拉住了手:“姐姐放心,明日我可就不让你咯……”
随之俏皮一笑,转身离开了。
息了灯,久别重逢之后,又是另外一番光景。
随着诗会的事情在洛阳传开,特别是今年边疆局势的不断变化,让诗会成为了茶余饭后的必谈内容。
有的说可能这次圣上也会关注,若是有人能够提出破解当前局势的法子,定会被朝廷重用。
有的说几大家族和王公大臣的女儿也都回去挑选夫婿,毕竟是才子云集之地。
有的说那三位皇子也要在上面比试一番,趁着当前局势未明,证明自己的能力才学,传到圣上耳中,定然是加分项。
更有的说,那朱曦的大弟子杨奇,也会去,因为在书院看到了他的帖子,若是没有回来,如何会邀请他?书院和吏部的消息,可是要比他们灵通多了。
一时间众说纷纭,今年诗会的规模和规格也比前几年的要高上不少,之前均是在书院举办,这次却改到了洛水之北的游园之内,其政治地位和书院自不可同日而语,距离皇城更近,也说明了今年的政治意图定然会明显不少。
十二月二十这一日,天空中飘起了雪花。
这第一场雪,自然是内阁的李林甫跑着向圣上和贵妃娘娘报的,即便是地上已经有了积雪,却没有人敢去。
“瑞雪兆丰年啊,来年是个好兆头,呵呵呵……”
这是圣上说的话,也代表了对于明年的局势,还是很有信心的。
江宁每日还是先去靖安司处理一些情报上的事情,再去右相府一趟,将一些重要的情报教给刘福或者夏永康,再去修业坊研究飞艇的事情,有时间再去酒楼看看,将应天府的训练情况分析一下,制定下一步的规划,将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壮大自己的力量上。
第二家店铺,便是柳思思的“柳记”,也在这一日悄无声息的开了业,第一个去吃的,却是姑苏家的姑苏柔。
上午还是门可罗雀,下午便被抢购一空,江宁站在远处,不由的感慨明星效益的威力,姑苏柔的“粉丝”力量之大,几乎可以和花有容相提并论了。
反倒是在众人都尽心尽力的希望通过自己的才学获得赏识的时候,江宁却在做这些与学习毫无关系的事情。
这些事情传到了姑苏鸿文的耳中,作为姑苏家主的他,也有些拿不定主意了。
风评楼是不会错的,无论是姑苏家的崛起还是大夏朝的强盛,蛛丝马迹之中都与风评楼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你确定他每天干的事情就这么多?”姑苏鸿文问道。
下人急忙道:“回禀老爷,不会错的,这消息是我们自己的和天下楼的一起做的,不会有遗漏的。”
“天下楼什么时候会这么在意一个人的形成?你去,随便找一个二品大员,看看天下楼怎么说,现在就去……”姑苏鸿文挥手道。
下人急急忙忙而去,恰好姑苏柔走了进来:“父亲,五皇子明日邀我去府上赏梅花,这是我带回来的小吃,请您也尝一尝,是杭州的特产。”
“赏梅花?明日?”
“恩。”姑苏柔点了点头,下人已经上来,将一盘盘小吃端了上来,整整齐齐的码在桌子上。
姑苏鸿文却没有一点心情吃小吃,看着姑苏柔道:“邀请的信你可是亲自交给了江宁?”
“交给他的两位夫人了,这小吃便是他的夫人柳思思做的,现在开了店,就在天下第一锅的旁边,父亲有什么问题吗?”姑苏柔细眉微蹙,疑惑的看着姑苏鸿文。
“柳思思?这个名字,倒是有些熟悉……你见到了?”
“见到了,这柳思思就是四年前离开醉雨轩不知所踪的花魁,嫁给了江宁,听说江宁为了她,不惜和入赘的王家翻了脸,带着妻子王若烟出了王家,自立门户,又将二人一起娶了,当时轰动了整个杭州城呢。”姑苏柔解释道。
姑苏鸿文的眉头缓缓舒展开来,开口道:“有些信息,我要确认一下再说,明日五皇子那里,你先不要去了,随便找个借口搪塞过去,我明日要请人吃饭,你需要在场。”
“大哥和二哥在不就行了?”姑苏柔下意识的说了一嘴,可当看到姑苏鸿文逐渐不悦的表情的时候,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急忙又道:“父亲,我……已经答应了……”
“没事,你不用去即可,我会差人与他说的。”姑苏鸿文道:“明天要见的人,比这位五皇子重要的多。”
姑苏柔一愣,却不知道整个洛阳城中,还有谁能比五皇子还被父亲重视,难不成是姑姑要回来?若真是姑姑回家,现在府上应该已经忙起来了啊……
一刻钟之后,下人跑进大厅,只说了一句话,便让姑苏鸿文睁开了有些睡意的双眼。
“二品尚书的消息,要稍等两天……”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3章 只能是长平公主
“大人,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夏朝,真的是想要和大元交好,不敢打丝毫的主意啊……”木桩之上,于同一睚眦俱裂,鲜血模糊了他的双眼,两天两夜的折磨,已经让他开始说胡话了,他竭力的咬紧牙关,不敢有丝毫懈怠。
对面的男子,是那位皇太子,耶律铎。
“可我从大夏朝了解到的,并不是这样啊,你们夏朝,首鼠两端,在和我们接洽之前,已经去和突厥有了联系,真的一位我不知道?”耶律铎半个时辰前才到,显然是对于提供的口供很不满意。
“大……大人……这个我真的不知道……”于同一没有说谎,这件事情他的确是不知情的,就连韩修的事情,他都是后来才知道的。
“报……”门外来了一个带刀侍卫,进了牢房之中,低声在耶律铎耳边说了几句。
耶律铎转身就走,随后摆了摆手。
牢门直接关上,于同一即便已经说了所有的事情,也是难逃一死,在他们看来,这些人是细作,出卖了自己的国家和民族,留在这里,也没有什么用。
牢门关上的瞬间,手起刀落,于同一在一片茫然之中,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大堂之上,耶律铎看着进来的一男一女,露出了颇为玩味的表情。
“在下夏朝礼部特使,二品侍郎张庆凡,见过皇太子。”张庆凡抬起头,头发已经花白,身形不高,但站的笔直,双目炯炯有神,额头之上的皱纹也显示出其阅历。
张庆凡能够在礼部做到二品大员,也不是浪得虚名,黑水之盟便是他从中斡旋,虽然最后结果不尽如人意,但最后还是取得了一定的成果,民怨固然沸腾,但他干了多少事,圣上是知道的,在家中修养了两年便重新上任,官职还升了一品。
如今韩修联系好了之后,张庆凡前日便到了上京。
就在他到了上京之后,便有人被抓了,他也知道,这是暴露了,而身边的女子,手中拿着一把长剑,乃是洛阳城中有名的剑客,负责保护张庆凡。
“张侍郎,十年前还是三千青丝,现在却是满头银发,看来夏朝当真是无人可用了。”耶律铎语出惊人,直接嘲讽道。
张庆凡见状,微微一笑:“老夫这一把老骨头,在朝中什么也干不了,只能前来上京,见一见老熟人了,呵呵……”
言下之意,他是最没用的,却被派往上京来,你大元也不过如此了。
耶律铎不怒反喜,坐回到了座位上:“开门见山,逞口舌之力对我没什么用,说吧,想怎么谈?”
张庆凡本以为耶律铎会对他进行一顿操作,没想到会这么单刀直入,更像是和一个夏朝的商人在谈判一样。
“我朝有意和大元互通互惠,此番前来,也是带着很大的诚意,这是一份清单,还请皇太子过目。”张庆凡知道,若是没有过了皇太子这一关,他是没有办法见到大元皇帝耶律戟的。
而这些东西若是不满意,皇太子也不会告诉皇帝他的到来的,这就是这里的规矩。
一边的士兵接过折子,呈给了耶律铎。
打开之后,却是微微笑了笑:“这些金银牛马、丝绸茶叶,我大元若是想要,直接去取就是了,诚意这一方面,我看大元还是欠缺一些的。”
张庆凡面色微变,这次带来的东西,与黑水之盟想比,已经提高了三成之多,每年的价值已经超过了两百万两白银。
“皇太子的意思是……”
耶律铎微微一笑,抬了抬手,示意所有的士兵退出去。
那些士兵丝毫不在意耶律铎是否危险,按照指令直接退出了大堂之外。
张庆凡见状,也微微点了点头,女子也退了出去。
“你可知道,突厥与我大元的关系?”耶律铎走下台来,很严肃的和张庆凡说道。
“知道,皇太子明年重阳,将会迎娶突厥的公主,而皇太子的妹妹,大元朝的第一美女,也会远嫁突厥,成为太子的太子妃。”张庆凡见状,也没有必要隐瞒什么,现在已经是开诚布公的谈了。
“你可知道其中的深意?”耶律铎又问道。
张庆凡微微一笑:“自然知道,两家联姻,便是要化干戈为玉帛了,这是给两朝臣民的一个交代,更是一种保证。”
“若是我猜的不错,夏朝不会只派你来此吧,此刻突厥王庭那边,也有人在谈判吧,呵呵,最后你们会根据双方谈判的结果,最后确定和哪一方交好,只要确保一方,即便是另一方发难,也不会太过于被动吧。”耶律铎语出惊人,直接道出了张庆凡此行来的目的。
“所以我说,你们的诚意不够,大元现在的实力早已经今非昔比了,想必你这一路走来,也能够看到,三千精兵进入突厥,和突厥的态度,你们也应该知道。”
张庆凡没有想到,眼前这位皇太子,已经不是朝廷之中传的纨绔之辈了,单单凭借这几句话,便让张庆凡刮目相看。
“有所耳闻,皇太子把我留下来,有何打算,还请直说吧。”张庆凡也不卖关子了,跟聪明人说话,没有必要拐弯抹角。
“你如何知道,我与你有话说?”
张庆凡道:“若是没有,呵呵,我现在应该已经在回去的路上了,我大夏朝一定有皇太子在意的东西,而且皇太子应该是很在意的,在意到不惜与突厥毁约。”
“好,我就喜欢你的这种自信,和十年前一样。”耶律铎笑道:“我听闻,夏朝有一位公主,长平公主,可曾婚配啊?”
张庆凡面色大变,长平公主是圣上的妹妹,其无论辈分还是资历都是夏朝绝无仅有的,这意思是要让长平公主嫁过来?
“怎么,有难处?”耶律铎道:“若是有困难,那就这样吧,我的条件就是如此,只要长平公主嫁过来,大元这边我以皇太子的身份担保,大元可以和夏朝永世修好,父亲和母亲那边自不用担心。”
张庆凡没有说话,面色极为难看。
“你可以走了,这就是我的态度,而且只能是长平公主,换了其他人,大将军他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我可保证不了。”耶律铎将折子扔在了桌子上,目送张庆凡离开:“也不用很着急,可以回去慢慢商量,只是明年五月,大元和突厥就会交换国书……”
张庆凡微微顿了顿,继而出了大堂。
“张庆凡的事情,可以和他们通通气,看看他们什么表现……”耶律铎自顾自的说了一句,屏风之后的一道人影,随之消失不见。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4章 游园
张庆凡踏上了启程的路。
大雪已经封山,从上京到河北府,有四百里的距离。
“大人,前面有家客栈,这雪怕是停不了了,今晚便现在这里休息吧。”韩修对张庆凡道。
马车走的很慢,甚至还没有人走的快,可张庆凡已经六十岁的年纪,原本硬朗的身子骨,现在已经有些经不起折腾了。
急火攻心,加之严寒天气,到了十二月二十二日这一天,终于是病倒了。
“咳咳咳……”马车里的张庆凡咳嗽了几声,拖着疲惫的身子道:“就到前面休息吧,韩修啊,到了之后,找些笔墨纸砚送到我房里来。”
“是……”韩修应了一声,跟在马车一边,周围还有八人的护卫,打扮成了寻常商人模样。
他们这一行来,本就隐蔽,距离河北府,还有二百余里,照这个进度,年前还是能够回去的。
风雪之中,一座三层的客栈坐落在官道的一侧,客站之后,还有一处几十户人家的村落,便是依靠这官道维持生计的,大雪已经将其尽数覆盖,只有烟囱里冒出的白烟,才知道是一户人家。
客栈的大旗在风雪之中飘摇,女子已经率先进去订了房间,张庆凡裹着厚厚的貂皮大氅,被两人扶着进了客栈之中。
客栈的人不多,这大雪封山以后,除了官兵之外,并没有其他人经过。
入了客栈之后,张庆凡将自己的带血的手帕扔到了火炉之中,拿起笔,沾了沾墨,颤颤巍巍的写到:“臣张庆凡,躬请圣安,自大元而归,一路之上颠沛,得染风寒,恐时日无多矣,大元皇太子耶律铎欲迎娶……”
“咳咳……”
“大人,没事吧……”女子在门口听着张庆凡咳嗽两声,没了动静,已经入夜,屋外呼啸着风雪,敲了敲门,听到沉重的呼吸声,也就没有在意。
而在七百里之外的洛阳,终于是在正午之后,打开了游园的大门。
门口早已经聚集了不少才子,三五成群,但也能够清楚的看到,书院的学子自在一堆儿,世家子弟也在一起,寒门的学子,大都也聚在一起,分门别类,一眼便能够看出。
江宁一直忙到中午才回来,吃过饭,看到柳思思与王若烟翩若惊鸿的从房间里走出来,方才明白,今儿已经是二十三,到了诗会的日子。
“你们打扮成这样,我压力很大啊……”江宁皱了皱眉。
今儿的柳思思和王若烟都仔细打扮了一番,虽然穿着锦缎坎肩,但也难掩其美貌身姿,里面更是穿了一青一白的裙子,外面套着大氅。
“相公好歹也是三品官员,如何能这般妄自菲薄?”王若烟拉着江宁道。
“就是,我和姐姐就是要打扮一番,让天下男子都羡慕相公才是。”柳思思也道。
江宁摇摇头道:“今儿说好了,只是去看景,顺便听一听他们这诗会是什么名堂,其他的什么都不管,千寻会跟着你们,青云跟着我,可不能出什么岔子。”
二人兴奋地点了点头,庞青云驾车,第二千寻骑马,朝着游园而去。
这一路之上,更有不少人朝着有缘的方向而去,大雪初晴,风也不凉,正是好光景。
门口站着左千牛卫,一队十人,分列两边,更有十人一队,在游园之外巡逻,游园之外的积雪已被清理,才子佳人络绎不绝,顺着红绸朝着游园之内走去。
江宁到了门前,与王若烟、柳思思一道进了游园之内。
白雪之下,池亭台榭,种植嘉花美木,馆宇星陈,槛栏翼翼,池水环绕,宛若山间美景,瞬层峦之峨峨,悦鸣禽之嘱晰,风露浩然,烟云满衣,燕宫海棠夜宴,花覆金船。如椽画烛,酒阑时、百炬吹烟。
跨过石门,十多米高的大假山峥嵘挺拔,气势雄伟,山下的荷池曲径,小桥流水,山上峰回路转,逶迤曲折,亭台楼阁如画美景,尽收眼底。
一路行了三处园子,再往里走,却是另外一番天地。
这游园的最深处,赫然是一座宫殿,殿前白玉铺路,流水在冰下潺潺流动,汉白玉石三孔石桥分为三座横跨溪流之上,琉璃瓦、麒麟檐,官兵驻守,宫娥提灯,分列两侧,大殿之上,早已经按照座位排开。
一个座位分做五个蒲团,座前一条长案,有笔墨纸砚,也有瓜果小食,更有白瓷酒杯,青花酒壶。
江宁三人到了这里,已经是申时三刻,门口自也聚集了不少人,赏着雪景正在寒暄。
“没想到这么大,在京城弄这几十亩地,不知道要花多少钱,就着地皮,都顶得上我酒楼一年收入了。”江宁见过的比这大的多得多,但是在这个朝代,还是第一次见到这般壮观的园林。
冬暖夏凉,北方竟然还有这等好地方,果然有钱有权,就能为所欲为啊。
江宁感慨着,身边两位妻子也是极为高兴的,柳思思即便是醉雨轩的头牌,但这里也不是她想来就能够来的,而这里作为皇家园林,也只有圣上和贵妃娘娘才能在这里小住。
如今将此次诗会放在这里,那很有可能圣上会亲临啊……
“江公子……”一个宫娥走了过来,微微一福。
江宁自外面转了过来,将近两个时辰,见到熟人就躲一躲,看到穿着官服的就绕着走,自认是不会有人注意到他来了的,可还是被人认了出来。
江宁只得拱手道:“江公子?江公子多了,可能姑娘认错了吧,哈哈哈……”
说着就要拉着柳思思和王若烟开溜,可是那宫娥疾步上前,险些滑到:“江公子,江宁江紫川……长平公主有请……”
江宁脚步一顿,知道完了,这是要找事儿啊,准备一不做二不休,直接走人,却听那宫娥又道:“还有两位夫人,长平公主有请。”
柳思思不明就里,王若烟蒙在鼓里,知道事情真相的只有江宁一人而已。
“哦?说起来到时我们的不是了,到了快半个月,还没有去拜见公主殿下,酒楼上个月的分成相公还放在家里没有送去呢。”王若烟倒是直爽,从生意的角度出发,认为应该去道个歉。
柳思思也点了点头:“公主殿下对我们帮助颇多,还是去拜访一下吧,既然公主殿下知道我们来了,再走怕是有些交代不过去啊。”
于情于理,都在理,江宁也知道,但是这些时间着实是太忙了,飞艇的事情刚刚有了头绪,解决了布料的问题,现在三个女人见面,那还了得?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5章 五雷轰顶
第二千寻想笑,憋得脸颊通红,被江宁白了一眼,还未说话,却见远处走来一人,正是乌启兰。
“呵呵,公子,长平公主还等着呢,怕公子有所顾忌,特让奴婢嘱咐公子,不必担心,只是和两位妹妹叙叙旧,别无他意。”乌启兰笑道。
江宁眼角微微抽搐,只能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宫殿两侧,还有一排小院儿,形成一个半圆形,朝外扩散而去,乌启兰介绍是皇室的王公大臣或者是皇亲国戚在这里等待召见的时候的临时居所,圣上每年都会在这里休养一段时间,这段时间便在这里办公了。
走到第六间,才是长平公主的小院儿,进了别苑之中,松柏翠绿,鸟语花香,如同到了南方一般,若不是松盖之上的积雪,也看不出这是冬日。
乌启兰领着无人进了别苑,第二千寻和庞青云在别苑的凉亭处小坐,江宁三人径直进了厅中。
墙角四个火炉,将整个小楼都烤的及其暖和,长平公主见几人进来,朝着江宁看了一眼,旋即迎了上去。
“你们都先出去吧,我与二位姐妹有些话要说。”陆羽彤屏退了左右,诺大的厅堂之中,只剩下了几人和那些花卉绿植。
江宁有一种不详的预感呼之欲出,皱了皱眉,没有上前,而是站在了厅堂的角落里,去赏花了。
“二位姐姐什么时候到的洛阳?他也不知道知会一声?我也好去迎一迎姐姐。”陆羽彤一把拉住柳思思和王若烟坐在了塌前。
“怎么都出来了?”庞青云问道:“还关了门?”
“啧啧……公子这次可是要遭罪喽……”第二千寻摇了摇头,嘴角却是微微笑了笑,一种实实在在的幸灾乐祸的表情。
“此话怎讲?”
“说来话长啊……”
屋外第二千寻知根知底,与乌启兰对视一笑,屋内柳思思和王若烟却是满头的黑线,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知道这一句“姐姐”从何说起?
二人诚惶诚恐,急忙起身,这样的称呼和亲近程度,已经超出了二人的预料,当下急忙道:“公主殿下折煞我二人了……这可如何使得?”
长平公主是当朝圣上的妹妹,更是当今太后最宠溺的孩子,皇亲国戚,一句话就能决定一个家族的生死,一句话也能够让人飞黄腾达,世代蒙荫,这么一位大夏朝的皇亲国戚,对着二人喊一声姐姐?
诚惶诚恐已经不能代表二人现在的心情了,更多是一种恐慌,而眼前的这位长平公主,一改往日的冷峻,反而是一脸的慈眉善目,这越发让二人感到毛骨悚然。
陆羽彤起身,朝着二人一拜:“自然要喊两位姐姐了,这与年龄和地位是毫无关系的,二位姐姐比我进门早,自然要喊一声姐姐了。”
王若烟和柳思思楞在原地,不知道该说什么,或者是说什么好。
比她进门早?这个进门的意思是……
许久,二人这才反应过来,回过头去看向了正在赏花,装作什么都没有听到的江宁。
一股无名之火从二人心底喷涌而出,但此刻又没有一点办法发作,现在终于是明白了为何刚才要喊着江宁来,江宁死活要跑,原来事儿在这儿……
可眼前这位是公主,比一品还要高,这意思是要抢人了?若是强取豪夺,她两姐妹没有一点办法,分分钟就能够让江宁与之合离。
二人越想,越是觉得委屈,不自觉的竟落泪起来。
陆羽彤径直走到了江宁面前,一把把江宁拉了过来:“是什么意思,你倒是说句话,明明就是你的事儿,你却在这儿装做不知道?”
江宁急忙安慰道:“二位夫人啊,此事比较蹊跷,你们也知道,我江宁行不更名坐不改姓,从不去青楼,也不去听曲儿,那些风尘之事我更是无暇兼顾,与公主殿下的事情,今日也好与二位夫人有个交代。”
江宁叹了口气,便将事情从头至尾都说了一遍,自一开始的时候,还是神武七年,陆羽彤落难到了杭州,二人被绑架,自山匪手中九死一生,再到后来的金陵城中相遇,二人同甘苦共患难,到后来的假死脱身,一桩桩一件件,却是令人感同身受。
自然其中一些不可描述的情节是一带而过了,说的陆羽彤也是格外嗟叹哀伤。
“我虽不是古板客套之人,自始至终坚持的也是从一而终,所以才选择一同将若烟和思思娶进门,若烟是我发妻,这一点毋庸置疑,思思一路坎坷,这也是一种爱情,事情发展到现在这个地步,也绝非我所愿,但事情发生了,总是要解决的……”
“只是现在若是要我休了这两位妻子,转头来当什么驸马,江宁是恕难从命的,若是公主用强,我便会带着她们远走高飞,天下之大,并非只有眼下的三国,往北有俄国、东渡有日本,南下有印度,过了中东便是西欧,我到哪里,都可以让他们生活的很好。”
江宁说道最后,挺直了腰板,这也是他真正想表达的意思,别逼我休妻,就算是她们两个做小,也不行。
王若烟和柳思思心中自是感动莫名,一个是从嫌弃江宁到后来的爱慕,一个是才子佳人的遭遇,看到眼前这男子为了她们,竟然公然和公主对抗,不惜放下现在所拥有的一切。
要知道江宁现在所用的有,可并非只有那么点儿生意,最重要的是从三品的官职,能够在这个年纪做到司礼的位置上,而且没有一点背景,是极为不易的,多少读书人一辈子都还只是个秀才。
又有多少秀才进士举人,千辛万苦才谋得一个芝麻大小的官职,从三品,在地方上乃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这种社会地位,与三年前不可同日而语。
更何况,当真以为谁在洛阳,都能够拥有这般大的产业?
还未等陆羽彤开口,却听得王若烟强忍泪水,跪在地上道:“公主殿下,相公有今日成就,实属不易,若是因为我和思思牵连了相公,着实是我们这做妻子的不是,承蒙公主锤炼,我二人……自愿……”
柳思思见状,也跪在地上,她知道,眼前的这位公主,不是简单的人物,单单从这排序上,便能够看出,第六座别苑,早已经是一人之上,万人之下了,更何况陆羽彤身姿容貌皆是上上等,风月榜上前十便有其位置,一边扶着王若烟,一边道:“思思也是如此……还望公主殿下垂怜……不敢有街樾之心……”
陆羽彤皱了皱眉,白了一眼江宁,急忙上前去扶二人:“我哪里有这个意思?二位姐姐误会我了……”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6章 你做小?
事情的发展,也让陆羽彤有些意外,她的本意并非如此,这件事情自她知道王若烟和柳思思到了洛阳之后,便开始做心理建设,这样的事情,很长一段时间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她毕竟是公主,这么做,便意味着有可能会出现生命危险,但当她看到江宁的时候,终于是将最后的疑虑也打消了,如果说不能和她心爱的人在一起,那么和行尸走肉又有什么区别?
今天选择这个机会,没想到眼前这两位美人儿却误会了,搞的她现在也是左右为难。
却见二人被陆羽彤扶起来,梨花带雨。
陆羽彤却道:“二位姐姐与紫川情真意切,我又如何会拆散呢?我的意思,便是我做妾室,二位姐姐还是正妻。”
此言一出,比不说话还要令人震惊,这样的结果,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堂堂公主做妾室?
这若是传出去,岂不是让皇室蒙羞?盛怒之下,最少也是满门抄斩的罪过。
江宁也愣了愣:“三思啊……”
他在这里生活了三年多,对于现实的认识还是极为清楚的,三纲五常乃是基本,也是朝廷的根本,陆羽彤这么做,有可能会招来杀身之祸……
陆羽彤却道:“我已经死过一次了,对于这些事情,也看淡了,若不是紫川,现在我怕是金陵挫骨扬灰了,还如何能活着到这里来?”
其他她心中却是明白,自己的身世却是有些不堪启齿。
“至于这件事情,也就只有我们四个人知道,明面上我还是公主,私下里,二位便是我的姐姐,至于江宁吗,便都以相公相称好了,还望两位姐姐不要嫌弃。”陆羽彤说着,却是如小女人一般微微一福。
柳思思和王若烟的眼泪还没有干,却被深深的震撼到了。
急忙扶着陆羽彤,堂堂公主,已经退到这般地步了,她们二人如何还敢说其他的?急忙点头称是。
三人握着手,却是莞尔一笑。
江宁看着三人,心中长出一口气的同时,却也十分的担忧,如果此事暴露出去,那么他刚才说的事情便会变成现实了,要带着三个人逃亡了。
现在他虽然已经有了一些班底,但无论是对于朝廷来说,还是大元、突厥而言,都是螳臂当车,未来的路,还有很长,而且注定不会是一帆风顺的。
三人又寒暄了一阵,却听得陆羽彤道:“今日这诗会,我本不想让紫川来的,只是姑苏家主执意要邀请紫川,其中缘由现在还不得而知,不顾姑苏家有意与你接近,总归是好事,听闻朱曦先生一会儿会亲自住持今日诗会,免不得会为难你,你可要做好准备了。”
江宁一怔:“为难我?我与他素不相识,为何为难我?这席间青年才俊不少,名声大的也不少,找我的事儿?”
王若烟与柳思思闻言,也是眉头微微一皱:“不会有什么事儿吧……”
“谁让你对出了他的绝对,还把他的弟子寇乃文说的是哑口无言,寇乃文的大师兄,也已经到了,恐怕他会替师弟与你比试一番,堂堂朱曦弟子,输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江南才子,就是北方的才子,也会揪着不放的。”
“哎,我听说柳如是、严云昭,这些才子才学都很高,到时候我躲起来就是了,他们找不到人,就没法了吧……”江宁打岔道。
陆羽彤却摇了摇头:“此次放在这游园举办诗会,只是其一。”
江宁皱了皱眉:“这么说,有其二了?”
陆羽彤笑道:“自然,再有便是现在边疆局势紧张,虽然朝廷也在积极应对,但终归是要听一听天下民意所向的,此次专门选取了这些代表,有的便是专程为此事而选取的。”
“右相对你极为赞赏,现在姑苏家也和你接触,你要走?能走得了吗?此次诗会,圣上一直都听着,若是谁走了,问起来,姑苏家也好,书院也罢,亦或者是礼部,甚至到三皇子那里,都不好交代,你说他们会把这个罪责扔到谁头上?”
江宁一脸的懵逼,合着这次来,从一进门,就掉进了坑里?
“我不接招就是了……”江宁摇了摇头又道。
“哎,相公,你若不接招,公主到时候怎么办?你总不能一辈子也不给公主名分吧……”柳思思拉了拉江宁的袖子,将长平公主给推了出来。
王若烟也道:“是啊相公,若是天下知道你有意避之,我们倒是无所谓,可长平公主怎么办?”
江宁白了二人一眼:“得得得,我还是能不说就不说吧,能少说就少说吧……”
转口又问道:“圣上都到了,那那些皇子官员岂不是也得来了?”
陆羽彤点了点头:“那是自然,一个个鼻子这么灵,这么点儿风吹草动自然一个比一个激灵了。”
“啧啧啧……难怪了,都说着诗会是一步登天的地方,看来的确如此……”江宁咂咂舌,没想到在他看来一个可有可无的诗会,现在竟然会闹到这种地步。
不过方针已经定下了,诗词歌赋在他脑海之中自宋代以后,随便抄,这点倒是没有问题,至于其他的吗,少说就行了。
“入场……”门外的太监敲着锣,在路上唱喏着。
此刻已经是到了酉时,这第一遍便是提醒大家没有入场的抓紧时间入场,第二遍提醒,便是此次的住持人员便要到了。
在这里,只有才子,不分品阶、出身,按照儒林书院的规矩,是暂时平等的,仅仅是学问之上的交流。
“走吧?”江宁有些不高兴道。
二人与陆羽彤告了别,出了门由乌启兰引着,朝着大殿中而去。
第二千寻看到了二人眼眶有些红肿,与走在最后面的江宁问道:“公子,发生什么了?我怎么看二位姐姐……”
“小孩子家家的,大人的事儿,少打听……”江宁白了第二千寻一眼,谁料第二千寻噗嗤一声险些要笑出声来。
“啧,等你长大了,就什么都知道了,哎,你家公子我,难啊……”江宁摇了摇头道。
第二千寻却笑道:“怕是世人都羡慕公子,公子当真是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你这小丫头片子,知道什么……”江宁在第二千寻脑袋上弹了个脑瓜崩,皱眉怒嗔道。
第二千寻吐了吐舌头,急忙跟了上去,在乌启兰的指引下,坐到了右手边第三排靠近最外侧的位置。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7章 殿前殿后
此刻的大殿之中,已经是灯火通明,扇子形排开的案牍分成三列,中间是儒林书院、右侧是世家子弟和年轻的官员,左侧便是寒门学子,从众人衣着上也能够清晰的加以区分。
这儒林书院的学子,乃是清一色的学院衣服,穿着白体黑边素身长袍,腰间系着青玉云竹翡翠玉环腰带,黑色系带穿行而过,头上发髻用桃木簪子挽住,远远观之,却又仙风道骨之感。
左侧的寒门学子,衣着朴素,有的还专程为今日诗会做了新衣,虽然是新衣,但与右侧的官宦子弟一比,高下立判。
案前共有九个案牍,分别坐了九位执笔的学子,便是要记录下此次诗会的每一句话,整理出来之后选取有用的部分呈交礼部,这个动作也是历来都不曾有过的。
江宁居中,柳思思和王若烟分列两边,第二千寻和庞青云则留在了殿外,在这里,安全问题是不会有什么意外的,兵部甚至调动了神机营在大殿之外巡逻。
姑苏柔坐在了第一排,坐在了五皇子的左侧,下意识的回头看了看,却见到江宁三人坐在第三排右手边最外侧,正品尝着案牍上的美食,不觉有些意外,江宁身价也不算低,如何在这种隆重的地方做出这种事情?反观其他才子,有的正襟危坐,有的还带了读本前来,想趁此机会交流一二。
“相公,大家都在看你呢……”柳思思提醒江宁道。
江宁扫了众人一眼,低声道:“这哪是看我啊,分明是在看你们两个,我吃个东西能引来这么大的关注?”
诚然,才子佳人才是所有人关注的重点,不过这重点之中的重点是佳人。
柳思思风月榜第三,王若烟也是江南有名的美人儿,一左一右坐在江宁身边,不想引人注目都不行。
众人也都带了女眷,有的是官宦人家的千金小姐,有的是闺中明秀,不过单论起容貌,现场除了坐在上位的长平公主和下面的姑苏柔之外,便无人能出其右了。
“相公你说什么呢。”王若烟怒嗔道,此刻的她倒是嫌弃起江宁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
江宁呵呵一笑:“再嫌弃,你也是我的人了,哈哈……”
颇有些幸灾乐祸的味道。
而这一举动也引起了周围官宦子弟的严重不满,就连那些儒林学子对其也是颇为鄙夷,甚至有人小声冷哼,不知此人何德何能,能够找到这两位美艳女子相伴左右,定是用金钱买来的。
江宁却不以为意,在片刻之后,二皇子和四皇子分别从左右两侧的偏殿进入了大殿之内,众人起身行礼,二人坐在殿上两侧的位置,之后便是朱曦大人从右侧偏殿走了出来,身后跟着的,便是其大弟子杨奇。
杨奇的出场,也是引起了一种哗然,在大家看来,杨奇的文才学识,乃是朱曦之下第一人了,自然除了当年殿前三辩的齐云梦,不过那也是数年之前的事情了,现在的杨奇,举手投足之间,颇有些朱曦的神韵,看来这两年的潜心修学,对其帮助很大。
江宁看那杨奇,身材有些消瘦,但却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双目有神,一身学院的服装,一缕发丝从额前垂下,鹰钩鼻,薄红唇,双手一前一后,引得下方不少女子连连发出惊叹。
杨奇只是扫了一眼,对于这样的场景,他已经是习惯了,只是心中仍旧是有些得意,这里的人,比寻常的才子不同,这是书院几位老师和礼部精心挑选的人,才学已经是代表了当下大夏朝年青一代的顶尖实力。
朱曦并未落座,而是朝着身后的屏风行礼。
“承蒙皇恩浩荡,今日诗会,得以在游园举行,臣,朱曦,叩谢皇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朱曦说完,朝着身后的山水图行了君臣大礼。
无论圣上是不是在后面,终归是要行礼的。
众人起身,也随着朱曦行礼,三呼万岁,而后方才起身落座。
“这朱院长,都说了不让他声张,还要行礼……”一个女子的声音从屏风之后的大厅里响起。
女子雍容华贵,正是当朝贵妃,风月榜上第二的姑苏沐。
白发青丝相间的男子呵呵一笑,右手轻轻拂过姑苏沐兮若葱根的左手,呵呵笑道:“无妨,我没有说话,他也没有请君命,不算是声张,呵呵……”
这人,正是当今圣上,神武帝夏安,与此同时,眼神也朝着一边的偏殿瞅了一眼,偏殿之中散发出的香气,令人有些神往。
姑苏沐看到他眼神的变化,心中固然不悦,却也无可奈何,只得笑道:“圣上若是有事,先去好了,一会儿我将他们的诗作誊写一遍与圣上观摩即可,一个时辰之后,才是策论。”
“呵呵,怎么还有脾气了?今儿不是说好了不续发脾气吗?这天下的才子都在,好歹也给朕一些面子不是?”神武帝呵呵一笑,右手从姑苏沐的脸颊边划过去。
姑苏沐只能故作气氛道:“那我那侄儿,现在还在翰林院做抄录了,我家哥哥不心疼,我还心疼呢,前天见他双手都起了茧子了,那些个翰林,总是把最累的活儿给他,他从小娇生惯养的,如何吃得了这苦?”
神武帝点了点头:“这倒是他们的不是了,明日就让他去户部,补了侍郎的缺吧,五品翰林到四品侍郎,这两年他表现的还算不错,也算是恩赐吧。”
“真的?”姑苏沐急忙道:“那圣上可说好了,不许反悔。”
神武帝吹胡子瞪眼道:“这叫什么话,朕说话,可有出尔反尔的道理?”旋即站起身,从后面抱住姑苏沐,在其耳边轻轻道:“一会儿朕可要回来看看爱妃的书法,有无精进之处啊……”
“圣上讨厌……”姑苏沐嗲声嗲气的将神武帝推来,朝着右侧的偏殿又送了一把:“圣上一个时辰之后可要回来呦,不然可赶不上策论了。”
“呵呵,一定一定,还是爱妃体贴我……”
神武帝说着,便朝着偏殿而去,绕过了回廊,早有太监宫女在此等候,开了房门,却见红烛闪烁,暗香扑鼻,一个女子端坐在床前,蒙面红纱,腰肢曼妙,不是那风月榜第一的花有容,更是何人?
神武帝缓缓走了过去,一把搂住了花有容,闭上了双目,而花有容则缓缓揭开面纱,跪在了蒲团之上,双手解开龙袍之上的金腰带,双手自上而下开始游走,口吐兰香。
神武帝双目紧闭,感受着这天下第一般的美妙,这是对于花有容而言,是第一次,对于神武帝而言,也是令他感觉重振雄风的第一次……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8章 游园诗会(一)
随着朱曦的落座,游园之后的诗会,也在一片祥和之中拉开了帷幕。
朱曦作为诗会的发起人和当代四大儒之首,责无旁贷的担起了评审的重任,另外四位坐在台上两侧的便是长平公主陆羽彤、二皇子夏君豪、四皇子夏君丘和尚书房行走,当朝大学士韩时祺。
这位大学士每日在翰林院编书,一般是不会出来的,其才学虽然比不上朱曦和其他三位院长,但在翰林之中却是第一的,否则圣上也不会把编书的重任交给他。
杨奇则担任了此次诗会的“主持人”,在江宁看来,的确是这样的,而杨奇一开始的开场白也是这么说的,只是今年的规则有些变化。
“往年的诗会,都是大家各抒己见,或是拿出自己最好的诗词歌赋来,互相评审,最后由老师进行点评,所有作品的前十名,都会被收入大学士编纂的《四时统御》之中,而今年诗词只有一个时辰,也就是说,一炷香三刻钟之内,诸位学子要将自己的作品拿出来,此次也并非拿出自己已经完成的诗作,而是要根据命题作诗,如此才能考究出各位的真才实学。”
杨奇刚一开口,不少人都哗然,有些人准备了许久的诗作,现在是派不上用场了,但这些人也是以官宦子弟这边的居多,而儒林学院和寒门子弟之中,虽也有不得意着,但终归是好的多的。
此刻朱曦等人坐在上面,众人的表情一目了然,自是相视一笑。
杨奇接着道:“一炷香之后,大家根据自己对自己作品的情况,将作品上交之后,朗诵节课,老师和诸位大人直接进行点评,最后选出前三甲的作品。”
“若是诗词方面有所欠缺,倒也无妨,剩下的时间,便是策论,论题也是拟好的,由老师和诸位大人点人直接回答,也可以直接起身回答,若是同时起身的多于两人,则有老师或诸位大人点名回答,好,现在这诗会的命题来了。”
“今日游园,诸位赏雪赏景,便以这游园为题,写一首诗词,自然有先写完的,直接上交念出来即可。”
说完,一个香炉便被抬了上来,那一炷香,已经被点燃。
不少人已经开始奋笔疾书,开始作诗。
“金鳞池塘水浅深,
寒冬腊月半阴晴。
东园载酒西园醉,
摘尽枇杷一树金。”
不过一刻钟,便已经有人交了答卷,并将这首诗朗诵了出来,众人定睛看去,却是儒林书院的一名学子。
“不错不错,好诗……”夏君丘微微点了点头,也朝着朱曦那边道:“院长大人所教导的学生,果然非同凡响,这么快便完成了诗作,质量也是极好的。”
江宁见状,却是有些鄙视,这果然是大型的马屁现场,一会儿就看谁拍的马屁响亮了。
如今这场上三位皇子、一位公主、一个大儒,三位皇子想要争取谁,就跟着谁的意思走就行了,江宁只是从这一句话,便听出了今儿的氛围。
长平公主代表了太后的意思,也在很大程度上能够左右后宫的意见;朱曦这里代表了天下学子,再不济洛阳、河北、应天是跑不了的;韩时祺则是朝廷的代表,最为耿直的韩时祺被争取到了,那翰林院与御史台本就是一体的,自然也不会发难。
这三位皇子两位坐在上面,明显是两派,而五皇子坐在下面,身边是姑苏柔,这明眼人一眼就能够看得出,五皇子有意与姑苏家交好,这一盘棋,下的可是够大的。
江宁看了看放在一边的笔墨纸砚,却没有丝毫要动笔的意思。
“好诗啊……”王若烟微微点头道,又问道江宁:“相公是不准备写了吗?”
“不写了,若是想写,也写给你们,在这儿写,没什么用处,还不如好好做一个看客,你不觉得这戏唱的比写诗要来劲儿的多?”江宁呵呵一笑,双手在二人腰肢间轻轻一握。
王若烟与柳思思面色绯红,却是有些不好意思,忍住笑意。
可江宁这一举动,却让官宦子弟和儒林书院的学子格外不满,大庭广众之下,简直有伤风化,在场的都是带了女伴的,哪一个不是彬彬有礼,不敢有丝毫其他举动,大儒朱曦和长平公主均在上位,如何能做出这等不雅的举动?若非如此,现在已经要动手去打江宁了。
虽然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但也是没有逼到那个份儿上。
特别是江宁所说的话,其中包涵的鄙视,让所有人都很不悦。
“一夜冬雪涨碧溪,
水滨沙际润无泥。
幽人绿野临江曲,
太守红旗转河西。”
寒门之中,有人起身,身穿灰衣,交了答卷之后,将所做的诗作朗诵了出来。
这首诗,却是极为应景的,自游园之中,感怀河西之事,这也是当下朝中和天下学子议论最多的事情,江宁也不禁侧目,当看到这人的时候,却是会心的笑了笑。
“相公认得此人?”柳思思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杭州王石,现在也算是在书院门下学习,不知为何会在寒门学子那边,看样子,他在洛阳的日子,也不太好过啊。”
柳思思闻言,便不再问什么了,王若烟看向了陆羽彤,心中却是五味陈杂,后面的诗作也只是偶尔听一下,很难再有她认为好的诗篇,大都是以以物咏志为主了,看向了柳思思,也是颇有心事样子。
“炎灵全盛地,明月半冬时。
今古人同望,盈亏节暗移。
彩凝双月迥,轮度八川迟。
共惜鸣珂去,金波送酒卮。”
在官宦弟子这边,姑苏辅文终于是起身,作了第一首诗,这首诗,感怀的是冬月,实则是在说大夏朝的明月却照不到西北八川之地,如此将家国天下联系在一起,却是上上之作,不得不说这姑苏辅文的确是有才学的。
这首诗也得到了两位皇子和公主的赞许,被放在了朱曦的面前,却见朱曦也微微的点头,姑苏辅文这才坐了下来,而身后的官宦子弟更是一个个报之以拳,不少人更是拍手叫好。
“可。”这是朱曦自诗会开始以来,说出的第一句话。
每次诗会能入朱曦眼的,不过十篇,这一个字的评价,却也证明了姑苏辅文的才学,姑苏柔笑嘻嘻的看向了她二哥,满是赞许之意。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29章 游园诗会(二)
这边姑苏辅文刚刚坐下,那边学子之中,寇乃文也站起身来,张口便道;
“爽垲三秦地,芳华天朝初。酺承奠璧罢,宴是合钱馀。
腊梅怒堪结,白红卷欲舒。从容会鹓鹭,延曼戏龙鱼。
喜气流云物,欢声浃里闾。圣恩将报厚,请述记言书。”
寇乃文不愧是大儒朱曦的弟子,如此,一首诗分成三折,先说三秦之地皆是神武一朝的国土,再言今日游园所见,最后说这天下安康,自然都是圣上恩德,要上表进言献策,以报皇恩。
合折之间,将自己的志向也说了出来,更将当朝神武帝夸赞一番,这样的拔高,比方才的姑苏辅文又高了一个层次,这么短的时间内,写出这样立意的诗来,极为不易。
江宁听了也不禁点了点头,前世的一些诗作,看来是真的存在的,但是在作者这边出现了一定的偏差,这首诗,已经是当前最好的作品了,若是所料不差,姑苏辅文和寇乃文的这两首诗,皆是上品。
半个时辰已过,不少才子已经放弃,并非是做不出来,而是拿出来也无法与之前的几人相比,读出来却是承认了自己技不如人,与丢人无异,也就直接放弃了。
夏君晟忽的站起身来,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不仅仅是他身份特殊,更是因为他乃是天下学子的表率,不少学子对他有极大的好感。
“腰间羽箭久凋零,太息燕然未勒铭。
冠军犹堪绝大漠,诸君何至泣水盟。
一身报国有万死,枯木逢春再建功。
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
夏君晟行礼,而后落座。
“好诗……”身后有人站起身来拍手叫好,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叫好,这首诗,可谓是振奋人心,说出了不少人不敢说的话,而那一句“记取江湖泊船处,卧闻新雁落寒汀。”更是将生死置之度外,以身许国。
身为皇子,却能有这样的决心,无论是才子也好,还是朱曦也罢,都是为之侧目的。
夏君晟却没有看任何人,而是朝着姑苏柔看去,姑苏柔面色微红,虽然在烛光之下并不明显,但她心中却是了然。
“上”朱曦脱口而出,其评价相较于姑苏辅文也是高了一个等次,不出意外,这应该是三甲之中第一名了。
在场的人皆是投来了赞许的目光,夏君晟之后,即便是再有好的诗作,也不会在有人起身了,只会将自己的作品上交给杨奇,经他审核之后再呈递给朱曦,若是连他这一关都过不去,那也就不用让朱曦看了。
柳如是、刑迁越、苏寒、耿立斌等人也都选择了直接上交,而几人的诗作也都被杨奇呈递给了几位大人和朱曦。
“都听闻今日江南第一才子也到场了,怎么不见人影?可曾上交了诗作?”江宁身后一人缓缓说道,明显是认出了江宁。
江宁眉头一皱,心中暗自骂道:“真他娘的晦气……”
仍旧是选择了忍气吞声。
“呵呵,看来是徒有虚名了,什么狗屁江南第一才子,怕是偷了谁的诗作,现在临场作诗,怕露出狐狸尾巴来,做一个千年乌龟了吧……”
“哈哈哈……”
随即却是哄堂大笑,只有寇乃文没有动,皱了皱眉,闭上了眼睛,这人,纯纯的找事儿啊。
当年一日诗百篇,虽然佳句不少,但能达到《鹊桥仙》和《春江花月夜》这种高度的并不多,可是肆意洒脱之感却是充斥其中,寇乃文作为当日的亲身经历者,如何能不知道这种压迫感?
江宁不知道为何有人会盯上他,但此刻他却是不愿出头,嘿嘿一笑,饮了一口酒,没有丝毫动作,即便是有些人已经认出了他来。
随着更多的人的目光投来,才发现这位江宁左右坐着的两位女眷是如何的美艳动人,更是有人认出了柳思思的身份,不由得惊呼起来,这一声,却让柳思思陷入极其尴尬的境地。
而台上的朱曦也好,两位皇子也罢,就连那些寒门学子和书院学生,都为之侧目,一时之间引起了不少轰动。
“呵呵,江宁是吧,沽名钓誉罢了,谁知道这从三品的官职,是不是他身边的……”
“我看也差不多,他何德何能?呵呵,到现在,一首诗都没有做出来,这酒倒是喝了不少……”
“有可能是黔驴技穷了……”
“也好,如此便能够与之争一争了……看看柳姑娘的意思……”
“肃静……”杨奇站在台上,看着诸多学子为一个女子如此失礼,着实有些气氛,可当看到柳思思的容貌的时候,这股子劲儿也就卸去了大半,换做是她,恐怕也会心动,因为眼前的这人,正是数年前一面难求的醉雨轩花魁,与当今的青楼楚馆女子想比,不,与胭脂楼的木婉萍想比,都更胜一筹。
若台下的姑苏沐是出淤泥而不染的荷花,那现在的柳思思便是月下独酌的水仙,温柔而不失韵味,美艳而不多粉饰,淡雅之中带着些许惆怅,美眸流盼带着一些哀伤。
柳思思见全场的焦点转移到了她这里,不紧不慢的与江宁斟了一杯酒,端了起来。
江宁接过酒杯,一饮而尽,旋即听着杨奇又道:“时间已经差不多了,诸位还有没有新的诗作?”
江宁抬眼,却见那两位皇子,也不由自主的朝着这边看来,当然,不可能是看他的,而是在看柳思思。
场上并没有人应答,江宁意识到,若是不做些什么,他的忍让将会变成别人严重的软弱可欺,一个皇子特别是有可能成为下一任大夏朝皇帝的皇子,要想弄死他,随便找个由头就可以了,不会有人因为他,而去得罪皇子,即便是右相也不会。
“红颜祸水……”
这是江宁脑海之中此刻想到的话。
“江宁是吧,听说你对出了老师的绝对,今日诗会既然来了,不放作诗一首,也让我们北方才子一睹江南第一才子的风采,老师,您意下如何呢?”
在寇乃文的期盼或者是失望之中,杨奇还是问出了这句话,顺便把锅,甩给了他的老师,朱曦。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0章 游园诗会(三)
“恩,正有此意,江南才子文风与我北方不同,与边塞更是迥异,既然江宁在场,那便作一首诗也无妨,想必那《春江花月夜》大家也都知道,已然是传唱千古,呵呵。”朱曦总不能驳了他亲传弟子的面子,旋即呵呵一笑道。
陆羽彤心中有些不悦,方才她这两位侄儿看向柳思思的眼神,明显有问题,江宁既然不想出头,现在又不得不出头,虽然在才学之上她并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但不知道江宁现在喝了酒,又会有什么幺蛾子。
殊不知这酒不过五度,江宁就算是喝一夜,问题也不大,现在江宁的酒量,已经不是两年前了,八荒六合的心法在身,自是不怕喝多的。
江宁起身,微微笑了笑:“学生江宁,见过先生。”
朱曦微微点了点头:“可有诗作?”
江宁摇了摇头:“并未作诗。”
“哦?”就在朱曦一阵疑惑之际,却听江宁继续道:“作诗这种事情,不用太长时间,既然先生让我作一首,那我便作一首。”
还未等朱曦搭话,江宁双目一闭,只是两个呼吸的功夫,便睁开眼睛,与柳思思道:“我说你写。”
在众人惊诧和羡慕的目光之中,柳思思跪坐在蒲团之上,提笔蘸墨。
“应怜屐齿印苍苔,小扣柴扉久不开。
江宁说完这四句,满座哗然,紧接着是全场的寂静,柳思思将宣纸拿起来,递给了上前来的宫女。
“不用看了,只是这最后一句,便已经足够了。”朱曦抬了抬手,两个呼吸之间,想出这四句话,尤其是第三、第四句,将春色之景描绘的淋漓尽致。
“这……”
就连杨奇都为之惊叹,江宁究竟有多少学问,竟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诗句来。
两位皇子对视一眼,虽然二人政见不合,但对于这首诗,也是无可挑剔的。
“不错,的确是上上之作……”一直从未开口的韩时祺开口说的第一句话,便是对这首诗的赞赏。
江宁顿了顿,继续道:“换两个字,会有另外一番韵味。”
“应嫌屐齿印苍苔,十扣柴门九不开。
春色满园关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
又是一首诗脱口而出,只是换了第一句和第二句,却是另外一番光景,两种韵味,从之前的小心翼翼变成现在的烦躁,但春色之景也是如此着急,敲了十次门都想要进去的缘故。
若是说第一首诗有可能是方才就准备好了,朱曦一问他脱口而出,那这第二首,虽然只是改了几个字,但蕴含的变化,却是令人咂舌惊叹的。
此刻那些奚落江宁之人,已经没有了丝毫的嘲笑的底气,无论这两首诗是提前准备的,还是现场发挥的,都已经将他们彻底打败。
“先生可还满意?”江宁像模像样的行礼问道。
朱曦微微一笑:“不愧是气的程茂勋扔掉院长位置,云游四方的江宁,果真是有真才实学的,呵呵……”
江宁重新落座,而杨奇却瞥了江宁一眼,一个人在诗词之上的天赋,代表了他在其他方面定然是有所短板的,这个世界上没有十全十美的人,在一件事情上付出大量的时间和精力,其他的方面虽不能说是差,但也不可能再是翘楚。
“老师,时间已到。”杨奇转过身去,拱手道。
朱曦点了点头,看着最后一段香落了下来,最后一缕青烟消散。
“可还有人有诗作能够超越这一首的?”朱曦笑了笑,他所指的,自然是江宁方才所作的这一首诗。
柳如是、寇乃文都没有动静,日后有可能,但今日,却是没有可能了。
所有人都想着与家国联系在一起,但实际上却是弄巧成拙了,只有江宁是只写景的,故而得了便宜。
“若是没有,那这一首,便是今日诗会的魁首了。”朱曦缓缓道。
江宁落座,身边的柳思思和王若烟心中的高兴,已经溢于言表了。
杨奇看向了朱曦,朱曦微微点了点头,杨奇转过身来道:“下面则是策论,诸位想必也听说了,当今边疆局势紧张,大元和突厥狼子野心,将要联姻,我等虽应当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可覆巢之下岂有完卵?当今是战是和,吾辈读书人应各抒己见,陈明利弊,方能够有的放矢,知道如何应对,诸位也请畅所欲言,时间为两个时辰。”
在这里议论朝政,却是开天辟地头一回了,要知道在民间妄议朝政,可是要杀头连坐的,他们读书人,也只能在学堂之上或是私下里谈论一些,自是不敢在大庭广众大放厥词的。
杨奇说完,众人却是稍微愣了愣,一是没有想到诗会就这般结束了,三甲除了江宁还没有说完,二是竟然要妄议朝政,这可是比江宁的绝句更令人震惊。
江宁扫了一眼杨奇,这家伙,分明是要将他这首诗的影响力降到最低,以策论一事将他的才能掩盖,好手段。
朱曦微微一笑:“此事我已经禀明圣上,也是有御批的,诸位请各抒己见,他们会整理出来,若有真知灼见,定能够呈禀到圣上面前。”
说着,朱曦自怀中拿出一个奏折,交给了杨奇,杨奇打开之后,自长平公主开始浏览,当真是神武帝的朱批,而此事也成为了一项所谓的“政治任务”。
“诸位,可以开始了。”杨奇缓缓道。
所有人都明白,这是一个机会,无论是以后战或者不战,都能站到队伍之中,形成一个派系。
更有甚者,提出那些意见,若是被一些大人物赏识,一步登天也不是不可能,三位皇子都坐在这里,说不定当了幕僚也尚未可知。
“这是刚刚传过来的一首游园新作,写这首诗的好像是那什么江南第一才子。”姑苏沐将誊抄好的诗稿铺平在了案牍之上。
神武帝紧了紧腰带,缓缓道:“恩,爱妃的字,又有精进啊,这首诗……”
“满园春色留不住,一枝红杏出墙来?”神武帝缓缓读了出来,心中却是有些不悦,这分明就是在说自己。
但是他又不能承认,这着实是太过于憋屈了,只是这江宁怎么知道这件事情的?莫非真是巧合?
“诗是不错,可策论更是厉害,朱院长按照陛下的意思开的这场策论,也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啊……”姑苏沐身子往后一靠,却闻到了另外一种香气。
“是吗?走,去听听……”神武帝呵呵一笑,朝着屏风之后的龙椅走去。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1章 游园诗会(四)
前堂,已经是说的令人热血沸腾。
目前占优的,是决定开战的一方,第一种观点是大夏朝乃是天朝上国,黑水之盟已经是忍辱负重十年,十年之间,国库充盈、兵多将广、群情激奋,正是开战一举夺回河西之地的大好时机。
第二种观点便是要文化压制夺取最后的胜利,兵甲之争乃是下下之策,要以我天朝上国的文化优势,派出使者,对他们进行游说,教他们的臣民定居、农耕、礼仪春秋,让他们在思想上通化,不仅能够收复河西走廊,就是让他们俯首称臣也不在话下。
再有便是要讲和,当下流寇四起,突厥与大元狼子野心,联姻的目的更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若不讲和,等到大军压境,将会是比黑水之盟更严重的代价,身后的黎民百姓、书馆古籍也将会毁于一旦,对于读书人将是灭顶之灾。
三种观点各执己见,皆有道理,引经据典,自孔孟之道说到当今太祖皇帝,九名翰林也是奋笔疾书,尽可能的将他们的观点尽数的记录下来。
明日此事传出去,天下除了会盛赞当今神武帝英明睿智之外,今日的策论,也将载入史册,成为学子们不可多得的炫耀资本。
“学生认为,应当变法。”
一寒门学子起身,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原本有些热闹的大厅顿时安静了下来,江宁侧目看去,正是王石。
而这一句话,也让陆羽彤仔仔细细的瞧了瞧王石。
变法,三年之前东林社变法,更是得到了长平公主和勤王府的支持,后来勤王府被抄家,长平公主更是离开洛阳,虽然一路之上有千牛卫保护,但也是九死一生,历经千辛万苦方才回来。
现在又有人妄议变法,岂不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古之法者,重在求变,商鞅变法秦国积弱而强,一扫六国,平定天下;汉武之法,独尊儒术,兴武强军,扫灭匈奴;更不用说春秋五霸,都是变法独强,我大夏朝也应变法,自农田、水利、税收、兵甲、官职都应改变,还田与民,方能够实现飞跃。”王石道:“变法之后,少则五年,多则十年,北击大元,西出河西,指日可待。”
王石说完,行了礼,便重新坐了下去。
夏君豪微微皱了皱眉,身子朝后微微一倾,默默的记下了这个名叫王石的寒门学子。
“此法不可变。”官宦学子这边,也有人站了出来。
“我夏朝之法,乃是太祖承继唐制而行,改兵甲,加以约束,不会有五代十国之乱;行连坐,互相约束,不会有刁民隐瞒;开漕运,南北互通,不会有粮道不运。如此之法,盛行百年,四大书院传扬才学,如今国富民强,生机一片,却要倒行逆施,盛行变法?是为大逆不道之举。”
“不错,大逆不道……”
身后不少人随声附和道。
“我倒是认为,变法可变,但有些不可变。”寇乃文作为书院的代表,其身说道:“兵甲之法或可变,先除内患,一朝臣民勠力同心,边疆自强;良田之法不可变,还田与民,或耕或闲,或是种植其他,待价而沽,国库粮食短缺,或是天灾人祸,两军交战,岂不是贻误战机,草菅人命?水利之法不可变,漕运之中,内河虽时有决堤,但朝廷赈灾,地方管制,三五月便可解决,而海运之法,巨浪滔天,天不可测,少则倾覆,重则荡然无存,颗粒无收,过大于得;官职之法不可变,六部各司其职,内阁汇总判断,聆听天恩,十六府太守各司其职,选贤任能,科举之法更是举世无双,如何变得?”
寇乃文有理有据,张弛有度,博得满堂喝彩,只有王石一人默默地摇了摇头,而官宦子弟在这时候,也齐齐倒向了寇乃文。
杨奇也道:“我这师弟,说话有些耿直了,诸位切莫怪罪。”
这师兄弟二人一唱一和,却是令人拍案叫绝。
而此刻的姑苏柔,却想起了江宁在相府的那番话,若是在这里说出来,出了门便会被羽林卫直接带走吧,不过说的却也并无道理,如今从军队、粮草、吏治等方面,都不是对手,特别是军队,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姑苏家的人,如何能不知道?流寇四起的原因,那些府州知道,朝廷可未必知道。
姑苏柔想着,竟回过头去看江宁,看看这位之前说出惊世骇俗的话的才子,听到这些人的策论,究竟会是什么表情。
可江宁仍就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样子,与当日在相府说话时候的感觉,简直是判若两人。
以江宁的才学和见识,现在做这般姿态,葫芦里究竟卖的是什么药?
“想什么呢?”夏君晟看向了姑苏柔,顺着姑苏柔的目光,看到了玩世不恭的江宁,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没,没什么……”姑苏柔猛地回过头来,心跳加速,而这反常的举动,却让夏君晟感到一种极大的危机感。
他对于姑苏柔是志在必得的,不仅仅是因为姑苏柔的学识容貌,还有她的身份地位,与他是门当户对,对于他皇兄而言,也是极大的帮助,特别是现在这个紧要关口,父皇甚至同意他们三个都参加此次的诗会,便是一个极强的政治信号,今日他们的言行举止,都会传到父皇耳中的。
虽然到目前为止,他们三个都没有表现出太多的欲望,但也能够看出,这些才子之中,还是有不少有真才实学的。
他无心皇位的争夺,但是姑苏家这位,却是不容有失的,不能让她出现任何的变数。
“我们都说了,不知道杨公子是什么意见?我等抛砖引玉,可就是想听听杨公子的高见啊……”
下面自然有人瞧不起儒林书院,而他们的代表杨奇就在上面,虽然寇乃文的言论引起了很大的共鸣,但杨奇才是儒林书院的代表。
“是啊大师兄,您是我们之中才学最高的,您说的,一定对……”
“大师兄,他们不服我们书院,自诗会就跟我们对着干……”
儒林书院的不少学子都高声呼喊杨奇,将矛头对准了寒门子弟和官宦子弟,定要与之争个高下。
这也是历次诗会必须要决出的胜负。
每次诗会之后,都会传出哪一方压了哪一方一头,这种优越感,会在后面一年时间内不断被提起,不断被扩大,直到下一次出现改变,而儒林书院随着杨奇闭关,已经与寒门弟子打的难舍难分,这次更是直接将人群划分为三类,火药味更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2章 游园诗会(五)
杨奇自然知道这种情况,旋即笑了笑,问道:“诸位可还有谁有高见?”
许久,场上也不见有人应答,杨奇转过身去行礼道:“启禀院长,杨奇也是儒林书院的学生,此次虽然协助老师住持诗会,但也想与各位才子进行交流学习,毕竟三人行,必有我师,还望老师允许。”
朱曦微微点了点头:“言之有理。”
“果然是大弟子,呵呵,不仅文思敏捷,更有谦逊之风,恭喜啦院长。”大学士韩时祺拱手笑道。
这种商业互相吹捧,对于他们而言,更是家常便饭。
杨奇便下了台阶,走到了众人面前道:“樊迟请学稼,子曰:“吾不如老农。”请学为圃。曰:“吾不如老圃。”樊迟出。子曰:“小人哉,樊须也!上好礼,则民莫敢不敬:上好义,则民莫敢不服;上好信,则民莫敢不用情。夫如是,则四方之民襁负其子而至矣,焉用稼?””
“春秋之后,礼乐崩坏,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如太史公言,夫不通礼义之旨,夫君不君则犯,臣不臣则诛,父不父则无道,子不子则不孝。此四行者,天下之大过也。现观大元与突厥,便是如此,毫无君臣父子纲常,这边是他们最大的罪过,而我大夏朝,尊崇的是圣人孔孟,孔孟之道,在与仁政,我一朝之同,为小同,天下万民之同,方为大同,如此这般,天下为公,选贤任能,人人恪守君臣父子、三纲五常,便是天下之大同,征伐便不会再有,而我大夏便要以德服之,以礼服之,方是上上之策。”
“儒道不通,则大道不行,大道不行,则兵戈不止,如若敌人来犯,则先礼后兵即可,天理之下,我大夏乃是王者之师,诸葛亮舌战群雄,一人堪比百万之师,破敌不在话下。”
“而眼下边疆之情况,恕学生直言,以和为之,互通商贸,传播儒学,以德行教化,使其放下心中贪念,才可实现万世之太平,继而天下大同。”
“学生拙见,仅做交流。”杨奇拱手,也不上台,转过身去,看着台上的朱曦。
身后儒林学子一个个惊为天人,杨奇这侃侃而谈,看似平淡,但却显示出其对儒学深入且细致的研究。
先是从一个故事开始讲起,自君子小人开始,将道德拿出来,告诉大家,道德才是最重要的,道德、礼仪、君臣才是根本,只有这样,才能够各行其是,社会才会井然有序。
而后再搬出孔孟之道、大同之念,将孟子之仁政和孔子之礼仪拿出来,言明现在之所以出现这种局面的原因,便是大元和突厥并不知道君臣、礼仪、父子这些东西,如果他们知道,并恪守其中,征伐自然也就不会再出现。
最后以诸葛亮为引子,引出一个饱学之士可抵得上千军万马,将儒学再次拔高,与当朝的重文轻武的政策不谋而合,更是提出如果这些人不学儒家,便可以徐徐图之,先和而后同,实现万世之太平,而占据儒学制高点的大夏朝,自然也会成为他们的老师,尊师重道的儒学观念之下,他们若是再起兵祸,便是欺师灭祖,自是行不通的,从而从根本上解决了边疆如今的情况。
在江宁看来,这一篇策论,引经据典、有理有据,站在儒学的制高点,将寇乃文的思想又拔高了一个层次。
儒林书院的学子一个个起身,拍手叫好,如今杨奇和寇乃文都发表了自己的策论,一个言简意赅,一个引经据典,可谓是珠联璧合,无懈可击。
而他的这一观点,也得到了台上诸位大人和皇子的赞赏。
以仁治国,乃是太祖皇帝定下的法制,重文轻武也是为了避免重蹈武周时期和唐末的覆辙。
“厉害,厉害,此子定成大器。”韩时祺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许。
长平公主也道:“其儒学造诣,已经超过当日的齐云梦了……”
两位皇子也是连连点头。
神武帝在屏风之后,嘴角微微一笑,杨奇所言,与他心中所想不谋而合,如今既然定下了远交近攻的政策,便是要全力促成和谈,若是不出差错,今日派往突厥和大元的使臣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年前便能够知道双方的态度,权衡之下,选择其中一个,便能够确保大夏朝十年安定,十年之间,利用杨奇之法,此消彼长之间,河西之事也不足为虑了。
杨奇和寇乃文的反击,让儒林学子高人一头,看着两边眉头紧锁却又无可奈何的样子,不由的沾沾自喜,天下学术,到底还是要看儒林书院的。
此刻已经到了亥时一刻,堂下除了欢呼声和两边的沉寂,在没有其他声音,不少人正在细细品味杨奇所言蕴含的道理。
姑苏柔的面色却是更加难看,她对于儒学也是极为推崇的,自始至终,也如杨奇和寇乃文一样,认为这就是大元和突厥不尊孔孟之道才有的祸患,可那日江宁之言之后,她便对这一观点产生了怀疑,因为江宁将右相都说的哑口无言,右相是什么人?十年之前的黑水之盟便开始博弈,如今更是蛰伏十年东山再起,与十年前更是不可同日而语。
右相所掌握的消息也好,对于儒学的研究也罢,都远超现在场上所有人,江宁的观点能够辩倒右相,现在却满不在乎,唯一的可能便是江宁不在乎,不在乎这场策论,甚至不在乎杨奇。
而她有意无意的朝着江宁看去,也让夏君晟极为在意,皱了皱眉,忽的起身道:“杨公子真知灼见,令学生大开眼界,如公子所言,那我大夏朝必定千秋万代。”
杨奇闻言,也向夏君晟行了行礼,表示了尊重,本以为是夏君晟身为皇子对于杨奇的褒扬,谁知道他话锋一转,转过身去,朝着江宁拱了拱手道:“方才江宁作诗一首,两句夺得诗会魁首,此番君晟斗胆,也想听一听江公子的见解,诸位意下如何?”
江宁原本若无其事的表情瞬间落了下来,咬了咬牙,心中直骂娘。
原本趋于沉寂的大厅,又热闹了起来。
“江宁策论?不好说呦,诗词方面无可挑剔,当之无愧的魁首,但是你要知道,精于诗词,歌赋都有可能极为平庸,更不用说策论了……”
“是啊,这五皇子,明显是要江宁难看,不知道这家伙什么时候得罪了五皇子?”
身边的柳思思和王若烟自然听得出其中的意思,二人面色微变,也看向了江宁。
同样好奇的,还有台上的几人,朱曦和韩时祺自不用说,夏君晟点名要江宁作答,之前更有杨奇的策论已经十分优秀,现在这举动便是要他出丑。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3章 游园诗会(六)
所有人都能够想到这个问题,江宁自然也心知肚明,江宁愣了愣,回想他来到洛阳这两个月的时间,究竟有什么事情在什么地方得罪了这位皇子?
所有的事情在江宁的脑海之中闪过一遍,却不曾发现有任何问题,无论是生意上还是官场上,甚至是信阳府的事件,也碰不到五皇子这位大神,那他为何要这样对自己?是他人授意还是方才他的风头太胜了?
一首诗而已,他夏君晟说今日江宁的诗不算数,那他江宁的诗今日便出不了这大殿,而与之相关的天策将军府,江宁也是避而远之,从未与之发生任何冲突和利益纠葛。
“呵呵,江公子还是我大夏朝从三品的司礼,也是司礼之中的最高位置,如此年轻便能成为朝廷重臣,定然是有过人之处被朝廷赏识,加之方才技惊四座,我两位皇兄、姑姑以及两位老师,也都想听一听江公子的高见吧……”夏君晟微微一笑,看着江宁,却把台上众人的名字都说了一遍。
四皇子夏君丘道:“哦?但真如此?那的确是要听一听了,我记得前些日子倒是有一个衙门的司礼是从三品,没想到便是方才写下绝句的江宁江紫川,恩,不错不错……角度刁钻,倒是颇有见地。”
夏君丘看着案上的诗词和署名,点头咂舌道。
“他娘的,一丘之貉,蛇鼠一窝……”江宁心中咒骂,此刻皇家两位皇子都表了态,他不起来,已经是不行了。
这高帽子一戴,江宁摘都摘不下来,即便是万般无奈,也只能起身应答,目光投向了陆羽彤,陆羽彤却微微皱眉道:“你尽管说,诗词之上的才华,大家已经看在眼中,自是不用赘述,子曰,术业有专攻,闻道有先后,江大人擅长的是诗词而不是策论,今日无论你说什么,都恕你无罪,朱院长意下如何?”
陆羽彤给江宁铺了一个很好的台阶,又把最后的决定权交给了朱曦,一个要为难江宁,一个要给江宁台阶下;一个要往死里整,让江宁出尽丑,一个要保住江宁,爱惜他的才华。
这便是两人说话的意思,朱曦听完陆羽彤的话,已经明白了二人的意思,微微一笑:“那是自然,这些国事,本就不应该讨论,如今得了朱批,方敢交流,自然是有教无类,虚怀若谷,既然都说江大人有真才实学,不妨说出一两点来,仅作交流之言,我想诸位皇子也不会深究。”
二皇子夏君豪也不曾想,夏君晟会对江宁有意见,因为江宁是替陆羽彤赚钱的,那天下第一锅他也吃过,自是惊艳绝伦,说是日进斗金也一点不过分。
“不错……”二皇子也道:“朱院长言之有理,今日探讨,仅在此处,出了门,便不能深究了,呵呵……”
夏君晟微微笑了笑,抬了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架子已经搭好了,剩下这场戏要怎么唱,就看江宁的了。
有杨奇的策论在前,这种自小便跟在朱曦身边的儒生所做的言论,定然是无人能够超越的,而且朱曦的评价放在那里,怎么看,都是无人能出其右的,而且江宁身为朝廷命官,对于当朝的政策多少也会有些了解,这从三品的司礼头衔,既是它的优势,又是他的枷锁,说起话来,更不可能想那些学子一般肆无忌惮,可若是顾左右,便不可能有真知灼见,而是一些平平无奇的附和之言,如此一来,便成就了儒林书院的名声。
无论是朱曦也好,还是儒林书院的诸多学子也罢,对于这种情况,都是非常愿意看到的,而他说出这样的话,朱曦也是心知肚明的,长平公主因为和江宁的利益纠葛,不得已顺水推舟给了个台阶,但也没有驳二位皇子的面子,也足以看出,现在她是不愿参与到这些事情中的。
江宁起身,行礼:“高见不敢当,只是自己的一点看法罢了,或许会冲撞到各位,还望院长大人见谅。”
“呵呵,无妨,都是自己的理解,众口难调,但讲无妨。”朱曦呵呵笑道。
江宁没有看朱曦一眼,对于这个时代的儒学大师,他除了对齐云梦不反感之外,从程茂勋到关萧云,再到现在眼前的杨奇和朱曦,都没有丝毫的好感,正是他们这些思想的禁锢,导致了中国资本主义被扼杀,文化的贡献自然不可抵挡,但面对生命,文化却显得有些苍白无力了,特别是方才杨奇的一篇策论,侃侃而谈,让他甚至觉得恶心。
什么狗屁以礼服人,天朝上国,江宁若是生在这个时代,定然也会被这一片逻辑缜密,满是阿谀奉承的文章折服,但江宁脑子里有挂,那就另当别论了,既然要说,那就直接开喷,管他娘的狗屁皇子。
下一刻,江宁面色沉凝下来:“既然说到了儒学,说到了孔孟,尊其为子、为圣,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但是……”
姑苏柔面色微变,心中咯噔一下,心跳不由得加速。
“自周以来,以九两系邦国之民:一曰牧,以地得民;二曰长,以贵得民;三曰师,以贤得民;四曰儒,以道得民。此乃《周礼》之中的记载,所谓儒,便在周朝已经大行其道,子曰:甚矣,吾衰也!吾不复梦见周公。便是这个道理,因此在春秋开始,礼乐崩坏,孔子言周礼,便是开儒学之巨流,才有了后世的儒家学派,才有了后世的百家争。”
“可为何会有儒学?诸位可知在春秋时代,周王室虽已式微,但霸主们还都是周氏后代,周羌人恐怖之下,言儒意味着造反,谁敢言儒?即便是孔孟,也不敢如此,《周礼》已被定为周人的国家制度,没有人敢反对。”
江宁说到这里,满堂哗然,就连寇乃文、杨奇都面色大变。
却听江宁又道:“孔子所言:商沿夏,周袭商,或有损益,以为沿袭。周朝所用《周礼》,乃是商纣之后的《周礼》,其主要还是道家的系统,后来的周系统诸子,如道家,法家,兵家,阴阳家,纵横家的著作里,可以很清楚的看到,周系诸子从来对“仁义”不感兴趣,它们的理论里,没有“仁义”内容,就算提到仁义,也是拿来嘲笑或贬骂的,认为“仁义”是殷商族人愚蠢,弱智的代名词。在孔子时代,也没有所谓“儒家”的说法,孔子只是宣讲商族人的“仁义”之学,而不说明它的来源。所以说,孔子为圣,便是将儒家中兴,而起根源,却在于道家。”
“老子《道德经》第二十五章:“有物混成,先天地生。寂兮寥兮,独立而不改,周行而不殆,可以为天地母。吾不知其名,字之曰道,强为之名曰大。大曰逝,逝曰远,远曰反。故道大,天大,地大,人亦大。域中有四大,而人居其一焉。人法地,地法天,天法道,道法自然。”
已经有人站起来想要反驳,但却无从反驳,因为江宁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说孔子和儒家,而且都是有据可查的,只是将这些只言片语进行放大,根本找不到反击的地方,现在有把道家搬出来,他们对于道家根本没有研究,更无从反驳。
可朱曦的脸色,已经变了,这种变化,是肉眼可及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4章 游园诗会(七)
而在座的所有人,都是儒生,他们对于江宁这种观点,也是不认同的,但又无法打断。
王若烟和柳思思则震惊的看着江宁,她们不知道江宁什么时候对儒学和道家学说研究的如此透彻,甚至连周礼都有所涉猎,在她们的认知之中,江宁研究最多的是格物,也就是那些奇淫巧技,最喜欢的是赚钱……
陆羽彤也愣住了,她本以为江宁会随便附和两句话,现在看来,她错了,眼前这个男人,根本不会按照套路出牌,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甚至说出了批评儒学的大逆不道的言辞,而他面前的是,天下第一的大儒朱曦,屏风背后的屋内,是令天下人为之颤抖的神武帝。
注意到众人变化的江宁,并没有停止阐述他的观点。
“这便是第一次的认知,孔孟所言大道,便是仁义二字,仁义,自心而起,可无阴阳,无万物,如何有心?是为现有万物自然的存在,而后有思想的发展,就像是这样。”
江宁拿起酒壶,倾斜角度,让酒水从壶口缓缓流下来,伴随着酒水落地的声音道:“我现在闭眼,心中所想,便是这酒壶的水没有流下来,可大家看到的是什么?”
江宁睁开眼睛,拎着酒壶道:“你心中所想固然美好,但闭上眼睛便以为这世界就是你心中看到的样子?不,不是的,无论你想与不想,太阳都会东升西落,可是,你们想过为何,太阳会东升西落?为什么水往低处流?为什么四时不同季?为何会有洪水滔天?屈子《天问》之中便已经问过,可又有谁去解答呢?没有,甚至这《天问》都被抛之脑后了。说远了,我们言归正传……”
江宁清了清嗓子,提着酒壶喝了一口:“所以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井底之蛙不见参天之木,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圣人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天地之间,其犹橐籥乎?虚而不屈,动而愈出。多言数穷,不如守中。”
“老子的这句话,也不过是他无为而治的一种理想罢了,即便仁政,也会出现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情况,要想改变这种情况,法家便发明了刑罚,迫使人人在律法的约束之下,当失去的大于得到的,是个正常人便会知道怎么选择。”
“如今你以儒学去教化他们,自然是好事,可他们需要的不是儒学,不是仁义礼智信的仁义道德,他们要的是定居下来的生活,是一日三餐的温饱,是锦衣玉食的环境,所以他们会动手,因为他们给你们说仁义道德,你们也不会给与他们这些东西,既然得不到,那最好的办法就是抢了,这是最直接,也是效果最好的办法。”
“你说着君臣父子,他打的你满地找牙,你有什么办法?你骂他祖宗十八代,他把钢刀架在你脖子上,嫌你聒噪,一刀宰了,你有什么办法?你派人去传播儒学,他大字不识一个,你却让他朝闻道夕死可矣?这个话题又转回来,一切都是建立在理想的基础之上的,孔孟中兴之后,到现在已经有千年,可即便是洛阳城,识字的不过十之一二,泱泱大夏,恐怕只有百之一二,饿了他会拿起刀造反,你连他们都教化不了,还要去教化那些已经骑在马背上,手中拿着刀的人吗?”
江宁哂笑一声:“当他一刀把你砍在马下的时候,你还回指望你的家人去讲仁义道德吗?祁连山上那些森森白骨,会答应吗?那些被俘虏掠夺的奴隶,会答应吗?那些在突厥和元朝出生入死的将士,会答应吗?风干的尸骨还没有下葬,你们却在满口仁义道德,尸位素餐,有谁知道边疆一家三口一年的口粮是多少?”
江宁缓缓将酒壶举到最高处,松手,那酒壶在众目睽睽之下掉在地上,摔成碎片。
伴随着清脆的响声,有人要站起身来怒斥江宁不守礼法,却被江宁打断,笑道:“是这一个酒壶的价钱,五两银子罢了。”
站起的几人,面面相觑,支支吾吾想要说话,江宁又笑道:“我知道诸位想说什么,想说我江宁狂悖不堪,不守礼法,不知好歹,有辱圣贤,该杀,该死是吧……”
“不好意思……”江宁旋即笑道:“我开口式前已经问过朱院长了,二皇子也说,今日之言,只是交流,不会追究。”
“你们倒是识文断字,知礼法、懂君臣,可背地里都是什么东西?再座的,谁没有去过青楼,谁没去过楚馆,谁没狎过妓,谁不爱慕美人?天天口中歌功颂德,圣贤常伴左右,路上一个孩子乞食,都不闻不问,甚至怕他弄脏了你的衣服,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
“打,可能还有的一拼,不打,等到他们真正开始读圣贤书的时候,还用的着你们教导?一拳上来,会告诉你,谁是老师,谁,才是学生。”
江宁说完,拉起了王若烟和柳思思:“诸位,今日江宁狂悖,回去之后自当面壁思过七日,闭门谢客,还请见谅,公主殿下,还要劳烦您的左千牛卫,送我一程,我怕我到不了府上,倒是让朱院长和诸位皇子难看,我江宁一人身死是小,可皇家的颜面,我不能不顾。”
门外站着的张守敬,看了看陆羽彤,陆羽彤微微点了点头。
江宁带着二人,在门口被第二千寻和庞青云接住,在张守敬的左千牛卫的护送下,连夜朝着游园外而去。
“啪……”屏风之后,一个酒杯摔在地上的声音传到了大堂之位,紧接着是椅子挪动和脚步离开的声音。
朱曦面如死灰,而所有人在此刻才终于明白,为什么今日敢言朝政。
杨奇的表情比朱曦还要难看,江宁从一开始就在反驳他,从儒学的创立到孔孟之道,甚至搬出了老子的《道德经》,最后引出他的观点,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所有人都愣在那里,没有人敢说话,更没有人敢乱动。
夏君晟咬牙切齿,却无可奈何,事情是他挑起来的,本是要借着杨奇的策论对江宁进行打压,迫使他当众出丑,没想到他却反其道而行之,直接以道家学说对儒家开战,而且辩的众人是哑口无言,没有丝毫反驳的余地。
寇乃文摇了摇头,长叹一口气,他知道,这辈子,他是没有办法战胜江宁了。
心中最为震撼的,还是姑苏柔。
她本以为江宁会说出不利与大夏的话来,抬高别人,贬低自己,但万万没想到,这一次更可怕,竟然直接对天下儒学宣战,将这天下的读书人说成了一无是处的浪荡子弟,与家国没有丝毫用处。
可下面,江宁面临的是什么?他自己难道不知道?
“为何要这样做?”姑苏柔喃喃自语道。
看着扬长而去的江宁,姑苏柔脑海之中回荡着江宁方才的话,还是不知道,江宁为什么要这么做。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5章 书生的愤怒(一)
江宁本没有打算与儒家开战,但是三百儒生所表现出来的高高在上,让他感到恶心,本着能骂醒一个是一个的想法,江宁起身之后,所表现出来的强势,一改之前隐忍退让的风格,将矛头对准了这个时代的根基。
可随着他被张守敬连夜送回到了府邸之内,关胜带着赵子恒带着三十人进驻了江宅之中开始戒备,而外面的张守敬在门口从头到尾听着,也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乌启兰更是跟了出来,要张守敬死守江宅。
八十个千牛卫将江宅围了个水泄不通,门口的儒生已经连夜追了出来,以儒林书院为代表的学子站在江宁府前破口大骂,从孔孟之道骂到现在,在所有人都不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的时候,第二日一早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江宁的事迹。
“都散出去了?”高俅双目布满血丝,缓缓的说道。
赵寅点了点头,一边的郭哲亮揉了揉黑眼圈儿道:“已经散出去了,江宁对抗儒生,批判孔孟,这是自己作死,现在洛阳市所有的读书人,把附近三条街都已经围了个水泄不通,江宁就是插翅,也难逃了。”
“江宁啊江宁,本以为你做事滴水不漏,现在看来,还是高看你了。”高俅抬起头,想起了他不争气的义子。
“大人,要不要再加把火……”赵寅开口问道。
高俅笑了笑:“读书人,怎么能防火?此事虽然朱院长和几位皇子说是不追究,可万一天下读书人要闹到金銮殿去,那可如何是好啊……”
郭哲亮恍然大悟,急忙拱手道:“大人高见……”
不远处,走过来一个三岁的男孩儿,揉了揉眼睛,走到了高俅面前:“爹爹,您怎么起这么早?”
高俅蹲下身来笑道:“没什么,读书去吧……”
赵寅和郭哲亮看着高俅拉着小男孩儿的手往书房走去,二人对视一眼,离开了高府。
“轰……”一个火把从人群之中扔了出来,掉进了江宁的院子中,早有人等着捡起火把,重新扔了出去。
门口的人已经聚集了前千人之多。
“竖子无理,胆敢辱骂圣贤,狂悖不堪,叫江宁出来,敢不敢与我辩上一辩?”
“混账东西,当真不知道天高地厚,口出狂言……”
“冲进去,拿了江宁菜市口砍了……”
“不见棺材不落泪……”
可以听得出来,说话的不仅仅有儒生学子,还有一些别有用心的人。
“相公,这可如何是好?不如我们从后门走吧……趁着这会儿朝廷还没有什么动作……”王若烟关上了门窗,从阁楼之上往前院儿看去,门口已经是水泄不通,若不是张守敬在外面守着,怕是现在江宅已经被踏平了。
柳思思也道:“相公,这最不好对付的就是读书人,哎,现在他们这样,定也是被人利用了,可现在他们这般不管不顾的冲进来,就算是千牛卫,也不一定挡得住,相公,还是先避一避吧……”
刘老六带着安定帮的百十号人已经挤到了最前面,口中不断咒骂的同时,也在观察这这些人的一举一动,若是真的出现了冲撞,则第一时间保护江宁和两位嫂嫂。
第二千寻进了屋中,关了房门道:“公子,刘老六已经就位了,靖安司在洛阳的两百二十五人在外围,东门的守军已经安排好了,一旦出现意外,可以确保平安出城,应天府那边,要不要动手?”
“不,不要动手,静观其变,看一看情况再说,应天府的人,现在还用不上。”江宁道:“把所有人都集中到后院,让关胜带人戒备,庞青云守前门,你随我去房顶,我要看看,这洛阳和大夏朝的水,究竟有多深。”江宁安排道。
在家人们不解的神情之中,第二千寻还是极为坚持的执行江宁的决策,让门口的人将柳思思和王若烟带下楼去。
听着四周不绝于耳的咒骂声和如菜市口一样的人声鼎沸,二人也彻彻底底的感受到了人言可畏。
“看到了没有,这就是大夏朝的学子……”房顶之上,江宁与第二千寻说道。
而第二千寻看到的,却是如同一个个骂街的泼妇一般的男子,在江宅四周如同村口的村妇一般,指指点点,大放厥词,群情激奋,脸红脖子粗,没有一点读书人的样子,与平常的文弱之貌,简直天差地别。
“现在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样子,是因为我们太弱,这里要是丞相府,他们敢吗?”江宁道:“只要我一梭子子弹打过去,他们跑的比谁都快,你信不信?”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公子说的,我就信。”
“看看吧,这种场面,应该可以载入史册了。”江宁呵呵笑了笑。
与此同时的儒林书院,已经基本上没有人了,所有的人都朝着江宅而去,杨奇、寇乃文站在其身后,一边还有四名弟子。
大家都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的局面,更没有想到这天下竟然有人敢对儒学开战。
朱曦负手而立,看着不远处繁荣的洛阳城,阡陌纵横,鳞次栉比,热闹非凡,清晨的第一缕阳光从东方升起。
“为何是东升西落?”朱曦自言自语,身后的两名弟子无法回答他这个问题,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什么是答案。
“为何有四季不同?”
“为何水往低处流?”
这三个看似简单而又显而易见的问题,的确找不到答案。
“老师……”杨奇率先开口,喊了一声。
朱曦没有回头,而是感慨道:“路漫漫系其修远,吾将上下而求索,儒学一道,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啊,我们身上的担子不轻啊。”
江宁的策论,竟连朱曦现在都找不到丝毫的辩解之法,一叶障目不见泰山,却是如此。
“江宁诋毁孔孟之道,学院自是不能放过他的,天下学子也不会饶了他,否则这成了什么了?”身后的学子自是气愤不过,恨不得此刻手中有刀,杀了他也不足惜。
事情若是传开,恐怕四大书院都会上京来找江宁的麻烦。
“这一点,的确是有些狂悖了……”朱曦说道:“孔孟之道,与老子之道,乃是两个截然不同的法门,我们既是儒家弟子,便要尊孔孟,不可逾越,这一点是治学的基础,不过我们也要包容他,有教无类即可,他不信服,我们就要想办法说服,以礼服之,以德服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6章 书生的愤怒(二)
紧接着,杨奇和寇乃文也朝着江宅而去,他们作为书院的代表,很大程度上会对学子们产生影响,这个时候,也是树立书院威信的时候。
杨奇想的很简单,只要江宁出来,当着天下学子的面道歉即可,他便可以平息这场争执,同时将儒学的有教无类进一步推广,也借着这个机会,再压道家一头。
“我就知道,这家伙不是个省油的等,现在站出来和天下学子对抗,你说是不是傻?现在怎么办?现在府前的学子已经有千人了,围的是水泄不通,要不是千牛卫,恐怕现在江宁被点了天灯了……”秦煜轩背着手,在书房中皱着眉头。
夏永康和毕成安相视一笑,却是苦笑。
江宁不按常理出牌,他们是知道的,但也没有想到,会离谱到这个地步,圣上以儒学为根本治国,现在江宁明确表示自己更推崇法家和道家,这原本也没有什么不妥,但是却在策论之上谈出来,而且每一句话都是冲着杨奇的策论去的。
这就比较耐人寻味了。
“学子们闹一闹,就过去了,虽然是反驳了儒家之学,但也并非一无是处,他的很多观点,我看很有用。”夏永康沉寂下来道:“这也说明,我们主战,并非是没有人同意的,至少现在出现了不同的声音,只要有第一个,便有第二个,此次远交近攻,年前两边的使者便会回来,看看情况再做打算吧。”
“不好了……”何君贤跑了进来,慌慌张张的关了书房的门。
夏永康很少见到何君贤这般慌张,心中也是咯噔一下,旋即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何君贤拱手喘着粗气道:“那些学子,跟疯了似的,已经开始朝江宅里面扔火把了,我从北门回来,又去了西门和南门,消息传的很快,读书人源源不断的朝着江宅而去,京兆府已经有动作了,这事情怕是要闹大啊……”
毕成安皱了皱眉:“不好,怕是有人暗中作祟……还记得上次江宁说什么吗?”
“主和……”夏永康忽的站起身来:“因为他说,我们打不过……这次却说……”
毕成安也起身,点了点头:“这次却说,打了还有一线生机,不打,便是等死……”
“你的意思是……”夏永康眉头紧锁,心中已经有了答案。
毕成安微微道:“不错,上次他说,是告诉我们,打不过,要求和,为的是发展,等我们发展起来,才有一战之力,而发展,就要改革现在的弊端,这也是法家的思想,现在却说要打,是要骂醒这些主和的人,不可一味的想着主和,你要和平,别人就会与你和平吗?他是说,这些读书人,太过天真了,天真到竟然要去和那些人去讲道德……他若是再主和,那天下,可就要大乱了……”
“所以他针对的,不是儒家,而是……天下……”夏永康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毕成安也沉默了,同样震惊的,还有秦煜轩与何君贤。
他们连对抗儒家的勇气都没有,刚才他们还在担忧天下学子的情绪,现在却感觉自己和江宁,早已经不是一个层次了。
“若不去救他,这次恐怕……”毕成安起身朝着门外走去:“你不去?”
夏永康起身:“这天下好不容易出来一个清醒的,我怎么能不救?”
何君贤与秦煜轩面面相觑,此刻的他们,虽然知道,但却无法感受江宁真正的想法。
“好小子,还真敢啊……”姑苏鸿文站在高楼之上,看着熙熙攘攘的街道,心中却是感慨万千。
“自古都是起兵造反,却从未有人敢对儒家发难,他面临的是千千万万的儒家学子,是朝廷的严苛礼法,是六部的施压,还有皇城之中的责难,这可比造反要厉害的多啊……”
姑苏柔听着姑苏鸿文的话,心中也是极为紧张江宁的,她知道,夏君晟之所以会刁难江宁,很有可能是因为她多看了江宁几眼,但那也是因为江宁之前的言论在前。
“父亲,这江宁这次可是……”姑苏柔有些愧疚的问道。
“这次啊,呵呵,恐怕是在劫难逃了。”姑苏鸿文摇了摇头。
“不过我觉得,他说的也不无道理……”姑苏柔道:“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这是我印象最深的一句话,边疆,真的是这般的惨烈吗?”
姑苏鸿文看着大好河山,眼前浮现过的,却是早年间跟随父母一同前往边疆的情景。
一眼望不到边的黑山压得你喘不过气来,深山之中只能听到野兽的叫声和身边溪水的声音,那种声音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脚下的白骨不敢去挖,一挖便是看不到边的深坑,到底有多少人死在这里,头、四肢、或者是刀剑,肉眼所见的只是战争后的惨烈,而看不到的,是厮杀……
“好一个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姑苏鸿文感慨道:“好一个江宁,天下楼的确是厉害……”
“天下楼?”姑苏柔疑惑道:“江宁,和天下楼又有什么关系?”
“江宁是被天下楼选中的人,天下第一锅开业的时候,所有的人都以为天下楼的两个人是因为长平公主去的,因为长平公主才是后面的掌权者,但实际上,是因为江宁去的,这个想法最初的时候只是猜测,后来变成了确定,现在已经十分肯定了。”姑苏鸿文道。
姑苏柔自然知道天下楼的意义,更知道天下楼的楼主,并不是轻易就能见到的,三位皇子,又有哪一个不想登上五层楼?
“这,怎么可能?江宁离经叛道,如何会被天下楼选中?难不成这江宁要造反不成?”姑苏柔震惊道。
结合江宁的言论,想要做出这个判断,并不难。
姑苏鸿文微微一笑:“这个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五皇子夏君晟已经和江宁对上了,这一次,应该会想要置江宁于死地。”
“可……可……他们两个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啊……”姑苏柔眼神闪烁,却是迷离万分。
姑苏鸿文道:“柔儿,你已经大了,有些事情有了自己的判断,特别是男女之情,夏君晟是个不错的选择,但是,比起江宁,他还有些差距,如今边疆的局势,很多情况你并不知道,事情并没有想象的乐观,大战随时都有可能打起来,到时候,我宁愿你做一个普通人,而不是嫁进皇家,父亲的意思,你明白吗?”
姑苏柔听到这里,还是有些不肯相信这话是从父亲口中说出来的。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7章 书生的愤怒(三)
在她的印象之中,父亲一直都是扮演者运筹帷幄的绝色,姑苏家能够成为官场、商界的庞然大物,被誉为八国柱之一,其父亲便是那中兴之人,现在的姑苏家,若是想与大元、突厥联系上,也并不是什么难事,但这一切都建立在大夏朝的基础之上。
而现在父亲这番言论,明显是有所指的,不入帝王家,反倒看好江宁?这是要把她往江宁身上推……
江宁是一个另类,而且已经有了两位妻子,以她的身份,难道要她做妾不成?
“父亲,江宁他的身份、地位都与夏君晟有天差地别,为人桀骜不驯,更是离经叛道,如何能……”
姑苏柔没有说完,但姑苏鸿文也知道下面她想说什么。
“这是江宁的情报,你看看吧,若是我,都不敢保证能够做到这些……”姑苏鸿文从袖中拿出一个信封,递给了姑苏柔,这信封是天下楼独有的,也就意味着这些东西的准确性,是毋庸置疑的。
前十八年,和一个平常人没什么两样,甚至还不如平常人,可在入赘王家之后,一切都变了……
“我意已决,你和夏君晟是不可能的,你就断了这个念头吧……他要的是皇位,不是你,你不过是他拉拢姑苏家和你姑姑的手段而已,当你没有了利用价值,便连工具都不是,我不想我的女儿托付给一个无情之人。”姑苏鸿文道:“眼下,是要想办法救江宁……”
姑苏柔已经陷入了矛盾之中,自古无情帝王家,她自己是知道的……
“你去宫里,找你姑姑,让她想办法救江宁,我不方便出面,让你二哥出面,翰林院那边,韩时祺在场,朱曦不说话,他需要说两句。”姑苏鸿文道:“兹事体大,事关姑苏家兴亡,柔儿,你可不要意气用事,你知道为父不会骗你。”
姑苏柔点了点头,没有说一句话,朝着高台,朝着山下走去……
她是极不情愿的,可姑苏鸿文最后一句话,又不像是开玩笑,这些天她很明显的感觉到了父亲的变化,不似之前了,而是多愁善感,忧心忡忡……
若江宁真是得到了天下楼的垂青,或许这次帮他,以后姑苏家还有用的着他的地方。
这是姑苏柔唯一能够说服自己去找姑姑帮忙的理由。
内阁之中,圣上还未召见,李林甫和夏永康已经到了,而身为驸马爷的毕成安,已经进入到了太后的寝宫之中去请安,算起来,太后是他的小姨子……
耿敬国对于昨晚发生的事情很不满,还没有到内阁,便已经听说了此事,圣上龙颜大怒,看来不死也得让这个从三品的江宁掉层皮了。
“真是不知天高地厚,儒家乃是我大夏朝国本,他一个小小司礼,妄议国本,这就是杀头的大罪。”耿敬国看向了夏永康。
夏永康并未说话,却听得邢文广也道:“呵呵,年少轻狂罢了,没有太师说的这般严重,不过他还是有些真才实学的,更何况这策论的题目是圣上定的,朱院长也有言在先,若是我们过于苛责,日后这些个才子,还有谁敢言其他?到时候圣听闭塞,御史台又坐不住了。”
“说的好听,就是我一个带兵打仗的粗人,也知道那些书生不好惹,我可听说,现在已经有千把人了,各个要拿刀砍了江宁,说他离经叛道,信口胡说,呵呵。”天策大将军却是一副看笑话的姿态。
放在以往,今日已经过了小年,诗会之上不少佳作,会被拿来品鉴一番,或是有谁比较出彩,可以引荐一番,之后便要忙活过年的事情了。
而今年,却因为江宁,出现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李林甫也是叹了口气:“哎,年少轻狂并不是理由,他二十年的圣贤书喂了狗,难道我们的也白读了?子曰有教无类,但若是诋毁了孔圣人都没有人站出来说话,那他也不配说自己读过圣贤书。”
李林甫说的是义正言辞,可句句针对的都是夏永康。
从始至终,夏永康都没有说过一句话。
“诸位大人,圣上请诸位大人过去。”一位太监手拿着拂尘,到了内阁门口道。
李林甫率先走了出去,剩下几人紧随其后,夏永康却是走在了最后一位。
“说说吧,是打还是和?”神武帝坐在桃木椅子上,手中的刻刀在镌刻一个印章,印章不大,只有手掌一半的大小,在上面刻字雕文,需要极强的刀力掌控和心境。
神武帝没有给他们任何反应的时间,他们所准备想要说的话,此刻竟一句也说不上来,大家都知道为何神武帝会这么问,但也都不知道该怎么说。
远交近攻是已经定下来的,人也都派了出去,年前应该就会回到洛阳,这时候再说是打还是和,岂不是多此一举?而之所以这么问,却是因为昨日晚上江宁的一番话。
很明显,神武帝是听出了些什么的,否则现在直接下旨,让人拿了江宁放到大牢里着三堂会审即可,没有必要多此一问了。
“远交近攻,先和后攻,是之前便定下来的,如今有一些闲言碎语,不足为虑,还望圣上明察……”夏永康拱手,第一个开口说道。
“呼呼……”神武帝吹了吹镌刻的印章之上的木屑,没有任何反应,只能听见手中镌刻刀挥舞的声音。
很明显,这不是他想要的答案。
太师挪了挪沉重的脚步,拱手道:“圣上明察,靖安司司礼江宁昨日策论之上大放厥词,攻讦儒学,言我天下学子皆是沽名钓誉之辈,诋毁圣学,其罪当诛。”
右相李林甫也道:“启禀圣上,微臣也听闻此事,这江宁身为朝廷命官,明明知道圣上已经定下的国策乃是以和为主,发展我大夏朝军队、农业、水利,而后徐徐图之,却言不攻则是等死,这样大不敬的话,岂能从一个朝廷命官口中说出?这不仅仅诋毁圣学,这是要动摇国本啊……”
“那依你之言,应当如何处置?”神武帝缓缓道,同样是没有多余的动作,专心致志的在那里雕刻。
“臣不敢妄言,请圣上定夺。”李林甫自然要先征求神武的意思,现在他已经和夏永康表现出了两种截然不同的态度,但是神武帝现在是怎么想的,所有人都不知道。
“太尉,你怎么说?你也是读书人,江宁这么说你,你服气不服气?”神武帝缓缓道。
邢文广急忙拱手道:“不服气。”
“哦?说一说,怎么不服气?”神武帝又问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8章 书生的愤怒(四)
邢文广准备试一试水,随大流的说出去,总是没有错的。
“儒学乃是立国之本,每年的恩科也都是从《经史子集》之中抽取的题目,或是考究其文学造诣,或是考究治国之策,凡此种种,皆是以孔孟之道为基础,若背弃了孔孟之道,那读再多的书,也是没有丝毫裨益的,这江宁尊崇法家,道家,攻讦儒家,岂不是说太祖这建国之本是错的?”
“那既然是错的?又为何能结束五代十国之乱像?又如何能建造这延续百年的大夏?又如何能让天下读书人信服?故而微臣认为,江宁所言正如他自己而言,一叶障目不见泰山,乃是哗众取宠之法,为的就是要在青史留名罢了。”
“哦?你这么说,倒也有些道理。”神武帝猛地一刀,那印章的一角直接被切了下来,这一枚将要完工的印章,已经是不能用了。
神武帝面色一凝,反手将印章扔到了桌子上,手中的刻刀却攥在手中。
李林甫心中一惊,这是要杀人……
“不过也没有什么道理。”神武帝手中把玩着刻刀,缓缓站起身来:“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呵呵,朕在位十七年了,最后从自己的朝廷命官扣中听到这么一句话,呵呵,不错,不错啊……”
“臣这就去拿他……治他欺君之罪……”太师面色微变,急忙道。
神武帝却笑道:“你拿他?你拿了他,他会说朕什么?说朕小心眼儿?还是说朕容不得人?听得不得真话?那朕与昏君有何区别?太师,你要陷朕于不仁不义吗?”
太师虽然年老,但听到神武帝这般措辞,直接跪倒在地上,俯首道:“臣不敢……”
其他人这时候就明白了,不能杀,杀了就是给圣上扣帽子,天下的言官、史书的编纂者会怎么写?背上骂名?
但也不能放,放了,便是对太祖不遵,对圣上大不敬,如何让圣上面对列祖列宗?天下儒生还不造反了不成?
不过想想也是,任凭你辛辛苦苦工作了十七年,换来一句“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你心理也不会高兴了。
怎么办,这成为了一个摆在众人面前的棘手的难题。
夏永康倒是松了一口气,至少江宁是死不了的,只要不死,就还有办法。
“不是我不想杀他,而是有人劝朕,不要杀他……”神武帝叹了口气,竟自顾自的说起话来:“一大早,朕去给太后问安,太后便给朕讲了一个故事,是千里马和伯乐的故事,朕知道太后想说什么,至于是谁传出去的,又是谁告诉的母后,我也知道。”
“朕从后宫出来,在养心殿,遇到了姑苏家的小女儿,一眨眼已经十七岁了,落落大方,与她姑姑倒是有八分相似,呵呵,更衣的时候,朕的爱妃告诉朕,这姑苏鸿文,前两日送这胡桃木的时候提起,这小女儿年纪也不小了,想要她帮着物色个人选,说是靖安司司礼江宁倒是不错,号称江南第一才子,定是有些本事的。”
“等朕更完衣,出了门,朕的亲妹妹在门口候着朕,双手冻得通红,手上的炉子,也没了热气儿,身上穿的,还是昨儿夜里的衣裳,哎,有些单薄了,我这妹妹,哪儿都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好,不达目的不罢休,啊哈哈……”
神武帝说着,竟自己哈哈笑了起来,对这个亲妹妹,自己是一点脾气都没有,改革他把王府都抄了,这个妹妹竟然跑了,金陵城中也是假死逃了回来,现在站在他面前,他有什么办法?
“呵呵,她说江宁是她手下的人,在金陵城中便是江宁救下了她,江宁对皇家,是有恩的。”
神武帝又走了两步,看着尚书房外的积雪:“就在你们进来之前,那里有一封信……”
说着,指向了炉子里的木炭,炉子的一角,还要一个黄色信封的边角,不仔细看,还真看不到。
这种东西,只有天下楼有,这说明天下楼也插手此事了……
“来的人我没有见过,戴着面纱,手中拿着太祖当年给天下楼的令牌,呵呵,天下楼啊天下楼,朕当年登上五层楼的时候,她都没有出来,现在出来了?原因也是希望朕再考虑考虑杀江宁的事情。”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面色大变,原来这传言,竟是真的,而今日神武帝将此事说出来,想要说明的,当真就只是天下楼要保江宁这么简单吗?
这种传言已经传了一百年,今天,他们在这里见证了历史。
而天下楼要保江宁,这也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昨夜神武帝盛怒之下,本要下旨杀了江宁,游园之内花有容却到八月十五是江宁救了她,否则现在已经是梁山泊刀下亡魂了,亲自为江宁求情,他这才想着,今日内阁之后再说。
清晨起来,自太后起、姑苏家、长平公主,到现在的天下楼,都在为江宁说话,一个小小的从三品,神武帝若不是昨日听江宁大放厥词,已经忘了还有这么一个衙门,还有这么一个人。
但越是如此,神武帝越是感觉到不安,他还没有下旨要杀江宁,便已经有这么多人出来求情?算上天下楼,已经是第六个了,每一个人都代表了一方势力。
即便江宁与儒学为敌,即便江宁说一口花酒一条命,一句圣贤一杯血,他们也要保江宁,直觉告诉他,江宁必须得死,不过现在还不到时候……
神武帝转过身来,他唯一的欣慰便是右相没有表现出要救江宁的强烈意愿,现在满城风雨,他可以不杀江宁,但这烂摊子,要让他自己收场。
“呵呵,江宁救过长平公主,护送花有容有功,高俅大破金陵,靖安司更是功不可没,更何况,昨日他的那一句话,也让朕知道,人无完人,朕还需勤政爱民,而那江宁,竟然敢在朕之前摔了酒壶,好大的脾气,呵呵……”
神武帝想了想,对李林甫道:“拟纸,今年除夕,三品以上官员所发薪火减半,后宫今年一律不许打造金银,内务府将所节省下来的银两,犒赏三军。”
“皇上圣明,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夏永康跪在地上,三呼万岁。
神武帝也呵呵一笑:“呵呵,太师年纪大了,不用起这么早,有些事情,好好教一教年轻人吧,我看那个高俅,就很不错,更多的时候,我那几个孩子,你可要好好教一教啊……”
耿敬国心中咯噔一下,看着走出门去的神武帝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插在窗户木桩之上的刻刀,久久未能起身。
二其他几人,也知道,内阁,要来新人了,而这个人,便是中书令,高俅。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39章 书生的愤怒(五)
对江宅的围堵,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冲击千牛卫、扔石头、泼粪等等这些事情一直从昨晚子时持续到今日的午时,骂了足足六个时辰。
这些人骂的口干舌燥,却不见江宁说半句话,但又不敢冲撞千牛卫,怕耽误了明年恩科,毁了前程。
但也有个别想另辟蹊径的,被张守敬一拳撂倒,而藏在里面的两百余安定帮的人,也手持利器站在了千牛卫之前。
站在道德的制高点鄙视也好,咒骂也罢,总是有理有据的,可一旦冲进去真的动起手来,他们也知道这江宁是朝廷命官,再不济也有刑部、吏部和御史台,他们动手,万一江宁反咬一口,可就真的完蛋了。
“朝廷不管,我们去告御状,严办江宁,否则,我们这些读书人的颜面何在?”
“就是,告御状去……”
杨奇自然被推崇为代表,在众望所归之中,朝着皇城而去,剩下一部分人,仍旧在这里围着江宅。
而皇城之外,天策大将军、右相、太尉三人站在城门外,看着呜呜泱泱而来的学子,气势汹汹,知道来者不善,但圣上已有定论,如今还能如何?
左相也从皇城之中走出来,这一次,他也只能选择帮助江宁,安抚这些学子,根源还在于高俅。
而同样被他拽过来的,还有当时在场的翰林院首席韩时祺,也只有他,才最明白当时发生了什么。
“诸位学子,切莫激动,本官当时就在场,最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不是大家想象的那样……”韩时祺安抚众人道。
接下来,众人轮番上阵,却被说成了官官相护,学子群情激奋,竟要一直待在这里,直到惩处江宁才行。
众人无奈,只能回去商量对策,而神武帝的态度已经很明白了,不杀江宁,但是也不会放过他。
最后李林甫拟了一道圣旨,与内阁的众人一道去了养心殿,圣上自己按了玉玺之后,方才急急忙忙的跑了出来。
学子们这才罢休,与传旨的公公一起到了江宅宣旨。
“江宁接旨……”
那公公也是知道事情的严重性,否则也不会在临近傍晚传旨。
江宁跪在地上接旨,这时候如果不跪下接旨,恐怕不仅仅是门外的书生,就连这公公,估计也要杀了他。
“圣谕:江宁身为朝廷命官,不读圣贤、不学孔孟,实乃有辱名声,难堪重任,靖安司事务,交由右相府全权负责,江宁革职留看,每日读书,我夏朝臣民,不可诽谤圣贤,但也不能闭塞言路,诸子百家各有所长,当取长补短,方可弘扬儒学大道,钦此。”
“臣,不,小民江宁接旨……”江宁接旨谢恩,起身将圣旨交给了第二千寻。
门外的听得如此降旨,一个个也都心有不甘,只是革职留看,要他读书,其他的并没有什么损失。
杨奇却道:“圣上已经有了定夺,我等臣子,便要遵守,若是不守君臣之道,与那江宁何意?诸位,散了吧……”
寇乃文也皱了皱眉,但一句话也没有说,径直离开了。
可事情就是如杨奇说的一般,圣旨已经下了,他们还能如何?君让臣死臣不死为不忠,若再纠缠下去,就和杨奇说的一样,成为了他们要追打责骂的江宁了。
伴随着众人的散去,江宅恢复了往日的平静,而江宁将那公公留了下来,亲自招待。
“得,江公子,我就吃一盏茶再走。”公公笑了笑,以江宁的地位,假以时日也是无可限量,否则以他的身份,根本不可能搭理这位刚刚被罢了官的江宁的。
江宁引着公公到了二进院儿的厅堂之中,掌了灯,让人去柳记装些点心回来,去店里拿十斤老窖,直接送到公公府上。
这来传旨的太监,名叫张德荣,乃是掌印司的一个小太监,下午当值,便来传旨了,但上午在尚书房,却听到了圣上所言江宁之事,当时还好奇这是怎么一个人,竟有这么多人替江宁求情,现在见到,也不过是个二十一岁的书生。
但是江宁背后的势力,可是一个比一个大,这也说明了江宁是他们在前面的人。
“张公公尝尝,这是上好的碧螺春。”江宁亲自将茶端了上来,慌得张德荣急忙接住。
在这个时代,太监虽然在宫中,常年与皇亲国戚和权贵打交道,但其地位是很低的,掌印司虽然也是有官职的,但最高只能做到从四品,像他这样的小喽喽,掌印司有十几个,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子,而他身份低,年纪有小,被人顶班也是常有的事儿。
虽然本着一颗“我为国家做贡献”的心,但别人赌钱他站岗,别人听曲儿他站岗,别人吃饭还是他站岗的时候,总也想着抱怨一两句,江宁这般对他的,却是不少,特别是今日他知道了所有的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后,对江宁更是刮目相看。
“张公公,虽然年纪轻轻,但却是仪表堂堂,我看定能成大事。”江宁点了点头,屏退了家中的人。
柳思思和王若烟正忙活着前院后院的收拾,现在院子里什么都有,臭鸡蛋、烂菜叶,甚至还有一些狗屎……
堂上只有他们二人,江宁又道:“知道公公还要回去复职,一些酒肉不成敬意,也是杭州的吃食,公公尝一尝,若是可口,便言语一声。”
张德荣笑道:“哎,江公子客气了。”
江宁对于明清时期的太监的威力,可是实实在在的知道的,特别是大明时期,简直就是九千岁啊,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眼下这小太监虽然什么都不是,但可以慢慢培养啊……
“哎,伴君如伴虎啊,张公公这每日在圣上身边,可比我这危险多了,也怪我这张嘴,非要说,非要说,哎,还让公公跑一趟。”江宁叹气道:“若是公公不嫌弃,每月我这儿有五百两银子孝敬公公,也好在宫中打打牌,解解闷什么的。”
张德荣连连摆手:“江公子高看我了,我不过一小小的太监,为圣上站个门儿,不值当……”
江宁却道:“这些钱不为别的,日后公公用钱的地方还多,上上下下都要打点,银子虽然不多,但也是一片心意。”
说着江宁两银子塞进了张德荣的手中道:“若是有什么风吹草动,还指望公公抬抬手呢……”
张德荣呵呵一笑,将银子塞进了袖筒之中:“抬手不敢当,不过今儿江公子当真是这个……”
张德荣说着,竖起了大拇哥儿。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0章 江宁的预感
江宁微微一笑,还是银子好用,有钱能让鬼推磨。
“此话何意?今儿小弟我可是担惊受怕了一整天,呆在房顶,连口水都没敢喝。”江宁故作惊讶道。
张德荣将圣上在尚书房说的话,基本上说了个大概,又拱手称赞道:“江公子有这般的后台,还愁得不到信儿?”
的确,太后、姑苏家、长平公主、花有容、风评楼,这些势力哪一个拉出来,分量都是极重的,现在都出来为江宁说情,足见江宁的后台之大。
江宁哈哈一笑:“不过是为朝廷办了点事儿,凑巧了,凑巧了,我被堵在这,就是能飞天遁地,也见不到他们不是?”
张德荣也笑道:“那是那是……”
说话间,那酒肉的人已经回来,江宁又差人亲自提着东西与张德荣一起回宫。
而看着张德荣远去的身影,脸上的笑容也逐渐凝固。
他已经感觉到了那股杀意,而他如此一番闹腾,天下还是一样,江宁叹了口气,他这一粒石子,没有砸醒任何人。
最后的期望,也在这一刻破灭,一个诺大的帝国,还是在无休无止的勾心斗角和内耗。
“公子的意思是……”第二千寻坐在长桌的一侧,皱了皱眉。
关胜道:“是要想办法真正的掌握几处要害之地,皇城的城防、洛阳的城防、通关的文书这些也都要掌握。”
烛光摇曳,所有人的面色都很沉寂,有一种如临大敌的感觉。
第二千寻、关胜、庞青云、刘老六、赵子恒、赵立轩、徐宁还有连夜从应天府赶过来的于中庭,都到齐了。
江宁的第一句话便是,如今他已经不是靖安司司礼,也不是朝廷命官了,若是有人想走,他绝对不会拦着,于中庭更不用替他卖命,因为那山林之中的一千两百人,在他被罢官的一刻,已经成为了流寇,而不是朝廷的兵马。
于中庭也很干脆,他在找人的时候,并没有说他们是朝廷靖安司的衙门,各取所需罢了,而他,不仅仅是因为江宁那半个月与之同吃同住,更是江宁独特的军事才能,让他折服。
此次敢于天下儒生为敌,这是何种魄力和勇气?
片刻之后,并没有一个人离开,而右相府则表明了靖安司由第二千寻代管,现在第二千寻就坐在身边。
江宁关上了门,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设想:“人员分散,集中控制。”
江宁点了点头,重新坐了下来:“我本不愿这样,可是现在事情的发展有些快,他们两个是知道的,前日我并未想说话,甚是不愿意去,可是事与愿违,还是说出了被他们看做是大逆不道的话来。”
“回来之后我也重新滤了一遍,我们的生意和五皇子并没有什么冲突的地方,靖安司也没有的罪过皇家,不过有一点是我从资料中发现的。”第二千寻顿了顿:“五皇子对姑苏家的姑苏柔,颇有好感,当日二人也是挨着座位。”
于中庭却道:“一个是姑苏家,一个是皇家,两家晚辈走的近,是很正常的事情,会不会是我们想的多了?”
第二千寻却摇了摇头:“我起初也这么想,可越想越不对劲儿,有两件事情格外明显,一件便是五皇子入冬前围猎,回来之后,专程去姑苏家送了一趟,并且留下吃了饭;第二件便是去的太过频繁了,短短二十天,已经跑了五次,而且每一次都带着一些东西,我虽然不穿女红,但直觉也告诉我,五皇子对姑苏柔,是有好感的。”
“可是公子与姑苏家……”庞青云一愣,转头看向了江宁:“公子该不会是……”
江宁眉心一皱:“想什么呢?怎么可能?我见姑苏柔的次数一个手都能数过来,再说,即便她再美,还能有你们嫂子漂亮?”
这句话说的倒是实实在在的。
柳思思的容貌可是排在了风月榜的第三位,王若烟更是不逞多让,说是江宁因为美色,的确是没有这个必要。
“那就是……五皇子有意打压?也不至于啊,以他的地位和才学,只要提亲,姑苏家没有不答应的道理啊。”庞青云道。
江宁道:“无论如何,夏君晟已经盯上我了,而此次牵扯出来的无论是哪一边,都让圣上对我下了杀心,他这道旨意,是在捧杀我,这是一个阳谋,下一次便是杀我了。”
“所以,无论用什么方法,都要将这些地方放上我们的人,以备不时之需。”
“今儿的旨意,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我以为会爆发冲突,没想到是圣上化解了干戈。”赵子恒说出了所有人的心里话。
江宁点了点头:“而刚才传旨的公公,也证明了这一点,对于圣上而言,这件事情可有可无,毕竟金口一开,天大的事情都可以当做没发生,但是有些事情会一直成为他的眼中钉,肉中刺。”
“生意的事情怎么样了?”江宁问道。
于中庭道:“应天府生意火爆程度,丝毫不在洛阳之下,开业半个多月,每日进帐七百两,除去二百两的消耗,每月一万五千两是没问题的。”
“好,我这还有一家店,名叫柳记,想必你们也都知道了,火锅店和柳记这两个店从现在开始,自应天府南下,走西南的路子。”江宁说着,将一张大夏朝的舆图打开,而后在上面圈了几个圈儿。
众人起身看去,正是唐州、襄州、峡州、江陵、辰州、黔州、龚州、忻州、成都九个地名。
自洛阳往西南而行,九州之地的最后,却是蜀道,也是方腊走出来的地方,更有八国柱之一的西南程家盘踞在此。
说是一条路线,实际上却是一个逃跑的计划。
“三个月内,这些地方都要开起来,银子不是问题,洛阳的天下第一锅应该可以支撑,但仅限于开店,其他的只能自己想办法,手中的产业要尽快铺开,书局、店铺、丝绸、古玩、当铺,要注意隐蔽性。”江宁下达了最后的期限。
时间和财政上,都很紧张,三个月,便已经开春了,而传言五月份左右,突厥和大元将会互换国书,若是大夏朝没有成功,那五月之后会不会再起争端,还尚未可知,但明眼人都知道,已经沉寂了十年,打的可能性是最大的。
“以后每个月的初一,在京城的,都要来开一次会,你们的一些情报和看法,是很重要的。”江宁补充道:“那个传旨的公公,叫做张德荣,是我们的人,这个人拿钱办事,你们自己知道即可。”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1章 与右相的谈话
越是到了年根儿,天下第一锅的生意越是红火,而柳思思凭借多年的经验,开始做起了胭脂水粉的生意,在店里只是稍加推广,加之江宁诗会之上的影响力,迅速成为了争抢的对象。
一时间柳思思胭脂水粉的生意,竟要比柳记的生意还要好,不过是三五天的时间,盈利已经超过了五千两银子,着实也是让江宁吓了一跳。
而根据他对化妆品为数不多的了解,和柳思思年前一道,研究出了一个套装,分别是腮红七种颜色、口红九种颜色,用玻璃瓶作为容器,分成保湿的、滋养的、护肤的、卸妆的、精华液五类,用一个礼盒装着,直接送给了陆羽彤。
长平公主更是直接叫了十几个贵妇,与之分享,一日下来,各个不惜花重金从长平公主这里采购,而柳思思则全身心的投入到这些胭脂水粉的研究之中去了。
王若烟则是除了照看平日的生意,与第二千寻也一道准备过年的东西,毕竟一大家子人在这儿,还有掌柜、伙计,更张罗着徐宁和苏芸儿年后大婚的事情,忙里忙外,虽然身心疲惫,但也是极为高兴的。
反倒是江宁,在腊月二十七这日早上去了公主府,将东西送了过去外,在寨子里呆了一整天,直到晚上柳思思和王若烟回到府上,方才露出了笑脸。
火器的研究已经基本上成熟,剩下的便是大批量的生产,而生产所需要的黑火药,却是被神机营和天策将军府把持的。
弓弩的问题相较于火器而言便小得多,并没有太大的问题,唯一的不便就是修业坊的仓库已经无法存放这么多的兵器和火器了,否则一旦被人发现,后果不堪设想,要知道,这洛阳城中便有一个无所不知的天下楼。
“相公,公主那边……除夕夜……”王若烟躺在江宁的怀中问道。
“今日去了,皇宫除夕要团圆,太后圣上都会去,她怕是脱不开身,初一要去后宫百年,初二要去王府,初三要祭天,反正说了一大堆,好像每天都有事儿,礼仪也极为繁琐,倒是十五,能够来这里一次,便约在十五吧。”江宁有些心神不宁道。
“相公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王若烟道:“有什么事情,相公说便是,我与相公一路走来,思思和公主的事情我都相信相公的。”
江宁点了点头道:“没什么事,有事情自然会先和你商量的,只是生意上的事情罢了,战线拉的太长,怕出现披露罢了,但也不能在一棵树上吊死,趁着现在诗会的事情,被天下学子口诛笔伐,反而是个机会,能够更快的开店营业,只要质量不抵,该花的钱花到,自然不怕不成功,倒是你们两个,本来可以安安生生的做个富贵的夫人,现在还跟着我东奔西走,忙里忙外的。”
王若烟嘿嘿一笑道:“我和妹妹已然是很开心了,能够跟在相公身边,能够分担一点也好,若是让我在家里坐吃等死,我可不愿意。”
江宁哈哈一笑,自然知道这是王若烟在款他的心,于是道:“明日便是二十八了,这些掌柜的也都是自己人,有的是从杭州带过来的,也有的是他么物色的,股份制的东西准备的如何了?倒不如趁着过年,直接启用吧,明年怕是多事之秋,还是要早做打算的。”
王若烟点了点:“已经差不多了,明日我便把掌柜的叫去店里吃个饭,把这件事情说一下,相公不是要在其他地方开店?正好将此法沿用下去,定能够激发他们干活的心劲儿。”
“如此,那这里就让徐宁他们两口子在这边帮你吧,我和千寻要先去走一走,这次的事情,有些人还是起到了很大的作用,年前去看一看,也算是表达一下心意。”江宁道。
王若烟点了点头,听着江宁说话,便沉沉的睡去了。
第二日一早,二人起了床,千寻备好了东西,便赶着马车朝着右相府而去。
自圣谕之后,夏永康便没有与江宁见过面,只是管家传达了第二千寻接管靖安司相关事宜的命令,而他心中也很明白,第二千寻虽然轻车熟路,但现在靖安司的运行是完全按照江宁的意思来的。
江宁自也知道其中利害,既然已经撤了他,并没有问责右相失察之罪,也算是给足了面子,这时候江宁在去右相府,就有些不合适了。
现在来拜年,也算是了了这个事儿。
江宁直接被带到了书房之中,却见夏永康的面色,有些不悦。
“有些事情你知道就行了,没有必要说出来啊,还是在那个场合。”夏永康良久,方才对江宁说出这句话。
江宁也站了很长时间,耸了耸肩:“我的本意,丞相是知道的,现在丞相也看到了,现在的大夏朝,未来的肱股之臣,是什么样的想法,能够看清楚是好的,总比蒙在鼓里强。”
夏永康哂笑一声:“看到了,可看到了又怎么样?优中选优已经是这样了,你想要改变什么?圣上一句话,便能够扭转乾坤。”
“你为他们鸣不平,替他们出头,他们知道吗?读书人会认为你是在看不起他们。”
江宁笑了笑,却拱手道:“江宁并没有打算让他们知道,但话总要有人说吧,他们客死他乡,我说一句话又怎么了?丞相若是这样想,我落得今日,倒也不算亏。”
夏永康并没有理会江宁的抱怨,反而道:“你的性子太强,朝廷对你已经有了戒心,我虽然不知道你是如何与天下楼还有姑苏家攀上关系的,但是有些事情,并不是他们能够真正改变的,泼天之怒,并不是你我能够抵挡的。”
“自然也不是天下楼和姑苏家能够抵挡的。”江宁接着夏永康说出了后半句的话。
夏永康愣了愣,旋即又笑了笑,知道江宁是个聪明人,聪明到有些话只要说一半,他就知道要表达的意思。
江宁又道:“可是,大元和突厥的铁骑,早晚会把这些自以为是的骄傲踩在脚下,五代十国已经是在一百年前,丞相以为,当战马停在洛阳城外的时候,洛阳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江宁,他们说你离经叛道,我还不信,今儿你这话,也就只能在我这儿说说,换了第二个地方也不行,就是你家也不行,你可记住了?”夏永康皱着眉头说道。
江宁却笑了笑:“我不说,丞相就真的没有想过吗?还是圣上根本没有想过?”
“放肆……”夏永康拍案而起,指着江宁骂道。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2章 六楼,唐灵馨
“正如我所言,你想不想,有些事情还是会发生,他并不会因为你不想,就不存在,这也是左相一直想要求和的原因,也是圣上答应远交近攻的原因,因为对方在动,敌动我不动就是等死。”江宁也毫不示弱,气势上甚至要比眼前这个经历了无数次起落的老人还要强。
“所以丞相想战,丞相看到了,早晚会有一仗,主动出击还有胜算,若真的等他们联合,就什么都晚了,丞相知道,但却没有说,是因为你顾忌的东西太多,而我没有。”
“今日的话,我也不会再说,更不会向任何人提及我与丞相的关系,丞相为国为民,走的是儒道,而我,走的是法家,我们都是自己道路上的孤勇者,自选定了道路,便知道从头到尾都是一个人的行动,注定是要分道扬镳的。”
江宁说完,朝着盛怒之下的夏永康深深的鞠了一躬。
夏永康没有说话,看着这个即便是有极大决心,也不敢再用的江宁,心中也是感慨万千。
他知道,真正让圣上改变主意的,不是太后,不是长平公主,不是花有容,这些都是朝廷的人,或因为朝中的政务、利益纠葛,都是有可能找到的关系。
让圣上改变杀了江宁的主意的,是姑苏柔,而杀心又因为天下楼而起。
姑苏家之所以称之为八国柱之一,自然有他的道理,太师府没落,已经被姑苏家远远的甩在了身后,十年前黑水之战,若不是姑苏家鼎力支持,十日内运气了一百万旦粮食,恐怕黑灰之战,要比现在惨烈得多。
但姑苏家并没有拿着这件事情说事儿,更没有要过什么,只是姑苏沐有时候会为她的晚辈说几句话,这些都无可厚非,而姑苏沐传递出来的信号,并不是她对于江宁的赏识,而是她的哥哥,姑苏鸿文对于江宁的认可。
这就很危险了,姑苏家一直都是和皇家绑在一起的,五皇子的目的也很清楚,而圣上也很清楚这一点,现在姑苏家却要把姑苏柔嫁给江宁,这是威胁还是什么?
圣上第一次坐实了风评楼的谣言,说明他是见过楼主的,而他能在诸多皇子之中脱颖而出,成为现在的一国之君,显然是和风评楼有关系的,十几年见,风评楼偃旗息鼓,可现在却忽然为了江宁写了封信给圣上,这说明什么?
用屁股都能想到,风评楼与江宁是有联系的,而且关系很深。
江宁抬起头,缓缓道:“丞相,江宁告辞。”
江宁转身离开,对身后这位帝国的左膀右臂再没有丝毫的留恋,虽然二人曾经是忘年之交,但他想通过这位能力强悍的丞相拯救帝国的路子还是失败了。
一次次的冲击,让江宁更加坚信,只有通过他自己,才能够完成自己想要完成的事情,假借他人之后,是无法撼动分毫的。
江宁走到门口,却听得夏永康开口问道:“千寻啊,你手里握着靖安司,是去是留,你如何打算?”
江宁脚步微微一顿,侧目看向了第二千寻。
却见第二千寻转过身去,在门口忽的跪下,朝着夏永康磕了三个头,起身站在了江宁身边:“公子,走吧……”
江宁心中却是莫名的感动,此刻他真正能够信赖的人不多,而他要走的这条路,也是困难重重。
“呵呵,好小子,把我的靖安司也拐走了,不过,以后可不能叫静安司了……”夏永康却忽然笑了起来。
江宁没有转身,径直带着第二千寻走开了。
“相爷……这……”偏厅的茶室走出两人,正是何君贤与秦煜轩。
“靖安司本就是一个空壳子,每一州也不过几人负责收集情报,与天下楼相比,形同鸡肋,当年也是想要自己知道一些信息,但现在来看,天下楼的准确度也好,速度也罢,都远胜靖安司,圣上已经罢了他的官,却没有任何任命,对静安司的态度也就显而易见了,倒不如做个顺水人情,送给他了。”夏永康收敛了笑容,缓缓道。
江宁与第二千寻出了右相府,朝着胡同一转,消失不见了。
“什么人?好大的狗胆。”第二千寻秀水剑已经神不知鬼不觉的架在了一名女子的脖子上。
那女子恍悟:“好深的手段,不过你要杀我,恐怕还差点儿吧。”
说着就要动作,却被江宁上前,一把从身后抓住了她的右手。
右手之中,赫然藏着一个针管而模样的暗器,江宁夺过,轻轻一嗅,笑道:“楼主让你来,可不是要杀我这么简单吧。”
女子面色微变,没想到她的身份,这么快就被江宁识破了,不过想想,倒也应该,否则楼主也不会器重此人。
“江公子好眼力,楼主只是让我跟着你,汇报你的举动和形成,并没有要加害公子的意思。”女子道。
江宁拍了拍第二千寻的手臂,秀水剑方才放下。
女子转过身来,却听江宁道:“带路吧,正好,我要去好好谢谢楼主。”
天下楼,第六层,唐灵馨穿着黄裙,光着脚丫正在看前线的战报和最近发生的稀奇古怪的事儿,顺便研究一下胭脂水粉的礼盒,却听门外有人道:“小姐,有客来访,自称是江宁。”
唐灵馨面色微变,江宁来?他来这里干什么?
见或者不见,都是一个问题,不过想起母亲对他的态度,明显是对江宁高看一眼的,有写信给神武帝,让他放了江宁,这种情况可是不多见。
而从母亲的口中,也不难听出将会有大事发生,这种大事,能让母亲都要去南方避一避的,也不会小了,而且是会波及到风评楼的,现在她主管天下楼,虽然有些东西也有所警觉,但还不至于到母亲说的这种地步,可那句留下来也有个能依靠的人儿,明显是在说江宁。
那些言情小说和偶像剧中所描述的爱情,究竟是个什么状态?她固然憧憬,但却从未得到过。
良久,唐灵馨才道:“让他进来吧。”
很显然,门外的人也很吃惊,踏足六楼是个什么概念,他们,不整个洛阳的人都是知道的,现在让江宁进来,这意味着什么?心中不由的一紧,下楼的时候险些从楼梯摔下去。
“公子,小姐有请……”
听着这一句话,同样震惊的还有带着江宁一同回来的女子,六楼,那可是风评楼的六楼啊,小姐竟然会同意让一个名不见经传,刚刚被罢了官的人上去?
江宁也知道那个谣言,也只有他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谣言,却只是微微的笑了笑:“千寻你在这里等一会儿,找一些成都府的资料信息。”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3章 以身相许?
江宁进了门,却是如同日式的榻榻米,进了第一道门之后,有人指引者给他更衣,换鞋,之后转过一个回廊,才到了第二扇门处。
回廊不长,但左边挂着一副富士山,右边挂着挪威的雪山,单单这两幅画,就能让人惊为天人,江宁却是笑了笑。
进了第二扇门,方见到端坐在窗前看景的唐灵馨。
唐灵馨换了一身白裙,头发盘起,用翡翠玉簪插住,画了淡妆,身后放着的正是柳思思研究出来的胭脂水粉。
大厅之中乃是按照日式的样子摆设,很明显这里是一处六十多平的客厅,温度控制在二十二度左右,窗户是一个挖空的大圆,大圆之外是飞檐,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洛阳皇城的方向。
而从外面看,也只是六层的一个棱角罢了。
茶岸、檀香、水仙,还有一些江宁也叫不上来名字的花儿,有的含苞,有的怒放,更有一套很先进的流水系统在头顶环绕,确保房间的湿度均匀。
江宁拱手笑道:“江宁多谢楼主救命之恩,若非楼主出手,恐怕我这小命儿已经在乱坟岗了,今儿来,也没别的什么事儿,就想着亲自谢谢楼主。”
唐灵馨微微一笑,伸手示意江宁坐在对面,收回手的时候,拿起了茶盏,开始泡茶。
江宁旋即走到跟前,一股淡雅的茉莉香味儿扑鼻而来,令其心旷神恬。
“楼主这里……”
江宁刚要开口说话,却听得唐灵馨道:“我叫唐灵馨,不叫什么楼主,正式认识一下。”
说着,唐灵馨起身,伸出了右手,微微一笑,展现出超越花有容的笑容。
江宁一愣,三年了,他对于这个握手的打招呼的方式已经基本上忘却了,却是他很不自然的伸出手,轻轻的握了握,而后重新坐下。
唐灵馨道:“怎么,生疏了?不应该啊,生疏的应该是我才对吧。”
江宁笑道:“倒也不是生疏了,忽然有个人出来告诉你,喂,我们两个是一类人,有些意外和惊喜罢了。”
“那你准备怎么谢我?”唐灵馨歪着脑袋,却是俏皮可爱至极:“你打算,怎么谢我?以身相许吗?”
唐灵馨左一句右一句,每一句都让江宁大跌眼镜,更像是和一个知根知底而的绝世美人在聊天,也就是这种不按套路出牌的模式,让江宁永远不知道下一句要说什么,一直以来习惯了掌握主动权的江宁这一次彻彻底底的被拿捏了。
江宁也不是什么软柿子,嘿嘿一笑:“唐姑娘绝世之容,更坐拥天下楼,一句话就能让一个家族崛起,以身相许,我怕没命享受才是真的,还是别了,那东西用着如何?”
江宁说着看了看其身后放着的化妆品的礼盒。
唐灵馨却不理会他,身子朝前微微一倾,身体的某些部位便若有若无的闪现出来,捧着脸道:“不试一试,怎么知道呢?这天下百年了,你是第二个,我不找你,难道找那些凡夫俗子吗?更何况你自身条件也不差,在我看来,门当户对吧。”
江宁怔了怔,怎么越说越离谱了,怎么还相亲起来了?现在的他却是后悔的很,不应该来这里见这位楼主唐灵馨的。
“唐姑娘真是会开玩笑,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咱们能谈谈生意吗?”江宁回过神来缓缓道。
唐灵馨笑了笑:“生意?谈什么生意?你需要什么尽管开口就是了,除了我的身子现在不能给你,其他的都可以。”
江宁即便是经历过前世的不少事情,但是遇到唐灵馨这样的小可爱,还真是头一次。
“你的化妆品不错,应该是很畅销的,我可以帮你推广一下,保证你日进斗金,如何?”唐灵馨又道。
“额……我这个人吧,不是很喜欢吃软饭,我觉得还是给你一点股份吧……”江宁顿了顿,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这么客气啊,你说怎么办都行。”唐灵馨笑道:“还有什么生意?”
“火药。”江宁对于这倒找的主儿,也不客气了,之前还想着人五人六的说一说,套套近乎,结果上来这唐灵馨就要倒贴,这谁顶得住?直接说了得了,否则这唐灵馨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幺蛾子。
“火药?你的枪有新突破了?”唐灵馨歪了歪脑袋问道:“火器可不好弄,我家做了几十年的枪械,到现在还没有办法解决机床的问题,虽然有些枪械,但你的连发是如何做到的?”
“这个……”江宁顿了顿:“商业机密……”
“理解,专利嘛,不过你这样,可能会改变很多东西啊,那么以后的事情和我们知道的就不一样了,到时候我母亲若是不同意,你怎么办?”唐灵馨又问道。
风评楼之所以能有现在的权利和地位,原因也很简单,知道事情的发展目前还是按照历史发展的顺序的,但是若是江宁提前几百年把自动化步枪设计出来并完成批量生产,那还了得?
就算是她也未必能同意。
“放心,我们可以签协议,不会对风评楼有任何不利,而且数量也会控制在风评楼可以接受的范围之内。”江宁道:“现在,因为风评楼出手,神武帝对我起了杀心,我总得给自己留条后路啊。”
“起了杀心?”唐灵馨皱了皱眉问道:“这也难怪,毕竟风评楼这十几年都有什么消息,怕是那神武帝多心了。”
“不过元朝和突厥,他们的联姻,却有些意外,这说明已经开始改变了,所以有些事情要格外谨慎了,风评楼是不能参与整个王朝和更替的任何事情的,这是我唐家的家训,所以这件事情,我只能告诉你姑苏家是能找到黑火药的,风评楼也有,但不能给你,因为我们也有极大的需求量。”
这句话在江宁的心中反响很大,姑苏家能够提供黑火药,风评楼的需求量也很大,这意味着什么,风评楼这般地位和财力,只要它愿意,整个天下的能工巧匠都会成为它的手下,这说明,他们也在做实验,而且很有可能是超过枪械的存在,那只能是……火箭?导弹?
不过那种东西需要制导系统,现在二极管都没有,精确制导就更不可能了,江宁很快否定了自己的想法,但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他们在制造一个可以改变现在地球上任何战争的武器。
与他们相比,江宁这步枪的制造便有些小巫见大巫了,好在他们不允许参与外部的争斗,就算是世界大战爆发,只要没有被灭族,他们就不会出手……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4章 破晓
“姑苏家?”江宁一愣,又重复了一遍。
“不错,姑苏家,他们家起家便是提炼火药,卖给朝廷,这种东西朝廷虽然看不上,但威力极大,又不能没有,朝廷的神机营也配了火铳,虽然和你的想比形同鸡肋,但也需要火药,特别是威力大的黑火药,他们便是做这个生意的。”唐灵馨没有丝毫隐瞒,与第一次相见的冷艳想比,现在却是知无不言。
江宁哂笑着摇了摇头:“换句话说,他们原来是搞军火出身的,现在做大了,就洗白了,是这个意思吧。”
唐灵馨想了想,点了点头:“这么说,倒也没错。”
江宁笑道:“若真是如此,那他们的提纯技术,应该很厉害了,多谢了。”
“谢的话,就好好陪陪我,说一说还有什么有趣儿的东西。”唐灵馨道:“或者是类似这化妆用的东西。”
“……”江宁皱了皱眉,这唐灵馨想要的东西,却是如此的奇特。
“有一种飞舟,我最近也在研究,不过进展不是很顺利,布料的防风性和防雨性现在倒是解决了,只是,空气的问题还没有能彻底解决,因为每一次燃烧释放出来的热量和空气密度的不同,很难掌握飞行的速度,还有角速度的问题,都有困难,若是能够造出来,对天下楼也好,对我也好,都是大有裨益的。”江宁煞有其事的说道。
唐灵馨灵机一动,却是来了兴致,起身拉着江宁便朝里面跑去。
在一间房间中,江宁看到了一屋子的画,而这些画,有的是战斗机,有的是飞艇,还有一些海洋之中的航母之类,万万没想到,眼前这个美女,竟然是个军事发烧友。
“你说的可是飞艇?”唐灵馨指着最得意的一张水墨画道。
“差不多,但比它实用一些,飞艇的速度太慢,而且容易出现事故,飞舟的话,速度快,而且一个人就可以操作,成本更低,先造出来飞舟,再说飞艇的事情。”江宁摇了摇头,旋即拿起了一边的纸笔,用简单的线条画出了他设想的飞舟的模样。
“你说的空气的问题,我可以解决,用的是一种炭块,这种碳燃烧的性能很强,只要手指头盖大小,便可以让孔明灯飞上天去,燃烧的热量和能量也极强,用这个作为燃料就行,我现在还有一些,你先拿去用吧。”
唐灵馨突如其来的好意,让他觉得很突兀,但又很自然,两人这充其量也就是第二次见面,但唐灵馨却给他一种老朋友的感觉。
至于为何有这种感觉,后来江宁将它归结为一种异世的友情,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知道她在说什么,也只有她知道他在说什么,这种能够说的清楚的感觉很好。
而这些东西对于唐灵馨而言,好像根本不是很在乎,据她所说,这种东西是她的族人很早就发现的,最少已经不间断储存了八十年,现在的储量应该是巨大的,整个风评楼的运转,用的都是这种燃料。
唐灵馨对身边的婢女道:“拿五桶,先送到江宅去。”
屋内只有四个婢女,正是天下第一锅开业的时候,作为护卫的四人。
其中两人也是对视一眼,拱手退了下去。
“若是能成功,我有一个条件。”唐灵馨笑道。
江宁点了点头:“但说无妨,若是能成功,只要不以身相许,什么条件都行。”
唐灵馨捂着嘴巴呵呵一笑:“我要你啊,带着我第一个飞到天上。”
江宁笑道:“好,可以……”
不得不承认,这个最像现代人的唐灵馨,举止投足之间都让江宁感觉的确是回到了现代的生活,无论屋内的陈设还是这人的说话,都充满了都市的气息,而且是一个极为放松的环境,这让江宁感觉很放松,甚至可以不用去考虑外面的事情。
江宁自风评楼出来,带着马车径直朝着修业坊而去,这炭火的威力,他要亲自试上一试。
修业坊内,江宁取出了半铁锹木炭加进了炉子内之后,炉子内的温度直接从七百度攀升到了一千度以上,热浪滚滚,让那些匠人看的目瞪口呆。
“公子,这……这……”
“以后就用这个锻钢,所有的刀枪剑戟,还有箭矢最前端的箭头,也都需要重新更新,这种东西,不可多得,省着点儿用。”江宁看了看搬下来的三桶,还是要定期去问唐灵馨要东西。
而唐灵馨为何会对江宁这般的态度,江宁目前还不知道,或许是看中了他的技术?还是因为他们一样,都是穿越过来的?
但这种上来就调戏他的态度,让他一时间难以接受,唐灵馨已经得到了这世界上能够得到的一切,那一副富士山雪景图便能够证明她真的去过日本。
“现在静安司没了,有多少人要离开,也需要掌握一下,新的组织,暂时就叫‘破晓’吧”江宁看着熊熊燃烧的大火,却是平静的说道。
第二千寻点了点头,江宁的撤职,让他们这些人都没了屏障,沦为了如安定帮一样的存在,而很多人,也在这个时候也会做出选择,毕竟有无官职,对于一些人,还是有很大的影响的。
“啪……”外面街上的炮声,提醒着江宁,新年已经快要到了。
“明儿就是三十儿了吧……”江宁说着,天空中竟飘起了雪花:“以后,过年每个人多领一份儿钱,日子总要过好,才能够努力工作是吧……”
天空的雪,让太阳躲到了一边,还未到傍晚,天已经开始黑了,雪越下越大,落在江宁头上,白茫茫的一片。
“走吧,我们去姑苏家。”江宁长出了一口气,方才唐灵馨的话,他权当做事逢场作戏了,不过是长这么大,第一次遇到家人以外的穿越者的好奇罢了。
而张德荣从圣上口中听到的话,却是姑苏沐实实在在与圣上说的,而这话,也只可能是从姑苏家主口中说出来的。
临近年关的街头,到处都洋溢着欢声笑语,不少店面早早的关了门,准备回家过年包饺子,准备明儿一早贴春联儿。
街上的孩子在路上肆无忌惮的点着炮仗,将雪花炸裂开来,伴随着欢声笑语和打闹,散落一地。
江宁走着,地上已经开始积雪,抬眼,有女子穿着棉衣追赶孩子慢一些,有男子提着酒肉朝家中走去,还有乞丐蜷缩在柱子前看着苍天……
这是江宁在洛阳过的第一个年,心情也是最复杂的一个年。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5章 刺杀?
临近姑苏家的时候,江宁看到那热闹非凡的大门,达官贵人也好,豪绅世家也罢,自门中络绎不绝进进出出,都是想要攀附姑苏家,或多或少都有利益纠葛在里面。
江宁停住脚步,对第二千寻道:“东西放下,我们回去吧。”
第二千寻一愣,不是要去亲自道谢吗?怎么又走了?
见江宁站在风雪之中一动不动,第二千寻便牵了马车,将一马车的礼品送到了姑苏府前,交给了他们的看守,只说是天下第一锅送的谢礼,便连马车都放在那里,径直返回了。
天下第一锅的名号他们还是听过的,两个月前开店,更是轰动了整个洛阳城,如此这般,那看守也并未当回事儿,不过是名气大了一些罢了,姑苏家在整个洛阳城,好像还没有名气在其之上的。
马车就在门口停到了晚饭时分。
等到搬运东西的时候,忽然发现有火锅,方才想起大小姐对这火锅曾是赞不绝口,急忙将东西搬上去,其他东西却被平分了,更是直言,是天下第一锅送来的,不过只有火锅和几瓶酒,不值什么钱财。
姑苏鸿文还未回来,自是没有人当回事儿,只是赵思颖留意了几分。
江宁与第二千寻自是回到了府上,柳思思与王若烟早已经支上了火锅和小吃在家中等候,热腾腾的烟气翻滚而出,伴随着刺激味蕾的辣香,令人欲罢不能。
自然徐宁、苏芸儿、关胜、庞青云、于中庭等人也都在列,屋内灯火通明,欢声笑语,屋外大雪纷飞,寒气逼人。
少有的团聚和畅饮,让众人的情绪都推到了顶点,也只有江宁和第二千寻知道,这欢声笑语的背后,将会迎来狂风暴雨。
而第二千寻的判断,很简单,江宁登上了五层楼之上,在回想起五皇子对江宁的手段,按照传言,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外墙之外,一群人身着白衣,出现在墙边。
“此次乃是绝密,若是被抓住,你们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办吧。”领头的一人低声道,抽出了手中的两把短剑。
身后十人点了点头,手中唐刀闪烁,在冰雪之中显得寒气逼人。
午夜时分,众人虽没有大醉,但也喝的差不多了,庞青云和关胜难得的轻松,便多饮了两杯,便在前院儿的厢房睡下了,于中庭和赵立轩回到了靖安司的衙门,苏芸儿要与柳思思叙旧,也是着急徐宁这榆木疙瘩不懂风花雪月。
徐宁自然也就留了下来,自也睡不着,便拉了关胜,在屋中说话。
江宁与王若烟睡下,熄了灯之后,一切好像又都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只剩下一直下个不停的大雪。
第二千寻猛地睁开双眼,身形一掠,裹上大氅,自后窗跳了出去。
下一刻,窗户纸被捅破,一道青烟自吸管之中缓缓流出。
第二千寻面色一变,趴在房顶,看见十人出现在了一层与二层之间,正用迷烟,这种迷烟,乃是江湖之中下三滥的手段,与蒙汗药一样被江湖人所不耻,但却用的无往不利,打家劫舍、杀人越货的必备良器。
而院中,两处血迹触目惊心,能够悄无声息的进来杀人,更何况是在洛阳城中,定不是等闲之辈。
不过现在却不是考虑这些的时候,第二千寻秀水剑起,自屋顶之上大喝一声,声音虽然被雪地吸收不少,但让整个院子的人听到,还是不成问题的。
“敌袭……”很简单的两个字,即便是已经睡下的庞青云,也在一瞬间惊醒,手提青龙刀,推开房门,而徐宁与关胜,更是一人手拿钩镰枪,一人手拿偃月刀,站在了门外,三人对视一眼,脚下一动,以极快的速度朝着后院儿飞奔而来。
而在这一声大喝之时,第二千寻已经与那人战在一处,此刻根本没有留后手的理由,五个回合之后,那人已经不是对手,在二楼长廊节节败退。
江宁从床上一跃而起,手中拿着两把左轮,朝着人影处连开了四枪。
巨大的轰鸣声响彻整个院子,一片血迹飙射而出,撒在了窗户纸上,王若烟更是失声大喊,被江宁护在身后,一脚踹开房门,带着王若烟出去。
第二千寻一脚将那人踹飞下去,另外几人已经进到了其他的房间之内,柳思思与苏芸儿的惊呼之声从房内穿了出来,第二千寻闪身进到房间之内,体内的内力瞬间爆发而出,身前的两人为之一寒,手中唐刀毫不犹豫朝着二人劈了过去。
第二千寻速度再快,也难以在击杀二人的同时,拦住两把唐刀,心中骤然想起了王若烟之事,身形一转,选择了放弃击杀,右手秀水剑挥舞,将一把唐刀打飞,下一刻飞身扑向了柳思思与苏芸儿,猛地一拉,将二人护在身前,身子猛地朝下一倾。
可即便如此,那唐刀也直接划破了大氅,自第二千寻左肩处划过,飙射出一道鲜血,撒在了大床的后墙之上。
第二千寻扭头,怒目而视,那释放出来的压力,让二人为之一震,知道不是对手,但此刻第二千寻已经负伤,又有两个累赘,此刻不动手,更待何时?
二人自袖中抽出两把匕首,闪着蓝光,一人朝着柳思思而去,另外一人则朝着第二千寻刺去。
第二千寻转过身来,随手抄起身边的凳子便朝二人砸去,以一敌二自是不怕,可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二人被第二千寻砸中,身形后撤数步,停下之后即刻又冲了上去,第二千寻脚下动作,手中秀水剑飞舞,朝着一人攻去,那人身形及速后撤,明显是在为另外一人争取时间。
第二千寻也后撤半步,挡在柳思思身前,可那两人一前一后,步步紧逼而来,一时间第二千寻根本无暇分身各个击破。
若是放在寻常,自然不在话下,可当下是保护柳思思的安全要紧。
千钧一发之际,身后一声枪响,一人身子踉跄,第二千寻寒芒一闪,结果了一人性命,另外一人见状,头也不回,朝着窗户跳了出去,江宁两发连射,击中了那人右腿,从二楼重重的摔了出去,落在了墙内,安定帮之人上前,将其按住,刘老六更是直接将手伸进了那人口中,一把拽出来一个药丸模样的东西,扔在地上。
“他娘的,老子是玩儿这的祖宗……”旋即一脚踩在了那人的伤口处,疼的他嘶吼一声,差点儿昏厥过去。
“铛……”一声脆响,江宁身后的一柄短剑被打飞,从拐角处,闪现出一人来,身形消瘦,山羊胡须,头戴斗笠,身披白衣,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
下一刻,这人与偷袭江宁之人战在一处,从回廊打到了楼下院中。
而此刻庞青云、关胜、徐宁等人也是各自为战,吃了些酒此刻也尽数醒了,越战越勇,将五人逼到了中间的位置。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6章 旧相识
楼上的四具尸体横臣,第二千寻护在柳思思、王若烟和苏芸儿身前,带着三人下楼,刘老六带着安定帮的人已经赶到,将几人护在了厢房之中,剩余的二十余人围在了院子中。
关胜看那人一眼,心中却是咯噔一下,而江宁也在进入院中的时候,发现了这人的真容,心中也是大惊,为何此人会出现在这里?
“谁让你们动的手?说出来,饶你们不死……”江宁接过一人手中的连弩,右手食指放在了扳机之上,望山对准了其中的一人。
五人对视一眼,没有说话,提起唐刀便放在了自己的脖颈之处。
“嗖嗖……”江宁连射两箭,射中一人手臂,正是偷袭他的拿剑的那位,剩余四人皆是自刎,倒在了雪地之中。
那人抬眼看了江宁一眼,旋即嘴角露出一丝邪魅的微笑,鲜血瞬间从嘴角渗了出来。
江宁放下连弩,看着那他直勾勾的栽倒在了雪地之上,抽搐了两下,不再动弹。
唯一被抓的一人,被押到了院中,跪在了尸体之前。
“谁让你们动的手,你不说,我也能查出来,不过是时间问题。”江宁已经恢复了平静,缓缓道。
那人哈哈大笑起来:“江宁,你得罪了谁都还不知道?活该死的不明不白,你以为杀了我们,你就没事了?哈哈,你早晚难逃一死……”
院中的灯火将整个雪地映的明亮异常,那人的目光,在最后一刻变得呆滞,旋即倒吸一口凉气:“你……你……”
这人看向的人,正是方才出手帮江宁挡下了一剑的男子。
很明显,两个人是认识的,或许说是一种久别之后的重逢吧。
江宁也看向了这人,只听他缓缓开口,用有些沧桑而有沙哑的声音道:“高师弟,一别数年,好久不见啊……”
说话的人,正是被高俅白虎堂陷害,被高衙内逼得家破人亡的禁军教头,梁山上第六把交椅的豹子头林冲。
此刻的他,早已经没了梁山之上的义干云天,满目沧桑,尽是流年,手中的铁枪固然锃亮,但那红缨已经所剩无几。
“林……林冲……你……你还没死……”那人眼神躲闪,低声喃喃道:“都是陆侯,都是陆侯的主意,跟我没有半点关系啊……”
“你们认识?”江宁此刻也不管这么多,问林冲道。
林冲皱了皱眉,想了想才道:“剑宗门下的弟子,之前投在铁枪门,后来去了剑宗,没想到,现在成了朝廷的走狗。”
“奥,也就是说,是朝廷的人要杀我了,陆侯?”江宁缓缓笑了笑:“若是我没有记错,陆侯是高衙内的人吧,也就是说,要杀我的人,是高俅?”
“果然……果然是你杀的……”那人咬了咬牙。
“留给你吧……”江宁双手背在身后,对林冲道。
雪夜之下,林冲一枪结果了这人的性命,安定帮开始收拾残局,掩埋尸体,而林冲也被关胜带到了厢房休息。
第二千寻敷了药,苏芸儿与柳思思便留了第二千寻在厢房休息,安定帮的众人更是连夜购置新的家具更换。
事情随着林冲的出现,也逐渐清晰起来,于中庭连夜前往天下楼买情报,靖安司开始运作,源源不断的将剑宗和高俅的情报送到府上。
江宁经过这件事,也无法入眠,等到清晨时分,也终于是弄清楚了个大概。
高衙内的事情,高俅已经知道了,此次剑宗派人出手,是京兆府的意思,出面的是一个叫做郭哲亮的侍郎,又因为江宁在安定帮杀了高云,这高云与方才带头的高喜乃是堂兄弟,这高喜便要亲手杀了江宁。
才有了这么一出刺杀的戏份,这明显是要江宁过年不得安生,选择在这个时间点动手,已然是很明显的杀人诛心了。
而高俅已经进入内阁,成为了内阁之中最年轻的存在,其地位也自然是水涨船高,这个命令更是圣上亲自下的。
这一点便有些奇怪了,今年高俅平定方腊,也不过是从京兆府尹升道中枢府,官升一品,现在进了内阁,虽然也是一品只差,但地位和意义却是天差地别。
其中的功劳,自然要比平定方腊还要大,不,是比搞垮宁山府还要大,江宁倒吸一口凉气,能够有如此大功,得到这般擢升的,也就只有关于朝廷的大事了。
“查一下,出使突厥和大元的使者回来没有,具体情况是什么?越详细越好。”江宁安排过之后,方才有些困意,沉沉睡去。
“关大哥是什么时候……”林冲站在前院儿,有意无意的提及到了年中的事情。
关胜叹了口气:“是他们抛弃了我,而不是我弃了梁山,当年为了让我上山,吴用和宋江杀了百口人,现在想起来,的确是心狠手辣。”
“呵呵,话虽如此,也不必屈居于此,这江宁也被罢了官,现在不过是一个闲人,被高俅盯上,被杀是早晚的事儿。”林冲哂笑道。
关胜却摇头道:“这可不一定,江宁有可能是个例外,你知道信阳府的事情吗?”
“知道,就是他杀了高衙内吧。”林冲微微点了点头:“我原本以为是栽赃陷害的,现在看来,倒是真的,否则高俅刚刚进了内阁就动手要杀江宁。”
关胜也笑了笑:“你突然出现在这儿,不是因为知道他们要动手吧……”
江宁是梁山覆灭的始作俑者,若不是江宁出现在商船之上,甚至再退一步讲,江宁没有出现在庞各庄和刘家庄,现在他们梁山兄弟还在山上喝酒吃肉,快意恩仇。
现在落得个死的死、亡的亡,不都是拜江宁所赐?
明明知道自己的死对头在高俅在洛阳,还回来,这不是林冲的作风。
林冲道:“当然不是,我来这里,一是为了杀陆侯,二是要杀了高衙内,杀了这两人,我就是死在乱箭之下,也不后悔。”
林冲看着窗外的雪,听着街道上的炮仗声,却对这人世间没有丝毫的留恋。
关胜知道林冲没有说实话,只好道:“没想到这两个人已经死了,而且死的不明不白,这件事瞒不住,但江宁既然知道瞒不住,为什么还要做?你可知道高衙内抓了谁?”
“听说是从南边来的人,路过信阳府,被高衙内抓了。”林冲道。
关胜微微笑了笑:“自杭州来的,乃是江宁的两位夫人,一位叫做柳思思,一位叫做王若烟,她二人,你是见过的。”
林冲面色煞白,同样的事情再次上演,可结局却不尽相同。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7章 林冲的选择
到了中午,江宁方才醒来,王若烟与柳思思则在房中等着,见江宁起床,二人上前递上去了衣服。
王若烟毫不避讳的问道:“相公,可知道是何人要对我们动手?没想到皇城之下,朗朗乾坤,竟然有人私闯进来杀人……”
二人知道江宁刚刚被罢了官,便认为是当差时候的宿敌,只想着要去报官,却被第二千寻拦下来,这才按下不提。
江宁穿好衣服,看着,门外站着的一排安定帮的人马,笑了笑:“知道,要杀我们的,是一个大人物,不过他不敢明着来,这一次失败之后,他定然还会再动手,只不过要好好考虑一下了,暂时应该没有什么问题。”
“大人物?我们也不曾得罪什么人啊?”柳思思回想了一下生意上的事情,深知其中水深,自始自终都是谨小慎微,不曾有过逾越之举,可又一想,说不定哪件事清就得罪了谁,洛阳这个地方,没有一处净土。
“既然选择暗杀,那便只能说明他们是见不得人的,一次不成,他们不会再轻举妄动了,洛阳也不是长久之计,我们要早做打算才行。”江宁叮嘱道。
自是不能与二人说的太多,旋即又道:“以后出门让安定帮的或是靖安司的人跟着,这些人不择手段,也尽量不要出城。”
二人点了点头,柳思思去照看第二千寻,王若烟开始准备年夜饭,好好的一个年,却被这突如此来的暗杀搞的支离破碎,兴致全无。
江宁走出房门,大雪已经停了,只是稀稀散散的下着,披了大氅,朝着前院儿而去。
正见到林冲与关胜站在长廊之中。
他本以为,林冲是来杀他的,却没曾想到最后林冲救了他一命。
“多谢林教头了。”江宁拱了拱手。
林冲也拱了拱手,看着江宁,眼神却是格外的复杂。
杀了高衙内,无疑是和高俅宣战,现在高俅的反扑竟然是暗杀,这一点也是他没有想到的。
自来到杭州一个月的时间,每日他靠街头卖艺为生,生活潦倒,却无意间见到江宁官居从三品,更是在诗会上大放厥词,引得天下学子谩骂,而后想要来杀了江宁,为梁山兄弟报仇。
可发现剑宗的人出现,才打听到可能是江宁动手,杀了高衙内和陆侯,便跟了进来,却发现这些人也是来杀江宁的。
出于疑惑,他还是出手救了江宁,直到见到高喜,才真正确定就是江宁杀了高衙内和陆侯。
这无异于也是帮他报了仇,而且是在他没有付出任何代价的前提下完成了报仇。
又见到关胜,心中百感交集,原本必死的心,倒是有些茫然了。
梁山内部的事情,他又何尝不知?当年火并王伦之后,他做了第六把交椅,正如江宁所言,若是真的抓住了高俅,宋江会杀了他为自己报仇吗?看看秦明的下场,便一目了然了。
“林教头,有一个差事,不知你远不远助我?”江宁开门见山,并没有吧林冲当成外人。
在他看来,林冲是个可怜人,更是个可恨的人,但能力还是很强的,特别是在训练方面。
“当下我是流寇,你是死囚,高俅的眼线遍布洛阳,若是让他知道你还活着,怕是要斩草除根,更何况现在他已经进了内阁,更是只手遮天。”关胜也劝道。
徐宁从后院走来对江宁道:“公子,已经恢复了,安定帮的兄弟要辛苦辛苦了。”
“不用,让他们都撤了吧,要杀我,他们是拦不住的,只是其他人出门的时候,暗中保护好就行了。”江宁摆了摆手。
徐宁微微一愣,但见江宁态度坚决,也只能照办,安排赵子恒和刘老六去办。
关胜又道:“金枪手徐宁,也是朝廷的人,危难之际是公子救了他,老母送终,如今又要成亲了,公子的能力,你也是见过的,良禽择良木而息,林大哥,正是用人之际,切莫推辞了啊。”
林冲并不想为江宁做事,他与关胜不同,关胜一心想要报国,当时被迫投靠江宁也好,现在一心为江宁做事也罢,无非是看中了江宁真正与那些贪官污吏不同,前些时间与天下学子为敌,便是最好的佐证。
林冲一心都在家庭,如今妻子身亡,自己大仇也报,除了师门,更没有一丝一毫的眷恋。
而他的师门,此刻却也成为了高俅的爪牙,干起了刺杀的勾当,与师傅提及的兴复山河简直是天壤之辈,这也让他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殆尽。
退隐山林,是他最后的打算。
江宁见林冲犹豫,又道:“若是林教头要走,我也不强留,要知道你我的敌人,并非只是高俅,而是大元、突厥和当今的朝廷,早晚有一天,我们都会碰到一起的,到时候,希望能与林教头并肩而战。”
林冲微微一愣,这是与天下为敌……为何……
家?国?天下?
江宁现在拥有的,可是寻常人十辈子都无法取得的,为何还要这般?
关胜接口道:“世事难料,公子也只是想要在乱世搏出一线生机罢了,你不找别人,总会有人要来找你的麻烦,这一点我们都很清楚,朝廷腐朽如此,边疆祸乱丛生,天下儒生的态度,你也看的清清楚楚,是走是留,林大哥,你自己看着办吧。”
林冲思量许久,竟仰天长叹:“这天下之大,竟没有我林冲立锥之地……”
江宁将一百两银子的荷包递给了林冲:“这是盘缠,应天府青山之中,找一个霍文星的人,你还做你的教头,见过之后,再言其他,若是离开,这一百两银子,也够在县城做个营生了。”
林冲接过了银子,拱了拱手,转身离开。
大年三十,一个人骑着马自雪地之中南行,忽然想起了数年之前,也是一个大雪纷飞的夜晚,他也是一人一马,上了草料场,而这一切的悲剧,也是从草料场开始的。
应天府,青山,那是一个什么地方,林冲很好奇,无非也不过是梁山之类的团伙,又能强到哪里去呢?
而关胜看着林冲离开的背影,确实有些担心,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看着他如今这般落魄,却也于心不忍。
“哎,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想的……”
“于中庭那家伙若是留不住林冲,那他就白活了……”江宁却微微笑了笑。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8章 使者归来,龙颜大怒
神武十年大年三十,注定是一个不平凡的开始。
神武帝在位已经接近十五年,黑水一战之后,改了年号,到现在已经十年,十年间的发展说不上突飞猛进,但在经济上也足够傲视天下,唯独在军事上,没有丝毫改变,特别是随着宁山府的衰败,最后的遮羞布也缓缓被扯开,露出了金玉其外的本质。
外患不说,十年间大小起义已经没有一个准确的数字,小的杀了土豪抢了人财占山为王,大的如方腊这般占据州府,建国称帝的也有,虽然也在一直打仗,但面对的始终都是一些游兵散将和乌合之众,上不得台面。
边疆的摩擦随着十年间贸易的往来不断减少,在神武三年已经基本上没有战事发生,在神武六年已经出现了通婚的情况,虽然这种事情双方都是不允许的,但边境之处也有不少地方是都有管辖权的,在这里生活,便可以很好的规避通婚的问题,久而久之,边境也就默许了这种存在。
皇城与往常一样,今年减了俸禄,削了后宫的恩泽,但该有的还是要有,毕竟过年,皇家还是要颜面的。
三十一早,便开始张罗晚上圣上大宴群臣的事情,时间定的是下午申时一刻,等到宴会结束,不耽误各自回家过年,之后一直到过了十五,每日安排人轮值即可。
大殿之内,金碧辉煌,紫气环绕,龙柱熠熠生辉,红毯之上,案牍排列,美酒佳肴,令人望而生津,宫女一个个衣着光鲜,流光溢彩,一把能掐出水儿来。
大殿之上,不少人已经落座,拱手含胸,打着招呼,互相问好。
高俅进场,众官员皆是主动与之亲近,最年轻的内阁成员,不日也将成为这大夏朝的左膀右臂,再座的都心知肚明,进入内阁,已经不是二位丞相能够左右的了,这是圣上钦点,也证明了高俅在不久的将来,会从中书省升到太尉府。
三位皇子自然是最后才来,就连长平公主也不会在他们之后落座,持续了小半年的立储之争,到现在局势扔不明朗,但大多数的朝臣已经开始站队,特别是在五皇子在示好姑苏家,而姑苏柔也与五皇子走的比较近之后,更多的人还是倾向于四皇子能够成为皇储的。
紧接着便是两位丞相和太师、天策大将军,正是由他们组成的内阁,才让夏朝江山大大小小的事情有条不紊的开展,才确保了他们皇家的地位。
在总管一声唱喏之后,众人起身,如临朝一般,分列两边,站成两列,两位丞相分别站在最前面,三位皇子和三位公主则并排站在台阶之下。
神武帝和贵妃娘娘搀着垂垂老矣的太后缓缓走出来,自上次太后寿诞之后,气色明显好了不少,众人跪拜行礼,三呼万岁,又祝太后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太后落座之后笑呵呵道:“都坐吧,都坐吧,今儿是三十儿,不要拘礼,不要拘礼。”
神武帝这才道:“众爱卿平身吧,太后说了,今儿是三十儿,不必拘泥于礼数,呵呵……”
“谢圣上,谢太后……”
文武百官这才起身,坐回到了案牍之上。
长平公主看着台下众人,若是江宁没有说出那番话,今儿也能坐在这里吧。
紧接着便是歌舞奏乐而起,推杯换盏之间,其乐融融。
忽见一个小太监从一侧跑进来,径直跑到了张德海面前,低声说了几句,张德海手中拂尘险些掉落,幸而一把手抓住,神色慌张朝着台上的司礼太监招了招手。
这司礼太监名叫安运兴,没好气的白了张德海一眼,见他神色慌张,身后还站着个小太监,又怕被圣上察觉,到头来在训斥他一顿,及不乐意的下了台阶,站在龙柱之后训斥道:“什么事儿,把你吓成这样?”
若不是张德海的银子孝敬,此刻他已经要撕烂张德海的嘴了。
张德海附耳低声说了几句,安运兴也面色微变,一把抓住了张德海的手问道:“此事还有谁知道?”
“没了,现在人就在外面侯着……”张德海皱着眉,哭丧着脸道。
安运兴兰花指一翘,心中已经有了主意,急忙道:“小云子,你去把人带到尚书房,德海,你通知两位丞相,务必要小心,我这就去回禀圣上,切不可扰了太后的兴致,否则你们就是有十个脑袋,也不够砍的。”
安运兴说完,三人分头行动,张德海自是先到了右相身边,低声说了几句,右相面色沉凝,起身朝着殿后走去,而左相见状,张德海也是说了同样的话,从另一侧进了后殿。
圣上见二人离席,正要询问,安运兴看准时机,上前低声说了几句,神武帝面色为之一变,旋即又呵呵笑道:“恩,让他们先去尚书房候着,朕与太后说两句话就过去。”
安运兴应下,急忙去安排,等到安运兴再回来,圣上才起身,下了台阶道:“你在这候着,太后若是问起,你便先支应着,千万别扫了太后的兴致。”
“圣上放心。”安运兴连连应道。
神武帝大步流星,带着四个侍卫自后殿而到了百步之外的花园之中,心急火燎的赶到了尚书房中。
被派往大元和突厥的韩修和白枫,此刻已经是跪在了地上,见到神武帝进来,急忙叩头。
“二位爱卿平身,他们二人呢?”神武帝脱去金黄色绣龙大氅,搓了搓手,坐在了龙椅之上。
“回禀圣上,张大人在回来的路上,染了风寒,刚进入我朝境内,便……便……”韩修说的声泪俱下,从怀中掏出一封书信来,由右相递了上去。
神武帝面色微变,张庆凡乃是两朝元老,此次派去元朝谈判,对他也是极为倚重的,却死在了回来的路上。
拆开信件,上面所写的条件,却让神武帝大为恼火,啪的一声拍在了龙案之上。
韩修急忙道:“圣上息怒……这就是那皇太子耶律铎的要求,若不满足,则绝无可能有合作的余地。”
“你呢?你那边怎么样?”神武帝指着跪在地上的白枫道。
白枫抬起脸,却是泪流满面,泣不成声。
“臣……该死……老师,被突厥扣在了那里,只放臣一人回来,所提条件在这里,请圣上治臣死罪……”白枫闭上眼睛,重重的叩首,双手从怀中拿出一张皱巴巴的羊皮来。
左相将羊皮呈了上去,却见那羊皮纸上,将西宁府和延安府六州之地划进了突厥的领地之中……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49章 权衡
信件被两位丞相传阅之后,重新放回到了龙案之上。
二人已经料想到了元朝和突厥对夏朝的不屑,但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一种态度。
“你二人都是去过元朝和突厥的,所见到的军队是如何?君臣又是如何?”夏永康问话,打破了沉寂。
神武帝也急忙向前走了两步问道:“对,快与朕说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韩修被神武帝扶起来,拱手道:“元朝一个月前大雪便已经封山,可我看那些士兵,各个趾高气昂,行为彪悍,每个人除了原有的兵器之外,还配有一把弯刀,吹毛断发,上京驻扎十万大军,每日操练,不曾有一日懈怠,统帅帖木儿更是与之上阵厮杀,不可小觑。”
神武帝一听,这等阵仗,的确要比他的边军强上不少,又急忙问道:“突厥呢?突厥如何?”
白枫擦干眼泪,拱手道:“回禀陛下,突厥比之有过之而无不及,临近年关,正在举办狩猎活动,左右王庭派出十人小队进入围猎场中,十日之后获得猎物最多者获胜,平日更是赤膊操练,伤筋动骨也是常有之事,两个王庭更是再向南扩张,臣刚到的时候,正遇到他们征服一个小国,掠夺了金银和奴隶回来……”
神武帝转过身去,默默的闭上了眼睛,缓缓道:“依二位爱卿见到的来说,与我边军想比,我夏朝若是开战,一对一的打,胜算几何?”
白枫与韩修扑通一声跪在地上:“臣……不敢……”
神武帝骤然转过身来,却指着夏永康和李林甫的鼻子骂道:“你们呢?你们一个主战,一个主和,最后来了个折中的法子,远交近攻,远交近攻,睁开眼看看,这两条豺狼到底要什么……”
“一个要当朝长平公主,外加五百万两白银,一个除了五百万两白银,外加两府六州之地,都要骑在我大夏朝头上拉屎了……打……胜算有多少?”神武帝怒斥着,将手中的羊皮卷扔到了二人面前。
神武帝挥了挥手:“你二人回去休息吧。”
张兴德见状,进来拉着白枫与韩修便朝着屋外走。
出了御书房,将二人带到了偏殿之中,又吩咐宫女去端了饭菜,眼见天色已晚,便道:“二位大人稍候。”
走到了偏殿门口,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来,塞进了宫女儿的手中:“好姐姐,这二位大人刚从突厥和元朝回来,一路风餐露宿,今儿是三十儿,二位大人可是连饺子都没有能吃上,劳烦姐姐给带两碗饺子来,也是我一片心意。”
那宫女儿朝着殿中看了一眼,那二人果真是衣衫褴褛,胡子邋遢,不由得笑道:“得,今儿是看在你的面子上,等着吧。”
张兴德又对身边的小太监道:“昨个御膳房还剩下些烧鸡、烧鹅之类,你尽数端来,我那儿还有一斤老窖,你且也拿过来,今儿个圣上有事儿,前殿更是热闹,这儿倒是冷清了,给,拿着。”
说着,又扔出了一两碎银子,那小太监得了好处,屁颠屁颠儿的跑出去了。
说是偏殿,也不过是他们下人平日里歇脚的地方,今儿个回家的回家,当值的当值,伺候的伺候,都指着这时候忙活拿赏钱呢,这里却是空无一人了。
地方不大,张兴德说话,二人也听得真切,这一路走来,虽说没有受什么大罪,但对于读书人的他们来说,已经是脱了一层皮了,见张兴德对他二人如此尊重,不由地对他高看几分。
片刻之后,四个肉菜,两斤饺子,一斤老窖端了上来,就在茶几上,二人几杯酒下肚,大倒苦水。
张兴德不敢喝酒,只是劝酒,边倒酒边问道:“二位大人,这突厥和元朝的实力,当真就这般强悍?”
白枫面色微醺,叹了口气道:“公公,若非亲眼所见,我也以为那些蛮夷之人不过如此,可真正到了那里,你看到他们的时候,就会知道,他们连眼睛都会杀人,全身上下都是利器,冲起来根本不顾死活,而且他们的马匹很高大,四肢健硕,都披着重甲,冲锋起来,无人可挡……”
韩修也哂笑道:“他们走在路上,你就感觉是一座山在移动,动起来,就像是海浪滔天,那种滔天的杀意,让我都不敢多看一眼,他们认为,他们是太阳神的子孙,太阳照耀之地,都应该是他们的领土。”
“有一天我看到两个孩子在打架,原因就是一个孩子家的鸡跑到另外一家,另外一家不肯归还,两个孩子吵起来,大人也不管,一人回家拿了一把木刀,硬生生拼起命来,最后头破血流,最后站起来的那个,掂着鸡离开了,一个孩童尚且如此,更不要说是大人……”
韩修说完,心中也是感慨万千,在没有见到耶律铎之前的那些文人的骄傲和算计,现在在他看来,不过如瓦砾一般,轻轻一踩,就碎了。
“哎,我堂堂天朝,竟要向他们求和,哎……”张兴德叹了口气,又给二人添了酒。
“你那边还有联姻的意思,我这边,确是要实实在在的两府六州之地,三百万人口,千里的土地啊……”
张兴德听着,却都默默的记在了心里,眼看二人喝的差不多,急忙道:“我还得赶回去,圣上若是传唤,我不在,可不好交差……”
“公公慢走……”
等张兴德赶到尚书房门口,两位丞相却跪在地上一言不发。
尚书房内的夏永康和李林甫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已经沉默了一刻钟的时间,圣上还未开口问话。
“右相,你说吧,要打,怎么打……”神武帝重新坐回到了椅子上,揉着眉头,终于开口说话,语气也缓和了不少。
夏永康跪在地上,抬起头拱手道:“陛下,若是开战,也要稳住一方才可,若是与一放开战,另外一方狼子野心,势必要大兵压境,到时候两线作战,我朝应对不暇不说,五月递交国书之后,形成联姻,可就真的不好说了啊……”
神武帝重重的握了握拳,长出一口气道:“那你说,怎么和。”
问的自然是李林甫,此刻稍有不慎,有可能是祸及全族,李林甫也跪在地上抬头拱手道:“陛下,若是和,臣以为,要与元朝讲和,与突厥开战,其原因有二。”
“其一,元朝说要长平公主嫁过去,这是他们主动提出来的,说明什么?”李林甫自问自答,房间内只有三人,旋即接着道:“说明这位皇太子根本不满意和突厥联姻这件事,只要我们同意,那么他们和突厥的联姻,便会化为泡影;其二,文成公主之事,想必圣上也知道,若是长平公主能够效仿文成公主,二十年,不,十年之后,元朝是什么情况,还尚未可知……”
“其三,我们即便是割让了两府六州,那突厥就不会动手吗?可是公主嫁过去,一定有办法不让元朝动手,我们甚至可以帮公主做到现在萧云霜的位置上……”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50章 二次出使
事情摆在这里,即便是李林甫不说,大家也都很清楚取舍。
换言之便是一位公主相当于一千两百里的国土。
神武帝长长的出了一口气:“五月份,他们会互换国书,无论是哪一件事情,都要在五月份之前完成才行,是不是这个意思?”
李林甫壮了壮胆子:“回禀圣上,是。”
“如此一来,夏朝与元朝联姻,突厥这边定会指责元朝背信弃义,出兵讨伐,夏朝出使突厥进行安抚,承诺保持中立的关系,我朝屯兵边境,坐山观虎斗,等到他们斗个胜负已分,再出兵剿灭其一,乃是万世之功勋。”
李林甫毕竟在洛阳十年,最知道圣上想要什么,这一点,夏永康却是比不上的。
夏永康一心求战,但越往后,越是觉得并没有他想象的这般简单,反而是胜算越低,即便如此,也是主战的,而他安插在两朝的细作,传回来消息的真伪,现在也有待商榷了,不然,即便是进过战场的韩修与白枫,也不至于吓得破了胆。
“可如此一来,路大人可就难保了……”夏永康提醒道。
李林甫道:“夏朝一心求和,不愿再起争端,安抚之际,带些好处给他们即可,陆大人固然是要吃些苦头,但不至于丢掉性命,家国天下,没有国,哪有什么家?”
夏永康咬了咬牙,这李林甫说的句句在理,让他无法反驳,不过从现在来看,的确这么做,才是最为妥当的。
“此事教给高俅去办。”神武帝开口,却说出了高俅的名字。
“让他去洽谈元朝的事情,看看情况到底是什么样的,内阁大臣出使,这个规格,应该是够了吧。”
“左相你就负责全面的协调吧,右相善于统兵,边疆调兵的事情,你全权负责,朕会让兵部和吕康辉协助你,至于要调多少,布置在什么地方,还有这使臣的安全,也都由你负责,过了年,就抓近时间吧。”
神武帝说完,转过身去,看向了身后挂着的太祖皇帝的画像。
“臣,遵旨……”
二人跪拜之后,退出了尚书房。
而神武帝片刻之后也离开了尚书房,前往大殿,只是这来的时候与回去的时候的心情,却是各不相同的。
前殿之内,仍旧是一片歌舞升平,太后笑的合不拢嘴,贵妃也是兴致勃勃,群臣朝贺,自是其乐融融,唯独这神武帝,挤出了些许笑容。
两位丞相此刻也坐回到了原来的位置上,默不作声,二人位高权重,有人发现,也不敢多言,只当是没有看见。
所有的一切都是照常进行,甚至有人忘了还有使者这回事,即便是有人想起,也不会主动提及,祭祀、走亲访友,洛阳年后却是再没有下过雪。
高俅从左相府出来,面色极为难堪,脸上的皱纹越发明显。
“老爷,咱们还去不去……”
“去你妈,回府。”高俅怒斥一声,上了马车。
马夫一脸的懵逼,但又只能白了白眼,陪着笑,赶着马车回到府上。
“什么?去元朝?”赵寅皱了皱眉,此刻的他,已经升任四品都尉,手中掌管的都尉营两千人马,负责皇城的巡视工作。
屋内只有高俅、赵寅和郭哲亮三人。
当二人听闻不日高俅即将启程,前往元朝的时候,二人脸上露出的也是不相信。
“此一去,大人可是凶多吉少啊……”郭哲亮想了想也道。
高俅默默的点了一根香:“君让臣死臣不死为不忠,圣上钦点我去元朝商谈相关事宜,却不是谁能左右的了的,更何况,左相举荐我进入内阁,人微言轻,那些个尚书、皇亲国戚全然不把我放在眼里,呵呵,这也是圣上对我的考验,若是办成此事,呵呵……”
“那大人定然是前途无量啊……”赵寅呵呵一笑:“赵寅请命,与大人一到前往。”
“哲亮也去,我这嘴还算利索,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郭哲亮也道。
高俅却皱了皱眉:“此去凶多吉少,你们还是在京城吧,真正的凶险,并非在元朝,而是在洛阳……”
郭哲亮恍悟,急忙又道:“大人的意思……属下明白了……”
“这是你的任命,去吏部报道吧。”高俅指了指桌子上的一本奏折。
郭哲亮上前拿起,却是兴奋异常,上面赫然是礼部尚书的印章,调郭哲亮到吏部任职,司吏部侍郎,官升一品。
“剑宗不成气候,怕是江宁已经有所察觉,再下手,有些不好办了,若不是碍着天下楼……”高俅缓缓道。
“大人放心,杀不了他,也不会让他好过了,天下楼这边,属下也看着呢,现在两位皇子,都想要上去,年后也已经各自去了一趟,但都没有上去,被拦在了第五层之下。”郭哲亮道。
“等我回来,腾出手来,定要这江宁好看……”高俅咬了咬牙,此刻也无可奈何,固然他已经入了内阁,但江宁深居简出,身边还有一个高手,着实是下不了手,而那些绑架的手段,以天下楼帮江宁求情的交情,定然很快就能找到。
神武十一年正月十二,高俅带着车队,在夏强军五百精兵的护卫下,带着十辆马车,朝着元朝浩浩荡荡开进。
人是兵部选的,自然对于高俅,朝廷还是有人不放心的,便从虎贲军调了夏强军回来,韩世冲自苏州回调,接替夏强军的位置。
也算得上是做了个顺水人情。
而右相府内,何君贤与秦煜轩,也都在谋划着排兵布阵。
按照现在事情的发展,打是肯定要打的,而且也只能是对突厥开战。
所以二人认为,兵力应该从北部向西部调动,或者是向西南回撤,这样可以很快的朝西部支援,加强与突厥接壤的防御。
但夏永康却认为,这么做,无疑会让突厥有所警觉,而现在高俅出使元朝的事情,突厥不可能不察觉,与此同时,另一支队伍也从京城出发,朝着西部的突厥王庭而去,同样是十几辆马车,同样是五百精兵,只不过是礼部派人前往,商谈营救张大人的事宜。
跟着的,还有右相府的管家,刘福,万不得已,他是不会出手的,可真要到出手的时候,也就意味着谈判的彻底破裂。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51章 突如其来的程锦云
“公公常来坐啊……”江宁将喝的七荤八素,带走了一千两银子的张兴德亲自送上了马车,等到马车拐了弯儿,消失在寂静的长街中,江宁才转过身去,回到了府上。
进了院儿,江宁并没有回到后院休息,而是径直上了二楼的书房之中,点了灯,一个人看着忽闪忽闪的灯芯儿跳动。
张兴德带个他的消息,在他看来,也是极为重要的,否则也不会亲自跑一趟,毕竟江宁背后是长平公主,这件事情他还是知道的,而此事又牵扯到长平公主,现在知道的人,也只有圣上要他们知道的几个人,就连长平公主,现在都还不知道。
而根据他的推测,结合礼部、高俅的出使,也隐隐约约能看得出圣上的主意。
长平公主远嫁元朝,先不说元朝的皇太子耶律铎为何会提出这个要求,单单说陆羽彤的命运,嫁过去之后,按照江宁对历史的了解,历史上只有一个萧太后,也就是现在的萧云霜。
除此之外,根本不可能允许一个夏朝的公主在那里指手画脚,耶律铎若是与长平公主有感情基础还好,若是单纯的政治婚姻,陆羽彤并不好过,也不会对战局有任何作用,元朝该干什么,还是会干什么,该怎么干,还是会怎么干。
元朝的天下并不是耶律戟打下来的,而是铮铮帖木尔打下来的,现在一个萧皇后,已经让军队有所反感,这萧皇后还是对耶律戟有大恩,救了他的性命,部将不听也没有办法。
但陆羽彤不同,她完全是一个政治牺牲品,现在担心的事情,是天下楼唐灵馨会不会干预此事,作为八国柱之一的天策将军府,自然是会拥护朝廷,不会反对,但是姑苏家的态度,也还不知道。
事情的发展已经偏离了江宁的预计,高俅前往元朝,成功的概率已经接近七成,此人别的本事没有,谈判和玩儿心机,却是一等一的。
若是此事真的成了,五月递交国书,便要嫁过去,而且是赶在突厥之前。
时间太过紧迫,江宁现在所拥有的实力,还不足以与任何一方抗衡,甚至面对虎贲军都毫无还手之力。
该怎么办?这已经成为火烧眉毛的事情,容不得半点的马虎了。
“公子……”第二千寻在门口喊了一声:“有人找您……”
“恩?”江宁微微一愣,这么晚了,能说服第二千寻让她进来的,定是有什么要紧的事儿。
“谁?”江宁打开书房的门,却见一女子衣着朴素,一步走了进来,正眼看去,却是程锦云。
第二千寻微微一笑,反手关了房门,到楼下放哨去了。
“师……师傅……”江宁一愣,很明显还没有从刚才的思绪之中走出来:“你怎么来了?”
程锦云的到来,不能说是惊喜,只能说是意外。
自庐州分开之后,二人便再没了联系,程锦云的出现,究竟是为何?
程锦云笑了笑:“怎么,我不能来?”
江宁尴尬的笑了笑:“不,不是,只是有些突然……可是遇到什么麻烦事儿了?”
“自然,若是没有麻烦,我也不会来找你不是?”程锦云道。
江宁呵呵笑道:“我想,一定是大事吧,需要我做什么?”
程锦云道:“自然是大事,我要你随我去祁连山一趟。”
“你还记得方腊手下的光头和尚吗?”程锦云问道。
江宁点了点头:“自然记得,号称宝光如来,邓元觉,他不是卷了五万人马,带着圣女南宫婉北上了吗?难不成他逃到了祁连山?”
程锦云叹了口气,坐在了桌前,将这半年的遭遇娓娓道来。
原来邓元觉和南宫婉带了五万人马,一路北上,途中被不断追杀,直到了走廊南山,占山为王,还剩下两万人马,这邓元觉与田虎接触,二人要将祁连山这千里的山地重新划分,连为一体,形成一个进可攻,退可守的联盟。
田虎也是豪杰,邓元觉更是方腊手下的四大元帅之一,威名显赫,这二人联起手来,可就真的没有其他人什么事儿了。
田虎与之一拍即合,分别形成了西进和东扩的方针,在走廊南山和走廊北山大肆扩张,黄英寨本在走廊南山,按照江宁的法子,为来往的客商提供保护,也与冷龙岭、大黄山和马雅山的几大势力达成了协议,但邓元觉的到来,将这一平衡打破,现在黄英寨人微言轻,马雅山和大黄山的四股势力已经投靠了邓元觉,只剩下冷龙岭的两个寨子还在观望。
而走廊北山也逐渐朝着黄英寨逼近,中间只剩下一座托南山,若是托南山的人被田虎收缴,那黄英寨如不归附,则会被直接吞掉,到时候寨子中一千余人,怕是性命难保。
至于江宁提到的延安府和西宁府,却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有银子拿,有粮食交,一个个赚得盆满钵满,随便你烧杀抢掠,都是无动于衷,田虎与邓元觉遇到了小股的突厥人,更是主动出击,击杀几个送到两府上,为两府争功,颇有些打手的意思。
眼下黄英寨已经到了生死关头,自黄英寨到这里快马需要十日左右,怕是再过两个月,邓元觉的手就会伸到黄英寨这百里的地界了。
比起邓元觉的两万人马和田虎的三万人马,他们黄英寨这一千余人,无疑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
“若是买些地,自祁连山而出,往成都去呢?”江宁问道:“银子的问题,我可以解决,或者是梁山也行。”
程锦云摇了摇头,叹气道:“这种办法我也想过,他们在山上生活了一辈子,早已经习惯了这种生活,要他们离开祖祖辈辈生活的地方,他们宁愿选择战死。”
这种安土重迁的情况,在这个时代是非常常见的,落叶还要归根,这种情愫一直到后世的千年之中也都保留了下来。
“你的打算是什么?”江宁问道。
“打肯定是打不过了,只能选择一边了,根本不会有第二种可能了。”程锦云道。
程锦云救过第二千寻,也救下了怀孕之中的王若烟,又教会了江宁六合八荒的功法,与江宁是有大恩的,若是现在放任程锦云和黄英寨不管不问,江宁是做不到的。
只是陆羽彤这边情况瞬息万变,洛阳局势也颇为动荡,他若是离开洛阳,恐怕……
“你先回去,稳住他们双方,事情有可能还有转机……”江宁说着,写了一个字条,交给了程锦云:“按照上面的地址,找到这个人……”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52章 历史的悖论
程锦云并没有耽搁太长时间,太还未亮,便下了阁楼,与第二千寻说了会儿话,便马不停蹄的出了城,自南门而出。
江宁也是一夜未眠,自也知道时间紧迫,天刚亮,便朝着天下楼而去。
“小姐,江宁在楼下等了一个时辰了,说是要见您。”黑衣女子站在门前,听着屋内有了动静,看看时辰到了辰时一刻,方才通传道。
屋内的声音消失了片刻,才听得唐灵馨道:“让他上来吧。”
“是……”黑衣女子到了胭脂楼,却见江宁坐在一个雅间的椅子上睡着了,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却见木婉萍扭着腰肢走了过啦,见到黑衣女子也是行了个礼道:“姐姐,这位公子从楼上下来,已经睡了一个多时辰了。”
黑衣女子上前拍了拍江宁道:“公子,小姐有请……”
江宁隐约听到有人说话,睁开眼睛,却看到木婉萍笑意盈盈的看着自己,身边站着一位黑衣女子。
女子点了点头:“公子打扰了,小姐有请。”
“奥……”江宁起身,伸了伸懒腰,拱手道:“劳烦带路……”
黑衣女子侧身对木婉萍道:“管好自己的嘴。”
木婉萍切了一声,白了女子一眼,没好气的走开了。
江宁跟在黑衣女子身后,走之前的密道,直接上了六楼。
进了门,黑衣女子关上了房门,江宁径直走了进去,循着之前的路子,走到了窗口之前,却见唐灵馨对镜贴花黄,今日并没有带面纱,绝色容颜一览无余。
自镜中看到了江宁到来,莞尔一笑道:“今儿江公子怎么亲自前来?是燃料不够用了?我与门外的人交代了,只要你需要,随时派人来取就行,不必亲自前来的,你也知道京中的传言,若是让朝廷知道了你上了五层之上,定会舍命追杀你的。”
“有事,让他们通传一声不就行了?或者我亲自去找你也行。”唐灵馨转过头来,身上的白色抹胸素纱微微一抖,胸前的两个白兔却是呼之欲出,本就是刚刚起床,稍微整了整头发,一身衣服慵懒且随意。
可偏是如此,偏偏有一种令人欲罢不能的感觉。
江宁急忙低下头,拱手道:“自然是有要紧的事情请唐小姐帮忙。”
唐灵馨看了看自己的胸脯,捂着嘴笑了起来:“都是成年人,装什么正人君子?怎么,请我帮忙可是要以身相许的,也要我帮忙吗?”
江宁皱了皱眉,唐灵馨起身,朝前走了一步,江宁身子往后也退了一步,与之保持两个人的距离。
唐灵馨也皱了皱眉:“你这人,倒是没趣的很,好了好了,不逗你了,说吧,到底什么事儿,值得你亲自跑一趟。”
旋即甩袖,站在了窗前,感受着习习的凉风。
江宁放下手道:“我要出一趟远门,不过五月之前一定会赶回来,这五个月,我想请唐小姐帮忙照看一下我的两位妻子。”
唐灵馨身子微微一震,旋即扭头笑道:“我不少你以身相许?你就不怕她们出了什么意外,我取而代之?”
这话说的倒也是实实在在的。
江宁也道:“若天下楼都保不住,那这天下,便没有人能够保住了,若是在我回来之前,她们出事了,我有一百种方法,能让这风评楼覆灭。”
唐灵馨细眉一蹙:“你威胁我?”
江宁呵呵一笑:“这倒是不敢,不过唐小姐可以问问阿姨,我有没有这个能耐,你们知道的,我都知道,你们不知道的,我也知道,所以我以后有把握,但是现在没有实力,还是要请唐小姐帮忙的。”
“普天之下,没有人敢威胁风评楼,你倒是第一个。”唐灵馨语气舒缓,转身朝着屋里走去。
“此次外出,凶险异常,带着她们,我的确是放心不下,若是不去,那人与我全家有恩,良心之上也是过意不去,因此才找到了唐小姐。”江宁解释道。
唐灵馨微微一笑:“倒也好说,要我帮你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用什么回报?”
江宁道:“唐小姐应有尽有,什么都不缺,我给唐小姐一个承诺,若是发生天大的意外,天涯海角,我江宁都不会不管天下楼。”
“好大的口气……”唐灵馨呵呵一笑:“天下楼百年来,还没有人说要救天下楼的。”
“想必使臣回来的事情唐小姐也都知道了吧,您以为,三国之间这般平衡的时间,还会很长吗?”江宁道:“风评楼不干预外界的事情,否则突厥和元朝根本无法立足,只要风评楼参与其中,横扫亚洲大陆根本不是问题,哪还能有现在的局面?”
“这你倒是清楚。”唐灵馨笑道:“若是我们参与,我们也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或者是以后所拥有的一切,也都不复存在。”
江宁呵呵一笑:“所以,这一切都是定数,你现在所参与的,正是历史,你现在为唐家所做的一切,所积累的一切,按照道理说,应该足够唐家成为全球最顶尖的家族,可是在我的世界里,有罗斯柴尔德家族、肯尼迪家族等等,但却从未听说过唐家,你说这是为什么?”
唐灵馨并非是穿越而来的,甚至是她的母亲也不是,她们现在所知道的一切,都是靠书籍和图画所记录下来的,自十三岁之前,他们每天都要上课,所学习的都是现代的东西,自然而然的认为是现代人,过了十三岁,才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是千年之前的世界……
他们只知道自己的祖先是从千年之前回来的,但现在站在她眼前的这个,是实实在在的穿越者,是自她祖先之后遇到的第一个穿越者。
“没有听过?怎么可能?”唐灵馨皱眉问道:“怎么可能没有听过?”
“的确没有,而现在这个朝代,也是没有的,在我的记忆中,这个朝代叫做宋朝,除了名字不同外,其他的全都一样,或许出现了偏差,但唐家,的确是没有。”江宁解释道:“所以我猜测,定然是发生了什么大事,导致了唐家的覆灭。”
“不可能,这怎么可能?”唐灵馨皱眉摇头,不接受江宁的胡言乱语。
但江宁耸了耸肩:“这就像是一个悖论,你不想改变什么,偏偏这你的不想改变,才是真正改变了历史,成为了历史的分支,将一个家族抹去,或者是说将一个王朝抹去,对于后世的统治者而言,轻而易举。”
唐灵馨有些迷惑,但以她所学,又无法对江宁说的话提出反驳的观点。
“所以,我给你一个这样的承诺,无论天涯海角,风评楼有难,我不会坐视不管。”江宁又重复了一遍他的观点。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53章 嘱托
唐灵馨此刻终于是明白了母亲为何要她选择江宁,最重要的原因便是江宁是一个实实在在的穿越者,和他们有着本质的不同,现在江宁所做的火器,不,手枪,已经在改变历史了。
但江宁并没有对朝廷提及,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减少对历史的干扰,确保能够历史能够以原本的方向运转,否则将会出现极大的偏差。
但也正如江宁所言,若是现在已经所做的不是历史,那么江宁和她,也都会即可化为灰烬,在这个时代消失。
所以,他们现在无论做出什么决定,只要还活着,就只能说这便是历史,越努力的逃避,越是容易促成。
在这里江宁利用了他对于多元宇宙和量子力学知识的理解。
无论江宁在这里做了什么,如果是既定的历史,自然不会对后世有什么影响,若不是既定的历史,那么他们就是在创造历史,而新的时间线则会出现,出现在一个多元宇宙之中,两条线各自发展,形成一个新的结局。
但很明显,唐灵馨是没有接触到这些的,广义相对论看上去很好理解,可是一旦被绕进去,想出来却是很难的。
“好,我可以在你不在时候,保护她们的安全,但是你方才的承诺,也要记得。”唐灵馨思量许久,方才答应下来。
在她看来,只要她帮了江宁而风评楼没有任何变化,那么她所做的,便是真正的历史。
“如此,多谢了……”江宁拱手,朝着唐灵馨行了一个大礼。
可当抬起头,却见唐灵馨已经欺身上前,双手按着后墙,将江宁堵在了墙角,二人咫尺之间,甚至连呼吸都能够听得清清楚楚,唐灵馨身上的香气扑鼻,令人陶醉,美眸流盼,眼若春水,红唇轻咬,贝齿轻含,口吐兰香,世间任何一个男子,都无法抗拒这样的唐灵馨。
江宁闪身,从唐灵馨双臂之下逃走,一溜烟儿的开门,下了楼去。
“哼……”唐灵馨猛地跺脚,咬着红唇,皱着眉头,却是气得要死,这江宁,到底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
“小姐,怎么了?”两个黑衣女子上前,从未见过唐灵馨这般的生气过。
唐灵馨吹胡子瞪眼道:“没事,没事,哼……气死我啦……”
二人错愕,也不知道该怎么劝才好,也不敢离开,许久,唐灵馨喝了一大杯茶水,才气呼呼道:“江宅的人,都保护一下,五月份之前,不要出什么意外……”
二人这才领了命,安排下去。
却说江宁,溜之大吉之后,又去了三楼的天下楼,找到了老者要了厚厚一本的祁连山匪寇的资料,才出了楼来,那老者皱了皱眉,叹口气道:“我就客气客气,您还真一分钱都不给啊……得,这个月,又白干了。”
江宁也并没有回家,反倒是朝着公主府而去。
可长平公主一早起便进了宫,这年里每日的问安是少不了的,不出意外,中午就能回来。
江宁索性在公主府等着长平公主,明日十五的约,他怕是到不了了,只能今日与公主道个歉。
只是想起神武帝的裁决,元朝的要求,江宁心中便不是滋味,没有得到高俅肯定的答复之前,神武帝是不会把这件事公布于众的。
也就是说,可能到了五月份,长平公主才有可能知道这件事情。
而江宁在这期间,要去一趟祁连山,还要做好最坏的打算,所以他要安排好一切,以免出现最坏的结果。
直到傍晚时分,长平公主才回到府上,眼神迷离,身上有酒味儿,明显是中午喝了酒的。
见到江宁,却是又惊又喜,而江宁也笑着看向了她。
陆羽彤屏退了下人,与江宁在二层阁楼之上说话,门口的乌启兰识趣儿的将小院儿的门关上,站在了门外。
“你怎么今儿来了?不是说好的明天吗?怎么?着急想要见我?”陆羽彤坐在江宁怀中,头靠在江宁的肩膀之上。
江宁笑了笑道:“明日有事,要出一趟远门,今儿特意来与你告别。”
“出远门?”陆羽彤的酒瞬间醒了,抱着江宁的脖子问道:“去哪里?和谁去?危不危险?什么时候回来?”
这一连串的问题,问的江宁是哭笑不得,只得一一作答:“我师父,程锦云那边出了点状况,昨日她跑来找我,希望我能帮着出些主意,可我也没有什么好法子,只能先过去,看看情况再作打算,至于危险吗,也不能说没有,不过我师父什么身手你还是知道的,更何况我还带着徐宁和关胜,问题应该不大。”
“去什么地方?什么时候回来?”陆羽彤再次询问江宁。
江宁只得道:“延安府,也不远,快马加鞭应该十日就能到,若是顺利,两三个月就能赶回来,若是事情不好处理,最慢五月能回来。”
“要这么久?”陆羽彤眉头一皱,狠狠地保住了江宁,将她委屈的头颅埋在了江宁的胸膛之中,竟要哭起来。
江宁拍了拍陆羽彤的后背,轻轻的抚摸了两下:“好了,我答应你,五月,最迟五月,一定能回来。”
“不去……行不行……”陆羽彤低声道:“我知道,不行……可是……可是……我们这一个月见一次面,已经够久了,你这一去,又是三五个月,你让我怎么办?”
江宁心中也是难过,也只能叹口气道:“放心吧,等我回来,我就解决我们的事情,一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真的?你要怎么办?向太后提亲吗?”陆羽彤喜出望外,看着江宁,双目放光。
江宁微微一笑,双手一握陆羽彤的腰肢笑道:“自是山人自有妙计,天机不可泄露。”
“哼,你就在我这儿卖关子吗……”陆羽彤撅了噘嘴:“我不管,今儿晚上,你不准回去……”
“恩……好吧……”江宁微微点了点头:“不过……”
“不过什么?”陆羽彤开心的吐了吐舌头。
江宁收起了笑容,严肃道:“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要等我回来再说,记住,无论是什么事情,好吗?”
陆羽彤心道,能发生什么事情?她好歹也是长平公主,现在也不问政事,顶多就是立储的事情,只要自己不表态不就行了。
于是满口答应道:“好,我答应你,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都等你回来再说……”
说完,迫不及待的拉着江宁,到了床边……
第三卷天下动荡,暗流不止 第554章 部署
一大早,天还未亮,江宁便离开了公主府,将同样的叮嘱对乌启兰也同样说了一遍,乌启兰虽然不明就里,但见江宁如此慎重,也只好先答应下。
江宁自后门悄然离开,径直回到了江宅。
第二千寻早早的在门前等候,见江宁回来,便上前道:“人已经到了,在内堂等着公子。”
江宁点了点头,走到二进院的内堂之中,却见关胜、徐宁等人已经在等候了。
“柳记和火锅的事情,赵立轩你要盯紧一点,三月份之前的计划,必须要完成,店面必须要铺开,容不得有半点马虎,有什么地方不懂的,问问两位嫂嫂,她们在这方面很擅长。”江宁进屋,没有寒暄,站在最前面,单刀直入的开始布置任务。
“原来靖安司愿意留下来的人,白瑾瑜你来管,现在不仅仅要将人放在洛阳的关卡之内,其他的几个州府,也要侧重一些,特别是成都府,这一点很关键,这锦囊之内,是一句暗语,只要有人说出来,就是自己人,你们都是单线联系,这是底线,不能破。”江宁从怀中掏出一个锦囊,扔给了白瑾瑜。
“千寻,你去成都府,昨日已经与你交代了,切莫擅自做主,你的任务很重,但我相信,你能够完成。”江宁朝着第二千寻重重的点了点头。
第二千寻知道江宁此去祁连山,所面临的不比金陵好道哪儿去,甚至更为凶险,那些人可都是穷凶极恶之徒,根本不会顾忌你是谁,你背后是谁,逮着就是杀了。
继而,江宁又对徐宁与庞青云道:“你们两个随我,出一趟远门,少则两三个月,多则四五个月。”
徐宁与庞青云对视一眼,心中不由得咯噔一下,上次徐宁与江宁一道出门,便是帮助四合帮灭了白虎山,今儿这阵仗比上一次大的多,可想此次事情也定然很是棘手的。
“吃过晚饭,我们连夜出发,你二人先去准备。”江宁又道。
徐宁与庞青云自是出了门,各自忙活各自的事情,徐宁回到酒楼,与苏芸儿说起此事,苏芸儿却是一百个不答应,吵吵着要去找柳思思告状,被徐宁拦下。
庞青云打了一壶酒,独自跑到了武德营,找到了狄青,好好的喝了一顿,到了下午,才回到衙门收拾东西。
二人走后,江宁又问道:“应天府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对于应天府的情况,关胜是最为熟悉不过的,开口道:“现在人马应该在一千六百人左右,增设了一个团,团长便是十日前到达那里的林冲。”
“林冲?”江宁皱了皱眉:“留下了?”
关胜拱了拱手道:“还是公子运筹帷幄,这个消息我也是刚刚得到的,于中庭不负所托,到底是把人给留下了。”
“好,这么说,便是四个团下设八个排、四十个小队是吧。”江宁重复道。
关胜点了点头:“装备方面,按照公子年前的部署,按照新鸳鸯阵的阵法,武器还是充足的,修业坊这边,有了公子拿回来的东西,加上他们的琢磨,除了他们个人所用的装备外,铁丸储备了十箱,每箱一百发,箭矢四千八百支。”
“这么多?”江宁对于这个数字,还是有些意外的。
关胜呵呵一笑:“公子那一千两银子倒是发挥了奇效,有人研发出一套机器,可以十二个时辰不停地运转,只需要炉子里的火不断煮水,让蒸汽源源不断的出来就行。”
“蒸汽机?”这是江宁唯一想到一个词,但并没有说出来,反而道:“这一天,能生产多少?”
“前天的是三百余支,不过这个东西只有一台,所以速度有些慢。”关胜答道。
要知道一个工匠一日最多也就百支箭矢,而且还要不眠不休工作十二个时辰,现在一台机器顶得上三个人的工作量,可以说已经是质的飞跃了。
“好,想办法把这些东西搬到青山去,我走之后你便开始着手此事,务必要隐蔽起来,另外,青山交给你,和于中庭一道,务必在三个月内,征召一千两百人,可以使匪寇,可以是流民,但是要记住,一定要忠心,如果有二心,直接赶走即可,不用有顾忌。”江宁道:“所有的枪械和箭矢还有掌心雷,都要按照计划制造,风评楼那边我已经打好招呼了,需要多少燃料,尽管去取即可,风评楼的东西,没有人敢拦。”
所谓掌心雷,便是江宁按照土法子制造的土地雷,威力也是不小,但生产极为麻烦,到现在江宁也不过造出来三十余颗左右,都运往了青山。
“是……”关胜应道。
“至于银钱,张梓涵那边已经步入正轨,应该不成问题。”江宁道:“五个月内,这些新招的人,要形成足够的战斗力,至少要达到现在的水平。”
关胜倒吸了一口凉气,这个目标,却是不要达成啊。
“你的任务很重,有于中庭在,他轻车熟路,应该不成问题,你本就是将官,带兵也是手拿把掐的,这个任务与你,我是再放心不过了。”
“安定帮这边,就劳烦二位了,江宅的安全和一些琐事,还要多费心才是。”
刘老六和赵子恒对视一眼,拱手齐声道:“公子放心。”
江宁言罢,与众人拱手道:“所有的事情,在五月之前一定要就位,若是风平浪静,则是最好,若有风吹草动,我等也好及早打算。”
众人散去,仅留下第二千寻在场。
“公子,真的要走到这一步吗?”第二千寻颇为揪心道。
去成都府的原因很简单,山高水长、地形崎岖、易守难攻,更有剑阁这一天然屏障,而成都之地,又有千里沃野,粮草不缺,乃是兵家必争之地,而现在的八国柱之一的程家,便依靠成都府起家,现在西部边境的粮草,更是有一半都来自程家。
江宁叹了口气:“我与长平公主的事情你也知道,也没有想过要瞒着你,现在五皇子已经对我发难,背后还有四皇子,高俅升任内阁,现在出使大元,从大元回来之后,便要腾出手来对付我,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糟糕许多,所以还是要早做打算。”
“可公子……这……与造反……”第二千寻终于说出了自己心中最后的顾虑,这么拉武装,不就是要造反?
江宁微微一笑:“不是造反,我们不去干扰任何人,只求自保,仅此而已,别人不来招惹我即可。”
“可一旦发难,这天下第一锅和柳记的生意……”第二千寻又道:“朝廷可是一纸令下,便要全部关门了……”
“所以,所有的事情要赶进度,要与我撇清关系,与地方搭上关系,虽然用的是这个名字,但要让他们知道,根本不是一家店……”江宁道。
第555章 离开
柳思思和王若烟自是不愿意江宁离开的,但知道是因为程锦云的事,更是事关黄英寨生死存亡,便不好在说什么了。
于情于理而言,程锦云在危难之际是救过了王若烟和第二千寻的,若非如此,王若烟也不可能在苏州见到江宁,一路护送过来,二人俨然也成了无话不说的好友。
程锦云虽然在黄英寨及周边的几个小寨子中有一定的话语权,但面对邓元觉和田虎,这种话语权也就大打折扣了,一个人即便是宗师级别,可以以一敌百,但一百之后呢?跟了两个之中的任何一方,都不再是现在的安稳模样,而是要进入他们的队伍,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戮或者是被屠杀。
八百里祁连山上没有人想过这样的生活,但那里就是这样的生活,无法选择。
“相公,我和姐姐在家里等你回来。”柳思思为江宁穿好衣服,已经临近傍晚,今日更是正月十五,着实令人伤感。
“放心吧……”江宁笑了笑,门口庞青云与徐宁已经带了三辆马车到了门口。
王若烟忽然道:“相公,有件事情本想着这两天再与你说,可你这一走,便是几个月……”
王若烟欲言又止的模样着实让柳思思有些着急,打断王若烟道:“姐姐有了身孕,相公要做父亲了……”
江宁一愣,旋即哈哈大笑起来,急忙蹲在地上,将耳朵贴在了王若烟的肚子上,虽然还感觉不到腹中孩子的心跳,但心中却是极为喜欢的。
“真的?”江宁起身,双手扶着王若烟欣喜道。
王若烟笑着微微点了点头,肯定了这个消息。
江宁又有些担忧道:“这段时间,难为你了……”
柳思思道:“相公放心吧,有我照顾姐姐呢,相公可是要尽早回来才行。”
江宁重重的点了点头:“恩,一定……”
江宁坐在马车之中,心中颇为放心不下,王若烟第二次怀孕,切不能再有什么闪失,否则再怀上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了。
不过有唐灵馨的天下楼看着,应该不会出什么问题。
现在的江宁也只能寄希望于此了。
三人两马三辆车马不停蹄的朝着应天府而去,江宁闭目养神,心中所想,尽是王若烟怀有身孕之事。
第二日的晚上,终于是到了青山之外,而关胜已经在前一天快马赶到,与林冲会了面之后,人员尽数清点完毕,一千二百人,每人除了按照阵型带了兵器外,每人各配一把短刀,每一个小组各有一个弓弩手,四百把连弩在手,每人各带一百二十枚短箭,捆在身上,每个小队各有一把突火枪,每人带着三十发铁丸,将库存的装备基本上已经搬空。
再有二百人,是从剩余的八百人中抽出来的,用十五辆马车保障衣物及营地居所,十五辆马车保障粮草,这些粮草只是路上所用,到了祁连山下,会进行一次采购,十五车粮草,足够这一千四百人三天的口粮。
于中庭与关胜站在山谷谷口,与江宁等人道别。
于中庭却道:“公子,虽然我相信他们的实力,但此一去,仍旧是变数极大啊……若是万一……”
江宁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虽然不应该在这个时候说,但也是可能性之一,于是点了点头道:“若是有万一,便去成都府找千寻……”
“不过在你们得到这万一的消息之前,还是要把剩下的事情做好。”江宁说着,又对任元亮道:“你这团长,可要好好当啊,剩下几个月的训练任务,就交给你了,到时候我可是要论功才能行赏的。”
任元亮拍了拍胸脯道:“公子放心,有我老任在,保证给你各个练成小老虎,不说以一当百,以一当十还是有把握的。”
“哈哈哈……”众人哈哈大笑起来。
身后的队伍已经开拔,而作为刚刚进入团队便被委以重任的林冲,却是极为激动的,现在也只有战斗,才能够凸显自己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价值。
这些人的实力,他前几日是领教过的,由于一直没有推选出团长,每个团是五百多人,在他来了之后,他禁军教头的头衔还是占了很大的便宜的。
与霍文星、胡正文等人的比试之下更是不落下风,隐隐还有大优势,论起排兵布阵来,在梁山之上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吧,从朱武那里也好,从吴用那里也罢,偷师学来的几招已经够了,再加上在禁军之中也带过兵,其能力毋庸置疑。
眼下也是带着一个团,四百人出发。
“这青山虽好,但也不能就占着一个地方,狡兔三窟,不怕贼偷怕惦记啊……”江宁道:“更何况这是一千人马。”
于中庭点了点头,也道:“青山之外,还有一处山谷,那里与外界乃是一处山洞相连,也是偶然间发现的,等人手够了,我便带人去收拾收拾。”
江宁拍了拍于中庭的肩膀道:“好……”
而后翻身上马,调转马头,随着队伍出发,徐宁与庞青云一个在前一个在后,看着马车上客商的旗帜迎风飘扬。
一千两百人的队伍按照团,分成了三个,每个团都装作是运粮的商队,等到进了延安府,到了祁连山下,再重新集结。
任元亮看着江宁离开的身影,心中还是很感激的,若非江宁,他也不会成为这里的一员,更不会每月拿着十两银子的报酬,年前回家,五十两银子更是置办了十亩良田,找人将自己的房子重新翻修一番,有找了两个下人在家中伺候,一对母子总算是有了着落,不愁吃喝。
而他的妻子,在过了八年的苦日子之后,也终于过上了令全村人都羡慕不已的生活,眼下俨然已经成为了村中的地主。
托任元亮想要跟着他干的年轻人,更是有不少。
作为从边军回到这里的任元亮,感触最深的,还是江宁带来的武器之上的革新,无论是新鸳鸯阵还是小四行阵,亦或是突火枪和连弩,都让他大开眼界,与他们相比,边军的装备着实是有些不够看了。
他一个人发呆的时候,甚至想到过,若是这样的队伍遇到了突厥或者是大元朝的军队,定然会有一战之力,鹿死谁手还尚未可知。
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只要是他们上,同等人数的情况下,黑水之战的悲剧,是绝对不可能再发生了。
第556章 祁连山
延安府,祁连山。
西北至东南走向,东西长约800公里,南北宽200—400公里,海拔在4000米以上,千里之地,容括了温带气候所拥有的所有植被类型,整个山脉属于延安府和青海府的共同管辖之下。
山脚下还是草原,山顶却是皑皑白雪。
两府之中的六个州,都与之有交集,与河西走廊相连,时长有突厥和元朝的队伍在此游荡,对周围的村庄进行劫掠。
也正是这种特殊的环境,造就了这里彪悍的民风,人人不畏死,个个逞英雄。
延安府内,江宁自山路而行,眼前那瓦蓝瓦蓝的天空之下,苍鹰在空中不断的盘旋,似在搜寻者自己的猎物,不远处的黑山之上,几条豺狼瘦骨嶙峋的从山上俯冲而下,一头扎进了乱石丛中。
重峦叠嶂之间,恍若有十万大山在面前,一座连着一座,一座又高过一座,蓝天之后,又有白云连着雪山,巍峨而又令人恐惧,一条大河横臣在不远处,湍流的河水却是黑色的,几头小鹿还在河边饮水,抬头朝着江宁这边看了几眼,仍旧不慌不忙的低下头去。
烈烈刺骨的冷风自山中呼啸而来,直接穿透身上的衣服,从骨缝中间钻了出去,一股由内而外的冰冷让穿着棉衣的江宁都感觉到刺骨。
身后的人马手中的兵刃也变得极为明亮,轻轻一碰,便发出低吟之声。
江宁不由得感慨,突厥和元朝的士兵每日都在这种环境下训练、战斗,其素质不可谓不强悍,他身后这些人也是经过三个月训练磨合的,而且训练方法也是十分科学的,即便如此,也还是出现了一些人有高原反应,虽然不强烈,但终归是有的。
若是将一个人扔在这里,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一个晚上。
江宁如是想到,有看起了这些山峰来。
眼前的这一座山峰是走廊南山,怪石嶙峋,峭壁横生,山顶白雪皑皑,再往前便是冷龙岭和托南山。
托南山再往西,才是程锦云所在的黄英寨,坐落在一处名为大黄山的山头之上。
大黄山说大也不大,因为与其他的山峰想比,无论从海拔还是从体积上都不足,说小,也不算小,因其地理位置极为特殊,乃是连接走廊南山和走廊北山的必经之路,无论夏朝的人想要走出去与河西的突厥做生意,还是突厥的一些货物想要进入夏朝的市场,都要途经这里。
而在江宁的指点之下,黄英寨做起了“安保公司”的生意,负责前后打点,从中赚取差价,确保货物能够顺利流通,两年来也是赚了不少银子,生活条件也得到了极大的改善,周围的一些小股势力便也想方设法的依附黄英寨。
现在这个优势却变成了他们致命的弊端,成为了邓元觉所代表的摩尼教和田虎的大梁帮眼中的香饽饽。
“没想到,这祁连山的环境竟如此恶劣,由此可见,突厥与元朝那些人,整日在这种环境之下生存战斗,其战斗力与他们想比,定然有天壤之别了。”徐宁不由的感慨道,即便他与庞青云,都感到了稍稍的不适应。
庞青云眯起了眼,强烈的日光已经然他的皮肤开始变得发黑,这种环境下战斗,更是一种历练。
一千两百人的商队,浩浩荡荡的朝着山中进发,刚刚出现在山脚下,云朵消散,阳光普照之下,似要将这些人尽数照的个干干净净,一丝不挂。
远看这些山峰皆是巍峨壮观,可真正到了其山脚下,抬眼望去,苍鹰盘旋,野兽奔跑,山风呼啸,阴冷之风将阳光的那一丝温暖直接吹散,袭来一阵阵绝望之感。
好在气氛还算是不错,放慢些速度,不紧不慢的朝着大黄山而去。
“查清楚没有?这群人运的是什么货?”一个身形瘦弱,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骑在马上,站在山头眯着眼睛看着不远处缓缓移动的车队。
身后的喽啰上前报道:“查清楚了,这群人是从延安府来的客商,在延安府买了一批粮草,线人报都是押运着大箱子,箱子很沉,东西应该很不错。”
“具体是什么东西不知道?”男子侧脸问道。
身后一个身材魁梧的男子接口道:“这群人看的严实,昨儿派人去查看了,险些被发现,那为首的拿着钩镰枪的,应该是个保镖,最中间的马车应该就是这趟货物的主人了,咱们只管冲下去,一股脑的抢了,管他作甚。”
这二人正是眼下这山头小连帮的帮主,张顺义和手下大将冉仇。
张顺义乃是最早归附邓元觉摩尼教的,其中原因也极为简单,手下一千五百人吗,根本不是邓元觉的对手,在邓元觉上山之后,与南宫婉见了一面,便直接选择了投降,当下占着南山的地盘,同时也充当邓元觉的眼线。
这车队进入南山三日,走了将近六十里的山路,昨日试探,却未曾得到什么有用的线索,今儿从延安府回来的人禀报,这群商队是从南边儿来的,与朝廷没有什么关系,这也就放下了心来。
“大不了推给突厥人,就是朝廷也拿我们没办法。”冉仇继续道:“我先率五百人马,从前面山坡冲下去,直接拦腰截断,让他们首尾不能相顾,大哥你再出手,别看有这么些人,都不过是客商,并没有什么战斗力。”
“好,就依你所言。”张顺义微微一笑,摸了摸胡须。
要知道十几人的队伍打劫一个一百多人的商队,基本上可以说是零损耗,眼下这个队伍虽然人手众多,但都手无缚鸡之力,五百人绰绰有余。
冉仇手中长枪冲天一指:“兄弟们,随我来……”
身后五百人马沿着山路朝前奔袭而去,到了山下队伍中间的位置,冉仇大吼一声,提着长枪便朝下冲了过去。
“警戒……”中间的二团正是胡正文率领的队伍,他率先看到了自山坡上冲下来的匪寇,而在山顶,还有密密麻麻的数百人的队伍。
队伍即可停了下来,二团迎着那群匪寇顶了上去,身后的三团带领人马快速通过,二团变成了最后的队伍。
此刻,冉仇已经距离胡正文仅有一千五百米,若是换做平常,这种距离不能说是近,但这是在山上,冉仇俯冲而下,骑兵的速度发挥到极致,一百余骑兵挥舞这长刀,喊着号子呼啸而来,一般的步兵见了都要避其锋芒,没想到胡正文却选择主动上前。
一百米的距离,已经足够他们做出反应和调整。
“列阵……”四百人形成三十个小阵,三十把连弩直接上膛,从腰间取下。
第557章 小连帮
冉仇见到这一幕,一时间也不知为何,还第一次见到有人要迎着上前的,可随着身后队伍的快速推进和迎上来的人的变阵,心中的疑虑更大。
不过数个呼吸的功夫,便已经奔袭出五百米,与之相距,不过一千米的距离,而胡正文身后,霍文星带着的三团正在以极快的速度运送马车通过,却丝毫没有出现慌乱的模样,而此刻一匹黑马也停了下来,回过头来看向了这边。
三十个小阵摆成了一字长蛇,为首的一人从身上取下遁甲,绑在了左臂之上,一个个漆黑的遁甲让冉仇呼感有些不妙,可已经形成了冲锋的姿态,一旦后撤,整个军心涣散,别说打劫了,整个小连帮将成为祁连山的笑话。
箭已离弦,不得不发。
“喔喔……”这群身穿羊皮坎肩的悍匪,面色紫红,手上皮肤皲裂,粗犷的外表和胡正文列队之后的二团人马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首当其冲的十几匹快马已经到了眼前百米之内,却听得胡正文大喝一声:“放……”
三十把连弩架在手臂之上,越过遁甲,朝着为首的十几匹快马射去。
“嗖嗖速……”
随着不断的扣动扳机,一批批快马应声倒下,冉仇本以为一轮之后,这弓弩便不会再有效果,只要马蹄触碰到这些人,他们的防御便不值一提。
可随着第二箭、第三箭、第四箭的不断飞出,这些短箭以极快的速度洞穿了身边人或是马匹的身体,血线在空中飙射,战马嘶鸣,人群哀嚎,硬生生被拦了下来。
眼前已经有几十人倒下,有些受了伤的,挣扎着提起刀冲上去,还未近身,便在十丈之外被射成了筛子。
如此,那还有人敢上前冲锋?一个个勒紧缰绳,停了下来。
“他们的弩箭,撑不了多久,兄弟们,冲过去,报仇……”冉仇挥刀怒喝,身后的四百余人也被他这一句话惊醒。
是啊,即便是连发,也不可能有几十发箭矢,就是朝廷,也没有这样的装备,更别说这不伦不类的商队。
而眼前的这群人,定然是这商队唯一的保护,区区三百余人而已……
“冲啊……”
在冉仇的鼓动下,身后的人马又形成了第二次冲锋,这次冲锋是从八百米处开始的,虽然速度不及之前,但形成的阵仗和气势,丝毫不输之前。
一轮齐射之后,三十发箭矢射击完毕,最快的快马已经冲到了百米之内,正当那快马高高跃起,朝着阵型之中冲杀进来之时,身后一声巨响,伴随着浓烈的火药味,快马一声嘶鸣,直接将人掀翻在地。
紧接着是突火枪近距离的射杀。
但这种阻击也只是推迟了后面三百人的进度,数息之后,终于是冲到了阵前。
两柄长枪拦住了快马的去路,战马在快速的冲击之下,是可以越过人墙的,可现在三米长的长枪立起来,即便是战马越的再高,也难以逃脱被长枪开膛破肚的风险。
身后的一百余人下马提刀朝着二团冲杀过去,可就在长枪刺敌的同时,身后的弓箭手已经在八人的保护中将箭匣之中的箭矢尽数安装进去,举起连弩,又是一番齐射。
不过片刻之间,五百余人经过了两次冲锋,竟然损失过半,而剩下的两百余人,也陷入了苦战之中。
这十个鸳鸯阵首尾相连,阵型之中又有小阵,与之僵持在右侧,左侧的霍文星见状,并没有要救援的意思,押运着马车朝前走去,连头都没有回。
胡正文的战斗力虽然在三个团中不算强悍,但在他看来,就算是两倍人马,也应当应对自如。
而情况也正是如此,张顺义手下还有三百余人,寨子中还有三百余人看家,此一行八百人已经足够了,但没想到会遇到这么个硬茬子。
眼看冉仇进攻受阻,右手自马背之上抽出大刀,怒喝道:“兄弟们,冲下去,一股作气拿下他们……”
说着,身后两百余骑和一百人尽数朝着胡正文而来。
冉仇见状,更是信心大增,手中长枪挥舞,自缝隙之间挑翻一人,杀了进去。
只听得一人在阵中大喊一声:“变阵……”
却见那十人的鸳鸯阵,在下一刻变成了两个四人的四行阵,那受伤之人被手持短刀者背起来,朝后撤去。
冉仇见这四人所组成的四行阵,一个遁甲顶在前面,一个弓弩手站在中间,一个手持长枪,一个手持短刀挂着藤盾,将弓弩手户在中间,对着他点射。
每一发箭矢很短,但速度极快,穿透力也达到了前所未见的程度,他一枪挑过,竟在他的枪头之上留下了清晰可见的划痕,两者相撞,迸发出一道亮眼的火光。
张顺义自然不信这个邪,不相信这些人有这么大的能耐,他们在这里土生土长,各个都是身经百战,脑袋都是别在裤腰带上的,如何会被这些从南方来的南蛮子挡住去路?
即便是那些人的装备精良,但战斗经验并不是装备就能够弥补的,眨眼之间,张顺义已经冲了上去,手中长刀一挥,身后的两百余骑分成两路,朝着胡正文的二团包围过去,形成包围圈,只要吃掉这些人,前面不远的车队,便是囊中之物,而能够请得起这般多的人作为护卫,那车队中拉的东西自然是极其贵重的。
包围圈中,却见胡正文不慌不忙,几十个四行阵应对得当,外面将近五百匪寇固然冲杀的起劲儿,实际上对他们造成的伤害并不大,近战之中他们的弓箭基本上已经没有效果了,但他这边的连弩却是距离越短,发挥的效用越大。
而江宁的车队,却在这时候停了下来,霍文星提着双刀,拍马朝着这边而来,身后跟着三十余骑,林冲见状,带着第一团开始警戒。
这样的阵仗,着实是让张顺义大为吃惊,这边刚刚形成包围,想要撕裂阵型,冲杀进去,那边又有援兵过来,只有不到五百米的距离,拍马既到。
“大哥,不行啊,冲不进去啊,他们包过来,我们……”
“他娘的,不是说没有问题吗?”张顺义怒声骂道,抬眼却看到不远处的山头上,三匹快马停在那里,中间之人披着纯白的狐皮大氅。
牙口一咬,骂道:“兄弟们,撤……”
拍马带着众人便回撤。
看看霍文星赶到,与胡正文左右夹击,又砍杀了数十人,不再追赶,带了伤员赶上江宁。
第558章 南山小镇
他们很多人都是从未经历过实战的,在这祁连山的第一次遭遇战,也让胡正文手下的人感受到了真正所谓生死。
当鲜血在眼前的荒草和乱石之上快速风干,走出两步之后不仔细看,根本不知道鲜血在哪儿。
天空中的秃鹫和乌鸦循着鲜血的气息,在头顶盘旋,在胡正文带着人撤离出几百米之后,便俯冲下来用尖嘴叼食着尸体之上的血肉,时不时的抬起头注视远方。
对于其他人而言,更多的是一种视觉和精神上的冲击,这里不比应天府,这里是真正的战争,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身首异处。
杀敌,是唯一活下去的机会。
这一仗,胡正文手下也有几十人不同程度的受伤,八人身亡,死者登记了姓名,就地掩埋,也算是留了个全尸。
江宁等人下马祭拜之后,又重新整装上马,朝着大黄山而去。
“公子,方才我见西南山上,有三匹快马,还有一个女子模样打扮之人。”徐宁边走边道:“这一路,鬼鬼祟祟的小人倒是不少。”
江宁却笑道:“这里匪寇比官兵多,我们进入祁连山,也没有拜码头,自然是他们眼中的肥肉,不过这也正是我此行来的目的,他们不见血,是不可能成长的,只有在实战之中,才能够不断的磨练自己。”
庞青云道:“公子所言极是,若只是闭门造车,当真以为自己已经是天下无敌了,呵呵……”
这一点之上,林冲是最有发言权的,如今高衙内被江宁所杀,虽然高俅还好好地活着,但总算妻子的仇也得报,心中积压已久的怨愤也随着此次进入祁连山缓解了不少。
而目前这些人中,林冲的武艺无疑是最高的,但若真是生死之战,却不一定是霍文星的对手,这就是个人的经历所造成的的偏差。
一行人穿过山谷,朝着肉眼所及的一个小镇而去。
说是一个小镇,倒不如说是一条官道两边三里之内形成的“商业街”罢了,酒旗招展,客栈林立,一个个平层的酒店之后,都或多或少的盖着仓库,也是因为此地已经在南山的最北端了,物资要么是山上提供,要么是从延安府运来。
“这里是邓元觉的地盘儿,刚才那一股绺子我虽然不知道他们是不是邓元觉派来的,但他现在肯定是盯上我们了。”江宁对几人道。
三位团长和庞青云、徐宁跟在江宁身后,还未进入到镇中,江宁便将他们叫停了下来。
“无论是不是他,上午那一战的结果,他现在应该已经知道了,两万人马,呵呵,他手中的力量可也不少啊……”霍文星呵呵一笑道。
显然他也是极为忌惮的,他们只有一千两百人,二十倍的压力,显然已经超出了装备弥补的差距。
“呵呵,也并非如此,两万人有多少是自己的嫡系,有多少是表面上依附的,各自都有自己的主意,也并非铁板一块,否则,他们也没有必要与田虎那边合作,而是直接吃了就行,一家独大岂不是更好?”林冲到底是经历过梁山的事情,一眼便看出了要害。
江宁也笑着点头道:“不错,过了这个小镇,便出了走廊南山,往前便是冷龙岭,虽然冷龙岭也投了邓元觉,但是朱爽和朱彪这兄弟两个也不是善茬,二人在延安府的通缉令还贴在城墙上,屠村的事情也是他们干出来的,男女老幼一个不留,也是够狠。”
“这禁酒令一定要不折不扣的执行下去,若还有犯的,抓两个典型也可以,事关生死,马虎不得。”江宁叮嘱道:“咱们不住客栈,往前走,到北侧的客栈外扎营,上午的人,不会善罢甘休的,今晚加强戒备。”
五人得了令,庞青云带着一百多后勤队伍率先进入了小镇,开始大肆采购,其他人如正常商客一样,在接近傍晚时分,穿过了小镇,抵达了街道的最北边。
这一路之上,江宁能够感觉到至少有七八个人在打他们的主意,而在其他客栈住店的商户马队,都插着旗子,红黄蓝白各不相同,而护卫也是流匪打扮模样,显然是有人在学习程锦云的那一套。
一个羊倌赶着羊群,自北面而来,早早的被人接住,而江宁也下马拦住羊倌道:“老哥哥,这羊,能不能卖给我们几只?价钱好商量。”
羊倌儿抬了抬眼,张口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大黄牙,挤出脸上如椿树皮一般的褶皱:“不卖。”
江宁笑道:“我出双倍的价也不卖?”
羊倌摇了摇头,不再搭理江宁,转身就走。
一边的店小二见江宁不住店,身后的几百人竟在他店的北侧点起了火把,也是切了一声,摇了摇头转身就往店里走。
江宁见状,急忙拦住小二,塞进去一两银子:“小哥儿,你走什么,店里有什么好吃的,招呼招呼?”
“呵呵,客官要多少?”小二摸着了银子,方才变脸,拉着江宁走到了客栈的北墙。
“怎么着也得百十碗吧。”江宁想了想,又从怀中掏出十两银子:“这是定钱,吃完了结清。”
“得嘞,客官您敞亮。”小二看着江宁手中的雪花银,两眼直冒精光,伸手就要去抓。
江宁一把躲过笑道:“实不相瞒,我第一次往北运货,有些规矩还不是很清楚,小哥儿给指点指点?”说着掂了掂银子。
小二哪里见过这么大的银锭子,一把抓到手中,咬了一口,有用袖口擦了擦,放进怀里才笑道:“说吧,什么事儿?”
江宁弯腰扫了一圈儿,低声道:“那些个马车货物之上,都插着旗子,那是什么意思?”
“要不我说你胆子大呢,不插旗也敢运货?这一顿面给你多做点儿,免得黄泉路上做个饿死鬼。”小二呵呵一笑,鄙夷的看了一眼江宁。
江宁一把拉住小二道:“还请小哥儿指条明路啊……”
那小二嘿嘿一笑:“方才你给的是定钱,这明路亮不亮,还得看……”说着搓了搓手。
江宁自然明白其中的含义,徐宁上前拿出一个荷包递给了江宁。
“还请小二指点一二啊,我这一杆子兄弟,都没什么本事,可不想死在这深山里啊……”江宁一把把荷包塞进了小二的手中,也足足有十两碎银子。
第559章 惯用伎俩
小二这才满意的砸了咂舌,低声道:“那旗子是各个山头的标志,你看那白色的,是小连帮的货,红色的是冷龙岭的货,黄色的是大梁帮的,这祁连山八百余里,大大小小的山头十几个,谁不保点儿货,若是不插旗,像您这样大摇大摆的走进来的,我自打出生,不,自打我爷爷那一辈儿,都没见过。”
江宁慌了神,急忙道:“这可如何是好,也不知道有这么一道啊,想着都是大夏朝的天下,怎么的就做不成生意了?”
“这话倒是不假,但也得分地方,这祁连山,各个山头那个不比朝廷管用?那些个大官儿,还时不时去山上找乐子呢。”
“山上找乐子?”江宁一愣:“这山上都是黑山黑水的,哪儿有什么乐子,小哥儿可不要框我。”
小二皱了皱眉:“与你说有,就有,你别不信,这整个镇子现在都归了大梁帮了,听说这大梁帮可是摩尼教……”
“那不就是圣公的人马?”江宁恍然大悟,故作深沉道。
那小二点了点头,刚要说什么,却又觉得自己说的多了,想了想才道:“趁着天还没有黑,我劝你啊,去山上拜拜码头,若是去的迟了,不知道谁先下来要了你的命。”
江宁顺着小二手指的方向,正东方的山头上,果然隐隐已经能够看到火星,证明是一处寨子。
江宁急忙又道:“还请小哥儿赶紧弄些吃的来,我与几位兄弟吃了,才有力气上山拜码头啊……到时候还要劳烦小哥儿给引荐引荐,好处吗,自然是少不了小哥的。”
那小二满意的点了点头:“明白人,好,等着,这就去给你弄面……”
小二走了之后,庞青云、霍文星几人围了上来。
“公子,这家伙也是和他们一伙儿的,让我们上山,是要把我们包了饺子。”林冲道。
庞青云也道:“若是没错,这货应该就是上午想要打劫我们的人马,想要我们上当。”
徐宁皱眉:“他们已经知道了我们的战斗力,为何还要这么做?”
霍文星笑道:“自然是要借刀杀人,我猜那山上应该是另外一股势力,把我们带上去拜码头,实际上是谈好了的生意,到时候平分即可,这种事情在边关时有发生,没想到这祁连山也有,呵呵。”
“也就是说,现在至少有两股势力已经盯上我们了。”江宁道。
“传令下去,他们送的饭菜,一口不要吃,剩下的口粮还有多少?”江宁问庞青云道。
“还够两次,过了今晚,应该问题不大,刚刚采购的东西,也都用银针测过了,没有问题。”庞青云回复道。
“好,今儿,咱们就给他们唱一出戏,看看他小连帮和冷龙岭能玩出什么花样……”江宁说着,拿起树枝,在火把之下,与众人分配了任务,之后将地上画的东西用脚驱散。
小二前前后后跑了十几趟,总算是将一百余碗面送了过来,被江宁派人接了之后,正要离开,却见霍文星一步上前,用尖刀顶住了小二的小腹,左手捂住了嘴。
小二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却听得霍文星道:“小崽子,你爷爷玩儿这套的时候,你还在娘胎呢,我松手,你若是敢喊,老子一刀捅了你,上午你见过爷爷,要知道你爷爷的厉害。”
小二头如捣蒜,跪在地上,霍文星松开手,匕首顶在脖颈处。
果然,小二不敢动作,更是不敢言语,颤颤巍巍道:“好汉饶命,好汉饶命,我也是遭人指使,受人胁迫,好汉饶命啊,是他们让我这么干的……”
霍文星冷笑一声:“去你娘的屁,你这黑店到底是谁的店主?是小连帮还是冷龙岭?”
“是……是小连帮……”小二不敢有丝毫隐瞒:“我……我真的是开店的,十年前被小连帮占了,只能靠着大树乘凉,要不然,要不然,我也难逃一死啊……”
这话倒是不假,霍文星点了点头问道:“那我问你,山上的是谁?”
“山上,山上是冷龙岭的人,两家定好的,我把你们带上去,将你们杀了,再冲下来洗劫这边,刚才的面里面有蒙汗药,各位好汉可千万别动啊……”
“好小子,算你老实,实话告诉你,我们是大梁帮的人,老老实实带我们上去,你还能活命,这店还是照常开,要是你敢耍什么花招,老子一刀结果了你。”霍文星的尖刀在小二眼前晃了晃。
“小的,小的明白……”
“走,带路……”霍文星抓住小二,点亮火把,虽然太阳刚刚下山,但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十人小队压着小二朝着山上走去。
“诶呦,诶呦……”营帐之中时不时的传出一声声惨叫。
火把缓缓朝着山顶移动,忽的消失不见,紧接着传来轻微的响动。
“兄弟们,上……”
翻身上马的不是别人,正是小连帮的帮助张顺义,回到帮中,越想越是咽不下这口气,火速派人与冷龙岭达成了晚上一起吃掉这些人的协议,这么做也不是第一次了。
虽然也很憋屈,但至少能够抢夺些东西,恢复元气,现在只剩下五百余人,冷龙岭解决了他们便下山,说是要一起动手,现在听到了营中惨叫,张顺义又见山上灯火熄灭,知道是冷龙岭二百兄弟已经得手了,这样的便宜怎么能便宜了了冷龙岭?
直接带着人从西侧的枯木林中杀了出来,火光冲天,气势汹汹的朝着江宁的马车队杀去。
“嗖嗖嗖……”
就在张顺义和冉仇冲的起劲儿,进入了两百步之内的时候,一道道破风之声自耳边呼啸而过,紧接着便是一声声惨叫,火把和人一起翻落在地上。
“杀……”
黑夜之中,张顺义知道再也没有回头路可走,若是这时候再拿不下来,可就真的拿不下来了。
“杀……”
同样的声音从两侧响起,忽得两百余个火把冲天而起,火光将小镇外三里之地都照的明晃晃的……
第560章 动员会
火光之下,从两侧掩杀过来的四百余人始终保持着鸳鸯阵的阵型,连弩不间断的射击,同时快速的合围。
张顺义看的真切,此间的人马比上午要多了一倍有余,而且已经被占尽了先机,这种阵型的厉害之处他是知道的,短时间内根本不可能取胜,当下便知道中了埋伏。
“快撤……”还未等张顺义说话,冉仇便已经带人后撤了。
“他娘的,撞到硬点子了,大哥,快上山……”冉仇招呼张顺义朝着冷龙岭的地盘跑去,山上已经得手,只要与之汇合,他们是不敢进攻的。
张顺义破口大骂,这几年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情况,说他们不是官兵,现在也不相信了。
当下五百余人丢盔弃甲,马不停蹄的朝着山上跑去。
岂料那山上忽然也亮起火把,两百余人从山上冲了下来。
“是我,他娘的老三,是我,张顺义……”张顺义看到这冲下来的人,急忙喊道。
“打的就是你……”却听得一人大声喝道:“给我杀……”
一道道短箭射出,与之前并无二异,张顺义大惊,急忙调转马头,在原地打转:“他娘的,中计了,快撤……”
此刻的张顺义也终于是反应了过来,前后都是那商队的人马,现在反倒是他被包圆了。
左右几十人护住张顺义朝着北方突出一个缺口,冲了出去,身后之人能跑则跑,跑不了的却被短刀当场击杀。
而那群人也并未追赶,直接收了兵,朝着山下而去,与小镇之外的队伍汇合,点着火把,打扫完战场,火速的朝北而去。
“啧啧,这冷龙岭今儿是赚大发了……”
“那可不是,昨儿又是山上又是北边儿的,打了一夜,吵得我都没睡好觉。”
“活该,什么东西,也敢往北走,我看那车上,一个镖旗可都没有……”
伴随着几个商客走出门,却看到北侧山上横臣的尸体,还有客栈外马贼的狼藉,一个个目瞪口呆……
小连帮,可是有千人的实力啊,那冷龙岭又岂是好惹的主?
他们在这祁连山做生意几十年,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马贼死在这里,又不见了昨天傍晚来这里的那群马队,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不仅仅是他们,整个小镇,都瞬间炸开了锅,所有人都习惯了做一件事情,认定一个结果,当这个结果与他们认定的相反的时候,不仅仅是狠狠的打了他们一个耳光,更让他们感觉到了对方的可怕……
地上只有零零散散的短箭,甚至连对方的一具尸体都没有。
这才是对令人发指的……
此刻的江宁,却早已经连夜离开了这里,抵达了冷龙岭的地界。
这冷龙岭地势险峻,如同一条巨龙盘坐在大地之上,要么翻过去,要么绕过去。
可现在还是二月天,冷龙岭之上白雪皑皑,想要翻过去,几乎是不可能的,只能绕着走,可这一绕,便要多走两百里。
“停,原地休整,生火做饭,每一班休息一个半时辰。”江宁看了看天色,已经接近午时,一夜的急行军,走了将近五十里,此刻人困马乏,若是在遇到突袭,恐怕会有些吃力。
林冲三人即刻安排修整,江宁也有些疲惫,躺在马车便沉沉睡去,等到醒的时候,马车已经在往前走了,而车外也已经是漆黑一片。
江宁跳下马车,冷风袭来,不免一激灵,晃了晃身子。
徐宁下马对江宁道:“公子,看您睡的香,没有喊您,我们几个商量了一下,先行出发了,前面有个山谷,两个时辰左右就能到了。”
江宁点了点头,他们派出去的斥候小队,在不断地摸索地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出现什么意外情况。
“要注意点了,我们在山上杀了他们一百人,这朱爽和朱彪定然是不会放过我们的。”江宁叮嘱道:“一旦有情况,即可合围,他们这一次,恐怕会全部压上,直接吞下我们,只要我们顶住前三波,就可以反击,你让林冲带两个连,从侧翼迂回,和我们保持一定的距离,以烟花为号。”
“明白……”徐宁对江宁下达的命令,一直都是不折不扣的执行的,特别是在梁山之后,对江宁更是佩服的五体投地。
林冲领了命,便带人从大部队之中脱离出来。
整个队伍目前来看,士气还是很高的,江宁的两次部署,一次检验了胡正文整个团的作战能力,第二次用了空城计打了个措手不及。
两次大胜,也让他们知道了自己这套阵容在实战中的厉害,但往往在这时候,骄傲轻敌的思想便会在军中蔓延,很多事情都开始变得不在意,这是江宁最为担心的。
所以从现在开始,要重视队伍内部的纪律。
山谷之中,江宁与四人坐在一起,下达了严格的指令,分别是:“不允许抢夺百姓的财物、不允许搜刮战俘的财物、不允许饮酒、不允许不遵守上级长官的命令。”
四个不允许说完之后,虽然众人都没有意见,但江宁却从他们脸上看出了下面人的不解。
“骄兵必败,我们来,是要解决黄英寨的问题,我们是一支部队,准确的来说,是一个私人武装,最重要的就是纪律和服从,只有绝对的纪律和服从,才能够取得最后的胜利,否则,我们和土匪有什么区别?别忘了你们是为什么才来到这里的,是为了让家里人过的更好,为了不受地主流匪的欺辱,难道你们也要成为你们曾经厌恶和憎恨的人吗?”
江宁说的很直白,但正是这样露骨的话,才能够戳到他们的痛处,让他们知道自己的初心使命。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练兵,只要能够活着回去,现在的组长便是队长,现在的队长,将会升为排长,当然也不排除现在的队长直接升任连长的情况,但都要活着回去,想要活着,就要听从命令,这是底线,也是你们晋升的唯一途径。”
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给他们讲道理他们不明白,但说听话升官之类的,却是一个比一个明白该如何去做。
江宁开了一次简短的会议,他称之为动员会,这也成为了日后这支队伍的优良传统。
第561章 摩尼余孽
黑虎山,半山腰上坐落着一处山寨,自上而下连成一片的山寨,共有四个,分别位于东西南北四个方向,而这最大的一处山寨,则坐落在最中间,宛若众星拱月一般。
张顺义站在大堂之中,大堂之上灯火通明,酒肉上桌,与张顺义的狼狈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说来说去,还是自己技不如人,可又不想寄人篱下是吧。”一个女子身穿白色貂皮大氅,缓缓的坐到了为首的胖和尚身边。
张顺义知道昨日站在山头的就是他们,但此刻自己的小连帮已经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一千多人马在两天的时间里只剩下了三百余人,而对方几乎是毫发无损。
这场仗,就是闭着眼打,都不可能打成现在这个样子,可就是打成了这副模样。
本土作战外加突袭遭遇战,更是在侦查了两天之后连续发起的进攻,竟然都大败而归,这种情况已经不能说是小连帮的无能了,而只能是对方实力的强悍。
“哎,真他娘的憋屈……”张顺义端起一碗酒,一饮而尽,站在大堂之上。
辛苦十年的家业,就因为这一仗毁于一旦,从一个小帮派,十几个人起家到现在的一千余人,也曾风光过,想要进入祁连山,他这里是关口。
现在只有残兵败将三百余人到了这里,而随着邓元觉的到来,整个祁连山的天,再次发生了改变。
眼前这位帮主,正是年前在金陵激战,败走北上的光宝如来邓元觉,更是方腊手下四大元帅之一,身边这位更被尊称为圣女。
固然是败军之将,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两万人马已经能够和田虎碰一碰,自进入祁连山后,摩尼教稳扎稳打,步步蚕食,不到一年的时间,已经有了现在的家业,八九百里之地加上河西走廊,又有哪一方势力不知道摩尼教的存在?
如今这大梁帮和摩尼教要重新划分祁连山的买卖,各个山头都是要站队的,否则便是与之作对,他们这小连帮一千人的势力,已经不算小了,占山为王也是轻而易举就能完成,可比之他们,就有些小巫见大巫了。
而他小连帮三个月前便已经投靠了摩尼教,不过还在自己的山头,现在到了灭顶之灾,只能选择回来寄人篱下了。
若是再回去原来的山头,冷龙岭会放了这块儿肥肉?如今便是想要讨些人马回去,重振旗鼓。
“你输给他,倒也不奇怪。”邓元觉笑了笑看了南宫婉一眼道。
南宫婉也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她是从头到尾目睹了整个突袭的全过程的。
最初看到江宁的时候,她是很震惊的,她知道江宁没有死,也知道不少人都从金陵跑了出来,但后来大多都没有了消息。
江宁作为金芝驸马,非但没有被问斩,反而得到了朝廷的重用,被任命为了朝廷命官,现在看来,江宁在金陵的所作所为,也就很明显了。
但庐州之战,江宁是亲自参与了的,也正是江宁的主动救援,才让司行方的大军得以喘息,拖住了宁山府的大军,这一点到现在她都没有想明白。
出来的时候,她也想过要带着家里人,可现在落到这幅田地,又何尝不是其父亲一手造成的?
“若夫人真的确定是他,那别说是你小连帮,就是冷龙岭,恐怕也不是他的对手。”身边一直没有说话的老者,忽然开口说话了。
“你这什么意思?他难不成是天兵不成?”张顺义却是有些不悦,虽然他不想承认自己的小连帮打不过冷龙岭,但这也是不争的事实,与其斗的鱼死网破,倒不如相安无事的好。
可现在他要是回去,冷龙岭不可能放过他,而且昨晚的事情,也让冷龙岭损失了一百余人。
老者呵呵一笑:“你怕是不知道宁山府吧,去年这江宁带着铸剑山庄不到一千人,突袭正在围攻庐州的宁山府大军,一人之力硬生生把十万大军牵扯的放弃第一次进攻,现在他带了多少人?”
南宫婉想了想:“也有一千人,差不多。”
“那就是了,你输给他,不足为奇,就算是冷龙岭吃了亏,也是情有可原,天时地利我们占尽,但他在人和。”老者缓缓道:“当务之急,是要知道他来这里究竟要干什么,这个人干事情,会谋划很多,没有特别重要的事情,他是不会突然到这里来的。”
“军师的意思是……”南宫婉起身,走到了老者面前,缓缓问道。
老者微微一笑:“从进入祁连山之后,他就没有掩盖自己的行踪,所有的一切都是在光明正大的情况下进行的,什么时候进来的,一天行进多少,队伍的补给时间,都是可以算出来的,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想军师是多虑了,区区一千人,能够翻出什么浪花儿来?”邓元觉呵呵一笑:“当年金陵大战,朝廷二十万兵马,不也是打了一天一夜才攻破?这中间还有不少变数,传令下去,谁能活捉江宁,谁就是我摩尼教第三把交椅。”
此言一出,就连张顺义都为之动容,摩尼教占了十几个山头,大大小小如他和冷龙岭这般的势力少说也有十个,现在大当家之下,是这位军师,剩下的交椅还没有人座,这么说,无疑是要置江宁于死地。
“我要亲手杀了他……”邓元觉到底还是摩尼教的教众,是方腊的得力助手,如今方腊身死,吕轻侯也被抓,如果他以此为号,报仇雪恨,那么天下的摩尼教众,都会来归附他。
一边的军师也为之动容,毕竟江宁救过他的性命……
南宫婉面色也微微一变,但此刻也不能表现出来,江宁现在所展现出来的实力,已经超越了在金陵的那个他。
邓元觉这么做,却是个一箭三雕的计谋。
“还有大黄山的黄英寨,你亲自去一趟吧,若是还拿不定主意,你就帮她拿主意,喜荣啊,你可知道如何做了?”邓元觉对着堂中的大儿子道。
邓喜荣放下酒杯,起身拱手道:“父亲放心,我只需两千人马即可。”
“好,张帮主,你可否同行?”邓元觉颇有深意的看向了张顺义。
如今张顺义没了家底,又来投奔人家,自然要有些诚意,只得拱了拱手道:“自然愿意,能和大少爷一起去,也长长见识,啊哈哈……”
“好,请坐,吃酒吃酒……”邓元觉指了指邓喜荣身后的位置。
这无疑是指示张顺义进入邓喜荣麾下。
张顺义就是一百个不如意,也不敢多说什么,笑呵呵的坐了下来。
第562章 江宁的担忧
却说另一边,朱爽和朱彪在知道小连帮接连失利,现在更是死了冉仇,张顺义投奔黑虎山的事情,自己这边派出去的一百人马也只回来了十几人,气不打一处来。
“回来的兄弟说,他们是抹黑被人突袭的,肯定是小连帮那里出了叛徒,要不然这几年都过来了,怎么今儿就出了事儿了?”朱彪怒道。
“可不是。”李浩作为冷龙岭的三当家,自也是气不过:“兄弟们带回来一些短箭,说是可以连发,诸葛弩也最多一次射出五箭,若是再多,就只能是官兵的弩箱了,这种东西都得用马车运,极为笨重,在山地里根本没有办法发挥作用。”
说着,李浩拨了拨桌子上的几发短箭,箭头的硬度几乎是堪比刀剑的,这样的穿透力,别说是他们没有盔甲,就算是有盔甲,若是用诸葛弩射出来,挡不挡得住还未可知呢。
朱彪却皱了皱眉:“一千人的商队,小连帮两战都被打的差不多了,这怎么可能?就是官兵,也不可能造成这么大的伤亡,张顺义就是个傻狍子,也不可能这样去送死吧……”
“这一千人,不是商队?”李海恍然大悟:“如果不是商队,那就是官兵,他们来干什么?难不成是奔着黑虎山去的?”
“你他娘的猪脑子?”朱爽大骂道:“黑虎山两万人马,这去一千人?去塞牙缝吗?”
朱彪点了点头:“也是,不可能奔着黑虎山去,但是这个仇,咱们也不能不报,否则兄弟们怎么看我们?”
“派人先跟着,另外,准备好行头,进了这祁连山,就连他们都得掉层皮,别说你是官兵不官兵,杀了我的人,就得血债血偿。”朱爽恶狠狠的道,顺手摸了摸自己用眼罩罩住的左眼。
一连两天,江宁都没有遭到任何人的阻拦,已经到了冷龙岭的南侧,拐过去山道,便进入到了冷龙岭的北山,沿着北山往西走一日的路程,便可转到官道之上。
江宁已经能够看到不远处的玛雅雪山了。
自半山腰而起,便是白雪皑皑,雪山高耸如云,上一刻还是晴空万里,下一刻有可能就是乌云密布,大雪纷飞了。
整个地势也是逐渐升高的,官道自雪山中间的山谷之中穿过,看上去不长,可实际上足足有二十余里。
而这几天的安静,在他们看来,是前两仗打出了名声,小连帮在祁连山也算是数得着的,现在已经溃不成军,自然会传到别的山头耳中。
实力差不多的会掂量掂量,实力大的也会观望观望。
江宁看着那山谷,心中却是格外的沉重,在那里,定然会发生一场恶战,他能想到的,这些在白山黑水之间战斗和生存的人也能够想到,否则他们也不可能在这里生活这么长的时间。
在这里生存下去,并且形成现在的规模,并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除了山头之间的斗争之外,更多的还有他们对地形的掌握,八百里群山,十万人扔进去根本就是九牛一毛。
玛雅雪山的通道,是目前遇到的,最适合打伏击的地方,游击战江宁是再熟悉不过了,无论是历史书籍之上的典型案例,还是后来的平型关大捷,都是十分成功的。
帐篷之中,江宁把林冲也叫了回来。
“这次的部署,事关我们的生死,或许说前两次是因为我们装备的优势,取得了一些成绩,但后面这座山峰才是我们进入祁连山以后,第一座需要跨过去的山峰。”江宁意味深长的说道。
手中已经拿到了玛雅雪山的地形图,在昏暗的火光之下,江宁指着粗糙的地形图道:“这是这几日侦查的结果,雪山中间的通道,是唯一的官道,想要绕过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穿行而过,无论是哪一个山头,只要五百人,便可以把我们全部绞杀,这样的伏击战,装备是没有用的。”
“可我们已经连续四日没有遇到麻烦了,有没有可能是他们不敢来?”庞青云问道。
江宁摇了摇头:“不,以我们现在的人数和实力,即便已经轻松打败了小连帮,但我们的人数会给他们一个直观的感受,我们的实力很弱,他们只要找准时机,便可以轻松将我们歼灭,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如果是我,两边各放三百人,用弓弩、屯雪水,直接将我们全军覆没也并无可能。”
“那我们该如何应对?我在边军时间也不算短了,可这么打仗,还是头一次。”霍文星心中也极为郁闷,这里作战与边境截然不同,要么主动出击,要么排兵布阵,正大光明的打一架,现在可倒好,江宁这边竟是花花肠子。
江宁想了想道:“这样……”
“可我们的人也有可能……”林冲提出了自己的想法:“实在是太过冒险了……”
“所以你们的决策力十分重要,只要有人没有做好,那就有可能全军覆没,告诉他们,不能恋战。”江宁道:“我们还有多少白布?”
“算上衣服和单子,应该是够一个半团的。”庞青云想了想回复道。
“今晚就出发,天亮之前必须全部准备完毕,这边的所有的物资和装备就地掩埋,做好标记,等到明日之后再派人回来取,所有的行装,够这一仗就行。”江宁叮嘱道。
几人对视一眼,心中虽然存疑,但前两次也正是江宁的指挥,让他们可以说是以零伤亡的代价取得了胜利,缴获的马匹和物资足够装备一个团了。
“过了这一关,便不会有人敢小看我们了,但这不是目的,你们要知道,战斗力是一个方面,但我们是一个拳头,离开谁都是不行的,而这个拳头紧不紧,还是要看执行力和纪律,这才是我们此行真正的目的。”江宁道。
霍文星、胡正文、林冲离开之后,马不停蹄的开始准备。
“咱们这是要去干嘛?”郑双喜哈了口哈气,刚刚喝了热汤,身上系着白布,又重新检查了一下随身的装备。
一边的郑文浩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该打听的别打听,咱们团长和连长有吩咐,照做就行了,我们想,能想出个什么来?”
“不过前两次可真解气,我在边军跟着霍团长,也从没有见过这么打仗的,都是搞偷袭,嘿嘿。”郑双喜得意道。
“不过话说回来,到底是边军赢得多还是咱们赢得多?”郑文浩呵呵一笑:“自古成王败寇,咱们公子是什么人物?老实听话就得了,不会亏待咱们的。”
“那倒是,我家老娘,现在说不上吃香的喝辣的,但也是隔三差五的吃顿肉了,嘿嘿……”
第563章 被埋伏
“都准备好了没有?”朱爽穿着棉衣问道。
看着雪沟里的弓箭手和那些填装了石块儿的大雪球,朱爽又重新检查了一遍。
李浩道:“大当家的放心就是,两边都是我们的人马,这次全都带出来了,只要他们进来,先用弓箭,再用雪球,这里面加了冰和石头,与雷石滚木一般无二,前后谷口一封,定叫他们有来无回,就算不死,也得冻死在这儿。”
“我刚从二当家的那儿回来,到时候我这边先动手,二当家的冲下去,除非他们是长了翅膀,要不然不可能逃出去。”李浩拍了拍胸脯道。
“恩,黑虎山放出话了,只要活着了他们,便是黑虎山的三当家,呵呵,若是我做了三当家,那咱们冷龙岭可就独占这方圆百里了,到时候兄弟们吃香的喝辣的,还不都是一句话的事儿?”朱爽摸了摸腰间的寒刀,哈哈大笑道。
“兄弟们,都听见了没有?今儿拿出十二分精神来,杀了这群狗娘养的。”李浩招呼道。
周围响起一阵欢呼之声,好像已经取得了绝对的胜利一般。
所有人都知道,出了这玛雅雪山,便不是他们冷龙岭能够干预的了,后面的山头是托南邦。
想要进入黑虎山的机会,也只有这一次而已。
“大当家的,来了……”李浩随意瞥了一眼,而后激动地指着数里之外缓缓移动的车队。
车队浩浩荡荡,马车之上均是用黑布盖着,三五成群不紧不慢的走着,两百多人的护卫,则是骑着马一路护送。
“怎么只有这些人?”山谷的另一侧,朱彪不由得问道。
一人已经开始准备手中的弓箭,只是随便扫了一眼道:“说是小连帮损失惨重,我就不相信,这些人一点损失也没有,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朱彪却觉得有些不对劲儿,这么堂而皇之的招摇过市,难道对祁连山这大大小小的势力熟视无睹?
除了突厥有这个胆量,眼前这个叫做江宁的,是第二个。
山谷最窄的地方,只能容得下四辆马车经过,官道之上也有积雪,虽然不厚,但常年不化,早已经形成了冻雪,踩在上面如同踩在冰上一般。
江宁与庞青云、徐宁分别在队伍的中、前后三个方位,警惕的看着四周,除了呼啸的山风和咯吱咯吱作响的踩踏的声音之外,在没有任何动静。
这二十里路他们走了大半个时辰,才走了一半的距离,眼前的路越来越窄,两辆马车并排通过,队伍拉的足有两三百米,众人手推着马车,速度并不是很快。
“二当家的,动不动手?”
一边的人早已经拉上了弓箭,等待着朱彪的一声令下。
朱彪看着这支队伍,只有四五百人,与之前传言不符不说,他们本可以快速的通过,但现在看来速度却是有些缓慢。
眼看这群人已经走到了包围圈的正中央,朱彪却看到那马车的轮子之下,并没有留下太深的痕迹,朱彪缓缓的将腰间的匕首拿出来,从腰间扔到了地上,再捡起来,地上已经留下了极为清晰的印迹。
“不好……”朱彪恍然大悟:“快去告诉他们,别动手……”
“嗖……”话音刚落,却听得一道利箭之声响彻山谷,紧接着是一人的惨叫和马匹的嘶鸣。
“有埋伏……”在队伍正中央的江宁大喊一声,所有人猛地将盖在马车上的黑布打开,一张张盾牌和木棍出现在马车上。
“嗖嗖嗖……”
朱彪直起身,看到的是对面朱爽得意洋洋的看着山谷之下,李浩指挥伏兵进行齐射。
山谷之中,江宁的队伍乱作一团,哀嚎遍野,紧接着一个个巨大的雪球从山坡之上被推了下来。
“轰隆隆……”诺达的雪球在重力加速度之下朝着江宁众人狠狠的砸去,可不少人已经举起了盾牌,四个人一组,三面盾牌挡在四周,头顶之上又举起一块儿。
马匹受惊,四处逃窜,拉着马车乱成了一锅粥,不少马匹被雪球砸中,更是人仰马翻。
“哈哈,兄弟们,射死他们……江宁,今日你插翅难逃……”朱爽哈哈大笑,抽出腰间的长刀,指挥这众人朝着山下冲去。
朱彪见下面溃不成军,虽然有所防御,但面对如此多的雪球,即便是木屋恐怕都承受不住,更不用说是区区几面盾牌了。
眼看有人朝着这边山坡之上溃逃而来,朱彪也起身喝道:“兄弟们,杀……”
雪沟之中的四百余人齐齐起身,先是一轮齐射,将想要冲上山坡的人又重新压了回去。
众人翻过雪沟,朝着山下冲去,一些人朝着侧后方,一些人朝着侧前方,为的就是要将山下这些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可出乎他们意料的是,雪球带动的大块儿大块儿的积雪随着一块儿退了下去,半人多高的雪无差别覆盖,还未等他们有下一步的动作,便已经将他们尽数埋在了下面。
有些逃不及的,直接被压在了雪堆之中。
朱爽右手一握,两边目之所及的人马尽数停了下来,距离山脚下还有五百步的距离,但一举一动都能够看得清清楚楚。
大家心照不宣,就是要等有人从雪堆里钻出来,出来一个射杀一个,剩下的人,在雪堆之中,不出一个时辰就会被冻死。
“轰……”
可就在此时,山顶之上忽然传来了爆炸之声,黑色的烟雾被山风吹的几乎看不到,但这种爆炸声在山谷间回荡,却是令人心神一阵。
“轰……”
这一次是对面的山峰之上……
紧接着又是两声爆炸声,就在所有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时候,脚下的雪,忽然开始抖动。
“当家的,这……这……”
爆炸声在山谷回声的作用下开始出现倍增。
“轰……”这一次,却不是爆炸声,而是雪层断裂的声音。
“不好,雪崩……”
只见自他们头顶千步之外,大块大块儿的雪如同海啸一般呼啸而下,以肉眼可及的速度下滑。
这种吨量的积雪,以这样的速度冲下来,方才他们用的雪球,可就真的是小巫见大巫了。
“快跑……”
第564章 反伏击
所有的有经验的人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往山下跑,是没有用的,只要雪崩不停止,往下跑和找死并没有什么两样。
不少人开始往两侧斜跑,可一脚下去,这雪已经没住了小腿,又如何能跑得过这雪崩下来的雪?
更何况这积雪几十年甚至是百年都没有什么变化,其当量也是不可预估的,若是自山顶,那整个山谷怕是都能给填了。
即便是如此,东西一千人被雪崩赶着走,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整个山谷又恢复了之前的平静,好像一切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嗖……”
箭弩的短箭带着破风之声射进了一个人的胸膛之中,那人连声音都没有来得及发出,便一头栽倒在雪堆里。
“嗖……”
随着不知道从哪里射出来的短箭,越来越多的人应声倒下。
山顶之上一个个白色的人影开始出现,朝着山下缓缓移动,手中握着短刀,四个人一组,保持着阵型。
而山脚下,一个盾牌飞起,四个人从中站起身来,紧接着是第二波、第三波。
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从雪堆里起身,才得以看到这些人真正的动作。
“呼……”朱彪从雪地里站起来,总算是捡回了一条命,可眼前的景象,却让他的心又一次沉到了谷底。
江宁就站在他面前,目之所及,已经是尸横遍野,星星点点的血迹如同一朵朵绚烂的雪莲花在雪地之上泛滥。
“冷龙岭?不知道你是哪一位当家。”江宁咧嘴一笑:“在下袖里乾坤,江宁,初次见面,多多指教。”
朱彪没有说话,当他察觉到不对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那种精准的雪崩,他不知道江宁是如何做到的,但此刻一千人的队伍,只剩下了他一个,其他的是不是被活埋,就是在眼前的血泊之中了。
“没想到,竟然是个高手。”朱彪冷笑一声:“栽在你手里,我无话可说,只是你也休想活着走出这八百里祁连山。”
“呵呵,那就得看我的本事了,这祁连山,除了田虎和邓元觉,其他的都和你冷龙岭差不多,我既然能灭了你冷龙岭,自然也能灭了其他的,这一点就不劳烦你操心了。”
“雁过拔毛之地,十室九空,与你们脱不得干系,今日到我手中,你也算是罪有应得了。”江宁说完,转过身去:“我们走吧,冷龙岭上东西不少,除了必要的物资外,一把火烧了吧,免得有人占了山寨,又出来一个冷龙岭。”
霍文星嘿嘿一笑,手中朴刀手起刀落,一颗人头落到了地上。
早间还信心满满的制定下这个伏击的绝妙计划,眨眼之间便被人破解反杀,此间更是没有丝毫转圜的余地,昨日笑了小连帮那一群酒囊饭袋,今儿自己带着一千余兄弟便成了刀下亡魂。
穿过山谷,清点人马,江宁拿起一坛酒咕咚咚倒在了地上,二十六名兄弟自也无法过了这玛雅雪山了。
众人面对山谷南方默哀,而后转过身去,朝着前方进发。
这注定是一条极为艰险的路,正如江宁所言,越往北走,越是危险,两座大山始终都挡在他的身前。
这一场伏击战,江宁能够预料到,可后面如果开战,便不可能是现在这种规模了,有可能同时面临好几个山头的合围,但只要别人不招惹他,他是不会主动出击的。
当天晚上,就在江宁等人安营扎寨的时候,黑虎山的笑声也戛然而止。
军师面色凝重的走了进来,当着所有人的面,详细的讲述了玛雅雪山的伏击与反伏击。
这一仗看上去与他知道的一些大战根本无法相提并论,与历史上那些成名之战相比,更是不值一提,诚然这是目前的大趋势。
但是在他看来,这一仗,可以说是大夏朝百年间,最为经典的一仗,甚至可以比肩宁缺西南一仗。
诚然,最为得以的还是邓喜荣身后的张顺义。
冷龙岭一直压了他小连帮一头,但现在都是与江宁交手,冷龙岭全军覆没,寨子被烧,可以说是直接从祁连山连根拔起了。
但是他小连帮有三百兄弟不说,还傍上了黑虎山这棵大树,此消彼长,高下立判了。
可这一仗,却让邓元觉感觉到了不安。
“他是如何知道埋伏的?”邓元觉问道:“还有,他是如何引起雪崩的?前几日你说的那些没有见过的武器,查到什么来路了没有?”
军师摇了摇头:“宁山府的武器,一直都是朝廷最强的,但也没有小连帮所言的那种可以连发十几二十几箭的弓弩,突火枪也只是单发,而且整个装填的过程要至少五息的时间,像他们所说,连续射出四五发弹丸的,朝廷的官兵、边军都没有。”
“这就奇了怪了,江湖之中也没有听说过有这么厉害的兵器问世。”邓元觉不由的皱了皱眉:“谁去走一趟,先去探探这家伙的口风,看看他到底是哪一方的,来祁连山到底是要干什么,免得起了冲突,造成不必要的伤亡。”
当下与大梁帮田虎已经达成了协议,要将这祁连山分而治之,当下几个中立的帮派也都有了松动的迹象,现在这江宁横插一杠子,试图要将这水搅浑,到底还是要看一看他的目的,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若是对我祁连山没有敌意,就放他过去,至少在大黄山之前,不要动他,过了大黄山的地界,便是大梁帮,把这个瘟神送出去也好。”邓元觉道。
“父亲,我去吧,听军师说的神乎其神,也从父亲口中听过他的一些事情,也想去会一会他。”说话的正是邓元觉的二子,邓喜功。
“恩,也好,你也该历练历练了……”邓元觉满意的点了点头。
“我也去吧,好歹我与金芝、宁不悔都有些情义,与江宁也算了解,说不定能帮上什么忙……”南宫婉忽然间开口道。
邓元觉微微皱了皱眉,旋即道:“也好,喜功到底还是有些年轻的,你家与江宁也算有交集,你与喜功一起去,是再合适不过了。”
第565章 刘振宇
南宫婉微微笑着点了点头,心中却有些小惊喜。
“明日就出发吧,路上注意安全。”邓元觉意味深长的在南宫婉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南宫婉笑了笑,却是梨花带雨,颇为妩媚,看的邓喜功心头都是微微一颤。
次日,二人一早便带了一千人马,打着摩尼教的旗号,浩浩荡荡的朝着南方托南山而去。
托南山,本是一个不起眼的小山,之所以能够在祁连山脉之中声名鹊起,只是因为其形状看上去如同一个托起的大手一般,自北向南看去,如同手托南方,因而取名托南山。
纠其根本,还是因为地形原因,南北风在此交汇,久而久之,对这种卡斯特地貌的侵蚀,形成了这种下小上大的山峰地貌。
但在现在的人看来,这无异于巧夺天工,更多的人则是朝着托南山朝拜,祈求神灵。
摩尼教也是将托南山当做圣地,这南边第一道防线便放在了托南山,由他手下第一大将刘震宇把持,常年有两千余人驻扎,守住进入托南山的官道。
这刘振宇虽然是邓元觉手下的大将,跟随邓元觉也有十年的时间,两把铜锤更有万夫不当之勇,但却没有随邓元觉前往金陵,而是被他留在了西北建立据点。
这托南山便是邓元觉的后手,他本以为自己用不到这里,可随着朝廷的围剿和金陵城北困,他便早早的做了打算,这也是他能够顺利到达祁连山并且快速成为能够与大梁帮相抗衡的势力的原因。
刘振宇是出了名的好战,独占托南山之后与前后也都发生过几次冲突,硬生生被他打退,在黑水之战后,更是选择偷袭突厥的小股队伍,虽然以人数的绝对优势取胜,但也打出了威名,直到邓元觉入主祁连山,大家这才知道这托南山竟然是邓元觉布好的局,如此深谋远虑,也就难怪永乐朝都亡了,唯独他邓元觉活了下来。
刘振宇此刻正骑在高头大马之上,亲自监视着江宁的队伍。
此刻的江宁已经将队伍的伪装尽数撤去,各个身穿棉衣,头戴棉帽,各自拿着自己的兵器,以团为单位前进。
“这个江宁,不简单啊……”刘振宇虽然好战,若肚子里当真没有一点东西,凭借着一股子蛮力,也不可能在祁连山活到现在的。
从江宁队伍的行进和纪律,他能够感觉到这支队伍的不简单,特别是垮在腰间的弓弩,是他从未见过的样式。
自然,祁连山中发生的大事,大家几乎都是同时知道的,在江宁全军覆没了冷龙岭之后的第三日,大大小小的山头都知道了这件事情。
祁连山中突然出现了这么一股势力,究竟意欲何为,截止到目前为止,还没有人知道,因为所有人都想着从他们身上留下点儿什么,从未有过人与他们沟通。
直到冷龙岭覆灭之后,才有人想起来,到底这家伙来,是干什么的?是朝廷的官兵?还是想要争夺山头,分一杯羹?
可惜冷龙岭和小连帮已经没有这个机会和资本了。
问题摆在了刘振宇眼前,是直接放过去还是掰一掰手腕,是一个非常现实的问题。
“大哥,黑虎山来人了,是圣女和二公子。”一人走到刘振宇身边道。
刘振宇微微点了点头:“黑虎山到这里需要三日的路程,他们的消息倒是比我快。”
旋即调转马头,朝着托南山上而去。
“大嫂、二公子……”刘振宇下马抱拳道,二人已经在寨子中等候他了。
邓喜功最是看不惯刘振宇这个莽夫,始终认为他是有勇无谋的主,而且刘振宇与他大哥走的更近一些,不过面子上的活儿还是比较扎实的。
“二叔。”邓喜功也拱手还了礼。
“二位里面请。”刘振宇让出了路来,南宫婉和邓喜功便大步走了进去。
“现在江宁到了什么位置?”南宫婉直接问道。
刘振宇坐在下面,伸手烤了烤火道:“距离托南山还有一日的路程,大嫂可是有什么想法?”
南宫婉笑道:“我能有什么想法,不过是帮主想着化干戈为玉帛,看看这江宁到底想要干什么,说起来,也都曾经一起共过事,虽然金陵城破,江宁难辞其咎,但此一时彼一时,若是江宁有如此强的战斗力,拉过来为我所用也不是不可能。”
“如此,那便请他上来谈一谈,谈不拢再说。”刘振宇道。
“那江宁又不是蠢材,如何能上山?”邓喜功呵呵笑道。
刘振宇却道:“自然不是我请,而是需要劳烦大嫂写一封信,我派人递给他,他若是不来,我们就下山去与他谈,谈不拢就打,打到他服气为止。”
“不过十几天的功夫,江宁先是打残了小连帮,又覆灭了冷龙岭,二叔当真有这等把握,能够打的赢?”邓喜功嘴角一翘,神情颇有些玩味的意思。
刘振宇也呵呵一笑:“不瞒二公子,我既然能守住托南山十年,自然有我的本事,小连帮不过是乌合之众,虚有其表,冷龙岭两个兄弟一个有勇无谋,一个优柔寡断,算不上好汉,他们被江宁打败,也是意料之中的事。”
“哦?这么说来,你是自一开始就关注了江宁了的?”南宫婉有些意外的看着刘振宇。
刘振宇道:“不瞒嫂嫂,这江宁的厉害,我也是听说了的,毕竟是金芝驸马,若是一个酒囊饭袋,金芝公主也不会嫁给他,还请嫂嫂写一封信,我今夜便交给他。”
“不必了,今夜你与我二人一同下山,不带一兵一卒,去会一会江宁。”南宫婉对刘振宇道:“有些话,还是亲自问清楚的好,回去之后,也好与帮主有个交代。”
“不带一兵一卒?”邓喜功有些意外道:“就你们两个?”
南宫婉皱了皱眉道:“二公子,你身份特殊,若是你去,恐江宁生疑,再者,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大公子……”
言尽于此,邓喜功倒吸了一口凉气:“还是你们考虑周全,如此,便有劳二位了。”
“公子放心,有我在,那江宁即便是要留下我们,我也可保嫂嫂全身而退。”刘振宇拱手道:“事不宜迟,我现在就去准备。”
第566章 奸情
“什么东西,还想支开我?”邓喜功提着短刀,骑马远远地跟在了二人身后。
二人下午十分便已经下山,邓喜功在一刻钟之后,找人带了自己,跟了上去,那人固然是刘振宇的手下,但耐不住邓喜功乃是二公子,更言担心二人安全,若是真的出了什么意外,这个罪责他也当真是担当不起。
于是便带着邓喜功下山而去。
走了半个多时辰,却见两匹骏马被拴在了树上,往里走有一处茅草屋,茅草屋被大雪覆盖,若不是那半扇木门,还真是不好发现。
邓喜功面露忧色,让那人牵了马往回走,找了个沟壑躲了起来,自己则缓缓地朝着木门摸了过去。
贴在木门之外,两匹骏马就在他身后两张之外,竖起耳朵,听得里面除了木炭的噼里啪啦的声音之外,隐隐还有谈话的声音传出来。
“可当真是想死我了……”
“想?就这么想?”
“啊……”
这一声呻吟的穿透力,乃是自心底发出的,在这荒山野岭,二人自然也不必顾忌什么,还未等邓喜功反应过来,却听得一阵噼噼啪啪的声音传来,紧接着是一阵不可描述的兴奋。
邓喜功当场就傻眼了,刘振宇可是邓元觉手下第一大将,在托南山十年,立下赫赫功劳,如何能够和父亲的女人搞到了一起?而且听这话,二人早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原来此番主动提出要来,竟是为了干这等苟且之事。
身为人子的他如何能够受得了这般奇耻大辱,手中短刀抽出来,一脚踢开木门,正看到干草垛前赤身裸体,行苟且之事的二人。
短刀顺势劈了下去,南宫婉听到有人踹门,便一把抱住了刘振宇,身子一紧,刘振宇回头,却见邓喜功手持短刀劈了过来。
到底是在托南山呆了十年,其反应极快,身形一转抱着南宫婉滚到了一边,可南宫婉的身子却被邓喜功看了个一清二楚。
当下邓喜功恼羞成怒,又朝着刘振宇刺去,可刘振宇直接一把把南宫婉扔到一边,顺势卷起了衣服,一把将木炭堆踢翻了出去。
邓喜功见势不妙,眼看刘振宇要拿起两把铜锤,自己定然不是对手,心中懊恼万分,此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但他断然不会是刘振宇的对手,直接将手中短刀扔出。
刘振宇转身一锤将短刀锤飞,直愣愣的插在了木头之上,抬眼看去,邓喜功已然跳出了门去,头也不回的狂奔而去。
“不能留活口,否则你我都必死无疑。”蜷缩在一角的南宫婉一边用衣物裹着自己的私密之处,一边喝道。
刘振宇只挂了一件内衣,手中提着双锤便追赶了出去。
“铛……”
“啊……”
这一前一后两声巨响,确是一人应声倒地。
紧接着又传来一声惨叫。
穿好衣服的南宫婉急忙跑出去,将棉衣披在了刘振宇的身上,从身后一把抱住了刘振宇。
这一刻她是极为害怕的,她怕刘振宇会如同杀了他们一样杀了她。
二人身上的余温还未消散,却见刘振宇转过身,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径直到了木屋之内,在还未消散的火堆旁,将身下之物直挺挺的立了起来。
南宫婉红唇一咬,这种环境之下,却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刺激。
火光之中,二人看着木屋与邓喜功的尸体化为灰烬,却听得南宫婉道:“我们这么嫁祸江宁,是不是有些……”
“眼下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已经没有丝毫退路了,可能还要委屈一下你……”刘振宇紧紧的抱了抱南宫婉。
“不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到的,若是早到了,那不杀他,回去死的就是我们……”南宫婉在刘振宇右臂之上狠狠地咬了一口。
刘振宇没有发出一点声音,等南宫婉松口之后道:“早晚都要做,现在他撞见,不过是把事情提前一些罢了,我替他打了一辈子,到头来却要把家业交给两个毛头小子,哼……老和尚真是异想天开……”
“只要能和你在一起,苦一点累一点又如何?”南宫婉说着,捡起地上的麻绳,递给了刘振宇。
刘振宇点了点头,接过了麻绳。
“什么?”邓元觉拍案而起,双目瞪得混圆,双手按在桌前不住的颤抖。
“江宁,江宁杀了二公子,绑了夫人,刘将军拼死将其救了出来,负了伤,正率军狙击江宁,誓要与之同归于尽……”从托南山而来的人跪在地上,头也不敢抬。
“江宁,你好大的狗胆,竟然敢杀我爱子,辱我妻子,伤我大将,新仇旧恨,今日咱们一并算……”邓元觉怒发冲冠,手中的酒杯直接被摔在地上碎成了八块儿。
“来人,清点人马,绞杀江宁,一定要给我捉活的……”邓元觉取下身后的铠甲和禅杖,就要出发。
身后的军师却一把拉住了邓元觉,急忙问道:“托南山与黑虎山要三日的路程,你什么时候出发的?”
那人急忙道:“小的不敢怠慢,一日半就赶到了,刘将军带着帮主夫人从山下赶来,口吐鲜血,刚到山门便摔下了马来,夫人披头散发,身上更是有绳索的痕迹,小的亲眼所见,千真万确……”
“还等什么?”邓元觉怒道:“我儿,还不点兵?”
邓喜荣即刻出了大堂,招呼手下清点兵马。
“一日半,现在他们可是动手了?”军师问道。
“应该是出发了,我临走的时候,将军已经没有大碍了,正清点兵马,这会儿怕是已经和江宁对上了。”
邓元觉没有再理会身后的军师,带着人马便出了大厅。
身后的军师无奈的摇了摇头,与去年极为相似,对手同样还是江宁,只不过上一次江宁的计划的确天衣无缝,这一次,却有些令他想不通。
这军师不是旁人,正是月圆之夜,江宁自宁缺手下救下来的宁山府二位公子的老师—徐玄阶。
托南山脚下,刘振宇兵马列齐,足足两千人。
他要在邓元觉到达之前,将江宁打败,杀了江宁,才能彻底将这个罪名坐实。
第567章 托南山之战
人上午出发,不出意外,明日下午才能到,即便是急行军,也得后日晚上才能够到这托南山,故而他还有两天的时间处理这件事。
探子回报,刘振宇大军严阵以待,就堵在了路上,这倒是令江宁颇感意外,自打进入这祁连山之后,他只是正常赶路,并没有做任何出格的事情,更没有动任何人的蛋糕,为何所有人都要治他于死地?
之前两次他扮作商队还情有可原,现在他亮明身份,摆明了是井水不犯河水,这刘振宇还要动手,岂不是有些过分了?
“托南山的刘振宇,乃是黑虎山邓元觉手下第一大将,此人善用双锤,身材魁梧,有万夫不当之勇,这十年间与周围的山头大大小小打了十几场,还未偿一败,不知今儿这阵仗,是不是得了黑虎山的军令。”胡正文根据探子的报告说道。
“黑虎山,也就是邓元觉咯?”江宁微微一笑:“如此倒也不难理解,我与他还有南宫婉多少有些过节,说起来也不过是去年这个时候的事情,他要动手杀我,也不是没有可能。”
“走,去看看,他到底要干什么……”江宁上马,带着徐宁朝前走了千丈。
刘振宇见状,独自一人拍马也走了上来,二人相距百丈,都已经到了各自的射程范围之内。
“刘将军,我不过是借路罢了,没必要吧……”江宁拱了拱手。
刘振宇冷哼一声:“江宁,你杀了二公子,掳走大嫂,竟然还只说是路过?呵呵,要么现在回你的杭州去,要么就死在这儿,也算是给你一个选择。”
江宁一愣,与徐宁对视一眼,却不知道这刘振宇说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儿。
“少他娘的在这给我装傻充楞,大嫂说的没错,果然是个翻脸不认人的家伙。”刘振宇道:“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考虑,一个时辰之后,若再不退,休怪我不讲情面。”
江宁看刘振宇身后的队伍,整齐划一,与小连帮那群乌合之众截然不同,自是经过严格的训练的,与那些官兵想比,精气神都更胜一筹,想必这也是未尝一百之后留下的傲气吧。
江宁见他态度决绝,冷笑一声,转身就走:“走……”
“公子,到底怎么回事?咱们的人,可从头到尾都没有离开过,如何会杀了他们二公子?大嫂又是谁?咱们兄弟可是连个女人的毛儿都没见过啊……”徐宁回到营地,憋屈道。
说起女人来,不禁想起了自己的妻子来,虽然还未过门……
“有没有可能是栽赃嫁祸?”庞青云道:“好比地主家的两个儿子打架,总要有一个赢得吧,现在他说二公子死了,会是谁干的?大公子啊,那么大公子为了保全自己,会干什么?”
“找个替罪羊……”林冲咬了咬牙:“还有大嫂的事情,看来这大公子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江宁会心一笑:“若当真如此,那这一仗我们打也是打,不打也是打了。”
“哎,真晦气,走着走着还能被人抓了当替罪羊。”霍文星皱眉道。
“怎么打?”胡正文问到了正题。
“他们后面可是有连弩的,那种用马车拉的弩箱,一次可以发射一百支长箭,虽然他只有两个弩箱,但我们也吃不消啊……”徐宁解释道。
他与江宁走出千丈,自是看到了最后面的两个已经立起来的弩箱。
“如此,只能速战速决了……”江宁道:“霍文星带一个团,自中间冲进去,速度一定要快,尽可能的进入弩箱的射程之外,两百箭,一定要躲过去,后面的便交给你们了。”
“胡正文、林冲,你们两个等这两个弩箱发射完毕之后,自左右两边包抄过去,缓解正面进攻的压力。”
“庞青云,擒贼先擒王,那家伙,就交给你了,一定要快,速度是决定这一仗的成败,防守的时候要注意阵型。”
“徐宁,剩下的一个连,作为后备,旗手,上山。”
江宁部署完成之后,二十个旗手分做两队,朝着两侧的山坡疾驰而去。
刘振宇看着江宁这边忽然有了动作,左右各跑出二十余匹快马,忽的哈哈一笑:“这江宁,徒有其表,不过如此,还没打,已经有逃兵了。”
身后众人哄堂大笑,弓弩在手,十年间的十几场仗,他们没有输过,相信今天他们也不会输的,每个人都是这么想的,两个弩箱,足够把他们第一波进攻射穿。
江宁身后,众人的命令已经传达完毕,却见两边的旗手到位之后,忽的调转马头,从身后掏出了红黄蓝三色的旗帜。
这是现代战争最为基础的旗语,现在虽然还没有普及,但江宁却是极为重视的,这里的战争大都是人海战术,一旦冲杀进去,根本不知道你的安排部署执行的如何,也无法下达下一步的命令。
所以江宁要求每一个连至少要有两个传令兵,负责旗语沟通。
却见两边的旗手挥舞着手中的红色大旗,江宁微微一笑,右手一挥。
站在最前面的霍文星将所有的快马都掉到了他的手中,见江宁一声令下,没有丝毫的声响,马蹄声起,四百人如同一阵黑色旋风一般滚滚而去,速度全开,身子压得极低,俨然是经过了训练的。
一个时辰根本没有到,霍文星已经冲出了,但除了他的一团之外,林冲和胡正文也只是做好了准备,慢慢前压。
“将军,他们动了……”
没有任何呼喊之声,只有战马的嘶鸣和破风之声。
就在霍文星奔出去四百丈之后,刘振宇这边终于是发现了江宁的动作。
“他娘的,还不发射?”刘振宇大喝一声。
身后的人这才一刀砍断了缰绳。
被拉的紧绷绷的缰绳直接断裂开来,强大的冲击力将两箱的箭弩直接社飞了出去,每一根都有半人高低,只比寻常的长矛细了半分。
两百根长矛在空中划过完美的抛物线,朝着霍文星的大军射来。
“快……”霍文星知道,若是落在这些箭矢的范围之内,定会被直接扎成刺猬,双腿不住的拍打马肚。
“嗖嗖嗖……”
伴随着一声声惨叫和战马嘶鸣之声,最后面的十几人直接连同战马被掀翻在地。
“列阵……”刘振宇大喝一声,身后的遁甲兵从第二排闪出身来,两个遁甲举在前面,将整个阵型围的如同铁桶一般。
第568章 旗手的重要性
江宁想要过去,只能进攻,刘振宇也非常明白这一点,从一开始就以逸待劳,以守为攻,打的就是防守反击。
所有的箭矢落在了霍文星之后,林冲与胡正文对视一眼,拍马朝着左右两侧而去,这一动,各自身后的两个连也都随之奔袭起来。
他们并未直接冲上去,因为他们知道,等待他们的,定然是从盾牌的缝隙之间插出来的长矛,他们人数之上并不占优,经不起伤亡。
而以往对于这种防守阵型,除了用人海战术冲垮防御,并没有其他办法。
可霍文星却是微微一笑,从马背的袋子里拿出一颗土雷来,在腰间取下火星子,在风中点燃了土雷。
就在快要冲到阵前五丈左右的时候,忽然间调转马头,将手中的土雷扔了出去。
而他身后的五人,也都照此动作,土雷滚到了盾牌之下,与之相撞,发出了微不可查的声音,身后的四百多人却看看奔袭到还有一百丈的距离。
“轰……”
六声巨响,直接将泥土带着盾牌直接掀翻,黑烟之后,几十人皆是朝后倒去,而这看似坚不可摧的盾牌阵型,就在这一瞬间直接被炸开了四五个口子。
阵型炸开的瞬间,霍文星调转马头朝着这边冲了过来。
“堵住……”刘振宇大喝一声,身后的盾兵提着盾牌便要去堵住缺口。
说时迟那时快,只见霍文星一马当先,手中的长刀顺着盾牌划过,迸发出令人耳膜撕裂的尖锐之声,马蹄直接踩在了盾牌之上,这最后一个缺口,竟真的被他冲破了。
紧接着是身后整个一团的冲锋。
惨叫声充斥着整个阵型,两军交战,霍文星已经得了先手,但刘振宇命令队伍火速后撤,以极快的速度避开了霍文星的冲锋阵型。
两千人马迅速合围,将冲进阵中的霍文星的一团进行了反包围。
“结阵……”霍文星立于马上,对于刘振宇的反应,也是有些吃惊。
一般来说,阵型被冲开之后,只要冲进去,基本上就能够以一敌三,加之他们的武器占据优势,很快就能够在里面把水搅浑。
可现在刘振宇直接来了个反包围,将他们围在中间,企图蚕食掉,如此反应和变阵,也足以说明了眼前这个敌人并非泛泛之辈。
鸳鸯阵形成,刘振宇指挥队伍不断冲击霍文星。
可那连发的弓弩很快将冲锋的人打退,还有三十余个阵型之中的长枪,根本不会让他们贴身肉搏的。
时不时的还有突火枪的声音传出,冒出阵阵黑烟。
林冲与胡正文看到旗语,以最快的速度对刘振宇的包围圈进行冲击。
即便是外围有盾阵,但二人身上的土雷也不是摆设,不过片刻,便将盾阵炸开,冲了进去。
在保持基本阵型的基础上,连弩发挥出令人发指的威力,一个阵型之中两把连弩不间断的输出,让刘振宇的队伍损失惨重,还没有近身,便折损了三成的兵力。
江宁道:“让霍文星从西南侧突围,形成反包围,将他们逼到东北方向去。”
身后的旗手站在马车之上,挥舞着旗帜,站在两侧山坡上的旗手见状,用旗语将江宁的话传递到了三个团之中。
贴身的传令兵在看到旗语之后,将命令告诉了三位团长。
三人正在与刘振宇的大军混战,对于其他人的作战情况,并不是很了解,只能根据现场的战斗走向大致猜测,现在得到了命令,自然很明确下一步的作战目标。
“兄弟们,冲过去,和二团汇合……”霍文星大喝一声,指挥着阵型朝着西南快速移动。
而胡正文的二团在接到命令之后,不顾一切的前压,即便付出一些代价,但极快的补位让他们的行动并没有出现太大的延迟。
夹在一团与二团之间的五百人马,直接成了弓弩重点照顾的对象。
一刻钟后,刘振宇才发现情况不妙,西南方向的队伍已经全部被吃掉,他的队伍正在朝着东北方向退缩,因为东北方向的敌军力量是最为薄弱的。
两千人马,为何现在打成了这样?
刘振宇正要下令坚守,正面迎敌,可西南方一声声的突火枪,让一排排的人快速的倒下。
“大将军,大事不妙,特他们合围了……”
刘振宇环顾四周,江宁一千人的队伍,竟然在西南方向开始朝这边快速的碾压过来,这种速度,几乎是摧枯拉朽的。
他们那种独特的阵型,让他的队伍根本无法与之交战便损失惨重,后面冲上去的即便能够近身,但还有藤甲兵的防御和突火枪的偷袭。
“他们每个人都有短刀,将军,我们损失已经过半了……”
刘振宇听到从西南方向退下来的人的汇报,不由得心中一凉。
“怎么会……”
“大将军,撤吧,再不撤,咱们可就走不了了……”
话音未落,却见一个白袍小将从人群之中杀了出来,手中偃月刀挥舞之间,鲜血飙射,眨眼之间便将三四人砍翻在地,看到刘振宇,大喝一声:“刘振宇休走,纳命来……”
这偃月刀正是得了第二千寻刀谱的庞青云,刚到这祁连山的时候,即便是他,也有不小的反应,过了这十几日,已经慢慢习惯了,身上的功夫,也更为精进,一路随着一团砍杀过来,被这种热血的精神鼓舞,手中偃月刀越用越顺,杀将出来,竟与刘振宇相隔不到百丈。
刘振宇见状,方知道撤回来的人并非战力不强,而是对方实在是太强了,强到竟然能够转眼之间形成反包围。
忽的看向了远处的山坡,却见那十余人仍骑在马上,挥舞着旗子,当下方才恍然大悟,原来不是逃兵,而是斥候,心中固然咬牙切齿,心有不甘,可又无可奈何。
按照常理说,只要他形成了反包围,外围盾兵顶住,快速的收缩阵型,将内部的人吃了之后,再出击,此消彼长,这一仗便是胜了。
可现在却被人破了他的计谋,问题就出在这斥候身上。
“撤……”
眼看眼下胜利无望,刘振宇只好带人朝东北方向撤去。
第569章 意料之中的胜利
东北方赫然闯出一个连的人马,正是江宁亲自带队,徐宁跟随左右冲出。
刘振宇大惊,此刻终于明白原来自合围开始,便落入了江宁的圈套之中。
连弩无差别的射击,让刘振宇猝不及防,只得另寻他路,可被身后追上来的庞青云赶上,偃月刀挥舞之间,与双锤战在一起,想走也走不得,想突也突不出去,进退维谷。
刘振宇也不愧是邓元觉手下第一大将,这等情况之下,与庞青云精妙绝伦的刀法大战三十回合,也未分胜负,要知道此时的庞青云,早已经与去年在庞各庄的庞青云判若两人了。
无论是心境还是功夫,都已经有了极大的精进,但这刘振宇在这里生存十几年,也不是盖的。
可现在的情况双方都知道,原本的优势局一旦进入拉锯战,后面败局便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刘振宇一心要走,庞青云一心要留,一来一回之间,庞青云竟渐渐占了上风,追着刘振宇打。
西南方向的霍文星和胡正文眨眼也要杀到,这等气势,已然是追着刘振宇的队伍打了。
徐宁冲上前去,拦住了刘振宇的去路,二人合力之下,不过十个回合,便将刘振宇打落马下,正要上前活捉,却见刘振宇朝着江宁快速奔去,只要杀了江宁,他们也是不攻自破。
江宁眉头一皱,手中突火枪再也没有丝毫停顿,只用两枪,便结果了刘振宇的性命。
有道是托南十年称大王,一朝命丧黄泉中,纵有千般青云志,皆随黑水向南流。
刘振宇身死,身后的兵马跑的跑,逃的逃,却是无一人再敢于江宁交战。
林冲率领三团追击数里,斩杀过百,方才折返回来,会同一团、二团收拾装备。
此一战,刘振宇的托南山守军两千三百余人,基本上被打散,被江宁斩杀一千六百人,重伤的三百余人,霍文星自然也不会给他们留什么活口。
而江宁这边,死三十二,伤一百一,虽然都不是重伤,但在江宁看来,对战斗力已经有了影响。
十几日的时间一连打了三仗,虽然最后都取得了碾压式的胜利,但对于他们的视觉冲击还有生理冲击都是很大的,适当的总结会和心理疏导还是极为必要的。
更何况他们损失的箭弩也不少,现在收拾起来的,都是从敌人身上拔下来的,折损率并不是很大,但也有三成不能重复使用了。
“驾……”
江宁抬头,却看到不远处的半山腰上,三匹快马疾驰而过,眉宇之间微微皱了皱,刘振宇为何要与之开战,刘振宇自己说的很清楚,是江宁杀了二公子,侮辱大嫂。
能够让刘振宇喊大嫂的,应该就是邓元觉的姘头,南宫婉了,而那二公子,莫不是邓元觉的儿子?
但是为何连给他解释的机会都不给?这件事情很蹊跷,他本不想杀刘振宇,只要留个活口,就能问出来为什么,现在刘振宇也死了,只能从抓到的俘虏口中问出点儿什么了。
“公子,他们说,他们大嫂和二公子是从黑虎山来的,前日到的托南山,后来大嫂和刘振宇下山,说是要与我们谈一谈,后来二公子不放心,便带人也下山,再后来回去的只有大嫂和刘振宇,二公子不知所踪……”霍文星审讯也是一把好手,趁着修整的功夫,将能问的都问出来了。
江宁靠在马车上:“这明显就是栽赃陷害,要致我们与死地。”
“嘿嘿,咱们三战全胜,现在又灭了托南山的刘振宇,还有谁会不长眼,敢来劫我们?”胡正文嘿嘿一笑道。
林冲却道:“过了托南山便是黑虎山,黑虎山是邓元觉摩尼余孽的老巢,若真是被他们坐实了此事,他们不会放过我们的。”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过了黑虎山,才是大黄山,前面,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忽然,江宁像是想起了什么,身形一转,朝着四周的地形看了看,急忙问道:“探路的回来了没有?”
“回来了,这是刚刚做好的舆图。”庞青云从箱子上拿起草图,吹了吹上面的墨迹。
一百里外就是黑虎山,两万人马可不是闹着玩儿的,现在他们能够以一千人打两千人,可面对两万人,二十倍的压力,绝非现在的江宁能够抗衡的。
现在只是依靠战术和武器装备打小规模的团战,他心中的制度、民主、信仰都还没有开始建立,因此是绝对不可能打得赢的。
看着地图,江宁又看了看天空之中的乌云,不由的皱了皱眉。
“什么?”邓元觉站在马车前勃然大怒,一脚将身前报信之人踹飞。
还有二十里就到托南山,可南宫婉带着两个属下却在半路截住了他,一阵梨花带雨之后,不明就里的邓元觉并未多想,更为在意的是刘振宇竟然输了,两千人打一千人,而且还是刘振宇出手,竟然全军覆没,托南山的大寨都被人一把火烧了,自己更是落得个身死的下场。
更可恨的是,江宁竟然杀了他的孩子,他最中意的继承人,杀子之仇,不共戴天。
“可曾找到他们了?”邓元觉发现天空开始下雪之后,心中的怒火也被这三月的雪浇灭了一些。
身前站着的正是徐玄阶。
只听得他叹口气道:“探子已经散出去了,消息也带出去了,暂时还么有消息。”
“一千人马,就这么消失了?你们都是干什么吃的?光天化日,一千人杀了托南山寨,就平白无故的消失了?”邓元觉刚刚熄灭的怒火再次被点燃,指着身边的人破口大骂。
“父亲息怒,我带人亲自进山,他们定然会往北走,往北的官道只有一条,把他们堵在山里,这雪,会要了他们的命。”
“大公子所言极是……”徐玄阶点了点头:“按照情报来看,他们自延安府采购的物资,正常情况下只能支撑三五日,只要我们困住他们十日以上,大雪封山,他们必死在里面,等到雪停开春,进山去搜一搜就知道了。”徐玄阶道。
“不……”
第570章 搜山
“冻死他们,实在是太过便宜他们了……”邓元觉却放弃了这个绝佳的时机,抬了抬手道:“我要亲自带人,亲手杀了江宁,方解我心头之恨,找,一定要找到他们……”
邓元觉说着,朝着身后的马车看去,诺达的马车之中,南宫婉独自一人躺在里面,怀中抱着一个暖炉。
刘振宇的能力她是知道的,他手下的队伍虽然只有两千,但邓元觉手下五千人马也未必能有他这两千人的战斗力。
可看着江宁的指挥,她又陷入了沉思,对于火药的运用已经表明现在的江宁比去年在金陵的江宁更可怕,一年的时间竟然能够从一个文弱书生成长成现在的模样,的确是令她大为吃惊。
刘振宇的死亡,也让她不得不调整自己的计划……
这边邓元觉带着人马进山,大公子邓喜荣带着南宫婉回到黑虎山,十倍于江宁的兵力,让他自信江宁这一次不可能出现奇迹。
而邓喜荣在徐玄阶的帮助下,更是分兵三千把守住了往北的官道路口,遇到江宁之后,直接点燃狼烟即可,拒守不出,便能够把江宁一网打尽。
不得不说,徐玄阶的这一招,的确让江宁吃尽了苦头。
可现在的江宁,带着一千人马,好像在雪山之中蒸发了一般,大雪自二月二十三一直下到了三月初八,足足有半个月的时间,虽然下的不大,但整体基数摆在那里,即便是小雪,气温骤降,食物短缺的问题仍旧困扰着他们。
三月初九,雪终于是停了下来。
“还没有找到?”邓元觉极不耐烦,他们在这山上已经来来回回搜了三四趟,可还是没有发现江宁的踪迹。
一两次的侥幸还是有可能的,可现在已经半个月过去了,江宁没有补给,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活下来的。
张志浩摇了摇头:“禀大当家的,还是没有,而且……”
“有什么屁就放,支支吾吾,像个老娘们……”邓元觉喝道。
张志浩只得道:“大当家的,咱们的粮食,见底儿了,这雪幸亏是停了,再不停,咱们可就困在山里了。”
邓元觉冷眼看了一眼张志浩:“你的意思是撤回去?”
“诶,八成是冻死了,这么冷的天,他们从江南来,细胳膊嫩肉的,能扛着几天?这祁连山上,又没有补给,他们还能飞出去不能?”张志浩解释道。
这半个月的搜山,让他也吃尽了苦头,巴不得早点儿去好好喝上一壶。
邓元觉道:“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一千人,一个都找不到?那就是还活得好好的。”
张志浩瞬间没了主意,只得道:“大当家的,那也让兄弟们轮换轮换,这么弄,我们也损失不少,不少兄弟都得了风寒。”
“不好了……大当家的不好了……”帐外火急火燎的跑进来一人,进了大帐还来不及暖和,便道:“大当家的,不好了……”
“慌你娘的甚,有什么说……”张志浩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那人也顾不得许多,起身拍了拍屁股道:“咱们派出去的三百兄弟,只回来了一百,剩下两百兄弟,已经两天没有消息了,八成,八成是……”
他们虽然是自金陵来的,但后续也有不少匪寇加入黑虎山,对于祁连山的地形不可谓不熟悉,就算出现什么意外,也不可能是这么大规模的意外,两百条命……
“终于坐不住了……”邓元觉听到这个消息,并没有很意外或者是很震惊,反而是格外的高兴。
这是十五天内,江宁第一次动手,杀了他两百人,为什么要动手?自然是因为没有物资了,只要他动手,就会留下破绽……
“他们是往什么方向?”邓元觉反而问道。
那人一愣,只听得身边的张志浩骂道:“问你话呢,他娘的,聋啦?”
那人急忙道:“往……往北……南边的兄弟都回来了……”
“往北,那就是要走,呵呵,走,咱们也往北,追上他……”邓元觉饮了一口酒,哈哈大笑起来。
想着能够亲手杀了江宁,邓元觉心中竟燃起了热血,提起禅杖便出了大帐。
“大当家的,不好了,咱们被偷袭了……死了三百兄弟……”
大军往北开拔不到半日,便从后面跑来人禀告,邓元觉怒道:“确定是偷袭?”
“确定是偷袭,口粮都被抢走了,咱们打死了一个,身上的这些装备,就是江宁他们的。”一人将拔下来的短刀和长枪扔在了雪地上。
“他娘的,跟我玩儿捉迷藏呢?”邓元觉骂道。
此刻他在明,江宁在暗,他根本找不到江宁的踪影,一千人消失不见,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就在他愁眉不展的时候,却有人送来一封信。
“这是在死去的兄弟身上发现的,上面写着大当家的名字,小的们不敢乱动,就带了回来。”
邓元觉骑着高头大马,示意旁边的人打开书信,以防被下毒。
摊开信来,却是江宁的笔迹。
“邓元帅,你我本都是永乐朝臣,今日被诬陷言江宁杀子夺妻,实乃小人陷害,江宁本借道北上,望大元帅明察秋毫。”
邓元觉呵呵一笑:“他娘的,你是被陷害的,一个细作叛徒,也有脸与我同朝为臣?首鼠两端的败类,就是为了永乐朝,老子也得杀了你……”
旋即禅杖将信件打掉在地上,啐了一口。
“传令下去,时刻保持戒备,巡逻的时间缩短一半,只要遇到江宁,格杀勿论。”邓元觉喝道。
可接下来的两天时间里,江宁好像又凭空消失了一般,直到第三天,也就是三月十一,黑虎山来信,才知道江宁已经到了黑虎山脚下的官道,正在叫阵,与邓喜荣决一死战。
“无妨,军师与我儿在一起,我们只需要快速驰援,那里还有七千兵马,他江宁就是有三头六臂,我们前后夹击之下,也是必死无疑,传令,明天傍晚之前,务必赶到山下,合围江宁。”邓元觉微微一笑。
张志浩也笑道:“呵呵,大公子虽然武功差一些,但是脑子却是好使的,再加上军师,江宁这不是在自取其辱?”
邓元觉也呵呵笑了笑:“有些人,以为自己赢了几次,就会一直赢下去,殊不知,这里可是祁连山,岂是他这种书生娃娃能来的地方?”
二人哈哈大笑起来。
第571章 孤注一掷
在这十七天的时间里,江宁做了一个大胆的尝试,在山顶挖开了一处雪地,按照连为单位,各自团为基础,以北爱尔兰人的方式开始了长达十七日的生活。
而他们的物资来源,便是江宁在烧毁托南山山寨之前,将山寨之中的所有物资洗劫一空,无论是桌椅板凳还是圈养的家禽,都被他们带到了山上。
山顶平均气温在零度以下,生了火就有雪水,家禽杀了直接埋在雪地里,直接确保了食材的绝对新鲜。
晚上生火做饭,总结这三场战斗的经验和教训,拂晓前吃饭,而后除去岗哨之外,全部睡觉修整,邓元觉就是想破脑袋也想不到,江宁会躲到山顶去。
山顶之上除了常年一人多高的积雪外,夜晚的寒冷在没有火的前提下,只需要一夜,便能把人冻成冰块儿。
江宁则是反其道而行之,殊不知这种只有居住在北极圈的人才掌握的技能,江宁在成功之后,亲自到了北极住了一个月,体验生活。
现在用起来倒是得心应手,十七天若是说没有一丝一毫的进步,也是不可能的,所有人对于江宁战术的掌握更加得心应手,每个小队都提出了自己在这几场战斗之中遇到的一些问题,大家相互交流,以便找到更好的应对措施。
直到第十五日,林冲率领三团摸黑出发,下山送了信,利用偷袭的方式斩杀了三百人,之后一路向北,与大部队汇合,在三月初十这一日一同到了黑虎山的山脚下。
徐玄阶看着对面的江宁,心中颇为感慨,而江宁也看到了徐玄阶。
他没有想到,去年救下的徐玄阶,非但没有投靠自己,反而与自己为敌,这一点倒是令人及其意外的。
徐玄阶作为宁山府的军师,宁缺的崛起与他有着极大的关系,此人的心智也是极高的。
算上时间,邓元觉应该已经知道了他到达黑虎山的消息,他要打个时间差,就必须在邓元觉赶到之前冲出去,留给他也就只有十二个时辰的时间了。
作为军师的徐玄阶,也没有想到江宁竟然能够从邓元觉的包围之中跑出来,而且看着眼下的状态,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交战,他虽然不知道江宁是如何做到的,但也能够看出江宁的厉害之处。
霍文星几人轮番叫阵,可唯一北上的山谷通道却被邓喜荣把持,六千余人更是在前方列阵,与江宁正面对峙。
“只要坚守到帮主回来,江宁必死无疑。”徐玄阶嘱咐道:“按时间推算,明天晚上帮主他们就会带大军赶到。”
邓喜荣虽是点了点头,但却道:“只是这江宁杀了我二弟,现在仇人就在眼前,我却不能动手,可恨、可恨……”
“公子稍安勿躁,如今公子已经是唯一的公子,公子何必着急呢?”徐玄阶呵呵一笑道。
邓喜荣神情这才稍缓了缓:“军师这点说的倒是不差,吩咐下去,坚守不出。”
这边江宁也极为头疼,他虽然躲过了半个月的搜山,现在北上之路被堵,往回走定会撞见邓元觉,为今之计只能是硬闯,只是这邓喜荣的软肋,目前还不得而知。
“公子,我算了算,眼下是六千人马,邓元觉带着一万人马,除去被我们歼灭的刘振宇一部两千人,山上大本营,只有两千人。”徐宁分析道。
江宁愁容舒展,即刻问道:“你可是有什么想法?”
徐宁道:“既然正路走不通,我们就从山上走,他们以为我们只能走正路,山上是大本营,易守难攻,我们偏偏要攻他的大本营,只要他后院儿起火,定会分兵救援,路上埋伏截杀,这边再出击,拿下这里不成问题。”
霍文星道:“出其不意,的确是好主意,不过时间上却是有些紧张了,若是明天晚上邓元觉率大军赶到,无论怎么谋划,也都是必死之局。”
江宁点了点头:“不错,主意不错,但时间太紧,下午到现在他们坚守不出,我们已经错失了准备的最好时机。”
“越是如此,我们剑走偏锋,如何?”庞青云皱了皱眉建议道。
江宁忖度片刻,又道:“若真是如此,也只能试一试了,你们有多少把握?”
“没有把握,战场上的事儿,谁说得清呢?”胡正文呵呵笑道:“不过怎么着,也不能死在这儿吧……”
“好,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这半个月,兄弟们总结了不少,收获的也不少,不过还是那句话,一定要抓住核心问题,不能因噎废食。”
江宁心中升起一团火焰,驱散寒气,拍了拍林冲与徐宁的肩膀道:“之前打他们,我是有信心的,可现在,才是真正检验你们实力的时候,无论是协同配合还是精准打击,都要确保极高的执行力,环环相扣,不能有任何纰漏。”
“放心吧公子,若是这一关都过不了,以后还怎么跟着你干大事儿?”霍文星拍了拍胸脯哈哈笑道。
五人都知道,眼下已经成了死局,一万八千人的兵力,每一个人要杀十八个,这种战例无论是巨鹿之战还是长平之战,都是没有出现的,如果成了,他们将会成为天下名将,如果输了,自然是身首异处。
“好,现在我把任务分一下……”
江宁站在五人的中间,用了一刻钟分配任务,又用一刻钟征求意见,敲定最后的方案之后,已经到了戌时三刻。
众人分头行动,马摘铃,饱餐一顿之后,各自奔赴各自的岗位,只是都有些沉重罢了。
霍文星带着一团和江宁待在一起,安排布置好之后,便开始隐藏起来,准备拂晓时分的进攻。
邓喜荣本想着趁着夜色偷袭,可在徐玄阶的一再劝阻之下,最终选择了坚守不出,稳固防御。
可在后半夜,邓喜荣的大帐被人闯了进来,正是他的亲卫,带着山上的兄弟跑了进来。
“大公子,大事不好了,有人夜袭山寨,现在已经攻进去了……”
“什么?江宁贼子,竟敢攻我山寨……”邓喜荣慌忙穿了战甲,出了大帐,抬眼看去,不远处的黑虎山竟闪出红光,自然是山寨着火了。
闻讯而来的徐玄阶虽然有些意外,但并未显慌乱,拉住邓喜荣道:“山上足足两千人马,易守难攻,如何会被江宁攻破?山上去了多少人?”
那人气喘吁吁道:“看不清,但不会少了,听他们的声势,前后夹击,想要吃下山寨,小的见抵挡不住,下山报信之前,他们已经冲进去了,此刻怕是已经……”
邓喜荣咬牙切齿,若是黑虎山在他手里被人抄了老巢,回来之后他父亲岂能轻饶了他?
第572章 调虎离山
“军师,你且带一千人马留下,何关,你带两千人马去拔了他们的营地,剩下的四千人,跟我上山,大寨要是丢了,我们都吃罪不起,南宫婉还在大寨……”邓喜荣很快的反应过来,做好了安排部署,抓起佩剑带人朝着山上奔袭而去。
甚是没有听徐玄阶的任何言语,无论是大寨也好,还是南宫婉也罢,两个没了一个,邓元觉都会大发雷霆。
那边何关带了两千人马,直接冲出了隘口,举着火把朝着江宁驻扎之处杀去,两地相距本就只有数里,不过片刻之间便拍马赶到。
何关率人直接闯进营地,可帐篷火把都在,帐中也有人影,弓箭射出去,那人却并未倒地。
“大哥,西面没人……”
“东面也没有……”
左右回禀的消息,显然在何关的意料之中,下马打开营帐,却是一个草人。
“哼,倾巢而出,果然是往山上去了。”何关手持弓箭,点了火,朝着天空射出一箭。
不远处的徐玄阶在隘口看到这升空的火箭,一颗悬着的心方才落到地上。
在他看来,只要能够熬过今夜,明日江宁必死无疑。
可左等右等,已经过了子时,却还不见何关回来,徐玄阶又暗暗生疑,派出两个小队,一队前往不远处的江宁营地,另一队上山,打探山上的消息。
他手中虽然只有一千多人马,但兵在精而不在多。
又过了一个时辰,自江宁营地方向跑回来几人,连马都没有骑,站在隘口之下喊门,徐玄阶闻声站在关防之上大声问道:“怎么回事?去了十几个,怎么就你们几个回来了?”
为首的一人气喘吁吁道:“军师,出事了,出事了……”
“那营地里,都是我们的人,两千人马,死了七成,剩下的三成去追击了……他们用的是火药……”
“他们有多少人吗?”徐玄阶心中咯噔一下急忙问道。
“人马不知道,我们未见人马,只听得受伤的兄弟说,进去之后,尽是火雷与飞箭,兄弟们根本不知道敌人在哪儿,就死的死,伤的伤,受伤的兄弟们还在后面……军师快开门吧……”
徐玄阶见不远处,隐隐有人群出现,便不再猜忌,挥手下令开了关防的大门。
伤员相互搀扶着,哀嚎遍地的走进了关防之中,开始原地休整。
而在不远的山上,忽然也出现了冲天的火光。
此刻天已经微微亮,徐玄阶看着黑虎山的方向,心中笼罩着一股不祥的预感,派出去的人到现在还没有回来。
而在黑虎山上,胡正文和林冲也已经陷入了苦战。
“他娘的,人真是多……”胡正文骂娘道。
夜里布置的陷阱也好,落单的队伍狙杀也罢,埋的土雷轰炸,冷箭突发,所有他能想到的偷袭的方法都用完了,可看上去,邓喜荣还有一千多人活着。
这个战绩对于别人来说,显然已经是可以吹嘘一辈子了,但是对现在的霍文星而言,已经不仅仅满足于这种战绩了。
在边关对阵突厥的时候,往往他们会以数倍的兵力围攻,不知道那突厥兵为何如此强悍,每次不是突围出去就是以极小的代价击溃他们,那种压迫感压得他穿不过来气,每每思之,都觉得后背发凉。
现在角色互换,这些祁连山的匪寇虽然是游兵散将,但长期在祁连山厮杀,其彪悍程度早已经超过了官兵,战斗力也非同一般。
他倒是给了他们极强的压迫感,但邓喜荣一直往上冲,现在距离黑虎山的大寨也不过三百丈的距离。
但山寨之中的战火已经基本上平息,林冲也是秉承着偷袭的方式,以出其不意的方式进到大寨之中,三团四百人马,根本没有要正面冲突的意思,杀了人,放了枪就跑,大寨之中追出来人,便直接围杀了,周而复始,这个过程整整持续了两个时辰。
邓喜荣一直在冲,但却遭到了极为顽强的阻击,四千人马自开始上山便遭到阻击,前前后后十余次,竟让他的损失超过了七成,始终却找不到这些人的踪影,固然也有遭遇战,打死了几人,但都是杯水车薪。
眼看这原本半个时辰的路,已经走了一个多时辰,心中更为焦急,索性下了死命令,无论如何,要先进入大寨再说。
忽的,一支火箭自大寨之中冲天而起,在有些泛白的天空之中炸裂开来。
霍文星心中大喜,不再进行阻击,而邓喜荣也发起了最后的冲锋,朝着大寨之中冲了进去。
可寨子中的旗子,却被砍断,摔在一旁,自左右两边忽的杀出三百余人,手中弓弩长枪朝着这边齐齐射来,居高临下,邓喜荣所带之人尽数成了活靶子一般,惨叫连连。
眼看大寨已经被夺,邓喜荣转身便往山下跑去,中间霍文星拦住去路,且放且杀,一路追了过去。
林冲率人也不恋战,径直朝着山下奔去,与霍文星兵合一处,与邓喜荣保持一里地的间距。
徐玄阶看到山上的那支火箭的时候,心中猛地一凉,他并没有言明可能会出现的情况,因为他也清楚的知道,如果说大寨丢了,邓元觉迁怒下来,定然会牵连其中,江宁拢共一千人,既然这边有了伏兵,那么上山的人定然不会很多,顶多也就是偷袭罢了。
邓喜荣率六千人上山,自然是手到擒来,江宁又不是突厥,可以做到以一敌十。
火光不灭,自然是邓喜荣正在剿灭山上的偷袭之人,现在这火箭升空,随着在空中炸裂开来,他才感觉事情不妙。
就在此刻,关防之内忽然间乱作一团,砍杀声不绝于耳。
“怎么回事?”徐玄阶朝下望去怒声喝道。
“军师,是回来的人,他们不是咱们的人……”
“什么?”徐玄阶面色惨白,中计了。
这种计,只要中了,必败无疑……
不远处,邓喜荣灰头土脸的带着一千人从山上下来,眼看要到关防之内,可关防之中也升起了火光……
“开门……”徐玄阶见状,大喝一声,飞身上马,带着身边的人马冲了出去……
第573章 天下军
徐玄阶带着仅有的五六百人冲了出去,迎面拦住了邓喜荣。
“公子快走,关防已丢,快去与帮主汇合,迟则生变……”徐玄阶大喝道。
邓喜荣当下也被山上杀蒙了头,二话不说,与徐玄阶一道朝着南方而去。
林冲与霍文星拍马赶到,看着落荒而逃的众人,哈哈大笑,旋即朝着关防而去。
江宁与庞青云、徐宁、胡正文也自关防之中走出,与林冲、霍文星兵合一处。
“快快打扫战场,能带的都带走,我们要在他们追上我们之前,赶到大黄山,一百里的路程,说长不长,说短不短。”江宁叮嘱道。
五人领了命,各自按照分工开始动手,此刻天已大亮,可时辰却还只是卯时一刻。
当众人还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时候,江宁却在出发前做了一场政治动员。
所有人都站在关防北侧的官道上,三个团,一个后勤连,整整齐齐的列队,身边放着自己的装备。
江宁站在山坡山看着这一切,觉得仿佛回到了现代社会。
阳光穿过云层,终于是照在了脸上,带来一丝温暖,可风仍旧是有些凌冽的,大雪之后,天气回暖,但并没有南方变得那么快。
“一千两百三十八人,现在只有一千零三十八人,兄弟们,我们打了三仗,损失了两百位兄弟,你们可曾想过为什么?”
“他们是你们朝夕相处的兄弟,或许有些隔阂,或许也有矛盾,但他们也有妻儿,也有爹娘,有的人会问,我们为什么要来祁连山?今日我就告诉大家,因为我们要去的大黄山,是祁连山唯一一处可以将这千里山地从人间炼狱拉出来的地方,一路之上,百姓如何,官府如何,这些土匪又是如何?大家看的清清楚楚,我想,若是你们任何人生活在这里,都看不到希望。”
“我们为的,不是朝廷,也不是自己,而是这天下的百姓,我希望从今天起,你们能够记住这一点,没有天下的百姓,也就不会有朝廷,这一点也很重要,黑水之盟,大家都憋着一股气儿,朝堂之上尔虞我诈,帝王之术,到头来遭殃的是谁?十年前是祁连山,十年之后呢?谁又能保证应天府一直都是大夏朝的?谁又能保证江南都是大夏朝的?”
“所有的斗争,不是为了你们,而是为了你们的下一代,你们的妻儿老小,他们如何生活,是乱世逃命,食不果腹,还是安居乐业,共享太平?”
江宁的话,逐渐让队伍之中的欢声笑语消失殆尽,所有人都陷入了沉思,林冲、庞青云、徐宁对此的感触是最深的。
高俅一手遮天也好,庞青云若不是江宁,庞各庄也将覆灭,徐宁更是无法与母亲团聚,更不用说是送终了。
“三战,你们也看到了,我们与突厥相比如何?比官兵相比又如何?朝廷拿不下来的梁山,我们能拿下来,朝廷不敢进的祁连山,我们不仅要进来,还要活着走出去,今日起,我们这一支队伍,叫天下军。”
“天下是百姓的天下,也是你们的天下,守土有责、守土尽责,兄弟们,你们有没有信心?”江宁振臂一呼,直接将动员会的主旨提高了八个维度。
“有有有……”下面的一千人也振臂高呼。
“出发……”
江宁一声令下,天下军开始急行军,朝着北方大黄山的方向而去。
“调虎离山、声东击西、无中生有……”邓元觉骑在马上,看着跪在马前的邓喜荣和徐玄阶,又环视了一眼其身后仅剩的不到两千人的队伍,灰头土脸。
“父亲,孩儿……”邓喜荣咬牙切齿,到最后,他竟然连南宫婉的身影都没有找到。
徐玄阶没有上山,山上的情况自然不知道,自然是邓喜荣说什么就是什么了。
“罢了,事已至此,只能追了,起来吧……”邓元觉罕见的没有发怒,而是摆了摆手:“你们到这里,用了两个时辰,他们要吃饭,要修整,再出发,传令下去,这一万人轻装简行,你带你的人马收拾好回到大寨去先行准备,军师随我追击。
徐玄阶起身上马,他深知邓喜荣不会如何,因为邓元觉现在只剩下这一个儿子,若是处死了他,他邓家可就真的绝了后了。
但他不一样,现在跟着邓元觉,才是真正的生死未卜。
二人在队伍中间,催促着队伍快速前进,又派出探子前去探路,搜寻江宁的位置。
“江宁啊,到底是我小看了你……”邓元觉良久,方才长出一口气来:“毁了圣公不说,现在又要来找我的事儿,不杀你,我邓元觉誓不为人……”
徐玄阶此刻骑虎难下,只得道:“此人诡计多端,当初宁缺、高俅,都被他算计,此子心术不正,早晚是个祸害,一日不除,祁连山便一日不得安宁。”
邓元觉并未理会徐玄阶,拍马走了过去,徐玄阶极为尴尬,只好拍马赶上,二人一前一后,再也没有对话。
“报……帮主,江宁距离大黄山还有五十里,与我们还剩十里……”
邓元觉道:“好,追上去,拖住他们,做好准备,格杀勿论……”
“帮主且慢。”徐玄阶赶上拦住了那传令之人。
拱手对邓元觉道:“帮主且慢,那江宁诡计多端,三番五次都是用伏击战以少胜多,此番我们探查到了他的动静,怕是还会有诈,中途埋伏,不可不防啊……”
邓元觉想了想道:“言之有理,那就劳烦军师带两千人马先行,自两侧山道之上,扫清障碍,我带大部队跟上,左右夹击,覆灭江宁如何?”
徐玄阶心中不悦,但只能应下,当下点了两千人马,率先前行,自两侧山路扫荡而去。
邓元觉白了一眼离开的徐玄阶,又对传令兵道:“追上江宁,务必要赶尽杀绝。”
“是……”
当下八千人马气势汹汹,朝着江宁追赶而去。
江宁自然掌握着邓元觉的动向,还未到傍晚,却被邓元觉追的还剩十里,若是被追上,一万人与他这一千人,虽说他们不怕,但能突围出去,也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江宁,哪里走,留下命来……”
身后不远处,却听得邓元觉歇斯底里的怒吼。
江宁心中暗惊,正要下令化整为零,大黄山相见的时候,半山腰忽然闪出一队人马。
“这就怕了?这可不是你江宁的作风啊……”
第574章 再见宁不悔
江宁定睛看去,此人他确实认识,还未搭话,却见邓元觉赫然拍马赶到,再朝半山腰看去,那人却不见了踪影,江宁心中已然有数。
徐玄阶也出现在了邓元觉的一边,煞有其事的看着江宁。
“江宁,我念在往日的情分上,本想放你一马,可你却杀我长子,毁我山寨,辱我妻子,害我大将,此仇不共戴天,今日就是你命丧黄泉之日。”邓元觉紧握手中禅杖,话语之间,与江宁自是有着深仇大恨。
江宁伸手拦住邓元觉道:“大将军此言差矣,后面的我认,但杀你长子,辱你妻子,我的确不知情,我刚到托南山下,刘振宇便带了两千人马,阵前叫骂,说的与你一般无二,此间南宫婉可在?请来出来对质。”
徐玄阶冷声喝道:“你偷袭山寨,嫂夫人就在山寨,你杀了刘振宇、南宫婉,现在死无对证,自然不怕对质。”
江宁一愣,旋即骂道:“徐玄阶,亏得老子从宁缺手中救了你一命,不识好歹的东西,本以为好歹也是为国为民操劳半生,谁料到你不思进取,竟然投靠黑虎山,助纣为虐,当初倒是我看走了眼。”
徐玄阶呵呵一笑:“你当初不过是想利用我罢了,各取所需,若是宁缺用我之言,宁山府何至于此?”
“老师,原来你是这样的人……”
山风呼啸,将地上的积雪刮起了一些,吹打在脸上,令人精神为之一震,这一句老师,却让徐玄阶瞬间瞳孔收缩,身子不由一颤,险些要从马背之上摔下来。
而邓元觉更是面色一变,心中一紧,这道声音他却是熟悉的很。
一个女子身穿铠甲,自山坡之上走到了江宁面前,微微一笑,调转马头,对着邓元觉大军。
而她所带领的三千人马,也在此刻出现在了山坡两侧。
铸剑山庄,宁不悔。
徐宁正要动作,却被江宁拦住:“没事,这是援军。”
身后三位团长对视一眼,不由得皱了皱眉头,虽不认识这女子,但自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也能够感觉到,身上的功夫是不弱的,至少在几人之上。
却看那山坡两侧的人马站队,与他们一般无二,看来江宁也是知道的。
江宁看着宁不悔的身影,不由得感慨这一年的时间,对于一个女子而言,的确是有些艰难了。
“驸马爷,洛阳一别,别来无恙啊……”山坡之上,一男一女朝着江宁拱了拱手笑道。
江宁也还礼笑道:“看来这次我没有看错。”
那二人正是铸剑山庄的左膀右臂,赵星与顾元芳。
邓元觉也看到了这二人,面色逐渐难看,他自金陵出逃之外,这宁不悔护送金芝公主可是随着方腊逃出来的,一路上几经生死,最后不知所踪,没想到现在出来了,既然她来了,那证明金芝公主就在附近。
徐玄阶看到宁不悔出现之后,心中却是百感交集,这是他的学生,更是现在宁山府硕果仅存的人物,若说没有感情,那是不可能的。
但这份感情又被宁缺捏碎,在那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和宁山府的交集便彻底斩断了。
“我也没想到,宁山府会是这样的人,我跟随宁缺三十年,可以说见证了宁山府的崛起,可到最后,他竟然要杀我,呵呵……换做是你,你怎么想?”徐玄阶良久,才开口说道。
话语之中,尽是悲怆。
“不悔,你快快让开,这江宁不是什么好东西,金陵城破,他脱不了干系。”邓元觉喝道。
宁不悔却微微一笑:“他的确脱不了干系,可邓大将军也脱不了干系吧,十万大军在大战开始的时候,就自北门夺门而出,呵呵,十万大军,若你不走,金陵城怕也破不得。”
宁不悔手中长剑尚未出鞘,一股英气自身上散发出来,令邓元觉都有些意外。
“呵呵,此言差矣。”邓元觉道:“城防图外泄,即便是一次打不下来,攻下来也是早晚的事情,我不过是提前谋划罢了,人不为己天诛地灭,何错之有?”
“舍弃圣王,独子逃走,带走圣女,这就是你的何错之有?”一人又从山坡上骑马走下,摘掉头上的棉帽子,江宁心中也是咯噔一下。
“方金芝……”邓元觉脱口而出,面色大变。
方金芝出现在宁不悔一侧,却没有回头看江宁一眼。
“见到公主,还不下马行礼?等大元帅,你好大的架子啊……”宁不悔冷笑一声。
邓元觉面色极为难看,他自是带人离开金陵不假,但现在在黑虎山聚集摩尼教众,也是打着永乐朝的旗号,更是以大元帅自居,永乐一朝死的死亡的亡,金芝公主不知所踪,这一年来摩尼教几经干戈,现在终于在他手中稳定了下来,假以时日东山再起也尚未可知。
可现在方金芝的出现,让他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现在若不下马行礼,那身后这一万兄弟,日后便不能再以摩尼教徒的身份出现,他的话也再无半点公信力。
若是行礼,便成了金芝公主手下的一枚棋子,今日非但报不了仇不说,日后再要动手,恐怕难如登天了。
“看来,这大将军是不认你这位公主了。”又一个声音出现,却是在祁连山都小有威名的程锦云,带领大黄山一千人马赶到。
片刻之间,江宁这边已经有了五千人马,看上去并不是邓元觉的对手,可实际上双方都心知肚明,即便能吃下来,邓元觉这边也是损失惨重。
程锦云将信送去之后,宁不悔本不愿掺和这件事,可方金芝却有些动摇,程锦云动之以情,晓之以理,总算是将二人劝动。
加之铸剑山庄并没有太好的去处,祁连山也是个不错的选择,而听闻邓元觉在那里打着摩尼教的旗号占山为王,隐隐有做大的趋势的时候,宁不悔才下定了决心要来祁连山。
两日之前,程锦云将搜集到的情报递给了铸剑山庄,这才带人前往黑虎山,准备接应江宁。
当看到山下江宁一千人马的时候,也都无不震惊,三战全胜,以损失两百人的代价,击溃了小连帮、冷龙岭三千余人,现在又跑了出来,看着阵仗,黑虎山这边也是损失极大。
“呵呵,之前圣公在的时候,你是公主,现在,大元帅才是天帝转世,大元帅未卜先知,难道尔等都忘了吗?”
第575章 短暂的平静
说话的不是别人,正是已经彻底完成黑化的徐玄阶。
邓元觉看了他一眼,旋即呵呵笑道:“不错,现在是在祁连山,不是在金陵,你这公主,随着永乐朝灭亡,也就不复存在了,今日念在旧情,我黑虎山暂且放过尔等,日后再见,就别怪我刀剑无眼了。”
徐玄阶并未感觉到什么意外,随着宁不悔和金芝公主的出现,这一仗便打不起来了。
五千对一万,本来没有什么胜算,但铸剑山庄的战力,在金陵之中都算是最强的,宁不悔的功夫,就连宁缺都能硬撼三分,他没有把握能杀了她。
其后便是江宁的一千余人,这一千人,虽然经过了三仗,但表现出来的战斗力,以一敌二可以说是稀松平常,那种特殊的阵型和编队,到现在他也只是知道,却没有破解之法。
再者,那程锦云可不是一般角色,其功夫已经达到了宗师级别,若是真动起手来,南北两位传奇人物恐怕都有一战之力,这一点,从程锦云外放的气息便能够清晰的察觉到。
“走……”邓元觉大喝一声,带着大队人马撤离。
赵星与顾元芳对视一眼,看了看宁不悔,宁不悔也没有想要动手的意思,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邓元觉离开。
但他二人心中也清楚,既然庄主和公主都来了,这一仗早晚是要打的。
程锦云看着江宁和方金芝,微微笑道:“二位能来,我黄英寨自是能够周全了,请随我入山吧……”
当下二人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各自带着队伍朝着二十里外的大黄山走去。
走到半路,宁不悔却将江宁拉到了一侧,边走边问道:“你还真是恩断义绝,见到公主,竟连话都不说。”
江宁知道宁不悔是直肠子,只得苦笑道:“当初让她随我回杭州,她不肯,如今再见,已然是物是人非了,我们当初也只是逢场作戏,你又不是不知道。”
宁不悔作为亲身经历者,自然之道江宁当时的处境,已经过去了一年,有些事情也都已经释怀了,现在虽然不比之前的生活,但至少也没有拘束了。
不过到底还是江宁负了方金芝。
江宁也自知这一点,他与方金芝成亲,虽然是在方腊的胁迫之下,或许是说在方金芝的胁迫之下,但终究是毁了方金芝的清誉,固然二人没有夫妻之实,可除了程锦云和宁不悔,再无人知道。
“可我知道的,却并不是这样。”宁不悔大仇得报,对于江宁,还是保持这中立的态度。
不得不承认,江宁给她的建议,还是拯救了整个铸剑山庄的,否则,铸剑山庄也根本不可能能够从官兵的围剿之中走出来。
江宁作为情场老手,一眼就明白了宁不悔的意思,旋即笑道:“看来你们这一年在西南发展的也不错咯。”
宁不悔知道江宁故意岔开话题,当下一同前去黄英寨,二人相见,总要说开的。
“也不是很好吧,不过总归是要自由一些。”宁不悔微微道。
当下二人再无话可说,宁不悔追上方金芝,二人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
黑虎山上,邓元觉看着残破不堪的营寨,怒火中烧,可又无从发作,邓喜荣跪在地上,瑟瑟发抖。
邓元觉此刻的眼神,似要将人一口吃掉。
徐玄阶上前道:“帮主,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如今这一把火,烧的是摩尼教,而不是黑虎山。”
邓元觉也是心细之人,否则四大元帅也不会仅剩下他一个人,稍稍平复了情绪道:“此话怎讲?”
徐玄阶又道:“当下金芝公主回来,除了我们知道她是方金芝,还有谁知道?我们若是说来此的铸剑山庄和金芝公主是假的,千里祁连山之地,还有谁敢说是真的?”
“如此一来,黄英寨便是天下摩尼教众的众矢之的,江湖之上再无立锥之地,黑虎山乘势而起,广纳天下豪杰,征讨黄英寨,以慰藉圣公和公主在天之灵,黄英寨的问题,也就迎刃而解了。”
邓元觉听着徐玄阶的部署,心中微微一动,旋即笑道:“这么说,这还是好事一桩了。”
“恭喜大元帅,您是货真价实,一呼百应的四大元帅之一,黄英寨是冒牌货色,萤火岂能与皓月争辉?”徐玄阶拱手笑道。
“起来吧,日后定要多听军师之言,切莫再擅作主张。”邓元觉扫了邓喜荣一眼。
邓喜荣起身,向二人行了礼,方才舒了一口气,此番若是二弟还活着,父亲定不会轻饶了自己,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军师,确实有些心狠手辣。
“大帅……”
一个女子蓬头垢面,从一个角落里冲了出来,朝着邓元觉身上扑去。
众人正要动手拦下,却见邓元觉上前一步,一把抱住了这女子:“婉儿,你受苦了……”
众人这才恍悟,此人不是别人,正是南宫婉。
原来这南宫婉自胡正文一上山,便躲了起来,除了江宁之外,并没有人认识南宫婉,南宫婉将自己脸上抹了灰。
一躲便是一天一夜,此刻天色已晚,众人自是认不清楚。
这一天一夜的委屈全都诉诸眼泪,哗啦啦的流了下来,邓元觉心中疼爱,让人一边收拾营寨,一边与徐玄阶商议如何运作,这与江宁的梁子,再无缓和的余地了。
与此同时,大梁帮之中,田臣将这半个月来在祁连山南麓发生的事情皆是如实汇报给了田虎。
田臣作为二当家,上有田虎大哥,下有田龙与田轲两位兄弟,四人在祁连山北麓与突厥联系紧密,即便是官兵,也不敢多来招惹,一来二去,竟有一种自立朝廷的气势,四弟田轲却是极力反对,毕竟作为大梁帮的智囊,三位哥哥对他还是极为倚重的,特别是在处理与突厥的关系上,更是得心应手,这也是他们赖以生存的底蕴。
“江宁?黄英寨?呵呵,程锦云那个疯女人,让老和尚去招惹吧,有他受的……”田虎虎目一瞪,旋即呵呵笑了笑。
去年一场交锋,虽然是他大梁帮胜了,但程锦云万人军中取人首级,的确令他胆寒,正面交锋,单打独斗,整个祁连山,怕是没有人是她的对手。
第576章 当前局势
黄英寨,灯火连天。
对于忽然来此的江宁和宁不悔,黄英寨的大部分人还是很欢迎的。
程锦云作为他们的寨主,这几年来带领黄英寨一骑绝尘,成为了除两个大帮之外最为富裕的势力,而江宁成为了程锦云挂在嘴边的人物。
无论是杭州的江宁还是金陵的江宁,众人都是有所了解的,现在江宁进入祁连山半个多月,经历了大小三仗,直接覆灭了两个帮派,烧了黑虎山的营寨,这等战绩,足以傲视整个祁连山脉了。
当大家看到这江宁是一个文弱书生的时候,皆是有些意外,这样外表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的人,竟然如一个心狠手辣的惯犯一般。
宁不悔的铸剑山庄,则是在整个江湖上都有着赫赫威名的,去年若不是铸剑山庄,怕是方腊连金陵城都出不来就会被俘虏。
再到后来与朝廷交战,铸剑山庄没有一次吃亏的,现在也来到了黄英寨,无疑他们的实力是大大增强了。
但也有不少人为之担忧,大黄山地盘并不大,他们虽然生活有所改善,现在凭空来了四千人马,虽说是帮忙,但大黄山的开支直接飙升三四倍。
而且两方势力无论从谁来说,都要比黄英寨要强上有些,鸠占鹊巢的事情,在祁连山上也早已经是司空见惯,若是这种事情发生在黄英寨身上,又该如何处置?
程锦云虽然没有考虑到这么多,但一眼也能够看得到寨子中人的情绪。
江宁选择了不入黄英寨,只是紧挨着黄英寨安营扎寨,除了吃喝,都是自我保障,一路而来培养起来的纪律意识,让手下的三个团认为这种命令是理所应当的,没有二话便开始行动,天黑之前,已经基本上完了所有的准备工作。
反观铸剑山庄,却有不少的反对情绪。
合着是你们黄英寨寨主亲自找上门来请我们帮忙的,现在到了家门口,不应该是好吃好喝的招待吗?现在江宁手下的天下军如此秋毫不犯,让他们极为难看。
宁不悔知道江宁的治军之道,当时交给他一千人半个多月,就敢带人冲击宁山府的后路,现在看着三个团的人马,不由的感慨,这江宁当真是带兵的天才。
若是朝廷用了江宁,恐怕不出三年,便能够培养出一支能够与突厥抗衡的队伍来。
“就地安营。”宁不悔一声令下,即便是手下人马在不愿意,也只能听命行事。
程锦云晚上大摆宴席,邀请几位主要的将领在寨子中喝酒,对于两支队伍,也给与了很大的物资支持。
“今日看邓元觉,当年的事情,定是早就谋划好的,否则怎么会和南宫婉那个贱人搞到一起?”说话的正是口直心快的赵星。
方金芝苦笑着摇了摇头:“不过即便是拼命抵抗,也逃不了如此下场,事情已成定局,并非是一人能够左右的了的,不过他这种叛徒行径,也是人人得而诛之。”
“我不知为何他一口咬定是我杀了他的儿子,还侮辱了南宫婉,不过免不了小人陷害,既然他们铁了心要一统祁连山脉,那动手也是早晚的事儿。”江宁喝了一口酒道。
“现在人已经聚齐了,说说你的看法吧。”程锦云道。
江宁嘿嘿一笑:“谨遵师命。”
程锦云没好气的看了江宁一眼,方金芝看到二人的目光,却有些尴尬,心中不免悸动。
却听江宁道:“大梁帮田虎占据北麓已有十几年,可谓是根深蒂固,而他这根,就在突厥,据我所知,他们与突厥之间形成一种默契,只要大梁帮没有打招呼,商队也好,村庄也罢,突厥都会直接动手,男子抓走充当奴隶,女子沦为随军娼妓,甚至连孩童都不放过。”
“欺人太甚,如此这般,他们与突厥禽兽何异?”林冲义愤填膺道。
霍文星却看了一眼林冲,没有说话,这种热血,他在数年前也有过,不过现在却看得很开了。
江宁示意林冲稍安勿躁:“这种事情很正常,古往今来都是这么做的,以后也将会如此的。”
“所以我们要对大梁帮动手,或者大梁帮要对我们动手,都会牵扯到突厥的势力,眼下我们的首要敌人,还不是大梁帮,他们倒是希望我们和黑虎山拼个你死我活,他们坐收渔利。”
“黑虎山自然也是这么想的,三方都这么想,总有人安耐不住,这第一个动手的,应该是我们。”
“为何?”程锦云问道:“若是他们没有动作,我们自然也不必动作,为何要当这个出头鸟?”
江宁笑道:“不错,都是这么想的,所以,我们要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现在要考虑的是,先对谁下手。”
此话一出,众人皆是一片沉默,大寨之中,仅剩下其他人的欢声笑语,而江宁这篝火四周,却都是面面相觑。
江宁道:“所有人都想不到,这才是这一次突袭的重中之重,事情本不复杂,可一个田轲、一个徐玄阶,他们两个会把问题复杂化,他们才是这场战斗的胜负手。”
说到此处,最有发言权的自然是与徐玄阶最为熟悉的宁不悔。
宁不悔见众人皆是看向了自己,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道:“徐老……徐玄阶的确是足智多谋之人,按照他的思路,定然会蛰伏一段时间,若是将大黄山封锁起来,再放出信儿去,来往商队也好,周围的势力也罢,会选择顺从黑虎山,不出一个月,大黄山粮草不接,我们也就不攻自破了。”
“不错,这是上上之策,一个月的时间,他们还是等得起的,但我们等不起。”江宁笑道:“所以,一个月的时间里,我们要动手,而且要出其不意攻其无备,才能取得最好的效果。”
“这两个势力只要覆灭一个,大黄山便可取而代之,到时候垄断南麓,与大梁帮分庭抗礼即可,没有必要与田虎开战。”江宁道:“田虎多行不义,用不着我们动手。”
“说的简单,一个月后,黑虎山会汇聚多少人马?”程锦云却有些犹豫。
第577章 子午谷遭遇战
当下众人谈论了两三个时辰,最后虽然没有确定到底打不打,但在解决吃饭这个问题上,众人还是达成了出奇的一致。
第二日,黄英寨、天下军、铸剑山庄分别派出了侦查队伍,前往黑虎山与大梁帮打探消息。
一连七日,江宁除了看信息,便是拿着地图跑出去勘察地形,宁不悔时不时的也会跟着江宁,程锦云却是有一堆事情要处理,根本无法面面俱到。
方金芝每日也过的极为煎熬,在这个时候,江宁每日的心思都放在侦查和训练上,对于感情的事情看上去并没有太放在心上。
二人碰见,也都是不失尴尬的相视一笑。
直到三月十九这一日,方金芝终于是开口,让宁不悔帮她把江宁喊了出来。
“这江宁,跑的可真是快,已经去子午谷了。”宁不悔道。
“子午谷?”方金芝眉心一凝,经过一年时间,她的心性与之前也大不相同,那种公主的优越感和少女之心早就随着这一年的奔波消失殆尽,反倒是和宁不悔有些相近了。
“恩,子午谷。”宁不悔极为确定的点了点头。
方金芝起身便换上了寻常的衣服,将发髻挽起来,用发巾罩住,宁不悔一愣:“这是要……”
“自然是要去找他,这么拖下去,也不是办法,我也想明白了,既然不是一路人,还是早说清的好,免得两个人都别扭。”方金芝说话的时候,微微笑着,可宁不悔知道,她此刻该是有多伤心。
二人带了二十余人,骑着快马,沿着山路朝着子午谷而去。
子午谷位于祁连山北麓西侧,乃是北麓与南麓最西端的交界之处,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自山谷之中穿过,朝北麓而去,南侧的山峰平缓,东西两侧却是悬崖峭壁。
远远的,二人听闻前方有打斗声传来,心下一惊,拍马急速朝前方而去。
却见江宁与庞青云带着两个小队被围在中间,动手之人身着羊皮帽,手持弯月刀身形彪悍,正是突厥模样,围攻的乃是一个一百人左右的小队。
而江宁这边也只有二十三人,除了两个小队之外,江宁身后还有一个身影,与周围人相比,颇显瘦弱,被江宁护在身后,身上穿的,是大夏朝的服饰。
庞青云一刀落下,将一个想要钻空子的突厥士兵一刀震飞,里外为了两层,包围圈之后,两人骑着高头大马,正是这突厥小队的百夫长。
此人名叫铁茴,身边的副将名叫张权,二人却是奉命再次堵截,只要遇到汉人女子,尽数抓回去,一个不能少,更是得了命令,只能是活捉。
二人等了两日,想着来子午谷南侧的村庄洗劫一番,随便绑几个女子回去,再捞些油水,也好有个交代,谁料在此处碰到了一个慌不择路的女子,也是身着汉服,便下令拿了。
谁知道这女子看到他们便跑,当下铁茴来了劲儿,带人来抓,恰好遇到了在此勘察地形的江宁等人。
庞青云的意思是不能去救,若是去救了,很有可能他们的行动会暴露,与之后的部署会造成极大的被动。
江宁却认为,看着人被抓而不救,本就违背了天下军的初衷,无论今天他们战况如何,都要救,天下军本就是为了百姓,现在有百姓被抓,回去之后定是惨遭蹂躏而不管不顾,那天下军也就名存实亡了。
就在女子被套马绳套住的时候,江宁用连弩直接射死了牵着马绳的男子,将人救了下来。
铁茴一看,这女子竟然有护卫,猜测此人定然是上面交代要抓的人,这天大的功劳如何能让它跑了?更何况对方也只有二十二人。
二十二个汉人,他突厥铁骑只需要三五个就能够尽数斩杀,他带着一百人的队伍,还有不胜的道理?
旋即直接下令展开进攻,可二十人迅速合围,将三人围在中间,形成两个阵型。
期初铁茴并未当回事儿,指挥二十铁骑迂回到南侧山坡之上,以极快的速度俯冲下来,想要直接冲破阵型防御。
可那俯冲下来的人马在接触道这小阵的时候,小阵只是缩紧了一些,长枪、连弩甚至火器自阵型之中射出,二十人瞬间损失了十四人,剩下的六人虽然冲了过去,但弯刀砍在滕盾之上,竟无法砍破,顺势冲到了他们这边。
“喝……”
阵型在二十人的大喝声中,转到了这边。
铁茴与张权大吃一惊,这是大夏朝的官兵还是土匪?如何会出现在这里?
往日里无论是哪一支武装,见到他们,无不是落荒而逃,可眼前的是什么?
大手一挥,剩余的六十人形成包围圈,二十余人再次发起冲锋。
可三次冲锋之后,仍没有击杀一人,虽砍伤了三人,但阵型之中有人迅速的从身上拿出了止血的药剂,涂抹完毕之后用白布包裹,而后再次拿起了兵器。
而在阵中的女子也呆住了,在其他人看来,她是被吓傻了,也难怪,这种阵仗,就连刚刚经历三场战役的天下军,心中都极为紧张。
之前的战斗,他们占据了主动,而且祁连山匪寇固然是实力彪悍,但与突厥士兵相比,还是差了不少,特别是在战斗意志方面。
现在他们三人受伤,击杀了突厥十九人,已经是十分幸运了。
每一个人的神经都高度紧张,江宁与庞青云也不例外,手中的突火枪上了膛,注意力始终放在了那些人的手上。
“把人交给我,我可以留你一条狗命。”铁茴终于开口,微微的眯起了眼睛。
与之相距百米,对于他手中的突火枪而言,精准度是一个大问题。
铁茴说着,缓缓朝着江宁这边靠近,在五十米外停了下来。
江宁手心的汗被寒风吹干,一股寒意传到心底,从未感觉到如此的冰冷。
“除非,你从我身上踏过去……”江宁猛地怒吼道:“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保持阵型,冲出去……”
一声怒喝之下,众人只觉得体内热血翻腾,方才的紧张和不安瞬间消散,他们都是大夏朝的子民,他们保护的这女子也是,若这女子是自己的孩子、甚至是妻子,能够得到江宁如此的保护,难道不应该拼命吗?
这是江宁与他们这大半年来不断灌输的思想,每个人都是这个国家的建设者和参与者,你所保护的别人,正是要保护的自己。
这种思想不断的根植脑海之中,却从未有过爆发。
现在面对突厥,终于是爆发了出来……
“该死……”铁茴勒了勒缰绳,大手一挥,带着剩余之人尽数冲了上去。
第578章 两不相欠
江宁且战且退,他们想要突围,胜率不高,故而以退为进,只要撤回到那唯一的通道之中,突厥的骑兵也就无法再发挥作用。
三百米,这看似能够用一分三十秒就冲完的距离,此刻对于江宁和他手下的人而言,却显得有些格外的漫长。
“嗖嗖嗖……”
四把连弩齐射,又有几名突厥士兵从马上跌落,可身后的突厥士兵并没有丝毫畏惧,手中的弯刀飞出,将阵型之中两人直接砍杀。
“不要管,保持阵型,保持阵型……”
两名小队长血脉喷张,歇斯底里的嘶吼着,此刻他们只要一乱,就会被直接冲散,剩下的就是马革裹尸了。
“守住,撤……”江宁一枪,将一匹马打死,连人带马冲了过来,阵型急急后撤,方才没有被冲散。
“妈的,什么狗东西……”铁茴大怒道,手中两把弯刀赫然抽了出来,准备发起最后的进攻。
两百米……
“杀进去,除了那母的,一个不留……”铁茴拍马,亲自冲上去。
他知道,再有两百米,一旦进入小路,两边的悬崖峭壁将会直接将他们进攻的路线堵死,而眼前这些人的狭长的阵型将会发挥出更大的作用。
“呼……”
冲在前面的突厥士兵已经杀红了眼,他们从未打过这样的仗,死伤已经有三十余人,可对方还能保存基本的阵型,说出去,更是一种奇耻大辱。
他们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接受这种屈辱的,相比之下,他们宁愿战死。
面对这种自杀式的冲锋,江宁也彻底明白了,为何大夏朝军队会在一次次的战斗之中节节败退,是武器装备的问题?亦或是军队人员素质的问题?甚至是将领的问题?
都不是,是决心的问题,是纪律和荣誉的问题。
一百米……
二十三人现在仅剩下了十五人,江宁果断变阵,形成了三个四合阵,他与庞青云在中间,护着那已经呆若木鸡,不知道脚往哪儿走的女子。
此刻江宁才意识到,他需要改进的还有很多,不仅仅是心理建设方面,更有个人素质的提升,他们的单兵作战能力与大夏朝的官兵相比,已经高了一个档次,但要与突厥或者是元朝作战,还远远不够。
五十米……
三个阵型已经被冲散了一个,马蹄踩踏之下,突厥士兵没有丝毫的恐惧而言,取而代之的却是鲜血喷张的兴奋,与江宁这边形成了较为明显的对比。
两个阵型护住江宁和那女子,庞青云挡在最前面,手中偃月刀即便所向睥睨,面对一而再再而三的冲击,也隐隐有些招架不住。
“嗖……”
一箭自西侧飞出,带着破风之声朝着铁茴的头部射去。
“铛……”
铁茴两把弯刀交叉,将那冷箭挡在了三寸之外,朝着西侧看去,又有二十人在一名女子的带领之下朝着这边冲来。
“拦住他们……”
张权大喝一声,分出二十人来,迎上了冲下来的宁不悔等人。
剩下的四十余人仍旧对江宁步步紧逼。
两把突火枪已经没了子弹,江宁端着连弩,不住的射击,却见有几人自中间突围出来,朝着这边靠拢,定睛看去,不是别人,正是方金芝。
“你怎么来了?”
就在江宁即将退入羊肠小道之前,方金芝与江宁合并,而带来的二十人,也只剩下了不到十人,他们没有阵法,硬拼,自然不是突厥士兵的对手。
这边庞青云拦在最前,宁不悔苦战张权,铁茴回首,除了十几具汉人尸体外,突厥士兵的尸体竟是他们的三倍之多。
若不杀了这带头的男子,回去之后,他铁茴将沦为突厥的笑柄……
他甚至已经能够想到,自己被指指点点的样子。
“我怎么就不能来?”方金芝道:“先回去再说……”
江宁点了点头,一把将方金芝也护到了身后:“你们快走,前面还有马,先上马,我断后……”
说着推了二人一把。
方金芝点了点头,拉着那女子转身已经进到了小道之内。
“嗖……”
又是一声破风之声响起,速度之快,竟眨眼之间到了江宁一尺之外。
拉弓之人,正是在马背上长大的突厥百夫长铁茴。
江宁心中一惊,此刻已经是避无可避,只能运起八荒六合的功法硬抗。
可下一刻,一道人影出现在江宁身前,反手一拉,竟将江宁拉到了她的身后,电光火石之间,长箭直接穿透了她的胸膛,江宁的胸口也被染红……
“金芝……”江宁低声喊了一句。
方金芝嘴角渗出鲜血:“江宁,你我……两不相欠了……”
江宁心中一紧,抬眼去看拉弓射箭的铁茴,怒火中烧:“狗杂种,你最好好好的活着,天涯海角,我必杀你……”
铁茴见一击不中,正要拉弓射箭,只感觉四周热浪袭来,心中正感慨,却见宁不悔真气外放,一剑穿过三人,继而一脚将三人踹下马去。
“快走,救人要紧……”
宁不悔满目泪光,已然是杀红了眼,身后的铸剑山庄之人虽只有八人,却都是死士,不退反攻。
突厥士兵被这一幕也震惊了,很明显,铁茴是杀了他们相当重要的人物,才会招致他们如此反扑。
却见这八人拦在了小道路口,硬生生将这唯一的通道堵住。
一刀一刀的扎进胸膛,而他们也抱着冲上来的突厥士兵,将自己的匕首狠狠地插进了他们的脖颈之处,鲜血喷涌而出,歇斯底里的哀嚎声传遍整个山谷。
江宁抱着方金芝,在宁不悔和庞青云的护送之下,上了马,朝着大黄山奔袭而去。
黄英寨外,气氛有些肃杀。
铸剑山庄的人站在太阳之下,没有一个人说话,屋内已经许久没有动静了。
程锦云亲自上手,拿出了她认为最好的要,可还是没能够留住方金芝的生命。
宁不悔骑马上山,身上血迹斑斑,身后跟着庞青云,也是如此模样,二人下了马,二话不说朝着营帐走去。
第579章 情报分析
“金芝……”宁不悔饶是铮铮铁骨,巾帼好汉,当看到方金芝平静的躺在床上的时候,也终于是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趴在床头痛哭流涕。
此刻,门外铸剑山庄的众人方才确定了方金芝香消玉殒的消息。
“江宁……你……”宁不悔一把抓住了江宁的领口,下一刻似要将江宁就地格杀一般。
庞青云拦在身前,程锦云也摇了摇头。
良久,宁不悔才松手:“若不是你,若不是你,金芝也不会去子午谷。”
江宁即便知道,这种死伤在所难免,但看着方金芝死在自己怀里,心中也着实不是滋味。
之前他一直认为,五十六个民族,本就是一家,可现在的情况却不是如此,这种民族仇恨,已经深入骨髓了,甚至在杀人的时候,没有一丝一毫的怜悯。
或许不久之后,他也会变成这样。
“是我愧对于她……”江宁叹了口气,没想到他们二人竟然会天人永隔。
或许当时他再坚持坚持,方金芝就会跟他走了,或许前几日与她说通了,也不会发生现在的事情,所有的巧合碰撞到一起,才有了现在的结局,可说是巧合,也并非是巧合。
江宁看着逐渐冰冷的尸体道:“这个仇,我会亲自报……”
宁不悔擦干眼泪,却没有看江宁:“记着你说的话……”
葬礼从简,封锁消息,程锦云心中也颇为自责,毕竟是她游说的铸剑山庄来此地帮忙。
一连几日,大黄山的气氛都不是很高,所有人对于突厥的仇视是一样的,这种气氛甚至演变成了以小队巡逻为借口,外出猎杀突厥人。
这不是江宁想要看到的,这种积压的情绪,会对他们自身造成极坏的影响,需要一个宣泄口,将这些情绪释放出来。
此刻比起报仇,他们得到的消息让他们的行动不得不提前。
“这就是半个月之内所有有价值的情报了。”江宁将三张纸平铺在桌面上。
宁不悔、程锦云、顾云芳、赵星还有三位团长都围在中间,开始传阅这些情报。
他们知道时间颇为紧迫,准备是永远都准备不完的,可当他们看到最终的情报的时候,还是免不了吃惊。
邓元觉在徐玄阶的建议之下,发动了强大的宣传攻势,号称黄英寨的金芝公主是假的,铸剑山庄更是摩尼教的叛徒,号召天下英雄好汉齐聚黑虎山,拿下黄英寨,为金芝公主报仇雪恨,铲除铸剑山庄的叛逆之辈。
短短十几天,便有两千多人投奔黑虎山。
大梁帮也和黑虎山达成了协议,徐玄阶亲自出马,带着极大的诚意,田虎已经答应,与黑虎山停战一年,无论发生什么,都不会踏出北麓半步。
这无疑是默许了邓元觉对黄英寨动手,一般情况下,也不会撕毁协议的,毕竟在江湖行走,还是要讲究一个“义”字的。
邓元觉自诩大元帅,坐下新封了三位将军:葛存山、孙元英、赵立才。三人各有所长,也曾自立山头,现在入了邓元觉麾下,军师乃是徐玄阶。
黑虎山那边自是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
江宁道:“看上去这些情报没什么,但是现在舆论的导向已经偏向了黑虎山,我们要发动突袭的时候,还要注意大梁帮,这很有可能是个障眼法,他们最终的目的,是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眼下黑虎山只是招兵买马,却不见出动,甚至连侦查,都是极为草率,而他的那位大公子,恐怕也有些其他想法。”江宁指了指情报道。
上面的一行小字赫然写着:“邓喜荣率军前往大梁帮一年,三月二十四日出发,南宫婉极力赞成。”
“这是要他去当人质啊……”林冲皱眉道:“邓元觉死了一个儿子,现在又把第二个儿子送出去当人质,这是为何?”
江宁道:“当然是为了表诚意,若非如此,田虎如何会答应休战一年之久?”
“可当下,他若是不答应,他也怕田虎和我们联手,先把他吃了,两者权衡,取其轻。”程锦云道:“在这里,永远没有绝对的盟友,这会儿还是兄弟,一会儿可能就会取了你的人头。”
宁不悔道:“如此,田虎必定认为邓元觉会先解决了我们,再与他们求和,毕竟儿子还在人家手中。”
“事情恐怕没有这么简单……”江宁摇了摇头道:“这几日我一直在想,为什么刘振宇见面就一口咬定我杀了邓喜功,侮辱了南宫婉。”
“可是有什么新的发现?”程锦云问道。
“算不上新发现,不过这句话倒是能解释的通了。”江宁指了指那行小字:“当天是刘振宇和南宫婉先下山,邓喜功和一个下人紧随其后,后来回来的时候,只有刘振宇和南宫婉,而后便清点人马,排兵布阵,想要一举拿下我们。”
“现在除了南宫婉,一个活口都没有,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只有南宫婉一个人知道,可根据线报,邓元觉刚开始并没有打算与我们开战……”
江宁说完,宁不悔已经反应了过来:“你的意思是说,这是一个阴谋,南宫婉的阴谋?”
“很有可能。”江宁点头道:“这个女人,不简单,能把方腊耍的团团转,眼皮子底下和邓元觉好上了,提前出逃,但他们并不知道金陵城破的时间,只能说他们是提前谋划好的,现在邓元觉的儿子一个死了,一个被送去了大梁帮,这来去路上几百里,黑山白水的,突厥人也不少,万一有个什么意外,无论是大梁帮还是突厥,这屎盆子随便扣。”
“好毒的心……”程锦云双拳一握,如此工于心计的女人,她倒是第一次遇到。
江宁皱了皱眉:“去年在金陵,我便被这女人摆了一道,她的阴险,你是知道的。”
宁不悔微微点了点头,表示赞同:“听你这么推测,这一切也都能解释的通了……”
江宁忽的露出了一丝微笑:“所以,我们要打大梁帮……”
第580章 勾当还是买卖?
屋内所有人都沉默了,当所有人以为会和黑虎山开战的时候,江宁却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与之开战的对象。
“没错,就是大梁帮,田虎。”江宁一字一句的重复道。
仍旧没有一个人搭话,因为所有人都不认为他们会对大梁帮动手,不仅仅是因为大梁帮目前并没有发难,更是因为大梁帮拥兵两万,他们根本不是对手,这一仗怎么打?这是必输的局。
“我知道大家都不明白,为什么要打大梁帮而不是黑虎山,我下这个决定的时候,也很犹豫,所以我亲自去看了看。”江宁说到这里,却顿了顿,众人都知道他所说的去看看,指的就是子午谷。
“大家想过没有,为何这个名叫赵夏月的女子,会出现在那里,她是哪个山头的?背景又是什么?是官、是匪、还是突厥?突厥人为什么要抓她?”江宁却说起了十日之前被江宁他们救下的那名本以为是汉人的女子。
“赵夏月,女,十七岁,洛阳人氏,随父亲去往边塞,一呆便是十年,母亲带她一个哥哥,回到洛阳,在朝廷当差,父亲领命巡逻,却半月未归,十有八九是死了,她出来找父亲,遇到了突厥……”江宁又将他掌握的信息复述了一遍。
这些信息大家都是知道的,只是从江宁口中再次被提及,方才觉得有些问题。
这个赵夏月,虽然穿着布衣,但生的却是极为美丽,有见过南宫婉的人见了她,都说要比南宫婉还要漂亮。
江宁第一次见到洗漱之后的赵夏月,也大为吃惊,西域的那种美,在她的身上凸显的淋漓尽致,与陆羽彤不同,与王若烟也不同,和柳思思更不同。
这种美,是摄人心魄的,是中原男子从未见过的,若不是江宁见过世界各大名模,还真就被她迷住了。
可这大黄山上女子本来就少,现在凭空救回来一个赵夏月,自是人人都盯着。
赵夏月却死活都跟着江宁,原因也很简单,就是江宁救了她,江宁是好人,其他人她信不过。
江宁与她聊了一阵,后面再问什么,她便一概不知了。
江宁本不想管这些闲事,因为赵夏月的话里有很多漏洞,虽然其他人没有发现什么,但在江宁看来却并非如此。
方金芝因此事而死,他怎么也得弄个明白,这才将她留了下来,看看她还会有什么幺蛾子。
七天前,赵夏月才敢在徐宁的保护下,走出营帐,去祭奠方金芝。
之后便随着队伍中的人开始学习医护等知识,按她说的,江宁救了她的性命,她自要报答的。
“你的意思是……”程锦云在这里时间最久,事情一旦牵扯到边军和突厥,那就不好说了。
“事情并不简单,但我们和突厥,也都是势不两立的。”江宁点了点头:“我已经让徐宁寸步不离的看着她了,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是突厥出现在北麓和南麓交界的子午谷,说明突厥早已经把这里当成了自己的地盘儿。”
“而造成这一切的,便是大梁帮……”江宁又道:“他们才是最大的威胁,与国土而言,与祁连山而言,与黄英寨而言。”
“这是大梁帮这十天和突厥的交易,你们可以看一看……”江宁又拿出一张纸来,上面清清楚楚的列了十条。
三月九日,人头四个,运至小河谷,换奴隶两人……
三月十日,商队途径小青山,三车草药……
三月十二日,十男八女,换宝马三匹……
……
十天之内的事情,却让众人看的目瞪口呆。
霍文星、胡正文都在边疆待过,这样的事情也都是心照不宣的或多或少的存在的,可现已经发展到十八条性命换三匹马的地步了么?
若真是如此,那的确是令人胆寒。
二人对视一眼,却看众人,皆是目中露出了惧色,相较于邓元觉的黑虎山来说,显然已经不在一个档次之上了。
“现在大梁帮已经成了小突厥,我这么说,大家应该明白吧。”江宁掷地有声道:“相较于邓元觉的内忧,大梁帮已经成了外患,而且他们和延安府、河西府的关系极好,每季度都会花大力气行贿,只要他们不造反,官府是不会管他们的。”
“还有一个情况,也算是我的私心,五月之前,一定要解决完这边的事情。”江宁斩钉截铁的说道。
王若烟怀有身孕,再次怀上孩子,极为不易,虽然天下楼唐灵馨手眼通天,但总有万一……
“如此,那黑虎山,的确是不值一提了。”霍文星开始赞同江宁的意见。
“田虎所作所为,的确是令人发指,只是,我们眼下只有五千人马,过了北麓打田虎,若是邓元觉的黑虎山也趁机动作,两面夹击,我们腹背受敌,这无异于自寻死路啊。”程锦云又道。
她说的,也是最为实际的情况。
江宁旋即一笑:“不是五千人马动手,准确来说,应该是三千五,剩下的三千五,留下来阻击邓元觉的黑虎山,他们是一定会动手的。”
“什么?”
即便是对江宁有不少了解的宁不悔,此刻也皱起了眉头,与程锦云对视一眼,心中不知这江宁是不是魔怔了?怎么大白天的说起了这等疯言疯语来?
历史上以少胜多的例子也有,但像江宁一开始就决定要这么做的,却是不多,但江宁能够以死伤十三人的代价,击杀突厥四十余人,其战斗力可见一斑。
而这些人在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如同换了一个人一般,这种生死之间的战斗,是最能令人发生蜕变的。
这些人被江宁打散,分配到了各团之中,从这几日的训练情况来看,效果也是极为明显的,果然,温室之中是养不出来精兵的,没有实战的磨练,是不会形成强大的战斗力的。
这也更加坚定了江宁带他们来此地的信心。
“不错,三千五打对两万,还有一千五百人阻击邓元觉黑虎山的人马,不过过程可能有些复杂,如果大家同意,我便开始为大家讲解一下部署情况。”
江宁说着,将地图摊开来……
在众人不可置信和惊讶的目光之中,江宁拿起了一边的狼毫。
第581章 意义和目的
“今天是三月二十,可能这一仗从我们出发准备到最后结束,应该会打上一个月的时间,最重要的是要保存有生力量,也就是要尽可能的减少伤亡,俘虏更多的人,把他们用在非必要的岗位上,当我们的力量足够完成最后的反杀的时候,战争便可以一锤定音了。”
江宁先解释道:“所以大家要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到时候前后应该不能及时联系了,甚至还会有假情报出来混淆视听,这个是我们要特别注意的。”
“接下来就是部署了……”
江宁指着地图开始安排部署,每个人都有各自的任务,每个人的任务,也都极为重要。
江宁与几人足足讨论了两个时辰,甚至定好了如果失败,最后的撤离期限和汇合地点,最后所有人都同意之后,方才算是最终敲定了这个方案。
“今晚,便开始出发,我最后说一句,所有的时间节点要把握好,切不可因为一件事情耽搁了后面的事情,一旦有人出了纰漏,后面的都会出现变数。”
江宁最后强调了一下,打开房门,天色已晚,众人吃了饭,便开始按照自己的时间开始动作。
“庄主,他说的可不可行?”顾云芳表示出自己的顾虑,江宁说的天花乱坠,可实际战斗起来,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宁不悔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不过杀突厥报仇这件事,是无论如何也要做的,他把我们安排在这个位置,也算是考虑周全的。”
赵星点了点头,煞有其事道:“虽然他说有七成把握,但实际上,应该不到五成,可现在除了这么做,的确没有其他什么法子了。”
宁不悔苦笑道:“是啊,除了拼一拼,就是等死,还不如搏一搏,说不定还有一线生机。”
说着,宁不悔开始巡营,检查山庄人员的装备,吃过晚饭之后,就要出发了。
程锦云这边却是没有什么阻碍,他们若是没有动作,被田虎或者是邓元觉吃掉,是早晚的事情,现在还有铸剑山庄和江宁的天下军帮忙,胜算多了几成,否则只有背井离乡的份儿,他们当了一辈子土匪,好不容易改邪归正,难不成还要重操旧业不成?
就如江宁所言,他们为的是子孙后代,而不是自己。
“这些药你带着。”程锦云到了江宁大帐之中,将一个包裹递给了江宁。
江宁一愣,正在账内的几名团长见状,识趣的离开了,仅剩下程锦云和江宁二人。
“师傅这么客气干什么。”江宁说着,伸手接了过来:“那我就不客气啦……”
程锦云知道江宁这无赖模样,撇嘴笑了笑:“你啊,还是老样子……”
江宁笑道:“还是师傅教得好啊……”
“少跟我贫嘴了……”程锦云嗔了江宁一句。
江宁看着气的“此起彼伏”的程锦云,却是一本正经道:“我没有来祁连山之前,千想万想,也没有想到,祁连山会是这中情况,用鱼龙混杂已经不能形容了,师傅一个人在这里撑起黄英寨,也属实不易。”
程锦云见他一本正经,也坐了下来叹了口气:“没办法,一出生就在这里,若不是遇到了师傅,恐怕我现在是死是活,还两可呢。”
江宁想起前几日在山间见到的村落,石头和草泥垒起来的土墙并不算结实,爷爷满脸的皱纹,手中拿着鞭子在给地主家放羊,孙子只穿了一个油光发亮的残破的羊皮坎肩,下半身却是光着,皮肤皲裂,骑在羊身上,目光呆滞。
江宁根本来不及可怜,因为这里的村庄十之八九都是这样。
再想想京城的繁华,别苑的奢靡,固然这些人能够活着,可是在江宁看来,不应该是这样活着的。
可在他们看来,就应该是这样,从一出生便是这样,子子孙孙也都是这样,思维的枷锁把他们仅仅的捆绑在了这里,走不出半步。
可这两府的太守不知道吗?大大小小几十名官员不知道吗?自然是知道的,可知道,还是这种情况,唯一的解释就是,这些官员也参与其中,中饱私囊也好,不管不问也罢,反正消息不会走出延安府,而朝廷之上那些人,也不会下来看一看,他的子民究竟生活成了什么样子。
“你可能也想改变些什么,但毕竟人微言轻吧……”江宁道。
程锦云哂笑一声:“何止是人微言轻,就这黄英寨,也是才平定不久,现在又有黑虎山和大梁帮两家左右为难,不得已才去找了你。”
江宁问道:“那你想过没有,这一战之后,若是胜了,该怎么办?”
“该怎么办?”程锦云一愣,这个问题却是从未考虑过。
“是啊,若是败了,那自然就撤离了这里,毕竟先保命再说。”江宁道:“可万一,我是说万一要是胜了呢?我们打赢了大梁帮,拦住了黑虎山,之后呢?”
“之后……呵呵,的确没有想过……”程锦云忽然间若有所失道:“没有想过之后的事情,甚至,这一次我都不报太大的希望……”
“不,应该想的,不仅你要想,整个黄英寨、天下军、铸剑山庄都要想。”江宁否定了程锦云的思想,接口道:“要让这祁连山成为连接的通道,成为东西方向的要塞,无论是波斯人还是阿拉伯人,想要自祁连山进来,都要受到我们的保护,所有的商队、马车的畅行无阻,都需要我们的武装,突厥人不会放过任何人,我们只要能提供保护,就能够发展壮大起来,最后成为一个连突厥都不敢忽视的力量。”
“也只有这样,祁连山百姓的日子才会好起来……”江宁道:“这种好起来,并不是要让他们给地主、官员做下人,而是要然他们有自己的土地,有自己的收成,而我们只要每年收成的一成即可……”
这个念头在江宁脑海之中已经很久了,直到今天,看到了祁连山的情况,方才说了出来。
没有一个地方比这里更合适、更迫切的需要。
“要让他们有自己的生活,黄英寨如此,祁连山也是如此。”江宁道:“这第一步,便是我们要胜了这一仗,把祁连山北麓拿下,没有这个基础,百姓不会听我们说任何话,因为他们头上悬着的刀,还没有被拿下来,我们要做的,就是摘了这把刀,打断它……”
程锦云心头一震,看着江宁的神情,她当初去杭州刺杀,也不是因为百姓?现在她所做的一切,不也是为了大黄山的百姓?
可江宁一语中的,说出了为何要这么做的原因。
“是啊,要有一个目标,为了他们自己的生活,这一仗,不是为了谁,而是为了大黄山,为何祁连山的百姓……”
许久,程锦云方才回过神来,说出了这么一句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要说出来的话,但此刻对于这句话的理解,却是清清楚楚的。
第582章 战前
“我已经把尽可能的把所有问题都简单化了,用最简单的方法达到最好的效果,若是如此还不行,那就只能看造化了。”江宁神笑着摇了摇头:“洛阳的纸醉金迷你是看到的,也难怪官逼民反了,若是我,说不定也会举起反抗的大旗。”
程锦云莞尔一笑,反倒是没有了方才的拘束,笑道:“你的事情我也听说了,与天下读书人为敌,得罪了不少人吧,竟然把你的官儿都给罢了,这些人,就知道动动嘴皮子,要是把他们扔进祁连山,能不能活过今晚,还不知道呢。”
江宁哈哈一笑,程锦云这个玩笑,算是给他们的对话画上了句号。
在程锦云看来,江宁虽然是练了八荒六合的心法,可实际上却是野路子出身,全靠暗器和火枪,若是真刀真枪的动起手来,遇到二流的人还行,若是遇到了高手,必死无疑。
嘴上说着不担心,可行动却是实实在在的出卖了她的身体,犹豫了许久,还是吧自己的药送了过来。
江宁是她的弟子,这一点她始终是恪守在心里的。
自杭州山外的相处,到金陵城的救助,再到洛阳城中的请求,她也能够清楚的看到江宁的为人和性格。
对于这样的男子,只要深入了解一番,或多或少都会有些情愫,但师傅和徒弟的限制,却让她始终不敢越雷池一步。
更何况她是女儿身,哪有女子先开口的道理?万一郎无情妾有意,到头来连师徒的名分都得散了。
自她有了这种情愫之后,修为便停滞不前,再无精进,无论她是让自己忙起来也好,还是押镖也罢,多少战斗都无济于事。
程锦云也隐隐察觉到了一些异常,但从未有过恋爱经历的她却不知道事情的根本出在了江宁的身上。
江宁对于这个武林女侠还是十分仰慕的,这或许与他看的金古梁的小说有关,程锦云在他看来,分明就是小龙女的存在,飘然如仙子临凡,武功更是深不可测,随随便便教给自己的心法,救了他好几命。
不过就算是他有意,人家程锦云这么高的身手,如何能看得上他一个赘婿?好歹现在也是黄英寨的当家的,若是成了,他岂不是成了“压寨夫人”?
江宁想到此处,不由得心中尴尬,怎么遇到的都是要他入赘的?王若烟、陆羽彤,现在又来了个程锦云,合着他现在的产业也不算是很差吧……
江宁想着,送程锦云来到了大帐之外,看着黑夜之中已经有队伍悄然离开,猛地叫住了程锦云:“等等……”
程锦云刚走出去没两步,忽的听到江宁喊她,心中也是极为高兴的,转过身来笑着问道:“怎么?”
“没……没什么……”江宁却是挠了挠头,尽管对其他人他拿捏得死死的,可偏偏对这个武艺高强的师傅,不敢有半点造次,生怕程锦云一掌下来,他不是缺胳膊就是短腿儿了。
程锦云一愣,旋即扭过头去:“没事我走了。”
江宁顿了顿,还是上前两步道:“此战无论结果如何,师傅一定要再传我两手功夫,现在只有拳脚功夫,着实有些不够用了。”
程锦云也是兰质蕙心,知道江宁是想告诉她无论如何也要活下来,呵呵笑道:“就这拳脚功夫你还没有练好,趁着机会还不好好磨练磨练?等打完这一丈,我考究你一二,合格了,再传你其他的也不迟。”
“得嘞,一言为定。”江宁呵呵一笑,却见程锦云对笑了笑,转身离开了营门,朝着一边的寨子中走去了。
“公子,咱们也动身吧……”徐宁是最早跟着江宁的,此刻看到江宁的神情,自是明白了什么,走到江宁身边问道。
江宁回过神来,看着徐宁一脸的“你心里怎么想的,我心知肚明”的样子,不禁皱了皱眉头,一把兜住了徐宁的肩膀:“我说老徐,你可不能不厚道啊……”
徐宁疼的几哇乱叫:“公子轻点儿,你说什么,我什么都不知道啊……”
江宁这才松开手,轻轻的拍了拍徐宁的肩膀:“这还差不多……”
这时候,霍文星、胡正文、林冲和庞青云见状,也围了上来,几人本就在大帐之中商议,程锦云的到来,打乱部署,马上就要出发,自然要上前问一问。
可这时候,赵夏月忽然从大帐一侧走了出来,朝着江宁几人行了礼道:“诸位,这时要回洛阳吗?”
几人一怔,都在忙着作战部署的事情,反倒把这位包含了西域与中原特色的绝色美女给忘了。
却见这赵夏月虽然是身穿寻常粗布棉衣,但丝毫掩盖不主她玲珑妙曼的曲线和堪比“葡萄美酒夜光杯”的容颜,在皎洁的月光之下,好像她方才从皓月的广寒宫中下来的一样,江宁想起后世的那些美女,多少都是动了刀子的。
可眼前这位当真是“纯天然、无污染”的,那一双卡姿兰一般的大眼睛,看着你,都能把你的魂儿都给勾走了。
江宁是最先反应过来的,再看这几个糙行大汉,一个个在战场上雄姿英发,杀人如麻,动起手来一个也不留情,可现在被这赵夏月一句话,问的是哑口无言,那胡正文甚至有些脸红的迹象。
“额,不是……”江宁咳嗽了一声,示意众人失态了。
“那江大哥你们这是去哪儿?可是要抛下我不管了么?”赵夏月不管其他人,自顾自的与江宁说话,她九死一生,一定要去到洛阳,而眼下跟着江宁,才是她唯一的机会,否则她根本走不出这祁连山。
江宁顿了顿道:“打仗,与大梁帮打仗,或许还会杀一些突厥人,打完这一仗,若是我们还活着,就带你回洛阳。”
“打仗?我听说大梁帮有两万人马,突厥更是彪悍的很,江大哥……”赵夏月没有继续说下去,即便是没有上过战场的她,也清楚的知道,眼下江宁手中这一千多人,根本不可能有胜算。
即便是加上旁边的两股势力,也不会有胜算的。
江宁笑了笑:“打不打得过,要打了才知道,若是还没动手就说自己打不过,岂不是长了他人志气,灭了自己威风?”
赵夏月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以少胜多的例子也不是没有,江宁救下她的时候,不也是只用了二十人?
想到此处,赵夏月又道:“我也跟着江大哥去吧,多少也能帮些忙……”
“小丫头,跟着我们一群大老爷们,就不怕出事儿?”霍文星呵呵笑道。
赵夏月微微一笑,竟比天上的星辰还要好看:“若是出事儿,我现在还能好好的站在这里吗?”
众人相视一笑,却听江宁道:“好,只要我们有一个活着的,都会把你带回洛阳团聚……”
第583章 黄英寨细作
历史教会给人们的经验就是:从来不会吸取经验。
这也是即便江山代有才人出,王朝还是免不了更迭的原因。
明明知道这么做是不行的,可旋涡中心的人是无法带领王朝走出旋涡的,能够拯救活能代替的,永远都是漩涡之外的,然后他自边缘地带建立起来的王朝,也在一步步走向了旋涡中心,周而复始。
前世丰富的历史经验,对于江宁最大的帮助就是封建社会是无法长久的,坚船利炮和科技发展总会让人开始改变,自私的贪欲会变成手中的长枪短炮,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杀戮。
现在他们面对的,就是这么一种情况,不打就是自取灭亡,打也基本上没有胜算。
尽管江宁对他的战略部署很有信心,但出现纰漏也是在所难免的,每个人的主观能动性不同,在遭遇战中遇到的敌人也不同,形成的反应也不同,每一个改变都有可能会偏离最后的预定目标。
所以江宁才会强调,无论出现什么情况,都要完成最后的目标。
三月二十日这一晚,整个大黄山笼罩在黑暗之中,徐宁亲自带人,将四周的暗哨全部拔除,过了子时,方才开始动作。
“大哥,抓到一个探子。”田梁拎着流星锤便走了进来,左手一把将一人扔了进来。
却见那人在地上打了两个滚儿,方才停下,身上衣衫不整,脸上更是鼻青脸肿,双手鲜血淋淋,一看就是遭受了非人一般的折磨。
田虎和田轲兄弟二人正在欣赏歌姬跳舞,这些人都是从府衙之中请来的,每隔五日,便有人专程去府衙接来一批,在此度过一晚,除了几位当家的,自也会有人待价而沽,来回三日,再过上一晚,抵得上在青楼半月的收入,平日里田虎是不许他们下山的。
为了维持这样的关系,凡事动粗者,田虎会直接将其砍杀,为了一夜春宵,谁也不会冒了死去。
今日恰逢“开心”的日子,田虎见田梁拉了人进来,血呼啦查的一扔进来,便吓得那些女子往他们怀里钻。
他们固然是风尘女子,但却从未见过这样活着受刑如此的人,自是吓得腿都软了。
田虎哈哈一笑,一把捏住怀中女子的酥胸,猛地嗅了一口大笑道:“哈哈,你们先下去等着,银钱少不了你们的……”
“那大当家的你可要早些来呦……”那女子扭动身子,一双玉兔若隐若现,玉腿之间更是闪烁着别样的光芒,看的田虎是兴致勃勃。
田梁此刻却是没有这些心思,骂道:“快滚,再不滚,老子一锤一个。”
那领头的女子白了田梁一眼,带着十几名妙龄女子朝着屏风之后而去。
田轲笑道:“二哥你这是什么话,晚上又少不了你的,你着什么急?”
田梁眉头微微一皱,额头之上的刀疤清晰可见,旋即咧开大嘴,露出一排有可能令牙医都束手无策的牙结石道:“四弟,你就知道揭短,这不,有正经事儿。”
心中却骂着田轲,这等抓人的事儿让他去,自己却在这里抱着女人喝花酒,还不能动怒,哎,谁让大哥待见人家呢……
可心中骂娘,嘴上也不能说出来,指着趴在地上的瘦小男子道:“黄英寨的奸细,正打听我们的粮草,被我抓了个正着,这是还没来得及传出去的信件,四弟你识字,你给看看,上面写的是什么。”
田梁说着,从袖中拿出一块儿树皮,扔给了田轲。
田轲接过手掌大小的树皮,表面上与正常的树皮并没有区别,翻过来却见内侧密密麻麻的写着一行行小字,字虽小,但也能够看得清楚。
田虎见状,也问道:“四弟,写的什么?你且说说。”
田轲面色微变,缓缓皱起了眉头:“上面写的是我们山头的暗哨和粮草的位置,看来,这家伙,的确是个奸细,而且这样传递信息的手段,也是极为高明,把这树皮贴在指定的地方,不是自己人,就算有三只眼,就算抓住了,也找不到,二哥你是如何抓住的?”
田梁见田轲质疑自己,旋即呵呵一笑,颇为得意道:“当然是跟踪了,我小便的时候,刚好听到了他与一人窃窃私语,见到我就躲开,我便跟了上去,抓了个正着,这家伙,竟还要把树皮吞了,老子一把撕扯了他的嘴,呵呵……”
田轲去看那人的面部,果然右侧嘴角已经裂开了一个口子,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他招了?”
“招了。”田梁对于自己的手段还是颇为满意的,又道:“期初没招,小身子骨,才打了几下,就半死不活了,也就招了。”
“他们几个都在,说的话也都听到了。”田梁继续道:“黄英寨的奸细,打听这些是想对我们动手,呵呵区区黄英寨,不过一千余人,也敢与我大梁帮为敌,真是不知……死活……我说的对吧四弟。”
田梁少有的说了个成语,田轲一愣,与田虎对视一眼,笑道:“对,二哥现在都成文人了。”
田虎也哈哈一笑,可下一秒,脸上的笑容陡然间凝固,问道:“黄英寨,为什么要与我们为敌?是因为那个江宁,还是因为铸剑山庄?”
很显然,现在黄英寨的实力,他们是掌握的一清二楚的,一共五千人马,除去生火做饭的,也不过四千五百人,为何要对他们动手?他也想不通。
更何况从一开始,大梁帮对他们黄英寨都没有动过手,虽说是要兼并了大黄山,可毕竟还没有动手,程锦云那边虽然拒绝了,但动手的应该是黑虎山才是,江宁杀了黑虎山这么多人,现在黑虎山更是放出豪言,要踏平大黄山。
邓元觉不惜让他的二儿子来这里当人质,明显了两家是死对头,他大梁帮碍着程锦云什么事儿了?
田轲沉思片刻,对身边人道:“去请邓喜功,有些事情他应该也会知道。”
田轲又将树皮之上的信息看了一遍,上面的信息的确是准确无误的,忽的像是想起了什么,站起身来,出了大厅。
不一会儿,从屋外走了进来,手中多了纸笔,毛笔已经沾好了墨。
“把这些东西写上去,只要你写出一句话,我现在就放了你……”田轲说着,将纸笔扔在了地上。
此言一出,原本坐在椅子上的田虎,也骤然间起身,直勾勾的看着那人。
却见那人看着身前的田轲,用满是血迹的手,缓缓的拿起毛笔,正要往宣纸之上写。
忽然,左手伸出,一把将毛笔折断,脚下一蹬,朝着田轲的胸膛刺去……
第584章 投名状
说时迟那时快,田轲像是早有准备,身形急速后撤,从袖中顺势抽出一把长剑,没有丝毫犹豫的刺了出去。
那人本就身受重伤,虽然是突然发难,但田轲又岂是泛泛之辈?
既然准备好了纸笔,便能够想到有可能这个人是假的。
果不其然,在他动手的一刹那,田轲已经准备好了应对的动作,直接将人刺死。
田虎勃然大怒,左右上前,一人一刀,将其乱刀砍死在了大厅之内。
而此刻的邓喜功,却是站在了大厅门口,亲眼目睹了这惊心动魄的一幕。
当得知这个细作是一个假的黄英寨的细作的时候,一股不祥的预感出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田虎已经走了过来,塌过这具尸体,缓缓走到邓喜功面前道:“他是个细作不假,但他说他是黄英寨的,呵呵,不知道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
邓喜功尴尬的笑了笑:“他如此动作,极有可能是想要掩盖他的同伙,对,一定是这样的……”
田轲微微一笑,也走上前去:“不错,你这么说,也有道理,很有可能他的同伙在这里,他只是一个跑腿的,可是,这字迹,你不应该不认识吧……”
说着,打开一封信,这信件,赫然就是南宫婉亲手所书,让邓喜功带来的,上面便是一年和平的约定。
而后又将那树皮翻了过来,前后对照之间,不用细看,就能看出这分明就是一个人的笔迹。
“好一招祸水东引,南宫婉,不简单啊……”田轲将两样东西重重的摔在了邓喜功的身上。
邓喜功下意识的躲闪,可又蹲下身子去捡起来仔细比较,那树皮上的字迹太小,根本无法比较,可是大体上看上去,的确是一般无二。
“不……不可能啊……”邓喜功抬起头:“我都已经来了,没有必要……”
“呵呵,当年汉高祖刘邦与淮阴侯韩信的明修栈道暗度陈仓,最后可是灭了不可一世的西楚霸王啊……”田轲背着手感慨道:“在方腊身边待过的人,果然不一样,这等算计,只能怪你那没有脑子的老爹,信了枕边风。”
邓喜功脑海之中闪过一道晴天霹雳,整个身躯为之一震,此刻他在震惊之余,忽然间明白了大哥到底是怎么死的,为何她极力赞成他来大梁帮。
原来只要他老老实实的在黑虎山,即便这南宫婉有三头六臂,也奈何不得他。
现在安插人说故意被擒住,虽然招了,说自己是黄英寨的,可到了却做出了杀人的动作,若是田轲不查,则黄英寨便成了替罪羊;若是查下去,大梁帮又会如何对他?是杀了还是关起来?是生是死,便不可知了。
一箭双雕,无论怎么做,对她都是有利的,她还年轻,一年半载的生个孩子来,这摩尼教的家业便都是她南宫婉的了。
好狠的心……
邓喜功此刻百口莫辩,只得苦笑道:“此事我不知情,杀了我,只能让那贱人得逞,只要大当家的助我攻下黑虎山,亲手抓住那贱人,定亲自奉上……”
“大当家的可不知,那贱人身姿曼妙,乃是世间少有的美人儿……”邓喜功眼神一翘,却是微微笑道。
“比之她们如何?”田梁呵呵笑道,指了指屏风之后。
邓喜功到此已经有十日,对于他们的生活作息已经了解的极为透彻了。
自然知道他们所指的乃是山下州府请来的青楼女子,南宫婉若非毒蝎心肠,乃是不可方物的,只可惜了……
“云泥之别……否则父亲也不会对我大哥的死不管不问,又将我送了过来。”邓喜功收起了唯一的一点苦笑,身上那股子害怕的劲儿也一扫而空。
现在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既然已经知道那贱人要治他于死地,所幸直接投诚了,引了大梁帮拿下黑虎山,自己做老子。
此时的邓喜功已然黑化,身上的那种气质也随之改变了不少。
田虎与田轲亲身感受着他的变化,心中还是颇为诧异的。
田虎对于女色并非是来者不拒的,有的是因为美丽,有的单纯的就是技术好了,像现在躺在床上等着他的那一位,便是两者兼具的了。
“不错,若是凡尘女子,方腊刚到金陵,如何会得了南宫婉?南宫家又如何能一步登天?父亲又如何会受她蛊惑,来到祁连山?现在我兄弟又如何能落得如此田地?帮主不是见过吗?”邓喜功叹了口气道。
田梁啐了一口:“这么好的婆娘,自然要献给大哥了,早知道上次留下来了,你说是不是?”
“哈哈哈……”众兄弟哈哈大笑起来。
自古是英雄配美人,这南宫婉的名声在外,江湖之中谁人不知圣女的名号?若是能一亲芳泽,在场的除了对她厌恶至极的邓喜功,恐怕没有人能够拒绝。
“这么说,邓公子是想取而代之了?”田轲笑道。
邓喜功此刻已经是砧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了,旋即单膝跪地:“只要帮主能助我一臂之力,日后黑虎山唯大当家的马首是瞻。”
“呵呵,黑虎山想要对我大梁帮动手,还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当真是不自量力,来人……”田虎喝道。
左右两人走出来领命,却听田虎道:“传令下去,五日之内,我要知道黑虎山和黄英寨的所有消息。”
邓喜功拜谢之后起身道:“帮主大恩,没齿难忘。”
“呵呵,想入我大梁帮,这投名的状子……”田虎挥了挥手,示意下人拿了一张状子来,放在了地上。
赫然是投名状,一旦签了这投名状,可就真的成了大梁帮的人了。
邓喜功拿起毛笔,左右心下一横,不签,恐怕是难走出这间屋子了,挥毫之间,将自己的名字写在了投名状上。
“好,既如此,那便都是自家兄弟了,各论各的亲,兄弟起来吧。”田虎一把拉起了邓喜功哈哈笑道。
在他看来,只要将邓喜功纳入自己麾下,邓元觉只要一死,整个黑虎山还不是邓喜功的?
甚至可以利用邓喜功直接进行分化黑虎山,到时候黑虎山便不值一提。
邓喜功走后,田轲却微微的皱了皱眉道:“大哥,这么做,会不会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无妨,黑虎山我们是早晚都要拿下的,只要他们和黄英寨一开战,就是我们一统祁连山之时,再不济,也是一枚棋子。”田虎呵呵笑道,不以为意。
田轲心中却泛起了嘀咕,总觉得事情有些蹊跷。
第585章 春诗
黑虎山,邓元觉正在半山腰看着自己逐渐壮大的势力,时不时的有人上山,见到邓元觉,总是免不得要吹捧一番。
邓元觉姿态做的很足,每隔两天都要为这几日上来的江湖人士接风洗尘,葛存山、孙元英和赵立才也不愧是老手,将队伍管的是服服帖帖。
重新建起来的大帐仍旧在原址,三员大将各自安营,将分寨放在了上下山的三个必经之路上,地势稍低,形成众星拱月之势。
三月二十五日这一天,报上来的人数再一次突破了一万五千人,按照这个进度,不出一个月,黑虎山将会重新回到巅峰。
“呵呵,多亏了军师,我黑虎山才能重新站起来,来,喝……”帐外的黄绿相见的草地上,邓元觉与众人饮酒,端起酒杯,朝着徐玄阶敬酒。
徐玄阶心中也是颇为满意,满意的是邓元觉对他的话言听计从,而南宫婉这个唯一的变数,也站在了他这一边,只要南宫婉不是很反对,一般情况下,邓元觉都会按照他的意思部署。
如此这般,也算是得到了暂时的满足,仿佛又回到了十几年前在西南的日子,不过邓元觉的举杯,让他在春风之中回过神来,时过境迁,他现在竟然落到了这种境地。
“大元帅本就是天帝在人间的代表,这一点毋庸置疑,圣女在侧,则是最好的证明。”徐玄阶深谙其道,吹捧邓元觉的同时,还不忘舔一下南宫婉。
邓元觉哈哈大笑道:“我今日的功绩,自也有婉儿一半。”
南宫婉白了邓元觉一眼,右手伸到桌子底下趁着众人起杯饮酒猛地一摸,这种刺激的感觉让邓元觉欲罢不能。
“禀大元帅,有人在大寨门口发现一封信,上面写着大元帅亲启,小的们不敢怠慢,马上送了过来。”巡逻的人马到了不远处,拱手道。
几人朝着这边看来,却见邓元觉满面潮红,呵呵笑道:“拿上来……”
徐玄阶忽的起身拦住:“且慢,是谁人送的?可是大梁帮?”
那人答道:“这个不知,没有见到人,小的们发现的时候,四周是没有人的。”
这么一说,葛存山几人也面露狐疑,江湖上这么送信的并不多,要么是生死状,要么是战书,再无其他可能。
“打开。”徐玄阶也没有接的意思,而是让那原本就拿着信件的人直接拆开信封。
这两个字虽然很短,但是分量十足。
邓元觉马上意识到,若是对手送来的,极有可能会在信笺纸上下毒。
那人一愣,很明显也认识到了这种可能性,但将军和元帅都在,不拆岂不是他心中有鬼?从腰间取下匕首来,将信封划破,打开信件,双手高高举起。
“上前来看。”徐玄阶站到了邓元觉身前一侧,挥手示意那人上前。
那人两个手拎着那张纸,清楚的看到上面写了一首诗和一句话,疾步上前,到了三尺之处方才停下。
下一刻,无论是徐玄阶也好,还是邓元觉也罢,看到这信上所言,脸色变得逐渐难看,南宫婉见状,目之所至,心中也是大惊。
却见那信上写着一首诗:“莞尔梨花春带雨,盈盈一握曼腰肢,不知蜜桃深几许,大梁宫中锁仙尘。记,三月初三,田虎。”
“岂有此理,岂有此理,田虎,你他娘的欺人太甚,老子不杀你,誓不为人……”邓元觉破口大骂,伸手就要去抓这信件,要将其撕碎才肯罢休。
徐玄阶急忙拦住道:“元帅息怒,此事必有蹊跷。”
饶是南宫婉,看到这首春诗,面色微红,心中怦怦直跳,三月三日,的确是她和徐玄阶到达大梁帮的日子,也就是在这一日,她见到了西南名声最盛的大梁帮帮主,田虎。
田虎身材高大魁梧,浑身散发着雌性的气息,与邓元觉这种低矮和尚截然不同,南宫婉与之商议之后,徐玄阶陈明利弊,便定下了和书。
随着徐玄阶的阻拦,邓元觉将目光移向了南宫婉,南宫婉床上什么样子,他是最清楚不过的,之前能背着方腊和他相好,现在背着他投怀送抱想必也不是什么难事。
“贱人,看我不剥了你的皮……”邓元觉伸手就要朝着南宫婉打去。
不明就里的三位将军见状,齐齐上前拦住邓元觉,生怕他失手杀了南宫婉,如此娇媚可人儿的皮囊可就当真可惜了了。
南宫婉扑通一声跪在地上,抽泣道:“你要是不信我,就杀了我,我南宫婉可以对天起誓,就凭一封信,就断定我背叛与你?你要杀就杀吧……”
说着,从一人身上抽出一把刀,就要放在自己脖子上,双目含泪,满面幽怨,似有天大的冤屈一般。
邓元觉心中一软,伸手一把将刀打掉,将哭泣的南宫婉揽入怀中:“好了好了,是我多心了,是我多心了……”
徐玄阶见状,朝着三位将军使了个眼色,三人果断的离开了。
良久,南宫婉方才停止了哭泣,被邓元觉抱起,朝着大厅之内走去,紧接着,隐隐约约传来一声声不可描述的声音,若隐若现,若即若离之间,令人听得心神荡漾不已。
徐玄阶令人将信收好,装入一个木匣之中:“带我去看看,是从何处发现的?”
那人擦了擦额头之上的冷汗,带着徐玄阶往外走了不到百丈,站在大寨门口道:“回禀军师,就是在这里发现的。”
出了大寨,便是一片黑山,一条路向下延伸,便是赵立才的寨子,若是这里面出了奸细,可能性并不是很大,因为这一个月的时间内,黑虎山是只进不出的,而且识字的一根手指头都能数得过来。
“那只能是夹带了……”徐玄阶微微眯了眯眼睛,旋即命令把今日来投奔他们的人全部叫到大堂之前问话。
等到邓元觉出来,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邓元觉擦了擦汗渍,披着大氅走了出来。
“大元帅。”徐玄阶知道南宫婉那边已经没有什么大碍了,没有什么事情是南宫婉在床上解决不了的,难如将二公子送出去,不也是软磨硬泡的实现了?
现在想想,方才南宫婉先行下手,的确是高招。
“查的如何了?”邓元觉耸了耸肩,此刻更像是一个肥胖无比的土豆。
徐玄阶道:“这些人是今日投奔而来的,一共十七位,其中有两位,知道此事与一名叫张亮的人有关。”
“张亮在何处?”邓元觉又问道。
徐玄阶道:“那张亮,已经逃下山去了,我已下令各个关口,无论如何也要抓到其人,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第586章 油光锃亮绿帽子
“谁知道这张亮是何许人也?”徐玄阶又问道。
众人都是来投奔黑虎山的,见徐玄阶问话,那两人闪出身来拱手道:“我兄弟二人倒是知道一二。”
“知道多少,如实禀报大元帅即可,如若能助大元帅破了此案,也算是大功一件。”徐玄阶接口道。
“这张亮我兄弟二人也是在数日之前遇到的,自北麓而来,听他说是自黄英寨来,因受不了黄英寨的看管下山,本想投奔田虎,听得邓元帅广纳江湖豪杰,这才动了心,自称是拿了黄英寨的暗哨名单。”
“不过我听他口音却并非大黄山一带,问起大梁帮也支支吾吾,遮遮掩掩,我们上山之后,进了大寨,就找不到他人了。”
二人一人一句,将知道的张亮的信息尽数说了出来。
“这些也是吃了酒说的,不一定准确。”其中一人又补充道。
“进入大寨之前,可曾发生过什么特别的事情吗?”徐玄阶继续问道。
二人沉思片刻,却听得一人道:“本来没什么,现在这家伙跑了,现在想想,还真有点儿什么。”
“快说……”
那人指着大寨之外道:“我无意间看见有人蹲在那里,不知道在干什么,以为是东西掉了,现在想想,应该是埋了什么才是,跟上来的时候,张亮手上还有露水,在身上擦了擦,这一点我倒是记得清楚。”
徐玄阶朝着那个方向看去,正是发现信件的地方。
徐玄阶冷笑道:“大元帅明察,看来只要抓到张亮,这些问题就迎刃而解了。”
正说话间,却见赵立才骑着马朝着大寨而来,满面笑容之际,马后面用绳子拴着一个人,显然是已经遭了一顿毒打,鲜血是时不时的从身上滴落下来。
赵立才下马,将长刀插在地上,猛地一拽,将人拽倒在地,拖着人上前笑道:“大元帅,人已经被我抓到了,你们看看,是不是他?”
方才说话的两人上前,只一眼便肯定道:“就是他。”
徐玄阶上前,绕着那人走了两圈儿道:“确定他就是张亮?”
“没错,就是他,我与他喝过几次就,断然就是他。”那人倒是没有丝毫犹豫,肯定的回答道。
张亮跪在地上,啐的一口朝着二人吐出一口血水:“老子做鬼,也不会放了你们两个……”
“如此,你便是送信的张亮了。”邓元觉走下台阶,缓步上前,一脚将其踢翻在地。
张亮被捆住手脚动弹不得,被邓元觉一脚踢中,只觉得心口一疼,一口老血喷了出来,知道自己定然是命不久矣。
“哼,老子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老子是黄英寨的人,邓元觉,你最好放了我,若是你敢动我半根毫毛,公主殿下定让你死无葬身之地。”张亮咬牙切齿道。
“哈哈哈……”邓元觉忽的哈哈大笑起来,就连徐玄阶,都觉得有些可笑。
张亮眉心一皱,怒声骂道:“邓元觉,你这个吃里扒外的杂碎,亏得圣公如此重用你,背信弃义之辈,天理不容……”
而邓元觉的笑声却越发的响亮,甚至阻止要对张亮动手之人,片刻之后,方才止住笑声,缓缓蹲下身去,带着颇为玩味的语气戏虐道:“可能有些事情你来的匆忙,还不知道吧,我想这件事情,黄英寨的人都知道,你说你是黄英寨或者是铸剑山庄的,都应该知道才对啊……”
“方金芝,已经死了……公主殿下?哪儿来的公主殿下?”邓元觉猛地起身,表情变得肃杀,眼角抽动两下。
徐玄阶也道:“你到底是谁,这封信又是谁让你送来的?说出来,饶你不死。”
张亮忽然间表情呆滞,徐玄阶大喝一声,身边的赵立才马上伸手要去掰开张良的嘴巴。
“吐……”半截舌头竟被张亮直接吐了出来,口中的黑血喷了赵立才一脸。
下一刻,在赵立才的抽打声中,张亮再也没有自己挪动半分。
徐玄阶和邓元觉都愣住了,他们也没有想到,眼前这人会咬舌自尽,而前后的事情却是如此的矛盾。
“他娘的……”赵立才忍不住破口大骂,招呼几个人来,将张良的尸体抬走。
“到底,是怎么回事……”邓元觉有些恼怒的问这徐玄阶。
徐玄阶沉默良久,从这件事情发生开始,将所有的线索全部顺了一遍,仍旧是两条线,忽的,他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前两日也有人离开?可曾跟过去了?”
“按您的吩咐,自然是跟着过去了,接头的,是北麓的细作。”赵立才用白布擦着手,不悦的说道。
二人忽的对视一眼,却听徐玄阶道:“此人不是黄英寨就是大梁帮,三月三已经达成了协议,大梁帮没有理由会派细作前来探查,他自称是黄英寨的,但对大黄山半个月的信息却一概不知,黄英寨或者大梁帮即便是安插人进来,也不会疏忽到如此地步,那么也就只有一种可能,他的身份已经不重要了,他来的目的,就是要让我们与大梁帮内斗,一旦产生嫌隙,那么黄英寨便可喘一口气。”
邓元觉想了想,也终于是点了点头:“不错,黄英寨竟然用如此下三滥的手段,其心可诛……”
“不过昨日传回来的情报,大黄山上,并无异常,灶台也无增减,操练起来也是尘土飞扬,不像是想要动手的样子,而且他们虽然有五千兵马,但只要敢进攻,即便有江宁和宁不悔,胜算也不大,他们是想要玩儿阴的……”徐玄阶一语中的,说出了张亮此行的目的。
这么看来,还是黄英寨的可能性比较大一点,但整个计划却是漏洞百出。
“无论如何,只要我们按兵不动,便不会失了先机。”徐玄阶进言道。
邓元觉微微点了点头,对徐玄阶的判断还是极为信任的。
当下众人散去,邓元觉的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复,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好像戴了顶绿帽子似的。
而且还是油光锃亮的……
徐玄阶作为年过半百的老人,什么事情没见过,在看到那封信的时候,已经明白,这世间哪有无风起来的浪?
而这封信也如一颗种子一般,在邓元觉的心中深深的扎了根,此刻躺在床上香汗淋淋的南宫婉也明白。
原本的后路被江宁阻断,现在又出了这么个事儿……
“江宁,我不杀你,誓不为人……”
第587章 头疼的徐玄阶
这边黑虎山选择了按兵不动,虽然邓元觉是极不情愿的,但无奈徐玄阶极力劝阻,而这一次,南宫婉罕见的与之意见相左,认为别人已经骑到了黑虎山的头上拉屎,再不反抗,以后在祁连山,只能关起门来自己做生意了。
就算是邓元觉能够咽的下这口气,她也咽不下,早晚要找到写信之人,将其千刀万剐了才行。
邓元觉在经过反复思量之后,还是决定暂时按兵不动,自幼他便听过一句话“头发长见识短”。
看看各自的头发就知道了,自然是不能听南宫婉的。
而南宫婉之所以这么上心,难道真的是因为她的清誉吗?他是如何在佛堂之后与邓元觉苟合的,她和邓元觉都是心知肚明的,她这么做,邓元觉也是理解的,可是却有些过了。
按照道理来说,方金芝死后,铸剑山庄对于邓元觉的仇恨不应该这么大,而是应该为方金芝报仇才对,而三战全胜的江宁,之所以保持傲人的战绩,无非是因为没有遇到邓元觉或者田虎这样的主力,最高不过是一千对两千,在拥有如此装备的基础上,也称不上厉害。
当双方对战的人数超过五倍之后,战争的格局就会发生变化,双方兵力的多寡,将对整个战局起着决定性的作用。
接下来的几天,徐玄阶又抓到了一些大梁帮的探子,之前也有,但他们也有探子在大梁帮那边,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无所谓了,双方井水不犯河水,但是这几日探子着实是有些多了。
徐玄阶抓了一个,威逼利诱之下,竟问出了一个令他都为之骇然的消息。
“军师这么晚了来找奴家,就不怕大元帅问罪?”南宫婉身上穿着青衣裹胸,屋内的火盆撤的还剩一个,确保屋内的温度始终能够保持在二十多度,脚下的毛毯乃是一整块儿,铺满了整个卧室,床榻是金丝楠木,木香混合着体香被徐玄阶吸入,一时间竟失了神。
不过这徐玄阶不愧是老江湖,咬了咬舌尖,才缓过神来,此刻也终于是明白为何这南宫婉弃了方腊跟着邓元觉,邓元觉会如此爱惜,就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能送出去。
徐玄阶低下头,不去看南宫婉,拱手道:“在下得到一个消息,对夫人实属不利,冒死前来禀告,大元帅……”
“大元帅去饮酒了,今日又来了一百多人,不到子时怕是回不来了,有什么,与我说也是一样的。”南宫婉道。
徐玄阶点了点头:“那就好,此事本就是要先于夫人商量的。”
“哦?是何等大事?”南宫婉并没有太在意,若是天大的事儿,也轮不到她先知道。
可徐玄阶将自己问出来的情报一五一十的告诉南宫婉的时候,南宫婉手上的木梳,直接掉到了地上。
整个屋子安静的只剩下火盆里的木炭噼里啪啦的声音。
“为什么会叛变?”良久,南宫婉才问出这么一句话来。
“具体情况目前还不得而知,只知道当日他不纳投名状,就是死路一条,可能……”
邓元觉后面的话并没有说出来,但不用说,南宫婉也能够猜到他的意思。
自然是和前几日的信件有关,田虎不会做视邓元觉继续做大乃是事实,却没想到现在已经让邓喜功纳了投名状了。
一旦邓喜功出马,那整个黑虎山必定会被其分化,田虎甚至可以兵不血刃的拿下黑虎山。
“军师……此事万万不可让大元帅知道……”南宫婉起身,一把抓住了徐玄阶的手臂。
徐玄阶抽出手臂缓缓道:“大元帅只剩下这一个公子,定然不能让他知道,我派出去的人,这两日就会回来,先听一听那边的情况再做打算,不过当时是你我劝二公子去的,大元帅原本不同意,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情,你我都脱不得干系。”
“我知道,现在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有什么事情,还是要先打个商量的好,免得大将军一怒之下,你我二人命丧当场。”南宫婉说着,已经转过身去。
徐玄阶道:“目前坚守不出,还是最好的选择,信件的事情没有弄清楚之前,切不可轻举妄动,以不变应万变,才是万全之策。”
南宫婉这一次点了点头,轻嗯了一声,彻底放弃了要去攻打黄英寨的念想。
四月初二,本是黑虎山极为平淡的一天,可徐玄阶却彻夜未眠。
派出去的探子,虽然只回来了一半,但是带回来的信息,却让他极为震惊。
大黄山在三月二十七这一日,忽然对田虎动手。
在眼前的地图上,赫然标注着动手的地方,乃是靠近田虎大梁帮的位置,一百人的队伍突然对山下的田龙掌控的地盘动手,夜袭营寨,以极小的代价,砍杀田龙营中六百余人,而后火速向南逃窜。
田龙大怒,第二日清晨率军追击,带了三千人马,眼看就要追上,击杀几十人后,被困在落崖坡,月黑风高,箭矢、滚石齐下,遭遇火攻,整个落崖坡瞬间化成一片火海,烧死烧伤着不计其数。
田龙率人冲出落崖坡,却也负了伤,被人追上,结果了性命,而剩下八百人尽数被俘虏,在山谷之间埋葬尸体。
田虎得知田龙身亡,勃然大怒,此时已经是三月二十九的清晨。
据传,被杀之人身上带着的,是他黑虎山的标记。
徐玄阶本以为这才是最可怕的,但听到跪在案前的探子后面的话,才真正感觉五雷轰顶。
三月二十九,田梁亲率五千人马,赶往落崖坡,那八百人还在收拾尸体,田梁只得下马,一同收拾,可就在这当口,那八百人突然叛变,突袭了田梁的人马,而后抢夺战马之后迅速逃窜,一击必杀,杀人之后根本没有丝毫犹豫,直接逃出山谷。
而在山谷两侧早已经埋伏了缰绳,等他们一过去,后续追击的人马被拦住,人仰马翻,掉进了陷马坑之中。
而这陷马坑,更像是一个连环陷阱,爆炸声在山谷之中响起,烟尘漫天,险些引起雪崩。
等到田梁过了山谷,五千人马只剩下两千,还有不少受了伤,田梁不敢再追,只得北撤,又遭到追击,死伤过百。
只好重新杀回去,驻守落崖坡南口,派人求援。
三月三十,他们不敢再留,快马赶回黑虎山,路上跑死了两匹快马,四月二日晚,终于将情报递到了徐玄阶的面前。
第588章 祁连山之战(一)
快马自子午谷之中穿行而过,停下之后被人接住,没入山林之中,那人快速的奔向山顶的位置。
“公子,田虎带一万人马已经过了落崖坡了。”那人拱手,朝着江宁汇报道。
江宁的大帐安在了子午谷山顶,积雪与草地交界之处。
整个大帐之外,令设参谋部、指挥部、情报部、后勤部、医疗部六个营帐,挑选精干之人负责,每一部含五人,负责所有的指挥作战相关任务职能。
在这里的除了他的三个团之外,还有铸剑山庄的两千人马,宁不悔倒是极为放心的将指挥权全部移交给了江宁。
这两千人马之中,有三成是跟着江宁突袭宁山府后军的,又成为了管理层,对于江宁的指挥,也是不折不扣的执行。
战局自三月二十七到现在,今天已经是第七天,算是成功的将田虎的主力引了出来,一次偷袭和两次伏击战都很成功,在死伤不过百的情况下,完成了杀敌三千的战绩。
但后面这一万人到了之后,战场的局面也随之发生改变。
他们动手的时候,留下的是黑虎山和黄英寨的痕迹,这种情况下,很容易就会形成一种黑虎山与黄英寨联合的假象,否则黄英寨有多大本事,竟然敢向大梁帮动手?
而他们联手的原因也很简单,就是邓喜功纳下了投名状,成为了大梁帮的人。
所以田虎在为田龙报仇的时候,先是让田梁追击,若是黄英寨,即便加上现在的铸剑山庄和江宁的兵马,也不过五千人,总不能五千人倾巢而出吧,这乃是兵家大忌。
他则是在等从黑虎山穿回来的情报,可等到的情报却是黑虎山按兵不动,一改往日的高调,竟夹起尾巴做人了,大梁帮的探子根本无法进入黑虎山的核心地区,打听到的信息也极为有限。
事出反常必有妖。
田轲即便不是徐玄阶那种老油条,但也十分清楚,黑虎山目前的状态是极为反常的。
而田梁遭到埋伏,折损两千人马,也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无论如何,黄英寨已经动手了,他大梁帮若是再没有动作,岂不是白在祁连山混了?
这种事情一旦传出去,突厥也好,官府也罢,对于黄英寨的态度则会发生极大的改变,他的生意也会受到极大的影响,所以,黄英寨必须在祁连山消失。
六千人马留守,田虎与田轲亲率剩余的一万人马,快速奔袭到了落崖坡,与田梁仅剩的不到一千人马汇合。
按照田轲的意思,他要防止黑虎山的偷袭,少于五千人马,大寨被毁,则万事皆休。
时间差、信息差。
这是江宁在这场战争中利用的两个主要方面,只有这样,信息的不对称会让他们瞻前顾后,时间的不同步会让他们的决策出现意外。
“到了之后他们做了什么?”江宁坐在帐中,身边是宁不悔、霍文星、胡正文、庞青云、徐宁和顾云芳。
最先动手的就是林冲率领的三团,二次伏击是赵星带领的五百人马接应,现在两拨人马还在五十里外的落崖坡南侧诱敌。
这种诱敌深入其实风险是最大的,搞不好就会被人被包圆了,这种情况就比较危险了,除了突围没有更好的方法了。
“安营扎寨,并未选择进攻,林团长和赵将军准备尝试晚上偷袭,将人给引出来。”
江宁听着汇报,看着案子上的地形图,上面密密麻麻的标注着山地的相对高度,这是江宁独特的标记方法。
子午谷与落崖坡之间只有四十里,出了子午谷乃是一马平川的草原,十里之后才会进入山地,跨过两座小山,才进入子午谷唯一的一条路。
“速去传令,晚上不要偷袭,让他们把子午谷大本营的位置暴露出来,下面准备的怎么样了?”
传令兵领了命令,却是一愣,江宁摆手道:“快去,再晚便来不及了。”
那传令兵这才急匆匆的朝山下奔去,上马疾驰出了子午谷。
江宁看了看时辰,四十里的距离,快马三个时辰就能到,现在是未时一刻,应该还来得及。
庞青云见传令兵出去,指着地图之上的子午谷道:“天黑之前,应该可以准备妥当,不过公子,他们真的会来?”
江宁笑了笑:“当然回来,因为这里有他们不得不来的理由……”
众人虽然不知道江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从目前来说,之前的战略部署并没有出现意外。
“霍文星、胡正文、顾云芳听令……”江宁神色严肃道。
三人站到案前拱手:“属下在。”
“霍文星率一团接应,佯攻只能失败,不能成功……”
“霍文星出击后,胡正文率二团接替霍文星阵地,待田虎主力撤离之后,对起进行拦截,只需要拦截即可,不可出击与之发生正面冲突……”
“顾云芳在一团佯攻后,换上黑虎山的衣服,穿过落崖坡,目的只有一个,救出邓喜功,无论生死,尽量避免正面碰撞,一次不成两次,两次不成三次,最少也要坚持到明日太阳落山。”
三人领命,出了大帐,各自领兵去了。
宁不悔道:“这么做,是不是有些太过于冒险了……”
江宁道:“不冒险,他们不会上钩的,田轲虽然比不上徐玄阶,但至少也知道些兵法,不会轻易上当的。”
这就像是在摸老虎的屁股,摸一下两下它不搭理你,是因为你弱小,可三番五次之下,总会暴走,选择一次性将你拿下,而江宁从始至终,都是在制造这样的机会。
黄英寨的突然发难,让邓元觉深感不安,徐玄阶已经向他上报了黄英寨和大梁帮开战,并且目前来说,黄英寨还是牵着大梁帮的鼻子打,这种情况不是不多见,而是根本没有过。
田虎亲率大军的消息传来,也让邓元觉明白,他覆灭黄英寨的机会来了。
徐玄阶却劝阻道:“如今两者相争,无论是黄英寨还是大梁帮,后防必定空虚,我等率两支奇兵,直捣黄龙,直接覆灭两帮,而后在白山黑水之中将其困住,祁连山可定矣。”
第589章 祁连山之战(二)
可邓元觉却犹豫了。
“大元帅,属下认为军师所言极是,可以一试……”葛存山也上前道。
孙元英却道:“太过冒险,别忘了,二公子还在大梁帮内,刀剑无眼,若是万一误伤了二公子可如何是好?”
赵立才点了点头道:“不错,不错,我们一旦进攻大梁帮,田虎那种人,必定会撕票,到时候我们先背信弃义不说,更将公子和大元帅置入两难之地,不可不可……”
当初邓元觉之所以力求和大梁帮的和平,为的就是避免两线作战,要现将黄英寨吃掉,吞并大黄山,形成和大梁帮分庭抗礼的局面。
而黄英寨是首要攻击的目标,只有清算了黄英寨,才能消灭铸剑山庄,从而黑虎山在摩尼教中的正统地位。
因此才会做出这么大的让步。
论谁也没有想到,黄英寨和江宁会忽然间毫无征兆的对大梁帮发动进攻,从目前掌握的情况看,虽然只是小范围的袭扰,但随着田龙的死,田虎已经彻底动怒,出兵一万不仅仅是要灭了黄英寨,很有可能到最后大黄山会一个活口都不留。
可眼下的机会的确难得,但风险也是极高的,这一点邓元觉心知肚明。
“之前劝我按兵不动的是你,现在劝我两面出击的也是你,你可知道一旦失败,不仅我儿子会死,整个黑虎山都有存亡之危机,祁连山再无我摩尼教立足之地,数年谋划也将毁于一旦。”邓元觉良久方才开口,终于是定下了主基调。
“大元帅英明,此刻我们只需要出兵大黄山,围剿黄英寨,拿下大黄山之后,换回二公子,仁义二字皆在我黑虎山,何愁天下英雄豪杰不归?”赵立才拱手笑道。
“不错,传我将令,赵立才为先锋,孙元英为中军,本帅殿后,各率三千人马前往大黄山,一举剿灭黄英寨。”邓元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对于自己的部署颇为满意。
当下徐玄阶眉头微微一皱,急忙阻拦道:“大元帅且慢。”
南宫婉这时也走了出来,听到了邓元觉的命令,知道为时已晚,又见徐玄阶说话,上前一步拦住邓元觉道:“大元帅何不听听军师所言?慌个什么劲儿,那大黄山还能跑了不成?”
邓元觉呵呵一笑,又道:“说吧……”
徐玄阶看了南宫婉一眼,接口道:“启禀大元帅,非不可战,而是要谨防江宁此子,大元帅忘了山下一战?那江宁派人偷袭大营,差点让大元帅与嫂夫人天人两隔,何况现在江宁虽没有南下之意,但并不排除他会声东击西,佯攻大梁帮,等我们主力尽出,与大梁帮一起直接南下,到时候,黄英寨还是黄英寨,可黑虎山就不是黑虎山了。”
不得不承认,徐玄阶能够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做出这样的判断,实属不易,因为他和王若烟掌握着一个其他所有人都不曾掌握的信息。
那就是邓喜功的倒戈,黑虎山可以和大梁帮达成协议,那么黄英寨也可以,随着邓喜功的倒戈,黑虎山在大梁帮的威胁要比黄英寨大得多。
如果他是田虎,他会先打谁?自然是利用黄英寨先拿下黑虎山才是上上之策。
更何况那一封信,无论是他们哪一方写的,现在看来其目的很明显,就是要麻痹黑虎山,而这个目的现在已经达到了。
“江宁阴险狡诈,大元帅你是知道的,若是让他转过头来偷袭,岂不是得不偿失?既然要动手,何不就听军师的,先出兵大黄山,拿下这唯一的障碍,如果大梁帮与江宁果真开战,那黄英寨自然是防守空虚,五千兵马以碾压之势席卷而去,黄英寨必破。”
南宫婉接着徐玄阶的话说道:“如果说进攻受阻,则表明黄英寨与大梁帮狼狈为奸,阴了我们一手,立即人前去营救二公子,同时黑虎山还有一万人马,军师镇守此处,自然不在话下,到时候与大元帅前后夹击,何愁大敌不破?”
邓元觉微微点了点头,再看向他的三位大将,虽然有人想说这么做,对二公子没有一丝一毫的好处,但想想,既然大梁帮和黄英寨联合,那就是铁了心的要拿下黑虎山,这种情况下,二公子被撕票的可能性极大,这也不能怪南宫婉和徐玄阶,要怪也只能怪这大梁帮首鼠两端,忘恩负义。
三人看了看邓元觉,一时间也找不到更好的方法,便不再发表意见。
当下邓元觉带着赵立才和孙元英,率领五千人朝着大黄山进发。
江宁则是命人直接在山上搭建掩体,用草地和枯树、乱石堆最为掩护,将指挥部藏在了后面,两对面看似平平无奇的峭壁之上,已经有人开始用攀岩。
入夜,江宁抬头看了看头顶的月亮,远远地看到山峰的那边,时不时的闪烁着火光,便知道,今夜必定无眠,而真正的大战,还在后面。
却说林冲与赵星一道,经历了三日的两次埋伏和一次偷袭,收获颇丰,仅用几十人的代价,换取了三千余人的战果。
按照之前的部署,天一擦黑,林冲便率领三团摘了马铃,带着武器朝着田虎的先头部队进发,想要通过袭扰的方式彻底惹怒田虎,逼迫他出来,而不是这般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的推进。
“报……公子有令……不可夜袭,以暴露谷中大营为目的,今夜田虎必定设伏。”传令兵连滚带爬的跑到赵星的面前,刚说完,便累得昏了过去。
赵星一马鞭摔在脚下的石头上,大叫一声不好,翻身上马:“所有人,集合,与我速去接应林大哥三团人马,接应之后,不可恋战,按既定计划撤离。”
五百人齐齐上马,朝北直奔十里之外的落崖坡而去。
半个时辰之后,远远的便看到了火光,伴随着喊杀声,却见林冲率领三百人摆开了新鸳鸯阵,陷入了重重地包围之中。
林冲刚冲上前去,发现除了站岗的之外,并无他人,而且整个营地灯火通明,心中暗叫不好,即刻下令折返。
可这时候已经迟了,自左右山坡之上各闪出三千人马,将林冲的三百人马合围,并在同时展开战斗。
追击途中,根本不可能设置如此规模的营寨,而且已经靠近大营,却没有遇到一股巡逻之人,不伦不类,定然有诈。
一出手,便有十几人直接被乱刀砍死,鸳鸯阵组起来之后,方才堪堪挡住大梁帮的攻势。
“兄弟们,报仇的时候到了,一个也别放过……”
田虎在营中大声喝道,脸上也逐渐露出了笑容……
第590章 祁连山之战(三)
虽然只是三百人,但只要将其生擒住,便能够知道黑虎山到底是否参与其中,如此一来就可以确定下来是否要对黑虎山动手。
邓喜功虽然纳了投名状,但如田轲所言,也不排除这是邓元觉和徐玄阶设下的苦肉计,如当年越王勾践一般,自大梁帮内部开始瓦解,因而对于他,还是十分提防的。
可这三百人却在这阵型的保护下,开始尝试突围,田轲指挥着队伍不断的缩小包围圈,可却始终无法突破这种阵型。
自此,才确认了对手是江宁不假,而眼前只有三百人马,意味着江宁还有大概六百人在后面,这个判断也是相当的准确。
林冲临危不乱,毕竟在梁山上大大小小的战役打了几十场,再加上这些人对于他们自己的军事能力也是格外的自信,无论是身体素质、武器装备还是心理建设,都占了上成,即便是被包围,也没有丝毫的慌乱,认为只要突围,田虎的这些乌合之众便不是对手。
事实证明江宁较为科学和系统的训练方法对于战斗力的提升是极大的,一刻钟的时间内,六千人马竟只能包围,不能歼灭,每每上前,这些人如同打了鸡血一般,长枪挥舞,连弩齐射,还有火枪爆炸的声音贯穿其中,有落单的,身中数刀,临死也要抓住一人捅死,直到倒下,还是那凶狠模样。
他们固然在祁连山上为匪,自田虎拉起大旗之后,也时不时的与周围大大小小的势力有冲突,但都是小规模的冲突,随着人马越来越多,周围的势力大都选择了依附,而不是硬碰硬。
如这般的死战,是没有经历过的。
在他们看来,二十倍乌泱泱的人马,就算是走过去,也能把这三百人踩死,但这种令人绝望的战斗,没击杀一个人,就会有五个人甚至是十个人倒下,这样的战损,是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的。
随着伤亡越来越大,在最前面的人,已经有些想要放弃冲锋绞杀,而是想要通过围困的方式,将其拿下。
“杀……”
就在此刻南侧的山坡之上,忽然间冲出来五百余骑,为首的正是赵星,身后的便是铸剑山庄的人马。
这些人虽没有江宁那般的系统训练,但在之前江宁的教导之下,经过这一年的生死杀伐,也并非一般人可以比拟的。
自西南而出,后经金陵之战,又逃回南方,现在杀到西北,因此当日宁不悔和方金芝带二十人就敢出来,遇到突厥,虽然意外,但是却没有一丝一毫的胆怯,选择了救援而不是逃走。
五百人像一把利剑,在黑夜之中自南侧插入到了包围圈之中。
林冲认得这是赵星的声音,赵星此刻已经脱离了原定的计划,即便是林冲全军覆没,也要将其引出十里,到设伏之地,现在赵星离开设伏之地,却是令他吃惊的。
“快走……”赵星大喝一声,手中长枪直接挑飞两人,接应上林冲。
七百余人此刻越战越勇,且战且退,一连跑了数里,方才放慢脚步。
清点人数,三团折损五十八人,铸剑山庄折损四十八人,现在只有五百一十七人。
“暴露出去?”林冲骑着马,边走边问道:“为何要暴露出去?难不成公子还有什么新的路子?”
“这个就不知道了,不过总算是赶上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得赶紧回子午谷才是,无论公子有什么计策,最后的地点都是在子午谷的。”赵星道。
林冲点了点头,回身喝道:“兄弟们,只留必要的兵器,盔甲什么不必要的,该扔的就扔,现在咱们是兵军,要有败军的样子……”
身后的士兵哈哈一笑,传起话来。
此一战,林冲才真正感觉到身后这支队伍的战斗力和江宁所创的阵法的厉害之处,十倍的兵力,竟然能够坚守一刻钟而没有被尽数剿灭,要知道这些人比梁山的人还要彪悍许多。
赵星也明白了为何江宁能够带着人从突厥那一百人之中回来,这种战斗力,的确是令人发指。
“大哥,好消息……”田轲带着两个俘虏押到了田虎身前。
田虎自马上下来,对于刚才的战斗,十分不满,区区三百人,在被包围的情况下,竟然突围出去了,虽然后来有人接应,但总共也不到一千人,现在出去追击之人,也不敢贸然出击,只随着江宁军队败走的路径向前追击。
“什么好消息?”田虎没好气的扫了一眼那两个俘虏。
“江宁的老巢,咱们知道了……”田轲呵呵一笑,一扫之前的郁闷:“在子午谷,也就是方金芝被杀的地方,呵呵……”
“子午谷?”田虎冷笑一声道:“的确是个好地方,三面环山,与南麓只有一条羊肠小道相连,只要占住那条路,便控制了整个山谷,而且是个设伏的好地方,难不成他江宁真的以为我们会钻到子午谷的口袋里不成?”
田轲摇了摇头道:“这江宁犯了兵家大忌,他把大营扎在了子午谷的半山坡上,虽然深的兵法,但在祁连山,这种兵法却是因循守旧,不合时宜的。”
“半山坡?三面环山,不应该就在半山坡吗?这样进可攻,退可守,岂不是两全之计?”田虎略显差异,不知道田轲为何会这么说,要是换做他在子午谷,也会选择半山坡这个绝佳的位置。
田轲在地上用树枝随便画了画,描出一个子午谷的简图来,在火把照耀之下指着简图道:“大哥请看,子午谷的确是兵家必争之地,可是缺点也很明显,进出南北,只有这一条路,若是我们派人从山崖过去,自南边断了小路与南麓的往来,再在山谷之内扎营,那么半山腰上的江宁,只有等死的份儿了,这个例子很熟悉,当年马谡守街亭,便用的是此法,司马懿半个月便将其拿下,而我们只需要数天,祁连山上,不比西蜀……”
田虎笑道:“这江宁当真如此?”
“小的亲眼所见,方才来救,便是通知回去火速驰援,山上粮草匮乏,要林冲和赵星轻装简行,去运送粮草,要不然,赵星也不可能来的这般快……”
那两个俘虏头如捣蒜,一副贪生怕死之状,说的是绘声绘色。
田虎又抓了几个人,所问出来的信息也大抵如是,又有人马从追击之处返回,一路之上那些人丢盔弃甲,行军速度极快,一路人马继续追击,他们则返回来禀报。
田虎闻言大喜,随即清点人马,一万人马虽折损了数百,但也无伤大雅,火速集合,朝着四十里外的子午谷进发。
第591章 祁连山之战(四)
子午谷和落崖坡之间,有两座小山,在绵延千里的祁连山脉之中,这两座小山并不起眼,甚至是寂寂无名的,当地人称之为南山和北山,极为随意的名字,也凸显了这两座小山的地位。
但这两座山峰是两地之间的必经之路,山峰高出不过百米,一条宽三丈的河流自南向北而流,过了落崖坡之后,又向南流去。
山峰之上除了草地,再无它物,想要在此设立伏兵,怕是难度极大。
田虎和田轲皆知道这个情况,因而根本不担心有埋伏,一眼望去,两座山峰一览无余,若是骑兵自山上冲下来,刚出现就会被发现,骑兵的作用也极为有限。
霍文星看着渐渐亮起的天空,林冲和赵星带着“残兵败将”控制速度穿过了北山,向着南山而去。
“传令下去,一团做好准备,等我响箭动作。”霍文星趴在地上对传令兵道。
不过一刻钟,田虎的人马便已经出现在了视线范围之内,霍文星眯起了眼睛。
“驾……”马蹄声越来越近,最近的人距离霍文星只有十几丈,两方虽然隔着河道,却没有发现他就趴在草地上。
田轲与田虎骑着马走的并不算快,穷寇莫追的道理二人还是明白的,林冲所展现出来的战斗力,也让他们颇为忌惮,他们的目的时将其赶到子午谷之中,尽数困死在里面。
而田梁已经带人从小路上山,朝着子午谷南侧的通道而去,人马不多,虽只有五百人,但也已经足够了。
田轲看着并不算宽的河道,皱了皱眉,勒住缰绳,从战马之上下来。
河水流速很快,但水位却有些低,现在已经进入四月份,中午温度是很高的,只有在早晚才会穿上棉衣,放眼望去,山顶的积雪的雪线明显上移,可这河流……
田轲思量片刻,蹲下身子,伸手摸了摸河道。
半臂河道还是湿漉漉的,草地也极为肥壮,田轲忽的抬起头,看到了对岸草地之上闪动着黑色的眸子,不禁心中咯噔一下,饶是他是大梁帮的军师,也顶不住这一眼的相望。
就这么呆在这里片刻,却见那草地动了起来,拉弓、射箭一气呵成,响箭在空中炸裂,在山谷之中回荡。
正在行军的大梁帮帮众的目光都朝着河对岸看来,很明显也都愣在了原地。
大变活人?是人是鬼?
这是所有人脑海里蹦出来的第一个想法,凭空出现的传令兵射出了第一支响箭,紧接着,地势较高的前方南侧,传出一声剧烈的爆炸声。
爆炸掀起的草皮和黑土足有一丈多高,紧接着白花花的水流自不远处的高地奔涌而下,囤了七日的雪水着实是一个可观的体量,加之一侧地势较低,雪水夹杂着冰块儿呼啸着袭来,瞬间涌入了先头的队伍之中。
“他娘的……”田虎如何也想不到,这些人会用水攻之法,这个办法在这里最难实现,可也是效果最好最明显的。
一时间被冲垮的、踩踏的不计其数,最前面的队伍连人带马直接被掀翻,后面的队伍见状,只能往回跑,再往后的还不清楚情况,就被自己人冲散了。
说是一团乱麻,倒也不为过。
此刻北岸的草地之上,赫然站起了二十余人,手中拿着连弩,朝着十几丈外的大梁帮队伍无差别的射击。
射速之快,简直是前所未有……
随着一枝枝箭矢呼啸而过,惨叫之声更是不绝于耳。
“杀……”自北山的一侧山谷死角,赫然飞奔出两百余骑,手持长刀长枪,朝着队伍中间冲杀过去。
大梁帮众人哪里来得及反应,这一冲之下,竟自乱了阵脚,而霍文星的队伍如同天兵降临一般,乱杀一阵。
田虎是最先反应过来的,持刀朝着霍文星砍去。
恼羞成怒的田虎此刻发挥出十二分的战力,霍文星固然也很勇猛,但是对于现在看上去明显已经有些不要命的田虎,还是差了一些。
“撤……”霍文星一声令下,众人也不恋战,抽身便走。
反应过来的众人想要组织反击,但早已经是自顾不暇,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霍文星带着人马朝着南山跑去。
田虎带了几十人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追赶霍文星。
却见霍文星头也不回,身后有人被田虎追上,一刀结果了性命,虽然心中万分悲怆,身边人想回头去救,被霍文星拦住。
这种战争,是不能在乎一两个人的得失的,死伤是在所难免的,如何取得胜利才是最重要的。
一行人一直逃了数里,田虎方才勒住缰绳,往回赶去。
等到了大军之中,田轲已经基本上完成了队伍的整编工作,淹死的、踩踏死的、被连弩射中的、被冲进来砍杀的,足足有两千余人,这一万人的队伍,行进了十里,就折损了两成,这对田虎而言,简直就是耻辱……
自大梁帮在祁连山横行之后,这是第一次出现溃败,甚至是被羞辱的情况,仅仅杀了对方三十余人,这种战损比,是他无法接受的,也是田轲无法接受的。
一直以来,他都以祁连山第一谋士自居,当然,在徐玄阶到来之前,他的确是这千里山脉的第一谋士,无论从文化层度、管理才能,他都是首屈一指的。
但现在徐玄阶来了,他隐隐有了危机感,现在又来了个江宁,交手短短不过五日,始终都被他牵着鼻子走,这也就算了,直到现在,遭遇了四次,每次大梁帮都损失惨重,江宁都先他一步,以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而这些人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战场上的配合,都比大梁帮要高出不少,甚至隐隐有一种突厥的狠劲儿。
“江宁,老子一定要抓住你,看看你是人是鬼……”田轲已经被彻底激怒。
这种愤怒不是因为死伤过重,而是他作为一个知识分子,被人用知识按在地上摩擦,而且一直没有还手的余地。
“大哥,抓住江宁,一定要交给我亲自处置。”田轲怒道。
田虎眉头紧锁,已经在质疑要不要修整一下再做追击。
可田轲却道:“现在不追,等他们回到子午谷反应过来,就来不及了,他们之所以偷袭,就是因为兵力不足,与我们根本没有一战之力,只要正面交锋,必败无疑,若是给他们喘息之机,后果不堪设想。”
田虎微微点了点头道:“好,那就急行军,直捣黄龙……来人……化整为零,两千人马为一组,首尾相顾,再有埋伏,咱们也不怕……”
这样做虽然会降低行军速度,但却是一个万无一失好办法。
第592章 祁连山之战(五)
“走了?”胡正文坐在一块儿石头上,掰开一个囊,缓缓问道。
囊这种便利而又饱腹感极强的食物,成为了江宁行军必备之物。
“走了,不过公子那边,可就有些吃了啊……”身边人看了一眼躲在山脊背后的二团。
胡正文将囊递了过去,那人重新装回了袋子里:“公子到现在,可又一条计策是不准的?”
那人想了想,摇了摇头:“没有……”
“就说今日的伪装,呵呵,谁能想到,把草皮掀起来,放在身上?这种天才的想法除了公子,这世间恐怕不会有第二个人了。”
“还有堵水的事儿,评书里说关羽水淹七军,现在公子也搞了一次水淹大梁,看看他们那样儿,就算到了子午谷,能有多少人有战斗力?公子让我们守株待兔,我们就守株待兔,痛打落水狗就行了。”胡正文宽慰道:“不过这一招已经暴露,咱们只能换个法子了。”
“什么法子?”那人急忙问道。
胡正文指了指地上的石头:“兄弟们吃饱喝足了没有?”
与此同时,五百人马自山脊之后快速的穿过,正是已经换好衣服的顾云芳,二人打了个照面,便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子午谷内,江宁最后一次将作战计划在脑海之中过了一遍,天空之中的太阳火辣辣的耀眼至极,照在积雪之上,闪的人眼睛生疼。
半山腰的枯木林中,江宁带人走了出来,身后宁不悔带着五百人马跟在后面。
“驾……”
却见林冲、赵星和霍文星带着七百余人飞奔进了山谷之中,朝着山上营地而来。
“差不多了,让人准备吧,一切等霍文星的信号。”江宁道。
四个传令兵拱手,领了命令,朝着子午谷的四个方向奔去。
一个时辰之后,田虎和田轲终于是带着七千余人赶到了子午谷的谷口处。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田虎即刻下令,让人安营,守住谷口原地休息,按照时间来算,田梁应该已经到了子午谷的南侧出口进行埋伏。
“分兵三处,东南、西北各留一千五百兵马,中军四千,就地生活造饭,派人进到山谷里喊话,劝他们投降。”田轲吩咐道。
当下人马分开,又有十几人进山,开始喊话。
夜幕降临,子午谷内外却出现了奇怪的一幕,里面的人生火做饭,炊烟袅袅而起,外面的人大口酒肉,时刻准备进山出击。
就在双方互相试探的同时,邓元觉终于带着人马经过一日一夜的急行军,看到了不远处的大黄山。
“情况怎么样?”邓元觉看着大黄山黄英寨中隐隐闪动的火光。
孙元英拱手道:“大元帅,已经打探清楚了,只有黄英寨的原班人马,那什么铸剑山庄和江宁的队伍,现在都不在,七日前就已经出发了。”
“也就是说,整个黄英寨只有一千余人,不过就是程锦云难对付一些。”赵立才摸了摸下巴道。
“咱们此行为了防止大梁帮的偷袭,虽然只带了八千人马,但对付一个黄英寨还是绰绰有余的。”孙元英呵呵笑道:“那程锦云即便是再厉害,难不成还有三头六臂不成?到时候你我二人分出一个牵制住她,不让她回援不就成了?”
“言之有理,不过这黄英寨也是易守难攻,上山的路只有一条,一些地方更是地势险要。”赵立才又道,说着目光投向了邓元觉。
邓元觉微微一笑:“地势险要又如何?区区一千人马,兵分两路,互为掎角之势,就算是伏兵,也只能分出一半五百人来,到时候放他们进来,一口吃掉即可,稳扎稳打的打上去。”
“大将军妙啊,咱们此次本就是突袭,他们就算是准备,也来不及了,稳扎稳打,以不变应万变,高,实在是高……”孙元英竖起大拇指笑道。
赵有才却是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切了一声。
“报……黄英寨来人了……”有人急匆匆的上前禀报,火光之下,邓元觉面色微微一变,看向了二人。
二人自是摇了摇头,表示根本不可能走漏风声。
邓元觉这才点了点头,早有人搬出来一把椅子,四周十余人举着火把分列两侧,孙元英与赵有才分列两侧。
却见程锦云身穿青绿色长衫,衣服男子打扮,到了邓元觉一丈之外。
“邓元帅,不知深夜到此,有何贵干?”程锦云上来却是兴师问罪。
两家并没有宣战,眼下铸剑山庄和江宁的天下军也不在大黄山,黄英寨虽没有同意入伙黑虎山,但也并不意味着双方是敌对的关系,更没有对黑虎山的生意动手,也没有伤害黑虎山兄弟的一根毫毛。
程锦云这么理直气壮地一问,反倒是来了八千人的邓元觉有些愣住了。
是啊,人家好好的没招你没惹你,大军一日一夜赶到这里干什么?
邓元觉看向了身后的两人,这个时候,多希望他带来的是徐玄阶,而不是这两个莽夫啊……
徐玄阶一定能够想到话把程锦云堵回去。
在看这两个人,已经被程锦云的美貌所吸引了,即便是男子装扮,但掩盖不了她的容颜,在祁连山见得女子本就不多,现在又见到程锦云,自然不能自己。
邓元觉忽然感觉到,这个程锦云若是换上女装,定然要比南宫婉还要漂亮。
程锦云见三人大眼瞪小眼,眉心一皱又问道:“难不成是要攻打我黄英寨?我黄英寨保持中立,对黑虎山和大梁帮一般尊敬,敢问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呵呵……”邓元觉呵呵笑道:“误会?私藏假公主,包庇铸剑山庄的叛徒,收留江宁的天下军,这些理由还不够我踏平黄英寨么?”
身后的二人对邓元觉这个回答也十分满意,难怪人家是大元帅,他们两个只能统兵了。
谁料程锦云冷笑道:“笑话,江宁的天下军去找大梁帮的麻烦去了,铸剑山庄也去了,祁连山这么大,当日我只是路过而已,他们想住在哪儿就住在哪儿,与我何干?”
邓元觉又愣住了,这话,说的好像也在理。
“此刻大元帅应该去打大梁帮才是,两相夹击,这祁连山北麓五百里,便都是黑虎山的天下了,黄英寨到时候自然双手奉上。”程锦云拱了拱手:“若大元帅要过,明日天亮之前,还请大元帅直接过去,要么就回去,免得你我手下不明就里,动起手来,伤了和气,可就得不偿失了……”
说完,程锦云转身就走,骑上快马,消失在黑夜之中。
邓元觉没有发话,自然也不会有人去拦这位杀人不眨眼的祁连山第一高手……
第593章 祁连山之战(六)
可就在程锦云走之后,邓元觉忽然就后悔了,有一种方回归山的感觉,殊不知程锦云进出邓元觉的大军之中的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
程锦云出了大军阵中,马不停蹄,一口气到了黄英寨,方才定下心来,绕是她功夫厉害,毕竟也是双拳难敌四手的,更何况邓元觉号称光宝如来,能够成为方腊坐下四大元帅之一,不可能是浪得虚名之辈。
若是她陷在那八千人的大军之中,怕也是独木难支,还好邓元觉没有动手,把她放了回来,也幸亏徐玄阶没有跟来,否则绝对不会放任她如此顺利的回到黄英寨的。
“寨主,都准备好了。”两个男子上前拱手,嘿嘿一笑。
程锦云道:“他们随时都有可能发动攻击,传令下去,他们若是走了,就追着他们的屁股打,若是攻上山来,无论如何也要守住黄英寨,能用的都用上,就是一个不留,也不能让他们的血在北边白流。”
这种自杀式的动员,让二人面色为之一震。
他们都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就算为匪,在程锦云的带领下与周边交战,也都是小打小闹,大规模的火并只有两次。
程锦云一马当先,斩敌首级,他们紧随其后,大败敌军,赢得是酣畅淋漓。
可当江宁一个多月前进入祁连山之后,他带着仅有的一千两百人,完成了所有人都认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他们展现出来的战斗力,在半个多月的时间里对他们的感染很大,感触也很深。
从未见过执行力和战斗力如此强悍的队伍,也从未见过如此心狠手辣的书生,能够活着从突厥人手中逃出来实属不易,更是救下了一个女子,这在祁连山,不在整个大夏朝都是独一份儿的。
要知道大夏朝的边军遇到突厥的表现,甚至比他们与突厥的遭遇战还要惨上数倍,几十个突厥人追着几百人打,那些官兵更是没有一个人敢转过身来反抗。
如今江宁和宁不悔带着人马去啃最硬的骨头,而他们的任务则是依靠地势对邓元觉进行阻拦,若是这个任务都完不成,让邓元觉的黑虎山突了过去或者是拿下了黄英寨,他们的可就真的没有一点脸面了。
“兄弟们,就是死,也要把上山的路给我堵住,咱们黄英寨,丢不起这个人……”
“人少怎么了?江宁他们能做到,我们一定也能做到,他们不是吃五谷杂粮?咱们吃的比他们好,杀的也要比他们多……”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达到了前所未有的统一。
程锦云很欣慰,自老先生走后,很久没有如此团结了。
等到邓元觉下定决心进攻,天已经大亮。
双方都是一夜未眠,但程锦云准备的更加充分了一些,饶是如此,邓元觉也并不觉得他黄英寨能翻出什么浪花来,毕竟江宁的队伍只有一支,现在在北麓,距离这里还有六十里,根本赶不过来。
“他娘的,差一点被你这娘们骗了……”邓元觉摸了摸自己的光头,大手一挥,身后的两位大将孙元英和赵立才各带两千人朝着山上冲去,邓元觉则带领剩下的四千人殿后。
大黄山与托南山、黑虎山相比,并不算高大,但其中怪石嶙峋,道路崎岖,对于防守的一方而言,有着天然的优势,黄英寨安札在两块儿巨石中间,像是两根通天的柱子在左右护住寨子一般。
“啊……”不远处,已然有人发出了声声惨叫,上山的人马后撤了回来。
孙元英骂道:“他娘的,退什么退?杀上去……谁敢跟老子退回来,老子格杀勿论。”
紧接着是第二轮的冲锋,可黄英寨的人在大黄山上藏的到处都是,陷马坑、暗装、迷魂阵比比皆是,更有雷石滚木轰隆隆从山上滚落下来。
一方要发起决战尽数斩杀,一方东躲西藏,根本不给你任何接触的机会,杀了人就往山上跑,追上去又有埋伏,一时间死伤无数。
“冲……”孙元英一脚踹在了后撤之人的屁股上,忽的觉得脖颈之上一凉,抬头看去,正是程锦云,这如同鬼魅的剑法在他身上一绕。
孙元英再也没有说出第二个字,身上如同被割了十八刀,瘫软在地上。
紧接着,从树上跳下几人,见人便砍,而那些人见孙元英被程锦云一剑杀死,连大气都还没来得及喘一声,惊吓之余,拔腿便跑,生怕自己成了剑下亡魂。
四周的假山之内,赫然闪出一百余人,手持朴刀掩杀过去。
两千余人只前进了百余丈,孙元英被杀,剩下之人又撤了回来,撞到了赵立才的人马。
“孙将军,孙将军被杀了……”
这是赵立才听到的最多的一句话,虽然他知道孙元英是个酒囊饭袋,除了拍马屁并没有什么本事,但手上多少还是有些功夫的,怎么这么快就被杀了呢?难不成那程锦云的功夫真的已经达到了宗师的地步?
“回去,杀回去,谁在跑,老子砍了谁……”赵立才手起刀落,砍杀两名逃走的逃兵,方才止住这溃败之势。
列队之后,开始重新进攻,这一次放缓了进攻的步伐,不再贸然前进。
当程锦云看到他们再次组织好人马的时候,按照道理来说,应该停止进攻,毕竟穷寇莫追的道理,是人尽皆知的,把人逼急眼了,跑也是死,不跑也是死,大多数人会激发出拼死一战,搏一搏生机的想法。
这种情况下爆发出来的战斗力,绝对是令人震惊的,很有可能完成反杀,这种战例在历史上也是比比皆是。
但程锦云此刻却并没有停下进攻的脚步,而是选择了不要命的冲了进去。
当他们这些土匪遇到不要命的时候,他们也没有任何办法,因为他们不要命,你一旦想要活下来,就只有跑的份儿。
事实证明,程锦云这次的破釜沉舟和榜样的效应,对黄英寨众人的引领是十分有效的。
身后的一百余人在他的带领下,直接冲杀了进去,谁也没想着自己冲进去,能够活着回来,这才有了大杀四方的情况出现。
大黄山上出现了一种极为诡异的情况,这种情况比田虎让人在山谷之中喊话,希望江宁能够投降还要诡异。
一百多人在一个女子的带领之下,追着一群大男人往山下跑,急急如丧家之狗,忙忙如漏网之鱼。
第594章 祁连山之战(七)
在程锦云朴实无华的冲击之下,进攻的四千人马直接被冲到了殿后的邓元觉之前。
邓元觉惊住了,黄英寨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猛?
是程锦云自己吗?并不是,还有她身后的人马,虽然不多,但士气上却高出他们几个档次。
黄英寨的人马已经准备了七八天的时间,能想到的犄角旮旯的地方都想到了,什么庄钉,绳索,牢笼之类的,都用上,无所不用其极,他们是一是为了保护自己的山寨,毕竟祖祖辈辈在大黄山生活,刚刚走上正轨,不能就这么被黑虎山糟践了。
二来也是争一口气,都是个人,看人家江宁的天下军和宁不悔的铸剑山庄是怎么打仗的,他们为什么做不到?
虽然没有经过系统的训练,也没有什么振兴章法,但是在程锦云的鼓舞之下,士气高涨,心中憋着的怨气一股脑儿的撒在了黑虎山身上。
反观黑虎山,他们并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进攻黄英寨,人数占优的基础之上,都认为黄英寨不会有太大的反抗能力,八倍的兵力,就算是八个孩子打一个大人,也就这个大人喝一壶的。
更何况他们并不是孩子,而是实实在在的土匪。
若是说因为摩尼教的信仰问题,那就更扯淡了,摩尼教的信仰自方腊身死,金陵城破之后,便被大夏朝涤荡的灰飞烟灭了,如何还有什么摩尼教的信仰?
大家之所以会以摩尼教的名义聚集在黑虎山,无非因为黑虎山是祁连山南路势力最大的帮派,邓元觉又是方腊手下的四大元帅之一,盛名在外,跟着他,有酒喝有肉吃。
话又说回来,如果有酒有肉,谁还会选择落草为寇,杀富济贫呢?
双方的信仰不一样,准备不一样,加上又是黄英寨的主场,这四千人的败退,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当下程锦云杀了一个来回,见到其与大军会合,转身就走,所谓好汉不吃眼前亏,他们人本就不多,保存力量才是正道,江宁定下的作战计划是让她坚持到江宁他们回来。
她本以为黑虎山不会进攻了,当黑虎山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她才感慨江宁算无遗策。
当下带人重新上山,一切照旧,正午的阳光格外的刺眼,而山上几百丈范围内,竟然躺着黑虎山两千多具尸体,而被俘虏的人,也足有五六百人之多。
这里面绝大多数都是这一个月新加入黑虎山的土匪,他们只知道傍着大树好乘凉,却从未见过如此阵仗。
邓元觉大怒,下令即刻发动第二次进攻……
同一时间,田虎在劝谏无果的情况下,开始采纳田轲的意见,对子午谷进行了封锁,这种封锁可以说是全方位的。
将所有的水源和粮草全部断掉,可以说是完全复制了街亭之战。
但江宁并不是马谡,虽然这里和街亭很像。
江宁非但没有投降,反而在里面生火早饭,大吃大喝,酒肉之气顺着山风吹了出去,就连邓元觉都满口生津。
被围困其中,不应该是着急才是吗?已然成了瓮中之鳖,如何还能够如此胡吃海喝?
凌晨时分,田轲带着两人自大帐之中将田虎叫醒。
田虎揉了揉惺忪睡眼,他认为他们是奇袭而来,江宁也是根本不可能发现的,也是睡了个好觉,伸了懒腰,见跪在地上的二人穿着是黄英寨的服饰,旋即笑道:“怎么?投诚?”
田轲呵呵一笑:“呵呵,大哥所言不假,这二人连夜出逃,被我擒住,里面的情况二人也是熟悉,便带过来与大哥说一说。”
“那好,既然是投诚,总要有些诚意吧,说吧,里面什么情况?”田虎穿好盔甲坐在了床沿之上。
“大王饶命,我兄弟二人本就是本地人,本想去黄英寨讨口饭吃,没曾想那黄英寨只用自己人,对我们这些外人排挤的很,把我兄弟二人派出来与江宁引路,这出来已有数日,却不曾见回去的话,吃不饱,穿暖的,他们喝酒吃肉,我兄弟二人只能吃干面饼……”
田虎闻言,摸了摸自己的鬓角,挥了挥手,身边的两人将昨夜田虎几人吃剩下的两只烧鹅和半坛陈酒端了上去。
还未等送到手边,二人口水都已经留出来了,伸手就去抓烧鹅,狼吞虎咽的吃了下去,一人吃的太快,差点儿噎住,急忙饮了一碗酒,方才缓过劲儿来。
不过片刻的功夫,两斤烧鹅,半坛陈酒就被二人一扫而空,心满意足的吮吸了手指,方才笑着拱手道谢:“多谢大王,多谢大王,还是跟着大王有肉吃。”
“都是自家兄弟,不必客气,说说吧,你们都知道什么?”田虎呵呵笑道。
不饿个十天半个月,吃起来根本不可能这般香,田虎也曾挨饿受冻,对于这种体会是心知肚明的,想要装,是装不出来的。
而眼前的这两位,却是实实在在的没有吃过肉了。
二人嘿嘿一笑,拱手道:“大王,江宁此行出来,一共带了八百兵马,加上铸剑山庄的,一共一千二百人,剩下的,都还在黄英寨,三天前才到这子午谷,我听他们说,是怕黑虎山背信弃义连夜偷袭,想要一口气吃掉黄英寨。”
“哦?只有一千二百人?三天前才到?”田轲皱眉,惊奇的问道。
“是啊,我兄弟二人是向导,自然不会错的,那江宁之前就来过一次,还遇上了突厥人,铸剑山庄还有个女子死了,应该不是他们的庄主就是管事儿的。”
田虎与田轲对视一眼,这一点上,消息还是准确的,他们的确是黄英寨的人。
“他们怕再遇到突厥人,这才派我兄弟二人在前面带路,派出去了一队人马,说是配合黑虎山行动,具体是什么行动,就不知道了。”
“黑虎山行动?还有背信弃义?到底什么意思,快说……”田轲忽然感觉到事情不对,抽出袖中的长剑,放在了一人脖颈之上。
那人头如捣蒜,急忙道:“大王息怒,大王息怒……”
身边另外一人急忙也道:“是黑虎山,黑虎山十日之前派人到了黄英寨,说要和黄英寨联合,一块儿对付大王,还说什么二公子……”
“放屁,这等机密,你们两个外人,是如何知道的?满口胡言,定然是黄英寨派来的诈降之人。”田轲怒声喝道。
那人急忙道:“是小的无意间听到的,是小的无意听到的啊,而且还见过一个女子,他们说叫什么圣女……”
第595章 祁连山之战(八)
圣女南宫婉!
田轲与田虎对视一眼,此刻心中已经犯起了嘀咕,这个消息对于二人而言,无异于是晴天霹雳。
“你的意思是黑虎山与大黄山联合,要拿下我大梁帮?他邓元觉的儿子,可还在我大梁帮……”田轲说着,忽然心中一紧,看向了田虎。
现在二人带出来了一万余人,到了子午谷前虽然只有七千,在山上的固然还有七千之众,但却没有一个主事的,现在邓喜功已经纳了投名状,山上的人大部分都是知道的,以他的身份,若是与黑虎山来个里应外合,这可如何是好?
“这小的真不知道……”二人皆是摇头,不知道该如何作答。
田虎拍了拍田轲的肩膀道:“让他们先说一说里面的情况。”
田轲顿了顿,只能点点头。
二人见状,连连磕头,又道:“里面三面环山,只有一条路能南下离开子午谷,现在江宁的人马都在西侧的山坡上,利用灌木作为掩护,准备接应了配合的人马,将大王拦在这里,时间越长越好。”
“对,他们带的东西不多,仅剩两天的口粮,不过听他们说,两天时间也就够了。”
“先下去吧……好好睡一觉,等再想起什么了,再来禀报。”田轲闻言,挥了挥手,示意二人离开。
二人不明就里,只能悻悻离开,嘴上却道:“大王,小的说的千真万确啊……”
田轲却并未理会,与田虎道:“当下是要知道,大本营到底是什么情况,若黑虎山首鼠两端,还真不好说啊……”
“现在想想,黑虎山这么做,也不是不可能……”田虎摸了摸鬓角,眯着眼睛道:“落崖坡可不就有黑虎山的人马?当时我还奇怪,以为是黄英寨使诈,没想到是真的。”
“诶,大哥,先不要下定论,只要能够确定后方平安无事,咱们就围而不攻。”田轲到底还是留了个心眼儿,现在他们手中没有一点儿消息,根本不知道应该相信黑虎山还是应该相信刚才投诚而来的两人。
“恩,甚是有理。”田虎满意的点了点头。
可到了正午时分,从远处奔袭而来几匹战马,马背之上的几人闯进营地,径直到了大帐之前。
田虎可田轲烤了羊腿,正在和几位头领分食,见到这几人跑过来,面色微变。
眼前这人他是认识的,乃是田龙手下的头领,名叫齐亮。
齐亮下马便跪:“大当家的,不好啦……”
身后的几人也其其下跪,身上的血迹已干,满是风餐露宿之感。
“出什么事了,你怎么来了?”田虎与田轲齐齐站起身来,若是二人没有听闻那人的话,也没什么,可现在见到了田龙的手下齐亮,如何不吃惊?
这齐亮乃是田龙的手下,田龙在落崖坡被埋伏之后身死,正是这田龙将其背回去的,之后又随田梁追击,与他们汇合之后,才折返回山。
现在突然风尘仆仆的出现在这里,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家里出事了。
齐亮双目含泪道:“大当家,请速速派人回援,那黑虎山,联合了黄英寨的人,饶小路偷袭山寨去了,我等在落崖坡撞见,与之交战,只有我这几个兄弟逃了出来,不敢回山,只好前来求援,虽然只有两千人马,可是山上的兄弟并不知情啊……”
落崖坡到子午谷六十里,急行军一夜,正午时分赶到,时间刚刚对得上,而他们也是在昨天下午遭到水淹的。
“他娘的黑虎山……”田虎一脚将桌子掀翻:“黄英寨也得死……”
邓喜荣可是在他的老窝,若真是如早晨所言,来了个里应外合,他十几年的基业可就真的毁于一旦了。
“姥姥的,这兔崽子给老子玩儿苦肉计,原来一开始就是算计好的……”田轲也怒火中烧,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儿,可现在事实就摆在自己的面前,他也想不出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了。
“传令,三千兵马随我进攻子午谷,剩下的人马,随四当家的即刻驰援,待我夺了子午谷,杀了江宁,再转头回去,两相夹击,灭了他黑虎山。”田虎手持大刀,带上盔甲,上马清点人员,开始准备进攻子午谷。
而田轲不再犹豫,营帐都来不及拔除,直接带人上马,与齐亮一道往回赶。
一时间,大营内战马嘶鸣,旌旗招展。
可当田虎的三千人马进入子午谷之后,快速奔袭到了西侧山坡的营寨之前,却见营帐之内的人各个惊慌失措,直接放弃了抵抗,朝着山上跑去。
“哈哈,果然徒有虚名,第一次见逃跑,是往山上跑的。”田虎哈哈大笑,直接带人冲进了灌木丛中的大营之内。
这营地说大也不大,说小也不小,几十个大帐也能容下千人。
一股刺鼻的味道传进了田虎的鼻中,还未来得及反应,却见一支火箭自山上射下,紧接着百丈之外忽的站起了几十人,一轮齐射之下,大营见火就着。
田虎心中一慌,知道中了计,再去找带他们上山的二人,此刻早已经不见了踪影,一刀将一座营房的粗布砍翻,却见这营房之内,堆放着满满登登的干柴,表面湿漉漉的,赫然是倒上了油脂。
“田虎,哪里走?”一道声音自山下传来,田虎正眼看去乃是一个白袍小将,手持偃月刀,身边众人手持火把,一声令下,将身前的灌木丛点燃。
灌木之上赫然泼了煤油,顺着煤油朝着半山腰烧来,而那枯木也在熊熊大火之中越烧越旺。
西风强劲,自山谷之中朝上吹去。
在众人看来,这股风怪的很,就是朝着山上吹去,其实不然,只要有些地理常识就知道,祁连山地带在三四月份,大部分时间还在西伯利亚寒流的控制之内,季风气候显著,再看这些灌木的形状,都是朝着山坡上生长,并非是因为越往上阳光越是充足,而是因为季风气候加上山谷的地形造成的。
根据这些,江宁才把大营安札在了西侧的山坡上。
大火滚滚而来,田虎已然是无处可走,此刻才明白为何那些人往上走。
“上山……”田虎大喝一声,可身边的人马早已经陷入一片火海之中,能够随他冲上山的,不足千人。
可下一刻,山上赫然冲下了雷石滚木,紧接着是连弩的破风之声。
“受死……”一道倩影冲出,直取田虎首级。
田虎躲闪之余,一个踉跄摔下马来。
翻滚之后,提着大刀与那女子战在一处。
此人正是金陵城头与宁缺大战的铸剑山庄庄主,宁不悔。
第596章 祁连山之战(九)
田虎固然是人高马大,力气非凡,但宁不悔也不是寻常人物,自幼习武,更是在离开宁山府之后突飞猛进,金陵一战虽然不敌宁缺,但经过这一年的磨练,功夫比之前更上一个台阶,此刻与田虎交手,并未感觉这号称西北第一刀的田虎有何等过人之处。
片刻之间,二人在火海之中颤抖三十余个回合。
田虎心中也是大为感慨,这铸剑山庄庄主的确不凡,竟能与他斗上三十余个回合不落下风,他的功夫大开大合,讲究的是一力降十会。
而宁不悔却是有柔克刚,并不与你起正面冲突,加之三千兵马已成溃败之状,田虎无心恋战,卖个破绽,扭头便跑。
谁料刚抢过战马,却被人一脚飞来,躲闪不及,正中后心,摔下马来,却看那人,正是在山下叫嚣的小辈,庞青云。
庞青云挥舞偃月刀,走的也是外门的功夫,与田虎斗在一处,朝着山谷之外打去。
山上众人摧枯拉朽一般,三千人马死的死,伤的伤,更有不少投降之人,留下一条性命。
田虎拼了命的往外逃,身边还是有几个忠义之人的,拼死拦住了庞青云,田虎则出了山谷,收拾十几个残兵,一连跑了数里,方才停下脚步。
此刻的他已经很清楚中计了,无论是那两个人的话还是从一开始的偷袭,这一切都在计划之中。
忽的,田虎笑了起来:“哈哈哈……江宁,你还是奇差一招,我若是你,就会在这路上埋伏一支队伍……”
身边的十几人以为逃出生天,只要回去,便可重振旗鼓,旋即也大笑了起来,颇有一种劫后余生之感。
十丈之外,江宁骑着马,身后跟着霍文星的一团。
田虎愣住了,十把连弩对着他们,这种武器他们每天都碰到过,霎那之间就能把他们射成刺猬。
当下身后已经有人开始后撤,可后面的马蹄声,也逐渐逼近,那是宁不悔带人追了上来。
“江宁,今日你放了我,打下黑虎帮,你座这祁连山的头把交椅……”田虎终于开始服软,从一开始的嘲笑到后来的骂娘,直到现在低下头,他才第一次见到江宁。
可就是第一次见,他也一眼就认出了,这个书生模样的男子便是江宁。
因为他的气场,与周围截然不同。
江宁摇了摇头:“看来你还是不知道为什么我会打大梁帮而不是黑虎山,不过你已经不用知道了……”
身后霍文星闻言,率先射出了箭矢。
紧接着便是十把连弩齐射,田虎的身体重重的从马上摔下来,跨下的战马仰天长嘶,而后绕着田虎的身体来回挪动……
宁不悔闻声而到,见田虎已经被诛杀,上前问道:“田轲带了四千人马驰援,不会出事吧……”
这一点是江宁也没有想到的,他本想通过信息差乱其军心,而后快速的进攻子午谷。
但没想到田虎直接选择了分兵,更多的兵马竟然被田轲带走,朝着北麓大本营而去。
此刻已经临近傍晚,田轲出发,也已经有两个多时辰,六十里的距离,正常情况下明日清晨才能到。
“霍文星,带着你的一团跟我走,这里交给你了。”江宁调转马头,对宁不悔道。
宁不悔却皱了皱眉:“赵星,留下八百人马,剩下的人,跟我走……”
江宁没有反对,这一仗即便是大胜,但南麓那边田梁还有一千人守着路口,这边还有几百俘虏,自然要有人接管。
宁不悔带了五百人马,跟着江宁一道,轻装简行,朝着北方奔袭而去。
北山,胡正文已经等了一日一夜,还是没有等到回撤的大梁帮的人马。
他这里只有三百人,即便是军纪严整,在这荒山之中,难免也有会出现懈怠的情况。
“我看,这些人八成是被公子全歼了,呵呵……”
“得了吧,一万人啊,公子那边加上铸剑山庄不过一千五,顾云芳可带了八百人朝北去了……”
二人解开裤腰带,开始撒尿。
“看看看……那是什么……”黑夜之中,出现了点点的火星,在来回跳动。
二人急忙憋住,系上裤腰带,趴在了刚才尿的地方,却也不顾骚气,直到看清楚了是田虎的衣服,方才急匆匆的往回跑。
在山顶的暗哨已经发现了这一情况,用口哨通知了下面的人。
“来了,准备,听我号令。”胡正文传令下去,所有人做好了战斗准备。
胡正文站在半山坡上,点燃了一根火箭,拉满弯弓,朝着那疾驰而过的战马头顶之上射了出去。
火箭升空,在半空中炸裂开来,可胡正文脸上的表情,也逐渐僵硬。
并不是预料之中的败军逃窜,而是乌泱泱几千人的急行军。
胡正文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跑,因为这一箭,他基本上暴露了自己的位置,而这一眼看不到边的人马,如果是败军,那么他作为伏兵,冲杀进去,自然是水到渠成。
可眼前的不是败军……
“有埋伏……”不知道谁在队伍之中大喊了一声。
紧接着连胡正文都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急行军中竟然有人开始杀人,随着喊杀声逐渐变大,那些人停了下来,不明就里的乱作一团。
虽然月光之下,能够很清楚的看清楚周围人的面庞,但你并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动手砍你。
“有内奸……”又不知道谁喊了一声,骚乱自中军而起。
“兄弟们,天助我也,进攻……”胡正文这才反应过来,应该是江宁在这些人之中掺杂了他们的人马。
在最前面的田轲听到后面的骚乱,明白自己是中了埋伏,忽的朝后看去,眉头紧锁,下一刻喝道:“不要管他们,快回去……”
江宁心急如焚,同样焦急的还有宁不悔。
胡正文作为伏兵在北山,顾云芳作为突袭者在大梁帮。
一路而来,他们看到不少尸体,有大梁帮的,有天下军的,诚然,也有铸剑山庄的,每一具尸体都让他们的速度加快一分。
第597章 祁连山之战(十)
按照江宁的作战部署,他们不能恋战,只要达到预期的效果既可以撤退,只要有生力量消耗太大,也可以选择突围撤退,毕竟主战场是在子午谷。
而在失败后,更是明确了最后的撤离路线和撤离的地点。
现在他们并没有按照之前确定的计划进行,只能说明出现了问题,要么是被围攻无法突围,要么就是被全歼。
当然还有第三种可能,这种可能只能出现在想象里,也是最不可能出现的一种可能。
拂晓时分,江宁和宁不悔终于是赶到了大梁帮的山脚下,满山的火光还在星星点点的烧着,空气中充满了焦糊的味道。
“死也不投降。”胡正文啐了一口鲜血,和顾云芳在大梁帮的大堂之内,被人围住。
田轲也受了伤,嘴角的鲜血和惨白的面色,足以证明这一场血战究竟有多惨烈。
“呵呵,那我就成全你。”田轲身前,赫然是一个突厥人,身后站着十名突厥的士兵。
“你们杀了我的手下,本也就没打算让你们活着,投不投降的无所谓。”那人呵呵笑了笑,手中的弯刀紧握着。
“田轲,你勾结突厥人,不配为汉人,你们……”胡正文指着包围他们百人道:“你们也不是汉人,而是突厥的狗,不,你们连突厥的狗都不如……”
说话间,护在二人身边的十人之中,又有两人冲杀出去,刚刚交手,就被冲上来的突厥人直接绞杀。
并非是他们的战斗力不强,而是这突厥人来了一百人。
“我的人死伤这么多,你说吧,该怎么办?”那突厥人扫了一眼被砍死人,问田轲道。
“将军放心,我自有办法,不仅能让将军不受损失,升官发财也是手到擒来。”田轲眯着眼睛看着这两个让他吃尽苦头的人道。
顾云芳与胡正文对视一眼,却都是微微一笑,此刻二人竟有些同病相怜的感觉,双方都知道,今日怕是走不出去了。
期初一切都很顺利,胡正文自中间冲杀进去,将四千人的队伍拦腰截断,田轲做出了一个最正确的选择,不管后面的两千人马,而是直接朝着大本营去。
这样一来,胡正文的二团战斗力再强,也无法马上追击,在俘虏了一批、杀了一批之后,并没有选择撤退,因为他认为自己的任务并没有完成,而是选择了支援顾云芳。
这边顾云芳通过诱杀、突袭、放火、下毒的方法,极大的削弱了其战斗力,邓喜功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不知道顾云芳的真实身份,而是选择了相信顾云芳,里应外合,将整个大本营搅得稀巴烂。
邓喜功见状,更是带了一千多人说是前去增援,实则是逃走了。
八百人马与清晨十分开始进攻,营寨内烽火四起,根本不知道对方来了多少人马,有没有一个当家的在,即便是组织起了几次抵抗,也被顾云芳打散,至此逃的逃,死的死,更有不少人被俘虏。
直到田轲带着剩下的两千人马赶到,这才稳住局势,将顾云芳逼到了山上大寨之内。
而后胡正文也赶到山下,放了响箭之后,与顾云芳前后夹击,再次大败田轲,兵合一处,堪堪突围出来,却在半山腰被突厥拦住。
胡正文二团此刻弹药匮乏,又经过一夜奔袭,此刻无论从战斗力还是装备上都处于下风,整个二团战至最后十人,而那突厥的一百人,也剩下了十人不到。
顾云芳铸剑山庄这边更是与后方追上来的田轲打了个鱼死网破,此刻也所剩无几。
事态的发展已经远远地超出了二人的掌控,与江宁的打算也有极大的出入。
可战争就是这样,你不是敌人,永远都不知道敌人在这种情况下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给我杀了他们……”
随着包围圈的逐渐缩小,他们身边的人也越来越少,虽然最少也会拉上一个垫背的,但数倍的敌军,总会把他们杀的一个不胜。
二人此刻背靠着背,感受着对方的心跳和呼吸。
“你后不后悔?”胡正文忽然问道。
顾云芳呵呵一笑:“今日杀了这么多突厥人,又灭了这些匪寇,早就够本了,后什么悔?”
胡正文哈哈大笑道:“那就好,那就好,我胡正文戍边多年,这条命,早就仍在边疆了,今儿赚了这么些,倒也没什么,只是可惜了你,与我一道命丧黄泉了要。”
顾云芳伸手却拉住了胡正文的手,胡正文却是一愣,哈哈大笑:“不过,有你陪着,黄泉路上倒也不寂寞。”
“都快死了,难不成还不能快活一把?”顾云芳忽的吐出这些虎狼之词,也是人之将死,心中无畏了。
“他娘的两个贱货……”田轲怒骂着,扔出了手中的长剑。
“杀……”
屋外忽的喊杀声震天,田轲心中大惊,再不含糊,下令要杀了这两人。
二人拼死抵挡,自是受伤不轻,那突厥头领见状,带人就往外冲去,见到杀进来的人,却是面色微变。
而江宁与宁不悔此刻,也冲上了大寨,看到往外冲杀的突厥人,心中一紧,紧接着,宁不悔脚下一动,朝着为首的那人刺去。
这人不是旁人,正是当日在子午谷射杀了方金芝的百夫长铁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二人扭打在一起,而霍文星的一团见状,更是杀红了眼,朝着里面发动了最后的冲击。
“看来,今儿咱们……死不了……”胡正文挡在顾云芳前面,又替她当了一刀,当看到霍文星冲进来的时候,终于是笑着昏死了过去。
四月初六,晚,大黄山。
邓元觉的队伍已经到了半山腰,前面百丈后,就是黄英寨的大寨,旁边天下军和铸剑山庄的营帐也都还在。
三日的进攻,经历了五次阻击,邓元觉还是站到了这里,八千人马除了第一次进攻损失惨重外,邓元觉选择了徐徐图之。
本以为一日就能拿下的邓元觉,没想到会用了这么长的时间才到了这里,付出的代价也是极为惨重的。
第598章 祁连山之战(十一)
八千人马现在只剩下四千,折损已经超过了一半,固然驻守黄英寨的两千人,现在也只剩下一千人不到,在人数上,他们还是占据了绝对优势的。
程锦云对于现在的情况也十分担忧,江宁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今天已经是第十天了,虽然他们做过最坏的打算,但越是往后,她越是担心,时间越久意味着那边的情况越不乐观。
程锦云并没有想过要撤离,这样的防守之下,还是损失了两成的人,还有两成受伤,根本没有战斗力。
看着天色,程锦云知道,邓元觉会在天黑之后发动偷袭,而她也学着江宁,将队伍分成了三队,左右两支和中军,而她也在做着最后的动员。
实际上她能够感觉到,这些人并不用做动员,因为每一次阻击的成功,都会让他们的信心增加一些。
在交战之初,没有人会认为他们能够挡下三天,甚至是两天,若不是程锦云第一次杀了两千人马,士气大振,现在的他们,也不可能如此。
“若是江宁,他会怎么办?”程锦云站在大寨的箭楼之中,看着百丈之外的邓元觉黑压压的大军。
邓元觉却一人骑马走到了三十丈外。
宁不悔并没有动手,若是江宁知道了邓元觉进入了射程之中,宁不悔却没有动手的事情,定然会气极败坏。
“程锦云,我敬你是女中豪杰,不与你一般见识,现在投降,这第二把交椅就是你的,到时候你我联手,大梁帮也不在话下,如何?”邓元觉劝道。
程锦云顿了顿:“大元帅一番好意,我心领了,能否容我考虑一下,明日日出,给你答复。”
“好,那我就再等你一晚。”邓元觉呵呵笑了笑,调转马头回到自己大军之中。
“寨主,今晚……”
程锦云却是冷笑道:“今晚他必定会动手,他的话,也就是说说罢了,我们两个都心知肚明,已经打到了这种情况,是不可能有一方投降的。”
“……”
果然不出所料,过了子时,赵立才带人抹黑朝着黄英寨摸去。
刚到寨子墙下,却呼的看到墙头之上猛地灯火通明,一个个火盆自墙头扔了下来,紧接着是一轮齐射。
赵立才却不退缩,身后之人举起梯子开始攻寨子。
程锦云也出现在了墙头剑楼之内,黑夜之中赫然被邓元觉的大军照的明晃晃,只见三路大军开始从三个方向进攻。
这是一次实实在在的“攻城”战。
邓元觉毕竟是经历过大场面的,黄英寨其实并不难攻破,难的是上山将大军带到黄英寨的面前。
很显然这个过程他是付出了惨烈的代价的,但毕竟也做到了。
现在的他,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曙光。
在此之前,他并不认为只有一千人的黄英寨能够支撑多久,当他发现里面有铸剑山庄的人马的时候,才知道这一仗应该不会很顺利。
铸剑山庄的实力他还是十分清楚的,金陵城破,就是铸剑山庄护送着方腊闯了出来,虽然后来还是被围剿,但其战斗力也可见一斑。
大寨墙上,四架梯子不断有人从上面摔落下来,惨叫声不绝于耳,邓元觉甚至开始放火烧门……
程锦云自子时一直战斗到了第二日的天亮,邓元觉将他们包围在了寨子的校场之内,在没有凭据可以依靠,也没有所谓的暗算,六百余人双目通红,已经感觉到了死亡的气息。
“以卵击石,自取灭亡,程锦云,到底还是我更厉害一些。”邓元觉手持降魔铲,扫了一眼上面的鲜血。
“不得不说,你嫁祸大梁帮的手段很高明,对于信息的掌握的确是祁连山之中最好的,只可惜你用错了地方。”邓元觉继续道。
他口中所言,自然是那封信。
程锦云眉心一皱,却道:“嫁祸?我黄英寨固然人微言轻,但还没有如你黑虎山这般不齿。”
邓元觉微微一愣,难不成是他判断有误?
“大元帅,不好拉……二公子回去了……”忽然有人快马赶到,连滚带爬的到了邓元觉面前。
邓元觉一愣,邓喜功回去了?他不是在大梁帮吗?怎么回去了?赶回去的还是怎么回去的?一系列的问题出现在邓元觉的脑海之中。
“大元帅,二公子带着一千多人马,上山直接捆了夫人,山上的人,尽数哗变了……”那人跪在地上,痛哭流涕。
看得出,这人乃是邓元觉的心腹。
哗变?绑了南宫婉?怎么可能?这是为什么?
还未等邓元觉反应,却听得程锦云哈哈大笑道:“大元帅果然厉害,后院儿起火,都已经火烧眉毛了,还有功夫攻打我黄英寨,呵呵……”
而程锦云此刻通过这人的话,也知道江宁那边情况应该没有想象的差,把邓喜荣救出来放回去,也是计划之中的一部分,黑虎山与大梁帮少说也得三天的路程,这也就意味着,三日之前顾云芳就已经开始进攻大梁帮了。
只不过现在还不知道子午谷那边的战况。
“到底怎么回事,说清楚,一千多人,他哪儿来的人吗?”邓元觉一脚将那人踹翻在地。
那人站起身来道:“是大梁帮的人,是大梁帮的一千多人……”
“大梁帮……啊……”邓元觉此刻恍然大悟,原来那信笺纸上是真的:“好你个南宫婉,你个贱人……”
邓元觉将自己所知道的信息串联到一起,得出了以上的结论。
邓喜荣带着大梁帮一千多人冲了黑虎山,黑虎山上还有六七千人马,现在他手中的不过两三千人,即便是灭了黄英寨又如何?
可毕竟邓喜荣是他的儿子,难不成绑了南宫婉献给田虎吗?
事已至此,也只能先灭了黄英寨再说。
所有的愤怒,现在尽数撒到了程锦云身上。
“轰……”半山腰上忽然间想起了炸雷。
紧接着一股黑烟升腾而起,那是火药爆炸的声音和黑烟,邓元觉心中涌出不祥的预感。
“杀……”紧接着身后是漫天的喊杀声。
江宁?不可能……
第599章 祁连山之战(十一)
邓元觉旋即否定了这个想法,江宁不是在和大梁帮田虎作战?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大梁帮什么实力,那田虎也非泛泛之辈,手下更有三位兄弟,皆是高手。
可当江宁和宁不悔出现在他的面前的时候,他才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事实。
“大梁帮覆灭,邓元觉,还不投降?”庞青云双手超前一扔,两个白布被直接抖开,两颗人头咕噜噜在地上打滚儿,当停在邓元觉面前的时候,邓元觉都不觉的身子一颤,额头之上赫然浸出汗珠。
这是田虎和田轲的项上人头……
“怎么会……”邓元觉摇了摇头:“怎么会……”
这两颗人头对整个黑虎山的冲击,是极大的,虽然三千人马包围了程锦云的八百人,可随着江宁的出现,也彻底宣告了大梁帮的覆灭。
邓元觉也好,黑虎帮众人也罢,甚至是连大梁帮的人,都想不明白为何江宁会取得胜利,甚至不知道江宁是从哪儿来的勇气,敢于动手。
换做是任何人,都不会做这种以卵击石的事儿。
可江宁偏偏做了,而且还成功了。
能够覆灭大梁帮,足够说明江宁的手段和他身后队伍的实力,现在出现在这里,黑虎山和黄英寨都是强弩之末,只有江宁和宁不悔士气正盛,此消彼长之间,虽然黑虎山人数占优,但胜利的天平已经开始倾斜。
“黑虎山的人听着,邓元觉多行不义,连自己的亲儿子都不放过,你们还为他卖命?早晚都是死路一条。”林冲毕竟是绿林出身,知道他们心中想的是什么,而路上,江宁也将自己的谋划和盘托出,听得众人是赞叹连连。
“邓喜功已经拿下了黑虎山,再不投降,就是死路一条,他就是下场。”林冲指着田虎的人头道。
“叮啷啷……”不知道是谁故意扔下自己的武器,还是被眼前的情况震慑,武器从手中掉到了地上,这一声清脆的撞击之声在寂静的校场之中格外刺耳。
紧接着是第二声、第三声……
“他娘的,邓喜功是我儿子,黑虎山还是咱们的,兄弟们,杀回去……”邓元觉疾呼的同时,手中禅杖飞舞,朝着江宁奔去,似要杀出一条血路来。
程锦云见状,闪身飞出,追上邓元觉,与之战在一处。
而身后之人,已经有半数投降……
二人从大寨之内一直斗到了大寨之外,邓元觉实力强劲,程锦云长期作战,原本程锦云占尽上风,可现在却是旗鼓相当。
宁不悔见状,也抽剑闯入,与程锦云一倒杀去。
邓元觉自知不敌,且战且退,带着三百余人,落荒而逃。
程锦云站在黄英寨之外,江宁也跟了出来,正要说话,却见程锦云身子一软,径直摔倒在地……
黑虎山上,当邓元觉出现在山脚下的时候,邓喜功怀中却抱着南宫婉。
这最不可能出现的一幕,被邓元觉看的清清楚楚……
“拿下……”随着徐玄阶一声令下,邓元觉被埋伏起来的刀斧手直接撂翻在地。
起身挣扎,却被人死死捆住……
“逆子……”邓元觉破口大骂:“你是要弑父吗?”
“还有你这贱人,我待你不薄,老子杀了你……”
可任凭邓元觉如何的喊,邓喜功都纹丝不动,渐渐地,邓元觉发现有些不对……
体内真气迸发而出,将身上的绳索震断,随之而来的却是数把钢刀,直接插进了他的体内,再抬眼,南宫婉已经从邓喜功怀中出来,轻轻一推,邓喜功如同木头一样,直勾勾的摔落到了山下。
“啊……贱妇……”
看着山下的邓元觉彻底了没了气,徐玄阶才点了点头,南宫婉被身后人搀着,差点瘫软在地上。
“没想到你这把年纪,竟然还有这等精力,着实令我吃惊啊……”南宫婉躺在卧榻之上,右手朝着身边男子身上轻轻拂去。
那男子不是别人,正是徐玄阶。
徐玄阶翻过身来,一把将南宫婉压在身下,南宫婉面色绯红,酥胸之上的汗渍还未晾干,伸手去摸索,却是大吃一惊:“怎么,怎么还能……”
“呵呵,老夫虽然年过五十,可对于滋阴补阳之药却是了如指掌,早年间更是得到一本秘术,如今之精力,与二十岁之人并无二样,怎么,方才老夫的技术不行?”徐玄阶一改往日的老道,满面春色,令南宫婉格外震惊。
“不是不行,简直是太行了……”南宫婉说着,一把将那东西抓在手中:“比老和尚强的何至十倍,百倍、千倍都有了。”
一番云雨之后,倒是南宫婉担忧起来:“如今邓喜功纳了投名状,江宁又在黄英寨,两家都不是好惹的主,我可是死人堆里爬出来的,你可要早早的想好后路。”
徐玄阶呵呵一笑:“放心吧,随他去闹,银钱我早已让人运到了扬州,等事情办完,你我便远走高飞。”
“可这老和尚神通广大,他一日不死,我们就要担惊受怕一日啊……”南宫婉还是说出了她的想法。
徐玄阶点了点头:“是得想个法子,不仅仅是他,还有那小崽子,都得死……”
徐玄阶又想起了在宁山王府的日子,那里的婢女更好哄骗一些,无论是哪一个,都是水灵灵的丫头,皮肤吹弹可破,但相较而言,还是怀中的这个更合胃口,什么都懂,又什么都肯……
入夜,黄英寨之中总算是逐渐寂静了下来,除了来回巡逻脚步声,在没有其他声响。
这一仗,江宁自谋划到最后的结束,一共是二十六日,现在他还不知道,这样的战绩传出去会有什么样的影响,但眼下程锦云昏迷不醒,却是一件令人格外着急的事情。
按照宁不悔的观点,程锦云是气血淤积,加上连续的疲劳,气血堵塞了经脉,想要恢复,八成还得靠自己。
江宁安排众人去休息,经此一战,都格外的疲惫,而他则是在这里守着,毕竟是自己的师傅,就算是回去,他也放心不下。
第600章 九死一生
“呼……”
江宁揉了揉朦胧的睡眼,看着程锦云已经坐起身来,脸色通红,急忙道:“如何了?”
“江宁,我有件事情需要你帮忙,你可愿意?”程锦云咬了咬红唇,不敢去看江宁的眼睛。
“什么忙?当然愿意,需要我干什么?”江宁急忙起身,伸了伸懒腰。
“扶我起来,与我到后山一趟……”程锦云托着疲惫的身子,伸出手去。
此刻她是病人,江宁也顾不得那么许多,扶着程锦云起来,穿了外衣,带着她出了门。
“额……”江宁顿了顿:“要不要多喊几个人,毕竟人多力量大……”
程锦云摇了摇发白的嘴唇冷哼一声道:“不用别人帮忙,去了也没用。”
江宁被她一句话噎了回去,只能悻悻的扶着她往后山走。
过了一片林子,绕过两处小路,终于看到了一个茅草屋,江宁很是好奇,为何这里会有一个屋子。
程锦云自言自语道:“我修行的这套内功心法,名为天残之法,乃是西域的一套功法,这功法极为霸道,所以我才能够在这般年纪达到这种层次,但这套功法有一个弊端……”
程锦云说着,带着江宁进了茅草屋内,江宁打开火折子,点上了蜡烛,生了炭盆,发现者茅草屋内却是一个密闭的空间,只有一扇天窗用来交换空气。
“这功法一共七层,修行完毕之后,内力堪比宗师,也就是现在的南北二位宗师,但其太过霸道,每上一层,都会出现不同的反应,这一次我便是在第六层出现了问题。”
江宁看着床边的程锦云,席地坐在铺了毯子的地板上:“宁不悔说,你是气血淤积所致,看来她也不是很懂啊……”
“那我的功法呢?”江宁问道:“这八荒六合的心法,也很厉害,我现在明显感觉在用过心法之后,身体会出现疲软的状态。”
“你这才是气血淤积,八荒六合虽是上等的功法,但实际上也有弊端,每一次你使用,都会让气血瞬间迸发出强大的力量,进而提升你的速度和观察力,但在凝聚之后,并不会全部消散,而是会在你体内残留一些,久而久之,便会出现气血淤积的情况。”程锦云解释道。
江宁点了点头,说的也在理:“那如何才能破解呢?”
“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程锦云道:“只要有人能够将内力输入你的体内,将经脉上残留的血气打散,便可以了。”
“那,如何才能将真气打入体内呢?”江宁追问道,这个问题一定要解决,心梗啊,脑血栓,中风,这些在后世的并发症,不都是由于毛细血管堵塞,心脏、大脑供血不足引起的吗?
这种情况倒是和程锦云说的一模一样。
程锦云面色绯红,将身上的外衣褪去,月光之下,身上竟缓缓冒出了热气。
“这个……就是要……就是要……”程锦云猛地扭过头去,不去看江宁。
江宁一愣,他是何等人,马上就明白了程锦云的意思,看着程锦云酥胸起伏,缓缓起身问道:“该不会是要……结合吧……”
“我教你的时候,也没想到你会练得这么快……”程锦云转过身来,轻咬红唇:“而且我这天残功,也需要……”
“不是吧……”江宁愣住,脑海里一万个不知所措,这,不就是那什么合欢宗啊之类的功法?难不成程锦云的师傅,他的师祖是一个大淫棍?
“其实我现在是回光返照……”程锦云道:“第五层到第六层,我尝试突破,却失败了,如果今夜无法将体内的真气排出去,便会被真气绞杀而死,所以只有今夜,过了今夜,你我怕是要天人相隔了……”
“我知道你我是师徒,但我也是洁身自好之人,完璧之身。”程锦云说着,转过头去,低下眉眼,缓缓道:“你若是不愿,自行离开便是,每日中午都会有人来收拾打扫,自会发现我的尸体,到时候能葬在这后山就行。”
“我本也没有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程锦云边说,眼泪却掉了下来,她毕竟是师傅,二人差着辈分,总不能说我喜欢你,要和你在一起,若是跟别人有了男女之事,倒不如一死了之。
江宁此刻也算是明白了这个小师傅的心思,若真是惜命,这祁连山最不缺的就是男人,随便找一个排了真气,再杀了抛尸不就行了?
为何要是他?
程锦云还要说话,却感觉一双冰凉的大手,从她的身后抱住了她。
“师傅啊,以后怕是不能这么叫你了……”
一口凉气自程锦云耳边吹过,令程锦云心头一紧,心脏砰砰砰跳动的如同战鼓一般。
程锦云瞬间不知所措,就像是第一次杀人、第一次练功、第一次学习走路一般,手应该放在哪里?脚应该放在哪里?要不要扭过头去?
正当程锦云急的如热锅上的蚂蚁的时候,江宁的手,缓缓的从后面抱住了她的腰肢。
紧接着是急促的呼吸声和那坚硬无比的东西,碰到了她的身体。
虽然隔着衣服,但却能够感觉到那种血脉喷张,令人兴奋到了极点。
夜光之下,缓缓退下了衣服……
未经人事的程锦云自是什么都不懂,可当那东西进入身体的时候,除了最开始的撕心裂肺之外,下一刻却便的舒畅无比,仿佛整个人都在空中遨游一般,思想如同飘散到了宇宙……
香汗淋淋,娇喘微微,口吐兰香,似水一般交合,似风一般缠绕,热气升腾而起,江宁也感受到了那一股股的热浪,疯狂的冲击着他的血管,一次次的膨胀开来……
良久,程锦云瘫软在地上,右手不自觉的去摸索那从未见过的东西,而后沉沉的睡去……
清晨,江宁带着重新整理好衣衫的程锦云出现在大家面前的时候,却是没有一个人感到意外,就连黄英寨的人马,也都觉得应该是如此的。
第601章 突发情况
“蓉儿,你便是从了本公子吧,这废物已死,你便是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哈哈……”
“流云宗也算是墨土城一流门派,却不曾想,少宗主宋成却是个好色之徒,你就不怕宋云打断你的腿?”
“怎么回事?流云宗?墨土城?少宗主?”江宁心如明镜,脑袋却浑浑噩噩,忽然听见这两句对话,忍痛用力眯起双眼,却看到自己身穿红袍,横躺在地上,一个少女,头戴凤冠,身披霞服,瘫软在身边,另有一个少年,离二人越有一米之距,面色俊朗,却是一脸猥琐,直勾勾的盯住少女。
还未细想,却听那宋成淫笑一顿,道:“你也知道本少爷的名头,如今你这待罪之身,乃是被帝后发配至此,还不快乖乖从了本少爷,把本少爷伺候舒服了,说不定本少爷大发慈悲,保你不死,嘿嘿嘿……”
“哼~~”那少女冷哼一声,不屑道:“你既知道我从帝都而来,被赐婚为江宁之妻,还敢在大婚之日毒杀江宁,你就不怕帝都查下来,连你流云宗都不保?”
“江宁?赐婚?毒杀?难不成我死了?”江宁急忙自查,却不由得眉头微皱,怎么会有灵气三重的修为?他明明是不能修炼的呀?
江宁这才想起,他明明在莫云星上,大婚之日却被七星两宗之人围攻,师傅修为虽然已经到了地元之境,却也保他不住,身受重伤,他自身却又自幼无法修行,虽然一身丹道已入臻境,却也无能为力。
直到那天,他才知道,自己不是孤儿,可来贺之宾全部亮出了自己的武器,露出嘴脸,他才知道,原来他们是为了父母留下的一颗珠子。
他清楚地记得,一个锦衣少年,正气凌然的骂他是杂种,用玄通境的修为把他狠狠摔在地上,用玄通之力,把他体内一颗金色的珠子逼出体外,身体血液逆流,四肢百骸被挤压的几乎变形,痛彻心扉。
可就在那少年微笑着要从他胸前拿走那金黄色珠子的时候,江宁拿出了他炼制的唯一的一颗陨天丹,一把抓住珠子,与陨天丹狠狠撞在一起。
江宁知道,他们拿了珠子,便会杀了他和师尊,索性鱼死网破,还有一丝生机。
在场的高手不少,只是江宁距离珠子最近,就连那少年也没有想到,江宁会选择玉石俱焚,只是电光火石之间的震惊,便足够江宁将两者撞在一起,毁了这珠子。
爆炸的余波,将整个大殿掀了个地儿朝天,位于爆炸中心的江宁,直接看着火光吞没整个大殿,然后,然后就出现在了这里。
“原来是中了毒,不过却是便宜了我,也罢,既然我江宁未死,七星两宗,今日之仇,他日必当百倍偿还……”江宁按下怒火,却是运起灵气,恢复僵硬的身体。
一股记忆出现在脑海之中,却是这身体的前世主人。
原来此人也叫江宁,乃是这沧澜大陆帝都夏家嫡系长孙,却因讨厌修行,又纨绔不羁,故而如今也只是灵气三层。
又因是嫡系长孙,父母双亡,这才任其跋扈,本以为也就欺男霸女罢了,谁曾想偏偏又参与到了太子之事。
惹怒了帝后,本应处斩,夏家乃是帝都三大家族之一,其家主位极人臣,这江宁祖父乃是开国功臣,战死沙场,父母守卫边疆数十年,唐帝念其有功,这才免了死罪,将其发配至此,夏家为了自保,也将其逐出家门。
可半年前,帝后突然赐婚,名为唐蓉,相比就是这红衣少女了,这江宁还以为时来运转,每日里又开始飞扬跋扈,将赐婚的消息传得满城风雨,这才惹来了流云宗少宗主。
俗话说“不作死就不会死”,如今这般,中毒而亡完全救是咎由自取,江宁不禁哂笑,若他能修炼,又岂会落到如此地步?还真是白瞎了这位少爷一门忠烈,却有如此不肖子孙。
他虽不能修炼,可并不代表不会修炼,莫云星上别的没有,丹方、功法却是不计其数,前世每次修炼,便到这灵气三层便出现灵气消散的情况,可他却是练了不少灵气三层能用的小玩儿意儿,没想到今日还能派上用场。
“这毒,乃是七毒散,就算是灵台境的修士,也是必死无疑。”江宁瞬间便算出了这七毒散用的毒物,手中一翻,一颗丹药出现在手中。
“百忧解,这种丹药用来解这种小毒,真是浪费。”江宁不禁有些心疼,可眼前也只得如此。
宋成听唐蓉这般说,却是不紧不慢,向前走了一步,搓起了手:“嘿嘿,被逐出帝都,还想有翻身之日?与你随行老者,早被本宗长老调了出去,今日,你从也得从,不从也得从。”
唐蓉听言,不禁面色一变,红唇微启,难怪这般长时间,六长老还没有到,这宋成虽猥琐,却也不傻,早已用药封住她的经脉。
她自己也不知为何被逐出帝都,发配置此,一路之上险象环生,差点到不了这紫庆城,如今刚见到安排好的夫君,却又遭此横祸。
宋成见状,更是精虫上脑,便要用强。
“也罢,我本以为我惨,没想你这帝都夏家少爷更惨,被逐出夏家,新婚之夜还被人毒死。”想到此处,唐蓉不禁泪眼婆娑,心中一横,便要朝着石凳撞去。
江宁大惊,上一世他便是新婚之夜遭人逼死,如今这一世,却又是中毒身亡,妻子要遭人逼死,却是一股无名之火从心头猛的升起,全身血液沸腾。
右手一扬,丹药入口,瞬间便解了七毒散,左手一揽,将扑向石凳的唐蓉拉了回来,身形一变,拉着少女向后急撤,靠在后墙之上。
只是一眨眼的功夫,唐蓉还未回过神来,却站在了夏雨身边,不由得美眸闪动,呆呆的看着江宁棱角分明的面庞。
宋成更是大惊,以至于江宁退到墙边,他这个灵气八重的少宗主都没有反应过来。
“你你你……”宋成指着江宁,不由得抖动手指。
江宁左手握住少女手臂,并不言语,片刻之后便知道少女经脉被封。
宋成大惊,这七毒散,乃是自己花了大价钱从墨土城购来,更是不惜重金请了宗门长老前来相助。
若不是这江宁有什么秘宝,便是这七毒散除了纰漏,就算是灵台期修士,一时三刻也得命丧黄泉,更何况这江宁只是灵气三重,宋城越想,越觉得第一种情况的可能性最大。
这江宁自吹帝都夏家之人,难道是真的?想到这儿,宋城已经有了三分怯意。但转念一想,一个弃子,就算是帝都之人,到了这儿,也得给本少爷趴着……
“宋成?墨土城流云宗?”江宁看着面前震惊的少年,一股信息浮现在脑海之中。
他重生之处,名为沧澜大陆,大陆之上原本有三个帝国,百年之前,三国大战,大唐帝国崛起,一统大陆,夏家便是在此时崛起,延续至今。
大唐帝国统一大陆之后,下设两座皇城,十大诸侯,三十六主城,继而分管天下,墨土城,更是三十六主城之一,流云宗更是墨土城第一宗门。
大陆万年传承,强者为尊,分为灵、玄、神三个大境界,灵境又分灵气、灵台、灵丹三境,玄境分为玄婴、玄神、玄通三境,玄通之后需度神劫,据传当今帝皇乃是度了神劫的存在,缩地成寸,一步万里。
“没想到你这废物东西命还挺硬。”宋成心之所至,倒是不管不顾,一步一步逼近。
江宁思绪被宋城打断,开口道:“你杀人抢妻,到还有理了不成?”
宋成脚下一顿,不由得怒火中烧,他身为流云宗少宗主,在墨土城都是横着走,那受过这等挑衅,“哼,杀人抢妻?你我都是修士,实力为尊,弱肉强食,看来本少爷要亲自教教你了。”
话音刚落,宋成右脚向前一跃,右手划拳,夹杂着灵气八重的修为,划出刺耳的破风之声,朝着江宁胸前戳去。
以他灵气八重的修为,就算不使用任何灵技,单凭肉身,这一拳虽然只是使用了五成力道,也足以要了江宁的命,毕竟江宁只是灵气三重。
第602章 玄黄珠
江宁见他攻来,手中早有准备,左手一翻,一颗褐色丹药出现在手中,朝着宋城的拳风便扔了过去,右手拉起少女向左横移。
宋成见状,暗道不妙,体内灵气瞬间迸发,心法运转,速度之快想要避开已是来不及了。
“轰……”丹药碰到宋成,直接爆裂开来,一时间浓烟弥漫。
江宁已退到十丈之外,却也不敢放松警惕,手中拿着两颗丹药,生涩的运转着灵气,忽然心头一紧,一股危机之感从心头冒出,正要后撤,却见浓烟陡然消散,一个拳头赫然出现在眼前。
“不好!”江宁虽有准备,可宋成速度更快,还未等江宁扔出手中自爆丹药,拳头已然到了胸前。
这丹药是自己练着玩儿的小玩意儿,本以为足够对付宋成,可还是低估了宋成的实力。
“这修行,果然是一步一重天,一天一世界。”江宁心中却是百感交集:“刚刚重生,这就又要归西了吗?我不服……”
拳头狠狠的砸在了江宁身上,四肢百骸传来碎裂之感,一股心血夹杂着内脏从口中喷出,只觉天昏地暗,日月无光。
“嘭”的一声,江宁撞在身后的唐蓉身上,二人直接飞出,狠狠摔在地上,唐蓉却是有劲使不出,若是经脉没有被封,有何苦落到如此地步?
“把我逼到如此,你还是第一个,不过,到此为止了。”宋成此刻却是蓬头垢面,脸上黑黝黝一片,衣衫破碎,嘴角溢出一丝鲜血,虽然硬扛下丹爆,却也受了内伤。
灵气三重,将他灵气八重逼到内伤,传出去不仅自己颜面无存,怕是连宗门都不能幸免,况且还是这等事情,今日不杀了江宁,难解心头之恨。
宋成脚下一动,手中寒光一闪,一把匕首闪动绿光,带着灵气波动,朝着江宁眉宇之间飞去,就算是灵气巅峰,怕也避之不及。
“不……”唐蓉疾呼,将江宁环抱在怀中,身子一翻,挡在江宁身前,不禁泪眼婆娑。
她一路之上听到的全部都是夏家长孙何等纨绔,江宁中毒之后,她甚至想过一死了之,反正在这世上无牵无挂,可江宁突然苏醒,直到刚才,都将她挡在身后,一个男人,将自己的后背交给她,这是何等的信任……
“起开……”江宁想起了前世的妻子,她也是挡在他身前,却身受重伤,现在,他不会再让自己的女人挡在自己身前,这关乎男人的尊严“一个女人,逞什么英雄。”
说着,不知哪儿来的力气,一把将唐蓉拉开。
匕首转瞬即至,发出森森绿光,一股寒意从心头生起,传到四万八千毛孔之中,透出绝望。
“叮”
一声清脆之声响起,匕首距离江宁眉心百分之一毫米之处停住,片刻便落在了地上,发出一阵金属与石板撞击的声音。
“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宋城本以为江宁必死无疑,可谁知这江宁用了什么方法,经能够挡住踏着全力一击,要知道,这匕首乃是灵器,级别虽然不高,但是他却凭此杀了不少灵气九重的修士,可今天……
江宁同样震惊,本以为必死无疑,却感觉眼前多了一层水雾,将其二人包裹在内,匕首便是被它挡住的。
“给我死……”宋成怒吼,又是一脚飞来,却在碰到那层水雾之后到射而出,狠狠地撞到石凳子上,瞬间石凳碎成石沫。
“哼,我师尊看来已经到了,宋成,你死期到了。”江宁强忍着剧痛,冷哼道,“刚才假死,便是为了拖延时间,没曾想,你不识好歹,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现在,就不要走了。”
宋成自然之道以他的实力破不掉防御,看了唐蓉一眼,又看看嘴角微微上翘的江宁,转身跳出闯去。
“江宁,下次相见,必取你首级,方解心头只恨。”
宋成的声音从窗外传入。
“没事吧你……”唐蓉见宋成离开,这才松了口气,轻声问道。
“没事……”江宁也是松了口气,正要强起身,却感觉身子轻飘飘的,却看见一颗金色的珠子出现在面前。
下一刻,自己便出现在一片空地之上,一望无际,眼前出现一座金色巨塔,塔身金碧辉煌,上面刻着不同的金色符文,只一眼,便觉得头晕目眩。
塔前是一间茅屋,稻草横七竖八的躺在屋顶,仿佛风一吹,便要倒塌似的。
一口深井坐落在屋前,古朴而肃穆。
“看来这便是那珠子的内部了,他们就是想要得到这东西?”江宁喃喃道,抬头去看到一副匾,高挂在塔上,上书“玄黄塔”三个大字。
一口献血从口中喷出,江宁不敢再看,只一眼,自己神魂便受了伤。
“吱呀……”
朱漆大门应声而开,一个孩童身着红色肚兜,一脸天真,竖起冲天发髻,狂奔到江宁身边,伸出肉呼呼的小手,一把抓住江宁,还未等江宁反应过来,便被他按倒在地,劈头盖脸便是一顿拳头。
“怎么个情况?你是谁?”江宁刚进来,却碰到了这么个主,仔细想想,两世记忆都没有这个暴力孩子,这不是那金色珠子内部吗?这孩子哪儿来的?他想要翻身,却动弹不得。
可每一拳落下,心头便震动一次,神魂便震荡一次,江宁觉得自己魂魄又强大了一分。
江宁身为炼丹师,十六年无法修炼,神魂却强大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陨天丹与金色珠子相撞,江宁神魂遭到重创,只剩下本身万分之一不到,可也比同阶强大不少,如今这小孩儿看似在打他,倒不如说是在帮他锤炼神魂。
“我是谁?你还有脸问我是谁?我跟你什么仇?不就是吸收了你十六年的灵气吗?至于吗?至于吗?非得用那破丹药把我弄死不成?当年我逃出之时,也没有如此狼狈,还得分神救你?”小胖孩儿一拳一问,打的江宁不知所云。
“停……”江宁瞅了个时机,翻身逃开,跪拜在地上:“前辈,我们有什么仇怨,不如说开了吧,你这样打我,不太好吧。”
“不错,能跑出去了。”小胖孩儿拍了拍手,站在江宁面前,嘿嘿一笑。
“嗯?”江宁这才发现,他的确从小胖孩儿手中逃了出来,刚才,分明动弹不得呀?这小家伙看似人畜无伤,可却能够从塔内走出,实力可见一斑。
转念之间,小胖孩儿脸色一沉,一股肃杀之意涌出,四周空气瞬间凝固,江宁只觉得血气冲天,散发出阵阵恶臭,眼前这孩子便是从万骨骷中走出,浑身撒发出血煞之气,仿佛从百万尸身之上踏过,被看一眼,便觉得神魂要散了一般。
看着江宁满头大汗,却还能坚持,小胖儿嘿嘿笑了一声,那股肃杀之意陡然消散。
“呼……”江宁大口喘着粗气,浑身已经湿透,瘫坐在地上:“前辈……到底是……刚才……为和说我……”
小胖孩儿负手而立,开口道:“为何不打你?老祖乃是这玄黄之灵,若不是你要在大殿之上用陨天丹毁老祖我,老祖又怎么会变成如此模样?”
江宁苦笑,已然是猜出了面前这位霸道的“老祖”的身份。
天地之宝,分为灵宝、玄宝、神宝,天宝,又根据修为阶段划分为上、中、下三等,相传,顶级的宝物才可诞生宝灵,这珠子能够引起七星两宗的争夺,想必等级便不会低了,说不定是件天宝,诞生宝灵也不是不可能。
“我也是被逼的,横竖都是一死,当然不能轻饶了他们。”江宁想起当时之事,愤恨道,“若是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毁了这珠子,只是不曾想前辈在里面。”
“你这小辈倒是个倔脾气。”玄黄之灵笑道“不过倒是很对老祖的胃口,算了,老祖也不卖关子,想知道什么,就问吧。”
江宁笑着从地上站起来,拍了拍袖子,“前辈倒是豪爽,晚辈想知道些什么,想必前辈都知道吧,有些东西,就算晚辈问了,前辈也不会说,如此,还是前辈想告诉晚辈什么,晚辈听着便是了。”
第603章 茅山
玄黄之灵面色一僵,旋即哈哈大笑起来:“你这小子,倒是聪明得很,不错,若是以前,老祖的确如此,不过要不是老祖用了你十六年的灵气,造成你只能修炼至灵气三重,以你这二流天赋,也不会在当日毫无还手之力,说到底,倒是老祖欠了你的人情。”
江宁摇头笑笑,事已至此,在提以前,只能徒增悲伤罢了。
“老祖记忆被打散,修为更是跌落至灵台初期,本就欠你家一个大人情,现在又是欠你的,且一并还了,这里时老祖为你亲自挑选的转生之处,自然有无数好处,不过……”
江宁见他一顿,心中也是猜到了七八分:“前辈如何证明自己?”
江宁听玄黄之灵这般说辞,自然不会全信,只是现在身在此处,好在这“老祖”对他并无恶意,这才敢问。
“呵呵……你这小娃,倒是谨慎的很。”玄黄之灵笑道:“也罢,你不过是不信我罢了,你原本在莫云星上,师从易云,丹道修为已到了神劫之境,妻子慕容婉,你三岁那年,因为问你师傅要父母,被你师傅关在时间阵法中炼丹百年……”
玄黄之灵滔滔不绝,将江宁说的目瞪口呆,“直到十六岁,大婚,仙殿的老杂毛用水月镜算出了老祖在你身上,这才出现了七星联合也要将本老祖抢去。”
“不过,本老祖其实那么好欺负的?费劲神魂,也要将你转世,瞒天过海,骗过仙殿的老杂毛,现在,他们肯定以为你已经死了。”
“为何一定要将我转生?”江宁狐疑道,说着,便从地上捡起一块石头,快速的磨成了一把石刀,放在了自己丹田之处。
玄黄之灵见状,身子一颤,急忙摆手:“别别别,千万别……”
“为何这么紧张?我就是看看自己灵气三重在这儿还能不能用能用罢了,嘿嘿”江宁坏笑道,说着便把石刀一折两段。
“若是我没猜错……”江宁看着有些滑稽的“老祖”,手中颠着断了的匕首笑道“想必这珠子吸收我十六年灵气,被我用心血养了十六年,在就成为我身体的一部分了吧,前辈是玄黄之灵,想必这珠子就是玄黄珠了,虽然不知道品阶,不过听起来很厉害的样子。”
玄黄之灵看着笑嘻嘻的江宁,不禁倒吸口气,到底还是低估了着小东西,被他耍了一道。
当玄黄之灵说出江宁的种种,他已经相信了这玄黄之灵,比如他将婚书给慕容婉,让她离开的时候,只有他们两个人知道,结界中,他自信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不过为何他不能死,答案自然是玄黄之灵为了保全自己。
“就算如此,又怎么样?”玄黄之灵冷哼一声,心道:“若不是老祖我收了重伤,主人印记被全部打散,又花费了大量精血抵消别人的印记,那会让你这小子的精血乘虚而入?”
其实他不知,江宁无法修行,却又神魂强大,精血之中的灵气自然被神魂之力取代,而玄黄珠神魂大损,这精血自然是大补之物,有多少要多少,十六年,早已和江宁合二为一,这才会出现玄黄珠被逼出江宁体内之时,江宁感觉魂飞魄散似的。
“我说过,有些账,早晚都要算。”江宁双拳紧握,目放精光。
“不错,不错,玄黄珠认你为主,可能冥冥之中也是定数,你若是拜我为师,他日定能够杀回北斗,灭了仙殿和神宫的老杂毛,报当日之仇。”玄黄之灵义正言辞,看着江宁,一脸的语重心长。
他实在是被仙殿的水月镜算计的太狠了……
“拜师?既然玄黄珠已经认我为主……”江宁有些不情愿,在他心中,他的师傅只有将他抚养长大的易云了。
“这玄黄塔,共有十三层,灵气、灵台、灵丹,三层为一个大境界,玄婴、玄神、玄通,三层为一个大境界,神劫为一层,人元、地元、天元三层,而后阴虚阳实,羽化登仙。”玄黄之灵开口道。
“你所在北斗之域,乃是人族传承,更有南荒的妖族,天河银海的神兽一族,传承何止百万年?而仙殿和神宫的老杂毛修为不过天元,就已经能横行三族,你若是拜我为师,便可进这玄黄塔,到时候雪耻岂不是易如反掌?”
江宁内心震惊,却强装平静,三族分立之事他有所耳闻,但是这修行一路,天元之后的阴虚阳实,羽化登仙,又是何种境界?
“何况,你哪些关心的人,你不想守护吗?”
玄黄之灵字字珠心,算准了江宁的命门。
余音入耳,更如春雷炸响,振聋发聩,不错,他若是有实力,又岂能被锦衣少年按倒在地逼出玄黄珠?又岂能看着慕容婉站在自己身前身受重伤,说他们已成亲,便要保护他?又岂能看着师尊以一敌三,却被仙宫之人一招败北?又岂能看着看着宋成在他面前飞扬跋扈……
凡此种种,便是他不够强,不够强,就没有资本去守护,不能守护,便意味着失去,上一世,他失去的太多要多,这一世,重头来过,又岂能让悲剧重演……
这一世,天地之间我为尊,岂容你小儿猖狂?
江宁喉结蠕动,目光灼灼,一动不动的看着玄黄之灵。
玄黄之灵乃为玄黄珠灵智所化,已经与江宁融为一身,又岂能不知江宁此刻心中所想?不知为何心中也是五味陈杂,说不出的酸楚,仿佛自己和眼前这少年一般,失去太多。
“好,我便拜你为师,我这膝盖,今日便是十六年第二次跪下。”江宁说罢,重重跪下,磕了三个头,像极了当年跪在易云面前。
“好,好,好”玄黄之灵道了三声好,右手食指朝着江宁眉心一点,一道金光飞出,没入眉心,形成了一个圆形印记,周围的压抑之感一扫而空。
下一刻,江宁只觉体内经脉畅通,四周的灵气浓郁到无以复加,甚至比他在莫云星上法阵之内的还要浓,灵气疯狂的涌入体内,瞬间便冲破灵气三重的禁锢,四重、五重、六重、直到六重巅峰。
“不是吧,这就六重巅峰了?”江宁感受着周围的天地灵气朝着他体内疯狂的涌入,惊叹道。
“这又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玄黄之灵瞥了江宁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嘿嘿,第一次,见笑了……”江宁边笑,边盘膝而坐,巩固着六重巅峰的修为。
“这小子,倒是挺知足,不过这东西若是不给他,怕是便宜了那老杂毛,哼……老祖我偏要把你这宝贝传给这小子,让你也知道老祖不是那么好欺负的。”玄黄之灵看着江宁,心中更是愤恨,朝着江宁天灵一点,一个光团便没入江宁神魂之内。
玄黄之灵刚将光团传入江宁神魂,却又急忙捂住了嘴:“不好不好,怎么修为倒退,神智也成了小屁孩儿一般?就这么便宜了他,这东西,可是老祖我的宝贝啊,要是老大知道了,肯定打死我,就算小姐知道了,老祖也得死的透透的啊……”
玄黄之灵急忙伸手,想要将光团取出,可下一刻,却又停住了。
江宁正在吸收天地灵气,忽然觉得神魂之中多了一个光团,还未探查,却见那光团金光一闪,徐徐展开。
“太灵符隶,非神魂不能修,非仙术不能修。符着,天地大道,上古,天地为符,封宇宙,定乾坤,斗转星移:远古,日月为符,焚银河,收天海,无物不包:近者,仙术为符,可攻、可守、可定、可转,修我符隶之术,此书,为第九代传世之宝,不可出。”
江宁看完开篇,不禁欣喜,继续看,却见细则,皆是保密条款之类,心想:“这茅山还真是小气,就算是宝贝,也不用藏得这般严实吧,不过听上去好像很厉害的样子。”
细则之后,便是一个个符隶,分为攻击、防御、辅助三种,不过最低也要灵台修为,却是让江宁好一阵失落。
第604章 南离
翻看了许久,江宁睁开双目,却看见玄黄之灵目瞪口呆的看着他:“你……”
“奥,多谢师尊的见面礼,没想到师傅就是师傅,牛皮不是吹的,直接给了弟子个茅山第九代传世之宝,嘿嘿,多谢师尊。”江宁回过神来,朝着玄黄之灵一拜,心中暗爽。
这茅山,他可没听说过,可是符隶他却听师尊易云偶然间提起过,不过看当时师傅的表情,很羡慕的样子,现在直接一本传世之宝,自然知道时宝贝,看玄黄之灵的表情,怕是要反悔。
“你……你说什么?第九代?你确定?”玄黄之灵大惊失色,急忙朝着江宁额头摸去。
刚一接触,却见额头上金光一闪,旋即眼泪就流了下来:“哎呦,我的小祖宗啊,第九代啊,都第九代啦?”
这茅山的书,在他这儿不知道多少时日,他却开不得,看不得,没想到这小子却开了。
“第九代怎么啦?”江宁满头雾水。
玄黄之灵急忙打哈哈道:“没什么,没什么,既然是茅山传承,你就好好练,好好练……”
“那是自然……”江宁自信道。
“还那是自然,小东西,你以为茅山是什么?小姐天资是你百倍,却也只是练得皮毛,你这小东西……”玄黄之灵腹诽道:“不过也好,老大交代的任务算是完成了,这不传之宝竟然为了茅山之外的人打开,看来茅山的确是不行了……”
而玄黄珠外,江宁半死之后,那水罩便破了,唐蓉不敢松懈,一边用灵气逼出药物,一边守护江宁,一个时辰之后,终于等到了六长老回来。
六长老乃是帝都之人,姓王名胜,年四十,宗门排行第六,修为达到了灵台后期,在这紫庆成,乃是第一人,受人之托,一路护送唐蓉而来,早将唐蓉看做了自己的孩子。
回来之后见到唐蓉如此,大发雷霆,却也无从发泄,流云宗毕竟有灵丹高手坐镇,更何况若是宋成一口咬死,他也没半点办法,先前被黑衣人引走,当发现蹊跷之时,又被其缠住,二人实力相当,回来费了些时间。
“六长老,此事还需从长计议。”唐蓉在王胜的帮助下,将江宁放在床上,看着江宁,不禁心中荡漾。
这还是第一次仔细看她这夫君,都说他纨绔,这面容倒是对得起纨绔二字,她也是帝都出身,英俊风流之人自然见得不少,可像江宁这样的,倒是少见,若是有个排行榜,怕是江宁也进的了前三。
“唉,都怪我大意,中了那小兔崽子的调虎离山之计,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王胜懊恼之余,也不敢懈怠,受人之托,忠人之事,若是唐蓉有个闪失,他怕是……
唐蓉微微一笑,确如春风沐雨,让人不由得神清气爽,开口道:“此时倒是那宋成蓄谋已久,倒是他,和传闻有些不符。”
唐蓉顿了顿,看着江宁,满是柔情:“原本以为我此生再无回旋余地,现在看来,也不尽然。”
王胜一怔,唐蓉的性子,他是最了解的,一路之上,就算是再危急,也不会把自己的生死放在嘴边,镇定的不像个十五岁的少女。
可现在,这忽然的柔情,让他心生寒意。
忽然,江宁散发出一股修为之力,唐蓉身体恢复了五成,原本时灵气七重的她自然感觉得到,不禁回头看了看王胜,脸上满是震惊。
“怎么可能?”王胜也感觉到,江宁的修为不断攀升,灵气四重、五重、直到六重巅峰方才停下。
“六长老,这……”唐蓉不禁问道,此事,还不知是喜是忧,这样半死不活,修为还能提升,若是传出去,也是天下一大奇谈了。
王胜一把抓住江宁的手,浓郁的灵气波动,令王胜不禁欣喜:“好事,天大的造化。”
“如何?”唐蓉急切的问道,她不想他死,虽然婚前她一直都不关心他的生死。
“哈哈”王胜摸了摸自己的碎胡子,笑道:“灵气充裕,连升三阶,就算是大宗们还有那些王侯子孙,也没有这等造化,看来,宋成倒是办了件好事。”
……
玄黄珠内,江宁拜了师,便跟随着玄黄之灵进入了玄黄塔内。
进了塔,江宁才是真正的震撼。
“这是紫灵玉,灵丹以下有价无市,竟然用来做地砖……”
“这是元明珠,可储存灵气,以备不时之需,竟然用来照明……”
“这是朽木,所含五行之木,灵器中加入,便可蕴含木之灵气,竟然用来做柱子……”
“这是天南草,稳定心神的神药,竟然被仍在这角落里……”
……
江宁粗略看去,感觉自己发现了神仙洞府,只是第一层,便足够买下十个灵丹坐镇的宗门了,“发了,发了……”江宁心中狂喜,有了这些,杀上仙宫,根本不是事儿了。
“前……师傅……”江宁春光满面,急忙改口“这玄黄珠是什么级别的宝物?”
“品阶不会低了,这点放心,不过,这里的东西你能在这里用,却不能拿到外面。”玄黄之灵笑道,看到江宁的震惊,自然洋洋得意,少不了卖弄一番。
“第一层也就三万丈有余,这部分是功法,这边是丹方,那边是灵气境的灵技,那边是灵器……”
江宁顺着玄黄之灵的手变换着方向,不住的咽着口水……
“好了,大概就这样,这玄黄珠就在你的丹田气海之上,你需要什么,用神魂之力就行了,但只能在第一层,等你修为达到,自然之道如何进入上一层。因为你转生,我消耗太大,刚才又为你修复神魂,现在需要睡觉去了。”玄黄之灵说罢,便要离开。
“那我怎么出去?”江宁急忙问道,对于这玄黄珠,还是第一次进来,万一玄黄之灵一觉不醒,他岂不是看着宝库干瞪眼?
“想出去,就出去了,等我醒了,你自然会知道,修炼一途,走不得丝毫捷径,若要成为人上之人,必要吃苦中之苦,等我醒来,希望你不要令我失望。”
玄黄之灵的声音回荡在大厅之内,却不见了身影。
“……说走就走……不管他了,现在灵气六重巅峰,还是先找些趁手的灵器的好……”江宁心道。
宋成那把匕首,让他对修行有了新的认识,宋成能够破了丹药的自爆,肯定用了流云宗的灵技。
江宁心动,一本本书在脑海中浮现,不停地翻动。
修行一途,他算是新手,这灵技,灵器,灵丹只是针对灵境而言:到了玄婴、玄神、玄通境,修玄气,用的是玄技,玄器,玄丹:神劫之后,乃是元境,修元气,用神通,法宝,而之后玄黄之灵提到的阴虚阳实,羽化登仙的境界,并未在第一层找到,怕是要到上面才能找到。
心中所想,江宁盘膝坐在第一层之中,一本本灵技在脑海中翻滚,幽冥九踏,一步百丈;碎峰掌,一掌破山峰;密云针,九十九根银针,发出时入暴雨梨花;白骨伞,九根白骨,皆有灵气巅峰之气,可扛灵台初期巅峰全力一击……
回灵丹,转灵丹,天罡丹,凝灵丹……一个个丹方浮现在脑海中,丹分九品,而后有丹云,每一层,都有着巨大的差异。
灵气境共有九品丹药,灵气境为三品,灵台境为六品,灵丹境丹药方为九品,而每一品丹药,完美无缺,才会诞生丹云,丹云,是丹药最完美的存在。
而炼丹,所需要的就是魂力,所以就算前世他江宁无法修炼,魂力却是极强,已到了神劫的层次。
玄黄塔内的丹方,倒是和他记忆中的有所不同,比如回灵丹,这里用幽兰草代替了紫晶沙,虽然药效相同,可成丹之后的品级却是差别极大。
江宁本就是炼丹的行家,不过两日,便将灵境的万张丹方记在心中,差异之余,不得不佩服,有些改动,虽然反其道而行之,药效却是不减反增,不仅令他欣喜不已。
“就是你了……”江宁睁开双眼,手中却多了两本灵技,一本名为《南离步》,一本名为《崩山拳》,他本在莫云星上,炼丹之余便是看书,眼界比起同龄之人更是开阔。
“三十六计,走为上,打不过也得跑得过……”江宁看着《南离步》喃喃道。
翻开《南离步》,并不是人族的灵技,而是妖族圣猿一族一位长老所创的步法,圣猿肉身强横,却不够灵活,这才创下了《南离步》,弥补速度的不足。
此步法分七步,走穴、空灵、南旋、踏星、动月,挪日、七星,圣猿一族一位灵气境巅峰将《南离步》练到大成,速度之快,堪比灵台中期,配合近战,更是有出其不意的效果。
《崩山拳》,乃是一门肉身灵技,江宁有丹方数万,完全不用担心练体的丹药。这套拳,以点打面,爆发力极强,大成之后,一拳崩山岳。
第605章 唐蓉
江宁定下这两门灵技,便朝着灵器存放之处走去,刚一靠近,便觉得煞风扑面,推开房门,却见数十排灵器整齐的放在云木桌上,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无一不有,每一个都散发出白色的灵气波动。
忽然,角落里一杆银枪闪入江宁眼中,上面却是毫无灵气,江宁拿着枪身,正要提起,却心中一凉,从枪身传出一股寒意,令他不寒而栗,四万九千毛孔瞬间张开,发出寒意,却提不起来。
江宁不禁诧异,他现在好歹也是灵气六重巅峰,虽说现在是灵魂状态,可单手力气少说也有千斤,却提不起一杆枪来。
“我就不信了,你有多沉……”江宁一咬牙,忍住寒意,灵气瞬间汇聚到右手之上,费尽九牛二虎之力才将银枪提起。
仔细看去,这银枪枪身光华如玉,却不知是何种材料做成,枪头有些顿,和枪身格格不入。
江宁摸着枪头,忽觉得眼前一变,身边阴风骤起,吹的他毛骨悚然,定睛环顾四周,却是入阴曹地府一般,到处白骨皑皑,断壁残垣。
脚下忽的伸出一双双手,抓住其脚,嘴中戚戚呜呜,不知在咒骂些什么,声音传入耳中,震得他头痛欲裂。
“不好,这东西有古怪……”江宁一咬舌尖,心口一颤,喷出一口鲜血来,四周阴风消散,眼前逐渐清明。
那口来自灵魂的心血,却是吐到了银枪之上,被银枪瞬间吸收,枪头发出阵阵欢快的颤动,似一个嗷嗷待哺带孩子,朝着江宁撒娇。
江宁一怔,没想到这一口心血,却是激发了银枪的灵性,也不顾伤势,一股神魂强行进入银枪,却看到一团白光,在枪头内手舞足蹈,好不高兴。
“这就是传说中的带有先天之灵的灵器了,虽然还不知道这东西怎么会在第一层,不过倒是拾到宝贝了。”江宁欣喜,神魂便朝着光团飞去。
可光团似乎不愿接受江宁的神魂,东逃西窜,可又有些不舍,江宁急忙将神魂全部注入,又逼出一滴心血,左右拦截,才将烙印印在光团之中。
“这倒是和炼丹有异曲同工之妙。”江宁暗道,炼丹之时,便将神魂烙印在丹药之上,才能将丹药品质提升,所以神魂越是强大,丹药的品级也就越高。
神魂刚印到光团之上,脑海之中却出现一段文字。
万里山河枪,
一枪破山岳,两枪护山河。
破风冻云枪,
一枪碎苍风,两枪冻海云。
追星遮日枪,
一枪坠星辰,两枪遮日月。
断魂往生枪,
一枪超阴魂,两枪刻往生。
诛仙灭魔枪,
一枪斩妖魔,两枪灭真仙。
“口气还挺大,口气大,却还在这第一层之中?怕是前任之主想要唬住我等后辈,主动放弃的小把戏吧,嘿嘿,我江宁福大命大,两世为人,倒要看看你这银枪,到底什么能耐。”
“这重量,少说也有五万斤,打架倒是威风,可就是有些沉了。”江宁喃喃道。
转瞬之间,银枪却轻了不少。
江宁心中一喜,暗道:“倒是还有些重,千斤正好。”
下一刻,银枪重量又轻,江宁右手一掂,千斤有余,倒是轻重正好。
“也不浪费我九成九的神魂之力,要不是我前世神魂强大,又懂得如何烙印神魂,这东西还真不好说。”江宁记住五句口诀,知道那便是枪诀。
“牛逼吹得那么大,那好,我也给你起个炸天的名字,就算不行,能唬住几个是几个。”江宁心想,“就叫你诛仙枪了,天地仙最大,我连仙都能诛杀,那岂不是我最大了?”
江宁暗爽了一把,便盘膝坐下,一边恢复,一边整合这夏家独孙的记忆。
两个时辰之后,江宁起身,吐出一口浊气,目放精光,神魂之力恢复到灵气九重,怕是他要恢复,只靠天地灵气是不行了,因为他明显感觉到了神魂屏障的存在,这是他前世没有遇到的。
莫云星上补充神魂的草药不计其数,这里却没有,靠吸收天地灵气,却无法完全转化为神魂之力,剩下的杂质,便形成了神魂屏障,要想神魂之力更进一步,只有依靠外物了。
倒是这沧澜大陆,修为只到了神劫,便是顶尖的存在了,而七星之主,个个都是天元境,看来此处并未修行的极致。
“也该出去了,不知过了几日,我那新婚娘子来历倒是不凡,帝都出来,被帝后指婚……”
江宁心中所想,下一刻魂魄便出了玄黄珠。
“蓉儿,怕是这小子一辈子都这样不死不活的了,我看……”王胜看着守在江宁身边寸步不离的唐蓉道。
唐蓉十五岁,便已经是灵气七重大圆满,虽说放在帝都什么都不算,可他深知唐蓉从小到大的处境,能够达到灵气七重,资质绝对不会差。
又生得一副倾国倾城的容貌,却守着这个废物一般的夏家独孙,还是被逐出家门的,着实可惜了。
还未等王胜说完,唐蓉眉头紧蹙,却显现出罕见的不耐烦:“六长老不用再说了,他在那种情况下救了我,与情与理,我都应该照顾他,何况一日夫妻百日恩,我们毕竟拜了天地,就算这江宁再不济,也是我夫君不是?”
“唉,蓉儿……”王胜欲言又止,挥了挥袖子,转身出了门。
唐蓉见王胜去了门外,这七天也是累得不行,眼皮一松,竟也趴在床头睡了过去。
江宁自然听到了这些话,心中不由的感动,按照记忆,这个江宁,纨绔的不成样子,帝都的小姐,都被他调戏了个遍,以至于出现了家家养狗防江宁的空前盛况。
这唐蓉从帝都来,自然之道江宁的劣迹,可还是守在身边,倒是贤惠。
等外面没了动静,这才睁开眼,发现天已见黑,房间里点起了红烛,看到唐蓉趴在床头,不禁细细打量起他这个媳妇儿来。
当真是两弯眉如远山青,红唇微启,似三分雨后桃花开,略施粉黛,只增出水芙蓉半面颜,肤如凝脂颜如玉,指若葱根,一根九转刻凤白玉镂空簪将三千青丝随意挽起,腰间盈盈一握,一条紧身缠腰红丝带,当真是美得不可方物。
“若是在北斗之域,这等容颜,怕是各家子弟也要争破了头。”江宁不仅失神。
“嗯?醒啦?”唐蓉似乎感觉到了江宁苏醒一般,慢悠悠的睁开双眼。
睡眼蒙松,到真是诱人的狠……
江宁狠狠地咽了口口水:“嗯,醒了。”
“哦,醒了就好,伤势如何?”
“还好,没什么大碍,你呢?”
“我没什么事,你没事就好。”
一时无语,气氛显得格外尴尬。
“你……”
“你……”
“你先说。”江宁笑了笑,笑容有些灿烂。
“我是想问你饿不饿,我去做些吃的。”唐蓉面色微红,娇艳欲滴。
江宁一怔,摸了摸肚子,嘿嘿笑了笑。
唐蓉见状,也是微微一笑,这还用问吗?七天了,就算是灵台境强者,也该吃点东西了,起身便朝着门外走去。
忽的身形一顿,回头看了江宁一眼,又急匆匆出了门。
江宁起身,随意整理一番,看着镜中的自己,摸了摸下颚;“嘿嘿,没想到还挺帅……”
不一会儿,唐蓉便端来了一碗面,热腾腾的冒着白烟。
“那我就不客气了,嘿嘿……”江宁端起碗便狼吞虎咽起来,吃的满头大汗,呼呼直响,没一点大家公子的样子,倒像个普通人家的小子。
看的唐蓉一惊,没想到这江宁吃饭是这个样子,不由得笑出声来。
“笑什么?吃个饭有什么好笑的?”江宁把脸从碗中拿出来,诧异的看着面如桃花的唐蓉,不由得心头荡漾。
唐蓉只是笑,伸出芊芊玉指,从江宁嘴角拿下一根面。
江宁见了,也是嘿嘿笑了起来,有些憨厚,有些真诚。
可能,这就是心动吧,在最饿的时候,能够吃上一碗热面,身边有个人能陪伴,在这微光红烛之下。
“谢谢你,救了我。”唐蓉看着吃碗面,心满意足的江宁,开口道。
“谢我什么?我们不是成亲了么?成了亲,哪有让自家媳妇儿受委屈的道理?”江宁狐疑,旋即明白了唐蓉的含义。
唐蓉听得这话,倒是有些吃惊,旋即正色道:“你倒是和传闻中出入很大,不过还是谢谢你,若不是你挡住了宋成,怕我活不到今天。”
“哦?那宋成虽然有些后台,可只是个色令智昏的家伙,不足为虑,倒是流云宗,有些棘手。”江宁开口道,自己现在毕竟修为太低,流云宗好歹也是墨土城的大宗们,对于前世的他来说,自然什么都不是,可现在……
第606章大会
唐蓉点点头,哂笑道:“一切皆因我而起,你大可一走了之……”
还未说完,却见江宁面色凝重,正色道:“我江宁虽然纨绔,但还不至于贪生怕死到这种地步,这流云宗,能躲便躲,实在躲不过,大不了鱼死网破。”
江宁说话虽然平静,字里行间却流露出决一死战的气魄,不禁另唐蓉刮目相看,这种气势,倒是装不出来的,她说这话,只是试探,想必江宁也是知道,大家心照不宣罢了。
“这话,我不会再提。”唐蓉点了点头,倒是有些动容。
江宁坐下身来:“嗯……面很好吃……”
“噗……”唐蓉捂着嘴笑了起来。
“蓉儿……”六长老此刻推门而入,却见二人坐在桌前,还吃了一碗面,不由得心烦起来。
“六长老……”唐蓉笑着起身,却站到了江宁身边。
这一举动,使得王胜看着江宁又厌恶了几分,你算个什么东西?蓉儿其实你这废物能配得上的?
“江宁见过六长老。”江宁起身,心中却是不悦,这所谓六长老,床前所说的话,分明是要唐蓉弃他不顾,现在看他眼神,分明对自己记恨有加,此等心胸狭隘之人,他日必成祸患。
“夏公子,没想到夏公子大富大贵,竟挺了过来,可喜可贺。”王胜皮笑肉不笑,抬了抬手,却未还礼。
江宁笑了笑“哪里哪里,托了六长老的福,这才从鬼门关走回来。”
“嗯?”王胜眉头一皱,听出了言下之意,不忿道:“你这意思倒是我的不是了?”
“不敢不敢,六长老少说也是灵台境的前辈,要是想杀我,岂不是易如反掌?怎么会如此麻烦?”江宁摊了摊手道。
“哼……”王胜负手而立,冷眼看了江宁一眼。
“怎么会?六长老一路护送我来此处,没有他,怕是我死都死了多少次了,又怎么会害我们?”唐蓉见场面火药味十足,急忙打圆场。
江宁笑了笑:“那我就放心了,遭此大变,新婚之时险些被杀,要不是我师傅给了我保命的东西,怕是娶不到蓉儿这等贤惠的媳妇儿了。”
“师傅?”六长老一愣:“敢问夏公子师从何处?”他从来不知道江宁有师傅。
“我师傅啊……呵呵,不提也罢,只是一个散修罢了,无门无派。”江宁笑道:“就是喜欢炼丹,云游之时,看我天赋奇高,就收了我做亲传弟子,嘿嘿,那天正是师傅算准有人要害我,才给了我解毒的丹药,这才没死成。”
江宁三言两语,却将他那个没露面的师傅说的神乎其神。
喜欢炼丹,肯定是个炼丹师了,这大陆之上,丹师分灵丹师、玄丹师、元丹师三种,每一种分上中下三品,每一个都是各大宗门和势力的争抢之人。
云游?定然是世外高人,性格孤僻,这种人一般都是老怪之类,不好惹……
能算出?怕是提前知道了吧,这种实力,最少也是灵丹了,怪不得这小子有所持。
王胜半信半疑,却也开始有所顾忌:“如此,尊师肯定是世外高人了,不知是哪个丹宗的?说不定还能认识认识?”
江宁虽说年纪不大,但是在莫云星上那些大宗们的人来求丹药,哪一个不是油腔滑调,老谋深算,又岂是王胜这等货色能比的了得?
看王胜的表情,江宁便能猜的个八九不离十,沉思片刻,眉头微锁,开口道“本来师尊不让说的,可六长老也不是外人,便告诉你吧。”
好像下了很大的决心,就连唐蓉也是半信半疑。
“他说他老人家好像是什么一品阁的什么首席?我也给忘记了,对了,一品阁很厉害吗?”江宁歪头问道。
“一品阁……这位夏公子还真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想调戏人啊……”王胜心中不禁一颤。
一品阁岂止是厉害,帝都一品一楼,三宗两派四世家,谁人不知,谁人不晓?
这一品,便是一品楼了,乃是大陆之上所有炼丹师都梦寐以求的地方,就连当今圣上要丹药,也得派亲使提前将材料准备好,请丹师出手,价格还是得看一品阁的心情,你师尊是一品阁的,岂止是厉害……
“呵呵,夏公子倒是会说笑,一品阁的首席丹师,眼光是何其高?”王胜下一刻便否定了这个想法,这江宁,明显一个废物,怎么可能被收为亲传弟子?
“唉,我不说,你非要我说,我说了,你又不相信,这可难办了……”江宁苦笑道,摊了摊手,看着身边的唐蓉,一脸无奈。
“我信,你说什么,我都信。”唐蓉不知道哪儿来的信心,双目含情,看的王胜怒不可遏。
江宁倒是没想到唐蓉这般配合,只是叹息这等七窍玲珑的女子,却是这等命运。
“呵呵,蓉儿到底是年轻,不懂世事,修仙之路,哪有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王胜道,心中满是不服,他好歹也是帝都出来。
“果然上当,这六长老……”江宁心中暗道。
“那好,只要是丹药方面的问题,你随便问,虽然我师尊教了我没几天,但是这点自信我还是有的。”江宁昂头挺胸,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
“呵呵,丹药我倒是不行。”王胜笑道,嘴角却弯起一个弧度,“不过,有人了解。”
“哦?谁?”唐蓉问道。
王胜看了唐蓉一眼,对着江宁道:“三个月后,乃是流云宗宗主的大寿,紫云城毕竟是墨土城管辖,到时候肯定会前往墨土城送贺礼。”
“宋成如此欺我,我们难道还要去贺寿不成?”唐蓉嗔道。
王胜摸了摸胡子道:“紫云城为了此事,一个月后专门举行了一次丹宝大会,决出三件丹药或者是灵宝,由持宝着前往墨土城代表紫云城贺寿,若是不出意外,这些家族子弟会有一个名额有机会进入流云宗。”
“然后呢?”
“然后?嘿嘿”王胜阴笑道:“丹宝大会之上,城主赏识,邀我为评判组之人,若是夏公子能够拿出令紫云城药宗分堂都叹服的丹药,就证明夏公子的确天赋惊人。”
“若是拿不出呢?”江宁问道。
这六长老果然毒辣,要证明有这个师尊的存在,必然要付出些代价,否则空口无凭,又怎么能震慑他人?
“拿不出?哼……”王胜冷哼一声:“我只负责蓉儿安全,可没有说过负责你的。”
威胁,赤裸裸的威胁!
“那好,我们一言为定。”江宁笑了笑,应了下来,一个月的缓冲期,应该也差不多了。
毕竟在紫云城,没人敢跟一品阁首席丹师的弟子作对。
“好!”王胜笑道,此次丹宝大会,药宗分堂定下了一枚六品灵丹,三品之下乃是灵气境服用,六品灵丹,已然是灵台境后期才能服用的了。
就算江宁真有什么丹药,此次分堂四品灵丹只有一枚,看他如何输的体无完肤。
说完,王胜转身离去,面带笑容,嘲笑江宁不知天高地厚。
“都是自己人,何必如此?”唐蓉虽然整个过程中没有怎么说话,但都看在眼中,王胜走后,问道。
江宁看了唐蓉一眼,不禁感慨,这唐蓉虽然生的个七窍玲珑的心,经历过不少,比起七星上哪些天才不逞多让,但却有些善良了。
“你以为你这个所谓的六长老,真的就那么可靠吗?”江宁看着门口,问道。
唐蓉一怔,旋即点了点头:“怎么?有什么不对吗?”
“为什么你会中了宋城的药?为什么那种时刻他会被引出去?以他的修为,怕是灵台后期了吧,为何还会被引出去?直到我死了一次再醒来都没有回来?整个紫云城,要是他想回来,谁能拦得住?”江宁开口道。
“这个……”唐蓉经他这么一问,倒是当局者迷了,一时间竟答不上一句来。
江宁见唐蓉不知该如何回答,继续问道:“还有,你与流云宗如此大仇,他却接受了评判组的邀请,为流云宗挑选丹宝,就算是他一路护送,可是,若是真有人想杀你,怕是你连帝都都出不了吧。”
此话一出,唐蓉只觉得心头一沉,是啊,毕竟只有灵台境而已……
“也可能使我多虑了吧……”江宁一笑,刚才像是说了个笑话。
“也许吧……”唐蓉不由的失神,一年的信任,难道真如江宁所说?若真如此,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
“不过我们还有一个月的时间,到时候,是神是鬼,一目了然。”江宁道。
“嗯”唐蓉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五味陈杂。
第607章怎么回事?
江宁走出门外,秋夜略凉,抬头看看星空,不知道何处是故乡。
“想家了吗?”唐蓉跟随者江宁走了出来,站在身边,也抬头看着星空。
“家?哪里才是家?”江宁叹道。
唐蓉没有答话,江宁抬起步子,朝着后山走去。
唐蓉迟疑了一下,并没有跟上,这个江宁,倒是跟自己所了解的出入太大,不过,每个人都会有自己的秘密吧,念已至此,转身便回去了。
“江宁”倒是对自己不含糊,江宁的宅邸位于紫云城西南角,足有十亩大小,前院花园假山应有尽有,廊回婉转,两层的房屋后面又有一座小山,距离城墙也只有数十丈的距离,准确的说,是江宁的房子把一座小山围了起来。
若不知道江宁在此居住,还真以为是哪个名门望族的宅邸呢,可城中人都知道,这宅邸只要住进去,不出两年,府中之人不是失踪就是暴毙,久而久之变成了凶宅。
可夏公子偏偏不信邪,就住了进去,这还不到一年,就差点身亡了,更坐实了“凶宅”之名。
“不过也好……”江宁想到,反正他不喜欢被打扰,这样一来,到清净的多,省了不少麻烦。
江宁走到后山,虽已是秋天,可后山之上仍是郁郁葱葱,丝毫不减盛夏的威风。
“如今实力太低,又不能暴露自己丹道修为,夏家也已经回不去,一个月之后丹宝大会倒是没什么,只是需要加快步伐了。”江宁拿出一个储物袋,检查现在自己所剩物品。
这储物袋乃是他平时存放药草和丹药的,没想到爆炸之后,还完好无损的带在身上,不得不说玄黄之灵还是有些本事。
江宁放开神魂,虽然只有灵气巅峰的神魂,却也足够探查周身百丈之内,确定没有人之后,一股脑的将储物袋中的东西倒了出来。
“哎,早知道,就多带些丹药,紫玉什么的了……”江宁检查后,发现自己现在也跟个穷鬼差不多,而玄黄塔内宝贝虽然多,可是除了灵器,一件也带不出来,就连自己挑选的灵技,也只是烙印在脑海之中。
三颗只有灵台初期全力一击的自爆丹,近百种药材,最少也是用作灵台境丹药炼制的,一杆诛仙枪,两瓶共二十四颗三品续灵丹,两颗四品回灵丹,三颗五品聚灵丹,却是一块紫玉也没有……
紫玉乃是北斗之域的通行货币,在这大陆之上仍然可以使用,只不过一块紫玉等于一百银玉,一块银玉又等于一百灵石,结个婚,谁还能够带一堆钱不成?
“哎,原来打发那些小喽罗的四品回灵丹现在都成了宝贝了……”江宁摇摇头,将东西收拾起来:“以后,还是多储备一些吧,天知道什么时候就用上了呢……”
江宁寻了个灵气最浓郁的地方,盘膝而坐,脑海中《南离步》闪现而出。
一个时辰之后,江宁完全掌握了步法口诀,便调动体内灵气,出现在了玄黄塔内,身形变换,脚下灵气运转,闪转腾挪,在塔内快速移动。
只是按照《南离歩》走了一趟,江宁便觉得身体被抽干了一般,浑身无力,出了塔,从井中打了水,痛快的喝了起来。
“咦?”井水入口,瞬间流动到四万八千毛孔之中,灵气四溢,吸收灵气的速度增快了最少一倍。
江宁举起桶,大口喝了起来,半桶下肚,却是已经恢复了灵气,甚至比起刚才还要充裕,“果然是好东西,这就是传说中的灵泉了吧,要是被师傅我如此浪费,怕是要挨揍了。
江宁不敢怠慢,又提了一桶灵水,进了玄黄塔内。
“不对,这七步,每一步都比前一步快上一分,若是大成,七星的确是走穴的数倍,不过一位长老创出灵气境的步法,是不是有些大材小用了?”江宁心道,一遍一遍的练习,脚下灵气涌动。
一夜在江宁挥汗如雨中度过,将七步都练了个皮毛,只是现在的灵气也只能维持他走完十步,却还是不满意的很。
若是猿族人知道了,定要骂江宁是个禽兽了,他们悟性虽不如人类,但也不是很弱,若要达到江宁一夜之功,也得数月之久。
可他人却不知,江宁炼丹十六年,一犯错,就被师傅关进时间法阵之中,到现在早已百年有余,平日里悟性极高,又经过丹道的洗礼,悟性已经超过常人数十倍。
晨辉撒过,早上的空气清新,江宁身形一闪,凭空出现在后山之中。
“这玄黄珠,看来的确能够将我吸收进空间之内,到时候对敌,又多了个逃生的法门。”江宁心道。
江宁有走了一遍,却发现周围百丈之内已被他糟蹋的不成样子。
忽然远处一道曼妙的身影出现,映在朝阳之下,却是令人摒住呼吸,生怕打破了这一瞬间的美好。
“你怎么来了?”江宁看着款款而来的唐蓉,笑道。
唐蓉将手中的饭盒放在地上,弯下腰去,打开饭盒,端出了四个小菜,一壶烧酒,放在一快平坦的大石头上才说道:“一夜不见你人,便知道你在后山了,这不怕你累着,做了些饭菜送来。”
言语之中,却没有半点不悦。
“倒是麻烦你了……”江宁挠了挠头,憨笑了一声。
“有什么麻烦的,你我都是一家人,说什么两家话?”唐蓉娇嗔一句。
江宁这才意识到眼前的这位天仙是自己的妻子,便不再接话,端起碗来,只顾吃了,怕是在说错话,惹得唐蓉不悦。
唐蓉见状,不由得笑了起来。
“我还得在这儿几日,若有事,来找我便是。”江宁吃完饭,对唐蓉道。
“哦”唐蓉收拾了饭盒,有些不悦,便起身朝山下走去,看也不看江宁一眼。
江宁挠了挠头,急忙上前,拉住唐蓉:“你练得是什么功法?”
唐蓉本就不高兴,听得江宁还要在山上几日,自己虽对他没有爱意,但却有好感,心中不知怎的就烦躁起来,见江宁拉住她,不由得白了他一眼:“你管我练的什么,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说罢就要挣脱江宁。
她比江宁灵气深厚,却挣脱不开,不由得心中一惊。
江宁却没有想那么多,倒是有些不好意思,这等赔笑脸的活儿他倒是第一次:“嘿嘿,蓉儿别生气呀,我看你灵气堵塞,怕是经脉不畅,又看了你的经脉,并没有什么问题,这才问你修什么功法的。”
这些东西常人看不出,又怎么能难得住江宁?
“你兼修的是神魂?”唐蓉惊道。
修神魂,方能看透他人的经脉,否则就是修为高出他人很多,而江宁的修为只有六重巅峰,那便只有第一种可能了。
况且修神魂,灵力也不差,这等灵魂双休的,自古便不多,可只要成功,便是一方强者,据风雨楼统计,三国大战之前,也不过万人能够灵魂双休,大战之后,只有三千余人。
整个帝国何止万亿人口,没想到却让她遇见了,又怎么不吃惊。
“我说了,我有个师傅,是一品阁的,你们没有人相信。”江宁耸了耸肩,说的越发真切:“那我怎么说也算是半个神医了,既然是神医,就算是半个,也足够给你看看了吧。”
唐蓉原本还不信,以为他只是信口胡诌惯了,没想到这家伙还真有些本事,原本还担心一个月后的丹宝大会,现在看来,自己的担心倒是多余了,有个那么厉害的师傅,就算在帝都,也都能横着走了。
强装镇定之后,唐蓉才开口道:“不知道夏家后不后悔将你逐出家门,他们要是知道……”
“呵呵,他们知道了又怎样?夏家很好吗?”江宁冷哼一声,在他的印象里,他虽为长孙,却是处处受到排挤,要不是他爷爷,怕是他连十六岁都活不到,这也是他来到紫云城,却没有一个夏家之人守护他。
“你可知道,有多少人羡慕你的出身,羡慕你不用劳碌就可衣食无忧,羡慕你可以呼风唤雨,羡慕你与帝子……”
“生活便是这样,墙外的人想进来,墙里面的人想出去,站在墙头,却都没了勇气,放不下,丢不掉,总以为自己付出了那么多,却没有得到应该得到的,的却,我出身富贵,却也如履薄冰,锦衣玉食,可也夜不能寐,个人各有个人苦,休道不如意。”江宁打断唐蓉,没了刚才的嬉笑,变得一板正经。
第608章神医江宁
“这就是我的路,我的路,必定是要逆天而行,这一路有多苦,我便吃多少苦,有多少累,我便受多少累,自己选的路,再苦,也要走下去,因为我有自己要守护的,有自己的牵挂,有自己的执着。”江宁顿了顿,看着唐蓉。
唐蓉却是目瞪口呆,只听江宁继续道:“何苦告诉世人你有多努力,你有多勤奋?努力,自己知道就好,说得再多,不懂的人永远不会懂,一言不发,懂得你的人自然都懂,既然如此,倒不如省些口舌的好,我这么说,你懂了吗?”
江宁说完,心中无比畅快,仿佛压抑了一天的杂物被吐出一般,神清气爽。
唐蓉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听懂了,也好像没听懂。”
心中却是震惊无比,虽然见到江宁不过八天,却感觉好像整个世界都误解了他一般,这才是真正的他,而那个纨绔,只不过是个幌子罢了,可却骗过了所有人,就连唐皇,也被他骗了,这样的男子,才是真正的奇男子。
忽然,江宁看到唐蓉眼中从未闪现的目光,不由得朝后退了两步,感觉浑身发毛。
“怎么,还怕我吃了你不成?”唐蓉笑道。
“嘿嘿,这倒不怕。”江宁挠挠头,笑道,完全没了刚才的风范,这一刻,仿佛又回到了痞子:“你还没有回答我,你修行的是什么功法?”
“哦”唐蓉笑道:“既然你是半个神医,又是我的夫君,还救过我一命,那我就勉为其难的告诉你吧。”
江宁直觉头顶一排黑线,这女人,果然是好面子的主,明明是自己理亏,还要找一堆勉为其难的理由。
“我也没有师傅,倒是有一个仙女,给过我一本书,叫做《太女素经》,说到了灵台经,便到素女山找她,自然有人接我进去。”唐蓉说着,从怀中拿出一本书,果然是《太女素经》不假。
江宁接过来,翻看一遍,笑道:“你若信我,便弃了这身修为。”
“什么?”唐蓉不喜道;“为何要弃了这身修为?难道要我重修不成?”
一年之内休到灵气七重,六长老都说她天资奇佳,只要到了灵台境,便可去素女山,也就有了宗门,现在宗门虽多,可她却一个不信。
“不错,正是要重修。”江宁将《太女素经》递了回去:“你修行时间不长,想必那六长老也说过你资质很好,也不是经书有问题,而是功法有问题。”
“有区别吗?”
“当然有,你修行到第三重和第六重的时候,是不是出现了全身冰冷,脾气反复无常的请情况?”江宁问道。
唐蓉心中咯噔一下,的却,第三重和第六重,出现了全身冰冷的情况,虽然只是半个时辰,可那种感觉却是她有生以来开最难忘记的痛苦。
江宁看着唐蓉的模样,便知道自己说对了,也没有等唐蓉的回答,又道:“要是有的话,便是这功法的问题,我猜的不错的话,那仙子也是一副空灵之样,不食人间烟火吧。”
“你,你怎么都知道?”唐蓉觉得不可思议,仙子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的却如此,所以她才越发的敬畏,况且当时正是仙子救了她一命。
江宁笑了笑:“这功法,属寒,修的是冰诀,冰乃至寒之物,每次调动灵气,虽然杀伤性和防御力远胜同阶,也就是说,同阶无敌,但是……”
江宁话锋一转,道:“但是每次你调动灵气,寒冰之气便会在你体内游走一个大周天,你的经脉便会堵塞一分,第三重突破到第四重的时候,浑身冰冷的感觉就是灵气扩张,将经脉中的寒冰击碎的时候。”
“现在你不是冰霜美人,可越到后面,每一次突破所积累的寒霜之气就会越大,你的心性也会随之变化,修行也会越来越难,同阶无敌,代价却也是越来越大,我想,那位仙子肯定也是找解药吧,要不怎让你自己修行,再去找她,而不是直接将你带走呢?”
一番话,却是说到了唐蓉心中,若真是如江宁所说,她这还修行修错了不成?
“三天后,你再来,若是决定重修,我这里有更好的功法,比这什么破素经强上千百倍,到时候你来找我,告诉我答案,毕竟我是神医……”
前半句还是正正经经,到了后面,却又自恋开来。
唐蓉也不知该说什么好,收好自己的功法,也未回答江宁,便若有所思的走下山去。
“也不知道是好,还是不好,不过该说的我都说了,你要是一意孤行,我必然想办法保你平安,不符哦费些事罢了。”江宁看着唐蓉下山的背影,喃喃道。
上一世,他保护不了自己的妻子,这一世,已然成了夫妻,这唐蓉对他也是仁至义尽,他昏迷七天,唐蓉不离不弃,就凭这些,也足够他好好待她,不管她是好是坏。
唐蓉回到屋中,越想心中越觉得江宁所说不差,可却又不肯相信那人会骗她,若功法有问题,仙子又岂会不知?可若真是如江宁所说,自己这一路走来,却全是错的。
“蓉儿?”一声呼喊,打断了唐蓉的思绪,一听便知道是六长老回来。
“六长老……”唐蓉回头,看着王胜走进屋内。
“夏公子呢?”王胜朝着屋内环视了一周,在唐蓉面前,他倒是不用功力。
唐蓉道:“他在后山,你若有事,我领你找他去。”
“不,我是来找你的。”王胜急忙道,心中窃喜。
“嗯?六长老找蓉儿何事?”唐蓉道,一颗心都在功法的问题上。
“你怎么了?怎么六神无主的?是不是那江宁欺负你了?一个废物,也敢……”王胜瞬间暴怒,若是江宁在场,非得一掌击毙,方解心头之恨。
“不是,不是,你们都误会他了,其实他……”唐蓉刚想说,却又想起江宁那句“有些人,告诉他再多,他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便止住了话语。
“误会?他一个废物,不知道是几世修来的福分,娶到了蓉儿,现在却敢欺负你,哼……”
“不,他没有欺负我,我只是想些事罢了。”唐蓉急忙说道,生怕六长老盛怒之下伤了江宁,急忙岔开话题:“六长老,蓉儿有一事不明,您是修行上的前辈,不知道您知不知道。”
“恩?你我何必如此客气?有什么不明白的你说便是,我自知修为浅薄,但毕竟是过来人。”王胜一听,语气之间完全与刚才不同。
“您说功法会不会出错?”唐蓉本想拿出《太女素经》来,可却忍住,直接问了出来。
“功法出问题?怎么可能?”王胜想了片刻,开口道:“这功法,若不是从古传来,便是大能之人开创,无一不是经过千万次的推演和实践,又怎么会出错?”
“那会不会是修行之中出了差错?”唐蓉继续问道。
“修行过程中,若是出了偏差,不是走火入魔,便是修为停滞,其他的情况我倒是不知,不过按照功法修炼,一般不会出错,灵台以下,出错的几率更是小之又小。”王胜若有所思道。
“奥”唐蓉点了点头:“蓉儿知道了,多谢长老了。”
“恩,我说,蓉儿,不如你听我的,跟我去宁侯府吧,如今这江宁已经被流云宗盯上,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王胜道:“若是到了宁侯府,再给他们两个胆子,也不敢来找你麻烦。”
“您部用在说了,我是不会去宁侯府的。”唐蓉直接拒绝,这一路之上,六长老说了好几次,又一次险些答应了,但总觉得不甘心,这才与江宁成婚,希望六长老断了这念头。
可见到江宁之后,短短两天,她便感觉到江宁的不同,灵魂双修,只是一眼,边看便看穿了自己修行上的问题,身后又有一个一品阁的大师,隐藏了十六年,必定有大图谋。
自己与宁侯府素未谋面,为何六长老一直要去宁侯府?难道真如江宁所说?
“唉,那江宁,就是夏家一个弃子,蓉儿何必为了他耽误了自己?”王胜苦口婆心道。
“六长老要是没什么事情就先回去吧,我还要修炼。”唐蓉心中烦躁,说罢便盘膝坐在床上,闭上双目。
“你……”王胜一怔,旋即有些恼怒,举起的胳膊又甩了下来,转身离开了。
“这小兔崽子,等不到丹宝大会了,三日之后,必须死。”王胜怒火中烧,自打护送唐蓉以来,他何曾受过如此委屈?要不是宁侯府的那位想的着急,自己又怎会低声下气如此讨好?
第609章 冲突
后山之上,江宁进入玄黄珠修行,实力的差距让他有了强烈的危机感,这里没有师门的庇护,一切都要靠自己,弱肉强食,他还有很长的路,不想就这么停下。
“呼”江宁脚下灵气突然迸发,一步走出了走穴、空灵,身形一变,脚下灵气忽然消散,将其从半空中摔了下来。
“原来如此……”江宁被摔的七荤八素,却不忧反喜,一次走出两步,灵气消耗是一步的数倍,身形却是快了不止数倍,这《南离步》竟是叠加的步伐,若是一次走出七步,不知道能到什么程度!
又经过一天一夜,却还是无法一次走出两步,倒不是技巧的问题,而是灵气不足。
“看来,这步法对灵气的需求量很高,不过若不叠加,灵气倒也足够,若是到了灵台,灵丹境,再试试叠加之法吧。”江宁心道。
“人体为大药,九转成圣体,《崩山拳》,分三拳,一拳崩山,两拳动地,三拳撼天……”江宁拿出《崩山拳》,这拳只有三重,可每一重对身体的要求很高,按照它的说法,不用灵气,将肉身的力量发挥到极致,并不亚于同阶灵技。
江宁将灵气收敛,除了玄黄珠,与后山树林之中练起了拳法,第一拳很简单,只是将全身的力量集中到拳心之上,以点破面,以强破万法。
“呼呼……”江宁挥舞拳头,在树林之中呼呼生风,只是半日,便饥肠辘辘,体力不支。
“看来倒是我小看了练体之法对于体力的消耗了。”江宁停下,躺在草地之上,大口喘着粗气。
下一刻就来到了玄黄珠内,用灵泉补充体力。
直到第三日,“轰”的一声,一棵三四人粗的大树应声倒下,激起地上灰尘无数,弥散在空中。
“这铁云杉树少说也有两千斤了吧,平常灵气六重巅峰也不过千斤斤的力量,若不加上灵气,也远超同阶,这炼体之术果然不凡。”江宁暗道:“不过却也比修炼灵气痛苦的得多。”
想想这两天拒绝吸纳灵气,单凭肉身修炼,心中就隐隐发痛。
“哟,这不是夏少吗?怎么?没守着你的美人儿,怎么在后山啊?”一道声音从后林之中传出。
“那还用说,肯定是那小娘皮太厉害,咱们夏少不行了呗……”
“瞎说,咱们夏少可是全国出了明的纨绔和废物,怎么会不行?我看是那小娘子禁不住夏少的折腾,把他赶到后山来了吧……”
“哈哈哈……”
一阵阵刺耳的笑声传来,听得江宁心中窜出一阵无名之火。
循声望去,却见一个少年,从林中悠悠走出,却是身穿一件墨绿长衫,头上扎着墨绿发带,手持白扇,腰缠玉带,脚踏云靴,一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身后跟着四个少年,虽没有持扇少年的英姿,但也不差,一个个冷笑不断,看着江宁。
这持扇少年乃是韩家少爷,韩资,江宁记得他乃是炼气六重的修为,这个年纪倒也不弱,而身后的四人,乃是他的四个小弟,张平,吕寒,赵晨,王轲,只有王轲是炼气五重,其余三人都是炼气四重。
韩家乃是这紫云城第一大家族,余下四人也是紫云城内的大家族,依附于韩家存在,这韩家,又灵台后期的长老,而整个紫云城也之后城主是灵台后期,当然,现在又多了个六长老,这也就奠定了韩家在此的地位。
这五人原本与江宁乃是一丘之貉,婚礼当天并未出现,现在却出现在自家后山,倒是自己这几天只顾修炼,疏忽大意了。
看这状态,来者不善,不过江宁也不是什么善茬,见五人徐徐走来,笑道:“这不是韩大少吗?是不是送贺礼来呀?我们这交情,你随意叫个下人来就可以啦,那还用您韩大少亲自前来?”
韩资脚步一顿,环顾四人,而后五人却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哈哈,江宁,想本少也在这紫云城混了这么些年,就算是墨土城,本少爷也是有一定地位,见过不要脸的不少,可想你这般不要脸的,倒是第一次见,哈哈,今儿本少爷倒是开眼了……”韩资大笑道。
而江宁一句话,将韩资身边四人说成是下人,韩资不在意,可是他们四人却在意,这无疑是当着韩家的面打他们四家的脸,你若发作,明显不认可韩家的地位,你若忍者,却结结实实吃了这哑巴亏。
江宁却不恼,仍是嘻嘻哈哈道:“嘿嘿,要说不要脸,我可比不上你韩大少爷,偷个鸡,摸个狗,看小姑娘解个手,那一样你韩大少没少干?听说城南的张寡妇上个月自杀了,还有城北的小花,哎,韩大少倒是胃口好,大小通吃,我可没您这本事,哈哈……”
一番话说的韩资是脸色变幻数次,俗话说,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可江宁却偏偏要打脸打的啪啪响。
张平见韩资语塞,急忙接到:“江宁,你少装蒜,你一个外来的废物,不过灵气三重,有甚资格在韩少面前大放厥词?”
“哎呦,还会用成语了,几天不见,你也不少长进啊?要不是你把韩少偷跑进红衣坊的事情告诉韩家管家,我想韩大少爷也不会挨那顿板子吧,嘿嘿。”江宁满不在意,一副破罐子破摔的样子。
“什么?是你?”韩资大怒,瞪着张平怒道,那顿板子,着实是半个月才下的来床。
“不,不是我啊,韩少,咱们什么关系,就是借我八个胆子我也不敢啊……”张平急忙解释,连连摆手,膝盖微曲。
他可是知道得罪了韩资是什么下场,这紫云城,原来有六个家族,现在只剩五个,韩资在中间起了不小的作用。
王轲看韩资要发作,急忙附耳过去低语了几句,却见韩资眉头舒展,点了点头,朝着江宁看去。
“哼,江宁,你少在这挑拨离间,今日流云宗的少宗主和长老已经到了紫云城,韩少已经被内定为流云宗弟子,识相的话,自己乖乖滚出紫云城,少找不自在,紫云城,可不是你这废物招惹得起的。”张平急忙将祸水引到江宁身上。
“今日到的?”江宁眉头一皱,这流云宗宋成明明三日前就到了,为何今日才现身?怕是这三人是奉了宋成的命令吧,让我死于内斗,就算将真相说出来,也不会有人相信,充分的不在场证明和少爷间的私斗,倒是好算计。
不过,他们怎么知道我在后山?宋成怎么知道我没死?
“呵呵,韩大少爷已经是流云宗弟子了?恭喜恭喜啊”江宁笑道:“不过韩大少爷好像才灵气六重吧,我记得流云宗招收弟子乃是灵气七重啊?怎么?韩大少爷与流云宗有故?若是有,想必四位也可如流云宗吧……”江宁手一摊,指了指张平四人。
“哼,你这废物,知道个什么?少宗主看上了你家……哎呦……”张平还未说完,却被王轲飞起一脚,踹倒在地,身边二人倒是冷笑一声。
“咳咳咳……江宁,你老老实实滚蛋就行了,哪儿那么多废话,难道想逼我动手不成?”韩资轻咳了两声,又踹了张平一脚:“记住,是你一个人。”
“原来如此,呵呵,如果我说不呢?”江宁笑道,心中依然明了,韩资要入流云宗,代价就是要帮宋成得到唐蓉,看来他还是贼心不死。
“韩少,这江宁修为怎么看不透?好像不是灵气三重啊……”王轲低声道。
“哼,就算是灵气四重又怎么样?我们三个灵气四重,一个灵气五重,韩少还是灵气六重巅峰,难道还能跑了他不成?”赵晨把着手不屑道。
“就是,王轲,你也太小心了吧,我看着江宁根本不值一提,又不是跟他打交道,他出了人长的帅点儿,嘴巴甜点儿,那一点行?”吕寒附和道。
“不要说了……”韩少折扇一挥,止住众人之口:“你不走,就不要怪我了,江宁,这可是你逼我的,你我算相识一场,就让你走的体面一点。”
话音刚活,张平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二人隔着数十丈,只两个呼吸,便冲到了江宁面前,右手握拳,带着破风之声,朝着江宁心口一拳捣去。
第610章 对决
“太慢了……”江宁将张平所有的行动看在眼中,只是感觉时间的速度变慢了,脚下一动,不偏不倚,刚刚好躲过张平那一拳,瞬间便出现在了张平的右侧,右手抬起,顺势化掌,朝着张平后背劈去,这一掌,他没有用灵力,只是单凭肉身之力。
他不知自己肉身在灵泉的作用下,早已经远胜他人,这几天每一次精疲力尽,肉身就被灵泉强化一次,虽然时日不长,却也不是寻常修士可比。
张平虽说修为低,反应却也不差,见一击不中,急忙使用灵气护住全身,脚下一转,想要朝左边躲去。
可是却已经迟了,两个阶段,力量相差三百斤,而江宁又是何等速度,岂会让张平躲了去?
“砰”的一声闷响,张平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却重重的倒在江宁脚下,周遭的草地一颤,便恢复了平静。
“张平……”
四人目瞪口呆,就算江宁修行再快,十天时间,怎么可能超过灵气四重?可是能够一招击败张平,己经超出了灵气四重的水准,这等修炼速度,若是他成长起来,那他韩资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行,今日这江宁必须死在这儿,何况后面有少宗主担保,家主更不会为了一个废物开罪流云宗。
念已至此,韩资强压下心头的吃惊,看了看王轲,点了点头。
王轲心领神会,朝前迈了一步:“一起上。”
二人相视,却见王轲已经冲了出去,手型变换,灵气不断的涌入,竟是王家的灵技。二人不敢怠慢,也冲了上去。
“江宁,到此为止了,碎心掌。”王轲怒吼道,高高跃起,朝着江宁拍去,灵气涌动,夹杂着风声,使得四周忽然变得寂静起来。
这不知道是他第几次使出碎心掌,见过此掌的人,都已经尘归尘,土归土了。
“挫骨手”
“寒冰腿”
二人见王轲使出灵技,心中自然不敢怠慢,知道这江宁已经不是十日之前的那个江宁,三人全力一击,就算是韩少,也躲不过去,他江宁再厉害,也不可能到达灵气六重,就算到了,也躲不过去。
“可以了,江宁,你死在三种灵技之下,死得不冤。”韩资打开折扇,轻轻扇动,面色沉重道。
“跳梁小丑。”江宁只说出了四个字。
神魂之力散开,三人的动作丝毫不差的落入心底,《南离步》在脚下运起,走穴。
眼看王轲已到了身前,那碎心掌丝毫不差的将要打到江宁身上,江宁动了,以一个诡异的弧度躲开了王轲的碎心掌,留下一道残影,双手划拳,冲向了吕寒与赵晨,所过之处,只有一道残影。
二人眼看江宁毙命,下一刻却见眼前一闪,只觉心口一通,一声骨头碎裂的声音传入各自耳中。
“哇……”二人身形骤减,狠狠摔在地上,吐出一口鲜血,隐约夹杂着几块碎肉,却再也起不了身,脑子仿佛炸裂开来,昏死过去。
王轲大惊,来不及多想,收了掌势,身形朝后一转,双臂超前一架,将灵气灌输其中,准备防下江宁的反击,只要挡下来,二人还是势均力敌,他还能赢。
可江宁又怎么回个他这个机会?脚步一动,借着打击二人的反冲之力,已经绕到了王轲的身后。
“反应不错,只是慢了些。”江宁说道。
若是王轲也是灵气六重,他定能转身挡住他下一击。
右手握拳,朝着王轲后背捣去。
王轲灵气防御都在前身,后身门户大开,听到江宁的声音,心中一沉,却也来不及调动灵气,只听骨头一声脆响,感觉身体像散了架一样,可心中不甘,强势一扭,硬生生将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扭了过来,双臂之上灵气并未消散,朝着江宁横扫过去。
江宁一惊,没想到王轲能够如此,心下一横,右脚飞起,还未等双臂扫到身前,将王轲一脚踹了出去。
王轲应声倒地,嘴角溢出鲜血,却是满眼愤怒的看着江宁。
“好好好……”韩资道了三生好,收了折扇,若是刚才吃惊江宁一击打败了张平,现在确实真心较好,以一敌三,更是两招败了王轲,他知道王轲的厉害,如此才知道江宁更厉害。
“你什么时候灵气六重了?”韩资问道,若是江宁灵气五重,打死他都不会相信,方才那一刻,江宁爆发出来的气势,只有灵气六重的修士才能有。
“若是我说三天前,你信吗?”江宁抖了抖衣衫,笑了笑。
心中却是微凉,他的第一次战斗,虽然他知道自己会取胜,但是还是低估了战场上的瞬息万变,若是稍微大意,怕是要挨上一击,若是王轲没有受伤,若是那横扫换做了刚才的灵技……
“再不可轻敌……”江宁告诫自己。
“我信,现在终于知道你的底气来自哪儿。”韩资道:“不过,今日就让你知道什么才叫灵气六重。”
韩资话音刚落,体内灵气瞬间爆发,比起韩资来不止强了一倍。
“原来灵气还能这么用,我也试试……”江宁心中暗道,若有所思的看这韩资。
第一次战斗,的确有很多要学习的,刚才他靠的是身法和身体,现在,他要看看自己的灵气与真正的灵气六重相比,会怎么样。
“金刚拳”韩资速度奇快,右拳捣出,没有丝毫的轨迹,就是直直的向前,朝着江宁的方向。
这拳法乃是韩家的下品灵技,练至大成,灵气巅峰也难抵住这一拳,他灵气六重,金刚拳小成,就算是灵气七重巅峰也不敢硬撼这一拳,他在赌,赌江宁不会躲这一拳,只要不躲,他便是胜的。
拳风呼呼作响,将地上的草皮都连根拔起,四周灵气涌动,朝着江宁呼啸而来。
“崩山”江宁第一次将灵气灌注到右拳之上,用了《崩山拳》的第一招,崩山,虽然他才练了三天,他知道自己才练了个皮毛而已,不过没有灵气,力达三万斤,加了灵气,只强不弱,玄黄塔内岂会有废物?
江宁没有躲,脚下走穴运起,暴发出丝毫不亚于韩资的灵气波动,迎着韩资的拳头狠狠悍去。
韩资欣喜:“废物就是废物,就算是同阶,我也要将你狠狠踩在脚下,让你知道美人配的是英雄,不是废物。”
江宁目中寒光一闪,没有言语,只是灵气又加重了一分。
第611章柴老
“砰”二人的拳头狠狠地撞在一起,灵气的碰撞,暴发出一声声闷响,周围的树木应声倒下,以二人为圆心,方圆百丈之内草皮飞起,激起了碎石沙土无数。
王轲闭上双眼,感受着沙土碎石的打击,知道自己的确败了。
“啪……啪……”
“啊……”两拳相交,韩资便觉得自己开始力不从心了,他发现江宁的灵气明显要强于他,而那两声脆响传来,他的手一半已经失去了知觉,怒吼着,用体内最后的灵气向前冲去。
“啪……”又是一生脆响,江宁不动如山,面色刚毅,完全不似刚才那般嬉皮笑脸,宛如天罡下凡一般。
“喝”江宁闷喝一声,体内灵气再度爆发,摧枯拉朽一般打开韩资的右臂,锤到了胸口。
“啊……”韩资一口鲜血喷出,身子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飞出百丈,头发散乱,灵气四溢:“不,不可能,不可能,我怎么可能输给你这废物……不可能……”
韩资再空中大声叫喊着,痛苦的倒地,江宁一拳,破了他最引以为傲的灵技,废物两个字,被狠狠地抽了回来。
江宁对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只是没想到这般简单,比对阵王轲还要简单。
“你刚才说,要我滚出去吗?”江宁踏着步子,朝着韩资走去。
“废物,你敢动我?我已经是流云宗的弟子,你动我,韩家不会饶了你,流云宗也会追杀你,你再强,又怎样?强的过灵台?哈哈哈……”韩资大笑着慢慢站起身来,披头散发,完全没了公子的样子。
江宁笑着摇摇头:“你要我死,我怎么能让你活着离开?今日乃是你先闯入我后山之内,又出手在先,我只是自卫反击罢了,谁知道你这般不经打,只是一拳就打死了,就算说道天边,也是你一万个不是,我怎么不敢杀你?”
韩资这才想起,他是在江宁的后山,不由得脚下一软,退了两步,靠在一棵断树上,指着江宁,失声道:“你……你敢……我是韩家大少爷,你……”
“呵呵……”江宁一步一步的走着,每走一步,韩资的心理防线便崩溃一成:“韩家?韩家是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就连王轲也是震惊,不由得看向江宁,这江宁,再也不是那个纨绔子弟,这才是真正的强者,管你是谁,杀了你又不会下地狱,救了你,也不会有天堂,要杀就杀,哪儿来那么多理由,心中不免一动。
“呵呵……小辈,灵气六重,固然有些资本,但也太不把我流云宗放在眼里了吧。”人未见,声先至,语气之中夹杂着灵气,犹如波涛一般,一浪高过一浪。
江宁停下脚步,体内灵气疯狂运转,抵挡着扑面而来的灵压,最终却是退后了一步。
而王轲却是又吐了一口鲜血,面色更加惨白。
“呵呵,想必是流云宗的前辈吧,来都来了,不如见个面,让晚辈也瞻仰一下前辈的威荣?”江宁抱拳,笑道。
“哼……”那声音铿锵有力,只一声,便卸下了四周了灵压,江宁不禁长出一口气,他虽还能再挺五息,五息之后,怕是灵气不足,漏了马脚。
一个青衣老者脚踏飞剑,从远处飞来。
御剑而行,灵台修士。
江宁立刻有了明断,灵台修士可炼制本命之物,在灵台之中以灵气和精血温养,使得本命之物发挥超出本身的作用,而御器飞行,便是最基本的作用。
而灵丹修士却是可以摆脱御器,凌空而立。
这老者,修的是剑道,灵台修士,要保韩资。
这是江宁的第一判断,老者出现,他便知道韩资今日死不了了。
“晚辈江宁,见过前辈。”江宁低头作揖,心中却是一万个不满,可也无可奈何,这老头子只要飞剑一动,就算他《南离步》再快,等级压制之下,也是必死无疑。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今日低下的头颅,是为了明日更高的昂起。所以,他不在乎低头。
“你刚才说,我流云宗怎么?”老者摸了摸胡子,站在韩资身边。
江宁低头说道:“晚辈并未说流云宗的不是,只是韩家欺人太甚,闯我后山,还要杀我,要不是我机智,怕现在已经死了,前辈也是修行之人,您说我还不能抱怨两句?况且这样的人都能入了流云宗?晚辈倒是不信,现在流云宗招收弟子这般随意?要真是这样,那我也能入了不是?”
老者一愣,没想到江宁又将皮球踢了过来,旋即有些恼怒:“你这小东西,油嘴滑舌,你可知天外天,山外山?你这点修为出去了还不够塞牙缝,还敢跟我瞎扯?我流云宗收弟子,是我流云宗的事,什么时候轮到你一个外人指手画脚?”
“天外天,一天更比一天大,天外有天:山外山,一山更比一山高,山外有山。”江宁抬起头,看清了这老者,一身青衣,上面绣着白云朵朵,白发散落两肩,鼻梁挺拔,眼如鹰隼,的确是个厉害的剑修。
“恩?知道的倒不少。”
“柴长老,就是他,将我等伤成这样,我已说了流云宗在此,可他却不以为意,丝毫没有把流云宗当回事儿啊,这分明是打流云宗的脸,打你的脸,打韩家的脸啊,还望长老击毙这小兔崽子,为流云宗证名,为……”
“闭嘴,你韩家什么时候成了我流云宗的脸面了?没用的东西,要不是少宗主保你,老夫才懒得管你。”柴长老打断了韩资的话,怒道。
“是是是……柴长老说的是……”韩资不敢再言语,躲在柴长老身后,用眼神告诉江宁“必死无疑”
江宁到懒得解释,少宗主保韩资,他要再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他就可以去死了。
“你既然侮辱流云宗,就要付出代价。”柴长老摸了摸胡子,开口道:“这样吧,你接我一剑,接得住,此时就此揭过,接不住,生死有命。”
“合着你们理亏,还要我接你一击,脑子被驴踢了不成?”江宁腹诽,却不敢表现出任何不悦。
“前辈灵台修为,晚辈只是小小灵气境,差别之大,犹如云泥,若是传出去,与前辈名声有损,我不能接。”江宁开口道,这些冠冕堂皇的宗门,最在乎的就是自己的清誉,如此这般说辞,看那老头怎么应答。
“柴长老,不要中了这小子的奸计,这废物巧舌如簧,白的能说成是黑的,黑的能说成是白的,柴长老,不如直接斩杀了……”韩资听江宁这般说,急忙扇风。
“聒噪,老夫如何办事还需要你来教?”柴长老盛怒之下,一巴掌扇了过去:“若不是少宗主让你活着,你已经死一百次了。”
韩资一声不吭的飞了出去……
“老夫把修为压低到灵气境,只用一拳,这样既不失身份,对你也公平,如何?”柴长老显得有些不耐烦。
“公平?公平被你妈吃了不成?生出你这么个东西……”江宁暗怒,却开口道:“如此也好,那先说好,接下了,此事一笔勾销,休得秋后算账,流云宗同辈之人见我必行大礼,接不下,我死了算了,这个彩头可好?”
江宁这般说,也是想试试自己现在到底是个什么水准,灵气六重巅峰,对于缺少战斗经验的他,到可以试试,大不了遁入玄黄珠内,又怎么会死?怎么算都是自己赢面大。
“恩……可以,老夫这般注意还是可以定下的,看掌。”柴长老倒不含糊,话音刚落,右掌便伸了出去。
第612章 唐蓉的玉
那是一掌略有些苍老的手,只是张开,周围的灵气像是发了疯一般疯狂的涌入其中,只是轻轻一推,一个大手印在虚空中形成,缓慢的朝着江宁推来。
江宁想躲,却躲不开,这手印看似很慢,却是转瞬即至,一快一慢,极易形成错觉,从而无法形成最有效的防守,这老东西,果然还是有两把刷子的。
江宁双拳紧握,灵气在周身疯狂的运转。
“崩山”
“轰……”无形手印与江宁双全相撞,将原本裸露的土地直接掀起半丈,周围的灵气瞬间紊乱,发出沉闷的而破裂之声,周围的树木齐齐断裂……
江宁只觉双臂像被撑爆了一般,丹田之内灵气已然不多,四品回灵丹不知道何时已经含在口中,牙关一咬,充裕的灵气急速的充斥这双臂。
衣服已经被掌上的灵气刮的不成样子,破碎不堪,青丝飞舞,脚下不动,身形却在不断后退,脚下留下一条长长的沟壑。
十丈、二十丈、四十丈、八十丈……
“崩山,给我破……”
江宁双目通红,收了左臂,右拳之上灵气汇聚到了中指关节处,朝着无形之掌的掌心捣去。
“轰”
一股闷响,江宁于一百丈处停了下来,无形之掌消散,鲜血从十指之间流出,痛彻心扉,这情形,比韩资好不到哪儿去。
“怎么可能?”柴长老惊诧万分,他将修为压低到了灵气境,可却是实实在在的灵气九重巅峰,就算是灵台初期,未必能扛得住他这一掌,这一掌看似轻描淡写,但却是从一个压低了修为的灵台修士手中发出,又岂是一般灵气巅峰可比?
可随着江宁的僵持,柴长老脸色不断变化,从志在必得到有些怀疑,再到诧异,眼前的少年,带个他的震撼,一点也不亚于那些大宗们的天才。
“我赢了。”江宁大口喘着粗气,说出了三个字。
柴长老眼中精芒一闪,目不转睛的看着江宁。
江宁心中暗道不好,若是现在那老东西动根手指,自己必死无疑,怕是连进入玄黄珠的时间都没有,倒是姜还是老的辣,失算了……
“江宁……”一双纤手突然出现在身后,将他摇摇欲坠的身体稳稳扶住。
江宁知道是唐蓉到了,这比斗看似漫长,实际从张平出手到现在不过一刻钟的功夫,从唐蓉发现到赶来,虽说是慢了些,但毕竟赶来了。
“你受伤了?”江宁看着唐蓉嘴角的血渍,不禁心头一紧,原来是被拦住了,流云宗,果然够狠。
“没事,你能撑住吗?”唐蓉摇了摇头,反问道。
“暂时还死不了。”旋即江宁看着柴长老:“不送……”
柴长老嘴角微动,想要说些什么,忽然看到了唐蓉腰间的玉佩,顿时脸色煞白,像是遇见鬼了一般,转身抓起韩资,眨眼消失不见。
这是唐蓉第一次将这玉佩待在身上,她只知道这个玉佩很重要,自己被一个白衣女子偷袭,她知道如果不带着玉佩,怕是再也带不成了,看到柴长老落荒而逃,更加肯定了这玉佩来历不凡。
“扶我过去。”江宁看着躺在地上的王轲道。
唐蓉心疼的看着江宁,柴长老那一击之前,她已经来到了战场,看到地上倒下的五人,对江宁早已是另眼相看,那一章,就算是她也挡不下来,可江宁却硬生生挡了下来。
江宁的实力,远比她想象的要高。
二人缓步走向了王轲,风萧瑟,远处还在震荡的树叶缓缓从树上飘落,在空中打了几个转,落了下来,仿佛没了根的浮萍。
“要杀就杀,技不如人,死而无怨。”王轲躺在地上,满嘴鲜血,却只说出了这十二个字。
刚才的的一战,他没想过江宁能够挡得住柴长老一击,毕竟是灵气巅峰的一击,可他佩服江宁的勇气,他自认是没有这样的勇气的,因为他得活着,活着才能胜利。
江宁知道,这个王轲并不是匹夫之勇,他本是分支出身,母亲被本家逼死,受尽欺凌,可偏偏天赋奇佳,在母亲已死换来的灵技之后,一招杀了本家第一继承人,取而代之,从此成为王家年轻一代第一人。
就连韩资对他也是颇为敬重,不会轻易招惹,兔子急了还咬人,这王轲可是比兔子厉害得多。
“拿去,把伤养好,在我手下。”江宁将一颗丹药扔进了王轲嘴中。
丹药入口即化,灵气瞬间迸发而出,王轲大惊,这等药力,就算是家族的二品灵药都比不上,难道是三品续灵丹?
三品续灵丹,乃是灵气境最为珍贵的丹药,这大陆之上修神魂的不多,炼丹师更少,所以丹药这种东西一般都是有市无价的,而紫云城的丹药,都是从药宗高价买来的,至少也要五百灵石。
在这小城之中,五百灵石,已然不是一个小数目。
而江宁非但没有杀他,却还给了他一颗五百灵石的续灵丹,只是这一点,就强过习惯性落井下石的韩资百倍。
“跟你?你能给我什么?”王轲笑了笑,咽下一口血水,他不在乎家族,母亲已亡,他活着的唯一目的,就是杀了王家家主与那人,为母亲报仇,所以他才会靠近韩资。
“你可以报仇,如果我以后能走到我希望到达的地步,母子团聚。”江宁自然之道这种亡命之徒的命门,唯一的牵挂,唯一的羁绊。
“呵呵,母子团聚,你好大的口气,你知道那是什么境界才能达到的?我凭什么信你?”王轲摇摇头。
江宁将嘴上的血擦干,又扔了一颗三品续灵丹给了王轲。
“这是丹药,你留着,以备不时之需,什么境界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有没有到达的心,路在脚下,你不走,怎么知道走不到?”江宁开口道;“你可以选择离开,或者是选择留下,不在你,在心。”
说完转身与唐蓉离开,江宁受伤太重,此次战斗所得,也急需感悟。
“在心……”江宁的话在王轲脑海中回荡,王轲的心情久久不能平复,若是母子团聚,就算与整个王家为敌又怎样?
江宁灵气六重巅峰,能挡下柴长老一击,若是到了灵台境呢?丹药,修行之人最珍贵的东西,对他来说确毫不在意。
“我在纠结什么?要是想杀我,我早已死了,无本无牵挂,现在为何婆婆妈妈?修行,不该是这样……”王轲定下心来,盘膝而坐,吸收着续灵丹的灵气。
江宁到了内屋,便开始疗伤,唐蓉伤势不重,在厅内为江宁护法。
“这一战,伤的不轻啊……”江宁环视体内,肋骨断了三根,双手基本上跟废了差不多,五脏六腑皆有破损,灵气消散,若不是他有丹药,半个月是动弹不了了。
不过这一战也让江宁感受到了战斗经验的重要性,他现在灵气六重,若是战斗经验丰富,根本不会出现王轲反手横扫,险些受伤,而与韩资硬拼,完全是凭借灵技的优势。
现在也对自己的实力有了准确的定位,能够受得住灵气巅峰全力一击,但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肉身已经能够达到灵气八重的样子,加上灵气,就算是灵气八重巅峰,也不见得会输,再加上《南离步》,灵气九重也可一战。
第613章 孟轲
而在韩家内院之中,韩资被柴长老狠狠的摔在地上,韩资抬起头,却看见宋成满脸的不悦。
“少宗主,不是我……”
“废物,一个灵气六重,一个灵气五重,再加上三个灵气四重巅峰,连一个江宁都杀不死,反倒是被秀了一脸,看来,本宗倒是高看了你。”宋成看着脚下的韩资,愤恨道。
若不是此时已经败露,又岂会如此麻烦?
“少宗主……”
柴长老附耳过去,却见宋成面色逐渐变换,嘴巴微张,露出吃惊之色。
“长老确定?”宋成质疑道,在他看来,十日连升三重,已然是不可能的,但是当日江宁的确是灵气三重不假。
柴长老点了点头:“老夫亲眼所见,不会有假,只是不知道他是如何办到的,十日,灵气六重巅峰,还接下了老夫灵气巅峰的一掌。”
“什么?接下柴长老一掌?怎么可能?灵气境,不可能……”宋成连连摇头否认,柴长老一掌,就算是他,也接不下,短短十天,竟有如此差别,这等资质,就算是来自帝都,也绝无可能。
宋成身后的十几名流云宗弟子也是惊诧万分,各个交头接耳,满是不信,可话是从柴长老口中说出,又有谁能质疑?
柴长老是看着少宗主长大,在宗门中德高望重,乃是近些年最有可能突破至灵丹境的,这种小事儿怎么可能出错?
众人虽不知少宗主与这江宁有何仇怨,但是既然得罪了少宗主,也只有死的份儿了。
“老夫也很诧异,不过老夫却见到了他的妻子,唐蓉。”柴长老道。
“嗯?”宋成若有所思,看了韩资一眼:“如此这般,你们输的倒也不冤,算了这次就不责罚了,滚回去养好了,别耽误了丹宝大会的事情。”
“是是是……多谢少宗主……多谢柴长老……”韩资急急如丧家之狗,说罢便朝着门口飞奔而去。
若是这少宗主心情一个不好,他可就遭殃了。
“江宁……不杀你,我韩资就白活了这些年……”韩资咬牙切齿,擦了擦脸上还未干的血迹,跑出内院。
“你们先出去。”宋成环视众人一眼。
众人都是流云宗弟子,深知少宗主平日里都是横着走的,现在遇到了个石头,看样子还是硬茬,早巴不得早点撇清关系,免得惹祸上身。
宋成话音刚落,众人齐声应是,就出了内院。
“怎么样,我说的不错吧,这等天仙,在此处岂不是浪费了?”宋成见众人离开,才开口道,眼睛已经眯成一条线。
柴长老点了点头,却又摇了摇头,笑道:“少宗主眼光的确不错,这样的女子,别说是在此处,就算是放到了宁侯府,也是天仙级别的人物,倒是可惜了。”
“可惜个什么,自古是英雄配美人,那江宁我已经查过了,虽然来自帝都,却是个纨绔子弟,得罪了唐皇,夏家因有战功,才免其一死,但却逐出夏家,不足为惧。”宋城冷笑道。
“不过……”柴长老话锋一转,摸了摸胡子:“那小丫头手中有一块古玉,上面的威压,最少是灵丹级别的,怕是有强者守护,我们还是小心为妙。”
“柴长老真实越老越糊涂了。”宋成笑道:“俗话说,强龙不压地头蛇,若是有强者,早就出来了,何须等到今日?再者说,只要不耽误父亲的大寿,我就不信杀了一个废物,父亲还能责罚我不成。”
“不过……”柴长老还是有些担忧。
“就这样吧,那江宁重伤张平和赵晨,我听说赵晨还有个哥哥叫赵康,修为前几个月到了灵气九重,是宝玉城神枪剑宗的弟子……”宋成笑笑,看了看柴长老。
“嗯,这样也好,毕竟我们在紫云城,赵寻涛实力不俗,被他盯上也不是什么好事儿……”柴长老笑着点了点头。
“呼……”江宁吐出一口浊气,在完全消化了两颗续灵丹后,江宁体内的灵气已经达到了饱和。
灵气九重,江宁此刻又有了新的认识,每一重都会使身体发生不同程度的变化。
一重淬身,二重开拳,三重练脏,四重炼骨,五重换血,六重凝神,七重聚灵,八重开经,九重大圆满,完成了对身体的全部改造,而后气海之内升灵台,晋级灵台境。
“灵气,聚……”江宁心中默念,紧咬牙关,使得体内灵气猛地汇聚到了丹田之内,逐渐形成一个漩涡,漩涡的中心,像是一个无底洞,源源不断的吸纳灵气。
“再聚……”
又是一颗续灵丹入口,那不满足的漩涡才稍显平静,逐渐平和了下来,可江宁不敢怠慢,知道他已经到了第七重聚灵境。
一个时辰之后,丹田之内的漩涡才平复下来,与体内的灵气形成了一个互补之势,此刻体内的灵气是六重的数倍之多。
“不知道现在《南离步》能一次走出几步?”江宁环视以内灵气暗道。
“两天,这伤势好的倒是挺快……”江宁受伤的程度自己知道,能这么快回复并借此突破到了灵气七重,他也没想到。
但看到玄黄珠在丹田之上发散着金黄色的光芒,也是明白了大半,玄黄珠果然是个宝贝。
“不知道蓉儿怎么样了……”江宁起身,走出内屋,看到唐蓉在大厅之内打坐为其护法,不由得心动。
唐蓉感觉到江宁的气息,站起身来:“伤好了?”眼中充满了好奇。
“嗯,好了,你怎么样?咦?你也突破了?”江宁看着唐蓉,也是有些吃惊。
“怎么?只能你突破,不能我突破?”唐蓉嗔道。
江宁挠了挠头:“这倒不是,不过突破的时候……”
“嗯,的确如你所说,每一次都会出现体寒的情况,现在灵气八重,开经境,这种情况有些明显了。”唐蓉点了点头,自从与六长老交谈之后,她发现六长老在功法方面甚至不如江宁。
“那你想清楚了没有?到底是……”
“重修,但不是现在。”唐蓉道。
江宁点了点头:“也对,看这架势,流云宗是准备不死不休了,等解决了这麻烦,我向师傅要一部好些的功法给你。”
“对了,只顾上你了,那个王轲,已经在外面等你一天一夜了。”唐蓉指了指门外,不由得看着江宁。
这江宁,果真不凡,王轲可原本好似要杀他的,现在却被他收服,如此胸襟,倒是在这些纨绔中极为少见,不过想想江宁此前的种种惊人之举,这也不足为奇了。
“嗯?一天一夜?”江宁轻咦了一声,便打开了房门,走到台阶之上。
王轲果然盘坐在门外,脸色有了些许血色,但还是透出一股惨白。
王轲见江宁站在门口,也站起身来,双手侧压,举到眉前,朝着江宁一拜,直到齐腰之处。
这是拜师礼,是一个人最大的礼数。
“既然你拜我,想必已经想清楚了吧。”江宁开口道。
王轲起身,看着江宁面色红润,明显感觉到修为更近了一步,更加确定自己的决定,如此重伤,就算是他,两天,也只能够回复两成左右,还是服用了一颗三品续灵丹。
“想清楚了,王轲拜见公子。”王轲又是一拜。
江宁走过去,一把将其扶起:“好,今后你便为我侍从,不再叫王轲,你母亲姓孟,你就改姓孟吧。”
王轲一听,本是堂堂汉子,猛地心头一酸,不禁眼眶红润,强咽下泪水:“多谢公子。”
第614章 赵天佑
“你若还有什么未了之事,现在去了结了,三日之后,住到前院。”江宁说着,拿出两颗续灵丹,递给王轲。
“公子……”王轲岂不知丹药的贵重,哪里肯接。
“拿着吧,你能跟随他,便不要将自己当作外人。”唐蓉笑道。
王轲这才接了丹药,连声称是。
“你若忠心,自然不会亏待你,你若不忠,后果你自然知道。”江宁道。
“属下明白,多谢公子。”孟轲说玩,收起丹药便离开了内院。
“宇哥,宇哥……”
孟轲刚走,却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叫喊声,定睛看去,却是一个大胖子从门外急急忙忙赶来。
这家伙他倒是知道,乃是紫云城城主的独孙,赵天佑,不学无术,到是和“江宁”一个德行,已经是灵台后期巅峰,只差一步跨入灵丹境,可就这一步,十年也没有走到。
还未等江宁回答,赵天佑一把抱住江宁,失声痛哭道:“宇哥啊……你没死啊,我还以为……我还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呢……”
“怎么?盼着你亲哥死了不成?”江宁笑着拍了拍赵天佑的肩膀。
“怎么会,怎么会,嘿嘿,看到老大你没事就好了,你死了,谁带我喝花酒,谁带我……嘿嘿……”赵天佑破涕为笑,淫荡至极,一副你懂的样子。
原来这货是为了这些,江宁顿时一头黑线。
“不过,你倒是来得早啊,我都“死”这些天了,你才知道来看看你老大?你心里还有我这个老大吗?”江宁愤愤道,一副极为生气的样子。
“嘿嘿老大你误会了,我这不是被老爷子禁了足吗?直到昨天才放我出来,我哪儿都没去,直奔你这儿了,嘿嘿,还给你带了贺礼,算是补上的,怎么样,够义气吧。”赵天佑说着,便拿出一个包裹,朝着江宁使了个眼色。
“这位就是赵家大公子吧。”唐蓉刚刚结束入定,便听到门外叽叽喳喳,这便走了出来,毕竟自从新婚,赵天佑到还是第一个来看他们的。
唐蓉不由得心凉,这江宁好歹在紫云城的地痞流氓中也算是个佼佼者,不至于死了也没人来看啊。
唐蓉问了话,却不听赵天佑回话,江宁扭头一看,这货却只两眼直勾勾的看着唐蓉款款而来,目放精光,一脸色相。
江宁二话不说,一脚踹了过去。
唐蓉倒是笑了起来。
“嘿嘿……”赵天佑傻笑起来,站起身来挠了挠头:“这就是嫂子吧,嘿嘿,大哥,你可真是厉害,这等角色,要是我,死了也值……”
“嗯?”江宁眉头一皱,飞起又是一脚。
“别别别……开玩笑,开玩笑,大哥饶命啊……”赵天佑回过神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捂着屁股便跑。
“哎呦……”
半晌过后,二人这才停下。
“这赵天佑倒是个重情义之人,不像其他人,巴不得我死吧。”江宁心中暗道。
他在这紫云城,三大家都有纨绔子弟,自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记忆中大婚之日一个不到,今日看来,倒是三家都有了消息,倒是这赵天佑……
“大哥,你看你这生龙活虎的,我们今晚不如……”赵天佑挑了挑被江宁打肿的眉毛,嘿嘿笑道。
江宁回过神来,摇了摇头:“兄弟,你大哥有事要忙,以后就不陪你喝花酒了。”
赵天佑摇了摇头,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大哥你在说一遍?”
“你要喝酒,来便是,花酒,喝不了。”江宁又说了一遍。
“哦……”赵天佑半信半疑:“不过不喝花酒那干什么?”
“走,跟大哥出去一趟,让他们看看,你大哥活得好好的。”江宁拍拍赵天佑的肩膀,站起身来,朝着门外走去。
赵天佑愣了片刻,才跟在江宁身后,朝门外走去。
“大哥,你买什么?给小弟说一声就行了,保证全都是最好的货色,嘿嘿……”赵天佑跟在江宁身后,嘴巴叭叭叭个没完。
“我不是买,是卖,嗯也算是买吧。”江宁沉默了片刻说道:“不过,要你帮个忙。”
“帮忙?什么忙?大哥尽管吩咐,上刀山还是下火海?”赵天佑拍了拍胸脯,满口答应。
江宁笑着摇了摇头,这家伙还真是嘴上没毛,办事不牢,开口道:“也不用你上刀山,也不用下火海,你只需要……”
江宁让赵天佑附耳过来说了一番。
却见赵天佑张大了嘴巴:“这样说,能行?”
“你爷爷是城主好不好,没有人比你再合适了,这点小忙都不帮,以后别喊我大哥了。”江宁转身便要走。
这赵天佑,最重的就是义气,平日里被韩资等人欺负,也就只有江宁将其当成兄弟,如今江宁这般说,简直跟打他的脸差不多。
“大哥,别,亲大哥,要不是站出来挡着韩资那兔崽子,哪有我赵天佑的今天,不就是演个双簧吗?大哥您就看好吧……”赵天佑说着,便超过江宁,朝着药宗分店走去。
江宁急忙赶上:“嘿嘿,好兄弟,事成之后,哥哥帮你把韩资打成一坨屎……”
“要是打不成一坨屎呢?”
“怎么可能?你不相信你大哥?这兄弟还有没有办法处了?”
“相信相信……一坨屎……哈哈……”
兄弟二人朝着药宗分总大步走去,天有些暗了,夕阳挂在街头,将二人勾肩搭背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
紫云城不算很大,按照江宁的概念,主城只有方圆千里左右,虽是傍晚,但街上也是热闹非凡,药宗分宗位于城主府斜对面,地位可见一斑。
而另一边,是韩家……
长街之上,人来人往,这还是江宁来到沧澜大陆第一次外出,看着世俗的世界,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倒是第一次感受。
长街两旁,除了名门望族,更多的是酒楼、灵器阁之类,丹药,只此一所,再无分家。
二人到了药宗门口,抬头看去,却见一栋五层高的阁楼映入眼帘,高屋建瓴,金黄色的瓦片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阁楼四角高高飞起,门口挂着一副牌匾,上书“灵丹妙药起死回生,有市无价只此一家”
好不霸道。
门上有书“药宗”两个金色大字,笔法苍劲有力,散发着阵阵灵气波动,一看便知道出自大家手笔。
“好一个霸道的药宗。”江宁暗道,就算他在紫云星上,师傅易云也不敢夸下这等海口。
“起死回生,倒是好大的口气。”江宁白了一眼,同门是冤家,江宁这才感受到,若是有机会,一定要好好羞辱这药宗,让他知道山外山,天外天。
“赵公子,今儿怎么有空来药宗啊?”二人刚到,从丈许宽的朱红大门里走出一个身着道袍的童子,朝着二人作揖道。
赵天佑再不济,也是城主府的少爷,城主的独孙,眼皮子底下做生意,就算财大气粗,也不能得罪掌权者,这点道理,药宗还是懂的。
“嗯,今天遇到一个贵人,我两个很投缘,嘿嘿,愣着干什么?快上好茶,把你们药宗的黄长老请出来。”赵天佑说着,便大摇大摆的踏进了药宗的阁楼。
“这位是……”那童子看了江宁一眼,不由得问道。
赵天佑转过身,一脚飞了过去:“这位,这位个屁啊,这位就是贵人,得罪了贵人,看我怎么收拾你。”
“哎呦……”那童子躲闪不及,摔了个跟头,在地上打了两个滚才站起身来,连忙赔笑,转身却是骂骂咧咧的朝楼上跑去。
第615章 卖药
赵天佑这一闹,倒是出乎江宁的意料,进了药宗,阁楼很大,第一层长宽就有两百余丈,青石为砖,朱红大柱,富丽堂皇。
里面本有选购丹药和功法的人,齐刷刷的朝着二人看来。
“看什么看?不想活了不成?再看……”赵天佑指着其中一个少年,说着就要上前。
“咳咳……”江宁咳嗽了两声,赵天佑才回过神来:“哼,算了,本少爷今天心情不错,饶了你。”
“呦,这不是天爷吗?怎么?今儿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从二楼走下来,一把拉住赵天佑肉乎乎的小手,妖娆的身子顺势朝他怀中一依,阵阵香风传入鼻中。
“嘿嘿,也没什么,就是,就是……”赵天佑肉乎乎的手在那少女腰间臀部一阵乱摸,丝毫不避讳众人目光。
“嗯……”江宁握了握拳,低声嗯了一声,这赵天佑,真不知道本性如此还是太爱表演,他只是说高调一点,也没说这样高调啊……
“奥”赵天佑拉住少女的小手:“嘿嘿,小兰,快把你们黄长老请出来,我这边有好东西。”
“什么好东西啊?”那怀中少女低声问道,大眼忽闪忽闪,像是要将人的魂儿勾了去一般:“还需要黄长老出面?你可知道,黄长老可是这方圆十几城唯一的灵丹大师,要是小玩意儿,我去了,怕是要挨骂的,你忍心看我挨骂不成?”
炼丹一脉,氛围灵丹师,玄丹师,神丹师,仙丹师,又根据炼制丹药的等级,各分九品,而这黄长老,乃是药宗总宗派来镇守方圆十城的唯一一位五品灵丹师,按照修为,也算是灵台境中期的存在了。
不过丹师修的是神魂之力,伤人神魂,实力比修灵的修士更胜一筹。
说着,竟然委屈的要哭出声来,酥胸一晃,隐隐要夺衣而出。
“算了,赵兄,我看着药宗也不过如此,我们还是去别家吧。”江宁来的路上,买了一身黑衣合斗笠,顺便淘了一张可以短时间更换面容的面具,所以进了药宗,却没有一个人认得。
“这位是?”小兰魂力探出,却如泥牛入海,便知道身后这名黑衣人不是废物就是高手。
“哼……”江宁感受到了探出来的那股神魂之力,冷哼了一声,直接将那股神魂之力反弹了回去。
小兰知觉那一眼,心便掉进了冰窟,一沉到底,一口心血喷出,神魂已然是受了重创。
江宁神魂虽然受了重创,但前世也达到了九品玄丹师的等级,而大婚之日,为慕容婉炼制的长青丹,更是达到了玄丹师的等级,只差一步,便达到了九品玄丹师。
玄黄之灵那一指,让他的神魂之力恢复了不少,再加上修为的精进,现在已经恢复到了六品灵丹师的层次,而小兰也就刚入门,懂得用神魂探查修为罢了。
这才被江宁所伤。
然而江宁也知道,他如今恢复到灵丹师六品已经实属不易,想要恢复神魂,比重修神魂还要艰难,因为修复神魂的丹药不多,对于炼制材料的要求更是苛刻。
倒是比修炼灵气还要难上几分,若不是玄黄之灵,怕他现在也就灵丹师三品,知道那黄长老能炼制出四品灵丹,应该是四品或者五品灵丹师。
一品虽说看上去差距不大,却又天地之别,神魂的强大,才能支撑自己的丹火,维持更长的时间让成丹吸收更多的材料所蕴含的灵气,达到更高的品阶。
“不知道是哪位大师大驾光临,还请上楼一叙。”黄长老的声音传出,带着一阵神魂威压,众人皆是脚下一晃,运转灵力,方才站稳脚步。
“哼……”江宁冷哼一声,右手抓住赵天佑,将神魂威压尽数卸去。
小兰却又吐一口鲜血,“噔噔……”后退数步,靠在柱子上,面色惨白。
“咦?”二楼密室之内的黄长老轻咦一声,“若不是修神魂,便是高手,去上宾厅,上好茶。”
“是”黄长老面前的少女低头答道,开了密室的门,恭敬地离开。
黄长老身形一晃,便出了密室,站在了上宾厅里。
“二位,长老有请。”少女下了楼,做出了个请的姿势。
“这不是药宗在此处的负责人紫嫣仙子吗?”
“是啊是啊,今日得见真容,果然是仙子,若得此女为妻,不枉此生啊……”
“哪轮得到你?人家紫嫣仙子年纪十六,确是三品灵丹师,是药宗重点培养对象,宁侯府下五城子弟,那个不想,可又有谁能被她多看一眼?”
“谁说的?江宁那个废物不是娶了个天仙吗?听说比紫嫣仙子还美,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怎么可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看着江宁与赵天佑随着紫嫣仙子上了二楼上宾厅内。
江宁闻言,不禁细看了紫嫣两眼,这女子,果然不同凡响,在这等地方这个年纪达到三品灵丹师,实属不易。
江宁与之相比,幸运的太多,易云乃是丹道大师,倾力培养,又有时间法阵,才有了这般神魂。
紫嫣的却漂亮,这种美,有点不识人间烟火,眼中像是有一汪清泉,可以洗涤掉这尘世的污垢,一条紫色的腰带扎在裙间,束缚住盈盈一握的蛮腰,阵阵药香从身上传出,令人不禁心旷神怡。
让人只一眼便心生爱怜,不忍伤害。
“前辈,请自重,黄长老在上宾厅内等候。”紫嫣仙子口吐兰芳,拦住了赵天佑,对江宁说道。
声如黄莺入耳,只一句话,江宁心神荡漾,差点心神失守。
“果然厉害,竟能让我神魂起波澜……”江宁不敢去看紫嫣,点了点头。
“我呢我呢,紫嫣仙子,我有好多话要跟你说……”赵天佑见了这绝色美女,哪里还把持得住,说话间就要抱紫嫣。
“赵公子请自重,这里自有人招待。”紫嫣脚下一动,便躲开赵天佑的咸猪手,袖口一挥,上宾厅对面的们便打开,赵天佑只顾看紫嫣,一个踉跄跌入屋内,却被紫嫣将门从外面关住,锁在了屋里。
“仙子……仙子……”赵天佑拍着门,声音里带着急切和暴躁。
“请……”紫嫣做了个请的手势,江宁顺势进了上宾厅。
厅内不大,只有十丈左右,两排桌椅,正中央挂着一幅画,乃是一个老者正在炼丹,丹火正旺。
“不知阁下来我药宗分宗,还指明见老夫,所谓何事?”黄长老转过身来,笑意盈盈道。
“晚辈易雨,见过黄长老,见过紫嫣仙子,刚才如有冒犯,还望海涵。”江宁作揖赔了个不是。
定睛看去,却见黄长老身穿一件白色粗布长袍,额头系着一根黑带,不过四十的年纪,却是有了皱纹,眼睛小,却异常有神。
二人皆是一惊,有些诧异,虽然江宁包裹严实,却也看得出是个少年,本以为刚才那般心高气傲,现在却突然赔起不是来,这……
黄长老点了点头,倒是紫嫣心中不悦,方才他只是两眼,仿佛要将她扒了衣服看透一般,自打出生起,还未有人敢如此放肆,心中对江宁并没有什么好印象。
只因为又是一个哗众取宠的跳梁小丑,倒是江宁放低姿态,让她无从发作。
江宁看到紫嫣的神情,觉得好笑,却又憋了回去。
黄长老看了紫嫣一眼,微微摇了摇头,笑道:“小友来,便是客,这位是药宗分宗的紫嫣仙子,此处便是她负责,小友有什么事,尽管与她商谈便是。”
“见过仙子,果然是闻名不如见面,见面更胜闻名。”江宁道。
“过奖!”紫嫣嘴上不说,心中却是恨的要紧,这分明是在调戏她,可她又不能那他怎样,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江宁又怎么会捕捉不到,微微笑了笑。
第616章灵丹妙药
“不过……”黄长老话锋一转:“赵公子说你是贵人,不知道小友是买还是卖?若是不买不卖,这私闯上厅的罪过,就算是城主,怕也保不得你。”
“原来在这人等着我呢……”江宁暗道,刚才上了二楼,放开神魂,却发现还有两处气息,强出自己很多,便知道还有强者,故而并不怕这黄长老那他怎样。
“把那小东西给我带过来,丢人丢到这儿了。”隔壁厅房内,一名老者坐在上座之上,对着身边持刀的壮汉喝道。
“是”那持刀壮汉虎背熊腰,恭敬地答道。
出了门,一脚将上厅对面的门踹开,一把抓住失了魂儿一般的赵天佑,三步并作两步,关了门,将其扔到了老者脚下。
赵天佑见到壮汉,心觉不好,想跑,却一把被捉了个正着,心道:“大哥呀大哥,你怎么不提前看看场子再叫我来装,完喽完喽,这回撞到自己爷爷家去喽,死喽,死喽……”
见到老者,赵天佑鼻子一把泪一把道:“爷爷,不是我啊,是那个黑衣人逼我的啊……爷爷……我冤枉啊……”
老者身穿一件紫色长衫,年已过百,青丝参着白发,眼角的皱纹却掩盖不了有神的眼睛,手中拿着一根木棍,文络光华,正是这紫云城城主赵天佑的爷爷赵寻涛。
“哼……”赵寻涛拿起木棍,朝着赵天佑屁股上就是一棍,赵天佑哪里敢躲,忍着痛却是大气都不敢出。
“带回府中,让赵克看看他养的好儿子……”赵寻涛怒道,胡子吹起老高,瞪着眼睛,把赵天佑着实吓得不轻。
赵天佑一声不吭的被带出了房门,却见赵寻涛面色一变,朝着右侧的老者点了点头:“柴长老见笑了,家教不严,回去还望柴长老多多管教才是。”
身边的老者,赫然就是此次来到紫云城的柴长老,下手坐的一男子,却是宋成不假。
“哪里哪里,柴长老说笑了,来时宗主特意吩咐了,此来,有一件事必须要做好,那就是要将赵家独孙接到流云宗来,收为亲传弟子,丹宝之事,只是走个形式罢了,已他与赵老的关系,大可不必……”柴长老笑道。
“是啊,我看,这丹宝大会,不如取消了算了,赵城主的心意,我们都看到了,又何必这般客气?”宋城附和道,又看了一眼桌子锦盒内那棵八百年火候,灵气四溢的灵参。
赵寻涛拿起灵参,递到了柴长老眼前:“这灵参,可是老朽专门祝宋兄三百大寿的,可是三月之后还要去宁侯府,这点薄礼,一定要收下,那不肖子孙,还望柴长老多多关照啊。”
“呵呵,赵老说的是哪里的话,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哈哈哈……”柴长老笑着,将灵参收了起来。
“此次前来,我流云宗趁着宗主大寿,招收弟子,紫云城有三个名额,现在我保证,还有两个名额,赵老这次放心了吧……”宋成附和道。
“哈哈哈……”三人大笑起来。
“不知道小友有什么好东西?让老夫也开开眼……”上厅之上,黄长老嘲讽道。
在他看来,这小子简直就是班门弄斧,自取其辱,丹道一脉,最近没有听说谁的弟子出师了,半道子出身,能拿出什么好东西,不过虚张声势罢了,一会儿看他如何收场……
黄长老眉头微皱,只等着江宁赔了夫人又折兵。
“黄长老说笑了,晚辈前几日遇到了位老人家身受重伤,晚辈便施了援手,没想到老人家给了我一瓶丹药,晚辈对丹道虽然了解不深,但也知道丹药这东西有市物价,都说药宗最为公平,晚辈便慕名而来。”
江宁说罢,从怀中小心翼翼的拿出一瓶丹药,却不是他随身携带的那种。
黄长老看着普通到家的药瓶,正要发作,却见江宁打开药瓶,一股浓郁的药香传了出来。
“三品续灵丹,哼……小友不是在耍老夫吧,你可要知道戏耍老夫的下场……”黄长老还未说完,一股莫名的激动便已经堵住了他的嘴。
“这是……”紫嫣已经长大了嘴巴,纵使她来历不凡,眼界开阔,可此刻也是难以平复心中的激动,自己追求的,现在就在眼前。
在二人激动的语气中,江宁从丹瓶中倒出一颗丹药,丹药滚落到江宁手心中,却有一道金色丹气直冲云霄。
纵然只是三品续灵丹,这丹气若是从大陆万丈高空看,还是那么耀眼,那么独特,因为千年之中,只有这一道。
“不错,丹云,看来晚辈没有戏耍前辈吧,不知道要不要付出什么代价。”江宁将手伸到二人眼前,面无表情道,甚至语气中没有丝毫激动。
“丹云……真的是丹云……长老……”紫嫣的心情激动道无以复加。
五年了,她从一品阁到药宗,为的就是寻求这完美,她深信,最完美的丹药必定是存在的,传说中的丹云神丹,也是存在的,现在就在眼前,如此耀眼,如此诱人。
可为何偏偏在一个丹道半路出家之人手中?这不是暴殄天物吗?
“不错,是丹云,千年出丹云,这话一点不假,老夫今生能见此宝,死而无憾啦……”黄长老说着,眼睛竟湿润了,这复杂的心情,只有他才能体会的到。
从入了丹道,只在一品阁丹会之上见到过一次,丹云神丹,传说中的存在,一品阁有旨,凡练出丹云着,入一品阁,为长老,修上古丹方。
没想到却在这少年手中。
“丹有九品,而后有丹云,这才是丹道,这才是最完美的存在……”黄长老喃喃自语,完全忘了眼前这个少年。
与此同时,帝都西南角一座高山之上,玄气四溢,景色秀丽,山峰险峻,一条瀑布从云端坠落,飞流而下,不知是不是太长,到了潭中,却平静至极,这潭水墨绿,平静的如一面镜子,偶尔一两条金鳞翻打着尾巴转身,激起点点波纹。
一位老者长在临渊而鱼,身后站着一男一女两名弟子,二人皆是一身白衣,仿佛与这山水融为一体。
忽然,一道金光从东北处飞起,直冲云霄。
“这是……”
二人互视对方,异口同声道。
这金光,他们二人只见过一次,还是在丹会之上,二人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还有什么能够使丹气直冲云霄?
“呵呵,上钩了。”老者笑了笑,仿佛没有看到这金光,手指轻轻一动,鱼竿抬起,一条六尺长的金鳞被拽了上来。
“师傅……”
二人看着老者,急切道,二人虽然都是师尊衣钵的继承者,平日里一团和气,现在确实一致对外,谁都知道丹云神丹意味着什么,若是年青一代,必定是二人的竞争者,若是前辈,他们又岂会不知道?
所以,这必定是个年轻之人。
“才六尺,不过今天才刚刚开始,呵呵……”老者将鱼放进了鱼篓,又将鱼钩甩了出去。
鱼钩在潭水中打了一个弯,水面的波纹朝着四周急速的散去,良久,水面才恢复平静。
二人相视一眼,知道师傅的心动了。
“你二人跟了我多少年?”老者沉默半晌,终于开口。
“回师傅,师兄十二年,弟子十年。”那少女开口道。
“嗯,算算十年也差不多了,你二人丹道修为在年青一代已经出类拔萃,甚至一些老人,都比不上你们。”老者点了点头,并没有回头。
那少年沉吟半晌,开口道:“师尊……”
少年四岁被选为亲传弟子,如今已是九品玄丹师,论修为,乃是灵丹后期,少女也是四岁,如今八品玄丹师,可是少女显现出来的天赋,就连他也倍感震惊。
本以为只要勤奋,便可获得师尊的传承,可现在又有人横空出世,完全打乱了他的计划,不知道会不会超出自己的掌控。
“呵呵,过几日,你们便出去走走吧,总是把你们关在笼子里面,会忘了初心。”老者笑着说完,便不再言语,眯起了眼睛,低着头,好像熟睡了一样。
“是……”二人不敢打扰,便沿着崎岖的山路下山而去。
“金光出自东北,应该是天启皇城宁侯府所在之处吧,师妹,丹云神丹出世,不知道师妹怎么看?”少年笑道,心中却是说不出的苦涩。
“师兄,我想……”少女欲言又止。
师兄与她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她知道师兄一直很看重师傅的传承,但是她的天赋,却让师兄有些顾虑,这些她都心知肚明,可她偏偏喜欢上了这个玉树临风的少年,不惜压制天赋,跟在师兄身后。
少年又开口道:“师妹想做什么就去做罢,你我二人还是分开的好。”
“奥”少女一愣,她原本是想与师兄一起,可师兄却没有这么想。
少年又嘱咐了她几句,便急匆匆的离开了。
“唉……”少女轻叹一口气:“她就那么好吗?这次我倒要看看,她究竟生的如何,只是一面,就让你神魂颠倒。”
第617章 讨价还价
说罢,便飘然而去,方向赫然也是东北。
却说江宁,见二人已经将他忽略,右手一翻,将丹药收了起来,丹云神丹?
这种丹药,一瓶十二颗,是他突破灵气七重之后,进入玄黄珠内,从玄黄塔灵气境的丹房里拿出来的,他是丹师,这丹云他自然是认识,就连他在莫云星上,也见的不多。
偶尔丹气冲天,七星两宗便派人来购买,无论价钱。
可在丹房内,只有十瓶,一百二十颗,三品三瓶,六品三瓶,九品三瓶,还有一瓶连他也不知道是什么,皆有丹云。
从江宁见到这些丹药的时候,震惊已经无法形容他的心情,虽然没有黄长老那么夸张,但也差不多。
这才想出卖药换钱的主意,反正不差东西不少,还是变成钱拿在手里实在的多。
因为,他实在是很缺钱,丹云神丹固然好,可江宁深知长期服用会出现抗性的道理,平日里还是要服用正常的丹药,需要的时候,再用丹云神丹,这样才能将其作用发挥到极致。
在莫云星上,他也尝试过炼制丹云丹药,可总觉得差了些什么,每每到了最后,会出现爆丹的情况。
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里近千年没有出过。江宁心中暗喜,本以为能卖个高价,但是也没想到如此稀缺,看着黄长老的表情,他已经看到大把大把的灵石了。
他也不想卖,只是,玄黄塔内的东西拿不出来,要不随便撬两块儿地砖,就不愁修炼的资源了,可是功法、灵器、丹药随便拿,就是灵石、紫玉一块儿都拿不出来。
不知道是谁设的禁止,总之是个小气鬼。
“好浓郁的药香……”赵寻涛和柴长老皆是感受到了药香,虽然不知道是何种丹药,但都能感受到,这丹药就算是对自己也是大有裨益,不禁对视一眼,站起身来。
整个紫云城,在这一瞬间都出现了一股丹香,这香气,只有懂得丹道之人才明白意味着什么。
“金光冲九天,丹香飘满园,这是……”
“这味道……”
“这宁侯府的天……要变了……”
“查……我药宗的机遇……一品阁……这次,我药宗要彻底击败你……”
“那几个世家,终究是按耐不住了……”
大陆之上,凡是丹道之人,皆朝着紫云城的方向看去。
江宁不知道,他只是单纯的搞点钱,买些东西,会在大陆之上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一时间,无数丹修朝着金光消散的方向赶来。
金光不见,药香却充斥着整个房间,令人心旷神怡。
“不知道,这算不算戏耍了前辈?”江宁收了丹药,面无表情道。
“小友……雨公子……”黄长老急忙改口,能拿出这等丹药,定然不可能是眼前这是少年炼制的,若他所说是真,那高人必定是超越帝都一品阁的存在,若是假,这少年定大有来历,两者都是他得罪不起的。
忽然,黄长老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大声喝道:“今日药宗分宗闭宗,三息之内,无论是谁,格杀勿论。”
这一声,将他灵台后期的神魂之力尽数爆发出来,就连柴长老和赵城主也是一怔,旋即出了药宗分宗的阁楼。
强如他们,都不敢与黄长老对抗,一楼大厅内的人,皆是被神魂压制,有的直接倒飞了出去……
“闭宗”三息之后,黄长老喝道。
朱红色的大门,应声关闭。
众人正要发作,却看到赵城主也在门外,皆是倒吸一口凉气,倒不敢在言语什么。
赵家的紫云城,城主都进不去,你还有什么好叫嚣的,你再厉害能打得过城主?
“回府。”赵寻涛只说出了这两个字。
能够让药宗分宗不顾一切的闭宗,他活了三百年,这是第一次,只是一次,他便知道,此事绝对不是他能够参与的。
“哼……小子,你这分明是要灭我药宗,你拿出这等丹药,出现在这里,不出一个月,此地必定强者云集,你这……”黄长老闭宗之后,指着江宁说道。
江宁笑了笑,这黄长老倒是不傻,这么快都转了过来。
这正是他想要的,流云宗无限针对他与唐蓉,现在就是要把这水趟混,本想用丹云神丹搅乱紫云城的局面,把丹宝大会搞得越乱越好,流云宗来的人不多,定然不会为了一个小小的江宁不顾丹宝大会。
然后那些丹修前来,自然大乱。
“前辈此言差矣。”江宁开口道。
“此言差矣?哪里差矣了?你这么做,分明是要将我药宗陷入绝境,说,是谁派你来的?一品阁?还是……”黄长老虽然知道得罪不起,但也要将所有的情况都排除了。
江宁嘿嘿一笑:“前辈,我真实冤枉啊。”
“冤枉?你今日说不出个所以然,谁都不会放过你。”紫嫣开口道。
“晚辈虽然知道这丹药是好东西,但没想到前辈反映这么强烈?这丹药真有这么厉害?”江宁装出一副吃惊的样子。
“你少揣着明白装糊涂。”紫嫣喝道。
“仙子你也冤枉我,怎么不分青红皂白?不知道的还以为我要非礼你似得……”江宁白了紫嫣一眼,完全没了正行。
“你……”紫嫣气不打一处来,可偏偏拿他没办法,谁叫他手里有丹云神丹呢。
“嘿嘿,仙子不要动怒,若是我把东西拿到别家,怕是二位永远都不知道了吧,我这是信得过药宗这个金字招牌,二位非但不领情,反而怪罪于我,也罢,我走便是,你们不要,总有人要。”江宁开头还是带着玩味,下一句却是冷言相对了起来。
说罢就要离开。
二人哪里肯放他离去。
“想走?”黄长老怒道。
“黄长老还真以为我毫无准备吧。”江宁背对着二人,笑道。
黄长老心中一凉,没有回答。
“雨公子何必如此?”紫嫣突然笑道。这是她梦寐以求的丹道,她又怎么会看着江宁在她眼皮子底下溜走。
况且若真是留了后手,杀了他夺宝,不仅药宗颜面无存,怕是会有更大的麻烦。
旋即走上前去,站到江宁身边。
“雨公子拿出丹云神丹,不知道雨公子师从何人?”紫嫣问道,她自然是不相信江宁的故事,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少事儿,救了个人,出手便是丹云神丹,难道救的是大罗金仙不成?
江宁眉头一皱,旋即转过身,笑道:“哈哈,还是仙子聪明。”回头看了黄长老一眼,说道:“这东西,是我偶然间在一处山谷之中寻得,当真是九死一生,猜得到这丹药,不过我用了实在浪费,就拿出来卖了。”
江宁并不按照紫嫣的问题回答,这样说,分明就是告诉你没有师傅。
“想必你们又是不相信,不过不信我也没办法,真的如此,还要不要?不要我走了。”江宁说完,抬起步子就朝门外迈去。
紫嫣心领神会,不再逼问,再问怕他也不会说,不愿暴露师门,怕是早就知道此丹会引来麻烦。
“信。”紫嫣见状,急忙开口:“只是我们还需总宗长老前来,看看这丹药的价格,怕是要耽误些时日,若是工资信得过我,便将丹药留在药宗,十日之后,公子再来,我保证给公子一个公平的价格,如何?”
说着,紫嫣朝着黄长老使了个眼色。
江宁看在眼里,便已明白这黄长老看似位高权重,实际上就是个摆设,这分宗,还是紫嫣说了算,也不知道这小丫头什么来历。
第618章风花雪月
“雨公子见谅,刚才老夫多有得罪,还望公子不要见怪。”黄长老立刻陪笑道。
既然紫嫣要留,那十有八九就得将丹药留下来,报到总宗,也是大功一件,天塌下来,自有总宗顶着。
“只要价钱好,什么都好说。”江宁道,倒是这黄长老,不愧是个老油条,变脸比翻书还要快,上一还怒目相视,这一会儿就笑脸相迎。
“只是,紫嫣仙子要答应在下一件事,我方可把这丹药留在药宗,并且保证,不会有第三个人知道。”江宁看了紫嫣一眼,笑道。
紫嫣心中不悦,但为了丹云神丹,咬了咬嘴唇,沉默片刻,还是点了点头。
黄长老见状,与紫嫣交换了个眼色,便除了上厅,急匆匆的上了三楼。
急匆匆拿出一块古玉激动的说了几句,便将其捏碎。
与此同时,帝都药宗总宗一栋挂满各式各样古玉的阁楼中,黄长老的声音赫然传出:“丹在紫云,速来。”
正在整理古玉的弟子听到,愣了片刻,急匆匆的跑了出去,脸上挂着满满的幸福。
“什么事?现在可以说了吧。”紫嫣开口道。
“但要给你拿着。”江宁将丹药递了过去。
紫嫣强装镇定的接过丹药,放在随身携带的一个玉盒之内,收了起来。
“我有一个朋友叫做江宁,紫嫣现在听说过吧。”江宁喝了一口灵茶,顿时茶香在口中飘散,灵气四溢。
紫嫣细眉微蹙:“便是那个帝都夏家的公子?娶了一个天仙一般的媳妇儿?”紫嫣有些质疑,但是想想,现在在紫云城的,除了这位帅气的纨绔之外,没有别人叫江宁了。
“不错,此人与我有旧,不过最近好像惹上了点儿麻烦。”江宁点了点头,只是紫嫣这一句话,他就已经知道,如此年纪,如此丹道修为,不是凡人。
江宁虽然纨绔出名,但只是在帝都,娶了个妻子这事儿,是在紫云城,能够将两者联系到一起……
紫嫣听到此处,会心一笑,能与一个帝都纨绔有故,想必这个易雨也是个风花雪夜的主了,嘴角微微一翘:“只是这麻烦……”
“放心,以你的背景和实力,自然不是难事,再者说,丹药都在你手中了。”江宁摇了摇头,打消紫嫣的顾虑。
“那好,如果超出我的能力范围之外,就恕难从命了,丹云神丹固然重要,但是没了命,丹药再好也没用吧。”紫嫣笑道。
“好,一言为定。”江宁说完,也不多留,转身便开门出去。
一只脚刚刚踏出房门,却蓦地站过头来,看着房内仍有些笑意的紫嫣道:“紫嫣仙子不是真的以为这样的丹药我只找到了一颗吧?”
闻言,紫嫣面色微红,仿佛被江宁说中,错愕道:“你是说……”
“哈哈,我什么都没说,紫嫣仙子还是笑起来好看,另外,丹道,练的是心,不是修为,修为高,也不见得练得出好丹,告辞。”江宁说完,扭头离开。
只留下紫嫣一人呆呆的站在原地。
江宁的话,分明是告诉她,他还有丹云神丹,但是却只告诉了她自己一个人,想要丹药,务必要帮助那个江宁解决麻烦了。
“心?”紫嫣喃喃道,片刻之后,却是双手掐腰,右脚狠狠地一跺:“这家伙,是在教训我炼丹不对吗?一个半吊子,也敢教训我?”
“来人,给我查,这个易雨到底是谁?让风雨楼查……”紫嫣拿出丹云神丹道。
“我已经告知总宗,七日之后,总宗之人才能到。”黄长老出现在紫嫣一侧,开口道:“用不用……”
紫嫣右手清扬,恢复了往日的平静:“不用,十日之后他还回来,到时候再说,总宗来人之前,就先关门吧。”
“嗯”黄长老点了点头,心中也不由得惊诧,紫嫣虽说年轻,但是来到药宗两年时间,无论是谁,都没让她动怒,现在怎么……
江宁出了药宗分宗,天已入夜,要寻赵天佑,却早已寻不见。
“反正紫云城他是半个城主了,我瞎担心个什么劲儿?”江宁摇摇头,笑道。
便急匆匆转了几个弯,在角落处确定没人跟踪之后,进入玄黄珠换了行头,将面具放入胸前,朝着自己后山走去。
刚入后山,一股不祥之感突然涌上心头,身形一晃,消失在原地。
江宁这边刚刚消失,原地便出现一个少年,一身夜行衣,手中拿着一柄长剑,剑鞘之上,刻着一条金龙在云端飞舞。
“怎么?”那少年刚到,却听唐蓉的声音传来。
少年环顾四周,眉头紧皱,方才他明明感觉到有一道灵气波动,以为是江宁,可为何瞬间消失不见?
“没什么,亏得不是他,若是他,怕他已经死了。”少年舒展眉头,紧握剑鞘。
却见唐蓉身着粉色衣裙,楚楚动人,缓缓而来。
“我说过,你不能杀他,你成心不是?”唐蓉娇嗔道,确是风情万种,一双眼睛变得狐媚动人,摄人心魄。
“怎么?你还舍不得?”那少年顺势将唐蓉揽在怀中,一把抓住唐蓉的臀部。
唐蓉仿佛触电一般身子一缩,躲在少年怀中娇羞道:“毕竟人家救过我,又说要帮我找功法,你就答应人家吧,好不好嘛……”
少年只觉得心中无比畅快,哈哈大笑起来:“好好好,答应你就是了。”
“嗯。”唐蓉甜甜的应到。
她原本心灰意冷,当时更是准备一死了之也不想便宜了他人,可江宁的突然出现,让事情变得好像有了转机。
现在看到了眼前的情郎,又许下承诺,她哪里还有平日的焦虑?只是自己能活着,便是江宁的功劳,现在要杀他,反而有些不忍心了。
可她知道她这么说,眼前的少年也不会犯过江宁,毕竟江宁只是一个棋子,有没有已经无所谓了,就算是帝都夏家又如何?
少年眼中闪过一道凶光:“不过,小六子既然已经靠不住,还被江宁发现了破绽,已经留不得,那江宁,果然隐藏的够深,若不是这小子有大图谋,就是夏家有大图谋。”
“我才不管他们有什么图谋,我只要你好好的,知道了吗?”唐蓉点了下少年的鼻子,嘴巴一撅,笑道。
“知道啦,此次来,倒是没有白来,至少知道了这夏家大公子竟然是个灵魂双休的主,呵呵……”少年笑道。
“等过些时日,风头过去,我就接你回去,倒是委屈你了这几日。”少年又在唐蓉臀部狠狠地摸了一把:“放心,不会在出现上次的事情,老三。”
“属下在。”一道黑影从密林中闪出,半跪在少年身后。
“这是老三,你以后叫他郭三哥就行。”少年并未回头,对唐蓉笑道。
“郭三哥,你到底有几个哥哥?”唐蓉瞥了地上的男子,玩笑道。
少年哈哈一笑:“也不多,七个,蓉儿,郭三哥修为乃是灵丹境,就算在主城,也是一等一的存在,再者说,就算过三个应付不来,拿出玉佩,没人敢动你。”
“奥,原来这玉佩还有这样的妙用?你怎么不早说?人家差点死在了……”唐蓉说着嘟起小嘴,撒娇了起来。
二人又腻歪了一会儿,唐蓉便离开了后山。
“三哥怎么看?”少年扶起郭三哥。
第619章真正的武器
月光下,郭三哥站起身来,棱角分明的面庞之上,透露出些许刚毅,后背挺拔,一看便知道是行伍出身,脸上一道刀疤从眼角划下,触目惊心,浓密的胡子更是显得威武霸气。
郭三哥名为郭超,本是边疆一戍卒,却被公子选中,与其六人结拜,才有了今日的修为和地位,对公子更是敬佩有加。
“公子是说夏家的那废物还是……”
“都有。”少年点了点头,朝前走了两步:“刚才我分明感觉到灵气波动,错不了,只是瞬间消失,到让我意外。”
“有灵气波动,不过很弱,只有灵气一重左右,不排除其他可能。”郭超点了点头道。
“这个江宁,你好生看着,若是他发现了什么,直接杀了便是,六哥竟然投靠了宁侯府,这倒是有点意外,莫非老大有了什么动静?”少年叹道:“不过,夏家,倒是在下很大一盘棋啊……”
“公子放心,属下等公子的消息。”
“嗯,我回去了,这里全都要仰仗三哥了。”少年说罢,下一刻已经走出了林子。
“恭送公子。”郭超站在原地,头颅微低。
说罢,郭超身形一动,也从原地消失不见。
三个时辰之后,清晨的阳光和那天早上的一样温和,只是多了些许寒意。
空间扭曲了一瞬,江宁出现在了原地。
他一直都在这里,只是在感觉到危险的一瞬间,遁入到了玄黄珠内,那唯一的一丝灵气波动,就是他进入玄黄珠之时产生的。
而三人的对话,他却在玄黄珠内体内听得一清二楚,心情,却是说不出的沉重。
“原来,我一直都把人心想的简单了,没想到到头来,我只是一个嫁衣,用完便扔了,唐蓉,原来你来此只是避避风头。”江宁苦笑着摇了摇头。
曾经有那么一瞬间,他还真以为自己成为了一个人的丈夫。
慕容婉,师傅为他查清了一切,师傅为他铺好了路,只等他走下去就行了,可现在,一切都要靠自己了。
时至今日,江宁才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当初师傅为他所做的一切。
平复了心情,江宁开始梳理他所听到的信息。
唐蓉是那黑衣少年的女人,定是那少年或者唐蓉被盯上了,这才以结婚为理由来此。
少年是帝都之人,而且地位不低,否则不会直呼夏家的名讳,却丝毫不顾忌。
那个郭三哥,乃是行伍中人,少年与军中有联系,而夏家是帝国军中的中坚力量,少年对夏家还是有顾忌的。
六长老已经成为宁王府的人,也就是说已经叛变,那么那少年到底是谁?宁王府都不放在眼中?
江宁想了想,觉得自己还是担心自己的好,看样子当时若是闪的慢一点,现在已经身首异处了。
“实力,还是我实力不够,若是足够强,又岂会被追着屁股打?”江宁握紧了拳头,朝着山下走去。
一切如常,江宁并没有表现出对唐蓉的怀疑,而唐蓉也如一个贤妻一般陪在江宁身边。
一晃三天,江宁《南离步》与《崩山决》已经练到了第一重小成的地步,举手投足之间显出一份厚重,不似原来那般轻浮。
紫云城还是一如既往的热闹,只是丹宗分宗大门紧闭,形形色色的人物从四面八方赶来。
第四日清晨,江宁完成了一夜的修炼,洗了洗脸,忽然玄黄珠内一阵躁动,江宁急忙内视,却听得一声责骂:“看什么看,你师傅我醒了,有什么好看的?”
“……”江宁满头黑线,醒了就醒了呗,咋呼个什么。
“师傅,您老人家终于醒啦?怎么样?现在恢复了几成?”江宁一边吐纳一边用神魂与玄黄珠沟通。
玄黄珠一阵抖动,传出玄黄之灵的声音“什么老人家,你师傅我可年轻的很呢,以后不许在这么喊我,听到没?”
江宁一愣,这玄黄之灵恢复倒还不如不恢复,怎么心智倒退的如此厉害?明明是个老头,活了不知道几百几万年,现在却像个孩子。
却也只能陪笑道:“是是是,师傅您说的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这还差不多。”玄黄之灵在玄黄珠内点了点头。
“灵气七重?怎么会这么差?都十几天了,你怎么搞的,还没有进入灵台境?”玄黄之灵一看江宁的修为,跟自己预期的差了不少,不禁问道。
江宁一听,下巴差点没有掉下来,这还慢?那什么快?
“咳咳……师傅,这个,因为您睡着了,没有人指导我呀……所以才这么慢的……”江宁磕磕巴巴的编出这个理由。
玄黄之灵听着,虽然嘴上不说什么,心中却也蛮高兴,原来都只有他做孙子的份儿,现在终于能够当回爷爷了,心里怎会不爽?
“嗯,你都练了什么?我看看,也好指导指导你,尽快达到神劫,去银河天海一趟,我还有事儿要办。”玄黄之灵道。
“银河天海?那不是您说的神兽一族的地方吗?怎么,师傅您跟神兽一族还有联系?”江宁吃惊道,神劫境,乃是这个大陆之上最高的存在了。
“这个你到时候自然知道,这次为师沉睡,记忆恢复了一些。”随着交谈,玄黄之灵说话已经没了刚苏醒之时的稚嫩。
“恢复正常了?”江宁想着,将《南离步》《崩山拳》演示了一遍,激起尘土漫天。
“这步伐,乃是圣元一族的,是叠加的步伐,你现在一次能够走出两步,已经不错了,倒是《崩山拳》,有些不入流了,塔内都是些不入流的东西,你师傅这么机智,怎么可能把好东西放在里面?不对,有一件好东西,咦,怎么找不到了?”
玄黄之灵叹道,进了玄黄塔一层灵器处私下寻找。
“是不是……这个……”江宁手一翻,诛仙枪出现在手中。
“嗯?”玄黄之灵一瞧,不禁吃了一惊:“你……你……什么时候拿走的?怎么拿走的?”
江宁便将那日的情景说了一遍。
听完之后,玄黄之灵才恢复正常:“原来如此,这杆枪,远比你想象中的厉害,其中的煞气,远不是你现在能够驾驭的,怪不得连老大也无法使用,原来需要神魂的精血才能使其认主。”
“原来如此。”江宁恍然大悟,虽然他不知道师傅口中的老大是谁,但应该会很厉害吧,要不然,玄黄之灵这么骄傲,会向谁低头?
“你的神魂精血封住的那光团,便是枪灵,也是其中蕴含的煞气,你神魂原本就强大,这枪在我这儿不知多少年,煞气被玄黄塔镇压,早不如以前,你这才能够勉强使用,千万不可让其解开你的神魂烙印,否则……”玄黄之灵忽然沉默了片刻。
江宁追问道:“否则怎样?”
“否则,你会被煞气反噬,修为暴增一时三刻,若能恢复,修为大跌,不能恢复,就永世沦为这煞气的奴隶。”玄黄之灵一脸的严肃,看着江宁摇了摇头。
“真的如此厉害?”江宁震惊,可别自己没能回去,却成了煞气的奴隶。
第620章苏醒
“你与你师傅我现在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骗你,对我也没什么好处,不过也不没有破解之法。”玄黄之灵眉头紧皱,自言自语道。
江宁一听,沉入谷底的心情瞬间又飞升到了天堂:“师傅有什么办法?”
“练体,灵魂体三修,身体上用强大的精血之气镇压,神魂精血自然强大,烙印就越深,而这两者,更需要强大的术法作为支撑,打入道这枪灵之中。”
“那我现在把它扔了呢?”江宁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个念头。
还未说出口,却听得玄黄之灵道:“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笨徒弟?它既然已经认你为主,下了神魂的精血烙印,你不加强,它早晚有一天冲破烙印,到时候用你的精血控制你,你还是奴隶。”
“没有其他办法?”江宁问道。
玄黄之灵摇了摇头:“没有,这个办法还不一定能不能成功,为师所说的,只是理想状态。”
江宁一听,反而没了刚才的紧张:“师傅有多大把握?”
“你若灵体魂三修,七成”
“七成……足够了……”江宁沉吟片刻,点了点头。
“没想到,一时新奇,却引得如此,也罢,我若与他人一样,又怎么能站在众人之上?变强,才能够不用胆惊受怕。”江宁此刻却是冷静的很,对玄黄之灵说道。
玄黄之灵点了点头,仿佛此刻才从沉睡中恢复到正常状态:“不错,灵体魂三修,有你师傅我在,只要你能吃得了这苦,就能够站在群山之巅。”
眼中,忽然闪出期待的光芒,灵体魂三修,若是成功,江宁将会是第二个。
“你这些时日所发生的,为师已经知晓,你如今不宜在此,现在的实力,太弱。”玄黄之灵一语道破:“那个小丫头的玉佩有玄神威压,你只是做了替罪羊。”
“给我一套功法。”江宁开口道。
玄黄之灵沉默了片刻,一个玉简出现在江宁手中,玉简是白色。
“功法分类,青、白、紫、金四种,这本,是最适合她的。”玄黄之灵解释道。
“算算时间,他也应该到了。”江宁将玉简放在唐蓉卧室门口,便朝着门外走去。
迎面而来,是一个衣衫破旧,浑身是血的少年,手中提着一把匕首,上面散发着绿光,夹杂着鲜血,从刀尖滴落,令人不寒而栗。
江宁只是看了一眼,开口道:“做完了?”
“做完了,除了打不过的,打得过的,都死了。”少年撕下一块儿破布,将匕首擦干净了,提在手中。
“好,我们走。”江宁对少年说道。
“去哪儿?”少年下意识的问了一句,忽然又反应了过来,愣了一下,低头道:“公子去哪儿,孟轲就去哪儿。”
来的这人正是孟轲,他手中的匕首,皆是当年欺负过母亲之人的鲜血,只是王家,不是他现在能够抗衡的。
“哪里不一样?以后不必如此拘束,主仆也好,兄弟也罢,你我福祸相依,没必要客气。”江宁说完,便出了门。
孟轲一怔,旋即咧嘴笑了笑,便跟了上去。
唐蓉醒来,看道门口的功法,仔细一看,却是一本《水月真经》,修行的乃是水月之法,阴阳之术……
二人出了夏府的长街,天已大亮。
江宁根据玄黄之灵的要求,用孟轲这三天无论是烧杀还是抢掠得到的灵石,将药材和食物扫荡一空,出了紫云城,朝着紫云城百里之外的玉清山走去。
“少爷,江宁和王柯出了城,朝着玉青山方向去了。”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弟子拜在宋成身前道。
宋成一听,唰的从凳子上站起来,笑道:“真的?”
这几日他修为大进,修为隐隐有突破的迹象,想必也就在这两日,等他突破了灵气九重,那江宁就算有什么奇遇,也不会连跨三阶,达到他的水平。
“少宗主,属下亲眼所见,二人在城中大大的扫荡了一番,买了什么药草,日常所用之物,刚出城不到一刻钟。”那弟子道。
“好,还正愁着不好找你,没想到你自己送上门来,哼哼……”宋成眼睛一眯,冷笑了几声。
那青衫弟子继续道:“不知道为何,近几日王柯像疯了一样,杀了不少以前的仇家,就连王家的朋友也杀,这几日紫云城惹过王珂的,有一大半都身首异处了,今日早上,他去找了江宁,二人就离开了。”
“恩?”宋成想了想,这几日,这王柯的确不消停,但杀的都是些小鱼小虾,不值一提,倒是王柯主动去找江宁,二人还一起出了城?难不成是决斗去了?
不对呀,王柯不是已经输给下雨了吗?
“王柯灵气五重,不足为虑,你们几个,连夜去玉青山,把这件事办好了,本少自有重赏。”宋成对那弟子说道。
“玉青山上有不少亡命之徒,许些好处,花钱能摆平的事儿,都不事儿。”宋城说着,扔出了一袋灵石。
那弟子急忙捡起,一掂,足有五百之多,不由得大喜:“是,属下绝对不辱使命。”
说罢,朝着门外飞奔而去。
百里的距离,二人半个时辰便已赶到,灵气境虽不能御器飞行,但至少也是日行三千里。
“今晚边在这儿过夜吧。”江宁二人到了玉清山,临近半晚,翻过两个山头,寻了一处山洞。
“是。”孟轲说着,便将山洞打扫一番。
山洞不大,只有十丈方圆,洞口朝北,这样的季节,还未上潮。
“公子稍等,我去去就回。”孟轲说罢,便朝山洞外走去。
江宁点了点头,一路之上,随着二人的交谈,江宁对这玉青山也有了一定的了解。
玉青山脉为周围十国最大的山脉,连接数城,足有数十万里,但目前这些城中的宗门家族也只是在玉青山脉外围活动。
有传言玉青山脉内有妖兽存在,生性残暴,更常年云雾弥漫,若非灵丹经,有去无回。
有一位灵台境后期强者不信,偏要冒险一试,却再也没有出来过,从此,这玉青山脉外围千里之后,便被各城视为禁区。
“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有妖兽?”江宁不禁想到。
“自然是有妖兽的,而且等级不低,你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吧。”玄黄之灵缓缓睁开眼,坐在玄黄珠上。
江宁不禁想问为何他会知道,转念一想,却笑了笑,他是什么存在,他说有,那自然是有的。
“不过,这孟轲倒是个可造之材。”玄黄之灵点了点头,右手轻轻一指,一本紫色功法出现在了江宁手中。
“紫色?”江宁看着手中的紫色玉简:“给我的?”
第621章认主
“给你?你应该从诛仙枪中看到了枪决了吧,那枪决没有品级,就算是天才如那位,也只是练到了地四重,这是给孟轲的。”玄黄之灵道,不禁陷入了沉思。
诛仙枪,认江宁为主,的却是令他吃惊不已,五重枪决,他虽然知道,却从没有见人使出第五重,不知道是威力太大还是太过深奥。
“可是我现在,还是没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东西,《崩山拳》刚有起色,你却说太次。”江宁抱怨道,师傅太小气了些,给自己的侍从出手就是紫色玉简。
这东西,放在整个大陆都是抢手货,不知道在七星之域会如何。
“贪多嚼不烂,这点道理你还不懂?”玄黄之灵没好气道:“罢了,你那拳法着实不够看,这个你拿着,和步伐更配一点。”
“《七仙变》?”江宁看着手中又多出了一个羊皮卷,上书三个字,不禁郁闷道:“不是功法四种,这怎么还有羊皮卷?”
“呵呵,小东西,这你就不懂了吧,四种功法是后认定的,在没有定级之前,所有的东西都是写下来的,千百万年流传,能有多少?”玄黄之灵笑道,不禁有些得意,但是也没有一点办法。
谁让现在与他是一体,除非江宁修为达到了天元境,他才有可能脱离出来,否则,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又有诛仙枪的限制,说不定哪天被反噬了,自己岂不是也得魂飞魄散?
想想都觉得可怕,浑身汗毛倒立,再不拿点看家的老底,怕是不行了。
“这东西真有你说的那么强?”江宁翻开,心中有些不信。
玄黄之灵摇了摇头:“小东西,你我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你嫌不好,我还不想给你呢,想当年为了这东西,不知道死了多少仙人,你还不知足?”
说着就要收回,却被江宁死皮赖脸的一把抓在手中。
目之所至,不禁令他倒抽了口凉气,《七仙变》,果真是其妙无穷,七种神兽各分一部,分为《圣猿变》、《狸猪变》、《蛟虎变》、《天鹤变》、《真凤变》、《神龙变》、《鲲鹏变》七部。
每一部,都有其神通运用,修行所需的资源和丹药,每一种修至大成,可用精血唤出金身法相助战,妙用无穷。
江宁只是粗略一看,便觉的这浩瀚宇宙,茫茫星海,果真是人才辈出,千百万年之前更有无数真仙,创出无上功法,现在所学,只是皮毛而已,真不知那些仙人之间大战,回事怎样一种波澜壮阔。
“怎样?这功法虽然没有品级,但是确是无价之宝,你现在还练不得。”玄黄之灵得意道。
“为何?”江宁不禁疑惑。
玄黄之灵摇摇头:“要修炼每一部,都要有神兽的精血,纯度越高,修炼出来的金身法相威力越大,你现在没有精血,自然无从修炼。”
江宁不禁有些失落,如此神通,若是修成,天上地下谁能挡他?
玄黄之灵看出江宁失落之情,想想二人,叹了口气:“哎,谁叫我是你师傅呢,这个先练着。”
江宁手中又出现一部功法,这次确也是紫色玉简。
“这是……”江宁看着半部玉简问道。
这功法不是都是一部吗?为何他手中的都是半部?不是师傅留了后手吧?
“我是那样的人吗?”玄黄之灵哼了一声:“好歹我也是你师傅,这功法,下半部我也没有,不过上半部足够你修炼《七仙变》的前四变了,再加上茅山传承和诛仙枪决,已经不少了。”
江宁这才笑笑,如此一说,他手中的宝贝还真是不少,哪一件恐怕都能够引起腥风血雨的,自己竟然还不知足,可能是自己太渴望变强了,竟有些急功近利了……
旋即稳下心神,将功法收了起来。
“这小子,心性倒是不错,若是放在那里,不知道能达到什么层次……”玄黄之灵想着,又陷入深思,没入玄黄珠消失不见了。
约过了半个时辰,孟轲扛着一捆柴火回到了山洞,后面挂着一头土狼,鲜血从嘴角正往下淌,看来是刚死不久。
二人生了火,孟轲将狼剥了皮,江宁从储物袋中取出水冲洗干净,孟轲便架起火烤了起来。
“你一个少爷,怎么会这些?”江宁不禁好奇问道。
“我这少爷,又算得什么少爷?”孟轲转了转烤出金灿灿油的狼腿,摇头笑道:“十岁之前,我和母亲都在山林中度过,这些东西自然熟悉的很。”
江宁这才想起,孟轲这个少爷是靠血换来的,不过,也只有在这样的环境之下,才能造就孟轲这种刚毅的性格吧。
孟轲烤起肉来,的确有两手,拿起匕首,将狼腿划开,油从肉中滴落到火堆里,发出“呲呲”的声响,冒出火星。
不到半个时辰,狼肉已经散发出诱人的香气。
江宁拿出两壶酒,扔给孟轲一瓶,二人就这样在火堆前吃了起来。
“这酒……”烧酒入口,并没有想象中的辛辣,反而有些甘甜,灵气从酒中散发出来,散入到四肢百骸之中,浑身确是火辣辣。
“有灵气?是灵酒?”孟轲不笨,这种感觉虽然没有过,但是身体正吸收酒中的灵气,这酒,自然就是灵酒。
灵酒与灵茶不同,灵茶是茶叶吸收了朝夕的灵气,自然孕育而出,灵气稀薄,可灵酒却是将酒中注入灵气,酿灵酒,可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出来的。
灵酒,就算是墨土这样的主城,也自由大宗们在招待贵客的时候才有的,他也是听王家家主偶然间提起。
家主只喝了一杯,却炫耀了一年,其珍贵,可见一斑。
现在他手中却拿着一壶,看江宁的样子却毫不在意……
“多谢公子。”孟轲说着就要站起身来行礼,却被江宁止住。
“都说了不用客气,这个你也拿着。”江宁说着,将那功法扔了过去。
一道紫光飞入孟轲手中,孟轲一惊,揉了揉眼睛,确定这是紫色玉简,忽然间心头一动,不禁泪眼婆娑。
功法分四种,乃是成文的规定,紫云城城主修为到了灵台境后期,也只是有一部青级功法,现在手中却有一部紫色功法,自己只是刚刚跟随公子,寸功未立,却得此宝物,又如何不敢动?
“公子……”
“外人面前你使我侍从,你我之间便以兄弟相称吧,我比你大一岁,以后没有外人,及就叫我大哥便是了。”江宁看着孟轲,要下一口狼肉,满口流油,甚是好吃。
孟轲沉默许久,才开口道:“多谢大哥……”
“这套功法是炼体之术,修的是防御,不要小看了防御,只有活着,才能反击,这个道理我想你比我要清楚吧。”江宁道。
第622章丹火
孟轲点点头,拿起玉简便开始修行,江宁脑海中却传来玄黄之灵的声音:“你这小崽子,竟然拿着你师傅的东西收买人心,以后多找些修复神魂的药材,师傅我又更多好东西给你。”
江宁一听,不禁欣喜道:“真的?”
“你师傅什么时候骗过你?”玄黄之灵不满道:“你手中的那半部功法,放在神殿、仙宫之中,也是顶级的存在,不过在你师傅这儿,都是中等货色。”
江宁笑了笑,并没有反驳,反观孟轲,已经开始修行。
“这家伙,果真拼命。”江宁明显感觉到孟轲对修行的热情,丝毫不亚于他,也翻开那半部功法。
羊皮卷翻开,一股古来的苍茫之气扑面而来,江宁心道这功法果然不凡,只是气息,便让他心神险些失守。
定下心神,仔细研读上面佶屈聱牙的文字,也是一部炼体之术,名为《九龙九相功》。
修的是龙象之力,分九重,每一重皆是一龙一象之力,但是却有天壤之别。
这龙象之力,前四重皆是防御,一龙一象,脚如巨象,不动如山,如此往复,四重之时,不动则已,一动震天地。
可每一重的修行,都需要大量的练体丹药辅助,单单是第一重,有些丹药江宁也是闻所未闻。
江宁看完,才知道修行这功法的不易之处。
孟轲回到山洞之中,一会儿伏在地上,一会儿盘膝打坐,一会儿站立,双手掐决,口中念念有词,满头大汗,却乐此不疲。
江宁不去打扰,身形一动,出现在了玄黄珠内。
玄黄塔外,沙漠消失,却出现了一处宅邸,玄黄之灵躺在院中参天大树之上,正在酣睡。
“师傅。”江宁轻声喊道。
玄黄之灵却伸了伸懒腰,转过身去继续睡。
江宁挠了挠头,心中腹诽这不靠谱的师傅,除了能给点儿宝贝之外,别无用处,便进了玄黄塔中丹方之内。
除了那一百二十颗丹云神丹之外,其余都是些一般丹药。
江宁收拾了一番,足有两百余瓶,从三品到八品不等,五十瓶回复灵气的,八十瓶回复神魂之力的,剩下的七十瓶却是淬炼身体的。
“嗯,七十瓶,倒也不少了。”江宁将其收好,出了玄黄塔。
在大院中寻了一口大缸,打了足足八桶灵泉之水,才将其灌满。
“这样的话,倒也不算浪费。”江宁喃喃道,拿出那七十瓶丹药,一股脑的倒了进去。
声音本来不大,但是丹药的气息,却让玄黄之灵不得不睁开眼睛,放开神魂,心中却也心疼:“这小兔崽子,这些丹药虽然只是灵丹,但是在外面也值不少钱,他只是要干嘛?重新炼丹吗?”
江宁一声不吭,丹药进入灵泉,足足九百多颗,大缸之内的灵泉之水瞬间变得五颜六色。
“这样粹体,应该能快一点,时间紧,任务重,不得不如此了。”江宁心中想道,便脱了衣服,扑通一声跳了进去。
九天之后还要去药宗,估计到时候紫云城已经乱成一锅粥了,各方强者云集,二十之后的丹宝大会,势必要与流云宗起争执,那神秘少年和他的手下,定要置自己于死地……
若还是按部就班的修行,怕是身首异处的几率更大一些。
但是直接服用这些丹药又不太实际,他是炼丹师,自然之道直接服用会在体内产生杂质,还要花费时间和神魂之力去分解,将其排出体内,过程缓慢。
若是将其药力化解,直接吸收到体内,便可以跨过这一步,省了不少麻烦,这方法他在书籍之上见过,却不知道结果。
那个紫嫣仙子,也不是个好惹的主,灵魂双休,肯在紫云城这小地方,定然有所图谋。
忽然,江宁想起了自家后山,难道与后山有关?
“唉,师傅啊师傅,你把我送到哪儿不好,偏偏到这里,惹得一堆麻烦,若是直接去个没人的岛上,修炼到那什么仙境不就行了吗?”江宁心道,摇了摇头。
下一刻,江宁定下心神,丹火从双掌之中升起,在五颜六色的灵泉之水的映衬下,映出幽兰的光。
这丹火,乃是炼丹师神魂所化,分为内火与外火,内火乃是神魂所化,外火却是天地之火,少之又少,能够被收服,与内火融合的,更是凤毛麟角。
炼丹界有独特的方法测试丹火的级别,分为天地人叄榜。
江宁的丹火,也是内火,其师傅易云之所以能够练出丹云神丹,时因为机缘之下融合了一丝外火,从此走上了宗师之路。
一颗颗丹药在丹火中翻滚,灵泉之水冒出气泡,炸裂开来,传出一阵阵药香。
“丹火?”玄黄之灵大惊,翻身从树上跳了下来,肉呼呼嘴巴差点掉了下来。
他若是没有记错,老大当年好像收过一种黑色的火焰,叫什么来着,由于太过爆裂,没有融合,便镇压在玄黄珠内,若是这江宁的丹火将其引出来,他们两个都得死翘翘……
豆大的汗珠从其煞白的小脸儿上滑落。
“江宁,停下来……将你的丹火收了……”玄黄之灵站在比他还高的大缸前嚎道。
可江宁哪里听得到,丹药药力融化,顺着灵泉涌进江宁的四肢百骸,只是一瞬间,江宁便觉得浑身像是被压扁一般。
调动体内灵气,依靠灵泉的灵力修复受伤的额四肢百骸,若是停了丹火,药力会瞬间冲击他的身体,他就是修复的再快,也会被直接被包含杂质的药力冲的魂飞魄散。
一开始,就注定要完成之后才能够结束……
忽然间,玄黄珠内黑云滚滚,热浪滔天。
“小兔崽子,你是要害死老夫啊……”玄黄之灵看了一眼天,小手一挥,将身上的肚兜解了下来,口中振振有词,一道灵光打入肚兜之内。
只见红色的肚兜在空中转了两圈,便化作一张大网,将江宁的大缸裹住,消失不见。
天空中好像有一双眼睛来回巡视……
“奶奶的,小兔崽子,要不是老祖我现在这样,早就将你收了,还能让你吓老祖我?”玄黄之灵腹诽,却时笑意盈盈的看着天空的黑云。
“嘿嘿,兄弟走好……”半刻之后,黑云才逐渐消散,玄黄之灵这才朝着天空挥挥手,嘿嘿笑道。
他感觉到这火焰的狂躁,最远不如前,但现在他也不是对手。
却不敢将肚兜撤去,叹了口气,朝着虚空中打入一道法决。
“小兔崽子,要不是你死了我活不了,看在你是我万年来第一个徒弟的份儿上,才懒得救你。”玄黄之灵没好气道。
且说江宁,重重药力将其身体包裹,不断冲击着他的四肢百骸,杂质在灵泉之中沉淀,药力上浮,江宁只是觉得一股股灵气像是砂纸一般从经脉之中迅速的流过,将他刷的鲜血直流。
第623章囊中之物
皮肤之上不断有鲜血渗出,在灵泉的作用下迅速结成血痂,沉到缸底,江宁面色一会儿通红,一会儿煞白。
“不……一定要成功……”江宁想起了仙宫、神殿、那少年……
牙根已被挤的鲜血直流……
一道灵气传入,药力瞬间温和了不少,但仍然强烈。
“原来如此……”玄黄之灵也明白过来,这方法确实不错,但是风险的确大了点儿。
江宁敢如此冒险,自然是依仗玄黄之灵,他这个活了万年的怪物师傅。
他要是说出来,肯定会被否认,倒不如冒险一试,二人一体,玄黄之灵不会看着他魂飞魄散的。
三天三夜已然度过,江宁在玄黄之灵的帮助下,终于是完成了粹体,收了丹火,从大缸之中一跃而出。
却见自己皮肤细腻白皙,吹弹可破,不知比以前好了多少倍,体内经脉足足扩大了一倍之多。
“这么薄?是不是失败了?”江宁看着自己的身体,喃喃道:“难道是哪里出了问题?”
“出你奶奶个问题,小兔崽子,以后你不在玄黄塔内再敢用丹火,老子直接剥了你的皮你信不信?”玄黄之灵将肚兜一收,拿在手中,怒斥道。
想想刚才,再慢一点儿,就魂飞魄散啦,大风大浪都挺过来了,却在江宁这小东西受理翻了船,怎么不气?
“嘿嘿,师傅啊,就知道师傅舍不得我死,刚才是师傅出手了吧,嘿嘿,不过怎么感觉失败了呢?”江宁嘿嘿笑道。
玄黄之灵已经一脚飞了过去,被江宁直接抱住。
玄黄之灵挣开,却是一声不吭。
“还真是小孩子脾气。”江宁心想,却是陪着笑脸走了过去。
“师傅莫生气,以后等师傅出去了,肯定给师傅找最漂亮的美女,住最好的宫殿,吃最好的美食,将那些老杂毛跪在地上当狗屎,好不好?”江宁拉着玄黄之灵肉乎乎的小胳膊笑道。
“哼……你以为这样就能你不今日你犯的错了吗?”玄黄之灵白了江宁一眼。
“嘿嘿,不够不够,以后肯定先跟师傅说了再干,师傅不让,小子再也不敢了,嘿嘿。”
“这还差不多,就清楚了,不要再在这儿用你那破丹火,记住了……”
“记住了……记住了……”
江宁又哄了好大一会儿,玄黄之灵才消了气。
“不过我这……”江宁见他气消,才松了口气,指了指自己赤裸的身子。
玄黄之灵冷笑一声:“你小子到时胆大,直接用丹药粹体,你问问,谁敢这么干?九百颗丹药啊……”
“不是有师傅您呢么……”江宁赔笑,现在想想,的确是有些孤注一掷了,不过形势所逼,他也没有办法。
“怎么会说失败呢?成功地不能再成功了,可以说是人族第一,千古奇谭。”玄黄之灵指了指地上的衣服,示意江宁穿上。
忽然想起江宁刚才就光着身子跟他腻腻歪歪这么久,忽然有些反胃……
“怎么说?”江宁这才想起来衣服,脸一红,急忙穿上。
“三天三夜,你的血肉不知道不知道重组了几百遍,每一遍都更上一步,现在你感受不是那么真切,修行越是往后,这种效果越是明显。”
“而且,你经脉扩张,修行的速度也提升了不止一倍,现在,你只是修为上不足,倒也可修行那些功法。”玄黄之灵解释道。
三天三夜在这炼体丹药中淬炼,他肉体的强度,怕是已经超越了灵气境了,不过到底到了何种层次,要看战斗了。
“嘿嘿,多谢师傅,我这就去修行……”江宁说着,身形一转便出了玄黄珠。
“大哥,你回来了……”江宁刚出来,却听得孟轲站在自己面前,一脸的惊奇。
江宁挠头笑道:“恩恩,回来了,刚才被师傅叫去交代些事情,怎么样?这几天进度如何?”
“奥,我呀,大哥看好了……”
孟轲也不问江宁其他的,说罢双脚一震,两足深陷泥土之中半寸之多,全身肌肉紧绷,一股绿色的灵气瞬间将其包裹在其中。
“大哥,你试试。”
“我?”江宁从孟轲莫名的信任中回过神来。
“好,接好了。”江宁挥拳,朝着孟轲胸膛打去。
他在炼体丹药中三天三夜,看似随意的一拳,又岂是平日可比?
“嗵……”一声闷响,却见拳胸相交之处,那绿光剧烈颤动,快要崩溃,却在孟轲一声大喝之中稳定下来。
“不错不错,这小子悟性也不错,这么快就将《灵龟决》修行到第一重小成了。”心中传来玄黄之灵的声音。
《灵龟决》?这便是那紫色玉简的功法?
龟乃是天下防御最高的灵兽,不过这第一重小成,也不怎么样吧。
玄黄之灵却笑道:“你刚才那一拳,灵气九重以下,无人能扛下来,可不要小瞧了孟轲。”
“有那么大威力?”江宁看看自己的拳头,刚才那一拳,不痛不痒。
“自然有……”玄黄之灵说完,便不再言语。
孟轲却有些沮丧,本想勤奋修炼这来之不易的功法,给大哥争口气,不让打个小瞧了他,可现……
江宁看出孟轲有些失落,急忙安慰道:“已经不错了,换做他人,怕是已经被我一拳打死了,却还没有破你的防御,若是你刚才出手,我已经败了。”
孟轲知道江宁是在安慰他,点了点头,心中却是下定了决心。
忽然,二人对视,猛地回头,齐声道:“有人来了……”
话声刚落,却听得一阵嘈杂从树林中传来。
“兄弟们,把他们包了。”
一道道身影从密林之中窜出,江宁一扫,足有十二人。
各个面目狰狞,却又透露出一丝玩味。
只是一眼,江宁就看出,那虬髯大汉时众人的头目,灵气八重,手中的斧子虽然不是灵气,但也不是凡品。
其他有五人灵气七重,六人灵气六重,年纪都在三十岁左右。
这般实力,包了二人,的确可以看做是万无一失,江宁灵气七重巅峰,孟轲灵气五重巅峰。
无论谁看,二人都已经是囊中之物。
“呵呵,这不是王家的王柯吗?怎么?还敢来玉青山?”一个尖嘴少年呵呵笑道,看了众人一眼。
第624章对战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我不姓王,又怎么会是王柯?”孟轲拳头紧握,强压下心头怒火。
江宁见状,便知孟轲与眼前的这些人有过节,但是今日明显不是冲他来的,若是冲孟轲,怕是早就动了手,自己刚出现,就被包了,这些人分明是冲他而来。
“你出来就被跟踪了。”玄黄之灵开口道:“有些事情不能只靠师傅,你要学会自己面对,学习,况且修行本就是在历练中成长,厚积中勃发。”
江宁心中记下玄黄之灵所说,口中却道:“各位,这是我的侍从,孟轲,王柯是谁?各位找错人了吧?”
“错不了,紫云城两年前来的废物江宁,纨绔之名如雷贯耳,最近还娶了个美女,真不知道味道如何……”
“哈哈哈……”
“王柯,你不姓王姓孟,连自己爹都不认了,果然是个狼心狗肺的很角儿。”
“别跟他们废话,一起上,杀了好交差……”
江宁听在心里,交差?
“各位是……”江宁自然要弄个明白。
“他们都是玉青山巨翼峰的人,都是犯了案子,逃出来的,修为都不高,但是却人多势众,紫云城缴了几次,却毫无效果。”孟轲开口道。
“你小子,到是还记得爷爷的光辉事迹,你娘,还好吗?要不要哥儿几个再问候一边?那一夜,可真是……”带头的虬髯大汉扛着斧头,大笑道。
这边孟轲已经按耐不住,头上青筋暴起,正欲发作,却听见江宁说道:“你不是想知道我那一拳有多重吗?看仔细了。”
师傅说他刚才那一拳,灵气九重之下无敌,若是自己全力一击呢?
对于玄黄之灵,他忽然莫名的信任,不知道是不是这次粹体的缘故,他分明能感觉到玄黄之灵片刻的恐惧,应该是发生了什么,挡了下来吧。
虬髯大汉的话,江宁已经从中知道了太多眼前这少年的辛酸,心狠手辣,怪不得他。
话音刚落,江宁脚下一动,走穴。
灵气七重巅峰,身形比以前快了不少,一道残影留在原地,数十丈的距离,瞬息既至。
虬髯大汉刚刚说完,却觉得后背一凉,心道不好,还未转头,便将斧子横在手中,全身灵气瞬间迸发,一股属于灵气八重巅峰才有的气息迸发而出,形成一股气浪,朝着四面八方涌去。
待到转过头来,却看见一个拳头飞到了身前,对于江宁的速度到时吃了一惊。
虬髯大汉脚下一动,飞快的后撤,将重斧挡在胸前,在他看来,就算是灵气七重,全力一击自己挡下易如反掌,就算是这江宁真如那人所说异于常人,自己又有这两千斤的玄铁重斧作为缓冲。
只要防下这小子的突袭,剩下的就只有江宁死的份儿。
空灵,江宁走出第二步,速度又暴涨了一分,就是这一分,拳头狠狠的砸在重斧之上。
“崩山”
江宁口中吐出这两个字,右拳之上出现一股灵气,周围的空气炸裂开来。
“嘭……轰……”
虬髯大汉觉得双臂剧痛,像是断了一般,再不敢托大,调动剩余灵气朝着双臂疯狂涌去。
就算他不托大,这一拳也不是他能抗衡的。
玄铁重斧被砸了个大坑,双手再也把持不住,重斧脱手,狠狠的砸在虬髯大汉的胸膛之上。
“给我死。”江宁毫不留手,灵气七重巅峰的修为爆发出来,朝着重斧狠狠一拳砸去。
电光火石之间,一股生死危机笼罩虬髯大汉,他这才知道,方才,眼前这个叫江宁的废物,一点也不是废物……
可是,这个道理明白的有些晚,若是一开始就展开修为,怕还是有一战之力,自己的绝学还没有用出,就已经……
重拳砸落,虬髯大汉带着胸膛的重斧狠狠飞出,地上留下了一道丈许宽的沟壑……
“轰”虬髯大汉应声落在地上,突出一口夹杂着内脏的血肉,有喘了两口粗气,瞪着眼,就那么没了灵气波动。
从江宁说话,到虬髯大汉死亡,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众人看到了江宁的突袭,本以为并无大碍,毕竟差了一个等级。
可下一刻,他们却知道自己错了,眼前的这个众人口中的废物,竟然爆发出如此战力……
虬髯大汉的嘲笑还在众人耳中回荡,众人本想大笑,却发现面色僵硬,再也笑不出来。
“看到了?其实你挺强的。”江宁回头,看着孟轲说道。
孟轲咽了口吐沫,一拳打死灵气八重巅峰,原来自己的防御不差,是公子太强。
如果说上一次与韩资一起,他只是口服,现在,却是心服,江宁不可能凭借运气获胜,等级的差距,不是运气能够弥补的,仅仅六天,江宁的实力又有了提升。
灵气六重巅峰便可挡下柴长老一击,现在不知道公子……
孟轲不敢去想,努力,才能追赶上公子的步伐,忽然他有些担心,担心江宁走得太快,他会拖了公子的后腿。
终于有一个人从错愕中回过神来:“我们一起上,老大的那份儿我们平分,他这越级一拳耗去灵气太多,强弩之末,上……”
那人已经是朝着江宁冲了过去,手中掐诀,朝着江宁上三路攻去。
江宁方才时偷袭,这才给了众人错觉,再加上老大的那份儿赏钱,剩余的四个灵气七重巅峰紧随其后,脚下一动,呈一字型朝江宁冲去。
剩余六人,将孟轲团团围住,都是灵气六重巅峰,江宁实力高,自有其他人对付,六个人要杀一个灵气五重巅峰的孟轲,还不是手到擒来?
下一刻,他们发现自己错了。
因为孟轲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他们的灵技轰在其身上,除了孟轲身上绿色的灵气不断震动,其他没有丝毫反应。
而此刻江宁见众人攻来,放开神魂,众人的攻势尽收眼底,身子超右边一扭,不紧不慢,正好躲过冲来之人的一掌。
右脚一提,不偏不倚,踢在那人小腹之上,那人面色一变,急忙去护,江宁却两手一抓,将其提起,身子一转猛地将其甩了出去。
江宁是何等力道,那人还未来得及反映,就觉得被江宁抛出去一般,心中不禁大惊,这江宁看似瘦弱,怎么这般大的力气?急忙调动灵气阻挡。
可身子还是飞了出去……
方向正是四人冲来的方向。
第625章十年前的黑山
四人见状,急忙躲闪,这一分心不要紧,身形却慢了半拍。
这半拍,很重要。
走穴。
江宁脚下生风,跟在飞出去之人身后,四人见状,调动灵气,再次发起攻势。
“太慢了……”江宁道,已经一拳砸在了一人身上。
“噗……”一口鲜血喷出,应声倒地。
“退……”
三人见江宁瞬间就破了两人,哪里还认为他灵气所剩无几?不知谁喊了一声,三人急速后撤,若是正面交手,说不定还能胜。
江宁哪里会给三人回撤的机会,速度又加快。
又是三拳,三人口吐鲜血,后退数十丈,狠狠撞在树上,才止住身形。
“嘭”
第一个冲出之人应声倒在三人身后。
三人使了个眼色,不顾伤势,再也不肯多留一刻,急速逃向密林之中。
江宁本想追击,却见身后孟轲一人挡住六人,势均力敌,若是用车轮战,怕是孟轲不敌,又是两拳,杀了剩下重伤的两个,便朝着孟轲冲去。
孟轲见江宁赶来,原本有些力竭,此刻却是士气大涨,手中匕首挥起,手起刀落,鲜血顺流而下。
六人一直在攻,孟轲一直在守,哪里会想到孟轲还有灵气反击?再加上本身灵气消耗不少,被孟轲捡了漏,斩下一人。
剩余五人却见江宁杀了两个,重伤三个,这边迟迟打不破孟轲防御,不敢再攻,阵型一变,就要后撤。
江宁和孟轲哪里肯放过五人?
追上去,进了密林之中。
半个时辰之后,二人从密林中走出,站在虬髯大汉的尸体前。
“多谢大哥。”孟轲由衷的感谢,灵气五重巅峰的修为,却硬生生拖到了江宁战斗结束,六个灵气六重巅峰的围攻,他只是受了小伤,在以前,连想都不敢想。
现在,他的的确确做到了,遇到了江宁,他做到了。
“谢什么,你与他们有仇?”江宁问道。
孟轲面色凝重的点点头。
“说说黑山是怎么回事?”江宁还有六天才到药宗去,刚才一战,已经充分显现出炼体的成效,就算是灵台初期,江宁凭借肉身之力,也能一战。
到是崩山拳,方才的确有些吃力,若不是凭借肉身,不一定一拳打死虬髯大汉。
“黑山,是十年前才有的。”孟轲说着,像是陷入了沉思。
“十年之前,一个孤儿被众人羞辱,传说一位修士路过,见状于心不忍,便传了一套功法给那孤儿,但却说他心性差,在其身上下了什么禁制,只能到灵气巅峰。”
“后来那孤儿凭借那套功法,救了一位小姐,二人情投意合,却被其父亲阻拦,最后逼死了女儿,那孤儿便发疯一般,屠了小姐本家,抱着小姐的尸体上了黑山,开始占山为王,本人也取名黑山。”
“你说紫云城曾经派人围剿,紫云城城主怎么说也是灵台后期的修为啊,为何……”江宁不解道。
孟轲继续道:“的确是灵台后期,不过黑山好像不怕,每次派去的人灵台境也有,却有去无回,而赵城主去过一次之后,回来就取消了通缉。”
“黑山又招揽修士,虽然都是灵气境,但足有一百多人,实力也不容小觑,却从不走出玉青山一步。”
江宁沉吟,没想到还有这样一段故事;“黑山与你有仇?”
“不共戴天。”孟轲紧咬牙关,往事的种种,历历在目。
他和母亲投靠黑山,黑山的手下却看上了他母亲的美色,趁着黑山修炼……
而后黑山却并没有做什么,他母亲拼死,偷到了那本灵技,将他送到了紫云城,第二天,他却在城墙下发现了母亲的尸体。
若是黑山心中有公道,怎么会有天人相隔?若是王家有一点良知,他母子又怎会上黑山?
江宁听完孟轲的故事,拿出两颗丹药,二人吞下,又将虬髯大汉尸体搜刮了一遍,便朝着黑山走去。
这仇,的确不共戴天,灵气九重巅峰,不知道如何……
“什么?死了?你们都是废物吗?难道还要我家公子出手?”一个少年在密林之中怒吼道,身前,正是逃走的三人。
“这活儿,我们接不了,你爱找回找谁。”一个中年汉子说玩,伸出一只手去。
那少年,赫然穿着青山,正是跟着江宁的流云宗弟子。
本以为三百灵石就能摆平的事情,现在却出了纰漏,江宁没死,倒还让他出钱。
“怎么?不拿钱?”中年男子喝到,眼中已经有了杀气。
“给给给……”
“不如把钱给我,我去杀他。”还未等流云宗弟子说完,却听得身后传来一声。
三人回头看去,只见一少年,手持长剑,身着金丝白衫,剑宇浓眉,修长的身子弱不禁风,却又不敢让人小觑,一副公子哥的派头,缓缓而来。
“阁下是谁?可知我黑山……”
一道剑光闪过,话音戛然而止。
“聒噪,问你们了么?黑山?不就是黑山吗?”少年的手还是拿着长剑,仿佛未曾拔过剑一样。
可是三人倒地,连防御都没有开始,就已经死了。
那流云宗弟子愣在那里,双腿打颤……
“我问你呢,把钱给我,我去杀他,如何?”少年开口,踏过三人的尸首,来到流云宗弟子面前。
“我……我只是……我……不知道……”流云宗弟子慌不择言,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万一说错了句话,直接被杀了,在这荒郊野岭的,想想都觉得瘆的慌。
那少年见状,笑道:“你是流云宗的弟子吧,叫张星,你来这儿是宋成让你来的吧?”
张星听言,不禁双腿一软,跪倒在地上:“前辈饶命,的确是少宗主让小的来的,前辈明鉴,前辈明鉴啊,小的上有老,下有小,小的还有……”
“好了好了,你就不问问我是谁?”少年看着脚下颤颤巍巍的张星,忍不住笑了起来。
“小的不敢,不敢……”张星唯唯诺诺,不敢大声言语。
少年笑了笑:“赵康,宝玉城神枪剑宗弟子,我听宋成说我弟弟赵晨被那个叫江宁的废物打成个半死,是不是?”
张星一听是少宗主派来的,管他是谁的哥哥,只要不杀他,就是他亲哥。
“是是是……早就听说赵公子英俊潇洒,一表人才,年纪轻轻却时年青一代第一人,什么黑山白山的,连给赵公子提鞋都不配……”
第626章破财免灾
“呵呵,我问你我弟弟是不是被一个废物打了个半死?你却怕我马屁?”赵康笑道。
张星心中却是一紧,眼珠一转急忙道:“不是不是……”
“嗯?”赵康轻声道,这个张星是个拍马屁的行家,不过倒是和他的胃口。
张星一听,急忙改口道:“是是是,不是,是晨公子一不小心着了那废物的道,才受了重伤的。”
“是吗?”赵康眉头轻挑,握了握手中的剑。
是不是你心里还不清楚吗?问我,是说是还是说不是?张星腹诽,却也只能赔笑。
“没想到你和黑山的人还有联系,流云宗现在都沦落到这种地步了么?竟然一个拿出手的都没有。”赵康轻蔑道。
黑山成名已久,他却是一个后起之秀,不过在他看来,黑山也不足为虑,更别说是一个废物江宁。
倒是宋成不肯亲自出手,三番两次借刀杀人,把他弟弟差点儿赔了进去,他就这么一个弟弟,现在躺在床上要死要活,这个责任总得有人承担吧。
等杀了江宁,这账,再跟你宋成慢慢的算。
张星一听,嘿嘿笑道:“这属于小的自己的关系,和少宗主无关,嘿嘿,赵公子神通广大,举世无双,想来杀那废物江宁自然是手到擒来,不费吹灰之力……”
说着,拿出了三百灵石,递了上去。
这个赵康,像个瘟神一般,站在这里让他如临大敌,破财免灾,早些送走他,杀了江宁,也好回去交差,说不定还重重有赏。
赵康看都没看,手一挥,便将灵石收在袖中。
“好,你回去告诉宋成,江宁已经死了。”赵康话音刚落,便朝着密林深处走去,步子不紧不慢,可三两步却已经消失不见。
张星摸了摸头上细密的汗珠,长舒了口气:“呼,还好,还好……“
头也不回,撒腿就朝紫云城的方向跑去。
黑山与紫云城相距两千余里,按照二人的全速,也得约莫一日才能到达。
二人行的并不快,行了一日,不过八百里,便找处地方休息了。
这黑山与玉青山内部山脉相距不远,只有五百余里,过了黑山,便是常年云雾缭绕,乃是禁地。
孟轲修行丝毫不敢懈怠,而江宁更是进入了玄黄珠内,按照他的说法,是被师傅叫走了。
江宁服了丹药,灵气充足,白天一战,虽然没有受伤,但灵气消耗也不算小,再加上行了一日,更是有些疲惫,盘膝而坐,放开神魂,百丈之内尽收眼底。
“这样可不行,怎么能够懈怠?”江宁心中暗道。
取出羊皮卷,仔细研究起《九龙九相》的功法。
第一重,肉身之力达到灵台境,即可修炼一龙一象的灵技,江宁沉吟片刻,灵气六重巅峰他已经能够硬扛住柴老头一击,现在灵气七重巅峰,再加上三天三夜的丹药,肉身明显感觉提升了一个档次。
白天更是一拳打破虬髯大汉的防御,直接轰杀,虽然灵台境与灵气境肉身强度有着天壤之别,但江宁觉得修行一龙一象的灵技,倒不是不可以。
厚积而薄发,破而后立……
夏雨沉下心来,吐出一口浊气。
神魂之中,也出现了一个江宁一般的小人儿,手中的法决与盘坐在山林之中的江宁赫然一模一样。
“灵气沉于三阴交穴,过涌泉,回气海,穿命门,定伤曲,走清明,会与百会之处……”
江宁心中默念口诀,灵气在穴位之中游走。
第一重龙象之力,自由两种灵技,却不知道有没有品阶。
江宁第一遍运行灵气,足足用了半个时辰,按照功法的运转流程,就算是他,也感觉全身疼痛。
“践踏”
神魂之中的小人儿站起身来,双脚猛地一跺,一股厚重的灵气波动朝着四周扩散而去。
旋即双臂赫然变成了暗黄之色,点点光斑闪耀,朝前一挥,所到之处,灵气赫然被一扫而空,空间挤压,更是传出阵阵闷响。
“龙拳”
双拳紧握,朝着前方直捣而出,拳头停下,却激起阵阵灵气波纹,倒是和“践踏”有异曲同工之妙。
“呼”江宁吐出一口浊气,睁开双眼,体内灵气已经所剩不多,全身已经湿透,急忙吃了两颗续灵丹,打坐回复。
“果然是要到灵台境才能够支撑,不仅仅是肉身,还有灵气。”江宁这才明白为何这龙象之功有如此限制,灵气不足,根本无法施展这两种灵技。
若非他经脉扩大了近一倍,灵气远比其他灵气境的充裕,只怕这两个灵技都无法在神魂之中演示。
江宁神魂之中的小人在他睁开双眼之时便破碎消散,这玄黄珠果然妙用无穷,竟然能够在神魂之中演示灵技。
江宁并不知道,玄黄珠在他体内十六年,潜移默化之中,已经经他的神魂改造,悟性也在不断提高。
“你以为这玄黄珠是什么?作用就只是自称空间那么简单?”玄黄之灵知道江宁心中所想,出现在了玄黄珠上,仿佛想起了什么。
“咦?师傅,你长高了……”江宁惊奇道。
玄黄之灵一怔,看了看自己,有些不好意思,自己都不知道多大了,还在长个儿……
“别打岔……”玄黄之灵脸瞬间变得红嘟嘟。
江宁挠挠头,嘿嘿笑道:“恩恩,师傅你继续……”
“这两种灵技你只是能够打出来,距离真正的大成还远着呢,现在你最重要的是提升等级,续灵丹对别人来说的确能够晋级,想必你也发现了,三品续灵丹你服用之后,也只是回复灵气罢了。”
“也就是说,我想要晋级灵台,比常人更难了吧……”江宁接口道。
“何止是难,你灵气到灵台境,又修肉身,还修神魂,这可不是壹加壹那么简单了。”玄黄之灵摇了摇头,继续道:“你可知道肉身又分为多少等级?”
“肉身修行还分等级?”江宁惊愕,这他倒是从来没听说过。
不过也难怪,他本就在莫云星上,体修更是少之又少,体修的功法一般进展很慢,鲜有人修炼。
玄黄之灵想了想,开口道:“人族的体修,现在万中有一,但是其他族并非如此,特别是妖族,皆是一体修为主,一来是因为他们的体质,二来他们那边灵气有限,灵修并不比体修容易多少。”
第627章谢老八
“为何……”
“为何要跟你说这些吗?”玄黄之灵笑道:“这些,你早晚都要接触到的,早告诉你,免得到时候你吃亏,你吃亏,亏的是我的面子。”
“那体修分为几重?我现在到了何种层次?”江宁不禁问道。
玄黄之灵平淡的说道:“体修,按照妖族的算法,与你们人族倒是没什么区别,不过他们同级别要比人族厉害得多,这点你应该体会到了,你现在不好说,我给你的九龙九相之术,不比妖族的任何一部功法差,九重之上,自然是体修的极致。”
“若是按照人族来算,现在你应该是灵台境初期巅峰的肉身了吧,要不然,施展不出刚才的两个灵技。”玄黄之灵若有所思道。
这江宁的天赋,的确惊人,只是运行了一遍功法,就能够施展出龙象的灵技,虽然只是雏形,但一旦灵气足够,就不止这点威力了。
那种震撼,至今都留在他的心中,回想起来,仿佛昨日重现。
“还可以,我还是把那两种灵技抓紧时间熟练了吧,看上去比《崩山拳》厉害了不少的样子。”江宁点了点头,现在最重要的是灵技。
丹药的事,虽在紫云城买了不少原料,但是主要的药材还差一些,现在也急不来,倒是黑山,灵气九重巅峰,无限接近灵台境的存在,不知道对他,有几分把握。
江宁定下心神,不再休息,又按照《九龙九相》的功法运转体内灵气。
两刻钟、一刻半、一刻钟……
江宁运行的速度越来越快,一夜之间,体内的灵气枯竭,再补充,枯竭,再补充……
循环往复,天亮,江宁用了五个呼吸,完成了灵气的运转,站起身来,脚下一踏,周围数十丈的碎石猛然间崩裂,灵气朝着四周如波浪般扩散,将碎石带起,狠狠的砸在外围的树干之上。
五息,这是他最快的速度了。
又吞下三颗续灵丹,体内灵气飞快的恢复,这是他第三瓶续灵丹的最后三颗。
随着一夜的修行,体内的灵气越发饱和,隐隐有了突破的迹象,可江宁就是按下,将灵气压缩在丹田之内。
孟轲从密林之中走了出来,满头大汗,看样子也一夜没睡。
二人出了林子,沿着山脊朝着黑山而去。
“大哥,我们真的要去?”孟轲还是有些不信,黑山,毕竟是灵气巅峰的存在,当年就算是赵城主亲自前往,还是没能够拿黑山怎么样,现在……
江宁点点头,眉头微蹙:“要去,有仇必报,若是连黑山都不敢去,以后又怎么走出去?”
孟轲听罢,不再言语。
树林越来越深,越靠近黑山,树木越是高大,遮天蔽日,只有细微的阳光从缝隙之中穿过,显得格外耀眼。
二人加快了速度,第二日中午,距离黑山还有百里,却见的一处哨卡将山谷拦住,用参天大树做成的木门,足有百丈之高,在这里光线并不好,若不仔细看,一眼竟然看不到顶。
大门一直连接到山谷两边山腰的箭楼之上。
一棵棵大树并排形成的木门,三重叠加,硬生生在上面盖了一座城楼一般的哨卡,再加上两边的箭楼,的确是一夫当关万夫莫开。
“来着是谁?”二人站在哨卡之下,却听得阁楼之上传来呼喊。
“谢八哥?是不是谢八哥?”江宁喊道。
孟轲一惊,以为二人要闯进去,没想江宁来了这一嗓子,他彻底懵了。
他也在黑山之上呆过,这哨卡乃是进入黑山的唯一通道,山谷后面两侧皆是悬崖峭壁,除非达到了灵台境,能够御器飞行,否则只能走此处进去。
刚才还在担心,看公子胸有成竹,他便没有问,反正是寻仇,早杀晚杀都是杀,可大哥是如何知道的呢?万一错了?难道大哥与黑山有联系?
“你是谁?怎么知道我谢老八?”哨卡上声音传下,显得有些意外。
江宁自然知道楼上的是谁,那虬髯大汉死后,他之所以回去,就是用神魂侵入了虬髯大汉的神魂之中,也就是常说的搜魂,这种秘法他前世就知道,只是从来没有试过。
只知道这是魂修的禁术,对搜魂者的神魂有着巨大的损伤,不过他既然已经死了,就无所谓了。
江宁通过那虬髯大汉的记忆,知道他本名叫万年,在黑山实力也算中上,那流云宗弟子名为张星,万年原本是流云宗弟子,后因触犯门规被迫进了黑山。
此次联系,只是那人钱财,与人消灾,没想到却踢到了江宁这个铁板。
黑山等级分明,九位兄弟,手下各有十几名修士,这九位兄弟,又歃血为盟,结为异性兄弟,但却表和里不和,勾心斗角,互相栽赃,黑山也深知此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才出现了万年半月不归,黑山也不会派人巡查的原因。
而万年排行第九,灵气八重巅峰,却在九人排名之战中却垫底,本月该是谢老八值守,江宁才会喊出他的名号。
这谢老八,其他都好,就是喜欢钱,一颗心都在钱上,抢了东西,也要换成钱,也不花,就藏起来。
“八爷,小的是万九爷派回来的,说要小的来哨卡找九爷取件东西。”江宁嘿嘿笑道。
“万老九?嘿嘿,小子,当你八爷是傻子吗?”谢秦安大笑道。
旁边的兄弟也跟着笑起来。
江宁却不喜不怒:“嘿嘿,八爷,真是九爷让小的来拿东西的,不信您看,这是九爷给小的的信物,说八爷见了,肯定让我进去。”
“嗯?”谢秦安朝着江宁看去,却见江宁从怀中掏出来一块玉牌,玉牌之上,刻着一个“九”字。
“八爷,这是九爷的玉牌啊……”
江宁手中的玉牌发出阵阵白光,一个“九”字照在地上,即使在城墙之上,也看的清清楚楚。
“不错,是老九的,放他们进来,你们……”谢秦安在众人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转身便去了哨卡之内的大厅之中。
孟轲见城楼之上众人不见,急忙道:“大哥,会不会是他们发现了?”
江宁看了一眼城楼,笑道:“这玉牌,是黑山偶的的一块儿灵玉,价值不菲,九人结拜的时候,黑山赏给他们,一分为九,刻上排名,戴在身上。”
“完了,看样子是发现了,要不咱们先躲起来?他们出来抓我们,我们再出手,趁乱进去?”孟轲想了想,目前也只有这么办才是最好的。
按照这防御的强度,二人想要直接强攻进去根本不可能,他虽然不知道江宁怎么会知道那么多,但是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这也是他跟随江宁的原因之一。
“完什么完?他不发现我们还进不去呢,现在他们肯定张好了网,请我们进去,一会儿进去,我负责谢老八,你转移他们注意力,但不要杀他们。”江宁皱皱眉,看看孟轲一脸的惆怅,不禁笑了笑。
“……”
“唉,这个谢老八,死都不会把这玉佩给别人,灵玉可以提升修行的速度,他们都知道,就你不知道,要是你,你要是把这东西当做信物,那会是什么情况?”江宁问道。
第628章谢秦安
孟轲沉吟片刻,一拍脑门,恍然大悟道:“哦,原来如此,把灵玉当信物,要拿的肯定是比灵玉还要珍贵的宝贝,大哥果然机智。”
“机智你个头。”江宁伸出手指,朝着孟轲的头上弹了一下:“这个谢老八贪财如命,把我们放进去,若是我们拿不出东西,他就直接出手,若是拿了东西,他再坐收渔翁之利,到时候一推二做五,来个死不认账,就算是万年找事儿,业务从发作。”
“不过为何不杀?”孟轲不解道。
大门打开,伴随着一阵阵隆隆之声。
“八爷有请……”
出来的是一个手提长刀的山羊胡男子,瘦弱不堪,却也有灵气六重的修为。
江宁认得此人,此人名为宁九,没有其他本是,就是长得一副好嘴,能把黑的说成白的,白的说成黑的,也是黑山玩得最开的,虽然修为不高,可是地位却不低,除了黑山和他们兄弟九个之外,便是他了。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这样的“人才”,江宁还真是要好好用用。
二人跟着宁九进了哨卡之内。
进了门,却是灯火通明。
左拐右转,行了片刻,二人被带到右侧的箭楼内的大厅之中。
江宁进门,却见十几人分作两排坐在两边,六阶台阶之上,端坐着一人,身穿锦衣,肥头大耳,脖子里带着一串玉珠,手中拿着两个玉球,不停的转动,腆着肚腩,看着二人,两眼放光,正是谢秦安。
“八爷”
江宁开口笑道。
“哼……拿下……”谢秦安冷哼一声,微笑的表情瞬间凝固,喝到。
“八爷就不想知道九爷要拿什么?”江宁拿出玉牌,看着两排站起身来的众人。
这两排人之中,谢秦安灵气八重巅峰,灵气七重四人,灵气六重五人,灵气五重两人。
谢秦安站起身好,摸了摸脖子上的玉珠,手一挥,止住众人,呵呵笑道:“小子,想骗你八爷,你还嫩了点儿,我和老九虽然不和,但是他怎么可能把玉牌给一个外人?况且你不过灵气七重修为,也敢来闯黑山?”
众人听罢,皆是哈哈大笑起来。
“嘿嘿,八爷,您怎么这么想?”江宁笑着朝前走了两步,众人立刻变了颜色,手中各持兵器,看着江宁。
谢秦安却是挥挥手,在他看来就算是灵气七重,也不可能对他造成什么威胁,万年是灵气八重,不也被他击败?更何二人中间还有十二个弟兄。
“你到底是谁?说出来,八爷饶你不死。”谢秦安道,手中的玉珠停止了转动。
“真的是九爷派我来的,不过,不是拿东西。”江宁面色陡然凝重。
“那是来拿什么?”众人之中有人不禁开口问道。
江宁并没有回答,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下一刻,已经从众人面前穿过,出现在了谢秦安面前,右手举起。
“龙拳”
江宁出手,并没有想过要打持久战,偷袭,才能够将他的速度优势发挥到极致。
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
众人还在原地发呆,却见江宁已经出现在了谢秦安面前,内心无比震惊。
谢秦安固然吃惊,但毕竟经历过几次围剿,江宁动的一刹那,灵气飞速运转,却并未后退。
在他看来,就算江宁出手全力一击,自己还是能够挡的下的,毕竟比他多了一个等级,可却没有想到,这种想法,也是江宁想让他们有的。
都以为杀不死,那就杀了,都以为能挡下,紧紧是你以为而已,你以为的不重要,我能够办到,才重要。
可就在江宁拳头飞出的瞬间,谢秦安知道自己判断失误了,他感到一丝生死危机,这种危机,他只有一次感受到,而且至今难忘,那就是黑山……
来不及多想,手中猛地一捏,两颗玉珠忽然在手中自爆开来。
右手握拳,也是一拳捣了出去,这一拳,击的是江宁的太阳穴,他拼了硬挨江宁一拳,也要将这一拳打出,知道打到,他就赢了。
灵气七重,怎么可能在全力攻击的情况下挡住灵气八重巅峰的一拳?
“嘭……”
爆炸声起,二人瞬间被烟雾包裹……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众人刚刚反应过来,却见二人被浓烟包裹。
“大哥就是大哥,嘿嘿……”孟轲也不含糊,一个健步冲上前去。
“护体”孟轲轻喝一声,全身青色的灵气瞬间包裹全身。
“嘭嘭……”两声闷响,孟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已经狠狠地撞到了两个灵气五重的人身上。
二人只觉自己被铁板撞了一般,体内骨骼破碎,经脉爆裂,口吐鲜血,倒飞了出去。
“怎么可能?他不是灵气五重?怎么会有如此强悍的肉身?”剩下的人见状,全部都朝后退去,将孟轲围在中央,却不敢进攻。
“上,他不过灵气五重,就算肉身再强悍,也弥补不了这样的差距。”不知道是谁喝到。
剩余的人不敢怠慢,皆是用出了看家本领。
却见孟轲浑身灵气震动,不断地左躲右闪,却还是结结实实的挨了不少,但是防御始终未被破去。
众人皆惊,惊愕之余,却听得烟雾之中两声闷响。
烟雾消散,剩余十人皆是震惊无比,这样的结果,他们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到。
在他们看来,就算时偷袭得手,八爷可是真真实实的灵气八重巅峰啊,一个灵气七重,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级反杀,可是眼前的一切,却结结实实的打了他们的脸。
江宁负手而立,谢秦安却睁着死鱼眼,目光呆滞,七窍流血,耷拉着脑袋躺在台阶之上,胸前重重的凹陷,不细看,还以为胸前是个打洞一般,衣衫破碎,就连脖子里的玉珠,都散落一地……
江宁强忍住心口的血,转身看看剩余的十人。
目光所及,十人心中皆是发凉……
今儿是怎么了?本想着找到九爷的东西,八爷心情好,还能得些好处,去山外的柳红园风流快活一番。
现在却出来一个越级反杀,扮猪吃虎的主,再加上一个灵气五重,却抗住十个灵气五重和六重围攻,直接撞死两个的怪物……
孟轲知道江宁会胜,但也没想都这么快,见谢秦安已死,一时间心潮澎湃,斗志昂扬,挥舞着拳头便朝众人冲去。
剩余之人哪有人敢与他硬撞?都是东躲西闪,避其锋芒。
第629章多多益善
“你们还要抵抗?谢老八已死,万老九也死了,实不相瞒,我此来,只是为了杀黑山。”江宁转过头,看看地上的尸体,有看看众人。
众人心中皆是发毛,八爷连片刻都没有撑住,就被直接击杀,就连黑山老大也不一定能够做到啊,虽然眼前的这个少年有偷袭的成分,但是实力确实不俗,就刚才的步法,应该就是传闻中的灵技,而且最少也是三品灵技……
要知道他们的灵技,至今都还是一二品,三品灵技,可是灵气境巅峰的灵技啊……
“要死要活,自己选……”孟轲不知道何时出现在了大门处,将门一关,恶狠狠的说道。
众人进退两难之际,却见宁九眼珠一转,站了出来:“还不知道这位公子大名?我等就是死了,也不能死在无名之人手中不是?”
“我家公子叫……”
“易雨。”江宁急忙开口道,孟轲一怔,旋即附和道:“就是易雨、雨公子。”
“雨公子?不知道雨公子是从哪儿来?”宁九嬉皮笑脸的问道,完全没了方才战斗时的样子。
江宁笑笑,他们这样想,也不外乎是把他当做了大家族来的公子,四处游历,挑战高手,磨练自己之类的。
“帝都。”江宁只说了这两个字,他的确没有说谎,江宁的确是夏季的子孙,只是被逐出家门了而已。
“帝都?难不成真是老大得罪了谁?惹来……”
“怎么可能?帝都到我们这小地方,怎么会?”
“够了,他说过,你们要么死,要么活,选哪一个?”江宁听得他们议论纷纷,心中突然间烦躁起来,怒声喝道,灵气七重的修为瞬间爆发出来。
众人停下争论,有一人开口道:“活?怎么活?死?怎么死?你不过灵气七重的修为,老子也是,大家一起,不信会输……”
那人话音还未落,却见江宁消失在原地,下一刻,那人被江宁掐住脖子,直接提起,狠狠地摔在地上,一拳捣在丹田之上,灵气四泄。
竟是一拳毁了丹田……
“你……啊……”那人还未回过神来,却丹田已毁,这差距众人看在眼里,知道就算他们联手,也不可能有一个人走出这里。
“你们现在走出去,就算见到了黑山,他会放过你们?不会,但是在我手下,你们各个都可以和他一样强。”江宁指着孟轲道。
气氛瞬间沉寂,只剩下地上那人痛苦的乱叫,但却没有人能够听在心上。
“好,我宁九愿意跟随公子,唯公子马首是瞻。”宁九站出来,朝着江宁一拜。
“诸位,雨公子说的不错,想想我们在黑山过的什么日子?每日里欺软怕硬,把他们养的跟爷爷似得,回头我们得到了什么?还不是动不动就责骂,甚至打杀?”宁九转身对剩下的八个人说道。
八人面面相觑,迟迟不肯吐口。
江宁见状,从百宝囊中拿出事先准备好的一把剑,扔了过去。
宁九转身,正好接住,抽开来看,却是寒光闪闪,宁九将自己的剑高高抛起,然后用江宁给他的剑从中劈过。
剑光一闪,原来的剑掉在地上,啪嗒一声脆响,化作两段。
手中利剑发出阵阵红光。
“这是灵器……,多谢雨公子赐宝。”宁九拜道。
这在灵气境的灵器少之又少,除了大宗们和大家族,一般的散修若是有件灵器,也足够炫耀了,况且有了灵器,便可以在灵台境将其温养在灵台之内,成为自己的本命灵器,到了灵丹境,那就是丹宝啊……
他们这些散修,用的连神兵都算不上,更别说时灵器了……
身后的把人原本还有些犹豫,一见到宁九的灵器,皆是大惊失色,一件灵器,足够让他们的实力再提升一个档次,他们自然也是心动的很。
“诸位,我说你们还等什么呢?还不见过雨公子?”宁九收了剑,心中美滋滋的,转身对众人说道。
“见过雨公子。”八个人不再犹豫,齐声拜道。
自然,他们也是相要写好处的。
江宁自然知道这个道理,笑嘻嘻的从百宝囊中拿出一堆神兵。
八人见了,不禁懊恼不已,都在埋怨为何不是自己先出去的……
不过神兵他们也是少有,自己各自挑选了神兵之后,等候江宁差遣。
“以后,你们听他的就是。”江宁指了指站在门口的孟轲。
“公子……”一人开口道:“他不过灵气……”
“啪”宁九一巴掌甩了过去。
“公子说什么你没有听到么?这位公子,你是……好像还没有介绍啊……公子……”宁九唬住那人,转身问江宁道。
江宁笑笑,这个宁九,果然在管理人手上有一套:“他叫孟轲,是我的侍从,也是我的兄弟,以后你们就在他手下吧,不过他不喜欢管人,宁九,以后就你负责好了。”
宁九闻言,心中大喜,急忙拜谢道:“多谢雨公子,多谢孟大哥,以后,小的一定肝脑涂地,两肋插刀……”
江宁却忽然面色一沉道:“你在想,若是晋级灵台,便可杀了我和孟轲,取我两个的宝物?好你个宁九,你自己找死,休怪的我了。”
下一刻,江宁脚下一动,竟鬼魅般的出现在宁九身边。
宁九心中大惊,自己心中只是闪过了这个念头,为何雨公子会知道?难道他会观心术不成?
孟轲闻言,更是大怒,三步并作两步冲了过来。
江宁还未动手,却见宁九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公子,公子饶命……”
他知道,自己就算有灵器,也不是江宁的对手,自己刚刚坐上管理的位置,屁股还没暖热,下面肯定有人眼红,一不小心背地里在挨一刀,自己可就真的死定啦。
“公子饶命,小九子再也不敢了,再也不敢了,公子饶命……真的……再也不敢了……”
孟轲冲上来,揪起宁九就要大杀了。
“你是不是很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江宁笑道:“不只是你,你们在想什么,我也都知道。”
“你在想为什么不是你提前出来,你在想我还有什么宝贝,你在想还不动手杀了……”
江宁指着八个人,将他们心中所想都说了一遍,所有人都目瞪口在,就连孟轲也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雨公子恕罪……”其中一人急忙开口,众人也接着附和,皆是诚惶诚恐的样子。
第630章二人心思
“你们没必要知道为什么,只要知道我想要你们死,你们就会死。”江宁说着眼神陡然间变得犀利,朝着一人看去。
那人忽然间痛苦地倒地,捂住胸口,不住求饶。
“敢咒我?”说话间,疼痛感消失不见,却也是痛的满头大汗,面色惨白。
“这次是初犯,如果有下次,就不会这么简单了。”江宁止住杀他的念头,开口道。
众人哪敢不信,都小心称是。
“你小子,这点儿伎俩也就偏偏他们,若是他们等级比你高,怕是成不了了。”玄黄之灵突然开口道。
江宁急忙陪笑道:“嘿嘿,还是什么都瞒不过您老人家,怎么样?我吧神魂分出一丝,附在神兵之上,只要他们拿了,神魂就进入了他们身体,嘿嘿,不过师傅那些东西你怎么能从塔里拿出来,我却拿不出来?”
江宁问道,除了丹药和功法,还有诛仙枪,其他的都在塔里拿不出来,倒是玄黄之灵,一把一把的神兵和灵器随意拿。
“嘿嘿,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他我可管不了,我只是能跟他沟通而已,他想让你拿什么你就拿什么,不让你拿你就拿不了。”玄黄之灵也是干笑道。
“你说是玄黄塔?有灵智?”江宁不禁错愕,自己这是走了什么运道,出门看黄历了吗?能够诞生灵智的宝贝本来就不多,自己还一下子遇到了两个。
不过第一次进入的时候却是拿不出来,现在又能拿出来,这脾气还真是古怪。
“不错,他有灵智,不过在沉睡,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不过他能让你吧诛仙枪带出来,已经很大度了,嘿嘿……”玄黄之灵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竟自顾笑了起来。
“唉,好吧,我还得再要点儿,师傅……”江宁哀求道,现在这点神兵。
“这些破铜烂铁,要多少有多少,拿去用,到时候换成钱,一定要换成钱,放在我这里,嘿嘿……”玄黄之灵笑道。
“……”
江宁满头黑线,这个万年的老东西,怎么还是如此财迷。
“大哥,我们下面……”孟轲走上前来,有些担忧道。
毕竟已经到了黑山,夺了哨卡,但是黑山毕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否则就连灵台境后期的城主也不会空手而回了。
“是啊是啊,公子,孟大哥,我们怎么办?兄弟们还指着跟着大哥吃香的,喝辣的呢……”宁九嬉皮笑脸的走了过来,低声下气道。
江宁沉吟片刻,据他所知,自从出现上次孟轲逃走的事情以后,又加了三层哨卡,这里便是第一处。
剩下的两处,一处在五十里之外的黑山脚下,一处在黑山山腰之处,在向上,就是黑山的主殿了。
“不用很麻烦,直接打过去就行了。”江宁看着众人意味深长道:“黑山之人要杀我,而且在数年之前做了不该做的事,有仇必报,不管是我的还是我兄弟的,亦或者是你们的。”
“所以你们不用去,我自己去就行了。”
“大哥,我也要去。”孟轲闻言,颤抖着说道。
他只不过跟了江宁不过几天,却得到江宁如此器重,不仅仅给了他紫色的功法,而且还杀上黑山,不管会不会成功,都值得他叫一声大哥。
江宁摇摇头,看着错愕的众人道:“你们在这里听他的指挥,如果有人投降,你们谁有本事,直接收在自己麾下就是。”
宁九心中嘀咕,却也不敢想江宁失败之类的话,怕是一个念头不对,直接就身首异处了,却还是开口道:“公子,您一个人去,恐怕……”
众人也附和,认为江宁此去定是有去无回,虽然片刻就杀了灵气八重巅峰的八爷,可是另外几人谁又不是在八爷之上呢?况且还有黑山,无限接近灵台存在。
“不用担心,要领着你们吃香的喝辣的,若是没两把刷子,怎么称得起公子二字?”江宁笑笑,看着众人。
孟轲想要在劝,可见江宁如此坚持,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是走上前去,低声道:“大哥放心,若是有什么意外,我在此处接应你。”
“嘿嘿,这个要得,走了,你好好看着他们,若有谁相反,直接杀了就是。”江宁说这话并没有压低声音,明显是说给众人听的。
宁九听了,不禁心头发冷,却陪笑道:“公子放心,公子放心,我保证来多少我们收多少,要是不从,直接杀了。”
“恩,不错,不错。”江宁笑着点点头,大步走了出去。
黑山脚下,一条大道在昏暗的草地之中蜿蜒而上,没入树林消失不见,除了偶尔的风声,寂静无比,仿佛与世隔绝一般。
“小子,这次你发了。”玄黄之灵动了动鼻子,灵光一闪,笑道。
江宁走在大道之上,正思量着如何对付几人,听到玄黄之灵说话,不禁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发现了什么宝藏?”
“宝藏?你师傅我在北斗之域挑了这颗星球,自然有他的道理,不过为什么,现在倒是记不太清楚了,现在好像有点儿眉目了。”玄黄之灵兴奋道:“你还是快些修炼,我的记忆才会逐渐恢复,听到没有?”
“恩恩,一定一定,嘿嘿。”江宁看着像吃了糖豆高兴的孩子一般的师傅,不禁心生无奈,怎么就拜师了呢?当时没有发现啊……
“哈哈,这里有猿族的味道,而且很精纯,应该是精血之类的死物,小子,你造化不小啊,这猿族的东西,就算是在南荒妖族也不多。”玄黄之灵笑道。
江宁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挠了挠头:“猿族……对了那我不就可以修炼《圣猿变》了么?”
“不错,若是你的了精血,无论是修为还是肉身,都会有很大幅度的提升,到时候,我就能想起不少事儿,嘿嘿,比如我的小金库……”玄黄之灵嘿嘿笑道。
“不过听起来这里厉害,应该不好得到吧……”江宁喃喃道。
玄黄之灵也是回过神来:“额……这个么……我感觉没有错的话,就在山顶的主殿里面,你不是要灭了黑山吗?正好,灭了黑山,把他的钱全部拿来,嘿嘿,这么多年的土匪,应该有不少的钱,嘿嘿嘿……”
江宁只觉头上一群乌鸦飞过……
五十里的距离,江宁半个时辰就到了山脚之下。
大路两旁,却是两处两层的房子,中间用回廊相接,倒是方便,琉璃瓦片,虽然不是很亮,但也是相当气派,门外并没有人把手,还未接近,就听到叫喊声起,酒气冲天。
江宁走进,这两处房子,一处正在花天酒地,另一处冷冷清清,想必这边便是张七爷和黄六爷把手之处了,而杨五爷嗜赌成性,平日里喜欢开赌,想必喝酒之处今日又开了赌局。
江宁推开门,一股酒气和胭脂水粉扑面而来。
只见有人赤裸上身,脚踩在凳子上喝酒划拳,有人怀抱美人儿喝酒调情,有人手拿灵石,压大压小,门应声而开,江宁之身一人走进大厅之内。
第631章张全福
屋内瞬间安静了下来,因为大家看到江宁,发现并不认识,黑山并没有新人加入,也就是说,这人是外来的,外来人黑山有两种,一种是找事儿的,一种就是死人。
可江宁活生生站在他们面前。
“小子,你是何人?可知道此处是黑山?”一个光着膀子的大汉将怀中的美人推到一边,站起身来,走到门前问道。
所有人都在等江宁的答复。
最深的角落里,只有一个人没有动,还在继续喝酒,好像江宁并没有来一般。
江宁环视一周,便知道那人是谁,这屋内,十七个灵气五重,九个灵气六重,七个灵气七重,只有一个灵气八重巅峰。
而排行第五,八重巅峰,怕是不简单。
可不简单是对别人来说,对他江宁,都是一个样,难道比他还不简单?
“张五爷?本来想杀了老六和老七再来拜访张五爷,没想到倒是提前撞上了,也罢,你若不干涉,我可以考虑不杀你,毕竟当年没你什么事儿。”江宁开口,众人皆惊。
“你小子疯了吧?杀六爷七爷?哈哈,毛还没长全,就敢大放厥词?”
“就是,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你还在娘胎的时候,老子就干过多少女人啦……”
“哈哈哈……”
江宁听的此言,没有再忍,对他们,不用忍。
脚下一动,已经出现在了辱骂他母亲的胖子身边。
那胖子一惊,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怎的,竟然连手中的酒杯还没有放下,就已经应声倒地,在没有一点声音。
众人都没有看清楚江宁是怎么出手的,只有一个人看到了,但不清楚,心中只是震惊,侧目看着江宁,这才站起身来。
“也就是说老七和老八都死了?”张五爷终于开口,这个中年男子,声音有些沙哑,却透出一股沧桑。
“什么?怎么可能?他明明只有……”
“杀了他,他杀了黑山之人,怎么能放了他……”
江宁目光一闪,左脚一横,又是两拳,那二人直接倒飞而出,口吐鲜血,挣扎了一会儿,不省人事。
“好厉害的肉身,三拳打死三个灵气七重,我要是动手,挡不下你三拳。”张五爷目放精光,心中的热血忽然的生了起来。
“什么……”
“五爷,杀了他,为兄弟们报仇……”
“是啊,五爷,都欺负到咱们兄弟头上了,这是在咱们头上拉屎啊”
“五爷,这是在打咱们黑山的脸,打您五爷的脸啊……兄弟们,上,他一个人,我就不信……”
“不,你们打不过他,我也打不过他,让他上山去吧。”张五爷端起酒杯,又喝了一口,强忍下心中的怒火。
这个张五爷,名叫张万福,原本是个本分之人,在紫云城内本是一家商户,小本生意,却也娶得娇妻,并未修行。
可就在婚后两年,原本幸福美满,妻子却被韩家少爷,也就是现在的韩家家主看中,要抢去作为侍妾,自己理论了几句,却被直接抄家,妻子被玷污之后自尽,自己被打入死牢。
恰好那年赵城主添孙子,大赦,这才出了死牢,于心不甘,便来了这青玉山,本想一死了之,却因祸得福的了一株灵草,误食之下,得以中年修行。
可是没有法门,修行缓慢,每次想到紫云城寻仇,可每次韩家那少爷都比他修为更高,无从下手。
前些年进了黑山,用的乃是一把铜钱,修行如今只有灵气八重巅峰,往后怕是止步灵气了。
江宁能杀了老八、老九,说明江宁能够越阶反杀,而韩家家主已经灵台中期,虽然是灵台中期,他若是能够到达灵台初期,也有可能反杀。
这让他看到了报仇的希望,心中原本平静的火焰忽然间有旺盛了起来。、
所以当年他没有参与孟轲的事,甚至帮他们母子逃出黑山,黑山没有追究那几人的责任,自然也没有理由找他的事儿。
“五爷……”有人开口,却被张万福打断。
“你说的当年的事,是指……”
“王家有子,如今姓孟”江宁并没有多说些什么,简简单单八个字,就已经说明太多太多了。
在场的人再也没有多说一句话,他们之所以跟着张五爷,是因为张五爷是黑山唯一一个洁身自好的人,不欺软,不怕硬。
“你是他的孩子?难怪,难怪”张万福点点头:“你要上黑山,这个理由足够了”
“不是我,是我的兄弟。”江宁开口道。
再没有人要说杀了江宁,要是此事发生在他们身上,他们也会如此,可能比这还要变本加厉。
“不知道公子尊姓大名,师从何处?”张万福显得有些激动,不自觉的竟行了一个礼。
“易雨,无师自通。”江宁回礼。
无师自通……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他也可以……
他可以杀了韩枫,为死去十六年的妻子报仇……
忽然间,眉宇间多了些沧桑,心中一股快感油然而生,体内灵气骤然迸发……
灵气九重……
这一天,他等了五年……
“五爷,您这是……”终于有人发现张万福气息不对,比方才强,但是很不稳定,唯一的解释就是晋级了……
众人皆惊,不由得用异样的眼光看这个眼前自称是易雨的少年,只是简简单单的几句话,就能够让在灵气八重五年的五爷突破,这是怎么回事?
别人不知道张全福的事情,不代表他不知道,这事情是万年无意间得知的,江宁搜魂,自然也知道,这才没想过要杀张全福。
“多谢,老五老六我会拦住他们,你去吧,这恩情,就此两散。”张全福拱了拱手。
“五爷……”
“你没听到吗?你们谁敢出手,别怪我没有提醒过。”张全福怒喝道,一扫平日的冷静和斯文。
“是……”
“多谢了,不过还是顺便杀了吧,他们可能是韩家的人。”江宁说完,便朝门外走去。
张全福心中猛的一凉,忽然间,有些事情能够解释的通了,为何当时他们两个极力要杀王珂,他的一切,韩家都了如指掌……
“我与韩家也不是很好,如果你想,我们可以一起去韩家一趟。”江宁左脚跨出大门,回头笑道。
第632章投机取巧
“把老六老七叫过来。”江宁走后,张全福沉默了很久,终于开口。
“五爷,一个外人的话,不能信啊……”
“是啊,五爷,他这分明是挑拨我们黑山兄弟的关系”
“是不是挑拨,一会儿就知道了。”张万福说罢,转身回到座位上,继续喝起酒来。
江宁出了门,继续朝山上走去,越往上,光线越是明亮。四周景色突变,没有山脚下的昏暗,四周百花盛开,一条河水横穿山腰,不知道流向何处。
“你小子怎么知道他不出手?”玄黄之灵笑道,这个江宁,倒是把人心玩儿到了极处。
江宁挠挠头,笑道:“我知道他的故事,我若是他,看到了希望,怎么会把希望亲自掐灭?”
“那韩家的事儿,你怎么知道?”玄黄之灵道,搜魂的事情,他知道,但是却也不知道搜到了些什么。
“我不知道啊,他们兄弟自己说的,除了他不知道,谁不知道?”江宁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搜魂,果然是个好办法,等老子有了肉身,也搜个玩儿玩儿,嘿嘿……”玄黄之灵调侃道,旋即面色一变:“后面呢?准备好了么?”
“那是自然。”江宁说着,将一颗续灵丹放进口中。
山腰之上,阳光明媚,江宁倒是惊奇,山上山下不过千米,却如两个世界一般,这黑山,倒是奇妙。
“来的是何人?报上名来。”江宁还未靠近山腰的大宅,便听到有人呼喊。
话音刚落,两名守卫手持长枪,迎面走了过来。
“在下易雨,来黑山找黑山。”江宁说着,觉得有些好笑,来黑山找黑山。
二人一怔,旋即哈哈大笑起来。
“你这小崽子,大言不惭,黑山老大是你想见就见?你以为这是菜市场吗?”
“不过,你是怎么样来的?难道能绕过哨卡不成?”
二人你一言我一语,终于发现了不对。
“快,通知……”
“真麻烦,还是我自己喊吧。”江宁一个箭步冲上去,两拳将二人撂翻在地。
“黑山,出来一战。”修为爆发,声如洪钟,震得二人头晕目眩。
声音传出,大宅之门过了片刻便打开,冲出几十号人马。
为首的,乃是一个中年白衣之人,手中拿着一把长剑,身后站着一个光膀子大汉,一个瘦弱的青年。
“那里来的小东西?敢来黑山闹事?”那光膀子大汉挥了挥手中的双斧,怒喝道。
“要打就打,哪儿来的废话。”江宁二话不说,直接冲了上去。
“二哥、三哥,交给我,这小东西不过灵气七重,还反了天了。”那光膀子大汉挥舞着双斧,脚下一动,灵气九重的气息迸发而出,迎着江宁便砍了去。
二人相距百丈,江宁速度不快,冲出三十丈,便迎上了大汉。
“开天斧”
大汉手挥双斧,呼呼生风,斧刃之上散着寒光,一看就知道不是凡品,他原本力气就大,在加上灵气九重的修为,将斧子猛劈江宁天灵之处,速度之快,转瞬就到了头顶。
“老四这一斧子,就是我,也不敢接。”那瘦弱的青年摸了摸手中的拂尘,面色凝重。
“小崽子,给爷爷死了。”大汉怒吼着,斧子劈下。
江宁不慌不忙,神魂之力早已散开,眼看斧子就迎面劈上,脚下一滑,身子刹那间以一个诡异的弧度向右一转,右手化拳,朝着大汉后背砸去。
大汉有些吃惊,以他的速度,眼前的少年自然是躲不过去的,可他偏偏躲了过去。
一击不成,下落的斧子顺势横劈过去,破风之声,仿佛要将空气撕裂一般。
江宁脚下闪动,上身一弯,以一个不可思议的弧度躲过从鼻尖飞过的重斧,眼前寒光一闪,脚下一蹬,从大汉右侧平着身子飞了出去,旋即转身,左脚顺势飞出。
“践踏”
左脚上灵气涌动,仿佛巨象一般,散发出一震残影,整个左腿之上,幻化出灰蒙蒙的灵气,狠狠的朝着大汉腰间砸去。
大汉反应不慢,以他灵气九重的修为,根本没把江宁当回事儿,若是胜了前面的兄弟,自然有投机取巧的成分,故而并未使出全力。
没想到江宁躲过两击,却还能反击,心中惊诧,想要回身躲过那一脚,可已经是来不及了,重斧从竖劈到横扫,已经卸了三成力道,若要停住斧子再回身,至少需要一个呼吸的时间。
可只一个呼吸,江宁的左脚已经飞到了大汉腰上。
“嘭”的一声闷响,阵阵灵气波纹震荡开来,大汉只觉腰间一阵酥软,从落点之处骨骼噼里啪啦碎裂开来,震碎经脉,竟连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脚下似踩了棉花一般,软云云的踉跄了两步,直接倒地不省人事。
“这小子,不简单啊。”那白衣中年之人看了一眼江宁和倒地的老四,低声喝道:“肉身恐已经到了灵台初期巅峰了,不是你我能够抗衡的,肉身强横,弱点在灵气,不让他近身,直接击杀。”
说着手中折扇已经飞到空中,口中念念有词。
那瘦子听二哥这样高的评价,哪里再敢怠慢,急忙手挥拂尘,朝着江宁一指。
从二人看到江宁到老四身亡,不过两个回合,灵气七重巅峰,肉身却堪比灵台初期巅峰的妖孽,二人心中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一出手,便是看家本领。
“这小子这么厉害,两个回合四爷救……”
“快看,那是二爷的看家本领,灵风斩……这可是确确实实的三品灵技啊……”
“是啊是啊,三品灵技可是灵气境最高品阶的灵技,二爷又是灵气九重,这小子就算能放到四爷,这次也是必死无疑了。”
“不错,不错,快看,三爷也出手了,我记得那叫什么?”
“也是三品灵技,不过为例没有二爷大,叫暴雨梨花……”
“就算是灵台境,也挡不住这两个灵技的合击啊……”
“不管这小子什么来路,打我黑山的脸,就是自寻死路,哈哈……”
众人站在身后,自知不敌,自然是不敢上前,又见两位当家的使出了许久不见的灵技绝学,没有一个人怀疑眼前这个肉身强横的少年能够活下来。
白衣中年男子喝到:“小子,不管你什么来路,闯黑山就是个死。”
“不错,如今能看到我二人的绝技,死在其下,倒也不冤,受死吧。”
“灵风斩”
“暴雨梨花”
江宁距离二人不过七十丈,二人从开始到结束,不过两个呼吸的功夫,就将灵技使出,转瞬既至。
第633章还是外人
只见那白扇在中年男子手中不断上下翻动,一阵阵灵风化作一把把风刃从中飞出,四面八方,足有百道之多,将空气中的灵气分割开来,发出刺耳的鸣叫,朝着江宁扑面而来。
而那拂尘,仿佛千根银针一般,射出一道道银光,包裹着灵气,从风刃之中飞出,将所有的死角全都堵住。
这两个人的配合,倒是天衣无缝,算无遗策。
就算是再快,两个呼吸,刚刚杀了一人,除非是灵台境强者方可躲过,二人自信,就算是黑山,也躲不过去,更别说眼前的灵气七重的少年。
眼见风刃与银光扑面而来,江宁不慌不慢,调动体内灵气,这风刃和银光固然犀利,不过比起祡长老的巨掌,还差些火候。
从一开始,他就没打算躲过去。
手中化拳,脚下走穴,双拳迎着风刃与银光便冲了上去。
二人见状,心中却是长舒了一口气。
“这小子固然肉身强横,但是也不肯不受伤,等他重伤,又怎么会是你我的对手?”
“不错,二哥,你我这一击,就算是灵台初期的强者,也得吐血三升,灵技叠加,可不是简单的壹加壹啊。
“嗯,这小子太狂妄,终究还是太年轻,吃了没有经验的亏,杀了他,暴尸十日,方解心头之恨。”
“不错,能把你我逼成直接使用灵技,的却是一种耻辱……”
二人说着,江宁在距离二人三十丈之处,与之相撞。
“轰……”二者相撞,爆发出一阵惊天闷响,周围数十丈草皮直接飞起,风刃砸在地上,直接将土地划出数丈的细沟。
尘土与灵光将江宁直接淹没,爆发出一连串刺耳的声音,仿佛金属划过玉石一般,令人心生不安。
“龙拳”
江宁低声喝道,双拳猛然间迸发出青色的光芒,风刃与银光与之相撞,直接被弹射而出。
“空灵”
江宁走出了第二步,随着他对《南离步》的了解加深,对其运用更加纯熟,第二步,比之前更快了几分。
拳锋所到,形成了一道弧形屏障,将江宁完全包裹在其中,屏障内的灵气乱流,直接将风刃与银光的力道卸去半成以上,再胡乱的砸到江宁身上,连最基本的疼痛都没有了。
转瞬之间,江宁已经渡过了两道攻击。
“不好,退。”中年白衣男子心中忽然升起不想的预感,大声喝道,双手顺势将扇子打开,护在胸前,脚下一点,朝着身后急急退去。
瘦弱男子虽没有中年男子快,但反应也不慢,手中拂尘横立,眉头紧皱,随着二哥退去。
只见白光与灰尘之中忽然间闪出两点青光,散发着不一样的光芒,在白光之中显得格外耀眼。
“想走?晚了吧。”江宁冲出风刃的包围,《南离步》第二步运转到极致,身形陡然间加快,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下一刻,已经出现在了二人面前。
“怎么可能?怎么会这么快?”白衣男子心中惊异万分,就算是灵台境中期,不用御器飞行,也没有他快……
“死……”江宁喝到,双拳之上,青光陡然凝聚,朝着二人胸口直接砸去。
拳光遇到拂尘与折扇,只是停顿了片刻,瞬间便将两者击断,伴随着清脆的响声,两拳重重的砸在二人胸口。
青光与身体接触,白色的灵气被直接打散,如波纹一般散发出去,二人胸口直接凹陷三尺,肋骨尽断,一口鲜血直接飞出,重重的倒飞出去。
“不可能……不可能……”瘦弱男子口中喃喃道。
他怎么也想不到,肉身竟然能够强大到突破两个三品灵技的包夹……
所有的人,都停止了笑声,看着江宁从中飞出,以瞬移的速度将他们仰慕已久的二爷、三爷一拳轰飞。
直到二人重重的摔在地上,众人才回过神来,也跟着后退,站在二人身前。
“二爷……”
那白衣中年此刻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鲜血将白袍染红。
“你是何人?为何要来我黑山?是不是我黑山做了什么对不住的?”从远处走来一个黑衣男子,从容不迫。
三步,便走到了那二人身边。
江宁心中一惊,百丈,只用了三步,这步法,倒是和第二步有一拼,这个黑山,果然是有所持,不简单。
就凭他这步法,只要想跑,怕是灵台中期都不一定能够追上。
“把他们抬下去,没用的东西,一个小娃娃都能把你们打成这样。”黑山面色凝重,喝到。
众人见了,眼中散发着恐惧,将二人抬到了百丈之后的大树边,靠树坐着。
“你就是黑山?”江宁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中年男子。
眼如鹰隼,鼻梁高挺,天庭饱满,岁月在其脸上刻出分明的轮廓,一道伤疤从左眼划过,触目惊心,让人心生寒意。
“不错,黑山就是我,我就是黑山。”黑山负手而立,与夏雨隔了二十丈,声音低沉有力。
“你问我为何来黑山,我说时为了精血,你信吗?”江宁好不迟疑说了出来。
话一出口,只见黑山瞳孔猛地一缩,嘴角一动,双拳在身后猛的一握。
虽然只是一瞬间,但江宁神魂何其强大,早已是尽收眼底。
声音虽然不大,但是却足够身后之人听到。
“精血?什么精血?”
“是啊,黑山老大怎么从来没有提起过?”
“聒噪,我什么都要向你们汇报吗?”黑山听到身后的嘈杂,心中一股邪火冲了上来,回头喝到。
众人一怔,不敢在言语,他们知道,眼前的少年已经将黑山老大成功激怒,他们再多话,怕是要死了……
而黑山看了奄奄一息的二人,便转过头去。
满是血迹的白衣男子眼神复杂,却也是摇摇头,叹了口气。
就算结拜了,就算为他卖命十年,终究自己还是外人,原来他们都是外人。
此刻,他终于知道什么叫做心如死灰。
“精血?什么精血?”黑山不愧经历过大风浪,马上平复了情绪,对江宁和颜悦色的说道。
第634章血色月牙
“嘿嘿,我也不知道那是什么精血,看来你的确有了。”江宁笑道,此前他只是一诈,看那东西是不是在黑山手中,这般一看,果然他知道不少,而且那帮兄弟还都蒙在鼓中。
“不管我有没有什么精血,今日你杀上我黑山,杀我兄弟,我不能坐视不管,不关你是谁的子弟,又或者有什么世家背景,今日都要留在这里。”黑山说着,右手从身后缓缓放下。
一杆长枪,忽然出现在手中。
枪杆乃是黑色的,枪头,是红色的,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
江宁之所以能够嗅到,乃是先前诛仙枪的血腥之气太过浓重,差点侵染了他的神魂,导致现在他对这气息很是敏感,不由得撅了撅嘴。
“既然你不肯说,我只好自己找了。”江宁说着,朝前走了一步。
“哼……你以为我黑山是什么人?这里有事什么地方?岂是容你撒野的?”黑山长枪一指,一股肃杀之意从枪身之上传出,直接冲向江宁的神魂。
“哼……”江宁冷哼一声,那肃杀之意还未近身,就被江宁卸去。
黑山一怔,没想到他的枪意竟然失效,这还是第一次。
他停留在灵气境数年之久,早已经无限接近灵台境,可是功法限制,他只能做灵气境第一人。
他不服,偶然间他发现了三滴精血,只是一滴,让他肉体提升了一个等级,达到了灵台初期,三年时间他在那人帮助下炼化了三成,若是完全炼化,再给他两年时间,他有十成把握进入灵台境。
到时候走出黑山,进入宗门,又有神奇的精血,前途一片光明……
这个秘密,只有三个人知道,难道……
“你这枪,倒是不错,巧了,我也用枪。”
江宁说着,手中银光一闪,诛仙枪出现在手中。
诛仙枪一出,血腥之意散发出来,黑山的黑枪竟晃动了一下,但谁也没有察觉道。
“灵器?”黑山诧异道。
“这东西我也是第一次用,你那也是灵器吧,好像品阶也不低。”江宁看看黑山,笑道。
“我这黑龙,四品灵器,斩杀千人,不杀无名之人,报上你的名字,我可以给你个痛快。”黑山提枪,向前走了一步,已经做好了出枪的准备。
黑龙枪头锋利,而江宁的诛仙,显得有些钝了,甚至连枪尖都不明显,显得有些光滑。
“在下易雨,这枪,大路货,第一次出手,杀了你,也不亏。”江宁面色陡然凝重。
在黑龙身上,他第一感觉到了危险的气息,灵气九重巅峰,无限接近灵台境的存在,单单是灵气,就超过他数倍,这一战,必须速战速决,持久战,他定然不是对手。
所以他拿出了诛仙枪,虽然有些冒险,但是他没有选择,从踏上黑山的第一步,他就不能后退。
他是要冲出沧澜大陆,走上北斗,杀尽七星两宗的男人,怎么能够后退?
况且三天三夜的丹药粹体,又有龙象之力,更有诛仙枪,这才敢挑战黑山,而且这黑山有精血,乃是自己修行《圣猿变》的关键所在,更有孟轲的仇。
这一战,他必须要战,而且,必须胜。
空气瞬间凝固了下来,一片秋叶从树上掉落,打了个璇儿,安静的落在草地上,这是黑山之上掉落的第一片落叶,秋天,就这样无声无息的来了。
“易雨?哼,受死……”黑山冷哼一声,黑龙在手中抖动,打出一个花,血腥之气瞬间蔓延,灵气附着在上面,赫然变成了猩红之色。
这个易雨,知道的太多了,竟然连精血的事情都知道,不管是不是他派来的,都必须死。
黑龙在黑山手中不断转动,灵气将黑山包裹,枪头之上红光闪闪,像是一双血红的眼睛,对鲜血充满了渴望。
“嗜血”
黑山喝到,黑龙陡然间幻化出一只血狼的残影,张着血盆大口,朝着江宁扑来。
“竟然能够幻化出残影,这黑山,不简单,背后定然有人指点。”玄黄之灵开口道。
血狼残影刚出现,散发出的血腥之气,已经让远处的黑山之众觉得心口仿佛被什么黏住一般,呼吸困难,各个都是张大了嘴巴。
能够用灵气幻化出残影,用幻化出来的灵气攻击,这是灵台境才能掌握的神通啊……
黑山只是灵气巅峰,却做到了。
时间仿佛停下一般,江宁闭上了双眼,神魂之中出现了一个江宁,手拿诛仙枪,枪诀在脑海中回想。
万里山河枪,一枪破山岳,两枪动山河……
神魂之中的江宁手拿诛仙枪,闪转腾挪,按照枪决的灵气运转方式,不断地演化……
一遍,两遍……
忽然间,江宁睁开双眼,那神魂之上的江宁破碎,消散在神魂之中。
仿佛很久,却只是一眨眼。
江宁手中诛仙枪抖动,发出一阵低吟,他明显感觉到,枪身内的那光团的兴奋,仿佛要冲出诛仙枪一般……
诛仙枪仿佛在其手中已经转动了无数遍,万里山河枪,一枪破山岳……
江宁手持诛仙枪,灵气运转,超前横扫。
“给我破了。”
一道血光,从诛仙枪飞出,形成一道血色月牙,朝着那血狼飞去。
血色月牙刚一出枪身,黑山便感觉到一股危险的气息,这气息,他只感受到过两次,一次时那人,一次是赵城主。
箭在弦上,不得不发。
提枪跟在雪狼身后,冲了上去。
血色月牙与血狼相撞,血光一闪,将血狼直接切成两半,红光闪过,却也消失不见。
江宁知道,不是血色月牙不强,而是他的灵气没有黑山的雄厚,但是一击破去血狼,已经实属不易。
众人见状,皆是真警,原本以为这个名为易雨的少年能够击败二爷、三爷,灵气定然不足,又怎么可能挡下黑山老大的一击?
就连他们的二爷,也是瞪大了眼睛,这血狼,就算他不受伤,也很难接下,这个名叫易雨的少年,倒地还有多少底牌?
年纪轻轻,到底什么背景?肉身、灵气、灵技,甚至还有不亚于黑山的灵器。
要知道黑山可是尸体上打滚过来的,这黑龙,是他从禁地所得,又岂会是凡品?现在看来,这少年……
转念间,却见二人战到了一起,血光闪动,竟看不清楚二人的动作,只看到残影浮动,枪声迭起,发出尖锐的嘶鸣。
第635章旗鼓相当
黑山更是诧异,他的实力,就算是灵台初期,就算斩杀不得,普通灵台初期也不是他的对手,可是这少年,竟然如跗骨之蛆一般,他枪法子自认不错,三枪,竟然还未近身。
他看到了江宁肉身的强横,便要用灵器碾压,可是江宁的那杆银枪,一击破了他的嗜血,现在缠斗,经丝毫不落下风,纵然是他,也不得不吃惊。
“我就不信,你灵气七重,倒地有多少灵气。”黑山心想,朝着江宁心窝又是一枪。
五招、七招、十招……
第三十枪,江宁面红耳赤,体内灵气第一次出现匮乏。
江宁脚下一动,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诡异角度脱离战场,拿出一把丹药,直接塞进嘴里,吞入腹中。
可黑山又岂会给他喘息的机会?枪尖一挑,血光闪过,江宁躲闪不及,丹药入口的瞬间,前胸一阵疼痛,被划出一道血粼粼的口子,鲜血瞬间染红了衣服。
一阵撕心裂肺的疼痛瞬间涌遍全身,江宁脚下一点,朝着后方急退而去。
他肉身已经堪比灵台中期,没想到灵气不足,直接造成了这样的后果。
“灵体双休,果然灵气和肉身有联系,否则不会如此。”江宁思量,大口咀嚼丹药,一口吞入腹中。
若是单修灵气,肉身防御本就不高,出现被击中自然是血流不止,若单修肉身,被击中,肉身强横,若是遇到了强大的灵技,也不行,目前它的情况,中和两种,却都在两者之上,已经是最好的情况了。
灵气瞬间涌进四肢百骸之中,疲惫之感一扫而空。
“他吃的是什么?”
“丹药,竟然是丹药……”
“一把,那有多少颗……”
“有钱,真好……”
众人不禁感慨……
丹药的珍贵,就算是黑山之上的他们,也不多,每人都视若珍宝,有谁能一口吃一把?不是傻就是缺。
“你……竟然……”黑山变得焦躁起来,三十招,只是让江宁受了轻伤,这样的战绩,从来没有过,就连赵城主,在他全力一击之下,也受了轻伤。
“我,我怎么了,吃丹药?我有钱,想怎么吃就怎么吃?你不服?你不服你也吃,我又没有拦着你,不过,要看你有没有时间了。”江宁话音刚落,提枪又上。
“哼……休要废话,死来……”黑山倒也不示弱,提枪跟上。
二人缠斗在一起,一道道灵光从中飞出,飞到树上,直接将树枝斩断……
五十招、七十招……
江宁又逐渐出现了灵气不足的情况。
黑山见状,一枪压了下去。
“铛”
江宁挡住,口中念道:“重”
诛仙枪瞬间如有万斤,朝着黑龙狠狠压去。
黑山本以为是优势,可银枪突然变重,急忙用双手扶枪招架,可发现招架不住,那银枪像是无底洞一般,越来越重,双脚已经陷在土中。
“喝”黑山大吼一声,抽出黑龙,急速后撤,站在远处大口呼吸,黑龙之上光华暗淡,仿佛灵气尽失,而他左肩,右腿,都已经出现了伤痕。
江宁心中转动,诛仙枪瞬间又恢复正常,持在手中,也是大口喘着粗气,满头大汗。身上又多了几处伤痕。
“能把我逼到此处,你是第二个。”黑山收敛起息,面色凝重。
“呼呼……你是第一个……”江宁又抓了一把丹药,放在口中。
他若是没有玄黄塔内的丹药,现在怕是已经身首异处了。
这个黑山的灵气浓厚程度,显然已经超出了灵气境的存在,比普通的灵气九重不知道高了多少倍,难怪能做黑山老大,其他人连气都不敢吭。
看这情况,就算是八个人一起上,都抵不过黑山三招,这等差距,犹如云泥。
黑山恶狠狠的看了江宁一眼,若再这样下去,不知道那小崽子有多少丹药,拖下去,会对他不利。
丹药入口,虽然暂时补充了灵气,但是却不能尽数消化,丹药的残余对他还是有一定影响的,这场战斗的时间已经远远超出了他的预定时间。
灵气九重和灵气七重的灵气差别,果然不小。
“死在它之下,你死的不亏。”黑山说着,将黑龙收起。
而诛仙枪内的光团,显出不悦的情绪,江宁知道,它是在吞噬黑龙的血腥之气,心中虽然排斥,但是也没有办法,只要在他的控制范围之内,都可以接受,谁叫这黑山的灵器竟然也是以血为主呢。
“最后一击了吗?”江宁明显感觉到黑山气息的不断攀升,片刻,就超越了灵气境,达到了灵台初期。
在所有人不可思议的目光中,黑山的灵气攀升到了灵台境初期巅峰……
若是一开始救用这一招,恐怕不止灵台境初期巅峰。
江宁咽了口吐沫,黑山全身充斥着血腥之气。
“他用了精血,很精纯,时圣猿一族的,他这是在燃烧体内剩余的精血,强化自己的肉身,看来是要用肉身击败你了。”玄黄之灵按耐不住心中的激动,对江宁说道。
“谁先倒下,还不一定。”江宁说着,全身灵气飞速运转,《九龙九相》的功法运转到极致,全身泛着灰蒙蒙的灵气。
“哼……你以肉身强横辱我黑山,今天,我就用肉身碾压了你,让你知道,有些人不是你能够惹得起的。”黑山说着,大吼一声,身形之外,仿佛出现了一头金色的巨猿,可瞬间又消失不见,只剩下身上闪动的金光。
“那就来吧。”江宁青筋暴起,双拳紧握,青光乍现。
“通天拳”
黑山暴喝道,金色的右拳蓄力,前冲,周围的空气仿佛撕裂一般,百丈之内灵气狂躁,仿佛随时都要炸裂一般。
江宁岿然不动,黑山速度展开,金色的拳头瞬间就到了眼前。
“践踏”
江宁右脚一跺,整个右腿仿佛如巨象的右脚一样,土地被直接挤压三尺,灰色的灵气从全身如波纹一般朝四周扩散。
金色的拳头遇到灰色的波纹,仿佛被拦下,但一个呼吸之后,金色拳头却突破了灰色一层层的灰色波纹,朝着江宁胸膛砸去。
大地震动,随着波纹逐渐恢复平静。
而就是这一个呼吸,金色拳头的为例足足被削弱了三成之多。
“龙拳”
江宁右拳紧握,丝毫不让,趁着黑山身形那瞬间的阻挡,迎了上去。
第636章胜败已定
这一拳,时他来到这个世界出道以来最强的一拳,体内所有的灵气顺着龙象功法的运行轨迹朝着右拳之上源源不断的涌去。
青金两道光芒瞬间碰撞,爆发出来的灵气,席卷整个黑山,爆炸声起,四周百斤的山石爆裂开来,百丈之外的树木连根拔起,倒飞而出……
就连黑山上的重任,修为低的,一口鲜血喷出,急忙打坐回复,修为高的也觉得心口一甜,运转灵气护体。
“不……”黑山只觉自己右拳与之相撞,一股五指碎裂之感瞬间传来,接着是小臂、大臂……
“不可能,你怎么会赢我?我是黑山,灵台之下第一人,你怎么可能……”黑山嘶吼着,将最后的灵气注入……
“死……”江宁眼中闪过一丝怒火,这一拳是为了孟轲。
“嘭”右拳狠狠砸在黑山胸膛之上,黑山鲜血狂飙,倒飞出去。
江宁跟上,空中已经骑到黑山身上,朝着丹田又是两拳……
二人狠狠的摔倒地上,衣衫破烂,口吐鲜血,这一拳,江宁用尽了全力……
浓烟消散,出现一个数丈深的大坑,没有人敢上前去看,揪着心看着边缘。
这种战斗,已经超越了灵气境,超出了他们的范畴。
江宁挣扎着,站起身来,用碎了三根手指的右手拿出一颗丹药,放在嘴里,有气无力的咀嚼着,骨头发出阵阵脆响。
这一拳,他肋骨断了三根,右小臂断裂,手指断了三根,七窍皆有鲜血渗出。
“你……你……”黑山抬起左手,想指江宁,却抬了三尺,又重重摔了下来。
“不错,我并不只是为了精血,还有兄弟的仇。”江宁体力不支,再也站不起来,盘膝坐在一边,一边炼化丹药,一边说道。
“哈哈哈……”黑山忽然间大笑起来,鲜血有从口中吐出,夹杂着碎肉与骨沫,才止住笑声。
“笑什么?”江宁大口喘着粗气。
黑山耷拉着眼皮,嘴角一翘:“兄弟?什么是兄弟?你为了兄弟两肋插刀,兄弟却捅你两刀,哈哈……兄弟……”
“你兄弟……是谁?”
“是谁?重要么?”
“重要……因为……我……没有……”
“他姓王,现在姓孟,他的母亲,姓孟……”江宁沉吟了片刻,还是说了出来。
黑山忽然间沉默,半晌,却摇了摇头:“兄弟,呵呵,兄弟……”
他似乎回到了过去,回到了将妻子的尸体带走,一人独上黑山的时候,黑山上,他也有兄弟,可是,随着打家劫舍,随着他的默许,黑山变了,他也变了,兄弟也变了……
他开始怀念那时候的兄弟,那时候的歃血为盟,那时候的坦诚相待。
“那件事,是我默许……”黑山终于开口。
江宁拿出一颗丹药,放在黑山嘴里。
黑山大惊,不解道:“为什么……为什么……要……”
“仇已经报了,当年参与的老二、老三、老四、老八、老九都已经死了。”江宁开口道:“况且,我还没有拿到精血,你,现在还不能死。”
“嘿嘿,小子真聪明,不愧是老祖我的亲传弟子,对对对,就是精血,快让他说在哪儿?”玄黄之灵搓着小手,兴奋道。
“呵呵……”黑山摇了摇头。
“你为妻子上黑山,我不杀你。”江宁说着,忽然想起了唐蓉,那个差点让他把自己卖了还替她数钱的女人。
“那东西,不是你能染指的,你可知道为何赵城主不在围剿黑山?”
“难道是为了精血?”江宁恍然大悟。
“不错,他背后,是宁王府,我答应到达灵台境,便带着一滴精血投靠宁王府,赵城主,归宁王府。”丹药在嘴中散发出灵力,黑山也在逐渐恢复。
“那就是说,精血不止一滴?”江宁大胆的猜测到,黑山的最后一拳,明显是燃烧精血的迹象,他已经用了一滴。
黑山一怔,旋即笑笑:“你到底是谁?怎么连这都能猜到?”
有些无奈道:“不错,还有两滴,我发现之后,一位前辈教了我炼化之法,条件是要一滴精血,我答应了,一到灵台境,将精血送去一滴。”
“如此一来,宁侯府和你说的那前辈,两个都不敢跟你来抢的,一个出手,另外一个也一定会出手,黑山,好深的算计。”江宁在这一刻,什么都明白了,黑山能够在官方势力之下存货,并不是没有道理。
“没办法,我只能这么办。”黑山笑道。
“那为何要告诉我这些?”江宁不解道。
黑山强忍着疼痛,用左手撑地,半坐起身子,咧着嘴说道:“因为你让我想起了我的初心,初心不改,黑山还是黑山,心变了,就不是黑山了,再说了……”
黑山顿了顿,吐出一口血水:“再说,我看宁侯府不顺眼。”
……
一刻钟之后,江宁从坑中走出,身后还有黑山。
黑山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他,片刻之后,反应过来,看着重伤身亡的二爷和三爷,冲了上去,将江宁围住。
“散开……”黑山被众人搀扶着,有气无力道。
半个时辰之后,张全福穿着浑身是血的灰袍,到了山上的大殿。
一个时辰之后孟轲带着宁九赶到。
当众人看到坐着的江宁和躺在地上奄奄一息的黑山的时候,皆是目瞪口呆,震惊的说不出一句话来。
“黑山,你还记得我吗?”孟轲上前,一把抓住黑山的衣领。
黑山看了他一眼,笑道:“你要杀,就杀了,管你是谁?”
“你纵容他们,干下丧尽天良之事,这仇,不共戴天。”孟轲红着眼,手中已经多了一把匕首。
众人见状,正要上前阻止,却听得黑山说道:“哼……你这兔崽子,要是重来,我还会这样,哈哈哈……”
张全福失望的摇摇头:“大哥,你我结拜的时候,不是这样的。”眼中忽然间泛起了红光。
“阿福,大哥对不住你,大哥让你失望了,我不配做你大哥。”黑山咆哮道:“来吧,小崽子。”
说着,咬牙朝着孟轲扑去。
孟轲手起刀落,黑山胸膛之上飚出一道鲜血,声音还在大厅之内回荡,人却应声落地,再也没了呼吸,但却是笑着的。
江宁只能让孟轲杀了黑山,这是他与黑山的恩怨,他能够帮助孟轲打败黑山,却无法帮亲手杀了他,否则孟轲以后修行之路,就会有障碍。
最后黑山的咆哮,只有他知道,是在求死,并不是本性使然,一个为了亡妻而敢于与世界为敌的人是可敬的,自然之道失去至亲的痛,所以才会刺激孟轲,死在他手中,这样,兄弟的孽,他来还,因为他是大哥。
第637章神秘的来历
黑山之众看着江宁和张全福,没有一个人敢动,动,就是死。
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平日里的大哥身首异处,各个热血澎湃,却没有踏出那一步的勇气。
江宁心中一凉:“兄弟,什么是兄弟?”不禁意味深长的看了看孟轲。
“娘,孩儿为你报仇了……”孟轲跪在地上,朝着南方磕了三个响头,大声咆哮,仿佛要将这积压了这些年的怨恨,一口气吐完,双眼早已朦胧。
在场之人没有一个人敢去打扰,谁没有母亲……
良久,孟轲起身,拜向江宁。
“你杀了我大哥,他该死,但是我大哥,你杀了他,现在我要杀了你。”张全福平复了情绪,对孟轲道。
气氛陡然间变得凝重了起来,江宁站起身来,站在孟轲身前:“我是他大哥,要杀他,先杀我。”
“易雨,你不要欺我……”张全福咬牙切齿道。
阵营忽然转变,黑山之众站在张全福身后,宁九带着八人站在孟轲身后。
张全福知道,他唯一能够击败韩枫报仇的方法,就在眼前这个少年身上,当他进来,看到奄奄一息的黑山的时候,这个念头就更加确定。
他知道黑山的实力,灵气七重巅峰,重伤灵气九重巅峰……
所以,他不能让眼前这个少年死去,他活着,自己才有希望。
“并非我欺你,你要为你大哥报仇,我要阻止你杀我兄弟,两者并不冲突。”江宁摊了摊满是血迹的手。
“黑山的死,本就是因为兄弟,若是你再因他而死,九泉之下,轮回道上,怕他见了你也不认你这个兄弟。”江宁继续道。
张万福摇了摇头,并不赞同江宁的理论:“不,他死是罪有应得,我报仇,也是理所应当,就算不敌,也要做,至少无愧于心。”
“无愧于心?呵呵,好一个无愧于心,你为一个该死之人报仇,为何?自己的孽,自然要自己偿还,若是他日你的手下丧尽天良,烧杀掳掠,无恶不作,你是不是也要报仇?杀了不该杀的人?”江宁指着他身后的众人说道。
张万福一怔,沉默片刻:“可他是我大哥。”
“他死,是他的事,他的死是因为孟轲的恩怨,这段因果已了,你却还要强加因果,做兄弟,你能站出来,已经做到了兄弟应该做的,他心意已决,并托我把这东西给你。”江宁从怀中掏出一封血书,一块玉佩。
玉佩之上,赫然刻着一个“一”字,这玉佩,是黑山之主的象征。
张万福打开血书,却是沉默良久。
“他托我告诉你莫要报仇,并让你做这黑山之主。”江宁看着低头不语的张万福道。
张万福认得是黑山的笔迹,血迹未干,应该是刚写的不假,能够将这东西交付给眼前的少年,这一战,想必二人惺惺相惜,却又不得不战。
一个是为兄弟报杀母之仇,一个是为兄弟,为黑山尊严而战。
“你现在要做的,不是报仇,而是要将这风气改变回来,不忘初心。”江宁看着张万福身后的众人,有些惆怅。
若能安好,谁上黑山?
“数年前,他纵容下属做出那等肮脏之事,便是种下了因,今日孟轲亲手杀他,便是果;你当日放走他们母子,就是因,今日你站在这里,成为黑山之主,便是果;韩枫是你家破人亡便是因,你若能杀他,就是果,因果因果,因既是果,果也是因,因果循环,这可能就是道法自然。”
江宁不知道为何,脱口而出这些,听到张全福若有所思,久久没有回过神来。
而玄黄之灵也是面露惊异之色,没想到江宁能够在灵气初期就能够初窥大道,这小东西,果然悟性不一般,在这么发展下去,迟早能赶上那些小妖孽。
良久,张万福忽然笑了笑:“不错不错,因既是果,果也是因,因果循环,这就是大道,多谢雨公子。”
若不是他放了孟轲母子,又怎么会有今天的变故?若不是他家破人亡,又怎么会上了黑山?若不是能修行,又怎么会一心想着报仇?若不是见到易雨越级反杀,自己又怎么会不动手?
这一切皆是因果,既然身死,断了这段因果,报仇,不过是强加因果罢了,他是他,我是我,兄弟是兄弟,他已经做到了该做的,怕是黑山临死前也有所感悟,这才阻止他的报仇念想……
忽然间,张全福全身灵气暴涨,透出一股令人吃惊的气息。
“他要突破了。”江宁开口道。
“你们是黑山的人,现在是他的人,今日不杀你们,若你们再如以前一般,自有他亲手杀了。”江宁指了指盘膝而坐的张全福道。
众人无敢不从,跟着张全福上来的人知道,眼前的这个神奇少年,就是让五爷一天之内突破两重障碍的神奇公子。
只见周围的天地灵气以一种肉眼可及的速度飞速的涌入到张全福的体内,丹田之上,灵气漩涡逐渐变小,黑云在黑山之上盘旋,偶尔伴随着阵阵轰鸣之声。
“厉害,五爷晋级灵台,竟然能出现天地异象,这可是从来都没有听说过的呀。”宁九从江宁身后钻了出来,震惊道。
现在他确实死心塌地跟着江宁了,一天之内能够让卡在灵气八重的张五爷连升两级,直接晋级灵台,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更是自己的公子,以后就算是吹牛皮也有资本不是?
“晋级灵丹吗?不对呀?怎么可能声势如此的小?不对,是晋级灵台。”赵城主在紫云城内,看着黑山方向黑压压的黑云,恍然大悟。
难怪晋级灵台如此声势,若是他,就错不了。
“恩?这小子还行,晋级灵台竟然能够引发天地异象,也还算凑合,不对,气息不对,不是他,那是谁……”玉清山深处一个声音传出,有些浑厚,但却很虚弱。
张全福全身灵气暴涨,直到一个时辰之后,才停了下来,睁开双眼,却是目放精光,面色红润,站起身来,举手投足之间散发出别样的气息。
“恭喜前辈,晋级灵台。”江宁说着,递上一瓶丹药。
“多谢雨公子……”张全福接过丹药,有些尴尬,毕竟前一刻还在叫嚷着要杀人家,却因江宁一席话顿悟,突破五年的障碍,一举晋级灵台。
“这是……”张全福打开药瓶,一股浓郁的丹香扑面而来,就算他在不识货,也知道这是什么。
四品回灵丹,十二颗,一颗价值七百灵石……
这易雨,到底什么来历?出手便是八千灵石……
八千灵石,足够将一普通的修士从灵气培养到灵气巅峰了。
“小小心意,还希望前辈笑纳,再说我在黑山还要呆上两天,有些事情没有办完,这些丹药权当是暂住费了。”江宁知道张全福过意不去,补充道。
第638章疗效惊人
“雨公子不要再前一个前辈,后一个前辈了,我可受不起,要是不嫌弃,一声大哥就高抬我了……”张万福连连摆手,不肯接受江宁的称呼。
修士同级之间称呼倒是没有什么讲究,可越往上,就越严格,甚至喊错称呼,都有可能直接送命,江宁喊他前辈不假,但他却因江宁晋级,这前辈二字,怕是承不起了。
“你说在黑山之上……”
“嘿嘿,小事儿,是这家伙答应给我的东西,再说我来黑山也不仅仅是为了他,自然有点儿小私心,嘿嘿,张老哥放心就行啦,嘿嘿。”江宁笑着说道。
张全福脸上堆笑,心中却腹诽,这里面就算他晋级了灵台,现在也不是对手,脸黑山那种灵气巅峰都被他打个半死……
想想,张全福嘴角抽搐了一下……
张全福整顿黑山,安葬兄弟,而江宁却只身一人来到了黑山的卧室之内。
“五爷,我可是听说,精血……那小子,是不是来抢我们黑山的宝贝的?”
“就是,五爷,我们黑山的儿宝贝可不能便宜了外人,再说五爷现在是灵台强者,还怕他一个……”
下一刻,张全福面色一变,袖子一挥,一股强大的灵力直接将二人倒卷出去,重重摔在地上,口中鲜血直流。
“黑山的东西,还轮不到你们说三道四,精血?有么?谁说的?”张全福怒道。
“不长眼的东西,雨公子也是你们敢嚼舌头的?什么精血?莫不是你们要挑拨张大哥和我家公子的关系?”宁九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喝道。
旋即转脸赔笑:“嘿嘿,张大哥,莫不是……”
这一句张大哥……是将张全福直接肯定到了黑山之主的地位之上。
“这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没有这么简单了,滚……”张全福喝道。
“嘿嘿,还是张大哥明事理,不受小人挑拨,嘿嘿,张大哥,咱们去喝酒庆贺庆贺如何?”宁九不愧是拍马屁的高手,张全福虽然不太喜欢溜须拍马的人,但是宁九是雨公子的人,也没办法。
只能被他拉去喝酒,俗称庆祝。
“这家伙,还真是机智,要是有人来抢,累死他们他们也想不到这精血在哪儿。”江宁从黑山我是内最普通的茶几上下面拿出一个最普通的罐子。
罐子中放着一堆玉瓶,江宁按照标记找到那玉瓶,不禁笑笑。
这玉瓶毫无惹眼之处,果然组普通的地方才最安全。
谁能想到黑山的至宝精血就这样随手扔在了瓶瓶罐罐之中呢?
江宁将玉瓶打开,一股香气从中飞出,两滴金色的血液在玉瓶中滚动,发出金色的光芒。
“不错,小子,这东西就是黄金圣猿的精血,看样子品级还不低,嘿嘿,快给我一滴。”玄黄之灵嘿嘿笑道。
“你要这精血干嘛?你又不修行?”江宁好奇道,将瓶口封住。
玄黄之灵双手掐腰,怒道:“你这小兔崽子,这么快就把师傅给忘了?不是我,你能重生?你能打败黑山?你能……”
玄黄之灵滔滔不绝的说起来,好像全世界都欠他的似的。
江宁不禁头大如斗。
“再说,黄金圣猿是圣猿一族的皇族,精血不禁能修行给你的《圣猿变》,更能够修复神魂,你说对我有用吗?我活了多少年?什么好的东西没见过?什么好东西没用过?在乎你这一滴精血?哼……”玄黄之灵越说越气,竟大口喘气起来。
江宁被他说得有些不好意思,一等玄黄之灵停下来,急忙道:“给给给,给一滴还不行吗?谁叫你是我师父呢,不给你我还能给谁?”
“这还差不多,我先用了,才知道品级,这东西放的时间有点久了,怕是有千年的时间了,怕是其中的灵力不多了。”玄黄之灵接过江宁的玉瓶,拿出一滴精血直接吞了。
果然暴力……
“怎么样?师傅,味道如何?”江宁问道。
玄黄之灵咂咂小嘴,点了点头:“恩,太少尝不出味道,原来至少也是地元境的,不过时间太久了,现在只有灵丹境的灵气了。”
“什么?地元境?”江宁长大了嘴巴,地元境,就算是在北斗星域,也是一星之主的存在,这里怎么会有修为如此之高的圣猿精血呢?
“我原本知道,不过嘛,现在忘了,嘿嘿”玄黄之灵嘿嘿笑道:“不过融合了这滴精血,应该差不多了。”
“不过你说这灵气有灵丹境,我吞下去,会不会被撑爆了?”江宁手中玉瓶乍现,不禁有些担心。
玄黄之灵沉吟片刻,轻咦了一声,笑道:“有了,不会被撑爆,黑山能够融合,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但是他只融合了三成左右,你融合,我帮你看着,要是有什么危险,我帮你收了。”
“不吸收圣猿精血,没办法修炼《圣猿变》吗?”江宁道。
“废话,当然不行,你现在出了《九龙九相》和诛仙枪,肉身防御你也看到了,就这小星上都能够有黑山这样的奇才,更别说七星之域了,你真的认为这就够了?”玄黄之灵不禁嘲讽。
江宁一头黑线,却还是有些担心,不过看着玄黄之灵的样子不像吹牛,自己魂飞魄散他都能让自己重生,现在虽然实力大减,但是灵丹境的威力,也没什么吧……
旋即出了黑山的卧室,在后山找了一处隐蔽之处,盘膝打坐。
距离与紫嫣的约定还有三天,想必现在紫云城已经是强者云集了,他流云宗现在应该是忙的不可开交了,说不定十几天后丹宝大会他们若是也插上一脚,那就更好玩儿了。
江宁定下心神,拿出香气扑鼻的精血,一口吞入腹中。
精血进入体内,停留在丹田之上,其中蕴涵的强大灵气朝着江宁四肢百骸猛烈地冲去,江宁虽然骨骼强壮,但只一下,就断了三根。
“快,将其引导到丹田,你修为应该能提升不少。”玄黄之灵急忙提醒道,这精血太过暴戾,怎么和他服用一点儿也不一样?
江宁急忙运转周天,强忍着痛苦,将精血所散发出的金色灵气朝着丹田里的灵气漩涡引去。
金黄色的灵气穿过经脉,划过骨骼,一点点附着在上面,瞬间骨骼经脉像是被烫伤一般,出现了灼烧的痕迹,而那金色灵气在经过之时像是找到了宣泄之处一般,不断地涌入。
疼痛的感觉贯穿全身,每一寸肌肤,每一个毛孔头散发着令人窒息的热量,灵气修补骨骼,却如一把利刃,在上面反复刮动。
“啊……”江宁痛苦的嘶吼,整个人变成了红色,全身肌肤发烫,散发着白烟,双目通红,身体好像炸裂一般。
“忍住,你这一滴蕴含的比刚才的那一滴精血更加纯正,小子,忍住,大福将至,到时候就算是那破柴长老,都不是你对手。”玄黄之灵在精血旁边,目不转睛的注视着江宁的身体极限,准备随时出手。
第639章成功的蜕变
灵气不断涌入丹田漩涡之内,灵气漩涡旋转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了暗黄色,散发出一种妖族独有的气息。
江宁自然不肯屈服,修为不断攀升。
灵气八重、八重巅峰、灵气九重……
两个时辰悄然而过……
一直到了九重巅峰,灵气还在上涨,丝毫没有消退的意思。
“你可想好了,若是冲击灵台境,成功的可能很大,但是你你修为会很不稳定。”玄黄之灵急忙提醒道。
“还剩几成?”江宁痛苦的问道。
“八成。”
“这么多?我肉身还能承受,练体。”江宁诧异之余,毫不迟疑,随着修为的上升,身体的强度更高。
而他在黑山一战之中,深刻感受到了体修的强大,仅仅靠肉身,出其不意,就能够越级反杀。
江宁强行将丹田闭合,灵气瞬间紊乱,冲击经脉。
江宁心口一甜,吐出一口血,强忍住伤势。
“给我归……”江宁怒吼,双手掐诀,九龙九相运转起来。
一声龙吟似乎在体内响起,那精血似乎听到了一般,微微颤抖,竟不敢在横冲直撞,变得温顺起来,顺着运行的轨迹,不断地强化江宁的骨骼和血脉。
“龙吟?妈的,老夫没有听错吧?这九龙九相,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状况啊?能够修出龙吟?小东西,这玄黄珠倒是待你不薄……”
“要是当年能够这样待小姐,又怎么会……”
“%……&*……¥#@……”玄黄之灵不禁指着脚下缓慢运转的玄黄珠破口大骂。
他虽然是玄黄珠诞生的灵智,可以控制玄黄珠,但是却不能干涉玄黄珠自己的选择,正如玄黄之塔一般,也有自己的灵智,自己虽然可以控制,但也要尊重他的自主选择,否则受伤的还是他。
又是三个时辰过去……
江宁双腿之上,不断有灵气出现,不断地凝实,仿佛两只象腿一般,而双臂之上却是青光浮现,不断地加强,直到完全凝实。
“第一重圆满,玄黄珠,有完没完?”玄黄之灵大喝道。
这个江宁,一滴蕴含灵丹境的,恩,高一点,蕴含玄婴境灵气的精血,不就是嫡系皇族的吗?能够将第一重修道圆满,那可是堪比灵台后期的肉身强度啊……
“还有几成?”
“急什么?还有五成。”玄黄之灵有些嫉妒道。
“好,《圣猿变》,来吧……”江宁忍住心口的痛,大吼道。
当他从七星两宗之人口中知道自己父母还活着的时候,他是多么高兴,现在,他重生,悲剧,不能再次发生,他必须变强,努力地变强。
“你疯了么?”玄黄之灵喝道。
“你不想去妖族了吗?你不想去天河银海吗?想去,就来吧”江宁笑道,嘴角忽然溢出了鲜血。
玄黄之灵呆了,看着仿佛魔怔的江宁,看着那俊秀面庞之上的一丝玩世不恭,那种执着,竟突然间有种热血的冲动。
他知道江宁经历了什么,他沉睡,并不代表他不知道,而到了这儿,先是差点被宋成击杀,又被唐蓉欺骗,又被黑山之人和流云宗追杀,现在又惹上了药宗,短短十几天,已经是灵气巅峰,拥有一龙一相的力道,灵魂体三修……
“好,你疯,我便陪你疯”玄黄之灵面无表情道。
口中喃喃,一道口诀传入江宁心底。
江宁拿出《圣猿变》的功法,运转灵气,那滴精血忽然间变得无比欢快,按照江宁的功法运转起来。
“圣猿变,圣猿可战”
这是江宁对圣猿变最深的印象,若是修成七变,完全就是可以召唤出七个宠物为自己战斗啊,这功法,堪称逆天。
渐渐地,精血膨胀,变得稀薄,扩充到如江宁般大小,半个时辰之后,出现了类似猿族的四肢,一个时辰之后,出现了类似猿族的身体……
三个时辰之后,金黄色的精血完全化成了与江宁大小的样子,四肢轮廓正如一头盘膝而坐的猿猴。
神魂之内,出现一个江宁,嗖的一声,钻进了圣猿所笼罩的金光之内,圣猿心脏之处,那个小江宁也是盘膝而坐。
“圣猿,出”江宁忽然张开双目,目放精光,大喝一声。
那圣猿心脏之处的江宁也是张开双眼,随着圣猿,从江宁身体之内缓缓移出。
那圣猿刚出江宁的身体,每一寸肌肤遇风便化为实质,粗壮的四肢被旺盛的毛发覆盖,裸露出黑色坚实的前胸,确如人一般站立。
“吼”圣猿大吼一声,全身金光乍现,顿时飞沙走石,咆哮之声在后山之上久久回荡。
朝前会出一拳,一棵丈许宽的大树被拦腰折断,脚下一动,却是呼呼生风。
“回来吧”江宁轻声道,心中一动,那圣猿化作点点金光,飞入江宁体内,与那神魂一起,飞入到江宁体内消失不见。
“也不知道是什么级别的……”江宁想到,看这圣猿的架势,第一次召唤,恐怕只有灵气五六重的修为。
“灵台中期”玄黄之灵知道江宁在想什么,开口说道。
“不会吧,我才是灵气巅峰,他怎么就灵台了呢?”江宁将信将疑。
玄黄之灵眉头一皱:“怎么不可能?人家就算是千年时间,现在好歹也是玄婴的玄气好么?除去你用的五成,现在这已经算很低了,不过你要召唤出来,至少要给他四分之三的灵气,他才能发挥出来灵台中期的水平。”
“若是我全部给他呢?”
“灵台中期巅峰”
“我要是灵台了呢?”
“功法上有,自己没有眼睛,不会自己看吗?”玄黄之灵突然不满起来。
江宁吐了吐舌头,仔细朝后看去。
这圣猿,随着他修为的提升,召唤出来的时候所需要的灵气也就越多,而本身又有自己神魂控制,自然能够施展属于他自己的神通,这神通能使用到什么程度,就要看这精血的觉醒程度了。
若是天元境的精血,完全觉醒后,便可打出天元境的神通功法,若是只有灵气境,就只能打出灵气境的。
第640章惊人的速度
还好这滴精血按照玄黄之灵的说法品级不低,又是皇族的,说不定到时候觉醒,发个皇族圣猿的大招也不是不可能,但是也不排除一直都无法觉醒的情况。
思来想去,江宁一时间也没有办法,毕竟这东西还要等玄黄之灵的记忆逐渐恢复才行。
“怎么可能?便宜都让你给占完了……”玄黄之灵忽然间懊恼的说道,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这一切的却是真真切切发生在自己的眼前。
江宁顺着玄黄之灵的目光看去,那消散的金光又被玄黄珠逐渐凝聚起来,成为一滴金色的精血,围着玄黄珠缓慢的旋转。
“这是怎么回事?”江宁不禁问道。
玄黄之灵摇摇头:“你这小崽子,真是气死我了,玄黄珠啊,你是不是也疯了?原来怎么不知道你还有这功能?”
“玄黄珠认你为主,这圣猿变所需要的精血,若是纯正的圣猿精血,自然能发挥到极致,但是精血这东西是一次性的消耗品,你应该知道的。”玄黄之灵解释道。
“恩,先是用圣猿精血作为引导,而后转化为自己的精血,因为有了圣猿精血的气息,变也可已使用圣猿变,不过威力不如使用圣猿精血的”江宁心中又回忆了一遍功法,接着说道。
“不错,按道理是这样,可是这玄黄珠认你为主,好像也跟疯了似的,将原本应散入道你血脉中的圣猿精血有重新凝聚起来了”玄黄之灵指着那金色的精血说道,语气中也是充满了不可思议。
这功能,自从他诞生以来就没见过啊……小姐也得到其他族的精血,也没见你这么殷勤……
“也就是说,我可以一直使用喽?”江宁不禁有些兴奋,这的却是个好消息。
“一直用?想得倒美,现在只是第一次使用,你体内的精血充足,才会如此快,等到了你修为进一步提升,召唤圣猿所需要的灵气也就越多,到时候恢复的时间也就越长。”玄黄之灵解释道。
江宁想了想,还是很高兴:“至少体内能够有精血不是吗?”
玄黄之灵哑然,要是这么乐观,的确是最好的。
江宁收敛起息,服了些丹药,稳固起修为,玄黄之灵也不再言语,趴在树上,竟睡起觉来。
妖族,猿族。
金碧辉煌的大殿之内,一个身着红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色凝重,雄壮的身材,把衣服撑得很足,甚至透过长袍,能够清楚的看到他的肌肉轮廓。
“圣王,新主遭袭,在雅江一带。”一个男子,脸上满是鲜血,说完,便倒地不起。
那男子猛的转过身来,两旁的侍卫皆是大汉,静静的看着转过身来的圣王,从大殿之前,急急走进一个少年,不过十七八的年纪,却爆发出玄婴境的修为。
“父王……”少年扑通一声跪倒圣王面前。
“父王知道,你喜欢她,只是,地位悬殊,你们终究是不可能的。”圣王扶起那少年,终究是叹了口气。
那少年却摇了摇头,坚定地说道:“不,我相信,她也是喜欢我的,我们,一定会在一起,父王,救她。”
“新主遇袭,这很可能是个圈套。”圣王沉默片刻,他只有这一个孩子,十七岁道道玄婴境,已经算是天资卓越,他也知道这个儿子一个心都在她身上。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金光从天而降,直接照到了圣王身上,许久不散。
所有的侍从皆是大惊,旋即跪倒在地。
三息之后,圣王忽然间泪流满面,大喝道:“大哥,你没死,你在哪儿?”
这金光,是他大哥临走之时留下的,若是身死,金光照圣主,片刻消散,若是未死,三息不灭。
圣主知道那是死局,但是却无法阻挡,猿族还需要他留在这里,种族的重担,他要替他的大哥扛起来,千年了,所有人都说他死了,如今,还活着……
“父王”那少年见状,急忙呼喊。
“走,去雅江救主。”圣王将金光收起,一个闪身,已经出了大殿,出现在了万军之前。
……
转眼便过了七天,终于将体内伤势恢复如初。
江宁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将灵气又在体内运行了一个大周天,才站起身来。
环视体内,丹田之内的灵气足足多了两倍,这果然是一重修为一重天,而他的经脉和骨骼,隐隐有金光闪烁,比以前更加粗壮。
“践踏”
“龙拳”
诛仙枪起,一道十丈宽的血色月牙从中飞出,直接飞出三百余丈,所过之处,树木齐刷刷被拦腰截断。
江宁咽了口吐沫,看着近千棵树化为乌有,不禁感慨这诛仙枪第一式的厉害,一枪破山岳,若是自己使出了全力,怕还真能把一个小山包削平。
“这诛仙枪到底什么品阶?竟能够有如此威力?”江宁手气诛仙枪,这么厉害的东西,肯定要霸气的名字。
“就叫血月吧,文艺而且霸气。”江宁暗道。
“别自恋了好吗?你的紫嫣仙子肯定等不及了吧,拿出丹云,对那丫头吸引力可不小。”玄黄之灵笑笑,血月,的确是个好名字。
江宁这才回过神来,刚刚运用灵气九重的修为施展出来,与灵气七重自然不能同日而语,威力至少提高了一倍,现在他有把握能与灵台中期一战,虽没有把握取胜,但自保应该不成问题。
江宁挠挠头问道:“我们在这几日了?”
“七日,距离你和药宗的约定已经过了五天,嘿嘿,想必他们会以为你反悔,到时候你把价钱再提高一点,还有,还有,现在紫云城肯定有不少有钱人,嘿嘿,到时候你给为师多弄些实在的,哈哈……发了发了……”
江宁听得玄黄之灵的话,不禁头皮发麻,你以为他无敌呢?紫云城先不说有灵台后期的存在,想必这次回去,指不定出现了灵丹强者,他能够和灵台中期一战,但并不是灵台中期啊。
“也就是说,距离丹宝大会还有十五天。”江宁喃喃道,他还真期待在看到唐蓉和六长老的样子呢,还有那个灵丹境的郭超……
当江宁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所有人都是大惊不已,七天时间,从灵气七重直接到了灵气九重巅峰,这样的修行速度,就算是天才也不过如此了吧。
“雨公子,不如留在我黑山可好?”张全福将江宁送到了山脚下的,仍不住的劝其留下。
江宁确是连连摆手:“张大哥,我还有要事,此去,连孟轲都留在这儿了,等我办完了事儿,定然回来,咱们一起喝酒。”
第641章突袭
孟轲朝着江宁一拜:“大哥要是有什么难处,小弟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你我还说那么多客气话,看好他们,这十瓶丹药留给你,我下次来,希望看到他们不是这个水平。”江宁丢出去一个盒子,意味深长的看了看众人。
宁九确机灵,拉着江宁低声道:“嘿嘿,公子把我也带走呗,毕竟我人脉广,说不定能给公子打打下手什么的。”
“你留下,协助孟轲,若是有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若是不老实,回来也不用活着了。”江宁阴森森的看了他一眼,笑道。
宁九前一刻还觉得春光明媚,心中暖洋洋的,下一刻却觉得阴森恐怖,这公子前世定是个煞星。
悻悻的回去,站在孟轲身后。
“此去,要去韩家走一趟,到时候有什么事情,我通知大哥。”江宁临走,却丢下这么一句话。
这句话,却让张全福心潮澎湃良久,韩家,终于到了血债血偿的时候了。
江宁出了黑山,马不停蹄的朝紫云城赶去,一日之后,太阳下山之前,就已经到了紫云城门外。
“我离开,是你们逼我,我回来,又怎么会容你欺我?”江宁脑海之中闪过唐蓉与那黑衣少年的缠绵情景,心中不觉愤恨。
也难怪,上一世他无法修行,每日里就知道炼丹,唯一熟识的女子便是慕容婉,两年相交,却没想到慕容婉会成为他的妻子,身死之时,也挡在他的身前,他将世间女子都当成了慕容婉,可慕容婉却只有一个。
“怕是她当时自杀,也是为了她的情郎吧,与我又有半点关系?”江宁自忖道:“现在,巴不得我死得一干二净,他们的事儿也就天不知地不知了。”
太阳斜挂在东南,摇摇欲坠,发出有些昏暗的光。
虽然已经是傍晚,可紫云城大街之上,依旧是人来人往,好不热闹。
江宁并没有回夏府,那地方只是他重生之后的第一站,现在却没有丝毫的留恋,径直朝着丹宗分宗走去。
一路之上,却是出现了不少外来之人,修为更是灵气满地走,灵台境多然不多,可比起以前确是绰绰有余,大部分都是三五成群,其中不乏神魂修士。
“果然是一团糟……”江宁心中暗爽,来到丹宗,却见丹宗仍然闭门谢客,不禁有些吃惊,按照他与紫嫣的约定,现在已经过了五日,难道是出了什么意外?
江宁寻了几家酒楼,却都已经人满为患,最近的也离丹宗两里之远。
定了房间,江宁下楼寻了个角落坐了下来,点了几个小菜,一壶烧酒。
不一会儿,酒楼之中人络绎不绝,变得有些吵闹。
“听说了没有?此次出现的丹云神丹乃是三品续灵丹,虽然品阶不高,但是确实唯一的一枚丹云神丹啊……”
“不错,听说药宗十日之内从总宗来了三位行走,就连一品阁都来了两位行走,听说都是七品灵丹师以上……”
江宁凝眉,喝了口烧酒,有些辣,却也可口,这七品灵丹师,若是论修为,也有灵丹初期的修为了,看来这两个宗门倒是下了血本。
“不止呢,这次听说流云宗搞了个什么丹宝大会,现在丹云神丹出现,大会提前,就定在后日。”
“可不,流云宗乃是三十六城的大宗门,到时候这宁侯府之下四城都会有年轻一代前往祝寿,这丹宝大会,就是为流云宗宗主大寿准备的……”
“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吧,那紫嫣仙子,更是一品阁那位行走的心仪之人,也不知道这紫嫣仙子是何来头,还有不少公子大家公子前来,都是一睹芳容的。”
“此话当真?”
“那还有假?我说墨土,白河,凯丰,宝玉四个主城公子这两日都到了紫云城……”
“岂止啊,我前天还看到了宁侯府的人出现了呢,不知道宁侯府那位来了没有……”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江宁听得真切,看来这些天,因为他的丹云神丹,倒是引来了不少大势力,而看样子宁侯府将丹云神丹的消息严格控制在了自己所辖范围之内。
也难怪,若是让其他侯府知道了,宁侯府排在十大侯府末流,恐怕就没有他的份儿了。
“看来,要先去一趟了。”江宁定下心来,又喝了两口酒,就回到屋内呼呼大睡起来。
三更天,月牙高挂,紫云城的街道早已没了白天的繁华,秋风乍起,竟有些凉意深入骨髓,月色皎洁,洒在长街之上,如一面镜子,映出了时光流转,岁月变迁。
紫嫣一人坐在药宗分宗后内院之中,坐在梳妆台前,呆呆的看着被红烛映的有些昏暗的房间,有些失神,左手挽起发髻,右手拿一把木梳,从胸前梳到末端,循环往复。
江宁收回神魂,不免摇头笑笑,紫嫣穿了一件紫色的睡衣,肤如玉脂,芷若葱根,这幅情景无论是谁看了,都不免失神,也难怪各大家公子为她前来。
“谁?”紫嫣猛地回头娇嗔道,自己刚才竟不自觉的走神,等到回过神来,发现有人窥探自己,不免有些发怒。
“既然来了,就现身吧,偷偷摸摸算什么?只是不知道是哪家的公子?”紫嫣站起身,捞起紫色的腰带将连体睡衣扎起来,双臂紧抱,看着门口。
既然能来的都来了,她自然不会担心有谁能够在此动手,特别是一品阁的那位公子就在前院。
“嘿嘿,是我,紫嫣仙子,不要动怒嘛。”江宁点着脚尖,环顾四周,笑嘻嘻的推开门。
“江宁?怎么会是你?你是怎么进来的?”紫嫣有些吃惊,细眉紧蹙。
江宁嘿嘿笑了一声,转身关了门,回身道:“我就是走进来的呀,他们都睡了,我没好意思打扰他们。”
紫嫣大惊,走进来的?前院住的并不是泛泛之辈,甚至总宗的两位行走都在前院,江宁进来而不被发现,若非神魂之力比他们还高不成?
不对,紫嫣很快就否定了这种想法,他来,是那几位故意放进来的。
江宁看他吃惊,朝前走了两步,笑道:“嘿嘿,我自有我的办法,你记不记那位卖给你丹云神丹的兄弟说他遇到了奇遇?”
“你怎么会知道?”紫嫣不禁问道,旋即又觉得这个问题很弱智,那人还嘱咐她要关照江宁,向来二人关系不一般,告诉他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
旋即朝后退了两步,她神魂散出,却发现看不透江宁的修为,按照外面的说法,江宁修为不过灵气六重的样子,她是三品灵丹师,论修为,也是灵气九重,难道传言有误?
“莫非他有什么功法或者宝物能够隐匿修为?”紫嫣不禁想到,右手一探,一把短剑出现在身后。
江宁见状,不再向前:“仙子不要误会,他说有奇遇,是跟我一起遇到的,嘿嘿,巧了,他胆小怕事,我正好有些钱,正好把他的丹药就都买了。”
江宁说着,拿出百宝囊,呼啦啦倒出十几瓶弹药,然后放在桌子上。
第642章刘冉
“不过他托我给你带几句话,你看是现在说,还是?”江宁看了看门外,示意道。
紫嫣自然之道江宁什么意思,若是那两位行走和一品阁的公子怕已经知道江宁进来了,方才那些话,也是说给他们听的。
那人胆小怕事,意思也就是已经离开,将弹药全权托付给江宁,而江宁一口气拿出十几瓶丹药,更是证明自己没有说谎,这样一来,就算有谁要找他的麻烦,定有药宗或者一品阁出面,把他保下来。
都说这江宁是个纨绔,废物,现在看来,倒也不如外界所说。
“嘿嘿,仙子还怕我把你吃了不成?我一个灵气三重的废物,再说了,如今这城里不知道有多少公子希望做仙子的护花使者,我若是有什么歹念,怕是活不过今日了。”江宁耸耸肩,将丹药一字排开。
紫嫣思量片刻,轻咬红唇,脸上闪过一阵红晕,右手一挥,带起一阵香风,房间之外,忽然多了一层透明光罩。
江宁探出神魂,却出不了这房间,想必外面的也进不来,但是透明,足够保证了她的安全,外面之人有无法用神魂探听他们说话,只是不知道那是个什么玩意儿。
“刘老,紫嫣这丫头,还是那么小心,呵呵……”前院中,一个灰衣老头对摇椅上另外一个黑衣老头说道。
那黑衣老头摇了摇头:“年轻人的事情,我们就不要瞎操心了,再说,也不是我们能够管得了的。”
“也对,我们这两个老骨头,能来看看丹云神丹,此生就知足了,还管什么年轻人?”
……
光罩罩下的同时,一个少年站在旁边的院中,确是愤恨的握了握拳头。
“师兄,有你在,能有什么问题?放心好了。”
说话的是个少女,美眸转动,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这二人,赫然是那山上的两名丹童,少年姓方名云,少女姓柳名冉。
方云下了山,直奔此处,一来是得到丹云神丹,而来自然是为了让他朝思暮想的紫嫣。
倒是柳冉,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竟在方云到了之后半日,也到了紫云城,像个小妹妹一般跟在方云身后,说是师傅让她跟着。
方云不喜,但也毫无办法,若是她把这事儿说给师傅,自己少不了受责罚,而传承,更是少了一分把握。
他见江宁进去,本想阻拦,却被柳冉缠住,现在隔音罩放出来,自己贸然进去,肯地会惹得紫嫣不高兴,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若是平时,没有人敢放开神魂监视紫嫣,可现在不一样,就算紫嫣说起来,自己也是担心她的安危,有何不可?
只好站在院中放开神魂,注视着里面的一举一动。
“行了,有什么话就快说,我虽然答应过易雨,在适当的时候帮你,但并不代表我会为你做什么,希望你好自为之。”紫嫣冷冷的说道。
江宁挠挠头,倒是一点儿没觉得不好意思,开口道:“他说与仙子见面迟了五日,希望仙子见谅,你们给出的价钱,可以给我全权代理。”
“呵呵,你当我是三岁的孩子糊弄?我药宗既然敢接,自然会保证他的安全,他为何不把东西直接卖给药宗,而是低价转给你?你就不怕惹上麻烦?再者说,亏得他还替你说情要我帮你,原来你才是最坑他的。”紫嫣倒不含糊,摆事实明道理。
“紫嫣仙子好戏的心思,不过你却错了。”江宁摇摇头,在屋内走了两步。
“哦?那可要请教夏公子高见了。”紫嫣哂笑道。
江宁摆摆手:“高见倒不敢说,我收了他的丹药,只是在帮他,所有的风险我一个人担着,保证安全?若是有人想要他,你们药宗怕也是保不了,我是夏家的人,这一点我还是知道的,否则也不用现在在这儿跟仙子说话了。”
紫嫣一怔,笑了笑,却没有说话。
江宁继续道:“况且,他很知足,我已经被逐出夏家,现在是废物一个,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嘿嘿,有谁动我,我就把东西卖给他的仇家,到时候谁死谁亡还未可知,我没有坑,我是在帮他。”
“这么说是我冤枉你喽?”紫嫣嘴角微微一翘,露出洁白的皓齿,两个浅浅的酒窝挂在两旁。
“嗯……”江宁很认真的点了点头:“应该是……”
紫嫣不自觉笑出声来,忽然觉得有些失态,急忙用手捂住,开口道:那我如何信你?别忘了,你可是帝都每个姑娘走绕着走的人物。”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揭短,仙子怎么还专挑带刺儿的说?”江宁小脸儿一红,很不自然的说道。
紫嫣微微失神,旋即笑了起来:“没想到,帝都都出名的纨绔,也会害羞?”
“今时不同往日,人会变的。”江宁有些不高兴,他最烦的就是在美女面被揭伤疤。
紫嫣没有回话,倒是觉得眼前这个江宁的却很招女孩子喜欢。
“至于证明嘛,有丹云的续灵丹还有十一颗,都在我这儿,这十二个玉瓶之内,都有一颗,另外的十一颗不是丹云神丹,用来压制丹云神丹的药性,我留下一瓶,我走后你一看便知道了。”江宁说着,只在桌子上留下一瓶,将剩余的都收了起来。
……
紫嫣脑袋一片空白,还有十一颗……
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一炉十二颗成品的丹云神丹。
若是这个消息传了出去,怕是药宗宗主都会前来,虽然是三品续灵丹,一颗和一炉简直就是天上地下的区别。
“紫嫣?仙子?美女?小紫?阿紫?”江宁走上前去,拿着那个玉瓶在失神的紫嫣眼前晃来晃去。
紫嫣回过神来,看着江宁手中的玉瓶,将信将疑,有谁?能够炼出一炉的丹云神丹?直觉告诉她,江宁在说谎,她决定这一次,相信自己的直觉……
“这里只有你我,你说,这丹到底是谁炼出来的?”紫嫣玉手紧紧握住江宁的双手,急切的问道。
江宁只觉得心头一阵酥麻,感受着从紫嫣手上传来的温度和香气,温声道:“不是说了吗,是奇遇,奇遇,我怎么知道是谁炼的?”
“不对,你肯定说谎,你看着我,你看着我的眼睛,说,是谁炼的?”紫嫣紧紧的握着江宁的手,看着江宁躲避的眼神。
这一幕,被四人看在眼中,都是大为吃惊。
那灰衣老头站起身来:“那小子到底说了什么?能让紫嫣如此激动,竟然握着他的手?这样失态?”
“不错,紫嫣从小性子就冷,眼光奇高,能让她这么激动,我开始对这小子感兴趣了。”黑衣老人笑着点点头,拿起酒壶,又喝了一口。
方云确是暴怒,却无从发作,双拳紧握,那双手,连他都没有碰过,那小子到底做了什么?那双手,一定要剁下来,碰过紫嫣,除了他,就得死。
第643章所言非虚
倒是柳冉高兴的不行,却止不住的劝方云。
江宁知道紫嫣对丹道入迷,但也没想到会执着道这种地步,眼神游离,不敢去看那双纯真的眼睛。
其实他是害怕,害怕眼前的这个丹道奇才,会变成另外一个唐蓉。
“告诉我实话,只要你能帮我与那位大师见一面,我……我……”紫嫣摇晃着江宁的手臂,忽然间急的想哭出来,两条眼泪刷的流了出来,好像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什么……紫嫣这孩子……”那灰衣老者不禁失声道。
只是第一滴眼泪从眼眶飞出的瞬间,好像发出一道光华一般,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冲出了九天,直上云霄,消失在世界的尽头。
“解语开了?怎么会提前这么久?”一个中年男子站在虚空之中,手中握着一团光华,正是紫嫣的那滴眼泪。
“你也知道了……”中年男子身边,虚空一阵扭曲,从中走出一个美妇,面带焦急。
“霄哥哥,嫣儿的解语怎么会提前这么久?”那美妇美眸流转,双手抓住那男子的胳膊,已是泪眼婆娑。
中年男子眉头紧蹙,双目紧闭,片刻之后,忽然睁开双眼,从眼中射出一道紫光,已撕裂虚空的速度飞了出去。
半个时辰之后,那紫光又重新回到了那男子眼中。
美妇焦急的问道:“怎么样?嫣儿到底发生了什么?”
“呼”那中年男子眉宇之间越发凝重,沉吟道:“的却是提前触发了,嫣儿已经开始第一次觉醒,可是天机好像被什么遮盖了,就连我也看不太清,只知道是个少年。”
“一个少年?难道是皇城的嫡孙已经下去了么?”
“不是,那少年很奇特,但是比起皇子来差的太多,可是除了皇子,还有谁能够冲破二人原本就有的血脉连接,触发了这解语?”
“霄哥哥,这事儿不是中天皇城的那位和你亲自开启的转生吗?为何还会……”
“霄老弟,想必你已经知道了吧。”虚空之中,忽然又走出一人。
这人比紫霄稍显稳重,黑丝之中更有几缕白发,走到紫霄面前。
“自然知道,现在解语提前开启,要是嫣儿有个三长两短,大哥,休怪我翻脸不认人。”紫霄握住那美妇的手,将其朝后拉了拉,开口道。
那男子不由得一怔,旋即笑了笑:“怎么会有意外?你我亲自出手,又怎么可能有意外?”
“嫣儿已经觉醒了一次,想必下一次也不会太久,我不希望出什么意外,这就让犬子去下界将她接回来,如何?”那男子对紫霄说道,很是慎重。
紫霄点了点头,开口道:“紫守,你也去吧,若是小姐有什么意外,你也不用回来了。”
虚空中一阵扭曲,一个沉重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是,大哥放心。”
那男子大吃一惊,这紫守是紫霄什么人?修为竟然强大到连他都没有发现。
“呵呵,老弟,你这么做可就……”
紫霄与那美妇转过身去,看着无尽星空,半晌才开口道:“没办法,我只有这么一个女儿,不能有意外,我必须保证万无一失。”
“那联姻的事……”
“嫣儿能不能平安回来再说吧,通道封闭,你我若是不在,怕是五洲之内再无宁日,大哥还是回去镇守皇城吧,要是皇城破了,中天皇城的位置可就不一定了。”紫霄说完,与那美妇超前走了一步,踏入虚空不见。
“父亲……”
“哼,在转生之时,我已经为你二人种下了血脉连接,按照道理说,觉醒之时应该有你在场,可是出了变故,你不过晚去了些时日……”
“那现在该如何是好?难道我中天皇城怕了他紫家?”
“你懂什么?现在的局势,有天南部洲的支持,我胜算才更大,你和紫嫣必须结婚,他就一个女儿,紫家早晚都是你的,到时候……”
“孩儿明白,我这就下界去,抹杀了变故,将嫣儿接回来。”
“恩,这东西你拿着,说不定有用,等到嫣儿回来,解语的事情,我自有办法。”
……
而在药宗分宗前院内,那黑衣老者也是站起身来,面色凝重,再也坐不住:“这……”
“紫嫣这等身份,怎么能……”
“可是……”
“不行,我不能眼看着这事的发生。”
“可我们有什么办法?纵然有千万个不愿意,那是解语,你我有什么办法?还是如实……”
“哼……”那灰衣老人怒哼一声,在院中踱来踱去,心烦气躁,片刻之后,面色凝重道:“不行,不能这样,此事只有你知我知,若是抹杀了,那解语自然还是解语。”
“我也不愿意看到是这结果,可是……”
“可是什么可是?紫嫣什么身份?那个小子什么身份?你难道不知道吗?难道要家主亲自出手?”
他二人知道,这件事情若是传到家主耳中,定然会掀起一阵腥风血雨……
“哎”黑衣老者重重的叹了口气,摇了摇头,身子如散了架一般重新坐在摇椅之上,却再也提不起酒壶。
“哎呦,怎么还哭了?多大的姑娘了,怎么哭鼻子?”江宁尴尬至极,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把她怎么了呢,其实他什么都没有干啊……
他两世为人,却从来没有女子在她面前哭鼻子,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紫嫣也不知道是为了什么,为了丹药?为了自己的大道?可不知为什么,就流泪了,好像十几年的委屈一下子涌了出来。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三岁开始接触丹药,从此就迷上了炼丹之术,他们说我神魂强大,是千年难得一见的丹道奇才……”紫嫣就那么看着江宁,满脸的委屈,滔滔不绝的倾诉。
江宁没有再躲避,就那么站着,两个人保持着一个很怪异的姿势,一个用心诉说,一个用心倾听。
江宁慢慢知道,眼前的这个少女,并不是真容,易容之后就如此,不知道真容是怎样的倾国倾城。
他开始知道她童年的孤单,现在的无奈,太多的期待,让她不得不前进,对丹道的执着,让她忍受这越来越多的凄苦……
“她说的,是真的。”玄黄之灵的声音从江宁心底传出。
江宁一怔:“你……”
“我自有我的办法知道,丹道,对她的确很重要,甚至,超过了生命。”玄黄之灵说完,就再也没有开口。
“我信你……”江宁终于开口,看着梨花带雨的紫嫣,没想到她这情绪的突然爆发,竟然如此猛烈。
第644章阴影
紫嫣愣了片刻,脸色煞白,她也不知道刚才为何会说那么多,从小时候一直说到现在,仿佛江宁值得倾听,值得信赖。
紫嫣急忙松了手,低着头,再也不敢去看江宁的眼睛,仿佛他的眼睛能够将自己看穿一般,心在回过神来的那一刻一就开始狂跳不止,全身发烫,耳根爬上一片绯红,如邻家小女孩儿一般,双手拉扯着睡衣的裙角,不知所措。
“这丹药,是一位前辈炼制的,最一开始,就是实话,可是没有人相信,所以只能说是奇遇,把这东西寄托在虚无缥缈之上,就不会有人追问,可你看出来了。”江宁叹了口气,决定撒一个真实的谎言。
“可是真的?”紫嫣一听,从尴尬中缓解过来,笑得很甜。
“真的”江宁很真诚的看着紫嫣。
“那……能不能帮我引荐?”紫嫣急忙开口道,声音有些迫切。
江宁愣在那里,为什么?为什么她如此坚信他这次没有说谎?为什么会有这种信任?
良久,江宁才悠悠道:“下次见到他,我会叫你一起。”
声音有些低,低的好像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可是紫嫣听到了,很高兴……
不过一个时辰,她讲了她的过去,跟一个她认为的纨绔和废物,说了很多从来没有说过的话,狠狠的哭了一场,是她第一次在男子面前流泪,但不会是最后一次……
不过一个时辰,她没有了江宁刚进门的不信任与担忧,因为在她恍惚的时候,江宁什么都没有做,只是作为一个倾听者,很安静,很认真……
不过一个时辰,她感觉好像与他认识了很久,比与师傅都久,这种久,说不出的历久弥香,说不出的五味陈杂……
江宁心中莫名的颤动,他不知道自己怎么了,为什么会这样,他以为此次前来,就是单纯的谈价钱,然后在后天的丹宝大会上狠狠的羞辱六长老。
可是被紫嫣一场哭闹,将所有的计划打乱,甚至还说了慌,而且她相信了……
你说了一个谎,就要用另外一个谎话来圆,其实不是他本意。
或许吧,或许有一天眼前的少女能够走出对丹道的执着,等到那一天,他再告诉她今天的事。
两个人沉默良久,紫嫣脸上的泪有些干了,才开口道:“至于价钱,两位行走说过了,一颗三品丹云神丹是一百紫玉,若是有更高品阶的,价格会成倍增长,这是一颗的价钱,至于这一颗,你若不放心,等到后天可以交给我,我帮你卖。”
说着,紫嫣拿出自己的百宝囊,递给了江宁。
江宁没有点,直接接过来,这个价格,可以说是天价了,一百紫玉,可是一百万灵石,他现在除了从黑山那群兄弟身上搜刮来的,可一说是身无分文,甚至那些都可以忽略不计了。
一百万灵石,如紫云城这般城池,支撑两个月是没有问题的。
“这瓶丹药,你留着就是,算是赠送的吧,药宗要是还要,我还有,后天会再给你两枚,帮我换成紫玉就行。”江宁说完,转身就离开了。
紫嫣拿起那瓶丹药,心中忽然觉得空落落的,一枚丹云神丹,所送就送了,这是份大礼,可在她看来江宁并不怎么在乎。
一个人躺在床上,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江宁出了紫嫣的屋子,身形一闪就出了药宗后院,一个人朝着客栈走去。
他走的并不快,长街之上除了他一个人都没有,他有些失神,有些愧疚,所以才会将那枚丹药送给紫嫣,作为补偿,至少在他看来是补偿。
“乱了,全乱了套了”江宁摇了摇头,这与他的计划并不相符。
江宁回到客栈,已经是四更天,沉沉的睡了一觉,等到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
下了楼,叫了些吃的,便在角落里继续听修士闲扯。
一个下午都是如此,江宁也听出不少有用的信息。
比如丹宝大会上的评委,已经是确定好的,帝都来的前辈不会参与其中;大会之上自由竞拍,若是灵石不够,可用自身物品抵押换现;流云宗长老和少宗主以及赵城主亲自坐镇;韩家等几大家族势已经放话出来,定了某些东西……
“你听说了吗?黑山被一个名叫雨公子的给荡平了,不仅击杀了黑山的兄弟,就连黑山也陨落了……”
“还有,还有,那个张全福,被雨公子点破,从灵气八重直接升到了灵台初期……”
“真的假的?”
“这会有假?我有兄弟在黑山,亲眼所见,前几日的天地异象,就是……”
“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有印象,难怪……”
“这雨公子到底是谁?也没听过有哪个家族姓雨的呀……”
“哼……什么雨公子鸟公子的,不过是蛊惑人心罢了,灵气灵台犹如云泥,其实一句话就能做到的?你们几个修在这里以讹传讹,危言耸听,蛊惑了人心。”一个青袍弟子厉声斥责道。
“不错,我神枪剑宗赵康大师兄从灵气八重进入灵气九重也用了半年,大师兄天资卓越,宁侯府下四城第一,他一个什么雨公子,怕是空有其名吧。”
“哈哈哈……”
一桌青衣少年提高了声音,不禁大笑起来。
江宁哑然失笑,摇了摇头,这些东西,不用想都知道是宁九搞出来的,人不来,马屁倒是拍的飞起。
“不要胡说,这宁侯府之下,天才辈出,你们知道什么?”唯一一个没有笑的男子喝了一口酒,呵斥道,身边放了一把剑。
“是是是,大师兄说的是。”那人笑嘻嘻的奉承道。
这男子,赫然就是在黑山中寻找江宁的赵康,当日寻到黑山脚下,却被一个叫做宁九的拦住,又接到师门的传唤,急急忙忙赶回了紫云城。
“师兄,你说这江宁是不是听到了什么风声?投靠了黑山?”方才叫嚣的少年笑着坐下,与众人说道。
赵康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眼角露出一丝不屑。
“管他投靠了谁,得罪了我们神枪剑宗,注定没有好果子吃。”
那少年说出口,神枪剑宗的两桌人都是哈哈大笑起来。
“大哥。”门外走进一个少年,身后带着一个小厮,江宁定睛看去,却是赵晨。
“晨弟,怎么样?伤势如何?”赵康与赵晨落座,细声问道。
“嘿嘿,大哥,没什么大碍,就是不知道这个江宁跑到哪儿去了,再让我见到他,非扒了他的皮不可。”赵晨一拳砸在桌子上,手震的生疼。
蓦地,他觉得后脊梁骨一凉,转身一看,角落里那个人影却让他惊出一身冷汗。
“夏夏……夏……”赵晨指着正在悠哉喝酒的江宁,突然说不出话来。
江宁那一拳,在他心中已然是留下了阴影。
“怎么了?”赵康寻声问道,却见赵晨指着一个灰衣少年,瞠目结舌。
原本安静的酒楼瞬间沸腾起来,方才赵晨与赵康的话,由于神枪剑宗的缘故,众人皆是听得仔仔细细,现在忽然发现那个纨绔的夏家公子原来就坐在酒楼里喝酒,可为何没有发现他?
“呵呵,你想说什么?是不是没有爽够?要不要多爽几次?我保证,让你一次比一次来劲儿。”江宁玩弄着酒杯,斜身靠在角落里,笑道。
“不不不……爽够了……不是……没……”
第645章生死状
“都闭嘴”赵康大喝一声,灵气九重的气息瞬间散发出来,而后迅速收回。
酒楼内除了神枪剑宗的人,全部都朝门外跑去,大部分都是灵气五六重的样子,有人避祸,也有人报信而去。
转眼间,酒楼之内只剩下神枪剑宗的九人与江宁对峙。
赵晨早已躲在赵康身后,在它看来,他这个哥哥乃是赵家百年之内难得一遇的天才,要拿下灵气六重的江宁,自然是手到擒来,可心中偏偏有些害怕,便躲在身后。
“嘿嘿,这下子这个江宁可就倒霉了,得罪了神枪剑宗。”
“恩恩,这神枪剑宗可是宝玉城第一宗门,这个赵康,更是神枪剑宗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实力在宁侯府下年轻一代灵气境能够排到前五十。”
“这么靠前?”
“那可不是,一年之后两大王城就开始招收弟子了,宁侯府定在半年之后开始选拔,年轻一代都能着这个一飞冲天的机会呢。”
“玩喽,这江宁惹谁不好,偏偏要招惹他的弟弟赵晨,还打了个半死……”
门外之人不是看热闹的就是来探底的,毕竟大比之前,多一些对手的信息,多一分把握。
江宁发现了至少四道不弱于他的气息,就在人群之中。
“江宁,你就是江宁吧。”赵康指着江宁怒声喝道。
赵晨声音却是有些颤抖,指着江宁道:“不错,大哥,就是他,就是他,他说要把大哥打成狗一样……”
“啪”赵康转身就是一个大嘴巴子,抽在赵晨脸上。
赵晨应声倒地,捂着嘴痛苦的喊道:“大哥,大哥,不是我说的,是他说的,他说的呀……”
“哼,无论是不是你说过这样的话,就凭你将我弟弟打成那样,今天你也得留下。”赵康手一伸,那把剑便出现在手中。
江宁缓缓站起身来,他原本不想招惹麻烦,可是麻烦自己会上身一般。
“你弟弟干了什么你不管,反而要杀我这锄奸护道德好人,看来你赵家不是什么好东西,你们神枪剑宗也教不出来什么好东西。”江宁朝前走了两步。
“哼,大放厥词,你不过一个废物,也敢跟我师兄这样说话?更是辱我师门,今天,我就代大师兄教训教训你这个小子,让你知道什么叫天高地厚。”一个少年站出来,指着江宁的鼻子就骂。
江宁急忙摆手道:“我又没说你,第一次见捡屎盆子往自己头上扣的,真实可笑,真为你智商着急。”
江宁说罢,门外一阵哄笑。
那少年顿时顿时面红耳赤,看看赵康,又看看众人,不禁恼羞成怒。
“闭嘴,小子,跟我出去,签生死状,你敢不敢?”那少年怒道。
“生死状?那可是不死不休了啊……”
“是啊,一般来说,正常切磋在城市中是不管的,除非是死斗,必须要到官府备案,约定时日方才可以进行,但是也可以签订生死状,生死状一签,随意生死。”
江宁笑道:“你要打就打,哪来那么多废话,若是万一不小心杀了你,你也蹦出个什么哥哥姐姐的来找我麻烦,我岂不是会很忙?”
“哼,一个灵气六重,也敢狂妄。”那少年说着,便抬腿朝着门外走去。
门外众人见了,早已腾出了百丈大小的地方,这消息已传遍整条大街,不少宗门弟子都又人前来观看这场他们认为胜负已分的比赛。
“你看谁赢的面大?”
“我看是神枪剑宗吧,毕竟人家已经有灵气七重的修为,而我们夏公子不过灵气六重。”
众人手中皆是有了这场比斗的资料。
赌坊之内,已经开始下注,江宁一赔二十,而神枪剑宗一比五。
“买定离手,快快快……”
赌坊内众人叫嚣声不绝于耳,大部分人还是投了神枪剑宗,虽然从他们掌握的资料来看,虽然差距只有一重,但是已经足够了。
“生死状”那少年再说那个面签下自己的名字递给江宁。
江宁无奈,只好签上自己的名字,边写,边说道:“我看还是不签了吧,拳脚无眼,到时候受伤了还要花钱不是?”
“哼,小子,要打不死你,我给你医药费。”那少年心中已是怒火难平,在场都是见证,难道这个江宁还能是他的对手不成?
他每日在宗内勤修苦练,而这个江宁却是出了名的纨绔,怎么想都是他的赢面大。
“嘿嘿,好,既然你这么说,在场的都做个见证,嘿嘿,开始吧。”江宁挠挠头,环顾四周,笑道。
“我叫周明,记住我的名字,免得说不知道死在谁手上。”周明狂妄道,手一扬,已是示意江宁出招。
“那我就不客气了?”江宁一怔,死斗还有让别人先出招的?这神枪剑宗果然都是饭桶。
江宁不再迟疑,面色一沉,收起了往日的笑脸,脚下一动。
走穴。
还是步伐,但是灵气九重的江宁再次走出《南离步》,又其实原来的速度?
原地只留下一道残影,周明调动灵力,正准备接下江宁一击,然手直接将其打的满地找牙,跪地求饶。
江宁一动,周明就要出手,可只是半息的时间,他还未看清江宁的身法,却觉得小腹一紧,一种钻心之痛瞬间传到体内,将其五脏六腑震得剧痛,灵气在那钻劲之下,瞬间溃散。
“啊……”
又是半息,江宁站在原地,保持着原来的动作,朝前走了一步。
脚步落下,周明应声倒地,脸色青紫,口吐白沫。
“好快的身法……”
“嗯?公子,这江宁明明还没动,那个周明就倒地不起,难道是江宁用了什么伎俩?”锦衣少年身边,一个小厮提着酒壶,站在与那公子站在临街雅间窗口,朝下看去。
“你懂什么,他动了,只是速度太快,众人没有看清罢了。”锦衣少年搓了搓手中的暖玉,不由得紧握。
“哦?”那小厮眼珠一转,急忙改口道:“那就是周明太不经打了,一招就败了。”
“也不是,周明灵气七重,灵气浑厚,却挡不住一招,甚至都没有看清,江宁,藏得好深。”锦衣少年手一挥,将暖玉收起来,转身就走。
“查查,我宁王府的地界什么时候出了个奇才?青云榜该放榜了吧,不知道这个江宁能排在第几位。”锦衣少年走后,声音仍在房间中回荡,仿佛自言自语。
那小厮急忙跟上,连声应道:“是,少爷,嘿嘿,就算放榜,青云榜上他还能超过少爷不成?少爷可是……”
第646章身首异处?
“周师弟……”赵康在江宁动的一瞬间,便看到了残影,知道要坏,要出手阻拦,却还是慢了半拍,那步法诡异,连他都没有看清楚,只是江宁用了一拳。
一拳打在周明的小腹,周明倒地不起,一拳的威力有多大?
赵康扶着周明,恶狠狠的看着江宁,却说不出话来。
因为两个人是签了生死状的。
生死在实力,若是他出手,定会落下把柄……
“嘶……”
四周人群都是倒吸一口凉气,只有四个人看到了江宁出手。
没有人在敢说江宁是个纨绔,不学无术,他到底什么修为?
“周师兄……”
“周师弟……”
神枪剑宗的弟子更是没有想到,江宁刚走两步,周明就倒地不起,看样子明明是受了伤,却没看到江宁出手,难道是哪位高手相助不成?
“大师兄,他使诈。”
“就是,大师兄,他用诡计害了周师兄,还没有比就输了,这不算……”
“对,不算,大师兄,杀了他,让他知道我们神枪剑宗不是好欺负的。”
神枪剑宗的弟子扶着面色紫青,口吐白沫,昏迷不醒的周明,叫嚷着。
“都闭嘴。”赵康扭头呵斥道,说的众师弟惊愕不已。
明明是江宁耍诈,师兄为何要训斥他们?
赵康咬了咬牙,扭过头,方才的话语,都尽在耳边,还未消散,这个江宁就打了他的脸,这耻辱,若是不报,他今后在神枪剑宗有何颜面?手下的师弟会如何看待自己?
可江宁到底是什么修为?不到二十天的时间,能够从灵气六重到灵气几重?还有那步伐,怎么这么快……
“就算是灵气八重,也不是我对手,再说我能看到他的步子,虽然是残影,但半息时间,足够躲开的攻势了。”
念一至此,赵康反手抽出一把剑,指着江宁道:“你伤我胞弟,这是其一,修为明明高过周明,可还用激将法骗他上当,这是其二,大庭广众辱我宗门,只是其三,如此种种,今日,我赵康必斩你于长街之上。”
剑光闪闪,周围的修士皆是发出赞叹,议论纷纷。
“灵器,这是灵器……这个赵康,竟然有灵器……”
“而且还是灵器中最为难得的灵剑,要知道灵剑都是有价无市的……”
“方才不知道这个夏大公子是怎么办到的,不过现在,哼哼,玄了……”
“什么玄了,根本没戏好不好?就算是灵气九重巅峰,就算是灵台初期,能够接得住灵剑的有几个?”
此话一出,胜负仿佛已经分出。
灵器的确不多,能够拿出灵器的灵气境修士更是凤毛麟角,无一不是大家族大宗门着重培养的对象。
而赵康拿出灵器,还是灵剑,可见宗门对其重视程度。
“大师兄,这是……”
“不错,正是绣云剑。”赵康点点头,有些得意,看着江宁,仿佛在看死人一般,开口道:“江宁,今日你死在我绣云剑下,也不冤枉,还有什么遗言说吧,我会一件一件满足你。”
“呵呵,这个江宁应该是灵气九重的修为,恐怕修为不在你之下。”人群之中,一个手拿长笛的少年对身边一个忙着吃烧鸡的胖子说道。
那胖子咽了口烧鸡,抹了抹嘴,嘿嘿笑道:“的确是灵气九重,打不打得过我,要打了才知道,难道你就那么想让我输?”
说完,白了拿笛子的少年一眼,转身走开,手里还不忘撕快烧鸡。
“等等我,怎么还说不得你了?”那拿笛子的少年不在继续看下去,转身去找那胖子。
在他们看来,胜负已经揭晓。
与他们相对的,也有两个人从人群中走出,嘴里直说没劲。
两边临街的房间里,也有几人转过头去,不在继续观看,胜负,他们心中早就有了答案,现在最主要的,是这个叫夏雨的少年的情报……
“说完了没有?”江宁不耐烦道,听着赵康数落他,心中一肚子的火气,要打就打,这些什么名门正派怎么那么多理由,杀个人还需要说个一二三,死斗还要让人家先出手?
“绣云剑,万剑绣彩云”
一出手就是杀招,他没有周明那么傻逼,啰嗦一大堆,只是想让江宁死在正义的审判之下。
赵康高高跃起,只是半个呼吸,手中的绣云剑灵光乍现,一道道灵气从剑中飞出,化作一把把飞剑光影,透出灵气九重的气息,瞬间笼罩江宁周身五十丈之内。
二人距离原本就不远,赵康又是突然出手,半个呼吸就完成了杀招,直接发出,一道道剑光又如一把巨剑,从空中斩落,空气与灵剑的碰撞,竟爆发出阵阵火星,空气之中温度骤然升高。
“死”赵康嘶吼着将秀云剑斩下。
“轰……”九白九十九道剑光从天而落,将江宁所站之处方圆三十丈直接轰出一个大坑,一时间尘土飞扬,瓦砾乱飞。
街道两旁的客栈屋檐,瓦片抖落,有不少摔在地上,碎成几片。
“九百九十九道?难道这赵康已经将这灵技修炼到了小成的地步?年轻一辈中也算上游了……”
“完了,江宁死了……”
不知道谁在人群中说了一句,众人皆是觉得有些惋惜,这一剑,就是灵台初期都不敢硬接,何况是灵气六重的江宁?
赵康从空中落下,额头之上汗珠抖落,呼吸急促,显然是用了大量的灵气,而手中的绣云剑光华也暗淡不少。
两个呼吸之后,灰尘消散,众人朝着江宁所在之处看去,却见一个方圆三十丈的大坑,足有半丈深,形成一个半球,不少碎石,还散发着白烟。
“嗯?人呢?”赵康自然也看去,却是大吃一惊,江宁不在里面,男刀被轰成渣了不成?
“呼”赵康耳边忽然响起一阵风声,心中大叫不好,急忙躲避,刚刚好从一个灰衣手臂之下扫过。
那横扫,赫然就是江宁。
在赵康出手的一瞬间,他动了两步,走穴,空灵,走穴半息赵康能看到,可是空灵……
所以,赵康的绣云剑所发出的灵技,根本没有碰到他的半根毫毛,他就已经躲了过去。看着那大坑,不由得也是长舒一口气。
他在灵气六重巅峰接下过柴长老灵气境一击,但是差点没死过去。
第647章足够的重视
他虽然知道自己能赢,但是毕竟有灵器,当时黑山的黑龙,着实让他伤的不轻,肉身强横如他还是被黑龙划的遍体鳞伤,现在他还不想暴露自己太多。
身后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盯着自己,若是底牌尽出,怕是会被针对的很惨。
所以他选择了步伐,反正已经暴露了,就不怕他们知道的再多一点,妖族的步伐,在这小地方,想来他们也查不到什么。
赵康心中和围观的修士一样,心中都充满了震惊,怎么可能?半息的时间,怎么肯呢过躲过去?
可容不得他多想,江宁又是一拳飞来。
赵康急忙去挡,两拳相撞,却是赵康断了三根手指,江宁毫发未伤。
赵康更是吃惊,他已经是灵气九重的肉身,为何只是一招,他就断了三根指骨?反观江宁,却丝毫无视?
“嘿嘿”江宁坏笑一声,身形骤变,出现在了赵康的左肩之后,一拳轰出。
赵康躲闪而过,右边又有飞拳,赵康调转灵气,从下三路滑出……
“行了,结束吧,我知道你什么水平了。”江宁说着,脚下一动,出现在了赵康身前,赵康急忙后撤,却结结实实的撞在江宁飞来的脚上。
“叮当……”绣云剑从手中滑落,赵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脸上满是惊容。
江宁走过去,看着满脸恐惧的赵康,低声笑道:“你若是与黑山交手,拿上你的绣云剑,三十招内,你死。”
“怎么可能,江宁,你到底什么修为?我怎么可能输给你?我有绣云剑……”赵康还是想不通。
“呵呵,绣云剑?近身战,你那根绣花针不觉得碍事吗?”江宁站起身来有些玩味的看着赵康。
赵康目瞪口呆,二人近身数十个回合,他本自信自己肉身不弱,但是却被江宁一脚踢飞。现在又说他引以为傲的灵器是绣花针……
不过是几个呼吸的功夫,二人就已经分出了胜负。
在场所有修士除了那四人之外,无不震惊,看着江宁脚下那个头发散乱,胸口血迹斑斑的修士,谁会相信他是宝玉城第一大宗神枪剑宗的得意弟子赵康?
赵康所问的,正是所有人都想知道的,他们不是灵丹修士,还没有能够洞察他人修为的能力,就算是江宁,也不过是通过神魂感知到他们身上的灵气波动,才确定他们的修为的。
“我的修为?就那么重要么?重要的不是我的修为,重要的是你败了。”江宁悠悠开口道。
众多修士听闻此言,皆是沉默,觉得自己方才的想法有些幼稚了,修行之事,只有成败,那有什么平等?
你修为低,就是低,哪来那么多的理由?让人同情你,不杀你吗?不他们该杀还是会杀,这个道理江宁只是亲有体会罢了。
“走了,还有事,就不陪你聊天了。”江宁转身,在没有停留的意思,赵家在他眼中已经不足为虑,现在赵康最强的一招被他躲了过去,又重创其引以为傲的灵气九重的修为,道心不稳,怕是最多也就止步灵台了。
一个灵台修士,已经不足放在心上,只是今日暴露了步法和不低于赵康的实力,虽然在一定程度上震慑流云宗的宋成,但是唐蓉的那位公子,让然还是个去不掉的威胁。
按照他的分析,那人不到万不得已,定然不会亲自对自己动手。
灵丹境……
越早到达灵丹境才行,况且七星之域之上的那些天骄,才是真正的天才,他是知道真正的天才的修行速度的。
“哼……伤了我神枪剑宗的弟子,一走了之,难道在墨土紫云城以为我神枪剑宗无人不成?”
一道浑厚的声音从人群外传入。
江宁扭头,循声望去,却见人群自行分开,走进一队人马,为首的一个少年男子,身穿蓝色道袍,手中提着一把玄铁黑枪,黝黑的胸肌裸露在外面,露出虬筋,目光如炬,让人看了只觉是金刚之体,天神转世。
身后也跟着十几个弟子,虽然年纪轻轻,却都各个肌肉紧绷。
“云师兄?”赵康被众弟子扶起来,走到那强壮少年身边,低声说道。
“哼……宗门的脸都被你丢尽了,用了绣云剑都被打成这样。”那云师兄怒声喝道。
赵康煞白的脸上微微一红,却是低着头不敢反驳半句。
人群中的修士自然有来自宝玉城的,见到了这男子,不禁议论起来。
“这人才是神枪剑宗年青一代真正的高手,名叫云哲,比赵康早一年进入宗门,赵康成为大师兄是因为这个云哲前几个却月晋级了灵台境,但也算是神枪剑宗年青一代的翘楚和门面。”
“看上去也比赵康大不了多少,就已经是灵台修士了?”
这些话江宁自然听在耳中,不觉重视起来,灵台经,就算是灵台初期,和灵气九重巅峰相比,也是云泥之别,赵康他可以不在意,但是这个云哲……
“说吧,是你跟我回去宗门领罪,还是我抓你回去?”云哲将玄铁黑枪立在身边,双臂抱在胸前,开口道。
江宁一看,便知道这个云哲不比赵康,他这个动作,已经是将防御架了起来,防止夏江宁的突袭。
“领罪?我何罪之有?”江宁眉头一皱,不禁反问道:“明明是周明辱我在先,有签了生死状,况且我也没有打死他,只是稍微惩罚一下罢了。”
“这个什么大师兄赵康却说我怎么怎么的,说了我三点大罪,拔剑就要杀我,我只好躲开,混乱之中碰到了他,难道你撞了墙,说墙太结实,还要拆墙不成?”
周围修士忽然间被江宁点醒,如此一说还真是,从一开始就是江宁被动出手,甚至还说出不签生死状的话。
“呵呵,神枪剑宗果然都是护短的主,不分青红皂白,就要抓我,当着大家的面,你神枪剑宗还真敢做出来?就不怕坏了宗门名头?”江宁妙语连珠,摆事实,讲道理,问的云哲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说。
他不像赵康,杀你之前想给你说说为什么要杀你,他一心修行,何时管过道理?
两个人在宗门之内,一个修行灵气,一个修行嘴皮子……
“好一张伶牙俐齿,老夫青道子,乃是神枪剑宗的执事长老,不知道小友大名,师从何处?”从人群中闪出一中年男子,长发飘然,胡须稀松,话音刚落就出现在了江宁与云哲之间。
“见过长老”众弟子齐声行礼道。
青道子并没有回头,却是一动不动的站在中间,笑眯眯的看着江宁。
江宁顿时感觉像在凛冽的寒风中一般,浑身发冷,急忙运转灵气,将寒气驱散。
四周温度骤降……
这人,修为最少也是灵台后期,看来此次神枪剑宗来紫云城,也很重视。
第648章你也算晚辈?
“小友不敢当,晚辈江宁,无门无派,只有一个不知所踪,飘忽不定的师傅,见过青长老。”江宁凝神,不敢怠慢。
“呵呵,方才听说你要抓他回宗门?可有此事?”青道子回头,厉声喝道。
云哲急忙行礼,低头道:“是,长老,我宗门之人被外人欺负,我身为宗门弟子,总要讨个说法。”
“长老息怒,此事因我而起……”赵康见青道子略有怒火,急忙赔罪。
心中却是将那个现在不知道跑到哪儿的弟弟骂了千万遍。
“住嘴,你二人在总门外与他人私斗,还有脸提宗门?方才的事情我都知道了,明明是你挑衅在先,现在又来抓人?你们师傅平日里怎么教你门的?”青道子见云哲反驳,心中不悦,怒声呵斥道。
二人见状,不敢再多说话,站在其身后,低头不语。
“呵呵,小友今日不如就卖老夫个薄面如何?今日之事就此揭过,他二人我回去定然向二位师兄禀明,严加处置如何?”青道子转脸却是笑意盈盈,看着江宁道。
江宁一怔,本以为这老东西要为难自己,跑路都准备好了,时机不对,直接开溜,到了明日,会有药宗的两位行走和流云宗出面,全城禁止私斗,直到丹宝大会结束。
就算是宝玉城第一宗门,也不敢随便开罪药宗的两位行走,更何况是流云宗的丹宝大会,若是给了他们口实,定要狠狠的敲上他神枪剑宗一笔不可。
“嘿嘿,长老说笑了,我们小辈之间打打闹闹,哪来什么面子不面子的?”江宁嘿嘿笑道,恢复往日的无所谓模样:“再说了,长老都发话了,我自然是没问题,要是没我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时间紧,嘿嘿,有点小忙。”
“那老夫就不送了,改日有空一定要去宝玉城,到时候在与小友促膝长谈。”那青道子笑道。
“嘿嘿,一定一定……”江宁说着,头也不回,急匆匆走进人群,直接回客栈去了。
一道倩影,跟着江宁走了进去,没有人在意,也没有人能注意到。
江宁一走,众修士便散开来去,没了主角,起哄的又怎么会长久?但是近日江宁一战,已经完全摆脱了自己废物的名号,想必这一战用不了多久就会传到宁侯府四城之内,江宁的名声,已经在无形中悄然传开……
“长老,方才为何……”云哲站在青道子身后,不禁有些纳闷,他这个师叔,是最记仇的,今天怎么会这样?
“哼,你知道什么?我们此行来,是为了丹云神丹和那件东西,其他的,等东西到手,再算账也不迟,一个灵气九重,你足够拿下了,到时候带回宗门,千刀万剐了。”青道子低声道,说完转身朝着客栈走去。
云哲一怔,旋即点了点头,不过却是心头一凉,千刀万剐啊……
倒是身后的弟子,听到青道子亲口说江宁的修为,心中全部都希望时光倒流,修为灵气九重……
赵康苦笑着摇摇头,不到二十天,直接进了三级,这样逆天的资质,已经超越了他们三十六城大部分的天才。
江宁进了客栈,已经接近黄昏,明日便是药宗的丹宝大会开始之日,此次大会,原本不大,但是却因为丹云神丹的出现,让紫云城成为了宁侯府之下四座主城的焦点,而他成功的将宋成的注意力转移到了丹宝大会之上。
忽然,江宁感觉整个房间的温度骤然降低,不觉心头一凉,却发现自己盘坐在床上动弹不得,不由得心头大惊,这是玄力,至少是玄婴境。
只有玄境,才能控制整个空间内的灵气以及玄气的流动,现在房间之内的灵气完全被锁定,自己也被定在原地。
下一刻,江宁却镇静道:“前辈是谁?有什么你我当面锣对面鼓,为何这般为难我?”
“你就是江宁?”一道清脆的声音传入耳中,回荡在房间里。
声音不大,却让人很舒服,如三月天的第一缕春风吹过心头,让人觉得暖洋洋的,心神一下子放松起来。
江宁猛咬了一口舌尖,方才清醒过来,苦笑道:“晚辈江宁,前辈这是何意?晚辈自认与前辈毫无交集,不知道哪里得罪了前辈,还望指点迷津。”
“恩?心性不错,三息就解开了春风化雨。”一道倩影闪出,出现在江宁身前,与他对面坐在了椅子上。
这少女身穿一件雪白烟纱散花裙,身形苗条,长发斜披,用一根银色丝带轻轻挽住,在胸前轻微起伏,右手之上,带着白银缠丝双扣镯,放在腿上,面带白纱,只露出远山青眉,一汪明泉透出森森寒意,一颦一动,摄人心魄,面纱之下,不知道藏着怎样的绝世容颜。
江宁不仅咽了口吐沫,唐蓉乃是绝世美女,但比之慕容婉却是不及,他虽知道紫瑶有仙子之称,被众人追捧,但是却不见真容,但眼前这个虽然带了面纱,但与慕容婉想比,想必也差不多少。
“看够了没有?”那声音忽然间变得冰冷。
江宁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见那少女忽然间眉头紧蹙,知道不是自己能够招惹得起的,急忙开口笑道:“姐姐这问题我可没发回答,若是说看够了,岂不是说姐姐不美?若是说看不够,姐姐说我起了色心,一道把我杀了,我也无话可说,反正左右都不是,我只好摇头又点头。”
“呵呵,你这小鬼,倒是伶牙俐齿,会说话得很。”那少女笑笑,白纱轻晃,不禁让人陶醉其中。
“不知道姐姐找我什么事儿?直接说就是了,何必大动干戈,至于将这空间都封了?”江宁笑道。
那少女轻笑一声:“你也不用套我的话,对我来说,还是小心一点的好,既然你是江宁,那你自然是认识我妹妹喽?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紫嫣仙子。”
江宁一颗心,终于能够放在肚子里了。
“是紫嫣的姐姐啊,认识倒是认识,不知道……”江宁不敢说谎,她既然来问,自然是已经将他所有的消息都摸了个底儿朝天,这对于一个玄境的修士来说,不是什么难事儿,自己有丝毫隐瞒,就会被发现,到时候得不偿失。
那少女继续道:“那我问你,紫嫣是不是哭了?”
“……”
江宁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见过紫嫣不过两面,可是昨天晚上,却是惹得紫嫣大哭特苦,二人之间似乎产生了一些微妙的感觉,说不清,道不明,江宁甚至没有感觉到。
她这么问,自然是来求证,不知道紫嫣说了没有……
那少女见江宁犹豫,不由得心头一凉,冷声道:“果然没错,应该是昨天晚上吧,她第一次哭。”
“额……姐姐……紫嫣的姐姐,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为甚紫嫣就突然哭了出来,我只是很单纯的去要钱而已……”江宁不敢否定,心想着就算哭了又怎么样?难不成还能把他杀了不成?
再说自己和紫嫣有承诺,要带她去见那位前辈,可忽然心中却生出一种不祥之感。
“哼……”那少女冷哼一声,一道银针赫然出现在距离江宁眉心不到半寸的地方。
“师傅……”
“嚷什么?我日,我就睡个觉,你怎么招惹了这么个姑奶奶?至少是玄婴,定。”玄黄之灵小手一挥,一道黄光从江宁眉心射出,迎着那银针撞了上去。
第649章日久生情
“叮”的一声,银针应声落地。
江宁已经是满头细汗,大气都不敢喘一口,这女人,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以后对女人还是不能在说实话了……
玄黄之灵也是舒了口气,但却眉头紧皱,如临大敌。
这是他从江宁进城之后第一次睡醒,谁知道就睡了一觉,刚醒,就是生死危机。
“恩?你怎么能挡住我的寒冰针?”那少女站起身来,缓步向前。
江宁急忙解释道:“姐姐误会了,我有个师傅,在我身上下了禁制,至于为什么我也不知道,要不你再试试?”
若是让她发现玄黄之灵,自己必死无疑。
“师傅?小鬼,少骗我,那有什么师傅?”少女不禁迟疑,站在与江宁相距三步的距离,伸手就能够抹杀了江宁。
可那一针,虽然用了玄气,但也不是江宁能够挡下的,甚至在皇城能够挡下这一针的也不多,更别说是无声无息之间,她的修为乃是玄神境,方才出手那人修为至少在玄通境,已然是这个大陆的巅峰强者。
“她不是苍澜大陆的,我给你段口诀,你告诉她,便可以知道你师父我有多强力了。”玄黄之灵急忙将口诀说给江宁。
“姐姐,我真的不知道,只是师傅当时给我说了段口诀心法,你若不信,我说给你听,是不是真的,你一听便知道了。”江宁强装镇定,看着那双眼睛透露出来的质疑。
少女沉默了片刻,不由得想起了解语,还是点了点头,放下了手。
周遭的空气这才恢复到了原来的温度。
“天行者,以仙为始,一化玄灵,再有万物,冰风朝天,以极寒冰封天地,破而后立……”江宁随着玄黄之灵滔滔不绝的说出一段口诀。
那少女的面容却是越来越震惊,虽然江宁看到不到,但是感觉得到她身体的颤抖。
江宁念完了口诀,一动不动,等着被宣判。
气氛很平静,少女转身,重新坐在了椅子上,细声道:“这口诀,是你师父告诉你的?”
“如假包换,若有半句假的,天打雷劈。”江宁信誓旦旦的说道。
那少女点了点头,眼中华光流转,显得有些犹豫不决,良久,才开口道:“你师父是谁?为何会知道冰云凤宫的功法?”
她是冰云凤宫的弟子,这功法乃是核心弟子才能接触到,就连她知道的也不是很全,但江宁却信口拈来,而一个十六岁的少年,怎么可能知道那种等级的东西?
“我师父啊……是个小胖孩儿……”江宁面色尴尬,表现出极不情愿。
“罢了罢了,我本想杀了你,现在看来,你也不是他们所说的那么简单,夏家有你,的却是中兴之兆。”少女摆摆手,心情有些复杂的说道。
若是真如江宁所说,那他这个师傅不是绝世强者,就是与起宗门有着重大的联系,不管是哪一种,今天已经杀不了江宁了,况且她还瞒着紫嫣,若是紫嫣知道了,不知道又要出什么岔子。
江宁一惊,夏家?难道此事和帝都的夏家有关?他出来两年,不知道夏家怎么样了?他虽占了江宁的肉身,但是也继承了记忆,父母为国捐躯,一个爷爷苦苦支撑,还有族叔的虎视眈眈……
一时间竟有些担忧起来。
“不过,惹怒我的,还是你把紫嫣弄哭了。”少女继续道,玉指轻轻地抚摸了下额头。
“至于吗……姐姐来历不凡,想必紫嫣也是,但是我真不知道她会哭啊,要早知道,打死我我昨天也不去了。”江宁一肚子委屈,一个少女对着他流了眼泪,现在姐姐要杀了他,这到哪儿说理去?
“呵呵,我不知道你凭什么断定我来历不凡,你也不简单,王城之下,你应该是灵气境第一了,十六岁才到灵气巅峰,在努力也没有用的,那些天才你是无法追赶上的。”少女摇了摇头,有些无奈,却也对江宁的修为作出了肯定。
江宁知道她来历不凡,完全是因为上一世本就在上界,现在又有一个万年的妖精在自己体内,不知道也不行啊。
“呵呵,姐姐说笑了,天才的确不好追赶,可是不试试,又有谁能够说我不行呢?事在人为,并不是所有的东西都是靠天赋的,心智,机遇,勤奋,哪一个都缺不得,就算是天才,我江宁也照样能够踩在脚下。”江宁轻声说道,语气中有些不屑,也有些发狠。
少女愣了一下,没想到江宁能够说出这番话来,年纪轻轻,的确有些不同,身体至少洗精阀髓不下百次,经脉比一般同阶修士粗壮一倍,丹田之上还有一片云雾……
随即笑道:“你说的不错,今天我来,倒不是要跟你讨论你能够走多远。”
江宁笑了笑,现在他的命保住了,强者师傅坐定,想必刚才的口诀让她有所忌惮,开口道:“那么姐姐前来就是单纯的因为紫嫣流泪而杀我?”
“不错,紫嫣命苦,有些东西不是你能够招惹的,就算是你那个师傅,也不行。”少女情绪有些激动,继续道:“紫嫣不是这个世界的,现在记忆还在沉睡之中,每一次流泪,记忆便会开启一次,而因为男子第一次流泪……”
“怎样?”江宁瞬间变得凝重起来,与方才完全是两个人一般。
紫嫣不是这个世界的,在刚才他就已经猜到,可是记忆沉睡,还真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就连他的师尊易云,也没有提到过,莫非二人所在的世界比七星之域还要高?再往上,还会有什么天地?传说中的阴虚阳实,羽化归仙真的存在么?
江宁一时间热血沸腾,强忍住这些疑问,等待少女的答复。
那少女转过脸,盯着江宁冷声道:“你真的想知道?我怕你会后悔,或者说是害怕……”
江宁一惊,看着少女的双眼,一动不动,坚定地说道:“怎么?这么确定我会害怕?那不告诉我就好了,大不了让她多哭几次,到时候就知道为什么了。”
“你……”少女右手一拍,站起身来,四周的家具瞬间化为粉末,却没有一点散落到空气之中。
片刻之后,少女忽然笑道:“临危不乱,还敢激我?好,我就告诉你,你是第一个让她哭的男子,我就告诉你。”
少女在屋内踱了两步,站住身子,冷声道:“你听好了,第一个让她哭的男子,按照解语,是让他动情的男人。”
江宁瞬间石化,张大了嘴巴,半晌说不出一句话来。
动情的男人?难道是说,紫嫣喜欢上自己了?可是不对啊,站在紫嫣的角度,二人是第一次见面才对,怎么可能?而且是因为丹云神丹,她逼问自己,逼着逼着自己着急先哭了起来,这怎么说动情了呢?
上一世只有一次日久深情,还有大半部分是师傅的原因,这一世的江宁虽然是纨绔,可一直都是属于调戏的范畴,那有过什么一见钟情的经验?
“呵呵,我就知道,男人都是一个德行,你们这种男人,我杀一万个都不会手软。”上脸上浮现出一种厌恶的表情,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江宁回过神来,震惊的问道:“姐姐还是一口气说完吧,你这样东一句西一句,说的我一头雾水,为什么第一个流泪的男子就是动情了?动了情又怎样?情思又不是斩不断?解语又是怎么回事?”
“你没有必要知道那么多,你只需要知道紫嫣不是你能够触及的,你们从始至终都是两个世界的人,她是九天之上的凤凰,你呢?你有什么资格追求她?”少女反问道。
第650章唯一的办法
“况且,第一个动情的人,若不能在一起,就必须死,这样才能解开这第一滴眼泪的解语,不要问我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你只需要知道,你们若不能在一起,你就要死,今日本想杀了你,然后趁着紫嫣第一次记忆解封,让她忘记你,可是偏偏杀不得你,但是你又怎么可能和紫嫣在一起?”
“这是什么鬼逻辑?不在一起就得死?”江宁郁闷的问道。
“有你师傅的封印,我动不了你,可是不代表别人动不了你,第一滴泪的解语已经产生,后面会有人来找你,你好自为之。”少女说完,转过身去就要离开。
“等等,谁会来?王城?帝都?还是你的那个世界?”江宁急忙问道。
他的心里现在急切的不安,不安到心脏开始狂跳,手心之中慢慢的渗出细汗。
少女身形一顿,白纱之下的嘴角弯出一个唯美的弧度,说道:“该说的,我都说了,记住,我不像第三个人知道我来过,就算是紫嫣也不行,我杀不了你,但是却有一万种方法让你求生不能求死不得。”
说完,就消失在原地,只留下满屋子的家具碎沫和床上被解开禁锢的江宁。
“我就单纯的想修个练,然后冲出这片天地,到北斗之域杀了当年该死的人,找到父母,然后和婉儿过正常的生活,就能那么难吗?”江宁坐在床上,回味着方才的一切,失神地喃喃道。
玄黄之灵长舒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到舒缓,擦了擦额头的汗,点了点头:“原来很简单,现在有点儿不简单了。”
“师傅,你怎么知道她不是这个世界的?而且那段口诀……”那个少女没有给江宁答案,但是他体内的这个万年的师傅说不定可以。
玄黄之灵尴尬的笑笑:“直觉,直觉告诉我,我见过这种人,玄气为寒,那口诀吗,是猛然间想起来的,我现在记忆不全,有些东西也无法回答你,但是以后你得注意点儿,别动不动就招惹这种存在,要不是我睡了一觉,吸收吸收那滴精血,恐怕今天接不住那一针。”
回想起方才,江宁现在还是心有余悸,原来一直以为有玄黄珠,能够直接遁入其中,现在看来,还是太天真了,强者,怎么可能给他这种逃跑的机会?战场之上,瞬息万变。
“现在看来,你的麻烦的确不少,而我必须要沉睡一段时间了,方才若没有那一针,我还能慢慢吸收精血,但是现在神魂消耗太过严重,我灵丹境的修为,接了玄婴一招,已经是最大的限度了,你有什么问的,赶紧问,我要睡觉了。”玄黄之灵不悦道。
江宁也认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方才万一没有唤醒玄黄之灵,可该如何是好?
“我以后尽量注意,这次要多久?”江宁尴尬的问道。
“长则三个月,短则一个月,玄黄塔内的资源足够你到灵台后期,这点你不用担心。”玄黄之灵打了个哈欠,脸色有些发白。
“那解语是什么?为什么紫嫣会动情?还有,为何我会如此担心害怕?”江宁急忙问道,看了看手心的汗,吹口气,很凉。
玄黄之灵沉吟片刻,在玄黄珠上走来走去,缓缓开口道;“首先,解语是一种后遗症,是在特定的情况下才能触发,一旦触发,就必须找到结束的方法。”
“……”
江宁沉默,这等于没说,这么专业,他怎么知道……
“额……举个例子吧,按照这个少女的说法,紫嫣的第一滴眼泪触发了解语,这个紫嫣肯定是遭受了某种致命的重创,比神魂俱灭还要严重的那种,有绝世强者出手,将其神魂在消散的一瞬间重新聚合,但是会引起天劫,这种天劫只针对神魂。”
“为了减少天劫的重创,一般会将其原本的修为和记忆封印,就像一个出生的婴儿,是天地间最纯净的,而一个万年的老怪物,修为到了年限,肯定会有天劫,至于这天劫,我忘记了为什么形成。”
“这个紫嫣应该也是这样,然后转世到一个下位面,这样就算天劫发现,冲过几个位面,已经消耗不少,再加上绝世强者,应该会消除,但是这样的话,神魂之中会出现解语,一般是一个,但是按照目前来看,这个紫嫣有两个,一个是泪水解封记忆和修为,第二个就是被你开启了。”
江宁听得目瞪口呆,还能这样转生?那么那种强者到底能有多强?神魂又是何其强大?
“这天地之间奇妙的事情多了,至于为什么会动情,这点我的确不知道,或许是因为你们都不是这个世界的,也可能是由于你们神魂相互吸引,都遭受过重创,而且你又玄黄珠,对神魂帮助很大,说不定不经意间触动了她的解语。”玄黄之灵摸着下巴,极力想想出些什么,但是却就是记不起来。
“这样啊……”江宁震惊之余,了解了个差不多,比神魂俱灭还要严重,这个紫嫣,到底经历了什么?
“那,那些强者……”江宁有些担心,万一在玄黄之灵沉睡的时候遇到,自己修为现在这么低,那岂不是横竖都是死了么?
“哎,这点你放心,那个丫头能够找到紫嫣,肯定是强者算准了安排下来的护道之人,十几年才到,而且修为明显受到位面压制,低了不少,万一她的世界真有人找你麻烦,也得等不少时日,到时候你能够达到什么境界,还不好说,这点不用担心。”玄黄之灵摆摆手,这点他还是很有把握的。
江宁点点头,长舒一口气,忽然想起了什么,急切的问道:“若是出发了解语,然后我没有和她在一起呢?”
“这么说吧,这个解语就像是一根绳子,已经把你们两个连在一起,现在她只是动情,只有一瞬间,对你影响并不大,但是若是爱上你,那可真就……”玄黄之灵一时间头大如斗。
“就怎么样?好像很麻烦的样子?”江宁急忙问道,这种事情,他一点经验都没有啊。
“这么说吧,你死了,因为解语的缘故,她活不长,她死之前,你若没有能力消除这解语,你也活不成。”玄黄之灵无奈道:“这大道三千,你怎么就能沾上这最无解的东西?真是见了鬼。”
“那就是说我们现在是一体的了?”江宁吐了吐舌头,更加无奈,不禁搭拉着脑袋。
“现在没有,现在只是有联系,你死,她死,对方只是会受伤罢了,并没有生命危险,所以那个小丫头片子才会着急杀了你,然后用丹药清楚紫嫣的记忆,这样也能解开解语。”玄黄之灵道。
“那没有其他办法了吗?”江宁很是惆怅,他不想和谁沾上什么关系。
玄黄之灵摇了摇头:“你总不能现在杀了她吧?况且她有护道者,又有为她转生的强者计算,你看你我这状态,能杀得了她?”
“好了,我要沉睡了,你让我省点儿心好不好,别等我醒了你再给我弄个什么强者出来……”玄黄之灵说罢,身形一动,出现在了玄黄珠内大树之上,呼呼的睡了起来。
留下江宁一个人看着窗外撒进的月光独自怆然:“我这是招谁惹谁啦……”
入夜,江宁不敢放松,打坐修行成了他唯一的夜间活动,今日的危机,让他感受到了自己实力的弱小,再不赶快修行,怕是又要被哪些天才甩在身后了。王城之下灵气第一人?那么帝都呢?
天亮的很快,街上早已经是嘈杂声四起,药宗与流云宗为了此次丹宝大会,可是费劲了心思,就连进入丹宗分宗之内,就需要一千灵石,否则不允许参加此次丹宝大会。
江宁起了身,从客栈中刚一走出,就被人发现,昨日一战,名气早已在年青一代中传开,更是被看做是灵气境的强者,被散修推崇。
“夏公子,今日可准备收些什么好东西啊?”路上,不断有人询问,有意无意的与他拉近关系。
第651章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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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1章好久不见
江宁倒不客气,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一会儿,就到了药宗分宗之处。
门口,却是黄长老在门外接客,不见流云宗之人。
能让黄长老出来接客,此次前来的人,想必都不是一般人,也难怪,将入门门槛提到一千灵石,没有宗门的散修,一般都进不来。
“夏公子,好久不见,近日可好啊?”黄长老迎上正要上前的江宁,开口笑道。
“托黄长老的福,还行,凑活着能活。”江宁笑着打趣道。
那黄长老却是摇摇头,笑道:“夏公子真是谦虚,昨日一战,力挫神枪剑宗弟子,可谓是为我墨土之修,紫云之修涨了脸面,今日就收夏公子五百灵石就可。”
“你又不是墨土紫云城的,你高兴个什么劲儿?”江宁不禁腹诽,却迎着笑脸笑道:“嘿嘿,那敢情好,剩下不少,多谢黄长老了。”
说着拿出五百灵石,一把扔给一边的童子。
黄长老有些吃惊,本想给他难看,减他五百,他也进不去,可没想到他还真有。
还未说话,却听得身后一声呼喊:“大哥,大哥,我出来了,哈哈哈……”
江宁扭头看去,却是赵天佑那个胖子,呼呼喘着气从远处奔来。
众人皆是让开一条路,生怕撞伤了自己,却没法儿说理去。
“怎么样?”江宁笑道。
赵天佑却是一脸的无奈,大声嚷道:“还说,你自己跟紫嫣仙子在屋里,我却被爷爷抓回府里,本来今天不要我来,是我求了爷爷好久,才被放出来的。”
众人讲话听在耳中,只是前半句,就已经炸了。
只要听到的,所有人都将目光投在江宁身上,与紫嫣仙子在一间屋子里?紫嫣仙子可是所有修士追求的对象啊……
目光中,有杀气,有毒辣,又羡慕……
黄长老面色一变,当日来的难道……
“哈哈哈,你难道在家里呆傻了不是?那天我们明明去湖边,遇到了仙子,然后就分开了,我们喝酒,仙子独自离开,你怎么说被你爷爷抓了回去?”江宁急忙使了个眼色,狠狠的瞪了赵天佑一眼。
赵天佑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急忙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一拍脑袋,嘿嘿笑道:“噢噢噢……记错了,记错了,哎,在家呆傻了,嘿嘿。”
“还愣着干嘛?还不进去?”江宁踹了他一脚,将其踹进门去。
众人听罢,却是将信将疑,看着江宁不紧不慢的进了药宗之内。
药宗大厅经过改造,比上一次前来扩充了不少,二三楼也全部改成了雅间,大厅之内摆放着一百个圆桌,上面摆着宗门的标志或者是家族的标志。
江宁又交了一千灵石,才得到了个雅间,地方虽小,却能够看到二三层和大厅之内的全部,位置极佳。
楼下大厅依然是座无虚席,彼此之间更是互相打着招呼,好不热闹。
而雅间之内仿佛也已坐满,不少家族愿意出钱,却也只能铩羽而归。
“夏公子,小女子有礼了。”江宁在雅间内正等着拍卖会开始,却见一个女子打开房门,端着灵茶走了进来。
“哦?你们丹宗倒还是很周到嘛。”江宁笑笑,看着迎面走来的少女。
“公子说笑了,公子们喜欢热闹,总要有个问话的人儿,否则这不知道那不知道的,还要在拍卖会上再问,那多麻烦。”那少女将灵茶放在桌子上,站在江宁身边笑道。
江宁点点头,笑道:“不错,不错,正是如此,不知道这一次都来了些什么人?看样子架势不小啊。”
还没开始,就已经花了一千五百灵石,若是放在以前,他定然是不肯出这些钱的,就算是韩家,虽然也是九牛一毛,但是对于个人来说也不是小数目。
那女子掩面一笑,解释道:“这次来的,大致分为三类,第一类就是四大主城和四大宗门之人了,一般都是由宗门长老和宗门年轻的弟子,昨日败给你的赵康,还有他们带队来的青道子,公子已经见过了吧。”
“恩,只是这四大主城……”
“哦,是宝玉城和神枪剑宗、墨土城和流云宗、白河城和九星阁、凯丰城和云岚宗。”那少女解释道:“第二类,就是家族了,比如我们紫云城的韩家之类,倒是周围的一些城市,也都有家族前来,而墨土之下,来了三十几个家族,毕竟这丹宝大会是为流云宗宗主过寿而办,他们不来捧场,自然不会有好日子过。”
“第三类呢?”江宁问道。
“第三类?第三类当然是夏公子这样的土豪啦。”少女说着,明眸飞转,暗送秋波:“听说还有不少炼丹师,虽然不多,但是一来就被各大宗门奉为上宾,开始哄抢。”
江宁无视少女的眼神,对于现在的情形也是有所了解,家族和宗门,都是为了丹药来的,倒是小家族和散修,是为了灵器和灵技来的。
不知道她会不会来,那个神秘的少女会不会还在她身边……
丹宝大会原本是为了流云宗宗主大寿而举办的,设定了评审对拍卖的丹药和灵器作出估价,现在却由于丹云神丹的出现,完全成为了拍卖会。
那位六长老原本还想在大会之上羞辱他一番,现在确实落了空。
江宁正思量,却听得楼下沸腾声戛然而止。
“各位,今日良辰吉日,我药宗分宗在紫云城也有些时日,恰逢流云宗宗主大寿,这才借花献佛,与流云宗办了这个丹宝大会,将这些年本宗的丹药、灵技、灵器在此拍卖,各位若是有好东西,也可现场拍卖,在下黄守鹤,乃是此次的拍卖会主持。”黄长老说罢,朝着四周拱了拱手,算是行礼。
“此次,想必大家都知道了,我药宗从皇城还特意来了两位行走,若是有闹事的,可以提前打消这个念头了。”黄长老继续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警告。
行走,可是宗门的门面,一般都是有德高望重和修为高深的人担任,两位药宗在宁侯府下的行走,修为至少也是灵丹境了,有两位在此镇场,就算是四大宗门的宗主前来,也不敢造次。
“好,废话不多说,现在拍卖开始,第一场,是自由竞拍时间,诸位若是有好东西,就可上来拍卖,可以指定交换之物,也可定价,灵石不够的,可送到后台由两位行走定价,折现后将灵石交给诸位,现在开始。”黄长老说着,朝后让了让,身后显出一个丈许的方台。
“好,老夫就第一个。”早有人急不可耐,一跃而上。
只见那老者从怀中拿出一个三足两耳的小鼎,鼎呈铜色,散发出阵阵灵气波动。
“此物为老夫费了九牛二虎之力从一处秘境中所得,虽算不得灵器,但是却对安定心神有着很大的帮助,老夫此生再无可能晋级,起拍两千灵石。”那老者看着小鼎,颇有些舍不得。
“两千二”
“两千四”
……
接下来也有不少家族和宗门上前,皆是小打小闹之类,以辅助性功法为主。
“诸位道友,若是在没有重头戏,那可就要开始四大宗门和药宗的拍卖了。”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黄长老走出来,对此次拍卖会颇有些失望。
“呵呵,黄长老,此言差矣。”一个美妇走上台去:“我这有件宝贝,不知道诸位道友敢不敢要。”
第652章价格攀升
这美妇一上场,却引得台下一阵哄闹。
江宁不禁问道:“这人是谁?好像名声不小。”
少女盈盈一笑,朝着台下看了一眼道:“是她?”
“怎么,你认识?”江宁问道。
“认识到说不上,只是此人成名已久,公子来此时间不过两年,不知道她也算是正常。”少女解释道:“她名叫红四娘,乃是灵台中期的修为,但是却一身毒功,有人曾见她越级斩杀了一位灵台后期的强者,又加上喜怒无常,一般很少有人招惹。”
江宁看向红四娘,只见她笑着将一个玉牌放在了桌子上,玉牌有些残破,甚至角落之处已经出现了破损。
忽然,江宁神魂深处那光团莫名的兴奋起来,若是长了脚,恐怕现在已经跑了出来,奔向那玉牌了。
“难道和茅山有什么联系?”江宁强行按下那股兴奋,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茅山,乃是上古的宗门,这小小的沧澜大陆能够遇到,已经是不可思议,现在又遇到了与之相关的玉牌,想必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江宁不由得站起身来,听着红四娘继续道:“这玉牌,乃是老娘从玉青山所得。”
此话一出,却是群起哗然,不少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玉青山是什么地方,在座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娘,你的修为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敢否认,但是玉青山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你说这玉牌是你从玉青山得来的,有何凭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笑道。
红四娘瞥了那男子一眼,朝前走了两步,不由得笑道:“这不是白河城康家吗?呵呵,怎么?康家主痊愈了么?”
字里行间,尽是嘲讽。
“你……红四娘,你……今日走出此门,就是你丧命之日,就算再好的宝贝,你也无福消受了。”那中年男子暴怒而起,怒声喝道。
“原来是冤家。”江宁沉吟道。
“你们两家有什么仇怨,出了我药宗的门,你们自便,但是在此处,还请自重。”黄长老在一边说道,话虽不重,但是却代表着药宗的态度。
“哼……”那男子等了黄长老一眼,却也无从发作,毕竟家族和药宗还有来往,没有必要在此惹恼了药宗。
黄长老探了探右手,示意红四娘继续。
红四娘本想激一激康家,但看黄长老的意思,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毕竟是在药宗的地盘儿,后面还有两位行走,她实力虽然不凡,但是面对灵丹境,还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
旋即回过身,重新走到玉牌之道:“我红四娘是什么样的人,在座的都知道,有仇必报,但是这玉牌,的确是从玉青山所得。”
“至于在玉青山何处,这点就无可奉告了,正是靠着这玉牌,老娘才能够从玉青山走出来,其他的,并没有发现还有什么用处,老娘此生再不进玉青山,所以这东西也没什么用,起拍价一万,有的直接说话。”红四娘性子豪爽,开口就是天价。
能够凭此物出玉青山,对于任何家族和宗门来说,这一万灵石都是值得的。
但是她却再也不敢踏入玉青山内,这玉牌,可是她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原本以为是个宝贝,却没曾想没什么用,只是能够指引人出山。
“一万五千……”红四娘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人喊出高价。
红四娘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喊价,江宁循声望去,这人坐在前排,乃是一位老者。
“呵呵,混元宗宗主张步天?你这老头子要这东西干嘛?老了老了还想得到什么机遇不成?”红四娘嘲讽道。
混元宗乃是凯丰城下的一个宗门,这张步天灵台中期修为,拥有五品灵技混元开天手,十分了得,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笑道:“我一把老骨头,自然是想给后代留下点儿什么,想必四娘也不会骗我等,毕竟在场数百家族和宗门,就是一人一口吐沫,四娘也受不了啊。”
这句话却惹得哄堂大笑,红四娘眼睛一瞪:“你这老杂毛,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小心改日我上山,屠了你的徒子徒孙,让你没有一个后人,,看你还留给谁。”
“两万。”红四娘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雅间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分明是一位少女,雅间的牌子上,赫然是云岚宗。
这云岚宗可是凯丰城第一大宗,它这一开口,就意味着开始了四大宗门的角逐。
“云岚宗。”江宁看着对面传来的声音,不禁自言自语道。
他对帝都很熟悉,对紫云城很熟悉,但是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怎么?公子倒是对这些一点儿也不知道?”少女笑道。
江宁从怀中拿出一百灵石,递了过去:“你负责讲解,这是费用。”
少女诚惶诚恐的接过,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百灵石,可是自己两年的收入啊。
“怎么,嫌少?”江宁悠悠问道。
少女回过神来,急忙摇了摇头,道:“不少不少,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小女子知道多少,公子就知道多少。”
“说说这云岚宗。”
“云岚宗,宁侯府下凯丰城第一大宗,位于四宗第二,排名第一的是七星阁,再往下是流云宗,神枪剑宗排在最后。”少女顺便将排名讲了一遍。
“此次云岚宗来的是郝长老带队,刚才那声音,是闻名宁侯府的天才岳灵儿,现在已是灵台初期的修为,青云榜排名第十二位。”
“青云榜排名是个什么东西?”江宁不禁问道,灵台初期,若是年青一代,修为也不算低了,排到第十二名,那么前面呢?
“不是吧,公子连青云榜都不知道?”少女长大了嘴巴,就连她这不怎么修行的侍女都知道的东西,一个击败灵气九重赵康的修士竟然都不知道?
江宁眉头一皱,他不知道很奇怪吗?这个江宁的记忆里,跟修行有关的,用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剩下的全是女人,好酒。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二十天,不知道自然是正常的。
那少女感觉到江宁的不悦,急忙改口道:“公子日理万机,不知道也属正常。”生怕得罪了江宁这个大财神。
“这青云榜,是帝都天机阁发布的,更新不定时,一般都是在侯府、王城这些大比的时候才会更新,十大侯府都有自己的青云榜,榜上之人不得超过二十岁,到达灵丹境之后,便是玄天榜,这玄天榜又分为天榜和地榜,以玄级划分。”
少女刚说完,却听得旁边一处雅间喊道:“两万五”
江宁看去,确是七星阁。
“呵呵,周长老,你非要插上一脚?”郝长老的声音从云岚宗传出。
“这四宗都互相不服气,彼此之间争斗也是在所难免的。”少女解释道。
“怎么?这东西能够引导人从玉清山走出来,自然是好东西,况且这是拍卖会,又不是你云岚宗宗内,自然是价高者得之。”周长老没好气道。
“三万”
“三万五”
“四万”
……
第653章白热化
这美妇一上场,却引得台下一阵哄闹。
江宁不禁问道:“这人是谁?好像名声不小。”
少女盈盈一笑,朝着台下看了一眼道:“是她?”
“怎么,你认识?”江宁问道。
“认识到说不上,只是此人成名已久,公子来此时间不过两年,不知道她也算是正常。”少女解释道:“她名叫红四娘,乃是灵台中期的修为,但是却一身毒功,有人曾见她越级斩杀了一位灵台后期的强者,又加上喜怒无常,一般很少有人招惹。”
江宁看向红四娘,只见她笑着将一个玉牌放在了桌子上,玉牌有些残破,甚至角落之处已经出现了破损。
忽然,江宁神魂深处那光团莫名的兴奋起来,若是长了脚,恐怕现在已经跑了出来,奔向那玉牌了。
“难道和茅山有什么联系?”江宁强行按下那股兴奋,不由得凝重起来。
这茅山,乃是上古的宗门,这小小的沧澜大陆能够遇到,已经是不可思议,现在又遇到了与之相关的玉牌,想必事情远比自己想象的还要复杂。
江宁不由得站起身来,听着红四娘继续道:“这玉牌,乃是老娘从玉青山所得。”
此话一出,却是群起哗然,不少人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神情,玉青山是什么地方,在座的可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四娘,你的修为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敢否认,但是玉青山是什么地方,我们也不是不知道,你说这玉牌是你从玉青山得来的,有何凭证?”一个身着华服的中年男子笑道。
红四娘瞥了那男子一眼,朝前走了两步,不由得笑道:“这不是白河城康家吗?呵呵,怎么?康家主痊愈了么?”
字里行间,尽是嘲讽。
“你……红四娘,你……今日走出此门,就是你丧命之日,就算再好的宝贝,你也无福消受了。”那中年男子暴怒而起,怒声喝道。
“原来是冤家。”江宁沉吟道。
“你们两家有什么仇怨,出了我药宗的门,你们自便,但是在此处,还请自重。”黄长老在一边说道,话虽不重,但是却代表着药宗的态度。
“哼……”那男子等了黄长老一眼,却也无从发作,毕竟家族和药宗还有来往,没有必要在此惹恼了药宗。
黄长老探了探右手,示意红四娘继续。
红四娘本想激一激康家,但看黄长老的意思,也不好在多说什么,毕竟是在药宗的地盘儿,后面还有两位行走,她实力虽然不凡,但是面对灵丹境,还是没有丝毫还手之力的。
旋即回过身,重新走到玉牌之道:“我红四娘是什么样的人,在座的都知道,有仇必报,但是这玉牌,的确是从玉青山所得。”
“至于在玉青山何处,这点就无可奉告了,正是靠着这玉牌,老娘才能够从玉青山走出来,其他的,并没有发现还有什么用处,老娘此生再不进玉青山,所以这东西也没什么用,起拍价一万,有的直接说话。”红四娘性子豪爽,开口就是天价。
能够凭此物出玉青山,对于任何家族和宗门来说,这一万灵石都是值得的。
但是她却再也不敢踏入玉青山内,这玉牌,可是她费劲了九牛二虎之力得来的,原本以为是个宝贝,却没曾想没什么用,只是能够指引人出山。
“一万五千……”红四娘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人喊出高价。
红四娘一怔,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人喊价,江宁循声望去,这人坐在前排,乃是一位老者。
“呵呵,混元宗宗主张步天?你这老头子要这东西干嘛?老了老了还想得到什么机遇不成?”红四娘嘲讽道。
混元宗乃是凯丰城下的一个宗门,这张步天灵台中期修为,拥有五品灵技混元开天手,十分了得,只见他缓缓睁开双眼,笑道:“我一把老骨头,自然是想给后代留下点儿什么,想必四娘也不会骗我等,毕竟在场数百家族和宗门,就是一人一口吐沫,四娘也受不了啊。”
这句话却惹得哄堂大笑,红四娘眼睛一瞪:“你这老杂毛,别人怕你,我可不怕,小心改日我上山,屠了你的徒子徒孙,让你没有一个后人,,看你还留给谁。”
“两万。”红四娘话音刚落,却听得一个雅间传出一道清脆的声音,分明是一位少女,雅间的牌子上,赫然是云岚宗。
这云岚宗可是凯丰城第一大宗,它这一开口,就意味着开始了四大宗门的角逐。
“云岚宗。”江宁看着对面传来的声音,不禁自言自语道。
他对帝都很熟悉,对紫云城很熟悉,但是其他的就一概不知了。
“怎么?公子倒是对这些一点儿也不知道?”少女笑道。
江宁从怀中拿出一百灵石,递了过去:“你负责讲解,这是费用。”
少女诚惶诚恐的接过,却是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一百灵石,可是自己两年的收入啊。
“怎么,嫌少?”江宁悠悠问道。
少女回过神来,急忙摇了摇头,道:“不少不少,公子想知道什么?尽管问便是,小女子知道多少,公子就知道多少。”
“说说这云岚宗。”
“云岚宗,宁侯府下凯丰城第一大宗,位于四宗第二,排名第一的是七星阁,再往下是流云宗,神枪剑宗排在最后。”少女顺便将排名讲了一遍。
“此次云岚宗来的是郝长老带队,刚才那声音,是闻名宁侯府的天才岳灵儿,现在已是灵台初期的修为,青云榜排名第十二位。”
“青云榜排名是个什么东西?”江宁不禁问道,灵台初期,若是年青一代,修为也不算低了,排到第十二名,那么前面呢?
“不是吧,公子连青云榜都不知道?”少女长大了嘴巴,就连她这不怎么修行的侍女都知道的东西,一个击败灵气九重赵康的修士竟然都不知道?
江宁眉头一皱,他不知道很奇怪吗?这个江宁的记忆里,跟修行有关的,用一个手都能数的过来,剩下的全是女人,好酒。
而他来到这个世界不过二十天,不知道自然是正常的。
那少女感觉到江宁的不悦,急忙改口道:“公子日理万机,不知道也属正常。”生怕得罪了江宁这个大财神。
“这青云榜,是帝都天机阁发布的,更新不定时,一般都是在侯府、王城这些大比的时候才会更新,十大侯府都有自己的青云榜,榜上之人不得超过二十岁,到达灵丹境之后,便是玄天榜,这玄天榜又分为天榜和地榜,以玄级划分。”
少女刚说完,却听得旁边一处雅间喊道:“两万五”
江宁看去,确是七星阁。
“呵呵,周长老,你非要插上一脚?”郝长老的声音从云岚宗传出。
“这四宗都互相不服气,彼此之间争斗也是在所难免的。”少女解释道。
“怎么?这东西能够引导人从玉清山走出来,自然是好东西,况且这是拍卖会,又不是你云岚宗宗内,自然是价高者得之。”周长老没好气道。
“三万”
“三万五”
“四万”
……
第652章价格攀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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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3章白热化
随着价格的一路上涨,所有人都没了兴趣,如此高的价格,就算是得到了在玉清山中找到了宝贝,能不能卖出这样的价钱还是两回事,况且还不一定找的到。
“十五万”
正当所有人都看着两宗的撕逼大战的时候,一个少年的声音从雅间传出。
“十五万”江宁有重申了一遍,生怕别人没有听清。
“这人是谁?十五万买一个玉牌?还真以为是玄宝呢?”
“是啊,也不看看这两家都是谁?也敢抢?”
“没听说过有这么一个家族啊?”
“道友,你确定你要争抢?”周长老笑道。
江宁点了点头,一板正经的说道:“周长老也说了,这东西,价高者得之,我有钱,为什么不能得?”
况且体内的光团无比兴奋,这应该是与茅山有关,他现在已经是茅山第九代传人,这东西,他非要不可。
“三十万”那周长老一咬牙,狠狠得说道。
“五十万”江宁眉头不皱一下,脱口而出。
所有人都震惊了,这是死磕的节奏啊,周长老背后站的是一个宗门,四大宗门之首的七星阁,实力不比寻常小宗门,况且这种大宗门都是记仇的很。
“夏公子三思啊,这可是七星阁……”
“七星阁又如何,难道没我价钱高,他还能硬抢不成?”江宁声音不小,在座的都听在耳中,不少人确是嗤之一笑。
“恐怕是有钱买,没命用喽。”
“呵呵,年轻人,终归是年轻了点儿。”
“六十万,小友当真要与我七星阁结仇?若是小友放弃,我七星阁另有补偿。”周长老打开了窗户,手一挥,将江宁这边的窗户也打开了。
众人这才看到江宁的真容。
“是他,怪不得敢跟七星阁叫板。”
“谁?”
“昨日……”
众人议论纷纷,却没人发现有三个雅间内气氛瞬间变化。
云哲看看江宁,又看了看身后的赵康,开口道:“师弟,此事师兄定会给你讨回公道。”
“多谢师兄”赵康话语间,眼神闪过一丝歹毒。
而另外一处,唐蓉端坐在椅子上,手中的茶洒落一地,眼神之中露出女人才有的狠毒,身后赫然站着两人,一个是六长老王胜,另一个正是郭超,只是六长老的气息不稳,不知是发生了什么变故。
“怪不得找不到他,原来是跟药宗搭上了关系,三哥,等会儿就杀了这小子,给大哥接风。”王胜走到窗台前,一只手扶着窗台,猛地一抓。
“我说过,不许杀他。”唐蓉站起身来,走到王胜面前,看着楼下的江宁道。
“江宁,你如此辱我,不杀你,是看在你救了我一命,你却如此辱我,亏我还替你求情,现在杀了你,岂不是便宜了你?”唐蓉双拳紧握,当日拿到那功法之后,打开尽是男女之事,便知道身份已经被江宁知道。
“柴长老,这小子还活着?”宋成说道,看着江宁有些不可思议,自己出手,不行,黑山的人出手,也尽数被杀,昨天赵康更是完败,二十天,他成长的速度已经威胁到他一年之后宁侯府大比了。
“少宗主放心,此事自由人去办,现在至少有三道杀气已经锁定了这江宁,不用我们出手,他已经在劫难逃了,少宗主还是准备好下面的拍卖吧,宗主大寿才是大事,至于她,不是我们能够招惹的。”
柴长老看了窗口的唐蓉一眼,那身后的两个人,连他都感觉到十分危险,这才开口劝阻。
宋成自然不是无脑之人,在这节骨眼上自然不会再去招惹麻烦,悻悻道:“好吧,等到父亲过完大寿,再从长计议。”
柴长老闻言,却是摇了摇头,轻叹口气。
江宁身上不过百万灵石,但是今天来一来是看看丹云神丹的价钱,二来是身上的丹药也要处理一些,看看能否碰到滋养神魂的天才地宝,好留给师傅,再者就是紫嫣了。
“六十五万。”江宁一步不让,直接用价格将七星阁的人情回绝了过去。
“好好好,小友可要看好了,别出了门就被抢去了。”周长老威胁道。
他将江宁窗子打开,让众人看到,就是在威胁江宁,见了真容,算准了他不敢在争抢,这样的风险太大,毕竟没有听说过有大宗门和大家族来此地试炼。
可江宁的态度着实让他恼火,七星阁的面子,就连城主都不敢不给,现在这个少年却硬生生的大脸。
“我能不能保得住,那是我的本事,就不劳长老操心了。”江宁一拱手,笑道。
“好,六十五万,若没有更高价,这玉牌就是夏公子的了。”黄长老笑道,却是话锋一转:“不过夏公子,不知道你有没有六十五万灵石。”
“小瞧我?”江宁冷哼一声,从身上拿出一个百宝囊,取下三十五万灵石,将剩下的扔了下去,黄长老接住,却是面露惊色,六十五万,一分不差。
谁没事儿身上带百十万的灵石?
“这下可以了吧。”江宁看了看身边早已震惊的说不出话来的少女,转身问道。
“自然可以,四娘,东西收好。”黄长老将灵石扔了回来,江宁一把接住。
拍卖下来的东西由药宗代为保存,等到结束之后,在后台交割。
众人用同情的眼光看着江宁,在他们眼中,江宁好像成了一个死人一般。
“秋后的蚂蚱,蹦跶不了几天喽。”
“惹上七星阁,唉,原本还以为明年青云榜上能看到他的名字,现在看来,难喽……”
红四娘也没想到会拍出如此天价,按下心中的狂喜,在众人羡慕的眼光中回到了座位置上。
“好,下面本宗开始拍卖。”黄长老见在无人上台,开口说道,从台下走上两名童子,将盘子端了上来。
所有人都打起精神,药宗的拍卖,才是重中之重,他们也都是奔着药宗来的。
“第一件,一百年的聚灵草,灵气境皆可服用,能直接提升灵气,加快修炼速度,起拍价三千灵石,每次加价一千。”
黄长老刚说完,就有家族争相出价,紫云城的几个家族也开始争抢,他们知道越往后,价钱会越高,争抢的人实力也越高,他们招惹不起,只好在前几轮能买多少买多少了。
最后以八千灵石被一位散修抢走。
“下面一件,是三百年的何首乌,有温养神魂的功效,起拍价五千灵石,每次加价一千。”
“温养神魂,这倒不错。”江宁思量着,直接开价:“一万”
众人见是江宁,知道这是个财大气粗的纨绔,顿时没几个人再去争抢,你有钱,他比你更有钱,人家七星阁的面子都不给,还会给谁面子?
“两万”角落里却想出一道声音。
“三万”
第654章我不要了
“五万”
“我不要了”江宁脱口而出,众人大跌眼镜。
不要了?不要还抬价?
那人明显被耍了,但是却一言不发,坐在那里,静静地等着黄长老将此物判给自己。
五万已经超出了江宁对于三百年何首乌的价值底线,东西虽好,但是五万灵石能够买到更好的,没必要置气争抢,这和那玉牌不一样。
“呵呵,这家伙,倒是有点儿意思。”三楼之上,一个少年男子坐在椅子上,手中端起一杯茶,看着身边的女子笑道。
“他不就是那个少爷说出手很快的人吗?没看出来,还是个土大款。”身后的一个小厮笑道。
“也不尽然,他还是有些本事的。”女子开口,却是让屋内所有人都停下当前的事,只愿意听她一人讲话。
这女子身穿一件紫衣流苏长裙,略施粉黛,却更胜平常,宛如仙子一般,正是紫嫣,而她身边的少年,正是宁侯府的小侯爷,当日在客栈唯一看清楚江宁如何出招的人。
“哦?什么本事?说来听听。”小侯爷细眉微蹙,有些好奇的扭过头来,目不转睛的看着紫嫣。
紫嫣转过头去,轻声笑道:“有什么本事,小侯爷继续看不就知道啦?”
“哈哈,也是也是,仙子说的不错。”小侯爷打了个哈哈,喝了口水,不再说话。
紫嫣却是面颊有一瞬的绯红,看到江宁的时候,心跳竟忽然加快了几分。
“不过是个有点闲钱的小白脸儿罢了,能有什么本事?”那小厮撇嘴道。
“多嘴,仙子让你看,你就看,难道你没长眼睛不成?”小侯爷暴喝一声,吓得那小厮急忙跪地求饶,不敢再多说一句。
“师兄,这不就是前天在紫嫣屋内的人吗?怎么还敢来?”另一处,刘冉笑着问道。
“哼……来了,就不用走了……”方云不温不火的哼了一声,却是闭上了双眼。
柳冉撅起小嘴,大眼睛朝上一翻,却是有些生气道:“那紫嫣也太不是抬举了,大家都是丹道中人,为何坐在宁侯府小王爷身边,也不来这儿?”
“小侯爷?他算个什么东西……”方云说罢,无论柳冉再怎么挑逗,却再也不说话。
接下来,药宗拿出了一些丹药和灵器,自然遭到了家族和宗门的哄抢,价格高的,甚至超过了江宁方才的价格。
而韩佳也得了一枚四品丹药。
江宁也拍了两件,一件是一个紫木香囊,众人皆知道这紫木是安定心神的,却不知道还能够温养神魂,另一件炼制聚台丹的主药,为了冲击灵台做准备。
江宁将负责讲解的少女打发出了屋子,将香囊之中加了丹药,放在袖中。
“想必诸位此次前来,也是为了丹云神丹而来吧。”后台之中想起了一道声音,两个人一人身穿灰色道服,一人身穿黑色道服,出现在拍卖台之上。
“我二人乃是药宗宁侯府行走,在下宁不缺,这位宁不要。”灰袍老者介绍道。
“丹云神丹,千年这是第一次出现,我药宗有幸得到,不敢独享,今日拿出来拍卖,价高者得,无关乎修为,身份,背景。”宁不要说道。
“两位行走,光说不练假把式,别让我们干瞪眼啊,拿出来瞧瞧?”
“是啊,是啊……”
宁不缺笑道:“诸位别急,请看。”
宁不缺从袖中拿出一个玉瓶,刚一打开,浓郁的丹香从中散发出来,众人皆觉得体内灵气的躁动。
“这就是丹云神丹。”方云目不转睛,看着宁不缺手中的丹药,这就是丹道的巅峰,丹云,这就是连他师傅都练不出来的神丹,若是自己能练出来,紫嫣,定然会嫁给他……
方云甚至开始看到他与紫嫣一起炼丹,一起探讨丹道的情景。
“师兄,想什么呢?”柳冉在其眼前挥了挥手,撅起了小嘴。
“没……没什么……这丹药,我们要了。”方云回过神来,面色有些尴尬。
柳冉见状,自然之道定然是跟紫嫣有关了。
“丹云神丹只在第一次问世时候才会有金光散出,这是第二次,但是相信诸位能够感受到,这才是十成的药力,三品聚灵丹,却是堪比六品回灵丹的药力,灵台第一丹。”宁不缺说着,将丹药放回玉瓶之内,放在桌上,有他二人在,没有人能动的了这丹药。
“起拍价五十万,每次加价五万。”宁不要说道。
“五十万?哈哈,丹云神丹,五十万太少,六十万。”周长老大笑道。
郝长老接口:“六十万想买千年仅此一枚的神丹?七十万。”
“八十万,我流云宗要了。”祡长老站起身来,走到窗前。
“九十万,谁跟我抢,真的急眼了。”青道子起身,丝毫也是不让。
……
所有人都沉默,只是四大宗们,转眼就将丹药炒到了两百万灵石。
这个数字,已经超过了所有人的预期。
灵台第一丹,对于灵台后期的他们,这枚丹药,完全能够让自己的实力再上一个档次,或许或许能够冲击灵丹境也说不定,若是到了灵丹境,其他三大宗门,就不值一提了。
所以他们才会争抢。
只有江宁最淡定,喝了口茶,看着眼前白热化的争夺,要是没有两位行走在,怕是这死个人造就大打出手了。
“唉,药宗坑爹呀,一百万买的,转手就赚了一百万,真会做生意,不行,以后我得自己定价。”江宁很严肃的点点头,要是让玄黄之灵那个钱串子知道自己这么不会做生意,还不打死自己?
“你们不要争了,这东西,宁侯府要了,两百五十万灵石。”那小厮走到窗前,喊了一声。
四大宗们全部闭嘴,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他们是宁侯府下的四大宗们,宁侯府要他们存在,他们就可以存在,宁侯府想要他们消失,他们就活不到明天。
可他们没想到,灵台境的丹药,宁侯府一群灵丹的前辈也回来争抢?莫非是那位小侯爷?
他们不敢再想下去,要是惹怒了那个小祖宗,后果可是不堪设想,宁侯府,就他一个继承人啊……
宁不缺和宁不要也没想到,虽然知道宁侯府有人来,但不知道是谁,原本以为凑个热闹,顺便来的,没想到在最后这丹云神丹上,也会插上一脚。
宁不要拱了拱手,朝着三楼宁侯府的窗户开口道:“不知道时宁侯府的那位公子驾到,药宗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宁侯府还能有几位公子?宁侯府小侯爷,仅此一位。”那少年说话间,站在窗前,玉树临风。
“药宗行走宁不缺、宁不要,见过小侯爷。”二人见状,急忙行礼。
“两位前辈不必多礼,我出两百五十万,为紫嫣仙子买下丹云神丹,不知道四位有什么意见没有?”小侯爷拱了拱手,笑道。
这小侯爷名叫宁天,乃是宁侯府侯爷宁致远的独子,甚是宠爱,可这宁天也是争气,十七岁年纪就已经到了灵台后期,青云榜上排名第三,晋级灵丹境指日可待。
第655章翻了天了
此话一出,四人皆是恼火,却也不敢发作,谁叫人家老子一句话,你一个宗门就得完蛋呢?
“不敢不敢,即是小侯爷要将神丹送美人,自然是再好不过。”周长老笑道,第一个退出。
宁天再看向其他三人,郝长老、青道子、祡长老皆是笑着打趣,不敢再争。
众人都知道,紫嫣仙子乃是丹道界的奇才,又生的倾国倾城,宁天此举,无疑是在向众人示威,宣告紫嫣是他的,其他人有多远滚多远。
可没有一个人敢去招惹宁天。
江宁心头忽然间很不舒服,自从那个奇怪的少女跟他说了那些话,而玄黄之灵从一个万年老妖精的角度证实了那些话的可信度,他再看紫嫣,竟有种一样的感觉,这感觉说不上来,与慕容婉不同,很微妙……
所以当宁天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江宁会很不舒服。
“娘的,用老子的东西收买老子的女人,你这买卖,怎么算都是赚的呀?”江宁皱眉,一脸的无奈,没想到,卖丹药却卖出了这样的结果。
“你,唉,这丹云神丹固然好,可是……”紫嫣站起身来,看着宁天,不知该说些什么才好。
她前天晚上作了个梦,梦到了自己来自一个遥远的地方,梦到了一个中年男子,她喊他父亲……
醒来之后,修为已经到了灵台中期,神魂更是强大,这一切都让她惊奇不已。
宁天的到访和方云的出现,让她没时间去想这些事情,但是看到了江宁,她忽然间就想了起来。
“怎么?紫嫣,你还不明白我的心意吗?为了你,我愿意做任何事情。”宁天一往情深的看着紫嫣道。
“我现在还不想……”紫嫣急忙开口回绝,宁侯府毕竟是一座侯府,是唐帝亲自册封的,她就算是身份再特殊,也不好和宁侯府有正面冲突。
宁天上前正要拉住她的手,紫嫣却朝后退了两步,眉头紧蹙,有些发怒。
宁天只好作罢,叹了口气:“我知道你喜欢丹道,我买这丹药是为了你……”
“三百万”忽然从后台走出两人,如金童玉女一般。
宁天一怔,定睛看去,心中大骇,这二人的修为,他竟看不出,莫非是灵台后期?
全场一片哗然,宁侯府的地盘上,竟然还有敢跟宁天抢东西的,况且宁天说的真真切切,这东西是要送给紫嫣仙子的,现在,明显是有人来砸场子啊。
江宁同样骇然,这两个人,修为不低,而且神魂之力更在修为之上。
“这二人是谁?竟然能够灵魂兼修,而且这般不俗,定是大宗们的天才之辈。”江宁心中暗道。
“寒叔,这二人什么来头?”宁天低声问道。
其身后的大汉一直闭着双眼,传音道:“这二人神魂之力很强大,那少年修为在灵台后期,少女的灵台中期,你不是对手。”
“两位道友,这丹云神丹我宁天要了,二位若是肯让一步,宁侯府的补偿没定会让两位满意。”宁天闻言身形一闪,从房间内飞出,出现在二人面前。
其身后跟着一个黑脸大汉,一声不吭,如影随形。
江宁看了那大汉一眼,便觉得双眼生疼,急忙运转灵力。
“这个大汉,眼睛倒是厉害得很,怕是已经修成了神通。”江宁暗道,此次果然是藏龙卧虎,先是各大家族的天才,又有四大宗门的强势,接下来连宁侯府的小侯爷都亲自来,身后还跟着个修成神通的强者,接下来就是这两个灵魂双休的同龄之人。
而神通,却不同于灵技和玄技,这两者,皆是可以通过传承,功法学习的,二神通确是要靠感悟自身形成,修成神通没有限制,但是确是百万人中无一人。
一旦修成,越级杀人不在话下,甚至有些逆天的神通,直接可以超越两个大等级斩杀,也不是不可能。
“这丹药,我要了,不是为了送人,而是为了丹道,你不是丹修,却如此暴殄天物,不可。”方云说道,看了一眼宁不要和宁不缺。
二人知道方云的来历,低头不语,这两方势力,都是得罪不起的,一方是宁侯府,属于朝堂,一方是丹道中的继承人,属于修士。
“我不管你什么来历,在这宁侯府的地界,我要的东西,还没人敢抢走。”宁天开口道,手中一动,一条长鞭出现在手中,鞭纹密密麻麻,仿佛蛇皮一般,令人看一眼就觉得头皮发麻。
“那是宁侯府的灵器,地莽鞭,可是用条灵丹境的地蟒蛇皮做成的啊。”
“那岂不是堪称七品灵器了?”
“小侯爷修为不到灵丹境,怕是在他手里也只有五品灵器的威力吧。”
说话的人,手中紧握长笛,站在七星阁周长老身后。
“呵呵,这两个小家伙是什么来头?敢跟宁侯府叫板?”郝长老嘴角一瞧,胡子直接飞了起来,不屑道。
祡长老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了郝长老身后,笑道:“不管是什么来头,今天都有好喜欢看了。”
“既然是价高者得,为何我出三百万,你出两百五十万,我不能得?药宗的规矩,还算不算?”方云看了那地莽鞭一眼,笑道。
宁不得和宁不缺二人这才反应过来,是啊,这是交易会啊,交易会就应该是价高者得啊,可是谁让你们两个冤家针尖对麦芒?管也不是不管也不是。
“的却是价高者得。”宁不缺半晌,从牙缝里挤出来一句话。
宁天眼睛一撇,冷笑道:“什么?你再说一遍?我敬你是我宁侯府药宗的行走,可不要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这交易会我说开就开,我说不开就不开。”
“好大的口气,还真以为你是皇族了不成?”柳冉开口,也尽是嘲讽。
“你个小丫头片子,你再说一句?”宁天自大出生,都是他嘲讽别人,哪有别人干嘲讽他的?
这一下还不翻了天?
“啪”宁天右手猛甩,地莽鞭猛的挥出,空气瞬间炸裂,一种狂暴的灵力从中散发出来,瞬间整个屋子热浪滔天。
宁天却是站在那里,仿佛一切都静止了一般,缓步一动,不紧不慢的躲过了这一鞭。
在场的只有江宁、刘冉以及那两位行走能够看清宁天的动作,不是他动作快,而是在神魂强大的修士面前,一切的攻击都变慢了。
“轰隆”一声,鞭子所到之处,皆是裂开一条裂缝,周遭地板崩碎,顺着鞭痕朝前扩散而去。
“住手。”身后传来一声娇喝,江宁距离战场百丈之远,却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清风扑面,周遭狂暴的灵气被瞬间卸去。
定睛看去,却是紫嫣从楼上走了出来。
莲步缓动,曼妙的身子,所有的目光不在关注谁去争夺那丹药,而是眼前这位千年难得一见的绝色美女。
“这是交易会,不是你们比斗的地方。”紫嫣走到二人中间,喝道。
第656章天价
“呵呵,紫嫣,这家伙不知好歹,我给你的东西他也敢动?”宁天见紫嫣出面,知道今天是打不起来了,便收了地莽鞭,朝前走了两步。
“方公子,这丹药是不是……”紫嫣不理宁天,却转过身去,对着方公子行礼道。
方云一怔,半晌却是笑道:“方公子,方公子,好一个方公子,哈哈哈……”
柳冉不解道:“师兄,你莫不是被这打傻了不成?”
方云不理柳冉,却是收住笑声道:“在你眼中,我难道还不如他?”
在场只要是个正常人,都能看出,方云修为比宁天高,气质比宁天好,说话等都高出这宁小侯爷不止一筹。
江宁恍然大悟,原来他二人认识,方公子?到底是哪一个大家的子弟?帝都的记忆力根本没有这一号人物啊?
“方公子,宁公子,今日这丹云神丹价高者得,三百万,不知道宁公子还加不加价?”紫嫣出奇的冷静,更增添了一份冰艳,令人不自觉的心痒痒。
江宁仔细看去,也是感觉紫嫣气质的不同,说不上来,只是比第一次看起来更美丽,这可能是根觉醒有关吧。
“她是谁?”唐蓉站在雅间问道。
郭超不温不火道:“此女是丹修,原本在一品阁,不知为何现在在药宗,天赋其高,现在应该有灵台中期的修为,但是不稳定,为十大侯府,两大王城,帝都不少皇亲国戚年青一代的梦中情人,人称紫嫣仙子。”
唐蓉不觉的嫉妒,开口道:“哼,仙子仙子,有什么了不起?”
下意识的却有了一种危机感,若是他见了紫嫣,会不会离开她?忽然间他想起了江宁留下的那本云雨之功,想来,可以从这里边下功夫……
“加,四百万。”宁天开口道。
“小侯爷,适可而止。”身后的大汉仍旧是闭着眼,双臂紧抱,提醒道。
“哎,寒叔,别人都欺负到宁侯府头上了,你怎么还能忍?”宁天扭头说道,却不敢发作,眼前的这个大汉,是他害怕的第二个人。
大汉没有再说话,只是站着,给人一种可有可无的感觉。
“这少年是谁?竟然躲过了灵台中期的小侯爷一鞭?”
“看样子和紫嫣仙子认识,想必也是紫嫣仙子的追求者。”
“宁天,你若这么说,我便告诉你,这丹药我是为了研究之后,炼制出来,再送给紫瑶,我练的,肯定比这枚更好。”方云冷冷的说道。
“就是,师兄丹道修为第一,到时候把丹药给嫂子做定情信物。”柳冉自然不怕事多,二人身份地位,修为都在宁天之上,难不成还怕他不成?
紫嫣却是笑道:“妹妹说笑了,方公子乃是人中龙凤,紫嫣……”
“呵呵,原来你也喜欢紫嫣,嘿嘿,不过正好,这样才有意思,那我就打败你,让你跪在我脚下求饶。”宁天急忙打断,笑道。
若是放在平常,身后的寒叔肯定会冲出去,直接将方公子撂翻在地上,可宁天说完,却不见身后大汉动静。
方云忽然间笑了起来:“就凭你?就算是程青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你是什么东西?宁致远都不敢这么跟我说话。”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宁致远是谁?那可是宁侯府的主人,十大侯爵之一,乃是百年前大唐统一的大功臣,这个方公子难道……
宁天一怔,旋即回头看了看寒叔,大汉只是轻轻点了点头,传音道:“他应该是青云榜第一,那个传说中的方云,那个小丫头,想必就是柳冉了。”
宁天脑袋哄的炸开,这次可是踢到了铁板,但年轻的血气还在,强忍住惊慌道:“四百万,你加不加价?”
“五百万……”方云争的是一口气,他要一一种绝对性的压倒性的态势,在紫嫣面前宣告,他才是年青一代第一,无论是什么,他才是这大陆之上与紫嫣最为般配的。
宁天冷眉一横,一时间剑拔弩张。
“修为不错,但是太容易上头。”江宁笑了笑,没曾想,今天来了一趟交易会,得了三样东西,还遇到了两个情敌,他不能杀紫嫣,因为他杀不死,他也不能让紫嫣死,因为他会死,所以只能和紫嫣在一起,就算有些不情愿,但是为了活命,也没有丝毫办法。
“二位公子息怒,二位公子,这丹云神丹并非只有这一枚。”许久不开口的宁不缺看了看宁不要,心一横,计上心头,开口道。
眼看这架势要收不住场,若是这两个小祖宗打起来,伤了哪一个,他二人都吃罪不起,一个小小的紫云城,在这一刻,风云涌动。
“什么……”大厅之内在此噪杂起来。
丹云神丹不止一枚,那剩下的在哪儿?一枚就卖出五百万的天价……
“什么?还有?不是只有一道金光冲云霄吗?”柳冉转身问道。
宁不要一听,便知道宁不缺要干什么,但是话已经出口,却不得不说下去,眼前的这位小姐,也不是他们能惹的起的。
紫嫣心中瞬间波澜骤起,他们怎么知道还有丹云神丹?
下一刻,便想到了当天江宁与之会面的一切,心头忽然一痛,眼前这二位,可是宁侯府药宗德高望重的行走,却做出这等事情,她如何不失望?
当日她只是阻断了声音,为了安全起见,只要神魂进入,她不去阻拦,那晚有四道神魂进入,她都熟悉,便是这两位行走、方云、柳冉。
她与方云、柳冉有故,自然不用担心,宁不缺和宁不要是她的长辈,自然也不用说,可偏偏是这个信任,才出现了现在的局面。
江宁心中猛然一痛,一股危机之感瞬间笼罩心头,暗道不好,当日就不该去找紫嫣商量价钱的,不禁动了解语,现在看来,早就被那两个老东西盯上了,而那两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少男少女,定然也不是简单的人物,敢直接呼喊宁致远的名讳,身份不是皇亲国戚就是隐士豪门。
江宁二话不说,就要夺窗而走,却听得耳边一声冷笑:“夏公子,既然来了,何必走这么着急呢,还有多少丹云神丹,你应该知道吧。”
瞬间,已经有百十道目光将其锁定,江宁不禁一身冷汗,想走,却发现已经走不了了,尴尬的转身笑笑:“呵呵,宁行走在说我吗?”
紫嫣心中猛颤,他们知道了,而且还说了出来,这可如何是好?若是强留江宁,她怎么保得住?
“怎么?难道这儿还有第二个江宁吗?帝都夏家的夏公子。”宁不要笑道。
江宁知道已经晚了,也不再逃,转身下了雅间,笑道:“长老说笑了,我一个小小的灵气修士,怎么可能会有丹云神丹呢?这等惊天地、泣鬼神的东西,自然是你们药宗或者是一品阁才有的。”
“当日你私自于紫嫣见面,以为能够瞒得过我们?紫嫣将百万灵石交付于你,这一点你可否认?”宁不缺笑道。
而宁天和方云却也是一动不动的盯着江宁,眼中尽是妒忌。
江宁是个什东西?见面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全场哗然,不少人都对江宁伸出了大拇指。
“咳咳……这个大家都误会了,我一个朋友,原先托紫嫣仙子拍卖点丹药,我只是负责收钱罢了,那有什么私会一说?你可不能污了仙子清白啊……”江宁摊摊手,侧目看了紫嫣一眼,紫嫣面色并不好看,便解释道。
第657章疗伤治病
宁不缺却是摇了摇头,话已经说到这个份儿上,就算紫嫣日后捅了上去,他二人也是为了丹道和宁侯府,自然有宁侯府为他们顶着。
“夏公子真会说笑,你一个从夏家逐出家门的废物,方才六十多万拍下玉牌,不知道你是任性还是有钱?可是,六十多万,夏公子从何而来?若是我猜得不错,夏公子手中所有东西加起来正好百万吧,老夫亲眼所见,难道还有假的不成?”宁不缺信誓旦旦的说道。
“你说你亲眼看到,就一定是真的了?真好笑。”江宁摇了摇头,反驳道:“我有多少钱,还需要向你汇报吗?你是谁?我今日若不来,你我此生更无交集,你说看就看?难道你要看这位宁小侯爷的灵器,他就要给你不成?”
“你这小子……”宁不缺被他偷换了概念,却浑然不知。
“多说无益,你当日给紫嫣的丹药,可是我二人亲眼看到的,这可做不得假,今日却想抵赖。”宁不要摆了摆手,拉过被绕晕了的宁不缺继续道:“我二人以药宗行走的身份担保,你与丹云神丹有关系,小侯爷和方公子想要,是你的福分,你还不知足?”
说话中,却夹杂着神魂之力,在场修士感受不出来,可修炼神魂的都能够感受得到,江宁心口一甜,这种程度的神魂压制,不是他能够承受的。
宁不要和宁不缺是什么存在,灵丹境的强者,被一个灵气境的小子信口雌黄,有两位公子在,他们一忍再忍,可是也是有限度的,很明显,现在江宁已经超过了他们的限度。
江宁还没想好如何应对,心想紫嫣在场,自己大不了遁入玄黄珠内,没曾想这两个人却突然发难。
“磕巴……”
一声清脆的响声从江宁脚踝之处传出,二人竟是想要江宁直接跪下。
一口心血从嘴角溢出,四万八千毛孔瞬间张开,却还是挡不住这威压,鲜血瞬间从毛孔之中渗出。
江宁怒目而视,这些人不分青红皂白,就要逼人就范。
“呵呵,夏……夏什么?江宁是吧,你就说出来吧,丹云神丹在哪儿?免得受这些皮肉之苦。”宁天走到夏雨身边,眼神中充满了对血的渴望。
“恩?”宁不缺一惊,他释放出的威压,已然到了灵太后期,刻着江宁却只是溢出鲜血,却还未跪下,不禁轻咦一声。
“师兄,这样真的好么?”柳冉拉了拉方云的衣袖,有些不忍心。
方云并未动作,他亲眼看见紫嫣拉过江宁的手,仅此一点,就足够他杀了江宁十次了。
紫嫣心中很慌,自她出生以来,心中从未有过的慌乱,看到江宁皮肤血红,一动不动的样子,很是心疼。
江宁不能死,他还要帮她引荐那位能够炼出丹云神丹的绝世强者,她才能完成自己的心愿。
“够了。”紫嫣怒喝一声,闪身便到了江宁与宁不缺的中间,将那威压尽数挡了下来,却也是心口一甜,面色瞬间煞白,一缕青丝从发髻中散落,手捂心口,细眉紧蹙。
“紫嫣……”宁不缺见紫嫣动作,就要收威压,可还是慢了一步。
“宁不缺,你想死吗?”宁天怒喝一声,伸手就要去扶紫嫣,而方云也是同样动作,二人一左一右,都不想失了先机。
宁不缺心中暗暗叫苦,却是有苦说不出。
紫嫣双手一摇,止住了二人的手,二人见状,不敢再上前,却是看着宁不缺,此刻,好像什么丹云神丹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紫嫣受伤,这是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
在场的四大宗门与各大家族,本来想趁着趟趟浑水,可没曾想这个江宁是个硬骨头,能够扛下宁不缺的威压,现在又能够让所有人都痴狂的紫嫣仙子为他挡住威压,此人到底是谁?
不仅仅是他们,就连方云、柳冉、宁天、宁不缺和宁不要都在想,这个江宁是谁?为什么能够见紫嫣?为什么紫嫣会替他挡威压?明明知道会受伤,还是走了上去?他到底是谁?
可下一刻,所有人都明白,这个江宁已经成为了全天下年青一代的情敌,仅仅是因为紫嫣替他挡下这威压,就足够她的爱慕者追杀他到天涯海角。
“他不能死。”紫嫣平复了心神,开口说的第一句话,夹杂着复杂的感情,是不舍,还是无奈?
江宁感觉这一刻很熟悉,就像是当年慕容婉站在他身前一样,他一样的无力。
心中,莫名的感动,不同于唐蓉,他知道自己因为解语和紫嫣结下因果,这不可能是假的。
“这个江宁,倒是艳福不浅,就连紫嫣都能替他挡下,呵呵,我到要看看,今天谁能保他……”唐蓉说着,看了看身后的郭超。
郭超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小侯爷……属下……”宁不缺急忙解释。
“为何死不得?紫嫣,三年不见,没想到你眼光下降了不少。”方云说道,却是醋坛子翻了一地。
宁天忍下心中怒火,转身看着江宁,方云言下之意已经很清楚了,周遭早已是议论纷纷。
名扬天下的紫嫣仙子竟让为了一个纨绔,不惜与宁天、方公子翻脸,虽然他们不知道这个方公子是谁,但是地位绝对不会比宁天低了。
紫嫣拿出一颗丹药,递给了江宁,而后站在他身边,看着江宁亲口吞下,回过身去开口道:“他不能死,是师傅的意思,你们,有什么意见吗?”
没有留下丝毫的情面,话语掷地有声,她的师傅说的,江宁不能死,若是江宁死了,后果自负。
可是普天之下有几个人敢负这样的后果?众人都知道紫嫣来历非同寻常,而她的师傅也是大陆顶尖的存在。
“紫嫣,你不要再袒护他了,丹云神丹,事关重大,你还是让他说出来的好。”方云沉吟片刻,开口道。
他不相信紫嫣会为了江宁撒谎,也不相信师伯会说出这样的话,因为师伯是不是还活着,都是另外一回事儿。
“紫嫣啊,何苦呢,为了一个灵气境的废物,何苦这样难为自己?寒叔,紫嫣仙子受了伤,扶她下去休息。”宁天瞥了江宁一眼,开口说道。
方公子身份修为都不输他,自然有和他公平竞争的权利,可是这个江宁算什么东西?一个灵气修士,外加一个被逐出夏家的废物,一个弃子,有什么资格和他争紫嫣?
紫嫣银牙一咬,那缕青丝随着呼吸上下起伏,眉宇之间已有细汗慢慢渗出,体香飘出,却有些不合时宜。
“宁天,你果真要如此赶尽杀绝吗?”紫嫣喝道,这是她第一次发怒。
宁天挠挠头,又挥了挥手,止住了寒叔的脚步,一脸的无奈。
方云见宁天不想与紫嫣交恶,脚步一挪,就要用强。
江宁体内经脉比寻常修士强壮了一倍之多,吸收灵气的速度自然快上数倍,他不能拿出来丹药,否则就坐实了方才那两个老杂毛的话。
紫嫣的丹药药理很足,至少也是五品的聚灵丹,药力被迅速吸收,片刻之后,方云已经动了。
第658章生死危机
江宁放出神魂,精神高度集中,勉强才能看到方云的动作。
威压被紫嫣挡去,江宁这才有了喘息的机会,脚下迅速后撤,原地竟留下一个人形的血痂。
江宁刚撤出不到十分之一的呼吸,那血痂就被一拳捣烂,方云拳头所散发的灵气波纹重重的击到江宁的胸膛之上,江宁原本就仓促躲避,这一击,又是受了重伤,吐出一口鲜血,面色惨白,袖口已经破开。
他虽然肉身达到了灵台中期的水准,却还是挡不住灵台后期的威压,毕竟相差了整整一个大等级,若是寻常的灵气巅峰强者,怕已经爆体身亡了。
宁不要和宁不缺看了看彼此,才感觉到这个江宁必须得死,这等威压在灵气境都能抗住,若是成长起来,必成后患。
而震惊的,是在场的所有人,就连四大宗门的长老,都不得不叹服。
“若我在那个阶段,不如他”青道子轻声叹了口气,转身喝道:“你们还有脸去找麻烦,多亏昨天没有起争执,我不出手,你们谁人是他对手?我神枪剑宗的脸岂不是要被你们丢尽了?”
下一刻,紫嫣出现在了江宁身边,伸出一只芊芊玉手一把扶住支撑不稳的江宁。
玉手与手臂接触的瞬间,一股暖流传入江宁体内,正是紫嫣源源不断的灵气。
“你不能死,你还要给我找到炼丹的前辈,至少在那之前,我不允许你死。”紫嫣与江宁对视,眉头紧锁,面色也是惨白。
“我?我还没有杀光该杀的人,又怎么会死呢?”江宁强忍着剧痛,挤出一丝笑容。
“你……紫嫣……你过来……”宁天已经快要发疯,看着紫嫣和江宁二人对视,丝毫不在意在场的所有人,前所未有的挫败感顿时涌上心头。
而紫嫣手扶着江宁,已经将自己的立场表明。
“紫嫣,过来吧,丹云神丹就在他手中,多说无益,今天谁来,都保不了他,这又是何必呢?”方云站在血痂溃散之处,开口道。
“真要如此吗?方公子,你我也算是故交,何必逼我到这种地步?”紫嫣微微摇头,却是异常的坚定,江宁不能死。
“就凭他现在碰了你,他就得死。”宁天冷喝道:“寒叔,他身上有丹云神丹,父亲不介意我把他抓回去严加审问,问出丹云神丹的下落吧。”
“不介意”身后的大汉低声说道。
下一刻就要动手……
“哈哈,真好笑,一个是宁侯府小王爷,一个是药宗两位行走,一个是方公子,公公平平的交易会现在成了强取豪夺,真是好笑,既然如此,你们还定那么些规矩干什么?自己知法犯法,恬不知耻。”江宁捂着胸口,大声笑道。
“丹云神丹就在我手中,你们今日谁杀了他们,要多少我给多少。”说着,手心一番,却又是一枚丹云神丹。
丹云神丹,第二颗,五百万的竞拍价,已经足够让所有人为之疯狂,要多少给多少?富贵险中求。
“我看你们谁敢?”宁不要和宁不缺齐声喝道,一道道威压瞬间散出。
“两条献媚的狗,药宗的脸都被你们丢光了,还敢出来咬人?有什么不敢?这一枚,算是赠送的。”江宁大喝一声,将丹云神丹直接抛向了高空。
“五百万灵石啊……丹云神丹,老夫来了……”
“上,别让他们抢了先机……”
“我一个散修,怕他个球?”
丹药升空的瞬间,所有人都动了。
宁不要和宁不缺正要反驳,以为能够震慑得住,毕竟二人都是灵丹初期的存在,下面不过一群灵气灵台境。
可是数百之人,就算是灵台经,一起出动,也足够他们头疼。
“不好,他要走,留下他。”四大宗门也不闲着,江宁制造混乱,必定是要逃走,只要抓到江宁,带回宗门,宁侯府找上门之前将丹药逼问出,到时候再一推二作五,来个死不认账,宁侯府还能抹杀他们不成?
方云大怒,他距离江宁最近,也是最没有想到江宁如此无赖的,身形一动,就要去抓江宁。
“圣猿变”江宁大喝一声,金色的圣猿精血爆发出庞大的能量,瞬间炸裂,金光一闪,从江宁体内窜出。
二者心神相同,圣猿一出来,迎着冲上来的方云便打。
这圣猿本来就肉身强横,修为也是灵台中期,遇上方云,自然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这边方云被缠住,那边数百修士围攻两个灵丹修士,争抢丹云神丹,宁天正要出手,那圣猿一拳将方云震退,身形一晃,又出现在了宁天身前,一时间境凭靠肉身以一敌二。
“寒叔,这小子是妖族,还不动手?”待宁天看清圣猿的真面目,心中不由得大骇,就算他见多识广,也从没见过圣猿一族。
大汉二话不说,灵气闪动,瞬间便出现在了江宁身边。
“江宁,你是妖族?”
“我说我不是,你信吗?”江宁混乱之中拿出一把灵丹,胡乱咀嚼着说道。
大汉没有说话,只是闭着眼睛,就像他进来的时候一样,江宁瞬间感觉一股灵气进入他的体内,想要探查什么似的。
灵丹入体,灵气源源不断的传入体内,经过玄黄珠,快速的修复着四肢百骸。
“师兄,你没事吧。”柳冉接住被圣猿震退的方云,心中骇然,师兄灵台后期,宁天灵台中期,二打一竟然都打不过这猴子怪物?
“我们拦住,你抓了江宁。”
“恩,好”柳冉想都没想,脚下微动,躲过人群,朝着江宁扑去。
“紫嫣,我们走。”江宁大喝一声,右手拿出仅有的自爆丹药,朝着身前一撒。
大汉冷笑一声,并未闪躲,一只手从怀中拿出,直接去抓江宁。
这手,好像有千斤重,将周围的空气禁锢住,江宁脚下想动,却动不了。
“龙拳”
“紫心掌”
紫嫣与江宁一起出手,迎着那成爪的手。
“轰……”伴着丹药的自爆,二人与那张手狠狠的对轰。
大汉只是顿了顿,二人却已经倒飞出去。
下一刻,大汉已经到了身前三丈之处。
缓步走来,每一步,都像踏在江宁心间一般,令他心神震荡。
一股前所未有的生死危机笼罩全身。
第659章茅山
“你不怕我师父知道你杀了他,灭了你宁侯府吗?”紫嫣喝道,却也吐出一口鲜血。
“阁老前辈吗?生死未知,又怎么屠我宁侯府?”那大汉突然间笑了,四周空气骤然将至冰点。
紫嫣心中大骇,师傅的事,他怎么知道?那件事情难道……
还未反应过来,却被大汉大手一挥,一掌击晕,倒在地上。
“血月”就在这二人说话之间,诛仙枪已经出现在江宁手中,一道三十丈的血色月牙从中飞出,带着粘稠的血气朝着大汉飞去。
“哼,你果然和妖族关。”大汉冷哼一声,身上灰色灵气乍现,血月从其身上划过,却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只是让他身形顿了顿。
“恩?不错,这是什么枪?”大汉不禁问道。
以他的肉身,就算是那地莽鞭,也不可能阻拦他行动哪怕一丝一毫。
“不过,是什么都不重要了。”说话间,大汉动了左手。
双手齐至,一把将江宁抓在手中。
“啊……”猛然间,江宁觉得脑子想炸开了一般,鲜血顺着手流进了诛仙枪内。
诛仙枪内的神魂再也无法压制那光团,光团撑破江宁的神魂禁锢,像一只出了笼的狮子,嘶吼着将江宁的神魂四成碎片,仿佛有一双贪婪的眼睛,散发出血色的红光。
那光团顺着诛仙枪,冲到了江宁神魂之内……
刹那之间,江宁猛的睁开双目,血红的双眼完全看不到瞳孔,一股滔天的煞气瞬间从江宁身上爆发出来,在场的所有在争斗之中的人,心中都出现一股混乱。
圣猿扭头看了看江宁,脸上露出暴戾的神情,朝着二人扑了上去。
方云与宁天大惊,急忙后撤。
柳冉到了大汉身后,却看到江宁被抓,而江宁却是双目猩红,那股滔天的煞气,便是从他身上发出的,不禁大骇。
“长老,我们要不要?”宋成站在楼上,他们四大宗门并没有一个人参与争夺,两不相帮,坐收渔翁之利。
柴长老摇了摇头:“那个大汉的实力,与宗主差不多了,你说我们要不要?”
宋成脸上闪过一丝尴尬,笑道:“还是算了吧,不过这江宁死定了,倒是不错。”
而唐蓉却笑道:“这样一来,我们到也省了不少事儿。”
只有郭超和抓住江宁的大汉,心头闪过一丝不详。
“走”郭超神情突变,一只手抓住王胜,一只手抓住唐蓉,脚下已经出现了一把黑色大剑,载着三人冲破屋顶,直接飞了出去。
药宗分宗之外,人山人海,不少都是来交换东西的,也有看热闹的,忽见一人,脚下黑色大剑冲天而起,朝着城南飞去。
众人正不解,药宗之内忽然传来惊天动地的响声。
大汉暗叫不好,不知道这个江宁发生了什么变化,正要出手,却见“江宁”嘴角一翘,就连牙齿都变成了血红之色。
“怎么要杀我么?”“江宁”冷冷的说道,缓缓抬起左手,放在抓住他的那只手上,轻轻一掰。
那大汉瞬间爆发出全部修为,却在“江宁”的森森笑声中脱离了江宁。
“江宁?怎么可能?”大汉急忙松手,后退数丈,手中出现了一杆方天画戟,皮肤之上已有汗水渗出,如临大敌。
“江宁?呵呵,我不是江宁,可是你想杀我,那你就得死。”“江宁”身形一动,手中的诛仙枪发出一阵低吟,声音欢快无比。
下一刻,二人身形闪动,诛仙枪与方天画戟狠狠的撞在了一起。
“叮”只是清脆的一声,方天画戟断裂成两半。
大汉心中被一片血色笼罩,喷出一口鲜血。
他修为就算跌落,也是在灵丹后期,可是连一招都顶不住……
“前辈……”
“前辈?谁是你前辈?”“江宁”诛仙枪一闪,已经出现在了那大汉的身后,诛仙枪还是一样的颜色。
那大汉面色惊恐,却是一声不吭,应声倒地。
“寒叔……”宁天双目微红,看着那血红的“江宁”和倒地的大汉,想要冲上去,却被圣猿阻断。
“江宁”手一伸,一颗灰色的灵丹出现在手中。
“灰色?不好不好,品级太差。”说着就想扔了,可头一歪,笑道:“有比没有强,凑合凑合吧。”
正当“江宁”要吞下灵丹的时候,神魂之中忽然想起了一道声音。
“孽障,你算什么东西?此乃茅山第九代,也是你敢图谋的?还不速速退去?”
声音苍老,仿佛从九天之外传入的一般,字字传入心中,却如一道道封印,重重的打在神魂之上。
“茅山?老东西,你封了我多少年?还敢封我?”“江宁”嘶吼着,手中的诛仙枪不断颤抖,发出阵阵的低鸣。
“哼,茅山印,封。”
那声音忽然间如洪钟一般,神魂之中,一个光点迅速扩散,将血红的神魂逐渐变成了原来的颜色。
“不……茅山第九代?九代而亡……你是第几代?”“江宁”嘶吼着,收起诛仙枪,抱着头在地上不断翻滚。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就不再动弹,皮肤之上的血红之色开始消散。
“就是现在,上。”柴长老,青道子,郝长老,周长老四人散发出修为,急速的从楼上冲下。
谁能抢到江宁,谁就能够获得丹云神丹。
楼上楼下的距离,转瞬即至。
圣猿低吼一声,抽身便朝着江宁飞去。
“哈哈,还是我七星阁技高一筹,这丹云神丹,是我七星阁的了。”
“休想”
四人到了江宁身体前,却是毫不相让,围着江宁打了起来。
大厅之内,早已是一片狼藉,灵气功法,爆炸声四起,地板之上,早已经是千疮百孔,若是不是这大厅乃是灵丹境的强者亲自打造的,这药宗分宗不知道已经拆了几遍了。
说时迟那时快,圣猿身法快若闪电,若是江宁看到,定然知道是《南离歩》的第三步:南旋。
圣猿身法展开,再加上灵台中期的修为,速度已经超越了灵台境。
那四人正在争斗,却看一道黄光从他们之间穿过,下一刻,江宁和紫嫣的本体已经消失在四人眼前。
“不好,是那个黄色的怪物,快追。”四人大惊,朝着圣猿飞出的方向追去。
“寒叔……”宁天走到了大汉尸体身边,捡起灰色的灵丹,跪倒在地上。
“师兄”柳冉扶着疲劳不堪的方云。
第660章痴心妄想
方云摆摆手,示意他不要说话,看到紫嫣被那猿猴带走,心中一片焦急,取出丹药,吃了一颗,脚下一动,追了出去。
柳冉无奈,方云这样的状态,她只好跟了上去。
终于,有人抢到了丹云神丹,这边还未走掉,那边却被宁不要一掌轰飞,化作肉泥。
“江宁,我药宗,饶不了你……”宁不要怒吼着,一拳又是轰飞一个。
而随着江宁的消失,众人终于在两位灵丹境行走的打击下,四处离散,可临走,谁不顺手牵羊的拿走药宗一两件东西?
如此说来,药宗得了两枚丹云神丹,但是分宗基本上毁的不成样子,方公子追江宁,宁侯府小侯爷受伤,那位寒叔,更是身亡,药宗弟子死伤不计其数……
想必宁侯府和药宗总宗的追究,很快就会下来……
想到此处,宁不要和宁不缺不由得头皮发麻,更重要的是紫嫣不见了,若是家主知道了,后果可比宁天受伤要严重得多。
却说江宁,被圣猿带着,步法运转到极致,朝着玉清山就跑去。
四宗长老和方云、柳冉一路追去,六人身法也不慢,更是灵台后期的修为,可偏偏每每要追上之时,那圣猿的速度又快上一分,将其甩开。
半日之后,六人已经站在了玉清山禁区的外围。
“方公子,你看……”几人站在一处山顶,眺望而去,却见玉清山禁区之内,浓雾弥漫,偶尔有一两个山头出现,转眼又被浓雾吞噬,可这浓雾,也只在禁区之内,他们所在山脚之下。
“再往前,就是你们所说的禁区?”方云负手而立,开口道。
“不错,方公子,我等追了半天,却被那黄毛怪物给耍了,不知道方公子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没有?”青道子开口道,看着那道身影一闪,没入浓雾不见。
“那东西?那哪里是什么东西?那是一头金色猿猴,修为在灵台中期巅峰。”方云开口道,这猿族,他也只是听师傅和师伯再一次交谈中听得。
千年之前,这大陆之上出现了不少能修行的妖兽,经过千年的争斗,逐渐被人类修士消灭殆尽,没想到今日又见到了。
“猿猴?还是灵台中期?没想到传闻竟是真的。“郝长老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凉气,看了看其他几位。
周长老和柴长老也是点了点头。
“传闻?什么传闻?”柳冉不由的问道。
“传闻,这玉清山内有妖族能够修行,凡是进去的,灵丹之下没有一人能走出来,有灵丹境的前辈进去,出来后修为大跌,说是看到了灵丹境的妖兽。”郝长老解释道。
“如今只有一人走出来了,就是四娘,对了她的玉牌正是被江宁拍去了,难怪,六十几万也要争抢,原来他早就算到了现在的局势,这个江宁,不简单啊……”先前与江宁争夺的周长老恍然大悟道。
“那我们就守在这外围,有本事,他一辈子别出来。”方云笑了笑。
他不愿意去冒险,若是宁天在,他可能二话不说就进去找江宁报仇了,可他不是那种没有脑子的人,他不想去冒太大的危险,那猿类带走江宁,是救江宁,紫嫣定然不会有什么事。
只要紫嫣没有什么事儿就行了,那个江宁方才的剧变,定然是走火入魔的迹象,能不能活下来还两说。
可是二人还在一起……
想到此处,方云不觉胸闷起来,眉头一皱,转身朝着紫云城方向掠去。
四位长老更不敢进去,他们修为不过灵台后期,还有一批弟子等在紫云城中,丹云神丹并未到手,此行便没有了什么其他的意义。
“一年之后,大比之上见。”四人分开,各自回城。
玉清山深处,圣猿跑了足足有半个时辰,方才停下脚步,寻了一处洞穴,身上光芒已经骤减,双手掐诀,猛然间朝天嘶吼一声。
“吼……”雄浑的吼叫声在山林中回荡,白雾渐渐散去足足有方圆一里。
而后身形忽然间消散,化作一滴金黄的精血,被一个飘在空中的虚弱小人儿一把抓住,钻入江宁神魂之内,那滴精血在体内消散开来,玄黄珠缓慢的转动,以一种为不可及的速度重新凝聚精血。
“圣猿?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会有圣猿?”玉清山最深处,一个虚无缥缈的魂魄吸完一只黑熊的最后一口精血,听着那嘶吼之声,眼中兴奋不已。
“快,一定要快,那滴精血,一定是那滴精血,哈哈哈,终于等到了,不对……”那魂魄在空中转了几个圈,忽然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喃喃道:“不对,黑山定然会来找我,不对,不是黑山,那是谁?”
“可惜老祖现在只剩下一点精魄,玄婴境都打不过,哎呀,怎么办怎么办?”魂魄在空中逐渐凝实,赫然也是一头圣猿。
“不行,要老祖吃自己的血脉,老祖怎么能这样?”
“哼……吃了那个小东西,老祖我就能恢复,到时候重返天南,成就不朽霸业。”
圣猿魂魄在山洞中走来走去,不断地肯定否定肯定否定。
“老祖这是怎么了?怎么胡言乱语?”一条花蛇站起身来,化作一个妙龄少女。
“嗯,应该是又犯病了吧,俺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要不俺去问问吧。”一个皮肤黝黑的大汉挠挠胸毛,开口道。
“笨熊,你要是问,老祖还不把我们的皮给剥了?大笨熊。”少女用手狠狠的打了大汉的头。
“哦,那怎么办?”大汉并不感觉有什么疼痛,挠挠头。
那少女眼珠一转,仰头在大汉耳边低语了几句。
大汉点了点头,直接朝着圣猿魂魄走去。
走到台阶之下,大汉低头一拜,开口道:“老祖,刚才我听到了一声跟老祖相似的声音,小花让我问老祖是不是这儿还有别的老祖啊?”
“你个大傻逼……”少女在洞外听的一清二楚,却是无可奈何的低头走进去。
还未等圣猿开口,就抢先回答道:“老祖,我的意思是,是不是有其他老祖来接我们回去了?”
“接个屁,要是有,不早就来了,还用得着等这千年?”圣猿开口道:“这里灵气稀薄,我们能活下来已经不容易了,还指望着回去?”
“嘿嘿,老祖,那刚才肯定是我听错了。”小花笑着准备退出去。
大熊一声不吭的跟在后面,刚要出洞,圣猿开口道:“算了,老祖我亲自走一趟吧,上一次好不容易发现了精血,你们两个废物竟然被一个人族小子耍的团团转,差点坏了老祖的好事儿,要不是老祖亲自出马,一滴都不剩,哼……”
“意外,老祖,那纯粹是个意外。”大熊急忙解释道。
“好了,现在妖族本就不多,你们两个去召集剩余的妖族,老祖去看看怎么回事儿。”圣猿从洞中飘出,厉声呵斥道。
小花和大熊连连点头,匆匆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