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女谋福》 第1章 穿越了 刚过立秋,北地的早晚就有了淡淡的凉意,白日里阳光却依然晒的人直流油,“秋老虎”可不是白叫的。 早上刚下了一场急雨,河水湍急还带了些混浊,但年轻的姑娘们还是相约了一起来河边洗衣服,一则省水二则也是找个由头玩耍。 而原本在河边挖沙的淘小子们则被撵去稍下游的地方。 说说笑笑间,谁也没注意到,其中两个女孩不知道为啥起了争执,大些的小娘子手里拿着件衣服摔摔打打的洗着,嘴里一直在嘀咕些什么,一抬脸看到堂妹那不服不忿的小表情,前世里积攒了多年的嫉妒、不甘和愤恨一齐涌上心头,手快于大脑不加思索的就用力推了她一下。 小女孩没料到她会动手,身体后仰站立不稳,慌乱间挥舞的小手碰到了堂姐的手臂,就像抓住了救命稻草紧紧的拽住不肯撒开,随着“啊~”的尖叫声,接连响起“扑通”“扑通”落水的声音。 岸边一片嘈杂,有人大声喊:“不好!云辉你妹妹掉水里了!” 程初七迷迷糊糊中只觉耳边吵嚷得厉害,让她无法继续入睡,耳边不断的响起“初七、初七”的叫声,奶奶又在喊她了?啊啊啊~她要睡觉! 脑中突然闪过大货车刺眼的大灯晃得她眼睛都睁不开的场景,不由吓得打了个哆嗦! 最后记忆定格在那熟悉的身影扑过来的那一刹那。 她好像被车撞了。 而奉奶奶之命来接她的杨元昭看到她被撞向她扑过来想要救她。 她努力睁开眼睛,一个少年表情惊恐的抱着她,口中不停的喊着“初七、初七你总算醒了?吓死哥哥了。” 程初七觉得自己可能被撞到脑子了,要不然怎么会听到“哥哥”的自称出现在这样一个少年的嘴里?她哥哥要是结婚早孩子都得这么大了……等等! 她有些发愣,原本弯腰站在旁边看着她,正好将阳光挡住的一个少年跳了起来,“哎呀,初七醒了!我去看娇娇去!” 他一跳起,那刺目的太阳毫无遮挡照射到她的脸上,她下意识的眯起眼睛抬起胳膊挡在眼前,愣怔住过后脑子突然好使了,飞快运转起来。 她的心脏突然怦怦跳起来,跳得又快又急,好像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样! 这是她的胳膊吗?这分明是个小孩子的胳膊。这是哪里?紧接着她目光落在抱着自己的少年的衣服上…… 她猛地朝四外望去,不远处一个妇人正抱着个姑娘在哭,看一眼怀里的女儿又瞪一眼她,边哭边骂:“我可怜的儿啊,是爹娘没本事,谁让你托生在我的肚里,这些年当牛做马的供你大爷念书,如今他发达了却不拿咱们……” 远处跑来个男人将手里的镐头往二人旁边一扔呵斥道:“闭嘴!回去再找你算帐!”说着越过二人跑到程初七这边焦急的问:“初七没事吧?” 抱着她的少年程云辉一脸担忧的说,“呛了水,好在没有性命之危。”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初七啊,你三姐和你闹着玩呢,她不是故意的。你也知道她打小就手没个轻重,等二叔回去揍她。” 妇人被男人这么一喝,不甘的咽下剩下的话,又见男人不管自家女儿,却去哄那小讨债鬼,不由委屈的嘀咕道:“看看咱娇娇才是被那小哑巴给拉下的水,是吃亏的那个……” 而她怀里的少女,那个推小初七下水的程初舞哭的跟个泪人似的,“娘~我才是爹的女儿,你看他……” 她头埋在母亲怀里,一边哭却一边趁人不注意,朝初七阴测测的看了一眼。 曲氏忙哄她,“那小哑巴落了水,你爹总得做做样子,要不然你爷你奶能吃了你,别哭了啊娇娇~” 程初七听着那对母女的对话真是很无语,即便是知道做样子你也不要这么大声说出来啊! 可她看到抱着自己的哥哥和那位二叔毫无变化的表情时,就知道这妇人说话就是这样的尖刻,怕是撒泼惯了大家早习以为常了。 程初七是被哥哥背回来的。 原本这位二叔要背她的,可那位长得并不娇弱的程娇儿一直在娇娇柔柔的哭,程云辉就板着脸背起她,“二叔,你还是去背三姐吧!我背初七就好。” 她看着少年瘦弱的并不宽厚的背,心里一时有些别扭。 可这想法也不过一瞬间,再看自己那跟火柴棍一样细胳膊细腿她也就不去多想。 而回到家,面对爹、娘、哥、姐、和弟弟们那一张张或担忧、或害怕、或焦急、或心疼的脸孔,她的心里竟然觉得十分委屈。 又不是她掉进河里,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这种想法闪过,她的头一阵剧烈的疼痛,眼前一片模糊,耳边只听到陌生的焦急的声音不断的喊着“初七初七……” 好吵啊,不要喊了好不好? 声音慢慢的变得熟悉……可她顾不上多想,脑子多出的简单记忆慢慢和自己的融合在一起,慢慢的化为自己的,好像那个一直不肯说话的小姑娘就是自己小时候一样。 不知不觉她的眼角慢慢浸出一滴泪。 “初七,初七~你不要吓娘,初七~郎中?郎中还没来吗?” 这焦急的,关切的,怜惜的声音此时听在耳中让她觉得温暖又心酸,哪怕这温暖是给小初七而不是她的,但现在她就是这个古代的小初七啊! …… 原主身体本就弱又受了凉,加上她的到来,两个人的记忆融合让身体有些承受不住发起了高烧,神智不清的昏迷了三天才退烧清醒过来。 “奶奶啊奶奶,让你没事折腾我,现在好了吧……”消化了记忆,她在心里喃喃着,她也早就反应过来了,奶奶说是让她去取她的化验结果,其实怕是又给她安排了相亲对象吧! 这回的相亲对象肯定是个大夫,让杨元昭来接她就是怕她跑了不肯去! 她就知道! 自打劝说哥哥结婚无果后奶奶就把目标放到了她身上,还每次都喊人家杨元昭帮忙来接送,生怕她跑了。 还好大货车没有撞到他,要不然连累到人家,自已岂不是要一辈子心怀愧疚? “二姐,四姐不会烧傻了吧?她怎么不说话?” 程初七收回思绪看着眼前这个小豆丁,七、八岁的样子,小脸肥肥的特别可爱,见她看他,就眯着眼咧着嘴露出个大大的笑容,简直萌死个人。 她伸出手去摸了摸小豆丁的小脸,挤出个笑脸,小豆丁伸手也去摸她的脸,“四姐?你还难过不?你不知道你病的这几天可把家里人吓坏了。” 他眼泪盈盈的说,显然是想到之前那些不好的,他吸了吸鼻子重重的说:“我也吓坏了。” 程初七心里有苦不能说,她定了定神,不再去想奶奶和哥哥,慢慢张口道:“不~要~担~心,我~已~经~好~了。” 原主小初七小时候受过惊吓,自打那之后就再不肯开口说话。她乍开口还有些困难有些艰涩,可几个字下来就好了,话也顺溜了。 只不过嗓子还不太舒服,声音有些晦涩低沉。 程初一和小豆丁程云宗又惊又喜,云宗颠着小短腿就往外跑,一边跑一边大喊:“爹、娘,爷奶,四姐醒了,四姐好了……” 他跑得太急跌了一跤,程初一又好笑又心疼的刚要过去扶她,他已经爬起来接着往外跑,嘴里还喊着:“四姐好了,好了,娘你快来看啊!” 一墙之隔的堂屋里,程老爷子、老太太坐在主位,几个儿子媳妇侍立在两旁。 程娇娇跪在地上,她正呜呜咽咽的哭着,拿着帕子轻轻的拭着眼睛下方,眼里含着泪一副梨花带雨、楚楚可怜的模样: “爷、奶、大爷、大娘,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同样落了水啊,难道就因为我没有生病,就要让我给她赔命吗~” 旁边程三和程四媳妇不由自主的同时蹙眉。 程家虽小有薄产,在这村里是地主,却也不过是房子比旁人家阔大些,屋子多几间,田地多一些,其余的却和其他农户没什么分别。 要说唯一不同的,就是家里子孙尊祖训都或多或少的读过一二年书,不做睁眼瞎罢了。而程大更是十年的老秀才了,是这村里学历最高的人。 村民朴实,程家娶的媳妇都是正经过日子人家,像程娇娇这样做作的好像戏文里的小姐,做了错事又不肯认,程家人大多打心眼里看不上。 自己的女儿当然是自己疼,曲氏却心里自得:“娇娇真是越长越好看!” 她反应可不慢,立刻附和,“是啊,爹娘,我问过娇娇了,她就是生气初七是妹妹,却一点不敬着她,无缘无故就瞪她,这才气不过拍了她手一下。就是轻轻的拍了一下,是她自己没站稳,这怎么能怪娇娇?她还把我们娇娇给拖下水呢~” 面对公婆,她才不会像在外面那样撒泼打骂,她一向是“以理服人”! 她们这样倒打一耙,无非是怕初七真的缓不过来就这么没了,怕程娇娇背上一个害人的名声。 杨氏眼里含泪,女儿高烧不退三天,眼看着这一关就不过去了,她再也没有了往日的隐忍,怒斥道:“若不是娇娇使劲推了初七,初七又怎么会落水?她多大了,初七才多大……” 她嫁入程家这十几年任劳任怨,从没和妯娌争吵过,如今气极说出这话,脸色已涨得通红,放在身侧的那两只手也不由自主的蜷起微微颤抖着。 程云辉担心娘亲,见此忙过来扶住他,“爷、奶,当时好几个人都看到,确实是三姐推了初七,不信你们问云修,他当时也在,他也看见了。” 第2章 没坏心眼 曲氏原本正瞪着程云辉,小崽子竟然说是娇娇推了那小哑巴,可听到后面一句忙点头:“是啊,当时云修也在,爹、娘,娇娇真不是故意推的初七,就是轻轻打了她一下,不信你们问云修。” 她就不信了,她的儿子,还能向着大房说话,害自己的亲妹妹不成? 站在门口的程五也不等爹娘发话,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就将云修带了过来。 “修儿,你说,初七是不是自己没站稳掉下水的?和你妹妹娇娇是不是没关?”曲氏不等云修站定就急急的跑过去扯着他的袖子问道,还示意的对他挤了挤眼睛。 程云修心里暗暗翻了个白眼,他都说过几回了,他亲眼看着娇娇把初七推下水的,娘亲还这么问?是笃定此刻他会向着自己亲妹妹吧? 程家老爷子朝云修招了招手,“云修过来,上爷爷这儿来。” 程云修乖乖走上前,老爷子问:“你把你看到的说给爷爷听,你放心,只要你说实话,绝对没有人敢对你怎么样的。” 程云修回头看了眼一脸期盼的大娘杨氏,又看了一眼隐约透着得意的娘亲,目光掠过一脸黯然的大爷,回过头低下头轻声道:“爷,我亲眼看到娇娇使劲推了初七一下,初七才落的水。” 曲氏急了,扑上前就去打他,“你个虎玩意儿,那是你亲妹妹,你竟然帮着旁人害你亲妹妹!” 程云修忙往爷爷身后躲避,但还是被曲氏掐了两把。 “娘,初一也是我妹妹!”程云修不高兴的摸着被掐处,胳膊肯定被掐青了。 “放屁!堂的!娇娇可是你亲妹妹!里外拐你都分不清了。”曲氏还想上前打人,程老爷子怒了,指着二儿子骂道:“老二,你就看着你媳妇撒泼?这说的什么话?娇娇是他妹妹,难道初七就不是他妹妹了?” 老二媳妇当着他的面就敢对他孙子又打又骂,这是当他刚说过的话是放屁吗?还里外拐?他还没死呢,这个家还没分呢! 程二几步过去把曲氏拖了回来,“闭嘴!再胡咧咧就滚出去!” 曲氏是疯了吗?堂的亲的这种话在自己屋里说说就行了,拿出来说是想把人得罪死了吗? 要知道老大可马上就要去参加秋试了,这回连县太爷都说他是十年磨一剑,八、九不离十。 程娇娇心里暗骂曲氏蠢笨,面上越发的凄惨,“爷、奶,你们要是觉得都是孙女的错,孙女愿意一死把命赔给初七!” 她都这样说了,看看老头老太太还会怎么罚她,怎么不能真的让她抵命吧! 她垂下头,掩下眼里的愤恨,呜呜咽咽的哭道。 东屋的门被推开,“爷、奶,爹、娘,四姐醒了,四姐好了~” 众人的视线都看向云宗,小人一脸的兴奋和激动,“爹~四姐、四姐……” 话未说完,杨氏和程大已经一先一后的朝东屋跑去,程二、程三几兄弟也忙跟过去。 “初七~”杨氏的声音里带着哽咽,之前几天真的把她吓坏了。她扑过去一把将初七搂在怀里,“初七,你真好了?你可把娘吓坏了……” 初七昏迷的时候迷迷糊糊的,也知道那几日爹娘一直轮流看守着自己。加上她融合了原主的记忆,知道这对古代爹娘是疼爱孩子的,再看夫妻二人那满面的惟悴、欣喜和激动,她之前忐忑不安的心慢慢的平静下来。 回家她是不指望了,她就没听说过哪个穿越女还能回去的。好歹没穿到穷得吃不上饭,或是重男轻女的家庭里,她觉得已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秀娘,你轻点,别把初七弄疼了。”程大见妻子激动之下紧紧箍着小女儿,提醒她道。 杨氏忙松开她,从上到下的打量着她,“初七,你哪不好受,告诉娘~” “我……没事,让……你们担心了。”她含糊的略过称呼,面对与自己前世大哥也不过年纪相仿的这对夫妻,这声“爹娘”就有些叫不大出来。 而随着她的话,娘亲眼眶湿润一把将她搂在怀里,“初七,娘的好闺女,好了就好……好了就好。” 这位长得还有些小帅的爹爹也摸着她的头,“没事就好没事……”他话说到一半突然有些讶然:“初七,你……” 他有些不敢置信的看着她,脸上神情带了些震惊,还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他小心翼翼的将头伸到她面前,“初七,你……” 娘亲也面露喜悦忍不住推了丈夫一下,嗔道:“你看你,我就说初七只是不愿意说话,又不是真的不会说,有啥大惊小怪的。来初七?初七,你再说一遍,让你爹听听。” 程初七心里叹了口气,小初七虽说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但她有对好有耐心又爱她的爹娘。她张了张嘴,“……我没事,我好好的。” 娘亲嘴唇翕动笑容满面,笑着笑着却突然流下泪来,抱着她低低的哭起来。 这几天她真的吓坏了,要不然也不会和曲氏撕破脸就想让娇娇得到惩罚。没想到初七大难不死,竟然还开口说话了。 几个孩子也跟着落泪。 云宗挤着小短腿进来也又哭又笑:“四姐好了四姐说话了……” 爹爹也红了眼圈,正想劝慰几句,紧跟在后面过来的程二和程五几兄弟都面露笑意,“好了就好,好了就好,大嫂快别哭了……” 堂屋里曲氏凄惨的哭声突兀的传了进来,“哎呀老天爷~我的命咋就这么苦啊,我可怜的儿啊,你说你没事招惹那小哑巴干啥啊,人家是这天上的云,咱们就是那地里的泥……” 声音大的震天响,震的东屋挤在后面的几兄弟面面相觑,而杨氏忙止了哭声用袖口擦拭着眼睛,苦笑着说:“都快别哭了……” 怕是你们二婶听到咱们哭想歪了,后面的话她没说出口,但除了几个孩子还小不懂她的意思,几兄弟都明白曲氏的意思:想是二嫂(二弟妹)见屋里哭得这么伤心,以为初七没了,怕自家孩子吃瓜落,先哭上了。 程初七有些愤怒又有些怅然,小初七可不就是没了! 程沛升回头,“二弟……” 程二脸色铁青,“对不住啊大哥,我这就去教训教训她。” 被她这么一哭,这喜悦也减少了三分,咋就这么欠收拾呢! 偏曲氏还不自知,实在是程家人口众多,都挤在东屋,连门口都挡得结结实实的,她只听到哭声,自然这想得就多了。 哭声还在继续,“大伯你给我出来,你家那小哑巴把她姐姐拽入河里,你要不给我个说法,我……我我就不活了我啊~” 这算不算恶人先告状? 程沛东脸色有些讪讪的转声往外出,“你快闭上你那臭嘴吧!” 后面只余下曲氏“呜呜”声音渐渐低沉不可闻,不知道是被捂上了嘴还是拽出了屋。 程老爷子被曲氏一哭,脸色青白,这要是初七真没了,老大和老二家肯定就生了嫌隙,到时这家里还能有宁日? 总不能真让三孙女去死赔四孙女一命吧! 程老太太却在东屋,回身指挥着儿子媳妇们,“都堆这干啥?赶紧的,该干啥干啥去!” 出去就指着正呜呜挣扎的曲氏和瘫倒在地上的程娇娇:“把你媳妇拉走!还有三丫头,饿她一天,不准她吃饭。” 留在屋内的秀才程沛升脸色也有些讪然,程云辉不忿道:“爹,程娇娇竟然把过错全推给了初七,太过分了,还有……” 他本想说“二婶”,可在父亲不悦的目光中把话又吞了回去。 长辈不是他可以说的。 程沛升对着儿子的脸色也没那么好了,“我又没说是初七的错……毕竟是你三姐,再说,你带了初七出去就该照顾好她,她落水难道不是你这个哥哥的责任?你却全推给了她,如今更是连声三姐都不叫,难道平日里我就是这么教导你的?” 程云辉脸色通红,低了头不敢说话。 原主小初七虽说一直不肯开口说话,也有些一根筋,但并不是傻。她的记忆里爹爹对她这个懒语的小女儿是很疼爱怜惜,可他同样对侄子侄女们一样关爱。 少年是为了维护她,初七伸手拉了拉便宜爹的衣袖,软软糯糯的说道:“不怪哥哥,是三姐说……爹爹的坏话,” 使了好大劲终于叫了声“爹”出来,有了第一声,再之后也不难了。 “她说爹爹这次也肯定考不中,她不是第一次这样说了,我听了很生气就瞪她……她就始劲推我,嗯……可能也没想到我会落水吧,我害怕胡乱抓挠之下就拽住了她,真不是故意把她拉下河的。” 她毕竟不是真正的孩子,装不出真正的小孩,但变相的告状嘛,她也会! 好在这对爱孩子的爹娘没有多怀疑。 程沛升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她的头:“我们初七长大了也懂事了。” 却对那句“说爹爹的坏话”没什么反应。一看就是习以为常了。 但几个儿女都一脸的愤慨,显然那句“爹爹这次也考不中”让他们很是生气。 程沛升却像没看到一样教训儿子:“看你妹妹比你小可比你懂事。”说着对妻子道:“我出去看看,弟妹的话你莫要往心里去……”他叹了口气没再说下去。 得了,她的话白说了。她歉意的朝哥哥笑了笑,想了想又伸出小手去握少年的手,安慰他受伤的心灵。 程云辉咧了嘴笑,示意他无事。 小萌娃程云宗忙也凑过来伸过手覆到二人的手上,朝二人咧着嘴傻乐。想了想又转头朝程初一招手,“二姐,你快也把手伸过来呀!” 姐弟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笑起来,杨氏在一旁十分欣慰。 程沛升出去,程初七竖着耳朵听到他跟老爷子解释是自己醒来,家里人一时激动才哭的,紧接着二婶的大嗓门埋怨:“大哥和大嫂也真是的,吓死我了……看把我们娇娇吓的……” 又有二叔训斥加赔礼的话:“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是初七真有个三长两短娇娇也别活了,看她以后还敢不敢这么和妹妹没轻没重的玩……大哥,你弟妹就是这么个直肠子,她就坏在那一张嘴上没啥坏心眼,你和大嫂别往心里去……” 第3章 一命换不来一命 程初七听着不由的叹了口气。 一口气没叹完就看到娘亲杨氏焦急的问:“初七是哪里难受?快告诉娘,我让你哥哥去请郎中来。” 这也太紧张她这个女儿了吧! 程初七忙摇头,“我好好的……就是……”想到记忆里的那些,她忍不住就要起身。 小初七不能白死,哪怕不可能让程娇娇偿命,也得让她受些惩罚。 杨氏以为她要小解,让初一过去扶她,还小声商量:“马桶就放在里屋,你去里间解手就好。” 初七摇头,嘟囔着:“每次二叔都要说:你三姐手没个轻重……你弟妹是个直肠子……” 她有限的记忆里,三堂姐的这种“没个轻重”和二婶的“直肠子”是隔上几天就要来一回,而每当这时候她和她的哥哥、姐姐、弟弟甚至是娘亲就要吃一回亏。 上一次是几天前,奶奶带着姐姐走亲戚,亲戚赏了一对小小的银耳钉给姐姐,程娇娇看了就哭诉她长这么大马上就要出嫁了却连个银耳钉都没有被婆家人笑话,二婶抱着她坐在院子里哭,奶奶只好把那银耳钉给了她。 是奶奶对二房好而对大房不好吗? 不是! 就因为前些年爹爹读书花了太多的银子,二婶怨气冲天,隔三岔五的就要闹腾一场。 爷爷奶奶为了息事宁人,每次她母女一闹就会补偿她们,结果就是让她越来越作,如今连三堂姐也跟着有样学样。 就是之后程沛升回来也只是一笑,安抚女儿:“以后爹给你买新的。” 程初七觉得,哪怕是程沛升考上了举人,可想她们母女消停也是不可能的。 尝过甜头的人哪这么容易放弃呢! 杨氏一愣,旋即无奈的笑笑,“别看我们初七一直不开口说话,心里却什么都明白。” 她抿唇苦笑:“我们初七太聪明了……” 一个孩子都能看透彻的事,他们大人岂不会明白,但,“这也是没法子的事,你二叔难不成整日里要因为那些事就与你二婶吵架不成,你二婶……” 她顿了下说:“这些年虽说性子不大好,可为这个家付出许多却是不争的事实……” 只是这次的事,初七好了还因祸得福开口说话了,想让程娇娇得到什么严厉的惩罚是不可能了。 她没再说下去,只是怜惜的蹲下帮她穿鞋。 初七也明白这一点,却不想这么便宜了程娇娇。 一命换不来一命,却也不能轻飘飘的一点惩罚就过了。 她不安的缩回脚,弯腰扶住杨氏,“娘,我自己来。” 穿上鞋,进了堂屋,看到上座的爷爷,和已经站起来要往外走的程娇娇,她抿了抿唇,眼泪就止不住的流下来。 想平白无故的哭不可能,可想想再也见不到疼她的爷爷奶奶,见不到疼她的哥哥,她不需要酝酿,眼泪也刷刷的。 这一哭吓坏了所有人。 杨氏紧跟着她旁边,不住的问“初七,你又哪难受了?别吓娘啊~” 初七泪眼朦胧的朝她微微摇摇头,而后朝着程老爷子走去,“扑通”一声就跪在地上。 “嘶~”她用力过猛磕的膝盖好疼,怕是得磕青了。 她哭着朝老爷子磕了个头,“爷爷,奶奶,初七已经好了,害你们担心了,初七……”以后不能在你们面前尽孝了…… 这些话是哭给她亲亲的爷爷奶奶,所以感情真挚自然,毫不做作,接下来的话才是说给这一世的老爷子和老太太。 “爷奶,初七落水是初七的不对,不怨三姐,初七不该听到三姐骂爹爹说这次也考不中就气的瞪她,反正三姐也不是头一次骂了,初七早就该习惯才是……” “三姐一家当牛做马的供爹爹读书,哪怕初七被骂几句被推下河,也不该害怕之下扯着她不撒手,结果害她也落下水……” 初七说一句,程老爷子和老太太的脸色就铁青一分,等到初七哭到:“三姐说爹爹没有当官的命初七不该……” 老爷子已经勃然大怒,他猛一拍桌子,“老二,你给我打这个不孝不悌的东西!” 程二也没想到初七来这么一出,你说她是故意的吧,她一个小孩伢子,之前又哑了那么多年,能懂什么? 可你要说她不是故意的,她说的头头是道,看似说的是她自己不对,可句句针对的都是娇娇。 她一个小哑子能懂这么说?不会是老大教的吧?可她才醒按理老大也没时间啊? 不只他这么想,程家其余人也都这么想。 程二这么一犹疑,老爷子怀疑不满的目光就落到他身上,“她一个小丫头哪懂这些?竟然说得出这样恶毒的话?不会是你们说的让她听去了吧?” 一句“恶毒”一下让程二清醒过来,他忙上前照着女儿的脸就是一巴掌,“让你瞎说,让你和妹妹吵架就把外面听到的浑话乱说出来……” 不管怎样,不能让老爹觉得这话是他们夫妻俩教给娇娇的,得先把这锅扔出去才行。 程娇娇挨了一巴掌,眼里闪过一丝愤恨,身体歪歪斜斜的顺势倒在曲氏身上,捂着脸呜呜哭起来,“你们打死我吧,反正我没有秀才爹也没有读书人家出身的娘……” 她又没有说错,她就不信程家这些人心里不是这么想的? 她错就错在以为这小哑巴一直到死也不会说话,没想到竟然跟前世不一样了。 程老爷子气得捂着胸口,指着她一时说不出话来,老太太吓一跳忙过去扶住他:“老五,快去请郎中,当家的……老大媳妇,快给你爹倒水~” 程家几兄弟吓够呛,一阵鸡飞狗跳,见老爷子紧闭双眼,胸脯一起一伏的显然很是激动,程二回身又抽了女儿一个嘴巴子,“你个不孝的玩意,真要把你爷气个好歹,你……” 他恨恨用手指着她点了点,瞪着还护着女儿想要嚎叫的曲氏,压低声音:“你给我把嘴闭上!滚一边去!你!”又指女儿:“去旁边跪着去!啥时候你爷好了你再起来!” 对上他恶狠狠要吃人的目光,曲氏识时务的闭上嘴,拉着程娇娇跪在角落里,却在郎中上门时悄悄的挡在女儿面前。 程家人多,郎中并没有发现跪着的程娇娇,看屋子里堆了这么多人,挥着手皱着眉:“都出去等着,你们都堆在这屋里干啥。” 曲氏悄悄的拽起程娇娇夹在大伙中间来到堂屋等着,程娇娇低着头大气都不敢出。 郎中开了药,劝慰老爷子:“气大伤身,程叔你如今子女孝顺,儿孙满堂,有啥事要想开才是。” 说白了就是年纪大了气着了。 程大连连道谢,将人送出去,转身进屋看到老娘正在发作程娇娇:“你也大了,怎么还一年不如一年懂事?先是推初七下水,害点害她没命。如今又气得你爷这样……我们程家可容不下……” 程娇娇也知道自己闯了祸,她虽恨着程家,可在自己嫁得好人家之前,这里还是她的庇护之处。 听着老太太话锋不对,她膝行几步上前抱着老太太的腿,将老太太没说出口的话打断,哀求道:“奶,我错了,我不该生气之下就说大爷考不中,我不该嫉妒就推初七落水,我不该和爷爷顶嘴,奶,你打死我吧呜呜呜我错了……” 第4章 耕读人家 程老爷子喝了药睡下,程娇娇被老太太罚跪在院子里二个时辰,一天不准吃饭。 惩罚看似不高,但就像杨氏所说:“咱初七没事了,还真能打死她是怎么的?你二叔那两个巴掌打的也不轻,她半边脸都肿起来了。又罚跪两个时辰,咱家院子里都是沙石地,她穿得又单薄,这膝盖跪下来怕也疼得厉害。” 还有五郎在旁边监督,曲氏就是想给她套个护膝之类的都不可能。 杨氏没跟儿女们说的是,程娇娇这么一作,加上之前她和曲氏学的作闹,老爷子和老太太肯定会厌弃她,再加上她众目睽睽之下把自己堂妹推下水,这名声肯定不会好了,以后的婚嫁都会受到影响。 程初七一点不同情她,这点惩罚和一个小女孩的命比起来又算得了什么? 她只是没想到,老爷子被几句话就气倒了。 杨氏念叨了几句,想到这些年的苦楚和曲氏的性子,她正色告诫几个儿女:“这件事,娇娇受了罚,就算过去了。再有不满也给我憋在心里。想想那些年,若没有家里人全力供养你爹读书,你爹哪里还能坚持这么多年,你婶婶再有不是,她也是这家里的一份子,家里如今这样你爹本就心里有愧……” 若几个孩子再有不满挂在脸上,别说曲氏,就是其他人也会有些想法。 她杂七杂八的说了几句,见几个孩子都恭敬应下,就摸了摸初七的头,“你好好的歇一歇,娘出去看看!” “初一去帮你三婶四婶做饭,你们两个去念书。” 把人都打发出去,杨氏没立时动身,而是摸了摸她的头问:“之前你说的那些话,是谁教你的?” 云宗还小,不可能说出那些话,那就只能是初一和云辉了。 初七一脸懵懂,“哪些话?噢,你说那些啊?”她摇着头:“没人教啊,我就是把那天三姐说的话又学了一遍。怎么了娘?我说的不对吗?我不该给三姐求情吗?” 杨氏哑然,你那是求情吗?那分明是火上烧油。 她张了张嘴,想要教导女儿几句,可那些年曲氏的刻薄,程娇娇一个晚辈却敢对长辈的不敬,女儿落水差点没命……一幕幕让她的话到了嘴边却又咽了下去。 算了,以后再说吧! 转眼间屋子里只剩下程初七。 她也知道之前有些冒进了,还好原主小初七就是个倔孩子,杨氏没怀疑是女儿换了个芯子。 她松了口气,这才有空四处打量着这个屋子,和印象中彼此印证着。 她们大房住的房间分内外两间,内间是爹娘住的,除了靠北一铺炕外,西侧靠墙是个不大的书架,上面摆放着些书册,而书架前面和南窗下则摆放着大小两个书案,上面略有些凌乱的放着些书和笔墨纸砚,正中间翻开的书页显示着主人刚刚看到此处。 炕梢处有一个雕花长炕柜,上面整齐的撂着被褥。 而外间则有内间的两个大,简陋的书架一侧靠着炕摆放,留出一米的过道,将房间简单的分隔成了两个。 同样北面一铺大炕,则用两个四角包着铜的古朴花纹大木箱做了隔断,炕沿上又挂了粗布帘子,简单的将炕隔成两个睡觉的空间,里侧住着她和姐姐初一,外侧住的则是哥哥程云辉和弟弟程云宗。 屋子的东南角和西南角各放着一个雕花立柜,外侧的窗前是简陋漆了些清油的宽大长桌,若两侧都挤着些坐能坐七八个孩子,看来就是家里孩子们读书写字的地方了。 这个家是耕读人家,大房处处透着股书香气息。 程初七觉得自己的穿越跟那些穿到贫寒人家相比,还是有个良好的开端的。 一个马上就要去参加秋试的秀才爹,温柔又能干的娘亲,还有读书不错的哥哥,慧质兰心的姐姐,活泼可爱的弟弟,还有偏着大房的爷爷奶奶和叔婶小姑等,就是她现如今的家人了。 她听到外面父亲略显愉快却又明显压抑的声音,“……真没想到我们初七竟然一说就是好几句,条理分明……可见她平时不爱说话却心里有数,聪明着呢……” 二婶的哭声早就没了,听到这话有些阴阳怪气的说:“哟都十岁了才会说话,大哥你怎么好意思说出她‘聪明’的话哟!” 一如既往的刻薄。 程大却并不生气,好脾气的纠正道:“初七不是刚开口,她小时候叫过‘爹娘’的。只是受了惊吓才不再开口的。” 二婶曲氏脸色变幻,没等开口就听程二笑道:“初七会说话了是大喜事。孩她娘,赶紧去割块肉,中午给初七压压惊!算是赔罪了,也给咱爹补一补身子。” 曲氏横了男人一眼,“你从我身上割块肉吧!”她想说:我们娇娇也遭了罪,正好也要压压惊! 可看了眼阴沉着脸的老太太,没敢吱声。 程娇娇是自己的亲侄女,她要名声坏了,自家其她女孩们也不会好到哪里去。何况,这孩子毛病是多了些,但也不是那恶毒的性子。 程大忙道:“都是自家人,两姐妹打打闹闹也是常事,这事纯是意外,老二不必再提这事。” 曲氏脸上神色好看了些,小声嘀咕:“算你识相!” 程大没听清她说的什么,也不在意,这些年他们夫妻都是这样,若事事和她计较,自己不用做别的,这家里又岂能是现在这样,天天都得鸡飞狗跳,不得消停。 他笑着说:“不过老二说得对!爹确实要补补身子,我让你大嫂去割块肉回来炖。” 杨氏手巧得很,会绣花会画花样子,而且并不藏私,几个弟妹和小姑子也是想学就教,尽心尽力。但其她人都没有她绣活做得好,只是她赚的钱大多都给丈夫和孩子们买了纸墨笔砚,私房却比其他几房少得多。 就这样曲氏对她也是又羡又妒。 此刻听到杨氏出钱买肉,忙不迭的点头,“那就麻烦大嫂了,我没钱但可以出力,今天的晚饭我包了。” 曲氏只要想,还是挺会说话的。 只是,她做饭的水平一般,程二曾和孩子们说:“你娘那水平就是能做熟,糊弄着吃饱,想好吃还得是你们大娘和你三婶做饭。” 程二赶紧扒拉着她:“今天不是轮到老三媳妇主灶?娘不是让你去收拾菜园子?还不赶紧的。” 曲氏撇了撇嘴,往外走时不忘拉上春天才嫁进来的程五媳妇,“杵那干啥呢?走,跟我干活去!” 谁叫刚才老五欠欠的出去叫云修了,瞅付氏装得跟个人似的,这两口子都不是啥好饼。 付氏低着头默默的跟过去,却被老太太叫住,没好气的说:“我是婆婆还是她是婆婆?她让你干啥你就干啥去?让她自己去收拾,你帮你三嫂烧火煮饭去!” 付氏脸色涨红,低低应了声,揪着衣角进了厨房。 曲氏气够呛,却知道这次娇娇彻底把老太太给得罪了,她这个做娘的也跟着吃瓜落。 这是老太太在气头上给的惩罚,她也不敢多言,灰溜溜的一个人去了菜园子。 第5章 她才不和稀泥 老太太这才轻轻的哼了一声,指着程二:“以后管好了你媳妇你姑娘,再有这事,都给我滚!我们程家小门小户的,可容不下这样心黑了坏了心肝的!” 这是老太太说的最重的一句话了。 有曲氏和程娇娇之前种下的因才有这次结的果。 程二被敲打,满脸羞愧:“娘,是儿子没用没管好媳妇和孩子……” 他还要再说,老太太已摆了摆手冷着脸说:“老二啊,好听的话你娘我这些年听了不知道多少遍了。之前我想着,为了一家子的乐和、你的面子,还有你爹这人就爱个面子,也怕人说他偏心,就都忍了。 可时间久了你们都不记得了,读书是家里每个人都读过的,是你们自己没读出来…… 自打他中了秀才,廪米、免税的银钱,加吧加吧也够他读书用了。” 她叹了口气,摆了摆手:“你自己好好琢磨琢磨是不是这么回事吧!爹娘老了,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想看到你大哥出息了,给咱老程家光宗耀祖。你们也别嫌我们当爹娘的偏心,你们谁家的孩子若也能考上秀才,给咱老程家挣了脸面,那我和你爹砸锅卖铁也供他! 咱们家这不是没到这个地步嘛……老二啊,有了这一遭的事,以后你媳妇要是再闹,小心爹娘不顾面子啊……” 她没再往下说,程二却心里一个咯噔。 今天算是把爹娘彻底惹火了。 “娘,你放心,我一定管好她们!” 说得再多也不如做得好,老太太也懒得再说,去厨房看了看,把晚饭安排下去,就回屋照顾老头子去了。 程初七站在窗前,把外面的这一切都听在耳中,长长的出了口气。 还好老太太趁着这机会发作了一番,曲氏和程娇娇不长记忆以后再搅风搅雨,眼看就要见到曙光,程二又不傻,肯定会牢牢的约束住这娘俩,不让她们再起么蛾子。 何况,她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程娇娇好像对她们满满的恶意…… 曲氏刚拐过房角,正好二儿子云修上完茅厕回来与她碰个正着,她一把掐住他的胳膊,“往哪跑?跟我去收拾菜园子。” 小兔崽子,之前的帐还没跟他算呢,想跑?跑得了吗? 后院传来云修吱哇乱叫的声音,院内几人却像没听见一样,早已经见惯不怪了。 晚饭,程家的餐桌上难得的不是在节假日和重要的日子里也有肉吃。 堂屋阔大,中间放了个屏风,里面是已经睡起来的老爷子带着五个儿子和大房二房的两个大孙子。 外面一桌则是老太太带着儿媳妇、小女儿,和其他孙辈们。 云修虽比云辉还大上两岁,却一个是二房的二儿子,一个是大房的长子,地位自然是不可同日而语。一个还是坐了往常的外桌,一个还是如以往坐在父亲的下首。 程初七感觉有些怪怪的。 你说程家是大户吧,可也没什么规矩,也没有什么大伯子不和兄弟媳妇说话,女人不见外男之类的,和庄稼人一样,没有什么伺候的人,家务甚至大部分农活都是程家人自己做的。 可你要说程家不是啥大户吧,有时候的规矩却又挺可笑,就比如现在,人多分桌可以理解,可中间立个屏风,就显得有些可笑又多余。 程初七环视一圈,见没有程娇娇还挺满意,就见云修偷偷装了两个大饼悄悄的往外走。 今天云修帮了她,她本来不想为难她,可一想到这大饼子是拿给程娇娇的…… 她上前一步,故作不知的拉住他,“二哥,你拿这饼子是要出去吃吗?今天有肉哎,你不吃吗?” 程家的饭食是有数的,但厨房里并没有因为程娇娇被罚吃饭就少做了她的。 罚饭的时候,大家都会偷偷的给留饭,这是彼此心照不宣的事,谁也没想到程初七就这么揭了出来。 云修支支吾吾:“吃……吃啊……” 那是肉啊,总不能为了给娇娇送饭就不吃吧?何况错的明显是她,这是奶奶给她的惩罚…… 而且今天的大饼掺了一半的白面,又掺了少许的豆面和高梁面,比平时只有丁点白面的要好吃。云修之前还有些心虚,想到后来腰板也挺直了,小声说:“我娘让我偷着给娇娇送饭,你拦着点我。” 初七心领神会,拉住他不撒手,回头瞅了眼老太太大声道:“那你还出去干吗?” 说多了话,又扯着嗓子喊,喉咙有些痛。 曲氏见了忙过来拉她:“四丫头,我让你二哥回屋一趟……” 话没说完被她怼了回去,“那让二哥把饼放下,我怕他送去给程娇娇!” 初七直截了当的说,她可不想学程家之前的处事方式:和稀泥! 我就是让你们知道我对程娇娇不满的态度! 曲氏被骂了一顿,老太太冷着脸:“你要给三丫头吃饭,那你的饭就别吃了。” 曲氏忙赔笑脸,“不是,那个啥,是云修心疼自己个的妹子……” 程娇娇到底饿了一晚,但初七也没落好,老太太对她全程冷个脸。 可能在老太太的心底,觉得这个孙女会说话了,反而讨人嫌了。 初七也知道在这个大家庭里生活最不能得罪的就是老爷子和老太太。 但她有自己的底限。 回到房间,秀才爹就责备的点了点她的额头,语气很是无奈。 “你这丫头,这样得理不饶人不好,以后~”以后怎样的话却在她的讨好笑声中止住了。 这位秀才爹果然是疼爱孩子之人! 程大和妻子说起小女儿有些无奈,“这会说话了,怎么心眼子也长了,你说她怎么就知道云修是要给娇娇送饭?” 杨氏嗔道:“初七本来就会说话,她只是不肯说。” 程大好脾气的应:“是是,她会说话会说话。唉你说,她这性子到底随了谁?不像你也不像我……” 杨氏觉得这性子有些像老太太,她低声道:“我觉得她这样挺好的,这样才不会受欺负。”要是像她,不知道要受多少气呢! 程大就沉默了,好一会才说:“你说的对,还是这样好。” 杨氏这些年过的有多压抑有多难,他这个相公最清楚不过,因为这一切都是他带给她的。 杨氏不忍见他这样自责,忙转移了话题,“对了,娘让明天准备六个菜,也不知道来几个人,够不够吃?” 她去村里买肉,恰巧碰到同村的刚从县里回来,给他带了话,他的同窗陈秀才明天要来家里。 “若是他一人,四个菜就够了。”程大也有些疑惑,“我们早就商量妥了去府城的日子,难不成是有何变动?” 二房,曲氏正心疼的一边用药酒揉程娇娇的膝盖,一边低低的咒骂程初七,“坏了心肝的小哑巴……” 听到开门声,她抬头看到程二进来,“哼”了一声低下头,继续骂:“她就该一辈子当哑巴……” 程二不耐烦的呵斥道:“闭嘴吧!长了一张破嘴,一天瞎咧咧,这人都让你得罪光了。” 曲氏不服气,放下手里的药酒就要与他辩驳,程娇娇忙拉住她,“娘~好疼~” 曲氏忙“娇娇、娇娇”的叫起来重新给她上药,忿忿道:“娘也太狠心了,她的眼里只有大房!” 第6章 前世的姻缘 程二竖着眼睛就要骂。 程娇娇被惯坏了,自小看多了母亲的撒泼哭闹,前世嫁人后又学了那狐媚子的娇柔做作,但她死的早,心眼并没有长多少,要不然也不能把老爷子气得晕倒。 但她也知道现在爹挨了骂,看她们娘俩正不顺眼,对上他不就等着吃亏吗?因此她只是抿着唇低声认错:“娘,别说了,是我错了,我该让着初七的……” 程二胸口的闷气这才觉得顺了些,“大哥现在什么成色你不知道?非要赶这时候和他们对上?还有你,以后那些话再莫乱说,你是小辈,真要传了出去,你还想不想嫁个好人家了?” 程娇娇再次认错。 曲氏就琢磨开了,“你说,老大这次真能中?” 她心里颇为矛盾:老大若中,她们二房在家里还能有地位吗?现在就连初一都敢欺负娇娇了,真要中了举,大房还不得尾巴都翘起来,更得在家里作威作福了? 可若不中,那他们还得当牛作马的赚了钱供老大读书,凭什么啊? “我去县里的时候可是听云光说过,县太爷都说他大爷这一把肯定能考中,说老大是厚什么发。” 程二告诫妻女,“反正你们这些天给我收敛着点,要不然惹怒了娘,可别怪我不给你们求情。” 曲氏撇嘴,很不在意丈夫的话,但却被他接下来的话打动了:“老大若是考上了举人,咱们可都能跟着吃香的喝辣的,那银子哗哗的来不说,就是娇娇也能嫁个好人家!” 想到银子,想到娇娇嫁到有钱人家里穿金戴银,曲氏的心火辣辣的,晚上睡前就提了句:“咱可说好了,给娇娇可不能找那些驴粪蛋子面上光,却没多少银子的。” 就好比他们程家似的,看着有房有地子弟读书,日子过得不错,可嫁进来才知道,比那小门小户也好不了多少! “咋也得找个地多钱多实惠的,最好是官老爷家的子弟,娇娇过得好了,还能拉一把咱云光和云修不是?” 程二斜她一眼,有那官家子弟,会找他们这样的人家?连老大的白日梦都没这么做的,何况他们。 * 程初七一早接收到好几个白眼,有来自曲氏的,有来自程娇娇的,倒是程二和两个儿子都对她很和善。 程娇娇今天特别乖顺,除了时不时偷偷给初一个白眼外,一早上围着老太太嘘寒问暖,端茶倒水。老太太不是那狠心的,对她从一早的冷着脸,到半上午时已经好看了许多。 姐姐初一给她搬了个小凳子,让她坐在院子里晒太阳,自己则去打扫院子,又去后面菜园子摘菜。 初七的身体还有些虚,被太阳一晒就有些昏昏欲睡。 程大带着陈秀才及妻儿进门时就看到这一幕。 “这是我小女儿初七,前几日她病了一场才刚好一些,”程大看着闭着眼身体摇晃的女儿,很是担心她一不小心就摔倒了,忙过去叫醒她:“你陈伯伯陈伯母和陈家哥哥们来了,快过来见礼。” 程初七被惊醒,站起身草草行了一礼,脸上挂着笑却并不开口。 程大温和的摸了摸她的头发,“累了就去屋里睡吧。” 程初七点点头却没动,她能感觉到陈妻正目光隐晦的上下打量着她,不过咱现代人最大的优点就是不怕人看。倒是她身后的两个少年,小的一直好奇的盯着她,大的则抬头飞快的看了她一眼就垂下头。 陈妻微微皱眉很快又舒展开,心里却有些不悦: 不是说程家是书香之家,也不过是个土财主,女孩的教养也不出色。不仅不开口叫人,还抬着头看人,一点没有女孩子的温婉和含蓄。 她心里有些不太满意,但想到来之前婆婆叮嘱的话,又忍了回去,上前握住初七的手:“这孩子长得可真好!多大了?” 初七看着她脸色的变化,仍是笑眯眯的却不说话,程大忙笑道:“她嗓子不好不爱说话,陈兄,嫂子,咱们先进屋吧!” 初七才刚刚好,和不熟的人不说话也正常。 他将人引进堂屋,老爷子和老太太已经在堂屋坐着,见礼后陈秀才奉上礼品,“知道叔爱喝一口,我从县里张记买了二斤酒,又买了些点心,薄礼不成敬意,叔婶不要嫌弃才是。” 老爷子素来对读书人很有好感,“陈秀才太客气了,你和我儿是好友,上叔家就等于来自家,还拎什么东西!” 陈秀才态度谦和,聊了几句后说了来意:“我家人丁单薄,只有老母、内人李氏和两个儿子。我带他们来认认门,日后等咱们走了,他们闲时也有个去处。” 他顿了顿,“我也是有私心,想着要是家里有事,都是老弱妇孺也没有个主事的,可以来寻叔帮一把。” 他这样坦诚,不仅程大,就是老爷子也一点不反感,程大说:“该当如此,是我想的不周全。” 陈家不像程家人丁兴旺,陈秀才若不在家,家里确实缺少主事的人。 二人交好,若有事帮一把也是应当的。 老太太喊云辉过来,“带你陈家兄弟们去外头玩吧,小子们拘屋里也难受!” 又说杨氏:“你带你陈家嫂子去你们屋,炕上坐着得劲,我去安排晌午饭。” 陈秀才和陈妻自然又客气一番。 老太太之前安排了六个菜,但又说了要人少做四个就成。但陈家一家都来了,这是要通家之好的意思,她就去找程三媳妇牛氏,家里的厨房一向是她和杨氏管着,“看着再颠对两个菜,小子们都能吃!” 人情事故方面,老太太从没有差过事。 陈氏一坐下,就握着杨氏的手笑道:“我瞅着弟妹好像比我小,我就托大称你一声妹妹吧!” “听说妹妹家两个姑娘,之前小的在院子里见过了,大的呢?” 她过于热情,也有些急迫……这种认知让杨氏心里有些别扭,“她在帮她三婶做饭,我去叫她过来……” 正院的热闹自然瞒不过西边,程娇娇听到外面云修几人的吵声,忍不住出去想让他们小声,可眼睛看到陈家兄弟的时候愣住了,然后悄悄的退回屋里,咬着唇坐在炕边发呆。 陈家…… 前世初一的婆家。 那个男人优秀到让她嫉妒初一到发狂的官家子弟,比她那个不成器又狼心狗肺的相公要好上不知道多少的男人。 而现在,陈秀才还没有中举,陈家和初一的亲事还没有定下…… 她猛地抬头看向外面,深深吸了口气,然后大步走到门口,顿住脚步,深呼吸,再迈步出去时,手里拿了帕子,脸上变成那副柔弱的让人怜爱的神情。 “哥,我腿有些痛,你帮我……” 第7章 陈家的心思 程家当年初搬来时,只有六口人,老爷子老太太带着儿子一家三口和一个老仆。 现在的老爷子当年还是未成亲的少年郎。 程家手里是有许多银子的,那些年村里人少,程家买下的地多,院子都是用石头垒的高墙,很是阔大。 房子从东至西依次盖了三栋,每一栋分堂屋和东西屋,还有北侧一溜既可以烧火做饭又可以取暖的厨房。 夏天,不需要烧炕的时候,会在前院单盖出来的厨房做饭烧水,非常方便。 后面更大,养牲口、菜园子,茅厕,围出了好大一片,墙后面不远就是大山。 最东面一栋就是主院,房子会比另两栋大出一些,东屋住着老爷子和老太太,东次屋则是程家未出嫁的小女儿程春晓。西屋就是大房。 中间这栋东面住的是二房,西面是三房,四房和五房住在第三栋,格局一样,就是屋子略小一些。 二房长子,也是程家长子程云光,因为在县衙户房里当文书,往来不方便,成亲后就给他在县里租了间房,隔三岔五才会回来一趟,二房也就像大房一样,外间中间隔了帘子给小儿子和二女儿住。 当初程家盖这个院子是往大了盖的,但程家人少,只盖了一栋,可这大院子大房子还是羡煞了所有村里的人。 可没想到程老爷子能生,一口气生了六个儿子三个姑娘,这房间就有些少了。陆续又盖了这另外两幢。 等到年初老五成亲,老六没地方住了,就搬到前院东厢,原来放杂物的房间。 现在,云修和云辉带着陈家两个少年,就刚从后院拐到中栋的院子里。 “怎么样,我们家后院大吧?”程娇娇听到自己那蠢哥哥略带些显摆的语气,不由心里暗嗤:“人家陈家将来可比程家强太多了,丢人!” “哥哥,我腿痛……”她抬起头,装作一脸意外,“呀,有客人!”随即目光落到陈开文的脸上,在对方回望过来时,腼腆的朝他笑笑又一脸娇羞的低下头。 陈秀才家境贫寒,虽是秀才却也不过略有几亩地,家里还没发迹,儿子们还没有见过什么世面。 何况陈开文本就知道,今天带他来程家就是来相看的。 哪个少年不想有个可人的妻子,可之前见过的初一初七两姐妹,一个温婉的有些木讷,一个像哑巴一样连口都不开,他心里都不是很满意。 眼前这个,穿着一身细布衣裙,肤色白皙,头上什么饰品都没有,只在耳垂上戴了一对小小的银丁香,清新素雅。 看着他的目光柔柔软软,人也娇娇嫩嫩,声音柔美一点不像村里的姑娘,倒好像他前几年偶然间见过的县令家的小姐,说不上来什么感觉,就觉得自己的心怦怦跳动的好像要从胸膛里出来一样。 陈开文一时有些呆住。 程云辉微微皱了皱眉,往陈云开前面挪了挪挡住他的视线,云修虽然大大咧咧却也知道妹妹被人这样直勾勾的看着不好,“啥事?要没事你去帮三婶做饭去,没看初一都忙成啥样了?” 程娇娇心里暗骂,手里却抓紧了帕子捂着心口,一脸委屈的,“我腿痛不敢走路。” 腿疼你捂着胸口干啥? 程家两兄弟齐齐翻了个白眼。 陈开文视线被挡,立刻回过神来,他一声没吭的转身,不再看这位只一眼就让他心动的姑娘。 他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程娇娇的目光却沉了沉。 她知道自己这样有多吸引人,前世的相公就是这么被那狐媚子勾去魂的。 可陈家大郎却好像不为所动,这让她有些急了。 “二哥……” 程云修不耐烦的挥手:“行了别装了,跪一下能有多疼?一早上看你围着奶奶转来转去的也没见你说一个字的疼,这会倒来装来了。” 程娇娇气个倒仰! 有这样拆台的亲哥哥吗? 她前世欠了他吗? 可程云修已经转身,哥俩好般勾肩搭背的拉着陈大郎往主院院子去。 “走吧,别理她,我妹妹一天娇娇的事儿可多了。” 陈家大郎听到“娇娇的”几个字,想到刚才这姑娘的做派,觉得自己要是能娶个这样的姑娘就好了。 他不想娶他娘那样强悍,只知道干活唠叨的女人! 这一切都被坐在院子里的初七看在眼里。 快午时了,太阳毒,她已经被姐姐挪到两个院子中间一个阴凉的不起眼的角落里。 她觉得姐姐给她找的地方太好了,从这角度一切看的清清楚楚。 她拄着下巴,也不迷糊了,看了眼陈家大郎又看了眼恨恨瞪着云修背影的程娇娇,悟了,这是看上这位陈家大郎了。 也对,程娇娇今年十四岁,也该着急了。 不过,才十四哎,姐姐比她大一岁呢,还有小姑今年也是十五岁了还没急呢! 陈秀才的来意让程沛升有些意外。 “你是说结亲?” “是啊,本来是想等秋试过后再提这事的,可家母和内人都催着我,我这才冒昧上门来和程兄你商量。” 其实是他想等秋试看结果的,程家虽说不错,可毕竟程秀才屡试不中,这要是万一他中了程大却没中,这门亲事就不大合适了。 但母亲却知道了县太爷对程大的评价,因此催着他上门,“县太爷都说他能中,他肯定能中。等你们秋试过后他中了举就晚了,到时候有那更好的,他还能看得上咱家?” 妻子也小声说:“家里银钱实在不多了,相公去府城,进京都需要银子,程家虽不比那些官家,可也不错了。” 那些官家再好也看不上他们陈家。 陈秀才自然明白母亲和妻子的话,想到马上就要去府城了,家里却没筹措出盘缠,他咬了咬牙就有了今日之行。 “我家大小子今年也十五了,和你家大姑娘年纪相仿……” 程大有些心动。 陈家虽然贫寒些,却也是读书守礼人家,儿子教养的又好…… 只是,他小妹比自家大姑娘还要大上几个月,还没定亲呢,要说亲也是得小妹先说。 他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来,“陈兄,这……” 陈秀才可能是贫寒,因此很要脸面,见他这样就以为是嫌弃自家究,站起身垂下头:“程兄不必多了,我明白,陈某家贫,原也不该有此想法,是陈某不自量力了。” 见他误会要走,程大只好把话说开了,“陈兄你误会了,我不是嫌弃这个,只是我家小妹比我大姑娘还要大几个月还没说亲呢……” 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觉得陈家确实是门好亲,陈秀才的将来不好说,但考举人应该没问题,顶多像自己似的磋砣几年,“你容我和爹娘商量一下,再给陈兄一下答复可好?” 第8章 我不愿意 现在的秀才,未来的举人。 这条件说好也不好,说坏也不坏。 陈秀才年纪也不小了,他比程大考上秀才的时间还晚,要是在秀才的位置上再蹉跎十年,那嫁过去不会少受苦。 可若今年秋试能一把考上举人,陈家好日子也就来了。 因此程大一跟妻子说起这事时,杨氏沉默了。 要真考不上,陈家的条件还不如程家,她是真不舍得让一向懂事孝顺的初一去吃苦。 程大却觉得陈秀才学识不比他差,“陈家这门亲不算差。陈家大郎书读的也不错,今天你见了,不说一表人才,长相也不差了再加上陈兄为人懂得变通,比为夫我其实更适合官场,日后前程肯定差不了。” 杨氏犹豫,“大郎那孩子我看了倒挺好,只是陈家嫂子……” 她总觉得对方待人不真诚,那股子热情里透着假。 “你们女人想得就是多。我听说陈家嫂子很能干,待人也热情,倒是个好婆婆人选。” 杨氏无语。很想说一句“你娘也很能干也热情,可她对自己算是好婆婆吗?” “要不,问问咱初一是咋想的?” 程大当初也是自己和杨氏看对了眼,自然不会拦着,“行,那问下吧。她要是愿意,我就去跟爹娘说。” 初一正在炕上坐着绣鞋垫,初七午睡过后,听说她在绣鞋面,就懒懒的躺在她旁边看她一针一针的往一块青布上绣花。 “姐姐,鞋上还要绣花啊?” 程家的日子好像没这么精致吧? “是给你绣的。”初一抬头温温柔柔的笑着,“我看娇娇穿了一双绣花的鞋很漂亮,姐姐也想给你做一双,不过姐姐绣活没有娇娇好,你别嫌弃就成。” 这个姐姐真的是没得说!超级棒! 初七连连摇头,笑眯眯的道:“怎么会嫌呢,稀罕还来不及呢!我就知道姐姐最好了。” 论嘴甜,只要愿意,从小长在爷爷奶奶膝下的初七也不遑多让。 听到里屋娘叫,初一应了一声,撂下手里的活,起身下炕进到内间。 初七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也飞快的下了地跟进去。 杨氏嗔怪的看她一眼,“你跟进来做什么?这话不是你个小丫头能听的。” 初七觉得自己猜对了,她没见过猪跑可经常吃猪肉,这古代小说电视剧真没少看。 想让她装不懂也行,可这事关初一,这个老实巴交的姐姐,她觉得自己得跟着操点心才行。 在杨氏和程大眼里,就是小女儿犯起轴来,站在那一动不动的只笑不说话。 二人无奈的同时叹了口气,对视一眼忍不住笑了。 女儿已经好多了,他们还有什么可求的呢,她愿意跟着就跟着吧!说明姐妹俩感情好,他们该高兴才是! 杨氏冲程大使了个眼色,他这才反应过来,起身出去,“我有事去和爹娘说。” 等相公出去,杨氏才拉着初一的手:“姑娘啊,娘问你,今天来的那个陈家大郎,你觉得怎么样?” 初一的脸腾地红了,她已经不是十一二岁,村子里有和她同岁的都有嫁人的。 初七好奇的看着脸蛋红扑扑的姐姐,真不是她没见识,在现代,想看到这么纯情,只简单一句话就能脸红的小姑娘真的不太容易了。 初一的头都要垂到胸前了,初七歪着头去看她的脸,害羞了,这是看好了?好像二个人一句话都没说吧? 她觉得有些心塞,陈大郎看到程娇娇时那痴了的目光在她脑海里闪过,她抢在姐姐之前嘟着嘴:“不怎么样!我看陈大郎今天看程娇娇都看傻了似的。” 程初一的脸刷的白了。 杨氏脸色也严肃起来,她惊讶的看着小女儿,“初七,你小孩子不懂不要乱说……” 初七摇头,“没乱说,不信娘问哥哥和二哥,当时他们都在,哥哥还挡在陈大郎前面不让他看了呢!” 杨氏沉着脸,“你去叫你哥哥进来。” 初七蹦蹦跳跳的跑出去。 陈大郎既然看好程娇娇,那肯定和姐姐是不合适的,她要不说出来,亲事定了,害的可是姐姐。 等她出去,杨氏握着初一的手,“你陈家叔叔想要和咱家结亲,想为他儿子求娶你,你爹也愿意,原本是想问问你的意思的,可如今……” 初一垂着头没有吭声。 杨氏叹了口气,程云辉进来,杨氏就问了初七说的事。 云辉点头,“是这么回事。不过,这事倒也不怨陈大郎。要不是娇娇是我堂姐,我又知道她是怎样的人,我也得看直眼。” 杨氏忙问怎么回事?初一也偷偷的抬眼。 少女怀春啊! 初七心里叹气。 云辉倒没瞒着,就把程娇娇的作派说了,开了才道:“娘,陈大郎不过比我大几岁,估计也是头回看这样的姑娘,一时看呆了也是正常。” 初七想翻白眼。 哥哥将来不会也是个花头大萝卜吧! 老爷子和老太太听了觉得这是门好亲。 穷点怕啥,关键人家也马上要去考举人了。 “我看陈秀才这人不怕,他家大郎那孩子目光清明,是个好孩子,可比云修稳当,也比云光读书好。是门好亲!” 程大松了口气,“我也觉得不错。只是,小妹比初一还大几个月,这说亲也该也给小妹说才是。” 老太太摆摆手:“你妹妹的亲事,等你中了举再说。” 程大懂老太太的心事,正因为懂,听了这话心里压力更大了。 程大心事重重的回到屋子,看到面色沉凝的妻子愣了愣:“怎么?初一不愿意?” 杨氏摇头,低声把刚才的事说了。“这门亲还是算了吧!” 程大笑道:“那孩子还小,少年心性,也不一定就是看中娇娇了。”看妻子还是不乐意的神色,他犹豫着:“要不,问问那孩子自己的意思?” “我不愿意!” “你说啥?你再说一遍?”陈秀才只觉一股怒气冲上头顶,站起来就踹了他一脚。 “我说,我不愿意娶程初一。”陈大郎梗着脖子说。 他知道,这是他唯一的机会。 他再不说,以后就没机会了。 “你你,你,好好好,我我我……”陈秀才被他气得语无伦次,转头左右寻摸,看到墙角的鸡毛掸子,抄起来就往儿子身上挥。 “你不愿意?你爹我刚跟人家提完,你竟然说你不愿意?你要不愿意你不早说?你个混帐东西,你让你爹我的脸往哪搁……” 陈妻忙上前拦,“相公你消消气,别先打,我问问他再说,早上还好好的,这会突然不愿意了,是不是程家欺负他了?” 第9章 陈秀才的解释 程娇娇急急的将曲氏拉进房里,“娘,我还是不是你姑娘?你也不说帮帮我!” 曲氏稀奇的问:“咦?咋了?帮你啥?” 程娇娇露出娇羞的表情,低声道:“娘,我都十五了……”所以是不是该给我定亲了。 曲氏“嗨”了一声,笑着捋了捋女儿的头发,“傻丫头!这时候定亲,你大爷还没考上举人呢,你能定到啥好人家?等你大爷中举的。” 那他总不中举我还不嫁人了不成? 程娇娇心里不满的嘟囔了一句,抱着曲氏的胳膊,“娘,你说陈秀才一家干啥来了?” “谁知道呢!”曲氏有些没好气,她一早就回娘家去了,刚才回来才知道陈秀才一家来的事,她很是不满,这来且(客人)肯定有好吃的,这是故意不告诉她啊! “娘,我看着陈家大郎了。” 曲氏也不傻,总算弄明白了女儿的意思。 “陈家?我好像听你爹说过,陈家家里不过几亩地,日子过得艰难着呢!不行不行!” “哎呀娘,陈秀才这回要和大爷一块去考举人呢!”程娇娇摇着她的胳膊,“听说陈大郎学问可比我哥他们强多了。” 曲氏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那也不行!看你大爷就知道了,这么些年也没考上举人,咱家日子还算不错呢,你大娘都跟着没少受罪。再说你大娘娘家,那还是你大爷的老师家呢,咋样?还不是一点光没沾上?人都跑没影了。” 程娇娇嘟着嘴:“大爷说陈秀才肯定能考上。”这话她大爷倒没和她说,倒她知道啊! “嗤”,曲氏嗤笑,“你大爷要那么能耐会算,咋没算出来他这么些年为啥没考上举人?你信他?” “我爹不是说县太爷……”程娇娇觉得她娘目光短浅,真想扒开她脑子朝她大喊:“陈秀才这次肯定能考上举人!” 正说着程二进来了,他脸上湿漉漉的刚洗完,伸手去拿布巾擦脸:“你们娘俩这是又嘀咕什么呢?” “娇娇呗,看中陈家大郎了。那陈家穷得要死,哪能配得上我们娇娇啊!”曲氏不屑陈家,又生气女儿眼皮子浅。 程二拿布巾擦脸的动作一顿,回头瞅了眼曲氏,又仔细看了看女儿。 不知不觉间,娇娇竟然长这么大,又这么漂亮了。 程二动作缓慢的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曲氏不满的拍了他一下,“我说当家的,我说的话你听到没有?” “啊~啥?你说我听着呢!” 曲氏翻了个白眼,刚才娇娇的话提醒了她,“我问你那陈秀才一家干来了?要知道,初一那丫头可也老大小了,还有她小姑可比初一还大几个月呢。” 程二之前也以为他们是为了结通家之好,可现在有些拿不准了。 他转身往外走,“我问问老大去!” 陈秀才听到儿子的话时都呆住了。 陈妻也皱着眉:“程家二房那丫头我今天也见着了,身子骨太弱了,娇滴嘀的也不像个能干活的样儿!” 陈大郎固执的道:“非要娶程家的姑娘,我只娶娇娇妹妹。” 陈妻心疼儿子,有些犹豫着看相公:“程家二房,也行吧?” “糊涂!那程二不过是个农夫!难不成你要我和一个农夫做亲家不成?” “可他不是说,他有个儿子在县衙里当文书吗?” “小小的文书而已!”陈秀才根本没放在眼里,“书读得不好,程大才走关系将人弄进县衙的。” “反正我只娶娇娇妹妹。”陈大郎固执道。 陈妻看丈夫发怒,怕儿子再挨打,忙把他劝出去,“相公看看娘去,我劝劝他。” 屋内只有二人,她才小声劝儿子:“那程娇娇长得倒不错,可初一打扮打扮也不比她差。实在不行,将来你爹当官了,娘给你纳个漂亮点的妾。” 陈大郎愣了。 陈妻接着说:“可眼下咱们要不结这个亲,你爹连盘缠都没有,咱们都借遍了也没借到二两银子,要没有银子你爹怎么去参加?那还谈什么以后?” 陈大郎慢慢低下头,好一会才带着些哭音:“一切听娘的。” 陈妻心疼的拍拍他的手:“你放心,将来咱日子好了,娘肯定给你纳个美妾!比那程娇娇还要美的。” 陈大郎有些木然,再美那些人也不是娇娇妹妹! 其实不仅少女怀春,少年也是一样的。 程大和陈秀才见面,也不卖关子,“陈兄提亲一事可问过大郎?他可愿意这门亲事?咱们这关系我也不说外道话,我虽然愿意和陈兄做亲家,可我更想孩子们的亲事是他们自己愿意并觉得欢喜的,将来这日子才能过得好。” 陈秀才脸上闪过一丝难堪,不过很快,程大并没有注意到,他哈哈笑道:“程兄放心,大郎是愿意的。” 程大松口气,可想到妻子再三叮嘱的话,他又踌躇着问:“昨天……大郎,他是不是看到我那侄女了?大郎,说没说啥?” 看直眼什么,这话他可问不出口。 不管是不是,对大郎,特别是对娇娇都不好。 陈秀才没想到他会这样直接问,不过想想他的性情倒也不意外。 “程兄,我也不瞒你,大郎确实一脸羞愧的跟我说,冷不丁看见程家有个姑娘娇娇柔柔的,把他吓了一跳,没想到程家还有姑娘跟大家小姐似的。还跟我感慨说,程家比我们家日子好太多了,怕程兄看不上他呢!” 程大一听大为满意,“大郎这孩子心地纯良,陈兄教得好啊!” 这事就这么说定了。二人商定明天就请媒婆上门,他们启程前先把小定礼下了。 初七听到这消息时有些同情的看向初一。 这秀才爹太不靠谱了,这就相信了陈大郎的解释?早知道她就不当着姐姐说那些话了,也不知道会不会影响到姐姐。 初一则只愣了一会就继续低头绣鞋面,好像听到的不是自己的亲事。 初七见她这样有些担忧了,“姐姐,你可以跟爹娘说你不愿意的。” 从杨氏问她的意愿,就知道她只要争取是能取消这门亲的。 “初七,别担心,爹爹是为了我好,我听他们的。”她顿了下,“何况,陈大郎挺好的。” 这回答,让她有些恨其不争。 这也太老实了。 这可是你的终身大事啊!又不能像后世可以离婚。 她不会是恋爱脑吧?初七怀疑的看着她。 初一笑着伸手拧她的鼻子,“好了,你个小丫头就不要担心我了,你放心,爹不也说了,爱美之心人皆有之,看到美好的事物多看几眼不是什么大的错处。” 初七还是有些闷闷不乐。 而程娇娇听说后咬着牙,这不靠谱的爹娘,就是不肯替她争取这个亲事。 她咬着唇,想着前世那个英俊的华服少年,有些不甘心:难道这一世她还是没戏吗? 曲氏和一个年轻妇人进来,“娇娇啊,你大姐回来了。” 程娇娇自打重生回来,还是头一次看着大姐。 前世就是大姐给她找的人家,她眼里迸出一股恨意,要不是这个好大姐,她怎么会落下个早早香消玉陨的下场。 第10章 有一门好亲 程小芳是程家孙辈中最大的,今年二十岁,夫家是县城里开粮油铺的,算是小有钱财。 她是个心思活络的,以她的身份自然够不上官家的小姐,但她这几年也没少结交县城中各商家的太太奶奶们。 弟弟云光就是她帮着说的亲事,对方也是县里的,家里是开当铺的,比她夫家有钱,姑娘嫁过来时带了不少的嫁妆,程二夫妻对这门亲事十分满意。 这次她回来是帮着妹妹娇娇说亲的。 “娘,这两家,一家是在县衙里当捕头,他家的大儿子认得些字,也在衙门里当文书,和云光也认得。还有一家有良田二百亩,铺子四五间,却只有一个老来子,宝贝的不得了,人家说了,会给五十两的彩礼呢!” 当初她出嫁,才有二十两的彩礼,就把老娘高兴坏了,村里人羡慕极了。 那还是因为程家家大业大,普通村民也就二到五两的彩礼就能娶个媳妇了。 曲氏听了极为心动,“五十两?” 别看程家看着不错,其实就是个空壳子,反正她这么多年,是没见过这么多的银子。 她心动倒也不全是为了能得到那五十两的聘礼,而是觉得对方家有钱,娇娇日子会好过。 程娇娇撩了帘子进来,指着程小芳骂道:“你收了那家多少好处,就想着把你亲妹子给卖了?那男人吃喝嫖赌都占全了,你怎么不自己嫁过去?” 曲氏脸黑了,“芳儿,真像你妹妹说的?” 程小芳心里一惊,看母亲和妹妹脸色不善的看着她,忙摇头解释:“娘,娇娇,我不知道啊,我没听说啊?娇娇,你是哪听说的?再说,你说的和我说的是一家吗?我可还没说是谁家你就知道……” 她说到后面语气迟疑:“不会吧?你怎么知道的?” 那种你要是和人家没有瓜葛怎么会知道的态度与语气深深的刺伤了程娇娇。 这就是她的亲姐姐! 前世和那个男人打架,他曾不屑的说:“我给了你们家五十两银子的聘礼,还给了你姐姐二十两银子的介绍费,你是我们家买来的,还真当自己是香饽饽了!” 她才知道他吃喝嫖赌,在县里没有好人家的姑娘肯嫁给她,他家又不肯给他娶个小门小户的,只能挫子里拔大个。 好歹他们程家薄有恒产,还有个秀才。 程娇娇心里有了偏见,认定是大姐想要害她。 程小芳很委屈,她是真的为娇娇好,她嫁到王家,上有奶奶婆,下有妯娌小姑,全靠她八面玲珑,那也是在生了长子之后日子才好过些。 可她为妹妹说的这姜家,独子不说,还没有婆婆,嫁过去就能当家,日子肯定会很轻松。 至于说吃喝嫖赌,她隐约听说过,还特地问了她相公,可王峰却说是没有的事,“姜元宝是姜家的独子,肯定是惯着些的,吃吃喝喝的不算什么,至于嫖那都是胡扯,真要有那心,他家还怕坏了他身子呢,肯定在家给安置丫头小妾的也不能够让他出去扯去。 “男人在外头,肯定会偶尔玩上几把,说赌就有些过了。我有时候陪客商还会去赌坊玩几把呢!你说是吧媳妇?” 因此她委屈的把相公的话告诉了二人,“娘,我是娇娇的亲姐,她过不好了我能有什么好处不成?你们怎么能怀疑我会害她呢?” 程娇娇冷笑:“你要真为我好,现在就有一门好亲,你帮我吧!你帮了我,我才承认你是为我好!” 姜家这辈子打死她都不会嫁的。 程小芳问:“啥好亲?真要是好亲姐指定帮你。” 曲氏在程娇娇开口之前摆了摆手:“什么好亲不好亲的,别听她瞎说。” 程小芳明白了,这肯定是妹妹看上哪个少年了,说不准家里很穷娘不同意。 程娇娇气得直跺脚。 她冷静下来开始思索怎么样才能心想事成。 程初一要和陈大郎定亲的消息,程家大半的人都知道了,程三媳妇牛氏笑着恭喜杨氏,“大嫂,恭喜了,初一要嫁的人家,现在虽说还是秀才,可说不准过些日子就变成了举人,到时候这亲家就都是举人了。” 这是好话,杨氏笑道:“借你吉言了。” 曲氏悄悄的撇了撇嘴,她说着自己的想法:“要我说,陈秀才家也太清贫了,还不如找个家里条件好的,初一嫁过去也不至于吃苦。” 她话音一转,“大嫂,这可是喜事,大嫂不买点肉庆贺一下?” 杨氏笑笑:“等合了八字,定下来再说。” “大嫂你和我大哥可真抠。定下来可就不是几斤肉的事了,那可是要好好的请一桌才行!” 杨氏不愿意相公被人说抠,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少花费,挑那肥膘多的肉买了二斤,又买了三斤五花肉。 三婶牛氏接过肉小声说:“二嫂可真行,但凡旁人有点事,就吵着要请客。当初小芳和云光别说定亲了,就是成亲,二嫂都没请过一回。” 言语中满是对二嫂曲氏的不满。 杨氏笑了笑:“都是一家人,何况我和你大哥也确实高兴。” 牛氏平日里也没少背着她和曲氏在一起嘀咕,她当然不肯顺着她的话说,免得落人口实。 牛氏羡慕的看着杨氏背影小声嘀咕:“大嫂的私房看来是真不少!”语气有些发酸,“大哥要考上了举人,那大嫂可真成了举人太太了。” 旁边帮厨的程五媳妇付氏当没听见,站在角落里剥着蒜,大气都不出一下,几个嫂子谁也不是她能得罪的。 牛氏咔咔把肉刚切好,老太太就进来了,“这咋又买肉了?” 听说是杨氏买的,她脸一撂:“真是败家,一点不会过日子!”骂了杨氏又骂吕氏:“这是多少肉啊你就都给切了?你当是吃大户呢?日子不过了?” 真是败家,那可是五斤肉啊!她要晚一会进来都得下了锅! 初七正好进来喝水,她的身体好了很多,又正是能吃的年纪,看到这一块肉就有些馋:“哇,五花肉!奶,咱吃烤肉啊?用生菜包了,能把人香迷糊了。” “?”老太太被说迷糊了,“烤着吃?你个小丫头看谁这么吃了啊?那玩意烤了糊了八黢的还怎么吃?快出去吧,别出馊主意了。” 把初七撵出去,她对牛氏道:“五花肉切这么一块下来就够了。”老太太的手一比划,牛氏的脸就耷拉了下来,这也就能有一斤肉,够谁吃的啊? “肥的切一半炖菜,另一半搁盐抹了明天再吃。”老太太接着说。 初七从厨房里出来,有些遗憾的去后院菜园里看生菜去了。 程五从茅厕出来一边系着裤带一边往外走,走到菜园这边看到初七就停下脚步喊她:“初七,搁这干啥呢?想吃生菜了?等着,五叔给你拨!” 初七叹了口气,“我想吃生菜包肉,包烤肉。可惜,奶奶不给做。” 程五一听挠挠头,“烤肉?以前我们上山的时候倒是烤过野鸡,猪肉却没烤过。要不,等哪天你小叔回来,咱们偷着去烤一回?” 初七一听连连点头。 五叔真是个好叔叔! 第11章 八字不合 初七偷偷的观察姐姐,见她很是平静,既没有高兴于亲事的定下,也没有因为陈大郎曾看直眼娇娇而黯然神伤。 她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她有些拿不准。 程娇娇又求了娘一次,可曲氏这回铁了心,“你大姐提的这两家你都没看上,娘也不逼你。就等你大爷去参加那什么秋试吧,不管这次他中不中举,过后娘都给你找门好亲。” 程娇娇死了心,她娘也不总是惯着她的。 她一晚上没睡在想怎么办,陈大郎看傻了她她是知道的,这门亲事要成了,她有信心能把对方拿捏住。 可天亮媒人就要上门了,她能有什么办法呢? 一哭二闹三上吊? 那日奶奶发狠要把她撵出去的事她可还记着呢! 她突然想到了前世无意中知道的一件事。 早上程二几兄弟正要去上地,她过去拉了他一把,“爹,你来,我有事说。” 程二不耐烦,“啥事?鬼鬼祟祟的不能这么说?没看我忙着呢!” 程娇娇气个倒仰,哪有这么说自己姑娘的?见他不动,就凑近了低低的说了一句:“杨树街八号。” 程二霍地回头,眼神眯了起来,看了她半晌才回头喊几个弟弟:“你们先去地里,我一会儿就来。” 然后回头冷哼一声:“进来!” 进了屋里,看了一圈儿子媳妇都不在,他才声音里隐含怒意的问:“你想说什么?你又知道些什么?” 要只说这街名,程二也不怕她,谁都知道他常去那里,是因为他有个兄弟家住那。 可连门牌号都说了,那一定是知道了些什么。 程娇娇心里不齿,她前世听说后,还以为是爷爷没了以后,父亲没人管束,手里又有了银子才学坏的。 她只是试探一下,没想到他竟然这么早就有了外室。 “爹,我听说杨树街八号住着个漂亮的秦姨娘,爹爹几日就要往那里去一回!” 程二心慌又愤怒,这要是老爷子知道了还不得打断他的腿。同时又愤怒,他的女儿竟然用这种语气和他说话。 “你听谁说的?” 程娇娇淡淡道:“这个爹就不用知道了。” 程二注视她片刻,“这事你爷和你娘知道吗?还有谁知道?” “除了我,家里没有人知道了。爹你放心,我不会告诉娘和爷爷的。” 那么她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想让自己说改了,以后再不去了? 程二狐疑的看着她,“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程娇娇微微低头,“女儿就是想让爹帮女儿一把。”她慢慢抬起头,一字一顿的说:“我要嫁给陈大郎!” 程家,媒人上门,杨氏给了媒婆一百文,“辛苦婶子了。” 媒婆脸上笑开了花,她就愿意给程家这样的人家做媒,谢媒礼给得厚哇,瞧瞧,她就是个走个过场,就得了一百文! 接下来就是合八字了。 他们这附近几个村,有婚丧嫁娶需要算个日子合个八字的,都会去小尾村张道士那里。 张道士早年曾在道观修行过,后来下山归家,给乡民们合个八字,算个日子,看个事儿。 初七听说后,有种这就是个骗子的感觉。 “娘,这合八字要几天?”她问杨氏,从没接触过,还挺好奇这些流程的。 “两到三天吧!要看人多不多。”杨氏摸着她的脑袋,“你个小丫头不要老问这些。” “那要是合的八字不好怎么办?”说好的亲事就这么算了? 杨氏嗔道:“不要瞎说。”她顿了顿道:“要真的不好……也要看情况的。要是只看这个人,亲事也就不成了。可要想结两姓之好,说不准换个人也是有可能的。” 初七张口结舌,还能这样? 因此当两日后,姐姐和陈大郎的八字合出来,初七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太多疑了,她第一感觉看向二房方向。 看到“八字不合”几个字时,陈程两家都沉默了。 杨氏看着八字急道:“这亲事还是算了,否则陈家真有个啥还不得赖上我们初一。” 程一点点头:“你说得极是,这事就算了吧!” 杨氏舒了口气,之前的事总有根刺似的扎在嗓子里,现在总算能拔出来了。 她悄悄和初一说:“和陈家不行,娘给你寻更好的,要不是你爹觉得好,娘其实不太喜欢这门亲事。” 初一点头,“娘,我晓得,你放心,我不会难过的。” 陈秀才看着八字眉头紧锁,“这门亲事不成……” “要不,让咱二郎娶了初七?”陈妻说着有些堵心:“咋就八字不合呢?初一那丫头还好,老实、能干又温柔。那个初七……唉!” 是真没看上啊! 陈秀才想了想,“我这就去和程兄说。对了,大郎呢?该散学了,怎么没看着他?” 陈大郎接到纸条时愣住了,紧接着就是一阵狂喜。 是程家的娇娇妹妹,说是有事要和他说。 他按纸条上的地址赶到河边,就看到一身浅粉色衣裙的程娇娇站在河边发呆。 他小心的走过去,“娇娇妹妹?” 程娇娇回过头朝他菀尔一笑,紧接着泫然若泣的咬着唇看着他。 陈大郎的心怦怦的好像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对,就是这种感觉。 自己每次见她就是这种心动的感觉。 “娇娇妹妹?”他压住心里的悸动,轻声问。 程娇娇低声说:“陈家哥哥,我本不该来找你,可我听说你要和我堂姐定亲了,我怕今天不来,以后再也没有机会这样和你说话了。” 她的声音带了凄楚,当初那个贱人就是这样和姜元宝说话的,把他的心都勾走了。 她微微低头,姜元宝说过,那贱人这个表情最美。 她就不信陈大郎一个毛头小子会不喜欢。 陈大郎只觉这样的娇娇妹妹让他的心都要碎了,他都没仔细去想这话里是什么意思,程娇娇又说:“我要是生在大房就好了,那样说不准和陈家哥哥定亲的就是我了……” 陈大郎忍不住一把握住她的手:“娇娇妹妹,你等着,我这就去跟我爹娘说,我要娶你!我喜欢的人是你!” 都是程家人,大房和二房不一样吗? 程娇娇一脸惊喜的看着他:“真的?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陈家哥哥,你不会嫌我不知羞吧?” “不会,当然不会。我很欢喜,真的……” 陈大郎回家的路上如踩在云朵上一样,一点都不真实。 他脸上的笑容一直到进了家门,看到丧着脸的母亲时,清醒了过来,笑容也一点点的沉了下去。 “娘~” 陈妻叹气:“你回来了?你和程初一的八字合回来了,你们八字不合!” 原本忐忑的心突然欢喜起来,“娘,真的吗?”这可太好了。 还好还有理智,这最后一句生生的硬了下去。 第12章 程娇娇和陈大郎 程家住的大尾村离县里有大半个时辰的路。 说近不近,说远却也不远。 陈秀才雇了个驴车赶去了程家,才知道程大已经进了县城来找他。 他坐上驴车返回县城,县学里,几人常去的书铺和茶楼都找遍了,才在去往自家的路上追上了程大。他气喘吁吁:“程兄,我可好一顿找你。” “正好,我也要找你。” 这不是在路上能说的事,陈秀才将人请到家里,“那咱们家里说。” 进了家门,陈秀才让妻子烧水泡茶,程大微笑拦下了:“也不是外人,不用客气。我一会还得赶紧回去呢,有事咱们这就说吧!” 陈秀才就重重的叹了口气,程大是直性子,见状就问:“你可是为了大郎和小女儿的亲事?” 陈秀才又叹了口气:“内人听说后难过的不行,她和初一特有眼缘,却没想到……唉!” 程大也遗憾:“这谁也没想到的事。” 陈秀才又说:“结亲结的是两姓之好,大郎和初一不成了,我看,不由让我家二郎和你家初七定亲,你看如何?”程大立刻想起临来之时,初七和他说的话。 初七可是仰着脑袋很认真的和他说:“我不管旁人,反正我绝对绝对不要定亲。爹你要是不听我的,我就这辈子都不开口讲话了。” 想想小女儿的执拗劲,他还真不敢不听。 程大心里稀奇,初七这孩子也太聪明了,竟然能提前就晓得陈家的意图。 他摇摇头拒绝了,“陈兄,咱们俩认识多年了,你也知道我这个人为人直率,不会拐弯拐角,我就直说了,这亲事不成,也不影响咱们二人的交情,没有必要非得结亲。” 陈秀才还想再说,突然外面传来一阵喊叫声:“陈秀才,快来看啊,你儿子跳水了。” 陈秀才吓得抬脚就往外跑,程大也吓了一跳,紧随着他来到河边。 二人这才发现,这里已经聚集了一帮人,而被传跳水的陈大郎抱着一个浑身湿透的姑娘从河里走上岸。 离得近了,程大才发现,这姑娘正是他的侄女程娇娇。 程大脸色不好看,他顾不上多想侄女怎么在县里,还落了水,又恰好被陈大郎所救。 他上前就要去接过侄女,谁料陈大郎身子一扭,“程叔,娇娇妹妹身上都湿透了,还是赶紧送她到我家里,让她换身我娘的衣服喝点姜汤吧,免得病了。” 陈秀才脸色也难看,由之前的担忧变成了愤怒。 他才提了让二郎娶初七,大郎就打他的脸。 程大不知道,他可是心知肚明,之前大郎是想娶这个程娇娇来着。 这让他怎么有脸面对程大? 程娇娇并没有昏迷,她的脸埋在陈大郎的怀里不肯扭过头。 程大木着脸,跟在陈大郎后面往陈家走,陈秀才在旁边不停的解释:“大郎这孩子从小就心善,左邻右舍都说他是个好孩子,听到有人落水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去救,只是没想到这么巧……” 程大停住脚步,陈秀才忙也停下,“程兄?” 程大看了眼他身后,无奈苦笑道:“陈兄,你我多年相交,真不必如此。娇娇是我侄女,她和大郎结亲也是一样的。” 陈秀才的手微微攥起,可只过了瞬间就松开,哈哈笑道:“是极是极!咱们两家总归还是亲家,是吧?哈哈哈~” 程大微微叹了口气,“陈兄且先回去,我这就去找我大侄女,让她拿身衣裳过来给娇娇。” 等陈秀才先走了,他往回走了几步才道:“老二,你真是好算计啊!” 虽说这门亲他已经拒了,可是被自己亲弟弟这样算计,他心里能好过才怪! 程二从斜里房角出来,朝他歉然道:“大哥,我是真没算计你。我也是巧了听到有人落水才过来看热闹,没想到……这这,唉,你说咋就这么巧呢!” 程大回头,看着程二一脸无奈的样子,半信半疑:“你真不知道?真不是你算计的?” 程大喊冤,“大哥,咱们可是亲兄弟,你就这么不信我?我是那样的人吗?” 他嘀咕道:“说实在的,要不是这么巧了,我肯定不会让娇娇嫁到陈家的,要啥没啥,还不如芳儿的婆家呢!这要是嫁过来肯定得受苦,当初你说想把初一嫁过来,我就觉得不该!没想到……唉!” 他可没说谎,要不是娇娇那臭丫头威胁他,他才不会让她嫁到穷秀才家呢! 他都给娇娇找好人家了,就等着老大中了举回来就找人去探话。 现在全毁这臭丫头手上了。 “你去找小芳,让她给娇娇拿衣服过来吧,我这就家去了。”程大顿了顿然后道:“陈大郎和初一八字不合,这亲事就算了,至于娇娇,还是你这个当爹的去给她操持吧,我还要回去读书。” 程二看着大哥走远的背影,抹了把额头上的冷汗。 幸好有这个“八字不合”搁这摆着,要不然这事不能善了。 又有些小小的自得,别看他书没老大念得好,可他这股聪明劲比老大强多了。 两个秀才,还不是被他耍得团团转! 程家和陈家的亲事说定了。 陈大郎和程娇娇都心满意足。 陈秀才很不满意,他示意妻子出面,问曲氏借二十两银子盘缠。 曲氏当然不肯,“你们家聘礼还没出呢,就想要银子?我看你们简直是狮子大开口。” 程二听说后有些悟了,陈家想和程家结亲,这是居心不良忠心啊! 不过想到大哥说陈秀才学问扎实,学识不比自己差,他就跟老爷子提了这事。 “爹,我想着,两家既然是通家之好,又说定了亲事,不如我们拿些银子出来,亲家中了举,也会感谢咱们家的。” 二十两银子不是小数目,老爷子想了一宿还是同意拿银子了。 “二十两没有,你大哥还要用呢!这里有五两,你拿去给陈家,这银子就给他们不用还了。” 老爷子对程娇娇和陈大郎颇为不满,有些事不用解释,老爷子一眼就看出这里面的猫腻。 就这五两还是看在陈秀才有可能中举的面子上给的赞助。 陈秀才接了银子后一脸羞愤,“替我谢谢程叔,陈某要中举必有回报。” 程二摆摆手,“咱们是亲家,不用客气,哈哈哈” 程大听说后愣了愣,“老二真就只送了五两?自己没再多加点?” 杨氏嗔道:“五两还少啊?之前几次你去考试,每次不也是带五两银子,每回你也就用二两银子。” 此次出去,老爷子给多备了些,足有十两银子。 第13章 五两银的侮辱 程家觉得五两银子不少了,哪怕程二之前也觉得不可能给二十两,他只是报着试一试的态度。 可陈秀才虽接了银子,私下里却觉得这是对他的羞侮。 开一次口才五两,像打发要饭的似的,不是羞侮是什么? 奈何实在囊中羞涩,不得不接了这些银子。 陈妻却很高兴,“虽说定的是程娇娇不大让人满意,可这银子却是实打实的,还不用还,程家可真大方!” 她念叨着,“加上之前那二两,这下相公不用愁了,省一省说不定还能剩下些留着些上京用。” 陈秀才极其不耐,去了府城还要参加诗会,拜会教谕等,一共七两银还想剩?根本不够用好不好。 他脸上却没表露出来。 程家当然不知道陈秀才心里的想法,要不然肯定不会出这个银子,这不是出钱还没讨好嘛! 杨氏给程大收拾了行李,家里有牛,可眼瞅着要收割庄稼,县里离府城可不近,程大就商量了陈秀才和张秀才,三人搭车行跟商队一起走。 既省钱又省事。 原本家里想让程五跟着照顾,程大也拒绝了,“我又不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的文弱书生,用不着!” 程大走的那天,程二赶着牛车将他送到县城,程家除了程娇娇,所有人都到大门口相送。 程大坐在牛车上,回头朝家人挥手:“回吧!” 老爷子不舍的转身回屋。 爷爷你老人家在天之灵保佑我儿能高中举人,给咱程家争口气! 老爷子进去,其他人都跟进去,只有杨氏带着几个孩子还站在门口。 直到牛车越走越远,再也看不到,才低声叫几个孩子:“咱们也回去吧!” 程初七刚转身就听有人大声喊她:“程初七?初七?” 她回头一看,只见两个小女孩朝她挥着手跑过来。 杨氏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去吧,和她们玩去吧!” 初七和初一不一样,她年纪小,之前又有些缺陷,因此家里对她的要求也低。 而且难得有村里的小孩子不嫌弃她不说话,肯跟她玩,杨氏也愿意她多和其他小孩子一起玩。 初七记忆里有这两个小朋友,自打落水后,她没出去过程家,自然也没见过这二人。 这两个小女孩,穿着灰仆仆的粗布衣裳,其中一个的裤脚短了一截,另一个的衣裙又大又肥,一看就不是自己的衣裳。 二人看到杨氏都远远的停住脚步,怯生生看着她,她温柔的对初七道:“你病的那几天,她们来了好几趟,很惦记着你。去吧,去玩吧!” 初七其实不爱和小孩玩,她装小孩本来就很郁闷了,现在还要和小孩玩,总觉得自己还要哄孩子,累! 不过,听到院里奶奶在分派活了,她就利索的奔了过去。 干活和玩之间,她毫不犹豫的选择了后果。 两个小朋友,高子个点的,穿着肥大衣裙的叫王大妞,另一个蒋小草略小一点,两家日子都是中等,算过得去。 “初七,你好了呀?我们来好几趟了,不过没敢进去。”没了大人,两个孩子还是挺活泼的,一边一个拉着她的手叽叽喳喳的往远处走。 “是啊,我已经全好了。”她笑眯眯的回着,可这一句话将两个小朋友惊个够呛。 “你,你,你会说话了!可太好了!”王大妞高兴的晃着她的胳脯,“我娘回来就说,听人家你会说话了,没想到是真的!” 蒋小草也眯眼笑,“太好了,初七你太好了。” 初七被二人那真心为她高兴的笑容所感染,“是啊,太好了!”她问:“咱们去哪玩?” “去河边吧?”王大妞提议,紧接着摇头又否了,“不行,你刚落过水,咱们还是离那远点的好。” 蒋小草说:“咱们去南边挖婆婆丁吧!那边的婆婆丁好大一颗的。” 王大妞不太高兴,“我不想干活。” 初七却很有兴致,“好啊,去挖些婆婆丁晒了,冬天可以泡茶喝,还可以包饺子。” 程家有茶叶,却是留着来客人喝的,自家喝的都是干婆婆丁泡的水或柳树叶。 冬天这里天寒地冻的没有绿叶菜,就靠地窖里存放的白菜萝卜,还有夏天地里的菜或腌晒,留了冬天吃。 三个小伙伴说好各自回家取篮子和小铲子,初七走到门口就听到院里奶奶在骂人。 “都多大了,一点活不知道干。你就惯着她吧,那艮劲也不知道随了谁!”一听就知道是她说。 “曲氏,三丫头呢?赶紧让她出来干活,挺大个姑娘懒得身上都要招蛆了……少跟我叭叭,她不干活就别吃饭。别以为她定了亲就不用听我的管,她还没嫁呢!她就是嫁了,除非她不要娘家了,要不然也得听我的!” 初七觉得,自己还得感谢奶奶,好歹没骂自己骂得这么难听。 她假装没听到这些话,蹦达着往院子里去,嘴里喊着:“娘,我要去挖野菜。” 曲氏接话才快呢:“这啥时候了还挖野菜?那野菜过了端午就不能吃了你不知道啊?啧啧啧,这么大的丫头啥都不懂也挺愁人!” 说完不等杨氏开口就回了屋子。 初七觉得曲氏把自己挨的骂受的委屈转眼就嫁接到别人身上,也是挺能耐的。 杨氏平时被说几句是不会吭声的,只有在涉及到初七身上才会多说几句。 可曲氏溜得快,她只是抿了抿唇就去拿了个小背筐,“背这个,还轻巧些。” 又问她:“挖婆婆丁去?” 初七点头:“嗯,我想挖点婆婆丁晒了给爷奶喝,爷爷奶奶喜欢喝这个。” “好孩子,去吧!只是别走远了。”想了想不放心:“要不让你姐姐陪你去?” 老太太听到初七说要给他们老俩口喝,紧绷的脸色放松了些,“初一还有的是活要做,她这么大了,以前成天往外跑,现在好了还倒金贵上了。” 说着示意初七:“你爹走时沙果子没全装上还剩了些,你装两个去,渴了就吃一个,解渴!” 初七发现,奶奶是有些刀子嘴豆腐心的。 第14章 命硬传闻 沙果是当地类似小苹果的一种果子,长得不大味道酸甜还但略有点点涩,却已经是难得的果子了。 程家在后院围墙处种了一排果树,沙果树,李子树,杏树,海棠果,青豆,樱桃树,每种一到两颗。 到了夏秋,树上就陆续结满了果子,成了家里孩子们最喜欢的零嘴。 初七一手拿了一个沙果,一边吃一边往约好的地方去,没等走到,两个沙果就进了肚。 颇些意犹未尽,感觉自己好像猪八戒吃人参果似的,没尝到味就没了。 想一想穿过来几天了,还是头一回吃到水果。哪怕味道很一般,以后这玩意也不是想吃就能有的。 两个小伙伴已经在等她了,三人一边往南山坡走一边叽叽喳喳的说话。 “初七,我爹昨天上山,采了几串野葡萄,酸酸的可好吃了。给你吃!”王大妞手里捏着几个还是绿色的小到可怜的葡萄粒。 初七没有拒绝她的好意,但也没有多拿,拿了一个粒往嘴里一放,酸的口水都出来了。 “好吃吧?” 看着对方又给了小草一粒,然后自己美美的吃下一粒,初七咧了咧嘴,“好吃!就是太酸了。” “是有点酸!没有你家的沙果好吃是吧?还有海棠果红红的也好吃。” 初七默了,这丫头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 王大妞看她没说话有些失望,“去年吃过一回沙果,还是你给的呢。我想想那味道就馋。我和我娘说了好几回也要种一颗沙果树,可惜我娘不肯,说家里以前种过也不咋结还占个地方。” 这话都这么直白了,初七只好说:“我回家看看还有没有,今年沙果结得少。我爹走时带了些,家里没有几个了。要还有我给你们带两个。” 早知道刚才不嘴馋了,把那两个沙果分给她们,也是自己一时没想太多。 唉,这也不是啥好东,看把两个小姑娘给馋的。 她自动略过了刚才馋的没尝出味的事了。 初七前世见奶奶挖过野菜,小初七也挖过,自己却没亲自动过手,这动作自然没有小伙伴的快。 不过很快她就上手,不大一会就挖了半筐。小草拎着筐跑过来,看她的筐里只有半筐时,把自己筐里满满的婆婆丁抓了一大把放到她筐里,“给你!” 初七忙拦她:“不用,我自己挖就好。” 人家辛辛苦苦挖的野菜,她可不好意思要。 “我再挖。” 她就受了好意,“谢谢。” 小草不好意思笑:“野菜又不值钱,谢啥!” 二人相视一笑,蹲下又开始挖起来。 野地里除了她们,陆续又来了些孩子,都是不用跟着家里人上地的。 一个十三四岁明显比她们大的小姑娘走过来问:“初七,你也来挖野菜啊?” 初七不熟悉她,但印象里她总和程娇娇在一起嘲笑自己,知道她是村长家的孩子。 她戴着银丁香的耳坠,身上是细布衣服,一看村长家条件就很好。 她点了点头笑笑没说话。 那女孩就蹲在她身边,一边挖菜一边和她八卦:“初七,听说你娇娇姐不仅把你推水里还抢了你姐的亲事?” 这件事,虽对外宣称的是,当初提亲的就是娇娇。 可中间有时间差,晓得提的是初一不是娇娇的也不少。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别说这是事实,就是假的,那些爱背地里嚼舌根的也会把这事传得沸沸扬扬。 “谁说的?这亲事本就是提的程娇娇。”她倒不是愿意替程娇娇说好话,只是不愿姐姐扯进其中。 那女孩先是惊讶:“你真会说话了?” 随后又撇撇嘴,“都是一个村的你还瞒着?不光咱村就是外村都传遍了,说陈家来提的是你姐,结果这八字不合,你姐姐是什么‘女妨夫家’,人家就改成程娇娇了。” 程初七脸色微沉,“你从哪听来的?胡说八道!我姐姐八字才好呢,哪有什么‘妨夫家’一说?” 要知道古代对女子多有苛刻,初一姐姐要是真被冠上这么个名 “反正好多人都这么说。” “好多人这么说你就可以跟着说?你不是女孩子吗?不知道这些话对一个姑娘的伤害有多大吗?” 看到初七冷着脸,女孩心里有些不太自在,讪讪的道:“我可没跟着说,我就跟你说了。” 程初七没理她,拎着筐招呼小伙伴:“我还有事先回去了。” 王大妞和姜小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忙拎着筐跟在她身后,“初七,你累了吗?”“初七,你怎么突然就不高兴了?”“初七,是王小丫说什么惹你生气了吗?“初七,你别生气了,王小丫是村长的孙女,她说话一向难听。” 二人一人一句,程初七听着这关切的话,不知不觉中气消了许多。 “我没生气。我就是有些累了,想早点回去。” 姜小草略有些同情的说:“你身体刚好,是不能累着。” 王大妞说:“我帮你背筐吧。”她自己是挎的筐,倒是还可以帮她背。 “不用,我自己可以。” 两个小姑娘一直将她送到大门外,程初七让二人在门口等她一会,进去院子放下筐,跑去厨房看三婶正在做饭,初一则给她烧火,也没吭声悄悄拿了两个果子就往外跑。 牛氏听到脚步声,抬头看了眼她的背影,再一看盘里的果子少了两个,忙朝外喊:“初七~这果子是给你小姑和小叔留的,他们一会儿就来家了。” 初七跑到大门外将果子给二人,“吃吧!吃完的籽你们把它埋在角落里,说不准就过几年就能吃到自己种的果子了呢!” 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初七,初七,我们回来了。”送走两个开心的小朋友,她刚要转身就听到有人喊。 回头一看,是背着包袱的少年少女。 她这一世的小姑程春晓和小叔程六。 “初七,你爹呢?走没走?”程六先开口问了一句,也没指望着她回答就往院里去,嘴里喊着:“爹,娘,我和小妹回来了。大哥呢,走了没?” 初七那句“一早上就走了”刚吐出两个字就见他进了院子,剩下的就咽回肚子里。 可旁边的小姑听到了惊喜之下拉着她的手就往里跑,“娘,大嫂,快来听啊,初七说话了!” 等到家里人解释清楚她说话好几天了,埋怨那二人怎么才到家都没赶上送程大时,程六苦着脸道: “别提了,我们坐牛车天没亮就出来了,可刚出柳根镇没多久就坏了,我们是走了好几个时辰,到了县上才搭了咱村的牛车回来的。” 老太太生气道:“你们不会昨天回来?非得赶着点儿,到底没赶上送你们大哥吧?” “还有你二姐也是,真把你们当帮工的了……” 眼看她还要絮叨,初七悄悄的将杨氏拽回屋,把听到的关于初一命硬的话告诉了她。 第15章 找他算帐 杨氏听了大惊,“是谁传的这些?这不是要害你姐姐吗?” 杨氏眼睛都红了,“你姐姐的婚事怎么会这么不顺?都怨你爹,要不是他当初答应陈家也不会有这种事……” 她起身往外走,“我去找你奶,这事得想个办法,不能让这流言就这么传下去。” 她走到门口就看到脸色苍白的程初一,杨氏有些慌,这孩子不会都听到了吧? 她小心翼翼的问:“初一?” 程初一勉强挤出个笑容,“娘,我都听到了。” 杨氏心疼的一把抱住她,“我的好孩子!你别难过,娘会想办法……” 程初一眼泪忍不住落下来。 初七看了心里也觉得不好受,初一不过是个十五的小姑娘,经历了被提亲差点定亲到亲事黄了,心里肯定会有些不安和忐忑的,现在又有这样的传言传出来,她怎么会不难过害怕? 老太太骂完小儿子二姑娘,又去二房门口喊程娇娇:“赶紧去把豆角摘了切丝晾上,不趁着天好,过些天下雨怎么晾?难不成大冬天一个个的光吃咸菜?” 程娇娇当然不愿意了,“奶奶,陈家叔叔考中举人,我就要成亲了,做粗活会把手做粗的。你让我小婶和初一干呗!” 自打她和陈大郎定亲,老太太对她的态度非常不好,她也不想着去讨好她了。 老太太眼睛一立,“咋的?别说陈秀才还没考上举人。就是他考上了,也是他娘子当举人太太,你一个没嫁过去的有啥可张狂的?别说你还归老娘我管呢!你要不干就给我滚出程家!轮得到你给我发号施令。” 云宗迈着小短腿正在院子里和三房四房的几个小的玩,听了这话仰着脑袋脆生生的说:“奶奶,你论错辈了。你不是她的老娘,是她的老奶。” 云舟是三房的,比云宗大一岁半,哈哈笑着指着他纠正:“云宗你也说错了。不是老奶,是奶!” 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将几个孩子扒拉着:“去去去!都上一边玩去,别在这挡害。” 程娇娇到底是被逼着出来干活,老太太瞥她一眼:“咋?不愿意?你也不想想,陈大郎他娘都没说不干粗活,你干这点玩意算个啥?” 程娇娇心里发狠:你们等我成了官家少奶奶的! 老太太回到正房,就看到杨氏抱着初一低声说些什么,初一的眼睛红着。 她朝初七勾了勾手指:“你娘她们又怎么了?” 可真是不让人省心,老大这刚走多一会就整这出。 初七小脸沉着,“奶,你可得为我姐做主!”这话不是那算事人传出来的,就一定和程娇娇有关。 杨氏给初一擦了眼泪,“去屋里歇着吧,娘去找你奶。” “又咋了?” 老太太话音刚落,杨氏就过来了,“娘,咱进屋,我有话要和你说。” 老太太扭身进屋,嘴里嘀咕着:“这一天天的净事儿!” 杨氏回头叫初七:“你也跟娘进来。” 屋内,老爷子坐在炕头盘着腿,手里拿着本书看。 初七叫了声爷爷,凑过去,仔细一看,才发现爷爷看的是个什么游记,之前她好像在三哥那里见到过。 程家男人不管老少都认得些字,这才是程家被村里人羡慕的原因。也是被陈家认为是耕读人家的原因。 老爷子瞅她一眼没吭声,老头很少和孙女们说话,他自认是大家长,和小女孩们没什么可说的。 “爷爷,这游记好看吗?” 孙女们一般都有些怕她,初七从前也有些怕,很少往他身边凑,可现在嘛,胆子倒是大了。 “好看!你想看?”老爷子放下书。 初七点头,“想。” 老爷子看看书又看看孙女,想了想将书塞给她,又有些不放心的问:“你字认全了吗?” 初七点头又摇头:“我不会的可以问啊!” 老爷子很满意她的态度,看了眼那边正说着话的婆媳俩,“你……” 想问的话没问完,就听老太太叫初七:“你姐这些话都是那王小丫和你说的?你仔细跟奶学一遍,我听听?” 初七就重新说了一遍,一个字都没落,连表情都学的惟妙惟肖。 老太太哼了一声,“那丫头不大点,和她那个娘一样爱嚼老婆舌。” 接着瞅着老头:“肯定是姓张的说的,要不然谁会往外传这话?” 老爷子的眉头深锁,“按理说,不能啊!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亲事成不成的,他也不能多这个嘴啊!” “咋不能?你忘了当初咱家二姑娘出嫁时,他就说是‘天作之合’。屁,那短命鬼没几年就没了,留下咱二姑娘带两个孩子过得那个苦啊,那也算‘天作之合’?当时我气不过,去骂了他一顿,问他是不是没给好好算,糊弄咱了?这肯定是记仇了!” 初七听得目瞪口呆。 老太太厉害啊! 老爷子却不赞同的摆了摆手:“那不能够。老张那人不至于为了这事坏咱孙女的名声。不至于!再者说了,他要真想坏,那也该是那几个成亲的时候坏,哪能等这么多年。” 老太太却哼了一声:“那还有准?不行,我得去找他去!” 杨氏忙道:“娘,我也去!” 老爷子一看就头疼了,“你们俩都不准去!” 看这婆媳妇一同回头看着她,表情都有些不服气,就连初七都嘟着小嘴不高兴,他叹着气下了炕,“行了,都老实在家呆着,我去看看,问问他咋回事?是不是真这么说咱初一了?” 老爷子背着手出去,老太太忙喊:“等老二回来套车拉你去。” 老爷子头也不回的摆了摆手:“几步道的事,费那事干啥?我当溜达了。” 老太太不放心,“那让小六陪你去。”说着喊程六:“赶紧着,就那点东西收拾多长时间没收拾完?快去陪你爹走一趟。” 初七没吭声,也悄悄的往外跑。 杨氏想拉她没拉住,急道:“初七!回来!” “我跟去看看!” “爹,你老慢点。”程六不知道老爹要干啥去,“咱们这要去哪?” “去小尾村找你张叔。” “去小尾村?那得套牛车……” “行了,你爹还没老得走不动道。” 程六不吭声了,跟着老爹走了几步,听到脚步声回头一看,“初七?你要干啥去?” 初七扬扬下巴:“我去听听怎么回事?” 程六一头雾水,咱家有啥事需要你一个小丫头片子去听的? 初七却不管他,这个六叔今天头一回见,不熟! 她快跑几步,伸手去拉老爷子,“爷爷,我扶你。” 老爷子瞥她一眼,“你跟去听个啥?赶紧回去。” “这是我听说了告诉你们的,当然得我去听了,得有始有终才行。何况这可关系着我姐。”初七见老爷子不伸手,就又往那头伸了伸,“爷爷,我扶你。” 程六更懵了,他咋不知道他走了不过半个来月,初七就和老爷子这么好了? 第16章 神魂不稳 老爷子和老太太一样,觉得初七会说话以后,这小嘴吧吧的挺能说。 还有始有终?你说这跟你个丫头片子有啥关系吧! 不过看看小丫头殷勤的扶着自己倒也不讨厌,老爷子就没说让她回去的话。 张道士也听到了这个传言,瞬间惊出了一身冷汗,他喊自家老妻:“老婆子,你这是打哪听来的?这不光是要害程家那丫头,这是要害我啊!” 刚说完,院子里就有人喊:“老张啊,在家不?” 张道士一哆嗦,在屋里转起磨磨,“坏了坏了,打上门了,快,找个地方让我躲躲。” 张老婆子气得一把揪住他:“别转了,不是程家那老婆子,是程家大哥。” 以前他们是叫程家嫂子的,自打那回老太太打上门,张老婆子就再也没叫过她“嫂子”。 张道士定住脚,抹了把冷汗,干笑着,“听错了听错了。” “老张啊,你是不是做什么对不起我的事了?我看你这心虚得很啊!”程老爷子没等他出来,已经带着儿子孙女大步进了屋里。 张老婆子不爱听了,皮笑肉不笑的,“哟这谁啊?这十里八村谁不知道我们当家的是个大好人……哎哟哟,看我这眼神,是程家大哥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老张啊,程家大哥来了。” 张道士摩挲了把脸,脸上焦急的神色顿时没了,原本瞅着有些猥琐的人顿时有些仙风道骨的感觉。 “老程啊,稀客啊,哪阵大风把你给刮来了啊。” “哪阵风?当然是你们家刮出来的邪风……” 初七看着两个老头笑哈哈的你来我往了半天才说起正题。 “老张啊,咱们认识几十年了,我也不和你扯这没用的,你和我说实话,你是不是给我家那孙女批了个‘命硬,妨男方’?” 张道士叹了口气,“老程啊,你说说,都是乡里乡亲的,我能那么干吗?别说你家二孙女命格不错,就是真是那硬的,我也不可能往外给宣扬啊!” “你真没说过?” “真没有。” 程老爷子这才反应过来,“你说我那二孙女命格不错?” “是啊!” “那你怎么说她和陈家小子八字不合?” “她命格不错,可是和陈家小子八字不合啊!” 程老爷子问明白了,站起身招呼初七:“丫头,走了。” 张道士这才注意到她,“咦,这是你哪个孙女,老程你别走,我给这孩子看看相!” 程老爷子一听紧张了,“看什么相?” 这老张什么时候添了这个毛病,见人就要看相? 老张伸手要去拉初七,“这孩子我瞅着怎么……好像有些神魂不稳,过来丫头,让爷爷看看……” 初七甩开他的手躲到爷爷后面,她有些后悔跟来了,之前以为是个骗子,没想到还是个神棍。 竟然能看出她神魂不稳,心里有些怕怕的。 程老爷子倒没多想,把她扯出来摸着她的头“看把这丫头吓的。唉,这孩子也是个多灾多难的。从小不会说话,前些日子又落了水。” 张道士一听就知道她是谁了,“这是你那老大家的小丫头?” “是啊!” “来来来,我给念叨几句,安安她的神。” 初七不肯,这人还真有些门道,她有些怕啊! 老爷子握着她的手交到张道士手里:“别怕,爷爷在呢!别看你这位张爷爷像个骗子,他有些本事,没事的啊!” 初七咧了咧嘴,她怕的就是有本事的啊! 张道士握着她的手仔细打量着,“这孩子小时候我见过,没想到竟长这么大了,这面相一看就是个有福的。” 说着神神叨叨的念叨了一通,最后松开她手:“行了,现在好了,晚上让她娘给送一送就好了。” 程老爷子掏出几文钱扔到桌上,“谢了啊!” “客气!” 他送几人出来,眼睛时不时的落到初七的身上,“你这孙女,日后是有大福气的。” 程老爷子听了虽然高兴,但并不是糊涂的,“我们就是普通农户,担不起太大的福气,你把嘴闭紧了。” “唉你这人,我啥时候嘴不严了,行行行,我知道了,你就放心吧!” 从张家出来好远,初七才长出一口气,闷闷道:“爷爷,他像个神棍。” 程老爷子板着脸:“胡说!你张爷爷是有真本事的。” 好吧,确实有些本事! 程六这一道总算弄明白了怎么回事,见这一老一小好像忘了正事,只好提醒道:“爹,不是张叔说的,那会是谁?” “不知道,等回去让你嫂子们出去打听打听。” 初七想说“会不会是程娇娇?” 可一想,初一是程家的孙女,程娇娇也是。 没有证据说了也白说。 别看老爷子老太太现在对程娇娇厌恶得很,但如果陈秀才能中举,程娇娇又能顺利嫁过去,对程家只有好处,二老的态度哪怕不喜,可也不会太差。 回家后,见杨氏一脸担忧和气怒,曲气一脸的看戏,老太太问:“张道士咋说的?” “他说他没说过这话。他答应会给澄清的,咱家初一命格好着呢!” 如今这流言已经传遍了这村里村外,初七觉得这就是故意散播的。 她眼睛看向二房方向。 三哥程云辉拿着书根本没有看进去,他眼神不时的瞥向呆坐着不动的二姐,欲言又止。 “好好看书!”程初一低下头绣鞋面,“不用担心,我没事。” 程云辉恨恨道:“别让我知道是谁干的,我要他好看!” 初七进来时正好听到这话。 “三哥,想不想知道是谁干的?” “当然想了。你知道?嘶,难道真是张……” “不是!”初七打断他的话,眼见这二人脸上都流露出失望,她接着说:“不过,咱们可以查啊!” “怎么查?我和云修出去问了一圈,都说是听说的。”程云辉怏怏的说。 她也不知道,但总觉得自己的猜测没错,“咱们先做个假设。你们说,张道士没说过这些话,那谁会对姐姐这么大的敌意呢?” 程云辉脱口而出:“程娇娇!” 不愧是程家小一辈中出色的子弟。 这脑瓜子转的不慢。 “那咱们就假设是她,从她那查起。” “怎么查?她不会说实话的。” 初七想了想,“我有办法,哥,你和姐只要听我的就成。”她想了想,“再叫上五叔帮咱们。” 第17章 装神弄鬼 初七认定这事跟程娇娇脱不了干系。 程娇娇不像初七经常在外面跑,她在家做活的时间比较多,在村子里有几个熟悉的朋友也都嫁人的嫁人、定亲的定亲,来往并不如以往多了。 她没得罪过谁,也就不会有谁来害她。 当然不排除有敌视程家的人故意借此机会来坏她的名声。但这就不是她能知道的。 因为这事,程家上下对程娇娇都很不满,就连二房的云修都不愿意搭理她。 程娇娇本就嫉妒大房,嫉妒初一,将这股对家里人的怨恨都转到初一身上,想毁了她的名声也是有可能的。 再一个就是直觉了。 程娇娇听到这事,无意中流露出来的得意,都让初七觉得和她有关系。 三哥程云辉去地里找到程五,跟他小声嘀咕了半天,程五点头应下,“放心吧!这事包在五叔身上。” 程云辉有些不放心的嘱咐,“五叔,你可别告诉旁人,连五婶都不能告诉。” “不告诉不告诉。” 程云辉得了保证这才高兴的回去跟姐俩说。 程初一有些担心,“这样能行吗?万一不是她,再把她给吓坏了……” 初七不在乎的挥挥小手:“她都这么坏了,还能吓坏到哪?没事的,没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叫门。” 没做过任何坏事的云辉和初一二人,心虚不安的过了半下午,终于夕阳西下,天色有些暗了。 程二去县里一直没有回来,曲氏和程娇娇抱怨着,“这一个两个的都不省心,你爹只要一出门不到半夜别想回家,还有你二哥,恨不得长到大房了,赶明让他认你大娘当娘得了。” 程娇娇很不耐烦的说:“娘,你回回这么抱怨有啥用啊?有本事你将他拢住不让他出门?” 曲氏一噎,瞪她道:“男人哪有不出门的?天天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像你三叔那样的能有什么出息?” 就因为她男人经常出门,家里的大事小情都由他出面,她男人的人脉才广,认得人才多,走到哪都有几分面子。 他才能时不常的买些吃的给她们娘们。 程五满头大汗的跑回家直奔二房,“二嫂,二嫂?” 曲氏开门出来,“鬼叫什么啊?叫魂似的。” 程五一边用袖子擦汗,一边焦急的道:“二嫂,娇娇呢?陈大郎被人打了,陈家让娇娇过去帮着照顾呢!” 曲氏和从里间出来的程娇娇同时发问:“什么?大郎让人打了?重不重?” 这可是她姑娘的下半辈子。 这可是她的下半辈子,上辈子也没听说过这事啊!也是,上辈子那是大房的事,她又怎么会晓得。 “娘,我得去看看。”看看伤成啥样? 曲氏犹豫:“这,不太好吧?要不让你大哥去看看?” 程五说:“哎呀二嫂,云光在县里,让他去还得有人专门去县里告诉他一声。费那劲呢,那还不如我直接送娇娇去县里,到时候晚了直接就去云光那里住。” “大郎被打,娇娇不去看也说不过去。再说,人家陈家大嫂可说了,让咱娇娇去帮着照看一下,这眼瞅着要秋收了,她忙不过来。” “他到底伤得重不重啊?”要是重就要重新考虑这门亲了,那说啥也不能让她去。 “没伤筋动骨,就是得在家养几天。” “那就好那就好!”娘俩同时松了口气,对视一眼,程娇娇果断道:“娘,我去!让我五叔送我!” 程五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到底谁是叔叔谁是侄女?这语气像是命令一般。 他哼了哼,“我刚从县城回来,你让你老叔送你吧!我饿了还得等着吃晚食呢!” 曲氏一看他表情就知道他不高兴了,心里一边嘀咕“这小心眼劲的也不知道随了谁”,一边说:“这眼瞅着就要黑了,老六年纪小我不放心,老五啊,辛苦你跑一趟,赶明二嫂给你炖大肉。” “那我今晚要饿肚子啊?” 曲氏差点瞪他,塞给他几文钱,“去县城里买个包子吃吧。” 程五瞅着三文钱,能买两个菜包子,够他们二人一人一个,这算计的真是巴巴的。“二嫂,两个包子,娇娇不吃?陈家正难过,她总不能去了要吃的吧?” 程娇娇觉得母亲太抠,什么时候了拿几文钱这么费劲,“娘,你给五叔拿十文钱。” 曲氏瞪她,败家孩子! 却还是又掏了铜板出来数了七文,程五一把夺过来塞好,“差不多够了,娇娇你快点。” 蚊子再小也是肉,让二嫂拿出一文钱就跟要了她的命似的,今天也算让她出出血了。 曲氏那一瞬下意识就想伸手去夺回来,程五已经出去了,她收回手打了女儿一下,“真是个讨债鬼!” 程娇娇去换了衣服,程五一脸焦急的站在院门口,见她出来催促道:“真能磨蹭!快着点吧,再磨蹭一会天就得黑透了。” 说完就大步往外走,程娇娇要小跑才能跟上,“五叔,五叔你等等我!” 厨房里牛氏从门口看到她的背影有些奇怪的嘀咕:“这眼瞅着黑了,三丫头跟老五这是要去哪?” 付氏听了摇头,杨氏正在烧火,并不关心的随口一句:“谁知道呢!” 她对二房两口子,特别是对程娇娇现在是彻底没有好感。 走出家门好远,程娇娇才追上程五,拉着他的袖子:“五叔,咱们怎么走啊?得雇个牛车吧!” “还雇牛车?你娘给的这几文钱够咱爷俩吃就不错了。那牛车只有王家有,这都啥前儿了,咱要用得单雇,那得多少银子?” 村长王家有专门拉脚的牛车,每天往返县里,满十个人每个人收一文钱。 “那你用小推车推我吧!我走不动啊!” 程五一听火大,“行了,别矫情了,以前去县里不是常走着去,怎么现在,你定了亲反倒不行了?我是你五叔,不是你的下人。你也不是初柳和九月!” 程家虽然有牛车,可也不是每次去县里,谁去县里都能用的。程娇娇一个姑娘家更不可能让她用了。 而初柳和九月,一个是三哥家的一个是四哥家,都只有七八岁。 程娇娇被呲哒不吭声了,默默的跟在他身后,心里却将五叔骂了一通,等自己以后当了官家少奶奶,再收拾他……她陶醉在当官家少奶奶享福又有权势的念头里,并没有发现程五的脚步越来越快,等她心情略平复些,才发现天已经黑了。 再往前一看,五叔离她老远,接着拐了个弯就看不见了。 “五叔你等等我呀!” 她吓一跳,也不娇滴滴的做作了,提起裙子就往前跑。 心里再次将程五咒骂一通。 拐弯处突然冒出一个白影。 朦胧月色下,白影舞动,将程娇娇吓得惨叫一声瘫倒在地。 “啊鬼啊~” 第18章 嫉妒心害人 程娇娇吓得瘫倒在地上,她胳膊挡在头上连声音都是哆嗦的哭道:“鬼~鬼~” 那白影飘飘一直飘到程娇娇上空,发出尖刺的声音:“这里有个坏人!” 另一个阴森森的声音:“坏人好啊,我最喜欢坏人了,收了她!” “不不!我不是,我没有!我是好人,我是好人!”这紧急关头,程娇娇吓得声音都不抖了,语速飞快的说。 “谁也别想瞒过我的眼睛。你是坏人!我观你平生行事,你不仅差点害死你自己的妹妹,还抢了你姐姐的姻缘,败坏她名声。特别是后者,坏女子名节要入地狱天打雷劈……” 不等白影说完,程娇娇忙哀求道:“那是堂妹和堂姐,不是亲的。我也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气不过陈家求娶的是初一堂姐,我嫉妒她,凭什么大爷没了她还能嫁进官家过好日子,而我却要被个商家浪荡子磋磨……” 什么也不用说了,程娇娇再作,也没过多的经历和见识,哪里会想到有人装神弄鬼的吓她。 也是古人大多敬畏鬼神,这馊主意才能成功。 程云辉听得这话,气得攥紧拳头就要冲出去揍她。 倒是程五年长好几岁,又已成亲,思虑的就周全些,他拉住云辉,有些疑惑的低声说:“她后面那话……我怎么听不懂?” 初七却悟然大悟。 这世上有她这样的穿越者,自然就有可能有程娇娇这样的重生者。 看来前世初一的这段姻缘是成了的,而且陈秀才也当了官,老爹的眼光这一点上还是不错的。 只是对她说的“大爷没了”心里有些优虑。 这没了是指哪一年?听着倒像是姐姐出嫁之前? 有心想问清楚,可程娇娇久久没听到回话,以为对方这鬼不肯放过她要娶她的性命,眼睛一翻竟然吓昏过去。 初七从旁边林子里跳出来,过去用脚尖踢了踢她,回头问:“这就吓晕了?我还以为像她这么心肝黑了的人,胆子会很大呢!” 她闻到一股尿骚味,嫌弃的往后退了一步捂着鼻子说:“这么怂的人还敢做坏事?真是又怂又坏!” 程云辉跟过来照着就是一脚,“程娇娇你怎么能这么坏?那是你堂姐啊!你抢了她的亲事还要毁了她的终身,真的是太损了太损了太损了!” 不会骂人的人将“太损了”直说了三遍,又不解恨的踢了好几脚,才被程五给拦下。 他将木棍上的白布解下来叠好交给初七,“藏好了别让人看见。” 然后才说云辉:“行了,别踢了,真把人踢坏了也不好交差。” 这种人打死都不为过。 兄妹俩个心里同时飘过这个想法,“现在怎么办?她还没摁手印呢!” “这好办!”初七拿过之前在林子里写好的供词,过去拿起程娇娇的手在印泥上摁了一下,然后在供词上狠狠的摁上。 “这不就妥了。” 程五觉得全家人以前都把初七当成不懂事的小女娃简直是大错。 她只是不爱说话不肯说话并不是傻。 看看她想的主意做的事,哪一样是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女孩该做的? 程初七动作利索的吹了吹,然后小心的交给云辉,“拿回去交给爷爷,这次最少也要把她腿打折了才行!” 其实她心里更觉得应该交到衙门里去,看程娇娇以后还能不能嫁到陈家? 断了她最在意的前路,这才是最好的报复。 可程五不会同意,程云辉不会同意,再者说她听说大哥云光在县衙也有些不太相信衙门。 程五犹豫着,“初七,这事咱们知道就行了,不能告诉你爷爷。” 初七的脸色当时就撂下了。 她气鼓鼓的看着程五不说话。 云辉也犹豫了一瞬附和:“是不能交给爷爷。你忘了,那日她将爷爷都气病了。要真让爷爷知道,万一再把他老人家气病可怎么办?” 程五欣慰的点头,还是云辉这个哥哥懂事! 想到白天老爷子去给初一讨公道,初七对老人有些心软,就道:“那也要告诉奶奶和家里其他人,让大家看清楚她的真面目。还要让奶奶重重的处罚她!不是罚一天不吃饭跪几个时辰那种不痛不痒的惩罚,要不然太便宜她了!” 躲在暗处的云修抹了把额上的冷汗,重重的吁了口气。 夜深人静,这喘息声如此清晰。 程五立刻面向声音处喝问:“谁?” 几乎是同一时刻,程云辉挡在初七面前:“妹妹别怕!”小心的戒备着前方。 程云修心里叹了口气小心的挪出来,离老远就抬起手打招呼:“是我!云修!” 程五松了口气,皱眉道:“你怎么在这?你和谁来的?你刚才……都看到了?” 云修觉得自己这一晚上叹了无数次气,把自己都给叹老了。 “我看见云辉和初七鬼鬼祟祟的,就偷偷跟了过来,本来想问你们要干啥的,没想到就……”他吭哧了半天才说:“你们放心,娇娇这么坏,我一定不会替她说话的。她挨打是自找的!我都想上去踢她两脚了。” 话是如此,看到程娇娇晕倒在地上,还是没忍心再去补两脚。 初七翻白眼,“你才鬼鬼祟祟呢!” “那个啥,云辉,初七,娇娇她做得太过了,我替她给初一赔不是。” 云辉冷冷的哼了一声,“要你替她?她是你妹妹,难不成初一不是?我不是你弟弟?” 云修见他并没有迁怒自己,突然上前一步抱住他,呜呜道:“好弟弟!” 云辉嫌弃的推开他,指着程娇娇说:“正好你来,帮我们做个证吧!” 云修拍拍胸脯,“你们放心,我指定不会替她说话,谁让她做出这种事来。” 抓住了散播流言的主谋,可几人都没有高兴。 这自家人搞的鬼,抓住了又不能送官,那这个流言要怎么破? 而家里,老太太正在大发雷霆,“这么晚的时辰都不回来,一个二个的是要反天哪!有本事都别回来,饿着吧!这是能耐大了,不稀罕家里的饭菜了……付氏!” 付氏战战兢兢的听着老太太发脾气,突然听到自己的名声,一个激灵应道:“娘,我在。” “去把饭都收到柜子里锁起来,不给留了,不回来就饿着吧!” “还有你,杨氏,初七这身子骨也好了,以后不能再让她出去满街的乱跑,再过几年该说婆家了,像什么样子?” 话音刚落,程五抱着程娇娇回来了。 “娘~” 曲氏看到女儿这样扑了过去就开嚎:“哎哟我的娇娇啊,你这是怎么了?你可不要吓娘啊……” 初七凉凉的提醒:“二婶,程娇娇没事!有事的可是我二姐!” 第19章 敢做敢认 老爷子听到院子里吵吵嚷嚷的,推开门出来,“这大晚上的吵什么?” 话音一落就看到晕倒在地的程娇娇,程五很不客气的直接将人放到了地上,老爷子看到刚扑过去的曲氏直抽冷气:“她怎么了?” 听儿媳妇哭得这么惨,老爷子心里一紧以为这个孙女没了呢。 程五连忙说:“没事,只是刚刚累得晕倒了。” 老爷子松了口气,指着曲氏:“哭什么哭,还不赶紧把人弄屋里去。” 有什么话也要把人弄到炕上,入了秋晚上凉,年轻小姑娘容易做下病。 曲氏忙说程五:“程老五你个狠心的,你还不赶紧把她抱进屋。” 程五撇撇嘴,要不是爹出来了,他才不管呢。他爹平时家里怎么闹腾都不管的,要不然他也不能把人直接扔地上。 程五抱起人进了二房,像扔死猪一样往炕上一扔,那炕是硬的,程娇娇被这么一扔一硌身上一疼就悠悠醒转过来。 曲氏扑过去:“娇娇,你这是怎么了?”又回头骂程五:“她跟你出去,却变成这样,你等着你二哥回来的!” 程五冷笑:“你有骂我那时间不如问问你的好姑娘干了什么?” 不是孙子们出事,孙女的事归老太太管,她就让老爷子先进去休息,这才关好房门问云辉和云修,“怎么回事?她不是去县里陈家了吗?” 吃晚饭时她才知道,程娇娇竟然去了县里,说是要去照顾陈大郎,她当时气个倒仰,把曲氏骂了一通,连带着把报信的程五骂了一通。 想要叫人把人追回来,可那时他早走远了,曲氏又一再说,程五跟着,晚上叔侄二人去看一眼就会去程云光那住,老太太这才作罢。 程家可以去人看望陈大郎,也可以叫人帮陈家去地里干活,可她一个没成亲的大姑娘,连夜跑过去还要不要名声了。 云修面有羞愧:“奶奶,我们出去玩走得有些远一时忘了时辰,回来的路上正好碰上五叔和娇娇了……” 云辉拦住他,“奶,去那边院子说吧,别让我爷爷听见了,还有,把家里人都叫过来一起听听吧!” 老太太一愣,“有啥你爷爷不能听的?还得你叔你婶都听的?” 想想老爷子的身体,她就果断的一挥手:“都过去。”一大家子陆续的跟到中间的院子,二房内曲氏正抱着哭喊着“有鬼”的女儿哭道:“我的娇娇,你可别吓娘啊!” 程五看了有些不忍,可一想到她做出的这么恶毒的事,他的心又硬起来,“二嫂,她没事……” 他还没说完,曲氏像疯了一样扑上来对他又踢又打,程五不好对嫂子动手,只能尽力的躲避,身上难免挨了好几下。 初七听到曲氏发疯破口大骂,赶紧叫云修:“二哥,你快去把二婶拉住。” 杨氏牛氏几人也跟进去,费了好大劲才把人拉开。 曲氏出来就和老太太告诉:“娘,你可得为我们娇娇做主,她走的时候还好好的,这怎么一个时辰不到就变成了这样?老五,你怎么我们娇娇了,你和你拼了我……” 老太太在儿媳妇和儿子之间不用考虑也选择的是儿子,她呵斥道:“满嘴胡话!你给我闭嘴!听他们几个说。” 曲氏瞪了程五一眼不再说话。 老太太沉着脸指着儿子:“老五,你先说!” 程五瞥了一眼曲氏,先招呼云修,“去拿盏灯过来,云辉,你把那供词拿出来给你奶和你三叔他们看看。” 供词? 程家人都看向程云辉。 只见他从怀里掏出一张叠的整整齐齐的纸,打开后交到老太太手上:“奶奶,要不要孙儿给您读读?” 程家儿孙都认字,但媳妇们只有杨氏和程四媳妇范氏是嫁进来前就识字的。 老太太就不认得几个字。 “老三,你来读。”老太太摆了摆手,示意他站一边,叫了三儿子过来。 程大白日里赶考去了,程二去县里到现在没回来,家里三儿子为长。 云修拿了灯一脸羞愧的站到程三身旁给他照亮,程三拿起那供词先看了一遍,脸色勃然大变。 “这……”他抬起头看向老五,“这……” 程五点了点头,“是她亲口承认的。” 老太太看了眼二人,沉声道:“念吧!我倒想知道,你们在打什么哑迷?” 程三清咳一声就慢慢的念起来,随着他每念一句,这院子里人的脸色就难看一分,等到后来,杨氏忍不住唾弃道:“以后我们初一初七没有程娇娇这样的姐妹!” 牛氏惊讶的看向曲氏,“二嫂,这事你不会也是知道的吧?” 曲氏自己都听呆了,她打了个一个激灵,“不不不不,我不知道,我真不知道。”她转身面向老太太:“娘,这不可能是真的。这肯定是假的,这是……” 她眼睛从云修、程五身上一一掠过,落到云辉身上,指着他大叫:“是他!肯定是他!肯定是他气不过这亲事落到了我们娇娇身上,才冤枉娇娇的,肯定……” 杨氏怒而打断他的话:“二弟妹,事到如今你竟然还敢随便攀扯别人!要不是她做的她怎么会承认画押!” 说起这事,大家其实心中都有些疑虑,这供词是真的吗?怎么拿到的?假使程娇娇真做了,她又怎么会承认? 云辉也说:“这事要不是程娇娇做的,就让我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杨氏一惊忙去捂儿子的嘴,老太太也喝道:“胡说什么?” 她威严的瞅了一圈众人的脸色,叫老六和云修:“你们俩个,去!把那个孽障给我带过来。” 亏得之前老头子还心疼孩子怕受凉做下病,真要是这样心机歹毒之人,不如让她去了,免得影响家族声誉又害人害已。 老太太脑海里闪过这么个念头后又紧紧的压下了。 毕竟是自己的孙女。 老太太让初七回屋,“带着你弟弟,还有你们几个都回去。” 初七摇头,“让弟弟回去就行,今天这事我也算是当事人,不能走!” 她出的主意,本来没想着隐瞒。 程四去给母亲搬了个凳子,“娘,你先消消气。” 老太太现在只庆幸让老爷子进屋睡觉去了,“我这一时半会的还死不了。” 程四没吭声,扶了老太太坐下。 程娇娇被架出来,二人一松手,她就像没骨头似的又瘫在地上。 曲氏想要上前,老太太眼里厉色一闪:“你再敢乱动,就给我滚回曲家去!” 曲氏急得不敢再动,可一个劲的给女儿使眼色,希望她精明些不要犯蠢。 “程娇娇,我问你,是不是你散布的流言去害你二姐的?”老太太厉声喝问。 程娇娇还沉浸在鬼要收她的念头里不能自拔,闻言一哆嗦哭道:“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求你不要收了我……” 这话一出,大家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初七悠悠道:“她可真是敢做敢认哪!” 曲氏则又气又急,娇娇怎么能做出这种事来?既然做了,那是打死也不能认的,怎么能这么一吓就认了? 程五他们到底是怎么磋磨的这孩子? 第20章 还一个公道 曲氏心疼女儿,扑过去拍打她:“娘的傻姑娘哟,你快醒醒,这里哪有什么鬼啊,你别不是冲撞了什么才胡说的吧?” 说着朝女儿疯狂的挤眼睛。 程娇娇安静了片刻,脑子果然清明了些,看了一圈院内围着的老老少少,打了个哆嗦,之前的一幕幕在脑海中划过。 她也是个果断的人,手一抬哎哟几声:“我这是怎么了?我不是去追五叔吗?怎么会在这儿?” 初七冷笑一声,想装傻混过去,这是不可能的事。 “程娇娇,之前我还敬你是个人物呢,敢做敢当,没想到这么一会你就怂了。和你这种又怂又坏,不忠不义的人同为程家人,我都觉得我爹就是考上了举人也没法光宗耀祖。祖宗会说:有这样的子孙,光什么宗耀什么祖?还是先想想怎么学做人吧!” 众人刚才程娇娇做的恶事中回过神来,听到初七的这番话不禁目瞪口呆。 之前就知道她会说话以后,说话赶劲不饶人,没想到会这么的……拿程家祖宗说事,这是以往打死他们也不敢的。 杨氏一惊忙拦在女儿面前,呵斥道:“不要乱说。有你奶奶呢,会为你姐姐做主的。” 面向婆婆,扑腾一声就跪下了,“娘!求您为初一做主!娇娇这是要往死了逼初一啊!” 女子名声大于天。 程娇娇身为女子不可能不懂,却还是做出如此恶毒之事。 她身为母亲,要是不能为女儿伸张,那也就不配为娘。 老太太有些不悦,杨氏这话是在逼她表态,这是大事,哪是立时就能决断的。 心里正琢磨着怎么开口,突然传过来一道惊异的声道:“家里这是出什么事了?怎么都在……” 程二走近发现大家伙围着的是他的媳妇和女儿,而女儿满面泪痕像个被人欺负到无助的小鸟一样,曲氏又急又怒围围转,他的脸色和语气一样难看起来:“娇娇,曲氏,出什么事了?” 杨氏看到程二,把心一横,朝他走了两步,“二弟,你回来的正好!嫂子正想问你,娇娇散布流言,说我们初一命格不好,嫁人会妨到男方。这事你们两口子到底知不知道?” 程二看到大嫂一脸严肃,先是有些心虚,以为算命的事被大嫂知道了。 可听到后面,他有些懵了,这什么乱七八糟? “初一命不好?会妨男方?这,这我怎么不知道这事?大嫂,”程二只是偷偷收买了张道士,让他说初一和陈大郎八字不合,可没什么会妨男方的话。 他说到一半,突然想起了什么,看了眼低头怯生生不敢看他的女儿,有些明白了。 他沉着脸,“大嫂,我对天发誓,这事我要是之前就知道,就让我大哥考上举人后把我净身出户!” 他可一直想着大哥能中举,他能成为程二爷呢! 大家听他这么说就知道之前他确实不知。 程二接着说:“大嫂,你说娇娇散布流言?可有证据?” 看他的神情不像在撒谎,杨氏语气缓了下:“这是证词,娇娇刚才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亲口承认了。” 老太太伸手:“给,你自己看吧!你养的好姑娘!” 程二接过,云修很有眼力见的过去给爹照灯,程二瞥他一眼,这时候这么会来事干啥。 他看后也是一言难尽,只是他想起个问题:“娇娇为啥会发疯的说了这些?真是冲撞了什么?” 杨氏不让他转移话题,“老二,这事,你说怎么办吧!娇娇这是想逼死初一啊!” 程二有些头疼:“这,这,娘,你说怎么办就怎么办吧!” 程娇娇不敢置信的抬头:“爹,你竟然不帮我,之前你……” 她话音未落,程二已经过去紧握住她胳膊,一字一顿的说:“之前我就说不准你和陈大郎定亲,你不听,家里也如了你的愿!没想到你还敢如此陷害初一,若不好好教训教训你,怎么对得起初一和你大娘。” 程二说完给杨氏跪下,“大嫂,是我没教好她,我给大嫂陪罪!” 初七觉得程二真是个人物,能屈能伸。 杨氏不会心软了吧,却见程娇娇脑中灵光一闪,也扑腾一声给初一跪下了,哀求道:“二姐,是我被猪油蒙了心,是我嫉妒二姐被陈家看中……二姐,我错了,求你原谅我吧……” 她紧紧拽着初一的裤管,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 初一有些无措,初七过去掰程娇娇的手,气鼓鼓的说:“你松手,你到底是想求我姐还是想让她难堪?” 再不松手裤子都容易拽下来。 程娇娇不敢再拽,松了手仰头仍旧哭着:“求你了二姐,二姐求求你了……” 杨氏闭了闭眼,不去管程二,而是也在老太太面前跪下了,还是那句话:“求娘给初一做主,娇娇这是想逼死她啊~” 看着一脸倔强的儿媳妇,再看看哭得凄惨的程娇娇,沉声道:“老五、老六,先将这个孽障关进柴房,不准给她饭吃……” 至于怎么处置,不是简单的说说就可以的。 处置轻了,杨氏不会愿意,老大两口子为人温和,可骨子里却执拗无比,平时是不愿意与二房计较,可真碰触到了底线,也不会轻易松口放过。 可二房这些年没少为家里付出,真要处置狠了,也会寒了老二的心。 没有当场处置,就还有余地,程二心里松了口气,“我亲自押这孽障!” 还好夜里虽有些凉,但当初程家搬来时手里银钱多,柴房盖的也是能住人的,不至于冻着。 程娇娇被锁在柴房里,老太太亲自拿了钥匙,“你们都各自回去歇了,今天这事谁也不准泄露了出去!” 这可是程家的大丑闻了,传出去他们谁都没脸,各房答应了都回屋休息。 只有杨氏带着儿女,二房一家三口仍旧在院子里。 “杨氏,你带着孩子们也回去吧!” 杨氏抿着唇,“娘~” 老太太板了脸,“去!有什么话明天再说!” 杨氏不动:“娘,我是想问,既然程娇娇说了是她因为嫉妒才散布的流言,那我们是不是能为初一解释一下。” 惩罚程娇娇不是目的,还初一一个公道才是最终。 老太太本就气极,见大儿媳咄咄逼人,情绪突然就暴发了:“我说了明天再说!你是耳朵聋了还是怎么的?一个两个的我管不着了是吧?” 初一忙跪下:“奶奶你别生气,我娘都是因为我,我这就扶我娘回去。” 初七白日里因为刀子嘴豆腐心刚对老太太起的那点好感瞬间没了。 “奶奶,你有火应该朝着罪魁祸首去发,我娘又没说错!” 老太太瞪着她,初七很想回瞪回去,可杨氏紧紧的拽着她,小声说:“跟娘回去!” 第21章 去道观祈福 初七早就做好被骂的准备,但没想到老太太却她的态度却比对其她人要容忍。 难道是因为她之前的身体?所以对她有愧?或是张道士那句“有福”? 她想不明白不再去想,回到屋里安慰着杨氏,“娘,这事发生在我爹去秋试这个节骨眼上,奶奶肯定会给个公道的,你放心吧!” 程大真要中了举人,也要考虑一下他的心情不是? 又劝姐姐:“不用难过,这陈大郎也不是什么好的,将来让爹爹擦亮了眼睛,再给姐姐找个好郎君。” 初一神情低落:“我不是因为陈大郎,我只是想不通,我和娇娇同为姐妹,平日里也还好,怎么她就会恨我这么深?” 一起长大的姐妹哪怕有磨擦,也不该是这样的。 初七却知道有些人,生活中无论遇到什么不顺心的事都会怨怪到别人头上。 程娇娇就是这种人。 “她坏呗!为这样的人难过不值得。姐姐你想好的,想想我,想想我哥,”旁边小豆丁云宗赶紧插话:“还有我还有我……” 其实小豆丁稀里糊涂的,但他知道三姐是坏人要害二姐,这就够了。 初七点着他的小脑袋乐道:“对啊,想想我们小云宗,还有爹娘、五叔他们。” 杨氏放下心里的郁结,拉着初一的手:“妹妹说得对,咱们不去想那些坏的,只想好的……你放心,娘这次一定不会这么算了,一定会给你讨个公道。” 就因为以往她的退让才会让二房得寸进尺。 她心里不仅恨上程娇娇,连带着程二两口子也怨上了。 但她还算理智,这话并没有说出口,她怕影响孩子们对二叔二婶的印象,对他们有了心结。 那是长辈…… 杨氏想起一事,“对了,你们真的是玩太晚了碰巧碰上你五叔的?”她怀疑的看着一双儿女,儿子以前并不淘气,可自打小闺女说话以后,可没少撺掇儿子。 初七没打算瞒着,这事云修都知道了,哪怕他保证不说出去,但他是二叔的儿子,这保证她不知道能有几天有效期。 “娘,是我出的主意,五叔是帮我们。” 她主动说出了真相。 杨氏和初一这一晚上受到的震惊真的是一出接一出,“你你……你怎么会想出这样的主意?” 杨氏犹豫着:“真的不是她冲撞了什么?” 初七摇头:“不是!” 杨氏松了口气,想想又不对,揪过她照着她屁股拍了两下,“你这孩子!你这孩子!怎么就这么……古灵精怪呢!” 原以为杨氏会骂她一顿,可这评语让初七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和这个词真的沾不上半点边。 云辉也松了口气,“娘……” 他刚开口,杨氏就板着脸:“你怎么能纵着你妹妹胡闹,真要给娇娇吓出个好歹……” 初七用大家都能听到的声音嘀咕:“那也是她活该!她害人的时候不知道这事的后果有多严重吗?” 杨氏的话就再也说不出口,看着小女儿运了半天气,最后无力的放下手,“行了,都去睡吧!” 至于程娇娇的事明天就能有个结果。 而五房这里,老太太正在问程五,“到底怎么回事?” 程五一口咬定:“我也不知道,她突然就发疯似的……” 话没说完老太太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就劈头盖脸的朝他打去,“我让你跟我混说,你是我生的,你放个屁我都知道是香的臭的,我会不知道你……” 程五被打的满屋乱窜,嘴里还小声逼逼:“屁当然都是臭的,没听说过还有谁放屁是香的。” 老太太更气了,“还不说实话!是不是你们几个搞的鬼?” 真是人老成精,老太太可没相信这突然发生的鬼怪之事。 程二等到半夜夜深人静,才悄悄的来到柴房外面,小声叫:“娇娇?” 程娇娇哪里睡得着,一直小声哭泣,她怎么也没想到事情会变成这样,明明之前一切都好好的。 她扑腾的连滚带爬扑到门上,“爹,爹来救我的是吧?快放我出去……” “闭嘴!听我说!” 程二一声轻喝,她马上闭上嘴,“好好,我闭嘴,我不说,爹你……” 程二小声叮嘱:“你做了错事肯定要受罚的,不管罚啥你都好好认错,先认了罚,等几日你奶和你大娘的气消了,我再想办法!” 程娇娇听了这话觉得这惩罚不会太大,松口气的同时又委委屈屈的哭道:“可我饿……” “忍着吧!反正你就记着,不管怎么罚不要闹,好好认错,爹慢慢想办法。还有,不要乱说话,否则可没人再会救你!” 娇娇小时候挺伶俐的,怎么越长越蠢? 都是曲氏都带的。 老太太看着熟睡的老伴,真想把人推醒和他好好说说这事。 到底要怎么处理,明天早上就要拿出个结果。 轻了不行重了不行,她有些头疼的想了半宿。 第二天一早去叫了杨氏,然后上二房对程二和曲氏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咱们程家不是什么高门大户,却也是有规矩的。程娇娇犯了错就得罚!她这样的性子,就是嫁了人,也会祸害了人陈家,咱们是结亲不是结仇。我想了一夜,这种事绝对不能轻了罚。” “老二,你今个启程去趟平阳县,平阳县城外头有个阳首山,山上有个平阳道观住了不少的女道,给道观里舍些银子,就让娇娇过去呆上一年,为自己赎罪也为初一祈福吧!” 三人从没听说过这种事。 平阳县是邻县,离她们很远,娘竟然知道那里有个道观。 “娘~”几乎是同时,三人叫起娘。 杨氏觉得这样太便宜她了。 曲氏觉得这也太重了,去那么远的道观,真要出点什么事家里都不知道。 程二却觉得娘真聪明,竟能想出这么个主意,既能堵了大房的嘴,又能让娇娇远去一段日子淡化了这事。 “~”老太太摆了摆手:“她若能改好,就呆满一年回来待嫁。若不能,就跟陈家把亲退了,咱们程家就当没这个孩子。” 程二应了,让曲氏收拾包袱,老太太这才对杨氏说,“那道观里都是各家犯了错的女眷,日子清苦不说,还要种田挑水担柴……她去这一年,不去了半条命才怪!” “我知道你心里担心初一,你放心,我已经让你爹去找那张老道了,他算的命,他出面说,肯定有人信。初一年纪还不大还等得起,等老大中了举,过上个一年半载的这事就更淡了,到时候老大的身份在还能找个好的……” “这样也算全了咱们家的名声。就算说了是她传的流言,难不成初一和初七的名声就能好了?人家肯定会寻思,一家里有这么个坏胚子,那其他人呢?” 老太太掰开了揉碎了给她解释,也是怕她心里有心结,杨氏也懂,可就是气不过。 她沉默片刻,“娘,以后程娇娇无论是好是坏,我们大房不认这个侄女!” 老太太知道她是个倔脾气,那话说这么满,万一她将来有了大造化呢? “行行行!你要觉得这样心里好受些,那你就这么办!” 初七听说程娇娇被送进道观,看老太太的目光都有些不一样了。 这怎么听着跟那些深门大宅里的套路一样呢?可程家只是农耕人家啊?程家难道之前富贵过? 不过,看着曲氏收拾出来的大包小裹有些不顺眼,她围着转了两圈后有些惊讶:“二婶,你给程娇娇带这么多东西啊?我怎么觉得她不像是去赎罪,倒像是去串门?” 老太太过来扒拉了几下,“这些都送我屋去!我给她收着,那道观里可不兴穿自家的这些衣服。” 心里有些纳闷,啥时候这丫头竟然做了这么多的衣服?瞅着都是细布的,可怪好的。 初七如愿的又挨了曲氏的几眼刀子,她笑嘻嘻的歪着头问:“二婶,你眼睛抽筋了吗?要不要我给你揉揉?” 杨氏站在正院门口喊她:“过来帮娘摘菜。” 她跑过来,杨氏拉她进厨房小声说:“你惹你二婶干什么?你就不说,你奶也不会让带的。” 初七撇撇嘴:“我就是看不惯!就是想气气她。” 杨氏无奈的叹气,“你啊你,怎么就这么多小心眼!也不知道随了谁。行了,去玩去吧!” “不用我帮你摘菜了?” “不用,有娘和你姐呢。” 初七想想还是没有出去,家里菜收的差不多了,马上就该收粮了,活多得很,今天厨房做饭的活轮到杨氏。 她老老实实的在家里帮着烧火跑腿。 耳朵却竖起来听着外面的动静,听到声音跑到门口,看着程娇娇委委屈屈的哭着上了牛车渐渐的远去。 抬头看天,想到之前程娇娇那句“大爷没了”的话,到底不放心,去找了程五。 程五觉得这都是程娇娇的臆想,“她还说了初一嫁进官家享福,她被商家磋磨,这不都胡扯吗?我看她就是自己瞎想出来的。” 又笑话她:“你这个小丫头人不大操心的事可真不少!你放心吧,你爹他们好几个人呢,又是跟商队一起走,还有镖队跟着,这路都是官道,这么多年就没听说过有劫道的,路上能出什么事?” 见她不说话就撅着小嘴盯着他看,看得他莫名的就冒出一脑子门的汗,“你爹刚走一日。五叔答应你,再等几日,若你爹没有信来,那五叔就去府城找你爹去。这总行了吧?” 初七脸上这才露出丝笑意。 也许真如五叔所说,是程娇娇的臆想呢! 第22章 陪她做伴 初七不相信程二这个人,她偷偷和哥哥嘀咕:“你说二叔不会不送程娇娇去道观吧!” 程云辉一身蓝色粗布短衣,上面还有两块缝的整齐的补丁。他刚从地里帮着干活回来,随手就用袖子擦了汗,又咕咚咕咚喝了一大杯水,这才抹着嘴角:“不能!二叔不敢,何况还有小叔跟着呢!” 程六郎年纪轻却也不是能糊弄的。 顿了顿又小声说:“不送去往哪送?去道观一年只要半两银子,可要去别处安置哪里不要银子?二叔舍得吗?” 初七心疼银子,“这么多银子就为了让她去那儿总感觉有些亏了。” 据说爹爹以前去府城考一次试才给二两银子。 程云辉哈哈笑,“你说得对!” 有张道士出面,外面的流言慢慢的散了,至于各人心里都是怎么想的就没有人知道了。 程娇娇一走,家里少了个没事找事的人,初七觉得空气都清甜了几分,只要忽略掉曲氏时不时的哭几声“我的娇娇”和她的眼刀子就好。 曲氏也不是傻的,她只敢背着老太太哭几声,也是哭给杨氏的。 杨氏两个女儿接连被算计,初七落水在她看来程娇娇不是故意的,又因祸得福,对程娇娇的怨气也就没了。但初一的事一出来,她心里就明白,还是自己太好说话了,才一而再、再而三的被针对。 她心里本就有怨,被曲氏这么哭了几次,就忍不住当着老太太的面说:“二弟妹这几日总是哭,想念程娇娇,不如过去看望看望她,或是留在那里和她做个伴也好。” 曲氏的脸色变了,不敢置信这是杨氏说出的话:大嫂一向不吭声,竟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她赶紧看向老太太,“娘,我没有,我不去,我再不哭了。” 老太太听了杨氏这话就知道大房二房之间的裂痕到底还是产生了,她心里又是恼怒程娇娇的恶毒、曲氏的愚蠢,又是烦恼杨氏小心眼这就记恨上了二房。 “你可记住你说的话。”老太太敲打他:“要不然就去陪她吧!” 曲氏忙答应,不敢再当着杨氏的面作妖,私下里却和牛氏抹眼泪:“我们当牛做马这么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吧!我就是心疼娇娇哭了几回,没想到大嫂竟然这么狠心就要送我去道观。大哥如今还没中举呢,这要是中了举,她成了举人太太,这家里哪还有咱们呆的地儿啊……” 牛氏的脸色变了又变,她厌恶二嫂的作,憎恶程娇娇的毒,用她家男人的话是:程娇娇是罪有应得。 可二嫂的话也有几分道理,大嫂确实和以前不一样了。 “哎,谁让咱们几个的男人都没本事,书读的不好呢!”牛氏一想到以后要在大嫂手底下过日子,就有些闹心的将手里的菜扔进盆里,一回头就看到杨氏平静的站在门口看着二人。 牛氏有些尴尬,“大嫂,你啥时候过来的,你看看你也不出个声,差点吓我一跳。” 不会她们背地里说她的坏话让她听到了吧? 杨氏淡淡道:“刚到。娘让我过来叫二弟妹下地呢!” 曲氏忙干笑两声,从杨氏身边小心的侧着身子出去,“我这就去!” 小心翼翼的样子有些刺痛牛氏的眼。 她垂下眼,“大嫂,我也要准备饭食了,初一呢?” 今天除了留家做饭的牛氏和初一,其余人都要去地里。 “带着初七在喂猪呢!一会就来。” 牛氏点点头,杨氏看了眼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三弟妹,你也是当娘的,你也有女儿,我以为你该明白我才是。” 说罢也不等她回话,转身走了。 牛氏愣了下,想到程娇娇做下的这些事,再想到自己的女儿,不由暗骂一声自己糊涂,差点被曲氏给拐带偏了。 秋收在即。 就连初七都要帮着家里做些力所能及的活计,没有时间出去玩了,也就不知道外面怎么传程娇娇一事的。 直到王小丫上门时,她才知道,老太太对外说的是“娇娇病了,府城那边有个有名的大夫,就送她过去治病了。”至于治病怎么会一直不回来,想必到时候老太太还有话说。 初七有些纳闷的看着王小丫,村里的姑娘,除了村长家的,其她人都不会进程家院子。 也许是家里人叮嘱过,也许是面对程家的高门大宅有些自卑,但王小丫不会。 “你还有事吗?” 王小丫和程娇娇关系好,初七就有些不喜欢她,见她左右打量,好像在找什么似的,就有些不耐烦了。 王小丫的脸不知怎么就红了,捏着衣角扭扭捏捏的说:“我来找云辉哥。” 初七眨眨眼,“我记得我哥比你小吧!”小几个月也是小。 王小丫的脸更红了,结结巴巴的说:“我、我们是一年生的。” 初七很想问她“咋的?让人给煮了?脸这么红?” 王小丫突然上前两步塞给她一个东西,“这,这是我哥从县里买的点心,给云辉哥的,你帮我给他吧!” 初七只来得及“哎”一声,王小丫已经扭头就跑出了院子。 她低头看看手里掉渣掉的只剩一半的点心很是无语。 这丫头是看上云辉了呀。 你要是给也给两块啊,我这个中间人不得给点好处吗? 她顺手就要将点心往嘴里送,一转头就看到云宗瞪着大眼睛有些委屈的看着她。 她清咳一声,招呼他:“给,王家姐姐给你的。” 云宗高兴的上前接过,“王家姐姐为什么给我点心啊?”又有些委屈:“你刚才差点给吃了。” “哪有,我就是闻闻看坏没坏。没坏,还挺香的,吃吧!”初七顺口胡诌。 云宗这小孩挺有个打破砂锅闻到底的劲头,“我和王家姐姐也不熟啊,她为什么给我点心?” 初七摸摸他的脑袋,“王家姐姐说你聪明,她说喜欢聪明的小孩。一会你去王家,跟王家姐姐道一声谢,知道吗?” 得让王小丫知道,这东西是小豆丁吃了,可别以为是被云辉吃掉了。 云宗一听很满意,“王家姐姐还挺有眼光的。” 初七听了嘴角直抽,“呵呵……” 云宗是个不吃独食的好孩子,他有些忧愁的看着还没有他巴掌大的干点,“四姐,这么小怎么分啊?” 初七想说你自己吃就是了,可想了想还是拿过来,“我去给你们分。” 进厨房问三婶要了菜刀,将小饼切了两刀一分四半,拿了个碟子装上,连渣也都装进去,端出来给云宗:“这回分吧!” 云宗美滋滋的点着:“这个给九月,这个给云舟,这个给初柳,这个给四姐……” 没有他自己的,他瘪瘪嘴,抬眼看初七,初七很是无语,“四姐不吃,你们吃吧!” 云宗分了点心,自己吃了一小口,又将剩下的一点往她嘴里塞,她摇头,“我不吃,你自己吃吧!” 不够塞牙缝的也太可怜了。 其实,她可以自己做一些的…… 接着她摇头,这个想法要不得。 她是个几乎没进过厨房的,这不是用天赋就能解释的。 云宗几人吃完都很珍惜的舔着盘里和手指上的渣渣,她笑着拿了布巾挨个给几人擦:“好吃吗?” 几人同时点头,她就笑眯眯:“王家姐姐给的,一会你们去给王家姐姐道谢好不好?” 几个小脑袋同时用力的点,手拉手的跑出去。 牛氏在她拿刀切点心就一直关注着她,等到孩子们都跑了,忍不住问她:“那点心真是给云宗的?” 初七一本正经的点头:“是啊!” 牛氏有些疑惑:“真怪!平日里也没见王家这丫头疼她自己个的弟弟……” 第23章 嘴馋的初七 王小丫回到家,正带着儿媳妇孙媳妇忙碌的王村长娘子气不打一处来,“多大的丫头了,家里这么多活呢,又跑哪疯去了?” 王小丫嫂子“咦”了一声,“你脸怎么这么红?快别顶着大太阳跑来跑去了。” 王村长娘子骂道:“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干了多少活呢,还不赶紧过来帮把手。” 王小丫抬眼瞪了嫂子一眼,王海媳妇笑笑缩回头。 “王家姐姐”“小丫姐姐”随着一阵欢快的叫声,程家几个小豆丁手拉手的跑进来。 王小丫:“你们找我?” “王家姐姐,谢谢你给我的点心,点心很好吃。”云宗有些臭屁的挺了挺小胸脯,“我四姐说王姐姐很有眼光一眼就看出我聪明。” 王小丫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但那句“给我的点心”她却是听懂了的。 她脑怒的脸色涨红,刚要开口“谁给你点心了,那是给你哥的”,村长娘子已经笑呵呵的过来,“好吃就好,你们小丫姐姐自己的点心没舍得吃给了你们,她啊心肠可好了。” 云宗点头:“是啊是啊不仅心肠好还有眼光。” 村长娘子送走孩子们转身看向孙女,脸一下子撂了下来,“怎么回事?” 王小丫支支吾吾:“就是,就是我看程云宗聪明就把我那块点心给他吃了。” 村长娘子哼了一声,这没心眼的丫头! 转过头把儿媳妇叫进屋,“小丫长大了,她的亲事也该考虑考虑了。” 张氏忙道:“我三哥家二小子比小丫小半年,上回我回娘家,我三哥提了想亲上加亲。” 村长娘子不满意,皱着眉道:“你三哥家啥日子你不知道?你忍心小丫嫁过去受苦?” 张氏是个老实没主见的,“那娘说小丫嫁哪家好?我都听娘的。” 村长娘子就往外瞅了一眼:“小丫的眼光比你强,她看上的还挺不错的。” 张氏有些意外,“娘,她看上谁家了?”这丫头怎么跟奶奶说也不和她这个当娘的说。 “你想想刚才她的点心给谁了?” “不是给程家小云宗了。” “嘁,你也信。你自己个丫头啥样你不知道?” “行了,这事你先不要和人讲,你等我跟你爹商量商量再说。” 初七帮着三婶和姐姐摘菜洗菜准备午食,程家是一日三餐,村子里许多日子过得一般的都是两顿饭。 牛氏一边切菜一边和姐妹俩个闲聊,聊着聊着就聊到了程娇娇。 “也不知道那日她怎么就发了疯的?” 初一和初七对视一眼都没吭声。 牛氏倒没敢往初七身上想,当时被鬼神一说吓到了,可过后越想越觉得不对劲,特别是老太太这几天对老五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她也没指望这姐妹俩会知道,话题又跑远了,“初七啊,你说你这会说话了,心眼咋这么多呢?” 初七抬头望天,我这是干啥了让你这么说?这算夸我还是损我? 算了,就当夸奖算了。 正说着,程二和程六郎赶着牛车回来了,程六下车就往厨房跑,“饿死我了,今天谁做饭……三嫂,有饭没,饿死我了……” 牛氏正切菜的手一顿,惊讶道:“这么快就回来了?娇娇安顿好了?” “嗯,安顿好了。三嫂,有啥吃的?” “咱家你还不知道,不到饭点哪有吃的,你等着,我这就给你们贴饼子。”说着手脚麻利的去舀面。 程家平日里都是小麦粉加上豆粉和高粱面蒸馒头贴饼子。 程六就寻摸有什么可吃的先垫垫肚子,看到初七正在洗的地瓜,也不管生熟去拿了一个咔咔啃起来。 初七看看天上的太阳,“小叔,你早饭没吃吗?”怎么像饿死鬼投胎似的。 “何止早饭没吃,我们昨天下晚就没吃。”他嘴里塞满了地瓜,呜噜呜噜的说。 “是没有地方吃饭吗?”初七知道古代交通不便,那路上可能错过饭店客栈的都是有可能的。 “不是,是钱丢了。” 初七刚想问,程二进来了,“你小子跑那么快干什么?” “饿!”程六说着又摸了个地瓜递过去,“给二哥。” 牛氏一听昨晚就没吃饭,手脚又快了几分,“二哥你们先垫一口,这饼子马上就好。” 程二嫌弃的看着生地瓜,“不吃,我等着吃饼子吧!”又说牛氏:“不用菜,弄点咸菜,我俩吃完还得去地里。” 要不是他们走的路和家里的田不在一个方向,他们就把牛留地里了。 程六收回手仍是呜噜不清的嘀咕:“不吃拉倒,还是饿轻了。”他自己则是吃口左手的再咬口右手的,咔吃咔吃吃得贼香,好像吃脆甜的香瓜一样。 初七觉得她的嘴里好像分泌出了口水。 没出息!生地瓜都馋。 她唾弃自己一句,然后眼巴巴的瞅着程六:“小叔,生的好吃吗?” 程六点头,伸出手给她:“你没吃过生的?给,尝一口,脆,甜,好吃!” 完了完了,这形容更像香瓜了,她没骨气的接过来,从尾部掰了一块,将其余的还回去。 程六笑话她:“小丫头还挺干净,咋?嫌小叔埋汰?” 初七没理他,看着地瓜上的皮又看看洗地瓜的黑水有些犹豫,要不要削下皮,初一已经从她手里拿了过去,“我给你削下皮你再吃。” 她忙点头,“姐姐你也吃。” 初一笑笑给她削了一小块,牛氏看了直撇嘴:“你也太惯着她了,这皮白瞎了。” 初一就柔声说:“瞎不了,正好喂牲口了。” 初七咬了一口,确实有些清甜,但有些怪怪的,总感觉有股生淀粉的味道,她就把手里的地瓜塞给姐姐,“不好吃!小叔你竟骗人!” 程六哈哈笑,“你还挺挑食的,这么好吃竟然说不好吃。初一,她不吃你吃!” 初一咬了一口就都给了程六,“我不饿,吃一口就好。” 初七问:“是不是不好吃?” 初一仔细的品着味道:“还行,不难吃。” 初七心想,等到哪天觉得生地瓜都好吃的时候,那也太惨了点。 不过这也不能怨她,这么长时间,她只吃了几个沙果海棠果,没等尝味呢就咽肚了。 没有水果没有零食,能吃肉吃油也行啊! 唉!程家又不是没钱,也不知道省着钱干嘛?留着堵窟窿吗? 第24章 秋收 程二吃完饭,叮嘱程六,“你先去地里,我去县城看看大郎,娇娇的事也得说一声。” 要不然时间长了陈家从别处听说,再真以为她得了什么重病更不好。 等到晚上,程二从县里回来时,程家人都已经从地里回来了,他脸色有些不好看,“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打这么重,这都几天了,大郎脸上的青肿还没消利索……” 初七看了眼程五。 程五若无其事的呼噜呼噜吃着晚饭,吃完一碗又拿起碗添了一碗,“三嫂,你煮的饭越来越好吃了。” 同样的高梁米中掺了豆子,能好吃到哪? 程五纯是饿了。 说实在的,初七也没想到程五会真动手,她当时出的主意是撒谎说陈大郎被打了。 没想到他是做成真事才来报的信。 程五偷偷和她们说:“我就是看不惯这小子!娇娇也是犯……”他把那个“贱”字咽了下去,那是他侄女,他不能这样说她。“又不是没有好儿郎了,非得和陈大郎拉拉扯扯的。” 说白了是心疼初一。 程二怀疑的看着老五,不过他什么也没说,等到回了自己屋才和曲氏说起道观:“师父是个和善的,你也不用惦记娇娇,让她在那磨磨性子也是好的,要不然就她这个作劲的,嫁进陈家也不会消停。” 曲氏不爱听:“她咋不消停了?”后面的话在程二皱眉不悦中声音渐渐消逝,撇了撇嘴有些不解,“你说她咋就中了邪似的?” 程二摆摆手:“行了,反正她也好了,说那些也没用。” 他心里不是没有猜测,但没有证据,何况娇娇确实是做得过了,初一是他堂姐,怎么能传这样的流言害人呢? 至于他们买通张道士的事,他觉得也是娇娇的错。 竟敢威胁她老子,真该好好罚一罚。 程二说曲氏:“这些日子你也消停些吧!” 曲氏叹气,“你不说我也知道,你不在的这几天,我恨不得夹着尾巴做人!你说至于的吗?都是一家人。” 初七摸着自己瘪瘪的小肚子,她们几个小的晚饭一人喝了一碗高梁米粥配一个巴掌大的贴饼子。 这伙食……可能跟前世奶奶下乡时差不多了。 她站在门框处,抬头看了半天,觉得自己身高堪优。 程家人好像长得都不算太高。 肯定是饿的。 她心里嘀咕着,跟在杨氏后面进了厨房。 洗碗自然不用大人了,初一坐在一个大木盆前面拿了块布洗碗,盆里面撂满了碗碟,可以看出程家有多么人丁兴旺。旁边还有个大木盆,云辉和云修正提了水往木盆里倒。 初一洗过一个碗就放进旁边这个盆里,初七就蹲过去,“我来洗第二遍。” “不用,弄湿了衣裳,姐姐洗就成。” 杨氏却说:“让她帮你洗吧,她也大了,这些活可以做了。” 这怎么也没有洗碗池下水道方便,初七不一会就把衣襟和鞋弄湿了,她干脆岔开腿,将两条腿放在木盆两边,结果被老太太一顿骂,“你个姑娘家那是个什么姿势?你看你姐……” 巴拉巴拉一大通,初七有些无语,她穿着裤子呢。 杨氏生怕她又顶嘴,朝她摇了摇头,她只好收起腿,小声嘀咕着不弄湿才怪! 老太太过去一把将她揪起,她差点没站稳,气的就想说“你干什么”,结果老太太一指曲氏:“杵那干什么?赶紧过来。笨手笨脚的,还不回去换衣裳,这晚上天凉了再得了风寒。” 后面这句却是说初七的。 初七的话默默咽了下去,朝老太太扬起个真心的笑脸,大声说:“知道了奶奶。” 这老太太,有时候恨得你牙痒痒,有时候却又稀罕死个人! 老太太嫌弃道:“那么大声干什么?我又没聋!”嘴里训斥着,眼里却带了些笑意。 转天就秋收了。 程家所在东北离边境大约二百里地,地广人稀,缺的就是人力。 程家百亩地,一半种的是小麦,其余是高梁、黄豆,另有些小地块种着小米、红豆绿豆,又有些沙土地种了许多花生和地瓜。 哪样都结些,但无论是花生还是地瓜结的很一般,不知道是气候原因还是土质,或者是种子? 这时节家家都开始割麦子,今年只雇着了几个短工,加上两个长工和程家男女都上,也一连割了好些天。 老太太带着初一留家里做饭,初七带成了孩子王,带了几个弟弟妹妹去收完的地里捡落在地上的黄豆、麦穗等。 别看几个小孩人小,每天却也能捡一大筐,初七夸他们:“你们真棒!等忙完这阵子,用你们捡的黄豆榨了油,让三婶给你们烙饼吃。” 几个小的听说烙饼就馋的口水直流。 初七觉得,这一秋天她干得活比前世二十几年加起来还要多。 不过看着地里所有人都在忙碌,又觉得干劲十足,连偷懒的想法都没有。 都说环境造就人,看看她就知道了,这话可太对了。 等忙过秋收,再看这些人,个个瘦了一大圈。 这还是程家这几天伙食好。 家里人都要下地干活,家里只有老太太和初一做饭,刚开始做的还挺精细,可后来忙不过来,干脆就用大锅烀上一锅猪肉,切了沾蒜泥吃。 可哪怕有肉吃,高强度的劳动还是涨不了肉。 初七安慰自己:“就当减肥了,前世那些天天张罗着减肥的姑娘们还是干活少了。多干些活你试试?再不会胖的。” 杨氏听她嘀嘀咕咕的,过去摸摸她后背,心疼的说:“我们初七这些日子真是瘦了不少,这骨头都硌人。” 她笑笑:“瘦点漂亮!” 杨氏还把她当成需要人额外照顾的小姑娘呢! 没看云宗瘪着嘴委屈巴巴的样子。 她就推了娘一把,示意她看云宗,杨氏笑着搂过小儿子:“我们云宗也瘦了呢!这些天跟着姐姐可没少干活!你要真能干!” 云宗就挺直胸膛特自豪:“爹爹说我是小男子汉了。” 庄稼都收割完拉回家里晾晒,活计还是很多,但女人们就不用再像之前那么累了。 也有时间一边干活一边拉呱家常了。 “要我说,还是读书好。你看咱们累死累活的,可大哥只要坐在屋子里读读书就行了。以后啊,我还得好好的看着云修念书,最起码念成个秀才。” 牛氏也深以为然,不过她瞄了眼不远处的老太太,“大哥往年也跟咱一块下地,今年是去赶考不在家。” 曲氏撇撇嘴,老三媳妇说话一点不实在,那嘴跟镶了金边的尿罐子似的,贼会溜须拍马。 正说着话,程二匆匆从外面进来,手里拿着封信直奔老太太身边,小声说:“娘,我大姐捎信来,说大姐夫给娇娇说了门好亲……” 众人面面相觑,好一会曲氏才一拍大腿:“坏了,娇娇定亲的事忘了跟她大姑说了。” 老太太瞪她一眼:“娇娇又不是嫁不出去,你瞅你东托人西托人弄的这些个事!你自己跟你大姐说去!” 曲氏耷拉个脸,“我这不是忘了嘛!”她其实也没托几个人。 程二瞪曲氏一眼,“行了,我这就去写信给我大姐……” 看他进屋,曲氏眼珠子转了转也跟了进去,“他爹,大姐说没说是门啥样的亲事?” “啥样你也别惦记。我可跟你说,再过几天这秋闱的成绩就该出来了,你可别没事找事。”程二警告她。 第25章 中举 一场秋雨一场寒。 接连下了几场秋雨,温度骤降。 程老爷子抽着烟袋,抬头看了眼阴沉沉的天,和老伴嘀咕了一句:“怕是要下雪啊!也不知道老大带夹袄了没有?可别冻着啊!” “老大媳妇心细,肯定带了。” 程老爷子吧哒吧哒又抽了几口,“今年冬天怕是不好过,这才啥时候啊天就这么冷了。” 老太太头也没抬,手里纳着鞋底,不紧不慢的说:“冷还不关门!屋里这点热乎气都让你放跑了。” 程老爷子站在门口缩着脖子朝外喊:“老二?老二?” 曲氏从屋里探出头朝东面吼道,“爹,啥事?你忘了,老二几个吃了早饭就砍柴去了。” 原本是想喊二儿子带人多砍些柴的程老汉挥了挥手:“没事。”缩回脖子把门关上,一回头就看到老妻略有些无奈的眼神,不由讪讪:“岁数大了,记性不行了,忘了。” 程老太太倒没调侃老头,岁月不饶人,她这一年多也是觉得好多事力不从心,“唉,可不岁数大了,我这些日子也总是丢三落四的。” 西屋里传来一阵咳声,她忙撂下手里的活计走过去,看到程初七半坐在炕上一手撑着身体一手捂着嘴正剧烈的咳着。 她拍着她的后背,一脸怜惜的道:“还是落下了病根,这天一凉,初七这咳症就犯……” 去给她倒了一杯水,“来,喝口水压一压……好些了吧?快躺下吧,可别再着了凉让你娘他们担心。” 初七喝了水朝老太太笑笑,“奶奶,我没事。” 她有些懊恼,早知道这身体这么不争气,她真该好好锻炼锻炼的。 “行了,有事没事我能不知道?别逞能了,睡吧!” 初七躺下迷迷糊糊的睡着,老太太出去和老头商量:“我看今冬说不得比往年冷,明天让老大媳妇带人多买些棉花做些厚棉袄才是。” 一大家子都要做新的,那得多少钱? 老爷子半晌没吭声,一袋烟抽进去才说:“先少做几件,老大的,几个儿子的,他们得干活不能冻着。” 至于女人和孩子们到了冬天在家里猫冬,倒也不用那么厚。 老太太指了指他:“你个老抠你就抠吧!” “不是抠,老大还要上京呢!” 老太太就沉默了,“也不知道老大考咋样?” “差不多这几天就能知道了。”老爷子也心里忐忑,恨不能一天给老祖宗磕八遍头,保佑老大顺利中举。 天空阴沉的更厉害了,不多时飘起了雪花。 外屋的门被砰的一声猛烈撞开,一道兴奋到极致的声音响起:“爹,娘,我大哥中了!中了!” 程初七的心里随着那一声门响砰的一紧,又随着四叔这喜悦的叫声一松,心情不自觉的也跟着雀跃了几分。 她是真心为这位疼女儿的古位爹感到高兴。 爹爹要是能中举,家里日子可就能更好过了,原本一肚子怨言的叔婶们也不会对家里供爹爹读书再有不快。 她躺在西屋,听着外面热闹的喧闹声,心情也不跟着愉悦起来。村人们,还有来报喜的官差一拨又一拨,程老爷子喜不自禁的高声喊着:“老四,快去山上叫了你哥哥弟弟们回来,请官爷进屋喝茶……” 四叔有些身体不适才没有跟着上山。 二叔几人回来时,家里已经非常热闹,直到夜幕西下,随着官差和村人们的离开才慢慢消退。 但属于程家的热闹还在继续。 杨氏正拥着程初七喜极而泣。 初七一脸的无奈,她算是看出门道来了,老爹考不中,家里压力最大的就是漂亮娘亲杨氏了。 “娘,你别哭了,爹爹考中了……咳……是好事咳咳你该笑才对!”初七话说多了又忍不住一阵咳。 她一脸认真的用袖子帮娘亲拭着眼泪,对这个外表柔弱内心坚强的女子她心里怜惜多多。 杨氏哭的不能自己,却又怕被公婆听到,压抑着声音哭的非常伤心,可一听女儿又咳了忙嘱咐:“你别多说话,看咳的这厉害。” 初七摇了摇头,“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杨氏的眼泪就又落了下来,她倒不是那大泪包,只是多年的心酸委屈压抑实在没忍住。 程初七就逗她说:“娘,你听我二婶笑得多开心,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我二叔中了举呢!” 云辉和云宗就同时点头,“是啊是啊,娘你可别哭了,该笑才是。” 杨氏笑中带泪道:“娘是高兴的。” 初七的病好了,杨氏已经在给程大做新棉袍上京穿。 “你爹回来在家呆不了几天就得走……” 初七想了想去问老太太,“奶奶,我爹去京城怎么走?” 老爷子早让人打听清楚了,“陈大郎他爹也中了举,还有一个张举人,他们三个一起雇个马车进京。让你五叔跟着,给你爹拎个书箱跑个腿啥的,你爹也好上了京专心读书不用想这些杂物。” 看老爷子安排周到,初七没再多嘴,要知道多一个人多一份费用,程家能舍得这银钱也算不错了。 程五逗她:“要不五叔带你一块去?” 初七从来到现在一个多月了窝在村里就没出去过,闻言意动,不过她还是摇摇头:“算了太冷了。” 不冷爷爷奶奶也不能让啊! 果然老太太白了儿子一眼道:“你少逗她。”这是个倔种,真起了心思不好压下去。 程五呵呵笑:“逗逗她而已。娘你还当真了,初七都不当真事。” 初七也翻了个白眼。 程五指着她乐:“娘,我这回可知道这丫头随谁了,你看那翻白眼的样,跟娘一个样一个样的。” 老太太抄起炕上的条帚疙瘩朝他抽去,“我让你胡咧咧……” 屋子里响起哈哈的笑声,程初七自打来了古代,从没有看清过自己的长相。 家里只有一个看人不太清晰的铜镜放在老太太那屋,无论是铜镜还是水面只能看个大概,但程家人都不丑,杨氏长得更是漂亮,她看看初一再看看云辉的长相都随了杨氏,但心里还是觉得不太保准。 “姐姐,我真的像奶奶吗?”她悄悄扯了扯初一的衣襟。 奶奶虽然不丑但绝对称不上漂亮。 看小姑就知道了,没有姐姐好看。 初一轻轻摇头:“你像娘更多一些。” 她松了口气,谁不爱个漂亮呢! 屋子就这么大,哪怕压低了声音老太太也听见了,就瞥她一眼:“想当年我们家人都长得好,你奶奶我更是这十里八村的一枝花,要不然我能嫁给你爷爷,你姨奶奶能嫁进县里去?” 老爷子指着老伴:“这老了老了的嘴里没个遮拦了,也不怕孩子们笑话。” 程家因为程大中举,每天都乐乐呵呵的。 只有曲氏看着外面黑下来的天色嘀咕:“这个死程二,天天不着个家,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中了举呢!” 第26章 程二收地 正心里骂着,程二乐呵呵的回来了,举着手里的几张文书:“爹,你快看!” 一进屋才发现家里人都在,他随意的挥了挥手:“去去去,孩子们都赶紧回屋睡觉。” 程六就在门口,眼尖的看着二哥手里的文书,伸手欲抢,被程二推了一把:“你也回屋去!小屁孩毛长齐了吗就想看?” 老太太瞪了他一眼:“你是不是喝酒了?一股子酒气。喝了点马尿那嘴里连个把门的都没有。” 程二嘻嘻笑着,“娘,这是家里大人的事,别说小孩不用知道,就是云光他娘我也没打算让她听。” 这意思多明显啊,他媳妇不用听,那他嫂子弟妹的也不用听。 四婶范氏不爱说话,她站起来和老太太说了一声就带着女儿回了,牛氏有些不高兴,“家里啥大事啊还瞒着我们。难不成我们不是程家人?” 程二解释道:“不是瞒着你们,是现在还不到告诉你们的时候。” 程三说牛氏:“就你事多。”没看嫂子们和弟妹都没吭声? 牛氏悄悄在他腰间拧了下,“你等着回屋的。” 杨氏正在屋里做衣裳,眼见东屋里的人都散了,只剩下程二几兄弟,她也没在意。 不管什么事总会知道的,不差这一时半刻。 初七却不管那一套,她那举人爹不在,东屋如今他们这一房没有人,她可不想有什么事是他们最后知道的。 万一被卖了都不知道。 她人瘦小脚步又轻,就这么光明正大的走到东屋门口站立听着里面说话。 杨氏发现后想叫她,又怕惊动了东屋的人,只好让初一过去,“把你妹妹带回来。” 初七听到脚步声回头看到姐姐,朝她做个“嘘”的动作,初一就不由自主的放轻了脚步,站在离她远一点的地方伸手去拉她。 初七被拉着一步三回头的回去。 一进去她就关上房门,和杨氏说:“娘,你知道二叔手里拿的是啥吗?” 杨氏嗔道:“不管拿的啥你也不能偷听。” 初七哎呀一声:“娘,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二叔手里,是将地过到我爹名下的文书。” 杨氏没听懂。 初七就给她解释:“二叔说,中了举人,就可以免地税,所以就有好几家把地投到我爹这里,每年给咱家银子,他们则免税。” 云辉微张嘴,“这是好事……吧!” 初七知道他还小,家里长辈多,他并未有机会历练,就提醒他:“好不好的也分怎么看。要是投地的人是坏人,地是偷来的骗来的,那对爹爹的名声有损害。” 云辉不愧是被精心教养的,她这一提醒就想明白了:“这事二叔是不是该经过咱爹同意?还有若少量的地没有关系,若太多,加上咱自家的,朝廷少收很多税,若全国的举人都这样……” 他“嘶”了一口气,“这这……爹怎么还不回来?” 杨氏想不到那么远,朝廷的事关他们小老百姓什么事? 但儿子的话提醒了她,她想了想还是撂下手里的针线,“我过去看看。” 别真的什么地都收,影响了丈夫的名声。 而此时,老爷子拿着文书正一张张细看,他满脸喜色,“我儿终于出息了,我就是去了地下也能跟老祖宗有个交代了。” 老太太想提醒他,这是你二儿子接的文书不是你大儿子。 可文书已经签下,只等程大回来过户,随着文书的,还有程二掏出来的银票。 一张张加起来足有二百两。 初七跟在杨氏后面进了东屋,就看到老太太捂着胸口问:“这么多银子?全都是投地给的?这这……你不会是把你大哥名下的地都给了人家……那咱家……” 程二摇头:“娘,我办事你还不放心吗?我啥时候办纰漏过?放心吧,这里不光是投地的钱,还有免除徭役的银子。” 朝廷规定,一个举人有二百亩地,二十个免除徭役的名额。 除了自家的一百亩地,和自家几个名额,其余的他全都给卖出去了。 老太太有些担心的问老爷子:“这能行吗?不会给老大惹麻烦吧?” 她抱怨二儿子:“你该等你大哥回来的,不说地税,就说这免除徭役,该给亲戚们分几个的,咋能都卖了,这让亲戚们咋看咱?” 程二笑呵呵的说:“娘,不会惹麻烦的,大家都这么干,这是朝廷允许的。”他顿了顿,看向大嫂:“爹没有啥亲戚,剩下咱们各房亲戚给谁不给谁?不如一起卖了的好。若觉得亲戚处有闲话,不如一家给些东西堵了他们的嘴就是。” 初七听了微微撇嘴,朝廷是给举人的优惠,可没让你们钻空子。 杨氏本来是想提醒爹娘,但见程二一点没留缝,全都卖了,她心里憋气也没用了。 “爹、娘,这事怕是大郎不会同意。往常他就常说,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她话没说完,程二就有些不高兴了:“大嫂这是责怪我呗?是我接的这些,我跟大哥说去。大哥若实在不认,我豁出去把我一家老小卖了还人家就是了。” 这话说的…… 初七微眯了眼凑上前去看,脸色渐渐发黑,“二叔,你是不是让人给骗了?这上面说,要是咱家原因没免成税,不仅要还人家土地,还要给赔偿?” 初七一脸怀疑的看着他:“二叔,不会是你和他们合起伙吧?我相信你不是这样的人,可这合约……” 老爷子压根没在意这一条,老大不同意,压着他同意就是了,那是个孝顺的。 现在听孙女这么一说,他就给孙女解释,也是给杨氏听的,“这就是个意思,反正咱也不能违了这合约。” 不过他还是说了程二:“你该等你大哥回来,这哪家该接哪家不该接的也该由他做主。” 程二有些委屈:“之前是你们二老说的,让大哥专心读书,家里的事都由我办,现在你们又说这话!” “再者说,我不是想着,咱家能给出去的不多,给谁不给谁的也得罪人。这得罪人的事我就办了,省得大哥回来了为难。” 说的真好听! 好人坏人都让他给做了。 杨氏也没法再说,难道说你接的我们不认,你自己赔人家违约金? 憋着一口气晚上就没睡好。 初七知道这事不妥,但家里真轮不上她说话,她能见缝插针的说那几句,老太太没骂她,已经是看在她病好没几天的份上了。 可能老太太也明白,一大早就把杨氏叫到屋里,“我知道老二办的那事你心里堵停……” “娘,我……” 老太太摆了摆手:“不用说,这事搁我身上我也不痛快!不过,你们想想老二这些年操持着家里的事,就别跟他计较了,昨晚上我和爹也骂过他了,以后不许他自做主张……” 就是木已成舟,你要看开些的意思。 杨氏点了点头:“娘,我知道了。” 老太太就一脸欣慰:“我知道你是个大度的好孩子!这些年娘迁怒于你,对你态度不好,你别放在心里,娘也是为了老大好!” 杨氏惶恐的起身:“娘,儿媳没有。” “没有就好。”老太太沉吟着又道:“初七那里,你还是要多教教,她这对她二叔……要是外人看了对她名声也不好!一个不孝的帽子扣下来,她以后还要不要嫁个好人家了?” 杨氏也很忧愁:“初七不懂事,娘放心,我以后一定多加管教。” 第27章 上门提亲 初七自然不知道,杨氏下决心给她戴上个紧箍咒。 她听到云宗说王大妞和蒋小草在大门外找她,去厨房里摸了块白糖发糕,自打程大中举,程家伙食就比之前好了,厨房里也常备着发糕、地瓜这些东西,对几个孩子也大方得很,只要饿了就能自己去拿了吃。 跑出门外看到两个小伙伴,就把沾了白糖的发糕一掰为二分给二人,“给!我娘蒸的,可暄腾可好吃了。” 她甚至觉得比自己前世吃过的绵软细腻的各种蛋糕还要好吃。 唉,可见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王大妞抿了抿唇,她们家日子也不错,最起码没挨过饿,但白糖发糕啊……她犹豫着还是往后退了一步摇了摇头,“不了,我刚吃过饭,你留着吃吧!” 蒋小草也不肯吃,这东西多贵啊,程家再有钱也不可能有多的,她们吃了初七就没得吃了。 初七举着手不往回收,“你们不吃我可生气了。”又哄二人:“我爹如今是举人了,我们家点心随便我吃。”要该多好。 二人这才接过来,小心的递到嘴边,“真甜!真好吃!” 小草咬了一点点就不肯再吃,“我可以拿回去吃吗?”给哥哥姐姐们也能尝尝味,这发糕竟然是甜的哎! 王大妞听了犹豫:“我,我也拿回去吃吧!” 初七挥挥手:“随便。” 几个小伙伴在房角嘁喳,“初七,听说你爹中了举就是举人老爷了。以后你就是举人老爷家的小姐了。”王大妞一脸羡慕。 蒋小草却小声说:“我偷听我娘她们说话,说现在你们家的孩子都成了香饽饽,上门提亲的得把门槛都踏破了。初七,你家给你说亲了吗?” 初七一头黑线,几岁啊就说亲? 不过想想姐姐十五就算晚说亲的,不由心塞:“没有,太早了,我小姑小叔还没说亲呢!” 王大妞小声说:“我娘也说了,说谁家姑娘要能嫁给你们家可享大福了。” 初七:…… 看小丫头那一脸的羡慕,这话她可不好回。 而此时,程家迎来了上门的媒人。 这媒人是县里来的,一进门就道喜:“嫂子给您道喜了……” 老太太知道会有这一天,这几天不断有人来提亲事,但媒人还是头一回。 她请人坐下,让付氏倒了茶过来,“她婶子说的是哪一家?” “就是县里头姜家。这姜家家财万贯,就一个独生子……” 话说到这里,老太太的脸色就淡了下来,“她婶子是受姜家所托来的?”别以为她不知道她大孙女曾经回来给娇娇提过这门亲事。 媒婆多会看人脸色啊,忙轻轻拍了自己的嘴巴一下,“瞧我这记性,不是姜家,姜家那个是要去你们村王家的,我给弄错了。” 老太太脸色缓和一些,不管真错假错,媒婆手里肯定还有好人选。 媒婆这回提的是县里白家,“这白家的小姐贤良淑德长得又好,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要不是给她祖父守孝耽搁了亲事,也不能托到十六还没定亲,和嫂子家的六郎正好相配。” “还有修家的小郎君,今年十四,他家里祖父做过知县,如今家道虽然中落,却也有几十亩的田地和两个铺子,自己又是个读书的种子……我听说嫂子的小姑娘还没定人家,嫂子可以见见这修小郎君,不是我夸,长得和女孩似的,文文静静的家里只有个长姐和妹妹,嫁过去就能当家做主……” 老太太听到“读书的种子”,祖上又做过官,就有些意动,不过买东西还要货比三家呢,她家小姑娘等到现在,就是等大儿子中举后,小姑娘抬了身份能寻个好亲。 这两个都还差点意思,她就没点头,只说不着急再看看,等媒婆走时又给包了个大包。 本来媒婆都有些失望了,一捏手里的荷包脸上笑开了花,这是不大满意啊,没关系,她再给寻摸,誓要给程家小郎和小姑娘找个好的。 初七听说家里来了媒人,忙跑过去问杨氏:“是给我姐说亲吗?” 杨氏摇头:“是给你小叔和你小姑说亲。” 她就放心了,“娘,给姐姐说亲可一定要告诉我,我得给姐姐把把关,可不能像上次似的……” 看到初一进来,她忙住了嘴一溜烟的又跑了。 杨氏想抓她却抓了个空,无奈的笑说:“初七越来越顽皮了。” 初一回头看了一眼,“这样挺好的。” 杨氏叹气:“好是好,可太顽皮了些,这样不饶人爱管闲事的性子,以后可有得累。” “她还小,慢慢教吧。”初一犹豫着不知道该怎么张口,杨氏问:“有事想和娘说?” 初一慢慢的斟酌着:“娘,我听外面好像有人说,咱家云辉和王家的小丫……” 杨氏一愣:“不能吧?云辉才多大哪能就有这心思?” 她沉着脸:“你去叫云辉进来,这些日子家里有喜事,他就放松了,也不好好在家里读书,又跑哪去了?” 初一有些后悔,“娘,只是外面人瞎说,你别着急,好好问他就是了。” “你放心,我心里有数。” 云辉确实玩疯了,被初一找回来还有些意犹未尽:“啥事姐?” “娘叫你回去,有事要问你。” 云辉和小伙伴们找了个招呼跑回家,就见杨氏手里捧着那件做了一大半的新棉袍发呆,他笑嘻嘻的走过去:“娘,你是想我爹了吗?” 杨氏脸色一沉:“我怎么不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学的这油嘴滑舌。” 云辉不笑了,“娘……” “我问你,”杨氏板着脸,“你和王家小丫熟悉吗?可单独说过话?” 云辉愣愣的摇了摇头,“没有啊,没单独说过话也不熟悉。” 杨氏就松了口气,“云辉啊,你也大了,你爹又中了举,以后你的亲事能说个更好的,你可不能像那陈大郎和程娇娇似的不听大人的话。” 云辉挠了挠头,“娘,你到底想说什么啊?你不会是以为我和王小丫……” 想想就打了个哆嗦:“娘,我就是找也不能找王小丫啊,她和程娇娇之前好的跟一个人似的。” 说不准就是一路人呢! 杨氏悄悄去村里关系好的几户人家里打听了打听,知道并没有二人的流言放下心来。 她问初一:“你从谁那听说的这事?” 初一想了想:“是蒋家婶子,就是和初七要好的蒋小草的三婶,她和王家婶子说话我听到的。” 杨氏就猜到了几分:王家媳妇和蒋家老三媳妇是远房表姐妹,很可能是王家请她出面做戏透露给初一,再通过初一透露给她的。 如果自家有意思,就会去王家提亲,如果没有意思,这事只有这几人知道也不会传出去,不会对王小丫有什么名声上的影响。 杨氏有些心烦,这才几日啊,就什么事都有。 还是盯着云辉来的,反倒是初一这里没什么动静。 之前的事情哪怕有张道士给辟谣还是对她造成了不好的影响。 想到这里,杨氏更恨程娇娇了。 听着外面曲氏的声音也更烦燥了,相公中举,陈秀才中举,一个是大哥,一个是未来的亲家,曲氏现在可有吹嘘的资本了,天天去外面溜上一圈,被人吹捧几句都快找不着北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丈夫她女婿中了举一样! 第28章 程大归家 程大下了牛车,背了箱子往家走,碰到的村民都热情的招呼他:“呀,程举人回来了。” “程举人还亲自走路呢,让牛车给你送家去呀!” 程大都好脾气的一一回应,还没到家门口,就看到初七和她那两个村里的小伙伴围着大门对面的那颗大榆树玩。 “初七~”他叫了一声,几个孩子扭头看过来,初七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朝他跑过来,“爹,你回来了。” 程大摸着女儿的头,“怎么这么瘦?” 初七则拉过他的手:“爹,你和我来。” 把他拉到树后面,和两个变得拘谨的小伙伴摆摆手:“我爹回来了,咱们明天再玩。” 看两个小伙伴走远,她才招呼老爹:“爹你等下再进家,我和你汇报下你不在家时发生的事。” 程大看着一本正经的小女儿有些好笑,他想了想听话的坐下,“你说。” 本来以为能听到小女孩说娇娇又欺负她了之类的话,可没想到,刚坐下就听到一个大爆炸消息。 “你是说,你二叔收了人家二百两银子,把免税的地和免谣役的名额都给卖了?”他有些不敢相信,以为自己的耳朵出现了问题。 初七点头,见老爹焦急的就要走,忙拉住他,“爹,我没说完呢!” “你接着说!”程大冷静下来,事情已经发生了,也不差这一时半刻的。 初七就把合约上的条款说给他听:“……还有赔偿金,爹,这合约不是你签的,应该不做数吧!” 她这哪是暗示就差明说:你可以不认。 程大苦笑着伸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瓜,“这事爹知道了,你不用管了。” 到底是认还是不认啊? 初七有些泄气的看着老爹的背影,她的话又白说了。 其实心里知道不可能,可不试试不甘心。 程五突然冒出来拍了她一下:“哎,我就不明白了,你为啥不想让你爹认那合约?你可知道你爹要不认,那你爹的名声就毁了。” 初七被吓一跳,气得在他身上连拍两下才解气:“五叔!你能不能不要吓我?”她斜了他一眼:“还有,你偷听我和我爹说话。” “还用偷听?这树又挡不住你爹。” 程五笑话她:“这两下跟挠痒痒似的一点也不疼,你真该多吃点饭多干点活,那样就有力气了。” 她翻了个白眼,又叹了口气答他之前的话:“五叔,我就是心里不得劲,总想着程娇娇那句话。” 程五觉得她太操心了,“你要实在惦记,要不然我带你去张道士那儿看一看?” 张道士什么都能算的吗? 那他能算出我爹什么时候中举什么时候考不上? 程五哑口无言。 能算出来那之前那几趟还去考个屁呀! 初七转念一想,说不定真能算出来呢?去试试也不损失啥。 “走吧!” 程五一愣,“干啥去?” “去小尾村啊!” 程五一边和她走一边絮絮叨叨:“你不是说没用吗?那你还要去?” 初七点头:“可你们都说他算得好,那就试试呗!说不准真是我理解错了,杞人忧天呢!” 等到张道士听说二人来意,摸着胡子直摇头:“你爹我给算过,他考运不济得到三十岁才能走得顺,之前他不听啊!你看,是不是他三十岁考上举人了?你们放心吧,他这辈子也是富贵命,命里虽说有些劫难,但过去了就会一生平安顺遂……” 从小尾村回来,程五说她:“这下放心了吧!” 初七有些纳闷:“他真算出来我爹三十才能中举?” “是啊!这事咱家里人都知道。” “那之前他为什么还要去考?” “这不是你爷爷不死心,你爹他在县学里每次都能考第一。而且他爹他自己也不信嘛!” 要真这样,那张道士还真有两把刷子。 初七想到他盯着自己看就有些心里毛毛的。 上次也是这样…… 以后她可不来了。 程大进门受到了热烈的欢迎。 老爷子眼含热泪的看着儿子,怎么看都看不够。 程大打开箱子,拿出从府城买的点心,“这些都是府城里有咱们县里没有的,爹娘你们尝尝。你们也都尝一块。” 他解释道:“人家现做的,说只能坏三天,从府城带回来怕坏了,也不知道好不好吃就没多买。” 主要是囊中羞涩,虽说这趟银子没少带,可参加文会也没少花。 大家聚了一会都散了,女人们进了厨房忙着准备饭食,老太太叮嘱:“去买些肉买个肘子再买条鱼,老大回来了咱们吃顿好的。” 而程大则问起老爷子合约的事。 老爷子拿起烟袋,程大就凑过去给老爷子点火,吧嗒吧嗒抽了几口才说:“初七这丫头人不大心眼太多……哎,你得好好管管了!” 程大忙应着:“是是。” 老爷子这才说:“老二这把事办得是不对,没问过你就答应下来,我也骂过他了,以后不允他再自己拿主意。” 程大苦笑:“爹,若是旁的事也没什么,可这事……可大可小。他真该等我回来商量的。” “哎,爹也知道,也骂过了,可如今文书都签了,说再多也没用了。还好钱拿回来了,还不少!”老爷子脸上浮上笑意,“这些银子,你拿一半上京,剩下一半,我想着再招几个长工,再开些荒地。” 开荒地头三年不要银子,可要有人手才行。 这边百姓日子过得一般,不是因为没有地种粮,而是人手不足,又只能种一季,种子不行收成不高,忙上一年交完粮税也只够吃饱饭。 想多种地,行啊,可你得有人手才行。 没有机械化,像程家那样能拿出银子舍得雇人的不多,关键是有时候雇不到人。 像今年就比往年雇到的人少,只能全家男女老少齐上地了。 程大还能说什么呢?他点点头,“多招几个也好,要不到了春耕秋收时也太累了。” 老太太安排完厨房进来见爷俩还在说,“有啥话一会吃饭再说,让老大回去歇一会,坐了两天车也累坏了。” 程大就提着箱子回了自己屋里,杨氏不在,初一不在,云辉在读书。 “我说刚才怎么没看见你,还以为你出去玩去了呢!”程大有些稀奇的说,要知道这小子聪明是聪明,可毕竟半大孩子玩心还是很重的,自觉性差了些。 云辉不好意思的说:“我娘让我在屋里读书不到吃饭点不能出去。” “哟,你这是做了什么错事让你娘罚?” 云辉摇头:“不是,我娘是怕有人上门提亲。” 程大放好箱子,转头看着儿子,半晌才叹道:“我儿也长大了!” 都到了好该说亲的年纪。 第29章 嘴脸 程云辉也学会了告状,他把散布姐姐初一的流言是程娇娇也告诉了程大,“还好奶奶英明,把人送进道观了,要不然这事没完!” 他有些忿忿的道,其实怎么个没完他也不知道。 程大呆坐着半晌,这两件事一件比一件给他的打击大,特别是侄女程娇娇害初一的事。 他喃喃道:“我对娇娇几个不比对初一他们差,她这是为什么啊?” 程云辉想着初七的话也顺嘴说:“还能因为什么?坏呗!” 程大看他,他挠挠头,“不对吗?要是不坏她能推初七下水吗?要是不坏她能干出这种事吗?明摆着要人命的话啊?”程大坐在那不知道在想什么,直到外面喊“吃饭啦~”他才回神,和儿子一起出去。 晚饭很丰盛,以往年节也没这么丰盛过,老太太笑得合不拢嘴,“老大回来得晚,要不然去县里给你买点羊肉回来炖,老大爱吃那个!” 老爷子亲自给老大倒酒,“咱们家以后就指望着你了,过几日进京,让老五和老四陪你去!” 大家齐齐看他,程四倒很高兴,反正冬天活不多,能跟着出去见识见识也挺好。“好嘞,爹!” 程二一呆,“爹,不是说让老五陪着去吗?” “老五不经事,还是得老四跟着我才放心。” 程五翻了个白眼,他爹想出一出是一出。 程四以前跟着姨家表哥跑过几趟商,学过点拳脚,后来商队被劫表哥腿被砍了一刀,家里人怕得要命再也没敢放他出去。 但也因此他成了家里人见识最多的人! 都见过砍人的能见识不多嘛! 程二有些不甘,“那要这么说,也该我陪着去。” “家里离不开你。” 程二就像那家族里的大管家,处理家里的杂事他倒没有不甘,反而很乐意,特别是现在,想想走在外面,曾经对他爱搭不理的叫他“程二爷”,他心里就有种说不出的畅快。 “大哥,我敬你!” 程大站起身和他举杯,“老二,家里辛苦你了。” 程二意气风发,不知道的以为中举的是他,“不辛苦不辛苦。大哥,以后你就专心读书,专心做官,家里的事都交给我!弟弟保证什么事都给你办得妥妥当当。” 程大眼神有些复杂的看着他,一仰头将杯里的酒都喝进去。 程二也干了杯,哈哈笑着回了座位。 曲氏这些日子也不说酸话了,对杨氏一房态度好的不得了,听着里面热闹的声音掩嘴笑道:“我们当家的就是实诚,看大哥中举把他给高兴的。” 杨氏笑道:“咱老程家人都实诚!老三是最实在的,老四讲义气,老五聪明,老六听话,以前你大哥就常夸这几个弟弟!” 这话牛氏和范氏爱听,就连付氏都脸色红红的点头。 曲氏心想,你倒是会说话会维护个人,脸上仍旧笑着:“可不呗!就是这么回事。” 程大陆续和几个弟弟喝酒,感谢的话发自肺腑,不只是程二会说话会笼络人心,他这些年的书不是白念的。 他也没想笼络几个弟弟,他是真心感谢家里人。 几杯下肚他就有些打转,一看就是喝多了,老爷子担心他的身体:“老大酒量平日挺好的,肯定是考试累的。快点让你大哥多吃点菜,别再让他喝了。” 老太太也说:“云辉,给你爹拿个馒头,今天这馒头白面放得多,暄、好吃!” 难得的一盆白面只掺了一碗的高梁米面。 程大却接过来往面前的碗里一放,接着又倒了杯酒,站起身对大家说:“这些年,因为我花了不少家里的钱,我心里都明白,让大家受累了。我敬大家一杯。” 说着又一口闷了。 杨氏在外面听着有些担心,初七却和姐姐悄悄咬耳朵:“咋感觉咱爹要整事了。” 初一轻轻捏捏她的手,示意她不要说话。 她笑眯眯的吃着菜,这顿饭是她穿越过来后吃得最好的一顿,可得多吃点。 她伸出筷子刚想要夹最后的一块鸡肉,却被曲氏抢先一筷子夹走快速的放进嘴里,然后才干笑:“哎呀你说我也没看着初七要吃,要不,二婶就咬了一口,你吃?” 初七看她好像要用筷子再夹出来,忙把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不用了,二婶你吃吧!多吃点……” 正说着就看到曲氏将那大碗端到自己面前,拿起大馒头蘸着汤底香喷喷吃起来。 而范氏拿了勺子的手也落了空。 她是想舀到自己的碗里,给九月蘸馒头吃的。 曲氏咬一口馒头,再去蘸一下汤,好像才看到似的,先将馒头吃了,端起盆要往范氏面前放。 “你们也吃你们也吃!” 范氏摇头,“二嫂你吃吧!我吃这个就好。”说着夹起一片瘦肉。 肥肉已经先被挑没了,还盛下这么一片薄薄的瘦肉。 “猪肉香,你们吃,我是大的,让着你们,吃这汤就行。” 要论这脸皮的厚度,还得是二婶! 初七叹为观止。 范氏笑笑没说话,将瘦肉片给了九月。 九月小口小口吃着,这丫头向来没有存在感,此时吃着肉片小眼睛眯着,一脸的惬意。 初七就把自己碗里的带了一半肥肉的肉片放进她碗里。 九月小声道了谢,比她就大半岁的龙凤胎,三房的云舟和云柳一齐嚷着:“四姐,我也要吃肉!” 初七把筷子一放,脸一板:“不准吵!肉没有了,想吃明天吧~” 曲氏知道牛氏向来小心眼,不愿意让旁人说她的孩子,瞅了眼牛氏说:“看你四姐厉害的!她说了明天吃那明天肯定能吃上肉!” 牛氏却像没听到似的,笑呵呵的看着一对儿女,那两小崽子就怏怏点头:“那好吧!” 曲氏觉得,牛氏变了,自打大哥中了举她就变了。 势利眼! 却不知道这些日子初七带着几个小的,有耐心能管住还能教他们认字,几个小的都很信服她。 牛氏都看在眼里。 曲氏心里嘀咕着,只见程大手臂搭在老二肩上,另一只手还举着杯,和他出了堂屋。 “外面怪冷的还黢老黑的,这两人去干啥了?”就想跟出去看看。 初七却眼疾手快的拉住她:“二婶,你跟我们说说你去陈家的事呗!陈叔叔中了举,他们家是不是和咱们家一样热闹?” 曲氏脸上一僵。 陈家是很热闹,可陈举人的媳妇对她却很冷淡,不像定亲时那么热情。 还好陈大郎没有变,一直担心娇娇的身体,还说实在不行就让他爹请个好大夫去看娇娇。 她整理了下表情:“那是自然的,陈家住在县城里,来来往往的人可多了。陈家收了不少邻居们和那些乡绅的礼,这回可发啦!不像咱们,你爷还不让收礼,你二叔卖那点钱他还不高兴把他训了一通。你看人家陈家,收了礼,卖了那些免税的名额,一下子就阔气起来了。如今陈家已经看好了宅子,足有三进院呢,还有地,少说也得个二三百两,说是就等亲家举人老爷回来就定下来。” 哪像自家,那些乡绅的礼收多了老爷子不让,乡亲们也不收钱请人家白吃,真不明白咋想的。 初七一听对陈家的为人更了解了。 一朝得志就猖狂,以后做了官也是贪官! 她就悄悄和初一说:“姐,幸好定亲的不是你!看吧,陈家怕是不会有好下场!” 她得提醒老爹以后和陈举人不要走太近了。 初一嗔道:“这事都过去了!”不过知道妹妹是宽解她,还是点点头:“幸好~” 第30章 都很委屈 屋子里热闹着,突然从外面传来巨大的嘶吼声,紧接着堂屋的门“砰”的被推开,围坐着的大人和旁边嬉戏的孩子们一静,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见程二大踏步走进来,径直绕到屏风里面,带着愤怒和委屈扑腾一声跪下呜呜哭起来。 这一哭可把家里人都哭傻眼了。 程二是谁? 三十四、五岁的人了,他比老大只小一岁,成亲比老大早,大的一双儿女比老大家的大都已成亲。 他都是当外公的人了。 这么一哭把家里人都哭毛了。 曲氏“嗷”一声就扑了进去,带着哭腔问:“当家的,你这是咋了?” 老爷子和老太太这才反应过来,“这是咋了?有啥话起来再说。” 程三和程四忙一左一右的把人扶起来。 老爷子看了眼默默站在人群中的老大,摆了摆手:“也都吃差不多了,散了吧!”又指几个儿子:“你们几个留下。” 老太太就安排儿媳妇:“你们先去厨房打水,一会再收拾这里。” 曲氏不肯走,哭哭啼啼的围着程二,担心的很想上下去摸他,看他有没有哪不舒服哪里疼,“当家的你可别吓我……” 老太太倒没骂她,只是让牛氏:“把你二嫂拉出去,你也不用担心,老二要真哪不好受会告诉你的。”后面是对曲氏说的。 老太太难得对她和颜悦色,可曲氏并没有被安慰到。 自打成亲,程二从没有这么委屈过。 程二哭着对她道:“你先出去吧,我没事,就是心里不好受!” 曲氏松了口气,却还是不想走,牛氏挽着她的胳膊往外走:“二嫂,先出去吧,二哥都说了没事。” 屋子里只留下了老爷子老太太和几个儿子。 “怎么回事啊?老二你说!” 程二委屈的扭过头。 程大心里叹了口气,上前一步道:“我来说吧!” 众人视线都落到他身上,眼见着或多或少的那目光里都带了些不满,他就知道老二这一哭,他就成了恶人了。 他真没想到老二竟然能这么舍得下脸,他明明只是和他唠一唠,谈一谈。 他苦涩自嘲的一笑。 “我只是和老二说了下,他把免田税和免徭役卖出去哪些不妥之处……” 他真的没有说什么,甚至都没责备他。 老爷子眼里难得的也有些不满,“这事我不是都说过了嘛,过去就过去了,我已经骂过他了,他也答应不再自作主张……” 可能觉得语气有些严厉,他缓了下,“这事我说了算,就这样决定了,以后谁也不要再提!” 程大点头低声道:“是,爹!我知道了。” 程二觉得委屈,他难道不委屈? 晚上杨氏才有时间和他单独说话,她安慰他:“以前家里的事也都是老二出面办的,没有不妥当的,你就放心吧,不会出什么事的。” 程大握着她的手:“我也没责备他,只是想着和他说一声,没想到他反应这么大。” 杨氏就低低的叹气:“可能还是有心结,觉得他们供养着你念书,觉得我们没念他们的好……” 加上程娇娇被送进道观,他们心里能没有怨言吗? 一件件一桩桩的累积到一起可不就觉得委屈嘛! 程大无言。 他从小读书,但每年秋收也是都帮忙的,老爷子见他没考上举人才不让他帮忙农活。 他中秀才后,家里有免田税的名额和免徭役的名额,他还有廪米拿,他还帮云光在县衙里找了个活干。 可这些家里人好像都不记得,只记得他们供他读书。 他不再多想,转了话题:“有人上门给云辉提亲?” 杨氏就把王家小丫的事说了。 程大对村子里的孩子谁是谁根本不了解,但他也是跟王老大一块长大的,“这事咱们不提,王家估计就明白咱家的意思了。” 至于初一,夫妻二人都默契的说:“不急,等明年再说。” 万一考上了,能给初一找个好的。 至于弟弟妹妹的亲事,有二老在哟,他并不操心。 程大已经约好不日就要上京,在家也就能呆十天。 程家就往外送了几个信儿,想要空出一日请客庆祝一番。 老爷子本想好好张罗一顿,但被程大阻止了,“爹,就咱自家吧,等日后中了进士咱再大摆筵席。” 老爷子想想也是,有那银钱不如给儿子上京时手里也能宽绰点。 程家是外来户没有什么亲戚,老太太娘家姓张是本地人,一个姐姐嫁在县城,两个哥哥住的村子偏一些,赶牛车要走三个多时辰,平日里姐俩个来往颇多,关系不错,和哥哥们一年也见不上一次面。 程老爷子有六个儿子,三个女儿,大女儿二女儿出嫁多年,此次也都找人捎了信。 初七听着老太太念叨的这些人,就为杨氏叹口气,其余几房就算了,她爹考中举人,请客不该请她姥姥一家吗? 可她们姐弟几个唯一的小舅舅现在不知道身在何方? 杨氏怕是又要难过了。 杨氏早就习惯了,这几年逢年节时,几个弟媳妇都有娘家可回,只有她…… 她收回思绪不再多想,抓紧给丈夫做新衣裳。 已经做了两件,可还是怕不够。 春闱是来年二月,今冬冷得早,多做几件棉衣和夹袄,再做一件羊皮袄,这个暖和,路上穿不怕冻着。 程大和父亲商量了,不用程四跟着,“就老五跟着就行。陈举人也会带人,还有我同窗张举人。” 此次去参加秋试的三人竟然都考上了,这也是县令非常高兴的事。 程大去县里参加了几次宴请,三位新晋举人也宴请了一次县令。 程大回来后,和杨氏叹气:“你说这人真的可以变化这么大吗?这才几日,陈家竟然买了三进的大宅子,花了近二百两银子。还买了好几个下人,陈家老少都穿着绸缎,陈家大嫂满头金饰,差点没晃瞎我的眼。” 他心里惊讶之余又有些心惊胆战。 这才举人,这要是中了进士做了官…… 不敢想不敢想。 他难得的和初七的想法一致,低低的叮嘱妻子:“我看老二夫妻俩还沾沾自喜,觉得陈家如今这样正常,我会跟爹娘说看好老二,你也和陈家不要走得太近……” 他顿了下又摇头叹息:“老二和陈家结了亲,这关系倒是撕不开了。” 陈大郎还问他能不能把娇娇接回来,再由他们家请个好大夫给她看病。 他不会以为是自己不肯下力气给娇娇看病吧! 杨氏很是惊讶,“这么多银子?只是免的田税和徭役够吗?” 程大摇头:“肯定是不够的,所以我说,收了银子以后怕是有的摞烂。” 第31章 程家女儿(一) 曲氏也和陈妻提起了婚事,“我想着,你们家陈举人马上就要进京,你们如今家大业大,家里多个人,过年不仅能热闹些,也能帮嫂子你好好团个年……” 可惜陈妻并不买帐。 要不是陈大郎死活不应,陈举人也不同意,她真想退了这门亲。 她们堂堂举人门楣,程二一个白丁哪里配得上。 陈妻语气冷淡的道:“我们老爷说了,这事不急,反正娇娇身体不好,还是等她病好以后,我们老爷也中了进士,那时候再成亲,才不辜负当初亲家不是?” 曲氏回到家破口大骂,“什么玩意,要不是我们程家,他陈举人有没有银钱去赶考还两说,如今稍微有些能耐了尾巴就翘起来了……” 老太太从窗根经过听到骂声,拍了拍窗户说:“你是想让人都听见吗?” 曲氏像被人掐住了脖子,脸涨通红却一声不敢发。 程二则安抚她:“有大哥在,他不敢毁婚,明年就明年!” 省得他考不中再赖上娇娇。 程二自己是什么样的人他很清楚,他和陈举人在某些方面很相像,自然也明白对方心里所想:瞧不起自己这个未来亲家了。 曲氏觉得憋气,早点成亲能早点把娇娇接回来,省得她在那边受苦。 可显然这一招行不通。 几个孩子在院子里跑来跑去,初七也听到了曲氏的谩骂声。 她觉得,程娇娇未必能如愿嫁进陈家了。 心里也不知道是失望还是庆幸。 初一听了她的嘀咕有些没懂,她就解释说:“陈家现在这个态度肯定是对程娇娇不满的。她嫁进去说不准会磋磨她也说不定。她嫁进去未必是好事!不过要是她能站住脚,她的好日子也就来了。所以我既担心她嫁进去过好日子,又怕她嫁不进去,那样她受不到陈家的磋磨我会失望的。” 初一:“……” “娘,我是说不动她了,你来说说初七吧。”都这么久了她都不再多想,可偏偏初七还想着这事! 杨氏把她拘在屋里好几天不让她乱跑,“你姐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就能给你们做衣裳了,绣花也是谁看了谁夸。哪像你,转过年就十三了还什么都不会,你老实在家里跟着你姐学针线,过几天我教你绣花。” 杨氏教她做针线,抽空就给她和云宗讲几句道理,反正在初七看来就是那套“恭谦、忍让”之类的。 她笑嘻嘻的听了,转头就告诉云宗:“别全听娘的,有理的就听两句,没理的不听,就像程娇娇那样,你越忍让只会让她越欺负你!” 云宗点头,“对,像这次娘没忍,就把她送道观了。可见娘说的这些也不全对!” 杨氏:“……” 很想好好管教一顿,可听着是这么个道理。 杨氏有些纠结,又怕像初一一样给管的太老实,又怕她太奸滑走了程娇娇的老路。 程大觉得她很有自己的主意,“她有着咱们俩个没有的胆气,又聪明又不一味的逞强,这孩子以后会比初一过得好!” 大女儿太老实了,也是他无能,那些年一直没能考上秀才,后来又一直没考上举人,家里怨言比较多,杨氏又因为娘家的事被娘责备,她和大女儿那些年在家里过得窝囊,孩子也养成了老实的性子。 请客的前一天,程六早早就赶着牛车,去接二姐程春枝。 程春枝嫁的人家不远也不近,坐牛车要三个多时辰,这一来一去就一小天过去了。她又命苦,嫁过去没几年丈夫就死了。她带着两个儿子过的十分艰难,幸好程家日子还不错,时常让人过去看一眼,有娘家接济着,总算撑了下来。但她因此一年到头也很少能回来。 程春枝的两个儿子李树和李果年纪都不大,面容憨厚,随了他们爹,因为家贫李果没有进学,只有李树在村里的学堂跟着先生读书。 但他资质有限,再读下去也是浪费银钱,已经准备读完今年就回家务农。 老太太让儿媳妇烀了一锅白肉,是准备明天做菜的,看着两个外孙干瘦干瘦的,就心疼的亲自去切了一大块肉,“给,吃吧!” 老太太前脚离开,后面曲氏就阴阳怪气的说:“咱娘就是心疼闺女,我们可没谁有这待遇。” 程春枝低了头不说话,她因为是寡妇,平日里就要厉害起来,要不然谁都能上门欺负她们娘们。可在娘家,她就是想硬气也硬气不起来。 初七看着这两个吃得狼吞虎咽,心想李家可比之前的程家日子难过多了。也是,这地方一年只种一茬地,李家据说原本有些底子,可是二姑夫生病的时候都抓药看病了,最后只剩下二亩多地。 地多了其实她一个人也种不过来,但有没有日子还是不一样的。 曲氏撇撇嘴,小声嘀咕句:“知道的这是回娘家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吃大户的。” 程春枝的脸涨红着,还是杨氏看不过去说了句:“老二怎么还没回来?你不去迎迎看,别再喝多了。” 前儿个程二在县里喝多了,回来时下了牛车就倒在地上,叫也叫不起来,还是几个弟弟去把人背回来的。 曲氏一听也顾不上多话了,忙三火四的去了村口。 程春枝朝杨氏勉强的笑了笑:“大嫂,大哥中举,我们也没什么送的,这是我做的鞋,给大哥路上穿。” 杨氏接过一看,厚厚的千层底,藏蓝色的布面上绣了几道云纹,里面絮了厚厚的棉花,又板正又暖和。 “谢谢你春枝,你大哥就爱穿你做的鞋。”又赞她:“这手越来越巧,看这云纹多好看!” 程春枝的笑容就真切起来,“大哥爱穿,以后我还给他做。” 她带了感激说:“这云纹还是大嫂你教我绣的,幸好我还会这手艺,才不至于饿肚子。” 杨氏安慰道:“放心,有爹娘和你大哥在,不会让你们饿肚子的。” 程春枝笑笑没说话。 院子里的喧嚣声打破了沉默,初七蹬蹬跑出去,一眼就看到院子里舞舞玄玄的伍全德。 她抻着脖子看了一圈,才回来告诉他们:“是我三姑他们回来了。” “你三姑一家吗?” “对,有如青妹妹,还有如花姐姐。” 第32章 程家女儿(二) “你三姑也是过完年你五叔成亲的时候来过一回,和你二姑一样,这都小一年了。”杨氏妯娌几人说着和程春枝就出去接人。 初七记忆里三姑的印象并不深,刚才要不是云辉说是三姑,她都没有认出来。 比春天五叔结婚时感觉要老好多。 三姑程春霞穿着打着补丁,埋汰的看不出本色的衣裳,老太太出来见了脸色就一沉。 “你是回来给你大哥庆祝来了,还是来给你大哥丢人来了?” 二姑娘日子难,回来一家三口也打扮的整整齐齐,还带了礼物,哪怕只是一双鞋,礼轻情意重! 可三姑娘呢? 一家四口,除了个伍没德穿了件没补丁的洗的有些泛白长衫,打扮的算是人模狗样的,这娘仨个都一身破衣烂衫。你说你打补丁打的整齐些,衣裳洗干净些,老太太也不会说啥,可这埋汰的…… 没眼看! 老太太心里是又恨又怜。 程春霞满脸无措,嚅嗫着:“娘~大哥,我……” 老太太眼不见心不烦的摆摆手:“杨氏,你看着办吧!” 转身就要回屋,伍全德冒出来:“岳母,”不沦不类的行了个礼,笑呵呵的说:“小婿家贫,只有这一身拿出手的衣裳,她们娘几个不常出门也没件衣裳,岳母心疼孩儿,就给她们娘几个置办几身新衣裳吧,她们也不至于丢了程举人的脸面。” 还真敢开口,不仅空着手回来,还想要新衣裳,还几身? 院子里众人的眼光都带了些鄙夷和不屑,但伍全德好像没看到,大大咧咧的对程大说:“你说是吧大哥,不管咋说这也是你亲妹妹,她太寒酸了丢大哥的面子啊!” 老太太觉得心堵,干脆拿他当空气不搭理他,倒是程大一边笑一边让老六将人带进厢房,这边收拾出来一间屋子给他们住,“妹夫先去歇一歇,一会就吃晚饭了。” 而这边程春霞听了丈夫的话恨不能有个地缝钻进去,曲氏牛氏和范氏几人打量她一眼转身各自散去,只有杨氏吩咐程五媳妇付氏,“给你三姐去热些饼子。 “春霞,正好你二姐也刚吃,你们也一起来吧!”将人领进厨房。 “给你三姑她们再切盘子肉。”杨氏吩咐初一。 二姑子可怜,三姑子同样日子不好过。 老太太进来没好气的说:“你倒是大方!都给切了吃了明天咋办?” 三姑就低下头默默流泪。 老太太恨铁不成钢:“哭!一天就知道哭!” 正数落,她面前突然闪出个人影,挡在三姑娘面前:“姥姥,你不要骂我娘了,你要骂就骂我吧!” 伍如花十三岁了,比初七大一岁,却长得比初七还小。 又黑又瘦,穿着破破烂烂的,一眼看上去跟个乞儿没什么两样。 老太太更气了,“你瞅瞅你,连个孩子都不如!你说你日子难也不至于这样吧?你不能缝缝补补打扮的干净点?你二哥前些日子没给你送过衣裳送过粮?就弄这可怜劲给谁看?” 伍春霞还是默默落泪,小小的伍如青过去抱老太太的腿:“姥姥,你别骂我娘……” 伍如花就咬了咬牙:“姥姥,不是我娘,是我爹!我们临来的时候换上了衣裳,可我爹却逼着我们换下来,说我们穿太好了,我们就捞不到好处了。我娘不肯,还被爹找了一顿。” 伍春霞忙叫她:“如花~” 伍如花回头看了眼她,一把撸起她衣袖,“姥姥你看,这就是他早上刚打的……” 她胳膊上一道一道的疤痕交错着,有轻的看着时间久远已经快没有痕迹了,有那明显的一看就是新伤。 简直触目惊心。 程春霞赶紧收回胳膊放下衣袖,眼睛不敢看母亲。 屋子里一阵沉默,紧接着老太太指着她们怒道:“你们,你们……你这个傻妮子,你怎么不早说?你是个死的啊?你有爹娘有哥有弟,还能让他给打成这样……” 老太太说着转身要去找伍全德算帐:“我就知道他这个伍没德行的家伙,看我今天饶了他才怪!” 程春霞过去死死拉住她,哭泣道:“求你,娘,不要……他会打死我们娘仨的。” 伍如花眼里含着泪花,也低声道:“每次娘见过舅舅们,过后他就会打得更惨说娘给他丢脸。可要是娘不见舅舅他还是会打嫌娘没有好处给他……姥姥,你们让娘和他和离吧!” 伍如花不是程春霞的亲生女儿,她嫁过去时这孩子才五岁,因为没有人管饥一顿饱一顿的快饿死了,是她精心照顾把孩子养大,那些年困难时她宁愿自己挨饿也要先给这孩子吃的,如花对她也跟亲娘似的。 程春霞可舍不得两个孩子,她摇着头往后退,生怕母亲让她合离。 老太太回了屋心里却气得直发抖,她让春晓叫她大哥二哥回来,等人进来劈头盖脸的说骂了一通:“春霞过成这样,你们也不和我说,我和你爹还没死呢!这要是死了,她是不是被人打死也不知道?” 二人刚开始还有些懵,听到后来就听明白了。 他们只知道她受气挨骂日子过得不好,但挨打一事还真不知道。 不知道程大几兄弟是咋商量的,反正晚饭老太太说不舒服让他们各自吃了,几兄弟就把伍全德叫了一起吃,席间这个敬一杯那个敬一杯就喝多了。 然后程四将人事不知的伍全德揪起来一把掼到地上,一脚踢了上去:“王八蛋,敢打我妹妹……” 几兄弟上前恨恨的踢着,程四还指导:“不要往脸上踢,注意点,往这儿,对……” 顶多明天觉得疼,却不会踢坏内脏。 老太太确实不舒服,是被气的,躺在炕上自己生闷气。 杨氏让初七和姐姐去给老太太送饭:“你不是会说嘛,哄你奶奶把饭吃了。” 初七虽然对程春霞的事一只半解,但她多少了解些老太太,这是个一辈子要强的女人。 端了饭食过去,老太太正心气不顺的跟老爷子发脾气:“就知道抽抽抽,满屋子的烟呛得我嗓子都说不出话。” 那你咋说出的话? 初七心里嘀咕着,走过去把小脑袋往奶奶眼前一凑,老太太伸手拍她:“小兔崽子吓我一跳!” “奶奶,起来吃饭吧!” “不吃!” “你为什么不吃饭?” “气都气饱了吃什么吃?”老太太没好声气的说。 初七坐到她旁边:“你为什么气?是气三姑过得不好气她没跟你们说她挨了打吗?” 老太太突然坐起来怒道:“一个两个的,都看着你们妹妹被人欺负,啥也不是!” 第33章 又一个程家女 老太太这迁怒于人的毛病真不好。 初七就给她出主意:“你要是心疼我三姑,让她合离好了,回家来饿不着冻不着的,不比她在婆家强百套。” 老太太眼角抽抽,“胡咧咧,那合离是说离就能离的?别说她以后咋办?就是孩子也不能不管了呀!” 初七一个现代人,身边没少听说那些因为一点小事就闹离婚的事,“有啥不能?总比她挨打强吧!至于孩子再想法子呗!” “你要实在不愿意,就让二叔他们把他打一顿,再让我爹吓唬他一顿,我就不信了……” 老太太一骨碌翻身爬起来,推着她:“你去叫你爹他们过来,我跟他们说,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老爷子抽着烟袋:“那屋打着呢!” 初七觉得这顿打是没用的:“得狠才行,这样他疼两天就过去了,不会记在心上,要狠狠一次再也忘不了那种。” 她的脑海里闪现出看过的那些电视剧里的刑罚,不禁打了个哆嗦。 程大几兄弟听到母亲的话倒是没反对,程大也沉吟:“就这么办!我看他就是赖子,打轻了确实不当事,还是要他清醒着……” 老太太倒没说这是初七的主意,只说是自己想出的办法,“得给他这个教训让他忘不掉,要不然他还得打小霞。” 娘几个就商量妥了,等人都走了她才跟老爷子说:“你可别告诉旁的人这是初七的主意。这丫头别看人不大,鬼主意多得很,就是都有些缺德,要是被人知道了对她名声不好!” 老爷子慢悠悠的磕了磕烟袋锅,“我知道。” 初七可不知道老太太对她的评价,要知道了非得跳脚,她哪缺德了,她出的损主意都是对坏人的好不好! 她对两个姑姑没什么感情,只不过因为看不过去而已。 两个姑姑日子都过得不好,只不过一个是因为没了男人,另一个则是因为她有男人。 晚上初七问母亲:“三姑这比二姑还可怜,我看奶奶挺怜惜二姑却对三姑很冷淡?就因为她忍气吞声的挨打?” 杨氏叹了口气,“你三姑她……唉,原本这事也不该跟你说,可你也大了,知道这些也好。女子嫁人如同投胎,这嫁不好就一辈子受气受罪。你三姑她……纯是自找的。” 程家家境不错,无论是娶媳还是嫁女也都会找有些家底的,用老一辈的话就是门当户对。 程五娶的付氏是个例外,是他自己看对了眼非要娶的,也是老太太看她不顺眼的缘故。 二姑程春枝家贫是因为丈夫有病,无论是古代还是现代,生病不治那真的是无底洞,没点家底是折腾不起的。 三姑则是自找的。 原本家里给找了个好人家,可她却被无赖给哄了去,硬是退了亲,嫁了这无赖。 伍全德房无一间地无一垄,还是个带着孩子的鳏夫,全凭着那一张嘴,哄得程春霞不顾家里反对,以死相逼嫁给了他。 老爷子一辈子要脸,被女儿这么一闹丢了面子,就放出话去和她断绝父女关系,好几年不准其上门。 还是去年夏天程大在县城里无意中见到三妹,她穿着破烂在捡人家不要的菜叶子,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 但那时也只以为她是因为穷,是伍全德不好好做工赚钱养钱只在外当二溜子,哪里想得到他竟然还打人。 程大不忍,去求老太太,毕竟是亲闺女,又过去好几年,外孙女都好几岁了,哪怕不待见伍全德,老太太也捏着鼻子认了。 两家这才有了来往。 这一年多程家送米送面送油送衣服,无非是心疼这个姑娘,可没想到竟然是个无底洞,还敢当面勒索他们。 没错,伍全德之前的行为被他们认为是勒索。 第二天一大早,还顾不上伍全德的事,程家人都早早的起来,老太太娘家两个哥哥,姐姐一家全都到了,还有程家大女儿程春芬一家。 老太太的姐姐只有两个儿子,算着是都能来,可两个舅哥,一来家远,二来人多,他们只以为就是来也就一家二三个人,可没想到,一家老小足有十几口人,光是这两家就要坐两大桌子。 要是平时,老爷子肯定心有不满,觉得来的人太多了,可这种喜庆事,他只恨不能让所有人都知道都来道一声贺,因此这几家拖家带口的一来,他只是惊呆了一下,就赶紧让几个儿子:“快去邻居们家里借凳子借桌子去,赶紧给你们舅舅们,表哥们倒茶拿点心。” 张大舅摆了摆手,他的腰也弯了背也驼了,一脸的沟沟壑壑,一笑脸上褶子都开了,“不用忙不用忙,来时吃了早饭的。” 反倒是张二舅家的二小子:“二姑夫,让嫂子们别整点心了,来点实惠的,弄只鸡吃吃呗。自打过了年,一口肉没吃过,这嘴里淡出个鸟来了。” 张二舅朝他瞪眼:“去去去!我看你像个鸡!”转头朝老爷子笑道:“不用搭理他,一会就吃午饭了。” 屋子里女眷们嘁嘁喳喳的,程春芬说了一圈话就悄悄的出来寻了杨氏,“不是说二妹和三妹回来了?怎么没见她们?” 杨氏指了指厨房:“一早就在里面帮着忙活呢!” 程春芬并没急着去见妹妹们,只是拉了杨氏到无人处:“这些日子,我婆婆病了,一直没倒出空回来。”先解释了为啥之前听到信儿没回来的原因。 这才压低了声音:“年前我和娘提过,娘就说等大郎中了举以后再说。”铺垫之后笑道:“云辉今年十四了吧?我们家玉钗也十三了,两人是表兄妹,又从小一块长大的青梅竹马的,我寻思着,亲上加亲,你看可好?” 杨氏脸上的笑一僵。 她弱弱的说:“以前相公和我说过云辉的亲事等明年的。” 她从来没想过要亲上加亲,主要是王玉钗的性子随了其母太过要强,那些年她娘家的事不仅让老太太对她不满,这个姑姐也是多加指责,看她不顺眼。 程春芬脸上笑容不变,好像没听懂她的潜台词:“等啥明年?明年不也得定?早定晚定都是定。行了,这事我和大郎说去。” 杨氏犹豫了下想要说什么,可大姑姐已经进了厨房。 程春霞已经换了件嫂子们的旧衣,但人仍旧畏畏缩缩的。 程春芬看了皱眉:“小霞你能不能挺起胸来,你大哥如今是举人了,你别整这小家子气行不行?” 不知道是不是隔的年纪有些大,出嫁后来往又少,还是她看不起两个妹妹,她和二人打了招呼,就挑起刺来。 付氏吓得在角落里战战兢兢的大气不敢呗,生怕挑到她身上来。 初七接了个跑腿的活,推门就大叫:“娘啊,我奶说……” 程春芬声音一顿回头看去,而初七看到屋子里奇怪又严肃的氛围声音弱了几分,“让你们先把发糕端过去一盘,再来点白糖,给那些孩子甜甜嘴。” 她左看看右看看,“娘,二姑,你们怎么了?” 第34章 香饽饽 程春芬早听说了这个侄女会说话的事,她朝她招招手:“初七,过来,认不认识大姑?” 初七点头,原主只是不说话不是傻,“大姑好!” 程春芬笑着从头上摸个来个银簪,“怪不得你奶说你小嘴吧吧的,这声音怪好听的。来,这是大姑给的,大姑给你戴上。” 银簪有些暗沉,应该是老物件了,可仍旧是值钱的,一时间厨房里的女人们眼神都落到了那簪子上。 初七却觉得不对劲。 这个大姑,她记忆里对母亲态度很不好,现在送她这么重的礼非奸即盗……咳,反正没好事。 她朝母亲看去,果然见她脸色不好看,她就笑着把手往后面一背,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我不要!大姑还是给玉钗表姐吧!” 程春芬脸上的笑容一僵,回头瞅了一眼杨氏才道:“长辈赐不可辞。这是大姑给的,你娘不让也不行,收下,这事大姑说了算!” 初七最烦她们拿孝道来压她,一个出嫁的大姑姐还想欺负她娘,因此脸上笑眯眯的,说的话却很不客气:“奶奶常说不让我们收外面的东西,说拿人家手短吃人家嘴短,我们程家的姑娘可不能这么眼皮子浅!特别是那些以前看不上你们,现在却巴结着要给你们东西的人!” 看着程春芬的脸变得更黑,她笑得更甜了,“我不敢要,我怕我奶骂我!大姑,你可不能害我被奶奶骂!” 曲氏想说你还怕骂? 可一想她说多了,这镯子说不得就落到这小哑巴手里,因此她嘴闭得严严实实。 她一个碎嘴子都不说话,旁人更不会说了,程春芬脸上黑了黄,黄了青,大家都以为这个脾气不咋样的姑子会发大发雷霆,她却突然笑了,“好!果然是我们程家的孩子,眼皮子一点不浅,这点随你大姑我!” 她说着将镯子收起来,不要拉倒!杨氏别以为不让她姑娘收镯子,就能阻止她将玉钗嫁回来。 这话说的多少有些自吹自擂了,不仅曲氏悄悄撇嘴,初七也是长了见识。 程家个个是人才啊!女人以大姑和二婶为最! 她真心的竖了个大拇指:“大姑你是这个!” 程春芬这回笑的就真心多了,她以为初七是夸她,却不知道人家是觉得她是“人才”! 她出去,厨房里的气氛顿时一松,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虽没有说话,但明显表情动作都带了些欢快。 杨氏看着小女儿发愣,之前她一直想严格些管教的,可现在又觉得,这样也没啥不好,最起码初七不会吃亏。 厨房里忙的热火朝天,两个舅爷家的儿媳妇也进来帮忙,杨氏往外让人,“我们几个忙乎就够了,嫂子和弟妹去歇着。” 举人娘子客客气气的,她们都很高兴,其中张大舅家的大儿媳就凑上去道:“弟妹,你家这俩丫头可真俊,说人家了没有?我家二小子今年十六了,和你家大的差不多大,正要说亲呢……” 她这样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大咧咧的提起这事,杨氏的脸上就有些不好看,她收了笑淡淡道:“我们没想这么早给俩孩子定亲。” “唉呀这亲事还是早定的好,要晚了,好后生都让人给挑走了,到时候只能找个歪瓜裂枣,甚至鳏夫,像她三姑似的。” 程三姑的脸色腾的就涨红了,杨氏脸色就更冷了,“这就不用你操心了。” 说着伸手将人往外让,“几位进屋歇着吧,这屋子太小,人多了转悠不开。” 张家大儿媳妇有些不高兴,转身拥着张家那些媳妇们往外走,嘴里还嘀嘀咕咕:“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家那大的妨婆家,小的以前是个哑子,虽说现在好了,谁知道以后会不会再犯……” 杨氏气得直哆嗦,大姑姐耍威风她就认了,可张家凭什么这样欺负她们? “你给我站住!你把话说清楚,谁妨婆家了?谁是哑子?” “妨婆家”这话是程娇娇让人传的,曲氏一听心虚啊,忙上前打圆场:“就是啊嫂子,你咋胡咧咧呢?人家张道士都说了,我们初一的命是顶好了,以后富贵着呢,那都是外人胡说的。你是程家亲戚,咋也听外人胡咧咧跟着瞎说呢!” 说着朝那人挤了挤眼睛,示意她赶紧出去。 张家大儿媳显然没想到杨氏会听见了,而且不顾面子当场发起火来。以前几次见她都是一副受气小媳妇样,这可真是男人出息她就抖起来了。 但她自知话说难听了,也不敢回嘴,只嘟囔着:“哎呀赶紧赶紧。” 赶紧什么却没说。 她的妯娌们和叔家的弟媳妇们都幸灾乐祸,谁让临来的时候,几家人在一起议,商定的就是让她家小子娶了程家的姑娘们呢! 杨氏恨不得立时将人撵走,却又怕被外人说她们发达了就不念亲情。 初七过来跑腿,爷爷他们要热水,看到杨氏一言不发,姐姐脸色煞白,就连三姑都满眼含泪,就皱了皱眉:“娘,姐,有谁说啥了?” 这是她们家是程家,怎么还让外人一次次的欺负呢? 娘亲也太包子了。 她心里无奈,拉了杨氏就出去小声说:“娘,今天是我爹的喜事,也是咱家的喜事,来的人要客客气气的就是客,要是不怀好意那撵出去就是了。我就不信我爷爷奶奶会偏着那些亲戚来让你没脸?” 要知道她的身份已经今非昔比了。 杨氏更加坚定了不再拘着小女儿的念头。 她总是想得多,连带着初一也一样,这样的性子注定了要受委屈。初七这有些泼辣的性子却不肯受屈,谁让她不痛快了她就还击回去,洒脱的让她这个做娘的都羡慕。 “你奶奶她……”杨氏想到之前那些年老太太对她的不满,还是有些没底气。 “娘,我爹是举人,你是举人娘子,举人太太。我奶奶在人前只会维护你的面子,你放心吧!”何况她与两个哥哥并不亲近。 杨氏就咬了咬牙,“我去找你奶!” 杨氏趁老太太来厨房视查的时候悄悄把张家大儿媳妇的话说了。 老太太“呸”的往地上吐了一口:“什么东西也敢骂我闺女我孙女……”又骂杨氏:“你还是当娘的,都不如个初七,再有这种事,你当场就给我撅回去,有什么事我担着!” 她的女儿再不争气,有她骂的没有旁人骂的。 杨氏被骂并没觉得委屈,而是高兴的“哎,听娘的”。 老太太就缓和了语气:“以后这个家都是你当,你得拿出当家娘子的气度来。别跟个受气的小媳妇似的。” 一进屋老太太就质问起两个嫂子,“大侄媳妇多大年纪了?都当婆婆了还不懂个人情事故?知道的你们是上我程家道喜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要和我们家撕破脸再不来往呢!” 两个嫂子吓了一跳,“孩小姑,出啥事了?” 老太太就简单的说了,“我们老大两口子疼孩子,有这想法没错吧?人往高处走,谁不想自家姑娘嫁个好人家?值当大侄媳妇这样?连我家三丫头也损上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两家是仇人,这是以后都不想再当亲戚了。” 张大嫂恨恨道:“这个烂嘴巴的,等我回去让老大收拾她!”讨好道:“孩小姑,你就当她放了个屁,别理她。你哥可是你亲哥,你哥成天说,小时候你们兄妹四个多么多么好,这要是真因为个小辈的屁话断了来往,以后你哥哥们到了地下也没法跟祖宗们交代不是?” 老太太懒得理会她,她嫁人时,两个嫂子进家好几年了,对她啥样她又不是没数。 也就是她嫁的程家是个地主,她但凡嫁了个贫穷人家,早躲了她走。她敢说,她要落魄了,要饭要到娘家哥哥门前,都得被打出来。 第35章 吓唬 老太太的大姐张老太太家只有一儿一女,她和妹妹走动勤,以前也考虑过亲上加亲,但岁数都不合适,这事就搁下了。 这一次临来时儿子还提过,“我家二小子比初一小三岁,娘你不如和姨母提一嘴看看,女大三抱金砖,说不准就成了呢!” 张老太太是个明白人,“要是之前说不定,可如今你表哥身份不一样了,快别讨这个嫌。”又劝儿子:“人啊要有自知之明。咱们家有今天,你和你姐有今天,你姨母可没少帮衬,咱可不能没良心。” 因此听说两个弟弟不自量力的想要娶程家女时,她无语了好一会,她劝妹妹:“不用搭理她们,年轻时心思就不正,带的你哥他们也不往好了学,这老了老了更是看不清自己了。” 老太太跟大姐说心里话:“姐你说,我说的对不对?人往高处走,如今我们日子好了,难不成反要姑娘嫁过去受苦?再说,我又不欠他们的,以前我没这个想法,现在更不会有。” 曲氏嫁在县城的大女儿程小芳回来时带了半拉生猪。 “奶奶,大娘,家里刚买的猪肉,我当家的特意带给咱家的。” 老太太乐的合不拢嘴,“好好,你们有心了。杨氏,快让老五老六把这半撇猪收拾了,一会炖上一大锅。” 杨氏也有些意外,一头生猪能卖二两银子,这半头就是一两,小芳可真是大方。 曲氏却捂着胸口心疼的不得了,这个败家孩子,有这银子孝敬孝敬你娘我啊!也没见以往你们拿过这么多东西来!势利东西! 程五和程六把猪肉卸成大块,然后问杨氏:“大嫂,做哪些?” 菜都是之前就备好的,昨天就烀上了一大锅的肘子和肉,不过猪肉拿来了不做不好看,她就指了排骨:“把上面的肉往下剃一剃留一点肉就行,这肉也太厚了,让你二嫂放些土豆白菜的炖了。” 初七带着几个小的蹲了一排,双手拄着下巴看热闹,看到排骨她脑子瞬间想到了好多种吃法,“娘,不要炖,还是红烧吧!” 农家做菜,大多以煮蒸炖为主,连炒菜都吃得少,像红烧糖醋油炸一类的更是许久都不会做一次。 费油费料。 杨氏嗔道:“这么多人,红烧哪里够吃。” 程五却说:“那就留下,过后给他们红烧了吃。” 杨氏犹豫,半拉猪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可旁的家里都预备下了,现在离午时不久,太费事的菜不能做了。她就指了两大块瘦些的肉:“炒肉丝吧,拿姜丝炒了吃,还驱寒。” 姜丝肉大家都喜欢,但一般人家是不会做的,费事还费姜。 中午餐桌了就加了两道菜,姜丝肉,还有一道肉丝炒蛋。 老太太看了菜就咦了一声,“这菜以前没做过!” 张老太太会说话:“有肉有蛋的一看就好吃。” 除了一开始有些小范围的小小不愉快,没有人不长眼的在举人老爷的酒席上找不痛快,大家拼着命的说些巴结话,热闹出二两里去。 而小孩子们的桌上不喝酒,除了各种肉菜,还有一大盆高梁米饭,热气腾腾的白面馒头,程家自不必说,二姑三姑家孩子昨天晚上吃了一顿肉,今天饭桌上吃饭收敛了许多。 另几家条件都不错,不说天天能吃肉,隔三岔五的却也能吃上。只有老太太的两个哥哥家,从隔壁桌的妇人们,到小孩桌的大的小的孩子们,再到男人桌上,就能看到他们的筷子叨的飞快,专门盯着大肉,个个吃得满嘴流油。 初七觉得最厉害的是几个表叔,嘴里鼓鼓囊囊的吃着,还不忘端酒杯敬酒,还不时冒出一连串的好听的话。 别人嘴里要有这么多吃的那说话都说不清,可他们却一点不耽误。 牛! 肉预备的多,倒没出现抢肉打架的事,只是一个十二三岁的孩子盯着她面前那一碟子姜丝肉,“你不吃我就端过来了啊?” 男孩旁边坐着的姐姐就阴阳怪气的笑:“人家是举人家小姐,这肉当然不稀罕了。” 初七翻了个白眼:“谁说我不稀罕了,你们霸占了满桌子,就不行我吃一盘?不给!” 说着夹了一筷子给云宗,又给其余几个小的一人一筷子。 几个小的一边吃一边在嘴边扇着风:“嘶~辣~” 初七给几人一人掰了块馒头,教他们夹在馒头里面吃,“这样吃就不辣了。” 几个孩子都吃的很欢快,不大一会就嚷着肚子饱了,她和姐姐说了一声就带着几个孩子离开了饭桌。 那位张家小姑娘才说:“你妹妹真厉害!嘴巴一点不饶人!” 初一自然不能让人家这么说她妹妹,就笑了笑:“她也不过是说了句实话而已,从早上到现在她只吃了几口肉丝,这其它的肉啊菜啊可一口没动。” 满满一大桌子的菜,以肉为主,她没动那都谁动了? 张家小姑娘就不自在的动了动,“表叔现在是举人老爷了,可真好!”要是她投生在程家该有多好啊! 小姑娘盯着另一边桌子的云修云辉兄弟俩个,咬了咬嘴唇,低下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初一没有注意,她正在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要是以前她万万不会说出口,可现在…… 她一时有些怔忡,不知道自己是跟妹妹学的胆大了,还是父亲中举给了她勇气,再或者她也是那欺软怕硬之人? 不管怎样,怼人的滋味真挺不赖的,怪不得妹妹一句不饶人。 云辉看对面的男孩直勾勾的盯着他姐看,恨不能一拳打到他脸上,他干脆过去将旁边的孩子撵走,自己过去一屁股坐到他旁边,搂了他脖子往下压,脸上笑嘻嘻嘴上却压低了声音:“往哪看呢?你信不信我把你眼珠子抠下来?” 少年想到临来时家里的决定,脸上的笑容憋也憋不住:“反正以后也是一……” “家人”二字都没说完,云辉已经拿了面前的大骨头塞进他嘴里,冷冰冰的低声道:“你没喝啊怎么就说上胡话了?” 少年吃了特别多的肉,都已经顶到嗓子眼了,被这大骨头一怼一顶,他忍不住就“呕”了一声,云辉大声说:“表哥,肉吃多了就别吃了,看你都难受了,走走走,我陪你溜达一圈消消食……” 他朝云修使了个眼色,云修便也过来,二人一左一右把人架走了。 没有人管,张家人只顾吃,谁也没多看一眼。 将人带出程家到一无人处,云辉照着他肚子给了一拳,“再敢胡说,我就把你嘴撕烂了。再敢乱看,你眼珠子给你抠出来。” 少年艰难的把大骨头拿出来,没忍住吐了一口,他死死的捂住嘴巴,好不容易吃的肉可不能都吐了。 他瞪着二人忿忿道:“你们欺负人!” 二人同时翻了个白眼:“你欠收拾!还嘴不嘴欠?眼睛还敢乱看不?” 二人同时掐腰,横着身体往前晃悠,这姿态和伍全德那无赖一模一样。 少年吓得一个激灵,退后了两步,“别别别过来!再过来我就喊了。” 云修一副恶人状,鼻子里面“哼哼”着,“你喊啊?我们是程家人,是举人家里的人,谁敢过来管闲事?” 云辉也冷冷道:“我爹要是知道你们敢打我姐的主意,那你们家可要小心了!” 小心什么?不用他说,那少年自动就脑补了一下。 别说如今的举人家,以前程家他们就得罪不起。 少年惊恐的摇头:“不敢不敢,我再不敢了……” 这么凶的人家的姑娘,让他娶他也不敢,谁爱娶谁娶吧,他可没这个福份。 也就是云辉不知道他心里所想,要不然还得打一顿。 第36章 皆大欢喜 张家大儿媳钱氏也吃撑了,摸着肚子还不肯离开桌边,不时的再往嘴里叼一口肉,但有时间左右张望了。 她看到儿子捂着肚子一脸痛苦的样子忙过去扶住他,大惊失色问,“你这是咋了?吃坏肚子了?” 牛氏不高兴了,她可是今天的主厨,所有菜都是她做的,“嫂子可别瞎说,我们都没事怎么就他吃坏了?不是来前在家吃了什么埋汰东西吧?” 钱氏习惯性的眼皮一掀就要回嘴,少年忙拉住母亲,“娘,我没事,我就是吃多了。” 他也没说谎,他是吃多了,只不过肚皮是被打得疼,而不是撑得疼。 钱氏这才松了口气,“吃多了没事,多走几圈消化消化就行。”消化完了还能再吃点,不过这话她也没傻到说出来。 少年就悄悄拉了她一下,“娘,你来。” 钱氏和他往旁边走了几步,“啥事?” “那个,我和程家表妹的事……”他想说的是“和程家表妹的事就算了吧”,可话音未落钱氏就抱怨道:“快别提了,如今人家可看不上咱们张家……” 刚才还被婆婆骂了一通,要不是怕被程家人笑话,婆婆能把她骂个狗血淋头。 少年就悄悄的吁出一口气,“是啊是啊。” 钱氏有些气不打一处来,“是什么是……”剩下的话在看到几个小孩跑过时忙住了嘴。 程家老的精小的贼,可不能被听了去,她还想在这住一晚呢,那就能多吃两到三顿好的。 真要得罪狠了,被撵回去可不划算。 午饭吃完,妇人们开始收拾,几个老太太坐在炕上唠嗑,两个嫂子就开始哭穷,都是自家姑子,没什么可丢脸的。 张家大嫂说:“你哥哥老怕麻烦你不让我说,可日子实在不好过……” 哭穷半天才说:“如今大外甥成了举人老人,再过些日子说不得就当官老爷子。小妹不如和举人外甥说一声,让你大侄家老二跟着举人跑个腿啥的,他左右得用人,用谁不是用呢?自家人用着还放心不是?” 要没有之前想要说亲初一的事,老太太说不得会考虑考虑,可此时她干脆利落的拒绝了,“家里他们兄弟多,跑腿有老五老六呢,哪用得着外人。” 到底是自己哥哥家,过得不好她也没什么面子,想了想和大嫂说:“我看这小子还算机灵,要不让孩子们帮他在县城找份工?” 张家大嫂今天两个愿望都没能实现,对这个小姑子是满肚子意见,现在听了倒是又惊又喜,“真的?那可太好了。” 他们家一辈子都在地里刨食,平日里赶个大集买个盐啥的也只去镇上,县城离得远,他们几年也未必去一回。 张二嫂一听急了,“小妹,你可不能只管大嫂,二嫂你也得照顾照顾?你忘了当初你还在家时,二嫂跟你最好还给你洗过衣裳呢!” 老太太说:“你家哪个小子?”一个是管两个也是管,“可得机灵些,老实些的。” 她记得以前大姐说,二哥家有个小子手脚不老实,去大姐家住过几日,和大姐的孙子住一个房间,等走了大姐家孙子才发现他丢了十文钱。 只不过这种事没法对质,也许是他丢在外面了也说不定,所以大姐只跟她私下里念叨过。 张二嫂自然不知道她心里所想,笑道:“我们家老二家的大小子……” 那边张老太太就嗯哼一声干咳起来,老太太立刻给大姐端了茶,“大姐喝茶润润嗓子。” 这才对张二嫂说:“即是家里大的,还是留在家里学干农活的好,以后也能挑起家里的担子。我看老大家的二小子还不错,今年好像也不大……” 何止不大,才十二岁。 张二嫂就有些不满,“太小了也干不了啥……” 主要是人小干活就少,那挣钱肯定也少。 “不小了,十二了,正好找个店去当学徒,干上个两三年出徒就能拿工钱了。” 张二嫂可不想自家孙子去给别家免费白做工,留在家里帮忙不好吗? 她赶紧说:“让外甥给找个能拿钱的工,学徒就算了。” 老太太知道她眼皮子浅,就掰开了给她解释:“他这个年纪当年徒最好了,虽说头几年没工钱,但他只要勤快肯学,学上一门手艺这辈子都不用愁了。” 那些手艺人可赚钱着呢! 张二嫂这么一想就同意了。 哥哥嫂子们一点回去的意思都没有,老太太想了想:“家里住不下这么多人,我让老五套车送你们回去,大嫂二嫂你们今就把那两个孩子留下吧,再让老大媳妇给你们多装些肉啥的拿上。” 张大嫂和二嫂想留下,无非是想多占点便宜,如今家里小子可以留下,还有肉拿,她们自然痛快的应了。 “那就麻烦小妹了,两个孩子小,你该管就管。”张大嫂此时说的特别好听,“家里这些年不好过,他们半大小子长得也快,那衣服是补丁撂补丁的,外甥们要有那不要的衣裳,给他们找两件,免得去了县里给外甥们丢人。” 如果是以前,老太太不爱听这话,找工作的事她才不会揽到手里。 可如今老大去县里,县令都很客气,她有了底气,帮人帮到底,也不会吝惜那几件衣服,“放心吧,我让几个媳妇给他们做两件新的。” 张家两个嫂子更高兴了。 杨氏几妯娌和两个姑子春枝、春霞在厨房收拾,听说张家人要走,老太太让给多装些肉,就把锅里剩下的肉装了两包,还把生猪肉一家割了五斤。 张家两个嫂子掂了掂手里猪肉的份量,笑得合不拢嘴,将肉交给儿子,拉过孙子嘱咐道:“你们可要听你小姑奶奶的话,听你们程家叔叔的话。” 张大嫂还小声嘱咐张四柱,“之前在家那话别再提,免得惹了他们将你撵回去。不过你要是有本事能哄得她自己愿意跟了你也不是不行,不过得悄悄的不能让程家发现……” 张四柱就是之前被云辉二人打了肚子的少年,他开始还频频点头,听到后头这话就赶紧摇头,“不不不,奶,我不敢!” 张大嫂就一指他脑门,“你瞅你这点小胆!” 张大哥和二哥夫妇,还有几个不大点的孩子坐上牛车,其余的还得腿着。 程五刚挥了鞭子,张大哥家二儿媳妇突然叫道:“哎呀,二丫呢?二丫去哪了?” 张家人太多,之前闹闹哄哄的根本没发现少一个人。 大家就往院子里,屋子里去找,找了一圈没找到人,张家二儿媳就一屁股坐到地上,拍着大腿嚎开了,“我的二丫哟……” 刚叫了这么一句,突然有人跑过来,老远就挥着手喊:“程爷爷,程二叔,程举人,你们快去看看吧,你家云修和两个丫头打成一团。” 是常和云修玩的一个少年,听声音很带了些幸灾乐祸。 第37章 乱了乱了 少年喊完就跑,程二伸手想叫住他问个明白,只来得及“哎”了一声就见他一溜烟的跑没影了,不由嘟囔道:“这小子!说的不清不楚的。” 曲氏很担心儿子,拔腿就跑,还回头招呼:“愣着干啥?赶紧的啊,没听云修和人打起来了?” 程二翻了个白眼,他家是儿子,和两个丫头片子打仗会吃亏吗?那当然不可能了。 不过他还是跟了上去,老爷子有些担心,让几个儿子:“你们也去看看!” 程大几兄弟跟过去,杨氏心里不知道为啥砰砰跳得厉害,回头瞅了眼初七,“你哥呢?” 初七摇头然后也意识到什么,也是拔腿就跑,“我去看看!” 老太太骂道:“你个丫头片子去凑什么热……” “闹”字没说完呢,杨氏就担忧的小声说:“娘,云辉也不在,我这心里有些不安,我也过去看看。” 老太太就皱眉挥了挥手:“快去快去!真是的,一个两个的不消停。” 她看向坐在地上的王氏,这个侄媳妇还不如大侄媳妇钱氏呢,人有些愚儾,连自家丫头都看不住。 “和两个丫头打成一团”,这话又回响在老太太耳边,她眼皮一跳,小声吩咐牛氏:“你也跟去看看,不会是张二丫吧?” 牛氏就也跟了去。 张家少一个人,自然走不了,而且妹夫家有事,他们更不能走了。 关系就是这样处出来的,以前小妹对他们有怨言,关系有些疏远,可如今能叫了他们来,还给两个孩子找工上,这关系不就缓和了嘛! 于是张大哥一挥手吩咐几个儿子:“你们几个去帮忙。” 张大哥二儿媳王氏也爬起来跟着跑,她突然就来了聪明劲:二丫不见了,不会这死丫头藏起来了,被程云修发现了,打起来了? 她又赶紧摇头,她那丫头人是倔了点,但也不会傻到和程家人打架啊! 曲氏和程二跑得最快,那少年虽没说在哪打的,但村子又不大,顺着路自然也就看到了。 一帮人围在村长家门口,有呜呜哭声传出,还有人尖声咒骂,热闹的不得了。 曲氏扒拉着往前挤,程二和陆续跟上来的程家人跟在后面,旁边看热闹的看是程家来人,就给他们让出路,有人往前喊着:“别吵了,程家来人了。” 还有人和落在后面的杨氏笑:“你家小子可真有本事……” 杨氏瞅她笑得幸灾乐祸,心里就往下沉,在看到程云修时莫名松了口气,但环顾一圈没看到儿子,这落到一半的心就又提了上来。 曲氏最先挤进去,看到里面的人愣住了。 程云修趴在地上,身上有被踹的印子,旁边还站着两个王家男人,王村长娘子段氏也在一旁指着他骂道:“毛都没长齐就敢学人家撩拨女孩,叫你娘你奶过来!” 程云修不服气的说:“我没有,是她扑过来的。”身上就又挨了两脚。 曲氏心疼的扑过去,用力的将王家男人推开,蹲下去将云修扶着坐起来,云修一看他娘来了,“哎哟哎哟”的叫起来,曲氏就心疼的站起来朝王家长孙王海扑去,“天杀的敢打我儿,我和你们拼了……” 程二赶紧上前去拉他媳妇,但拉架过程中难免会碰到王海,等曲氏被拉后,王海脸上多了几道抓挠。 王海气的直跳脚,但他可以打程云修,却不能对曲氏和程二动手,毕竟二人比他还大一辈。 段氏指着程二夫妇,“你们,你们程家太欺负人了。” 曲氏翻着白眼:“谁欺负人?你当大家伙是瞎的吗?明明是你们在打我儿子。看把他打的……” 这才想起儿子还在地上坐着呢,赶紧回头去看,发现程大和老六已经去把儿子扶了起来。 段氏怒道:“你问问他做了啥?该不该打?” 程云修忙道:“真不是我碰的她,是她从我后面扑上来抱住我的。” 外面围观的村民有来早的,知道怎么回事的就“嗷嗷”的起哄,不晓得原因的就问:“谁?谁抱他了?” 曲氏不能和段氏动手,但动嘴她是不怕的,“听着没有?我儿子都说了,是她不要脸的抱我儿子的。” 说完扭头问儿子:“谁抱的你?” 程云修就沉着脸指着一个方向:“王小丫!” 曲氏就笑话她:“你们家的丫头真是不要……” 话没说完就被程二打断:“这事到底怎么回事?婶子,我看还是先让大家伙散了吧!” 这个虎媳妇,真要骂人家丫头“不要脸”,两家可就撕破脸了。 那可是村长家,他们程家虽不惧他,但没有必要。 俗话不是说,多个朋友多条路嘛! 段氏故意没撵人,就是怕程家不认这事。 虽说这中间出了点意外,从程云辉变成了程云修,但程家家底在又没分家,小丫和云修其实更相配。 程大也看向一直耷拉着个脸没说话的村长,“叔,你看?” 王村长就往大门外走了走,朝村民们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散了吧,没啥好看的……” 有人听话的走了,还有人退出去老远的盯着这里,三两人的聚在一起小声的八卦着。 初七从来到这里心就一直提着,她可是知道王小丫觊觎的可是云辉,这其中是出了什么岔子?还是她改变了目标? 她人小,此刻正热闹着也没有人注意到她,就四处转着圈,等走到王家侧后面的草棚子时她就愣住了。 王村长家养了两头牛,还有四五只的羊,那些草是秋天割了留着冬天喂牲畜的,。 没有人会不长眼的去偷村长家的草,因此他家在院子侧后面搭了草棚子,旁边像其他人家一样,撂了高高的木柴。 木柴挡住了众人的视线,草棚子后面并没有人家居住,而是些荒草窠子,因此除了到处转悠的程初七,并没有人发现程云辉。 他就呆坐在草棚里,只露出了一点脸孔和两只脚丫,不注意瞅哪怕有人经过都不会发现。 初七之前已经转了一圈,这已经是第二圈了才发现人,你就说隐不隐秘吧! 她吓了一吵,哥哥的神情明显不太妙啊,好像有些傻,有些懵,她悄悄的在他面前挥了挥手,云辉竟然都没发现。 “哥~” 她叫的声音很轻,她哥呆的地方明显不对,她也怕有什么不可见人的都没敢大声喊。 哪知道草棚子里却响起了一声尖叫,不仅将程云辉惊醒,也把王家院子里的人喊了出来。 程初七心道不好,推了一把云辉,想让他藏起来,可从他身边却突然跳出来一个小姑娘,那姑娘乍一出来,头上身上都是稻草,她竟一时没有认出这人是谁。 程家和王家人听到声音过来查看,刚刚跟过来的张家人自然也不例外,他们站在院门口没进院子,过来就比那两家快一些。 王氏还站在那看热闹呢,不知道被谁推了一下,还有人叫了声:“那不是二丫吗?怎么在这藏着?” 王氏被推了个踉跄,想回头骂,听到这话一愣,紧接着跑了过去,揪住王二丫就往她身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拍:“你个死丫头,你跑哪去了?害老娘好一顿找……” 突然有个声音响起:“咦,这草棚子里是谁?啊?云辉?你怎么、、” 那人指着云辉大惊失色,指指他又指了指王小丫。 青天白日的,两个少年少女躲在草棚子里能干啥? 张家人的神情有些微妙,王氏看着云辉又看着女儿,突然咧开嘴乐起来,拍着女儿的肩膀:“你个死丫头挺有眼光的嘛!” 之前张家没敢肖想程家的男丁,要是他们家,可以把不值钱的丫头嫁到穷亲戚家里,也是不肯让儿子娶不如自家的,所以才惦记上了初一。 不过真成了那也是大房,他们二房可啥好处也得不到,如今不一样,现在这个可是她的女儿…… 这么一想她乐的就憋不住。 第38章 谁在算计? 程云辉被张二丫的爹从草棚子里拉出来的时候,杨氏几乎站立不住差点没晕倒在地。 幸好牛氏站在她身旁将人扶住了,哪怕向来会嫉妒大嫂的牛氏也没有幸灾乐祸,她低声安抚道:“大嫂,你现在可不能晕,你得坚强!咱云辉可不是这样的孩子,这其中说不准有什么事?” 杨氏猛然站直,三弟妹说得对,她可不能这时候晕倒。 程大也气得身体晃了晃,他上前就给了儿子一个嘴巴,“你这个逆子!” 张二丫之前还低着头低声啜泣,可此时却胆子大起来,往程云辉身前一站张开双臂,像个护犊子的老母鸡,“表叔,你要打打我吧,是我,是我……” 后面的话即使她豁出去也没脸说出口。 初七差点气死,懊悔自己刚刚怎么就叫出声,她要是一把揪着人就跑,估计都比现在这样强。 她看着张二丫的目光就有些不善。 程云辉是啥样人?没有比她们程家人更清楚的了,别说他还没开窍,就是开了窍也不可能找一个大字不识的姑娘,还是亲戚家的。 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 他能不懂这道理? 那现在发生的一切,就可能是张二丫算计的。可她到底怎么算计的? 初七明白,既是被算计,那就是她不叫破哥哥,也会有别的方法揭出来。 对了,刚才喊的那人呢? 她打量一圈,才现这人有些眼熟,应该是大舅爷爷家的儿子。 是赶巧了还是有预谋? 程云辉目光有些涣散的看着面前的背影,突地一口血吐出来,往后倒去。 “云辉?” “哥~” 一阵忙乱,程四抱着儿子往家赶,程大跟在旁边,牛氏扶着杨氏捂着嘴无声哭泣着跟在后面。 王氏看人都走了,忙拉了女儿,朝前头招手,“哎你们等等啊,这事得给我们个说法吧!我们家二丫……” 初七就回头没好气的喝道:“闭嘴吧!有什么事回家再说。”想想不解恨:“我哥没事还好,要有事,你们就等着吧!” 王氏有些害怕的闭了嘴,但心里不服气,就小声嘀咕:“厉害啥啊厉害!个丫头片子!” 她用力的拉扯了一下女儿:“走!你还挺能耐的……” 张二丫下意识的看向旁边她小叔,就是喊破云辉的那位,只见她小叔也有些傻愣,见她看自己,忙挺了胸脯,示意她别怕。 张二丫的心慢慢安定下来,脚步也加快了,由王氏拉着她变成她拉着王氏,最后小跑起来。 王氏一边跟着她跑一边骂:“慢点,赶着投胎啊你!” 她们经过初七身边,张二丫脚步慢下来,认真的对她道:“你哥哥不会有事的!他要有事,我把命赔给他就是了。” 话里面的绝决让初七和只比初七快了几步的杨氏、牛氏都听了心悸。 程大看了她一眼,又看向怒火攻心而昏迷的儿子,心底沉了沉。 程家忽拉拉的走了一大半,只剩下程二夫妻和程三,他本来也想走的,又觉得家里有爹娘和几个弟弟,反倒是二哥这里人少了没气势。 曲氏震惊的嘴里能塞下个鸡蛋了,“云辉他?”竟有些幸灾乐祸,“云修这小兔崽子干出这事我不意外,可云辉……哈哈哈,看大哥大嫂这回咋办?” 举人家的少年,娶个穷的要尿血的农家女,大字都不识一个的。 想想就好笑! 再看向也是一脸震惊的王小丫,突然心里就平衡了,管咋的王家当村长,家里日子不错,不像张家,穷得恨不能一件衣服穿四季! 她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太明显了,程二就踢了她一下,示意她收敛一些。 程二心里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理,和曲氏差不太多,但又比曲氏明智。 大哥是举人,即便考上不了进士,以后这个家也是他当。那云辉就是下一辈中的当家人,可那张家二丫当程家的当家太太?别让人笑掉大牙了。 他心里还有些不平,除了老三留下,几个弟弟竟然都跟了回去。 这是看他不如大哥呀! 一家人里也这么势利! 他心里有些酸有些气,在看到云修那同样张着o形嘴时,一股火气都发到了他身上。 不用王家打,他自己上去踢了一脚,“你个小畜生,还不赶紧说!到底怎么回事?” 程云修就指着王小丫:“她说有事和云辉说,让我要找他,我……我当然不肯……” 他眼神有些闪烁,“不过她一直求我,我我我就答应了。” 王小丫冷笑道:“我是求你吗?难道不是我给了你五十文钱,你才答应的吗?” 程二大怒,抬脚又是一脚:“你个眼皮子浅的,五十文你就把你弟弟给卖了?” 而段氏也指着王小丫的额头:“你哪来的五十文?” 王小丫梗着脖子,“不是你给我嫂子,让我嫂子给我的吗?” 段氏就看向王海媳妇,厉声道:“我什么时候让你给她的钱?我怎么不知道?” 他们家就是有钱也不是这么用的。 王海媳妇战战兢兢的说:“我……我……” 吭哧半天没说出来,段氏就怒心,“还不赶紧说?再不说我就让大海休了你!” 王海媳妇吓一跳,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不不……我说我说……”她声音渐低:“是是,是二爷爷的仆从……” 众人面面相觑,这怎么又扯出王村长的弟弟来。 王村长之所以干了这么长时间的村长,连程家都不愿意和他交恶,就是因为他这个二弟。 王家老二早年是村里的混混,他不愿意一辈子在农村窝着,和嫂子闹了些矛直后就留了封信离家出去了,说是要出去闯荡,不混个名头不回来。 后来还真让他混出点名堂来,他跟了个贵人,又娶了那贵人太太的大丫头,成了他的心腹属下。 据说那位贵人还是皇亲国戚,连知县见了都得毕恭毕敬,王老二前些年带着妻儿曾回来过一次,给他哥带了很多礼品,给盖了新房,还给有些隔膜一直忐忑的嫂子段氏磕头,感谢她在爹娘去世后将他扶养成人。 那次可真是衣锦还乡! 从那以后,王村长这村长位置就坐得更稳了。 不过,他只回来过那一次,离现在也有五六年了,这事怎么牵扯出他来? 王海媳妇生怕自己被休,忙竹筒倒豆子的说了:“前两天二叔派了个仆从回来,给了我五两银子,说程家如今是举人家,以后日子只有好的,让我想办法把二丫嫁给程举人的儿子……” 正好王小丫也有意,王家也是愿意的。 但王家二老还是挺矜持的,只愿意放出话去,程家没意,他们也没再提这事。 可她收了银子要办好此事,觉得这也是为了家里为了小姑子好,就绞尽脑汁想怎么办。 结果今天她无意中听到王小丫让程云修给他约人,那语气就像命令似的,程云修当然不肯,二人就吵了起来。 她就叫了王小丫,悄悄给了她五十文钱,让她给程云修。 她并不确定好不好使,但她觉得没有人会傻到拒绝银钱,只不过传句话就能得五十文,要是她她肯定乐颠的答应。 果然程云辉答应下来。 她说到这里,抬头恳求段氏:“奶奶,我真是为了二丫好,为了咱王家好啊!再说,这是二爷爷让的。” 段氏就啐了她一口:“既是这样为什么不告诉家里?”还不是贪心作祟,想要贪了那五两银子。 “你等着再收拾你!”现在不是时机,回头空下来得好好罚她,还得把那五两银没收了。 王海媳妇悄悄松了口气,低下头唯唯喏喏的应下。 她收了十两,就是奶奶把五两没收,她还能落下五两呢! 这些都是那人告诉她的。 她窃喜之余,后背又有些冒凉气。 这一切都在那人算计之内,包括让她说的一部分实话,“也没让你瞒着家里,只不过不用都说而已。”“人不为已,天诛地灭,又不是做坏事……”那些话回荡在她脑内,她慢慢平复下心情。 她不过给了些银钱递了句话,其余的可没做。再说,这也是好事,真要和程家结了亲,只有好处没半点不好的。 段氏又问:“那人呢?为什么不来见你爷爷?” 王海媳妇摇头,“给了银钱就已经回去了。” 至于为什不见爷爷,她也不清楚。 王村长又问了几句,但她除了说的那些其余的都不清楚。 王村长心里有些疑惑,想不通其中的道理,甚至怀疑那人是不是二弟的仆从,但王海媳妇信誓旦旦,说那人曾跟二爷爷回来过,她不会认错。 不仅程二几人一脸的懵逼,就连王家人都一头雾水,但王村长和段氏对视一眼,没再多说,哪怕知道这里面不对劲,也不能再当着程家人问了。 第39章 一门好亲 王老二的事暂时问不下去了,但云修和王小丫的事情还是要弄明白的,程二就接着问儿子。 程云修咽了咽口水,也是一脸困惑,“我跟云辉说了,云辉说不见。我想着已经收了钱,就跟他说,我替他去,听听王小丫到底要说什么。我俩就换了衣裳……” 程二更想踢他了。 原来程云修觉得拿钱递了话就行了,云辉生气他收了钱让他把钱退回去,他一着急就说替云辉去,还问云辉你就不好奇她想说什么?又言语相激,说他还怕个小姑娘…… 云辉被他说的有些好奇,也有些下不来面子,毕竟是十四岁的少年,好奇心还是很重的,也很要脸面。 云修就鼓动他:“你去草棚子里藏着,我就约她在草棚子旁边那堆柴火垛那……” 程云修和云辉是堂兄弟,长得本就有几分相像,年纪体型都相仿,连声音都有几分相像。他们的衣服其实换不换也没啥,几乎是一样的布料,只不过云修的衣裳是曲氏做的,针角粗大,不像杨氏给云辉做的,针角又细又密。 但不熟悉的人离着远也看不出衣裳的好赖来,何况换了衣裳,从背后更不可能认出谁是谁? 云辉就藏到了草棚子里,云修去报讯,“他在你家草棚子那等你。” 说完也不等回话就跑了。 云修跑到草棚子那对着藏在里面的云辉眨了眨眨眼,然后整理了衣裳后站得挺直。 王小丫悄悄的从院子里出来绕到草棚子那,就看到背对着她的程云辉。 假扮成云辉的云修听到脚步声就咳了一声,也不回头装成云辉的声音:“你找我有事?” 王小丫咬了咬唇,想到程家并不中意她一直没来提亲,心里装了心事就没有注意到他的声音和往常有些不同。 她也不小了,家里已经在考虑她的亲事,想到不能嫁给喜欢的人,她心一横就走过去抱住了他的后腰。 云修吓了一跳就想甩开她,可没料到王海媳妇尾随其后,看到这一幕尖叫起来,不仅把王家人惊动了,也惊动了附近的村民。 段氏觉得程家是门好亲,云辉不成云修也不错,因此将错就错,这才有了后面的一幕。 至于说他和两个女的打起来了,是抱着他的王小丫,和扑过去想要将二人分开的王海媳妇。那少年离得远看错了。 程大中了举,程家自然是水涨船高,但王家也不是那没有背景的,结亲倒也不是不可以。 可王小丫看中的是云辉,让云修娶了她,那不得憋屈死。 可不娶? 看王家虎视耽耽的样也知道不可能。 程二就问王村长:“叔,你看这就是个误会!不过这两孩子抱也抱了,真要传出去对小丫名声也不好。这事你就说怎么办吧?你说怎么办我们就怎么办?” 王村长听他第一句“误会”时就皱起眉,听到后面脸色缓和了些,他刚要说话,程二又补了一句:“我都听你的,你说怎么办都行!” 王村长就看眼老妻,见她微微点头,就长长叹了口气,“老二啊,我和你爹你们程家那也是几辈子的关系了。我是真没想到,咱们两家竟然是这样的缘分!” 程二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他立刻表态:“叔你放心,我回去就找媒人,明天就上门提亲。” 程云修和曲氏同时阻止:“不行!”“不行!” 程云修摇头,“爹,我不娶,不能娶。”他爹是糊涂了吧,那女人看中的可不是他! 曲氏也摆手:“不行!当家的,不行啊!那王小丫看中的可不是咱云……” 程二呵止道:“住嘴!以后那是你儿媳妇,有些话慎言!” 这些话听到的只有他们几人,村民们顶多觉得王家丫头不检点,但在乡下,少男少女互相看对眼也不是没有。只要人嫁进来,过些日子闲言自然会散去。 可要是被人听到王小丫看中的是云辉,娶她的却是云修,那程王两家就都成了笑话! 程三小声说:“二哥,不回去问问爹吗?” 程二摆手,义正词严的说:“就是爹知道了也会同意我的做法!” 王村长暗暗点头,程二果然不愧是程家在外面跑的,肯负责任就行! 王小丫已经听呆了,她反应过来后哭着摇头:“我不……” 紧接着她的嘴就被段氏指使着王海媳妇给捂住了,“把她嘴捂上,给我拖进屋里去!” 又吩咐:“把她给我看好了!不准她出屋,要是看不好,你就回娘家不用再回来了!” 王海媳妇一哆嗦忙点头,半拖半抱的将人弄进屋子里。 在旁边茫然的小丫娘张氏乍着手想要跟进去,段氏就说她:“你去劝劝也好,这事闹得村里人都知道了,你跟她说,她要是不想嫁,就剃了头当姑子吧!我们王家不缺这样的不孝子孙!” 张氏吓得赶紧跟进去劝姑娘去了。 程二一言堂,将曲氏和云修带回家,“老三啊,你先走,我和你嫂子说几句话。” 程三就点点头。 只剩一家三口,程云修哭丧着脸:“爹啊,不能,不能娶啊!” 曲氏也想哭:“当家的,不能娶啊,真要进了门,万一再背着咱偷……” 程二瞪着她:“闭嘴!我刚才的话白说了?” 他看这娘俩个都不服气的样子,就低声问:“你们知道村长的弟弟在哪当差吗?” 娘俩齐齐摇头,他们哪知道啊! 程二就略有些得意的说:“我也是无意中知道的。”他左右看了看,小声说:“在王府!” 曲氏没听懂:“哪个王府?当多大官?”她以为对方是姓王。 程云修也以为,可看娘问出这话他爹那一脸嫌弃的表情就悟了:“是在王爷的府上当差?” 程二就点点头:“对!皇帝的亲弟弟!” 程云修并不在意:“那跟咱有啥关系?王小丫又不是他孙女。” 程二就骂他:“蠢!虽不是他孙女,可你也听王海媳妇说了,他让人回来为啥?” 程云修弄不懂:“那不是该找村长吗?爹,你说这中间会不会有啥阴谋?” 程二哪里知道?虽说中间有些说不通的地方,可他觉得,也许他给贵人做事习惯了,就是这样让人看不懂呢? “反正这是好事,你们可不许闹腾听见没?”他警告儿子媳妇。 程云修才不答应呢:“好事我也不娶。我又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我啊!” “婚姻之事,轮不到你个小儿来做主!” 想一想这事若不能说通这娘两,怕他们会生事坏了这门亲,看娇娇行事就知道了。 “咱们家,你大伯中了举,咱们以后就能借光抬了身份。可你读书也稀松,以后怕不能科举入仕,将来你爷奶百年之后,咱们就要被分出去,到时候你怎么办?难道还要去依附云辉不成?” 分家和没分家可完全是两回事。 他语重心长的说:“王家小丫虽说看中的是云辉,可小儿女谁没个喜欢的人?等到成了亲有了孩子,这心也就收回来了。既然她叔爷看中咱程家,你又成了他的侄孙女婿,正好借着你大伯和他双重的势,做生意也好,去王府里当差也好,或者能安排进衙门里当个官差也好,你这辈子的前途就稳了。” 程云修觉得他爹想得太天真。 那王家老二不过是在王府当差,又不是当王府的家。 程二顿了顿左右看眼发现没人就小声说:“要是你实在不喜,有了钱纳个小的或是养个外室还不随你?只要对她尊重些就行。” 要是他女儿程娇娇在,肯定会觉得他这是把心里话说出来了。 曲氏被他画的大饼说服了,但程云修还是不干,他就眼一瞪喝道:“这事你同意也得同意,不同意也得同意!谁让你为了五十文钱,就将你堂弟给卖了,还鼓动云……” 说到这,他想起之前的事,“我问你,云辉和你那张家表妹是怎么回事?” 程云修也不知道,他刚才看到这事时也很震惊呢! “不,不,不知道啊!” 程二见实在问不出,警告他说:“回家以后跟云程好好赔礼,再跟你大爷大娘赔礼。要不是你贪心也不会弄出这事来,这门亲事就算你给云辉解决麻烦吧,要不然王小丫真要往他头上栽,还有得撂烂……” 连哄带吓唬,这娘俩再心有不甘也默认了此事。 而程大等人回家,伍全德听说此事后捶足顿胸,大骂张家无耻,抢他先看好的女婿。 张家人只过去了王氏和她小叔子,其余人这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程大他们已经把云辉放到炕上,听到外面闹闹哄哄的也没有心情去管。 云辉晕倒时,程五就已经跑去找郎中了,郎中也就比他们晚了一会到,“急怒攻心,他还年轻没有大事,养几天就行。”摁了人中不大一会人就悠悠清醒过来。 但醒过来的云辉目光呆滞,一言不发。 杨氏看了痛哭不已,初七姐弟也忍不住红了眼圈,杨氏突然扒开人群,看着站在后面一言不发的张二丫,上前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王氏吓了一跳,往后退了几步,张二丫嘴角被打的流出一滴鲜血,她眼里泪水打转,脸上充满了惊恐,但余光看到娘的动作时,嘴角掠过一丝苦涩,知道自己再无退路。 她默默的将嘴角的血渍擦掉,慢慢的跪下,将头深深的伏到地面,死死的咬着唇不敢哭出声来。 第40章 豁出去了 张家人神色不一,张大舅爷家的大儿媳钱氏又气又妒又有些期盼。自家是搭不上了,小叔子家能搭上也行啊! 那位叫破云辉二人行藏的张石头把爹娘和两个哥哥拉到一旁,小声说了这事,“……爹,二丫和那小子身上都是稻草在一块堆,被那么多人看到了,我表哥就非常生气,显然是看不上二丫的……可要没旁人看见就算了,现在这样,他们程家要是……那二丫可怎么办啊?光一个二丫也没啥,以后咱张家的姑娘可不好说亲了,弄不好咱张家人走哪被人指指点点的影响到侄子们娶亲就不好了。” 还能怎么办? 他一说这事,爹娘和两个哥哥的眼睛就亮了,他再言语模糊的引导一下,这事就成了。 大哥张铁块就哼哼着,“他们是发达了看不上咱们这些穷亲戚。”想到媳妇说的杨氏不让姑娘嫁给他儿子他心里就忿忿不平。 二哥张木头高兴的嘴巴都咧到耳朵根,“咱家二丫真是争气!爹,他们程家是娶也得娶,不娶也得娶!要不然二丫嫁不过去又坏了名声,那以后咱家的姑娘谁还敢娶?” 张大舅爷向来想得不多,光高兴了,“云辉看上了咱二丫?我是万万没有想到啊!这可比让程家的姑娘嫁进来好得多啊!” 张大舅奶却心眼多,她觉得这事有些奇怪,但她也有自己的聪明处并不深究:不管因为啥,反正她孙女嫁程家是嫁定了。 “这事啊,我和你爹去说!咱们今天就不走了,得赶紧把这亲事定下来,免得他们程家打赖!” 三个儿子齐齐点头。 张大舅奶又说:“我和你们二婶说一声,这事成了咱们两家都有好处。” 张二舅奶很是嫉妒:“这可真是!二丫头咋就那么好命?” 程家那小子眼皮子太浅了,眼光太差了,咋就能看上张二丫呢?明明她家的两个丫头比老大家的二丫头好看。 目前为止,张家人都以为是云辉看中了张二丫,只除了知道实情的张石头。但张家人也有那心里疑惑的,只是刚一提个开头就被人怼回去了。 这个时候不管是不是,都得是! 两家平日里不是没有矛盾的,可面对他们家的老姑奶奶和小姑奶奶时,往往都能做到“放下矛盾,一致对外。” 四个老头老太太就去找程老爷子,张铁块三兄弟去大房,挤不进去站在门口关切的问:“云辉咋样?哎呀不是我说你表弟,你这下手也太狠了。” “就是就是,他们小儿女互相喜欢有啥不好的?正好亲上加亲了……”张木头乐呵呵的说。 杨氏怒道:“你闭嘴!” 她看一眼毫不出色甚至毫无存在感的张二丫,心头的怒气一阵阵涌上来,但再难听的话她也说不出口。 张石头见二哥被骂缩着脖子不再吭声,就陪着笑脸:“表嫂,我们知道你心里不好受,但我们二丫是个女孩,今天这事又这么多人看见了,咱们本就是亲戚,干脆亲上加亲……” 杨氏哭得声音更大了,她从没有这样失态过,那些年她再艰难,也都是一个人默默流泪,她嘶吼道:“你想都不要想!” 程大沉着脸过来,“你们都闭嘴!” 程初七看着哥哥木木呆呆的样子心里难受,又听到张石头的话,看见他那冒着贼光的眼睛,上前一步指着他道: “爹!我哥是被他算计的!要不然旁人都没看我哥,为什么他却像早就知道了似的,过去就能将人指出来?还故意误导大家我哥和张二丫好像怎么样似的?” 今天的事他肯定逃不了关系。 程初七并不同情张二丫,在她做出这种事的时候,她就要承担可以预见的后果。 程大看了眼张石头,见他眼神躲闪,不敢和自己对视,就知道女儿怕是说中了真相。 他强压愤怒对程四等人道:“你们先出去,二丫爹和二丫留下。” 张铁块怕老二被程大小恩小惠给收买了,张石头怕二哥被程家表哥吓唬住,因此二人都不肯动。 他们不动,程四怕大哥吃了亏也不动。 屋子里就乱哄哄的一屋子人。 程大就让初七他们先出去:“扶你娘去你三婶屋里坐一会。” 杨氏哪里肯走,儿子这样,张家还想逼婚,她坚持留下。 还是春晓过来,“大哥,三哥,云辉醒了没有?娘让你们过去呢!”又厌恶的一指张二丫:“把她也带去!娘说要问问她呢!” 程大让开些让她看儿子:“醒了就不说话,谁问也不出声。” 春晓看他呆呆傻傻的也吓了一跳,过去叫了几声也没反应,眼圈一红就跑回去报信。 程大和程三、程五就往东屋去,牛氏没好气的将张二丫拽起来往外拎:“你还跪那干什么?还要人来请是怎么的?” 东屋也挤得满满登登。 六位老人加上张老太太共七人,炕上这就坐满了。 炕下地上跪着张二丫,旁边径渭分明的站着张家三兄弟程家哥六个。 程二也在其中,他刚刚回来已经悄悄去和父亲说了云修和王小丫定下婚约之事。 老爷子很是审时度势并没有反对,但心中对王小丫肯定是颇为不满,已经在寻思着,将来云修婚后将人就打发走,去扑奔他那个叔爷丈人,既能奔个前程,也能避免了云辉和王小丫的尴尬。 张铁块看己方人少,感觉少了很多气势,就让张石头出去叫二叔家的几个弟弟过来。 张石头不想去,但大哥一个劲瞪眼,他就出去叫人,却没想到外面恨不能打起来似的,吵成一团,而大姑家的儿子正在中间劝架,他转身就关上门,将这吵闹隔绝在外。 张铁块没再说啥,因为程大已经开始问话。 张二丫认错态度很好,也将一切都揽到自已身上,她抽泣着讲述了一遍经过,无非就是她动了心想嫁给程云辉,却知道不太可能,她苦恼之下出去转悠,结果…… 她说到这里时抬头瞅了一眼三叔,张石头始终垂着眼,张木头却以为她在看自己这个当爹的,呵斥道:“瞅啥?还不赶紧快说!” 张二丫低下头往下说:“我看到程云修在和那个女孩说话,那女孩还给了他一串铜钱,我好奇就偷偷跟在他后面,结果看到了云辉哥哥……” 程六骂道:“呸!不要脸!云辉哥哥也是你叫的!” 张二丫涨红了脸,嚅嗫着说:“是是,是程云辉。” 张大舅奶不满的看向程六:“你个毛没长齐的小子插什么话?没看长辈们都在吗?” 她是舅母,说的话程六自然不好反驳,可他和云辉云修年纪相差不大关系好,心疼侄子的他只是说:“我又没说错,她不是比云辉要大吗?” 几个老太太这才想起来,是大!大两个多月……那也是大! 老太太很不高兴:“他又没说错!嫂子你干嘛说我儿子?” 张大舅奶陪着笑:“我这也是为了他好,大人……” 程大不耐烦听大舅母说话,清咳了一声打断她的话,示意张二丫继续往下说:“你说你的。” 张大舅奶讪讪的闭了嘴。 张二丫就接着说:“我偷听到程云修给……程云辉出主意,让他躲到草棚子里,我我,我就……我就也偷摸的钻了进去。” 说完她深深的将头伏在地上,哭泣道:“是我的错,可我也只是想嫁给他!这辈子若不能嫁给他,我宁愿跳进河里喂鱼,钻进林子里被狼吃……” 她还有一句没说,当时她不要脸的扑到云辉身上,云辉吓呆了想推开她时,她悄悄的说了句话,云辉就傻了。 程大的手指微动,若只是钻进草棚子里也不会让云辉心若死灰…… 老太太和大姐张老太太显然也明白这一点,二人对视一眼,老太太不想再往下深究,怕她说出更让人惊世骇俗的话:“你想嫁也要他想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这样不顾廉耻,我们程家可要不起。若你不是我的侄孙女,此刻我更难听的话等着你呢!” 张大舅奶赶紧说:“小妹……” 老太太摆了摆手:“你不要插话,先听我说完。”又训斥她:“大嫂管家也好好教教子孙,看看这孙女都教成什么样了?” 把她刚才说程六的话还了回去,张大舅奶气得想撕她嘴,看到下面站着的程家一溜儿子硬是忍下了。 老太太接着说:“今天这事就是个误会,我听老大几人说了,当时除了你我两家人,也只有王家人在,我会和王家打好招呼,不让他们乱说。” 张二丫哭着摇头:“不……” 老太太不管她,对哥嫂们说:“我给大哥拿十两银子,二哥拿六两银子,以后二丫头出嫁,我们程家会帮衬她十两银子的嫁妆,这事就过去了!以后谁也不准再提一个字,否则就是得罪我们程家得罪我儿,他可是举人,你们想想清楚这后果能不能承受!” 打个巴掌再给个甜枣吃,威逼带恐吓,两家人得了甜头心满意足。 至于张二丫能不能嫁进程家,能更当了,不能也没关系。 反正银子到手才是实惠。 张二丫左右去看,见爹和大伯都没反对,就哭着求老太太:“姑奶,你要逼我去死吗?” 老太太脸一沉,厉声道:“你要真死了也是自己作死的,和我们程家可没干系!大不了我再给你爹娘二十两银子!你可想好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什么都没了。” 张二丫茫然的抬头,哭着找张石头:“三叔,你帮我说句话啊~你不是说只要我……” 张石头用力的咳了一声,张二丫的哭声突然一滞,她咬着下唇,突然破釜沉舟般,从怀里掏出一个物什,“不是误会,之前我顾着他的名声……既如此,我也豁出去了……这是云辉的腰带,是他给我的……” 第41章 云辉真香 程大自然认得这条腰带,是妻子精心给儿子绣的,在他十四岁生日那天亲手给他系上的。 当时他还说他们乡下人家哪里用着绣花了。 才过去几个月,平日里云辉并不系着,只有重要日子才会系,就像今日…… 他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程二却心里一惊,他自然想到云修说的“他和云辉换了衣裳”,所以这腰带没换?或是云修丢的? 他没觉得他的傻儿子会傻到把腰带送给一个姑娘。 他心虚的左看右看,决定闭嘴。 他就是解释了,这腰带也落入了张二丫手里,这就等于把柄在人家那,人家会轻易的放过说弄错了我是捡的不是从程云辉身上解下来的? 必不可能啊! 张石头这才开口,“哎,你说说你们两个就……跟长辈们说,长辈会不同意吗?怎么也不至于此啊……” 程家人的视线都落到他身上,要说这事跟他无关,打死都不相信。 以前没发现,这个张石头心机竟然如此深沉,哪里有农家半分的淳朴。 一句话就定性了,二人是有私情。 张铁块一推弟弟张木头,朝他示意一下,张木头扑腾一声跪下,“小姑,我知道你们看不上我们家,看不上我们家姑娘,可二丫除了云辉也嫁不了旁人了,那可是你侄孙女,你不心疼她也心疼心疼你侄儿我啊……” 说着砰砰的磕头,不大一会脑门就磕青了。 张家人就是这样,看着愚愚囊囊,可关键时刻那嘴皮子还是挺利索的。 老太太许诺的几十两银子在乡下真的很多了,可若能有更大的好处呢! 事情急转直下,老太太气得发抖却也知道,她厉声问大哥大嫂:“你们怎么说?” 张大舅爷就看向老妻,老太太气得直翻白眼,这个大哥一向这么窝囊,啥都听媳妇的。 张大舅奶就叹着气:“小妹啊,你也是张家的姑娘,要说别人看不上也就算了,可你也……今天这事,我这个当奶奶的就做主了,二丫就许给你家云辉了。” 老太太看了看她,又看向张二丫,最后看向张石头。 她点了点头:“既然你们都愿意,那这事就这么定了。” 程大一惊,“娘~” 程家几兄弟也纷纷道:“娘~” 连老爷子都不同意的看向她。 老太太握着的左手轻轻攥紧,她心里下定决心,伸手右手朝众人摆了摆,叹了口气,“既然二丫头这么愿意,那就嫁吧!不过丑话我可说到前头,之前我说的那些银子可是一文都没有了。而且,我看你们不顺眼,你们都给我赶紧走吧,以后也不用再来。啥时候云辉该娶亲时,自然会去下聘。” 张家几老面面相觑。 程家虽然同意了亲事,但没有银子,还不让再来,那这算是好还是不好啊? 张二丫却怕她变卦,连连点头:“我们答应,我们都答应!” 张石头也怕几老贪图银子后悔,赶紧说:“爹,娘,我小姑竟答应了,不如先过了礼定下来……”免得过后程家打赖。“再把啥时候成亲的大约日子定下来,要不然咱们等得也心焦不是?” 有彩礼在前面吊着,老人们会明白过来,当然是结亲更重要,一锤子的买卖可不划算。 老太太有些疲惫:“行,你们要定就定吧!就按村里头的规矩来!” 张家人七张嘴,除了张二丫,异口同声:“那不行!大侄(表弟表哥)可是举人老爷!” 村里都是些穷鬼,那他们张家能得到啥?几两银子的彩礼谁稀罕啊! 张铁块嬉笑着:“小姑,这要是让人知道了,谁认识我们啊,被笑话的可是程家,可是程举人!” 程二冷笑道:“笑话啥,我大哥是举人,也是未来的官老爷,谁敢笑话?!” 老太太却不容人再说,撵了人出去:“老二,你领他们去厢房,这事娘就交给你了。” 张大舅奶忙道;“他是小辈,这是还得妹妹妹夫拿主意。” 老太太淡淡道:“他拿主意就是。老二啊,去吧!”又叫程大:“你留下,娘和你说几句话。” 这事就算定下来了,剩下的就是讨价还价了。 看着人忽拉拉的要走没,她厌恶的一指张二丫:“把她带走!我不想看到她!” 张二丫被奶奶拉走,之前心里的凄惶不安已经渐渐消退,哪怕知道将来就是嫁进来也会很艰难,可她不怕! 就像她在今天,不,在午时之前从来没想过,自己会嫁进来一样! 三叔果然说得对,这世上只要有心,没有办不到的事! 她看着三叔的背影有些发呆,这一切好像都在他料想之中。 三叔,真的好厉害! 她却不知,张石头也在心里松了口气,他擦着额头上冒出的冷汗,被程家几兄弟那吃人的眼神盯着,差点膝盖一软就跪下,还好结果不错。 那人和他说了多种后果,还说如果程家人不是心狠的,逼一逼就会同意。 果然被他说中了。 至于程家真要心狠不肯娶,张二丫没有好下场,他也不是很在意,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张二丫要是知道三叔所想,怕是也不会轻易的就信了他的话。 初七听说这亲事说定了,呆了一瞬后看向母亲。 杨氏脚下一个踉跄,一头栽倒在地,幸好初一离她近,才免于她头撞地上。 姐妹俩个将人扶到炕上,云宗抽泣着叫“娘”,又看向哥哥喊一声“哥”,不明白之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变成了这样。 而东屋,老太太关了房门正和大儿子说这事。 “刚才老二说,云修和王小丫的亲事也说定了。云辉的事也这么样吧!我知道你们心里不满,可一来你马上要去赶考,这节骨眼不能出事;二来总不能真把人逼死!她就是死也不能是现在!” 老太太脸现厉色,显然心里做好了最坏的准备。 她又缓了口气:“以后她若能好好过日子不生事,咱们家也不是不能容她,可她若是还像现在似的,不安分,那就不能怪我不留情面了。” 老爷子就叹了口气,“是啊老大,现在你科考是大事!” 程大也明白,可就是不甘心,那可是他寄予厚望的长子! 但老太太没再多说,“你去和你媳妇说明白,别让她想不开。” 等儿子出去,老爷子劝她:“你也别气了,大不了再纳个好的,这个就供着完事。咱们可别学那狠辣的,手上沾了血睡觉都不会安稳。” 老太太就横他一眼:“你忘了爷爷临终前的交代了?” 老爷子就长叹一声:“过去的事了!如今也几代人了,儿子真要当了官,怕是也挡不住子孙后代要纳。” 老太太也叹气,“你放心,我也曾是张家的姑娘,要人命的事我是做不出来的。” 但真想要收拾一个啥也不懂的小姑娘,还是很容易的。 就看张二丫以后如何选择了。 杨氏悠悠醒转看到程大担忧的面容时,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不行,不能,我不答应,让儿子去娶那个女的,我不答应……” 程大扶着她拍着她的背安慰着:“好好,咱不应咱不应!” 杨氏哭了一会爬起来要去看儿子,程大摁住她:“你好好睡一觉,儿子那有两个姑娘看着呢!初一是个稳当的会照顾好他,你就放心吧!” 杨氏从昨天就和妯娌们准备今天的餐食,连着忙活了两天,又累又气又急加上儿子这种状态,铁打的人也承受不住。 杨氏不放心,还是过去看了一眼。 云辉还是那样不言不语,却不再呆呆傻傻了。 她眼泪又落下来,看几个孩子跟着落泪,就给云宗擦去眼泪:“不哭了不哭了,娘也不哭……” 外面吵嚷声更大了,初七出去看了一会回来就有些一言难尽:“是我二姑夫,说要把如花姐姐许给我哥当平妻呢!” 云辉像没听到一样。 杨氏苦笑:“你哥如今成了香饽饽了。”之前就有预料,可没想到会变成这样,早知道不如答应下王家,也不会出这种事让云辉的名声大损。 这孩子不像云修皮实,还是有些爱脸面的,哪里能受得住这么大的羞辱? 杨氏心里后悔极了。 程大沉着脸出去,不大一会外面吵嚷声停了。 伍全德讪讪的凑过来,“大哥,你怎么能帮他们张家人说话不帮我呢?咱们才是最近的亲戚。” 程大闻着他一身的酒气直皱眉,“就因为咱们是最亲近的,所以我才劝你一句,妹夫,如花如青都是好孩子,以后这样的话不要再说。好好把她们养大,嫁个好人家,这也是你为人父亲的责任!” 而不是当着这许多人的面嚷着要把长女给人做妾! 哪知伍全德并不理情,他大声嚷嚷着:“你是不是瞧不起妹夫我?如花能嫁什么好人家?程家就是最好的人家!她和云辉又打小就认识,要没有那姓张的贱丫头……” 程大干脆叫过几个弟弟:“妹夫喝多了,把他送回房里歇着,别让他再回来。” 伍全德被两个小舅子不客气的架起就走,他“诶诶~”的叫唤着:“大哥,你要实在觉得平妻不行,贵妾也行啊~” 第42章 买卖谈成 他听说过,县令五十岁了,却纳了个十五、六岁的美娇娘做贵妾,据说只比正妻地位低一些,他就记在心里,此刻扯着脖子喊了出来。 程大都觉得丢人! 程五气极,一只手紧紧抓着他,另一只手灵巧的脱下鞋拽下一只袜子就往他嘴里塞。 程全德吓得摇头晃脑的躲避着,头都要摇晃折了,幸好程三厚道,呵斥了他。 不管咋说也是他们程家的姑爷,这样不仅是羞辱了他姓伍的,同样也羞辱了春霞。 要收拾也该是背后,而不是当着张家人的面。 程三就说他:“姐夫也老实些吧,要不然老五倔脾气上来,我可管不住。” 程五朝伍全德呲牙,他打了个哆嗦,把嘴闭死死的摇头示意他不说话。 这人混不吝倒是怕这一手? 大家有些意外,还以为无赖啥都不在乎呢! 把他架进屋扔到床上,程五指着他威胁道:“三姐夫,今天人多给你面子,你要是再闹再嚷我就给你嘴里塞上袜子绑到这屋里……” 伍全德赶紧摇头,“不不不闹不闹了。” 程五点头:“那最好,要不然我可没有几个哥哥那么好的脾气。” 打一个巴掌,程六给个甜枣,“三姐夫,你中午喝了不少,躺下睡一觉,晚上弟弟再陪你喝。” 伍全德酒意上来,躺下就迷迷糊糊的睡了,睡梦中还在叨叨:“平妻不行那给云辉做妾……蠢女人你倒是跟你哥哥说句话呀……” 后面的话就听不清了。 正转身离开的程五、程六两兄弟对视一眼,“他骂谁蠢女人?不会是骂三姐吧?” 程六犹豫着:“不能吧,不会是骂如花?”“哥哥”就是指云辉呗?倒也说得过去。 程五哼一声:“现在没空搭理他,等解决了云辉的事!” 出来二人往二房看了一眼:“也不知道二哥他们彩礼谈咋样了。” 二房内程家夫妇,牛氏和程四夫妇都在。 你一句我一句,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卖东西讨价还价呢! 这种事连个媒人都没请,放在以往是很不尊重女方的,可如今双方都没有那个意思。 要啥尊重?她张二丫自己都不要尊重了。 当然这是里子,等到真过定礼时还是要请媒人走个过场的要个面子。 程五听得弟弟问,不由朝地上“呸”了一口,“德行!” 程六小声说:“算了五哥,这可是舅家呢,咋也得看娘的面子。” 程五憋了一肚子气,“要不是看娘的面子,我早把人打出去了!啥玩意啊!看云辉憋屈成啥样了?” 程六小声说:“五哥,你说云辉的腰带咋到了张二丫手里的?她硬扯去的?云辉不能这么完犊子吧?” 二人说话没料到墙角暗处坐了个人,程云修听到最后一句腾地抬起头,“六叔你说啥?什么云辉的腰带到了张二丫手里?我咋没听明白呢?” 他明明和云辉换了衣服连腰带都换了的。 他下意识的低头去看腰上的腰带,这一看顿时傻了。 这是出鬼了吗? 他明明记得很清楚,也没有印象腰带掉了或者开了啊?怎么他腰间的就不是那条了呢? 程六这才想起云修之前和王小丫的事,“云修啊,刚才也没顾上你,你爹咋和王家谈的?” 程云修怎么也不可能想到是被人换掉的,又不是话本子,只觉身上寒毛直竖,不会是见鬼了吧。 他坐在角落里,低下头哭丧着脸:“我爹和王家说定了亲事。” 程五轻轻哼了一声,“你该高兴才是,哭什么?” 程六就轻轻朝五哥摇头,“五哥,他也不是故意的。” “他多大了?什么能收什么不能收?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没数吗?要不是他鼓捣的云辉能跑草棚子里出这档子事吗?” 程五说起这个火气就大。 程六心里也觉得是,但他从小和两个侄子玩到大,知道云修并不是有心眼的孩子,叹了口气劝道:“他也不知道会这样啊!都是那两个姑娘不好。娘和二哥也是的,这种女的娶进来干啥?当搅家精吗?” 他同情的看着云修,这事云辉也不该答应啊,可现在五哥只怪云修,也是他倒霉。 他要娶王小丫了,可她看好的是云辉啊! 程云修觉得那四道目光好像在嘲笑他一样,头低的更低了。 程五看他一副可怜样,也不忍再说他,叹了口气抬脚就走,程六蹲下,拍拍他的肩膀,“算了,你也别难受了,等她嫁进来,你好好管教,再对她好一点点她就忘了。” 程云修头埋在腿里默默落泪,声音闷闷的说:“都怪我,要不是我,云辉也不会……” 说再多也没用了,程二几人终于谈妥了彩礼。 当然不可能按村里来,门第不同了,程家人对外还是要脸的。 哪怕这脸面已经被扔到地上磨擦过。 不过程二卡死了三十两不能再多了,当然还有些布料啥的,张家本来不太满意的,还是张石头劝大家:“这亲已经结了,以后咱们常来常往,吃不了亏就是。就好比这次。” 又是给孩子找工上又是给拿猪肉。 张二舅奶不愿意:“你小姑之前可答应了给我们六两银子。”现在说的是彩礼,他们又得不到。“再说了,你小姑倒嫁得好,这几十年也没见我们沾什么光。” 王氏也不愿意,“程家这么有钱却这么抠,我还想着她的彩礼给她弟弟娶媳妇用呢!” 张石头呵呵了,“我小姑对我大姑可大方了。” 成功的把张二舅奶给噎的说不出话来。 为啥对他们张家抠,你们当哥当嫂子的心里没数吗?不想想当初你们是怎么待她的吗? 当然,那些他也是听说的,毕竟小姑出嫁时他还没出生不是? 张石头心里鄙视,嘴上却不能说:“二丫和我小姑不一样。他们家不待见二丫,二丫以后嫁了也得娘家给撑腰。她要想站住脚,就得笼络咱们才行。” 总不能空口白牙的笼络吧! “她就算站住了脚,没有娘家人的支持她也得小心。娘,二婶你们就放心,以后不敢说咱们就能过多好的日子,但程家的光咱们还是能借上的。” 而且张二丫也跟他们保证:“以后我要能当家,肯定会孝顺爷奶和爹娘……”眼见二奶奶不悦赶紧接着说:“还有二爷爷二奶奶。” 张二舅奶脸色这才好看些。 但说再好听也要有好处才行,张石头就说服爹娘给了二婶五两银子。 他娘眼睛瞪得比铜铃还大,“啥?给她五两?凭啥?” 张石头就悄悄和她娘说:“程二表哥偷偷和我说了,这银子他给补上,免得二婶不高兴了再坏了这门亲事。” 张大舅奶也怕这亲事坏了,不过她弄不懂,“程二说给补上?为啥?” 张石头胡编道:“他肯定是嫉妒大表哥,也愿意云辉娶个不如云修媳妇的呗!” 这理由着实可笑,可张大舅奶竟然相信了,因为要是她她也会这样想的。不过她还是骂了句:“程二才不是东西呢!” 对于那句“不如”的话没啥反应,毕竟人家说的是事实嘛。 “他竟然有这么多私房?那程大岂不是更多?”她想得就有些多,眼里放着亮光,“你说二丫怎么就这么好命!以前这丫头不声不响的,没想到心里这么有成算!” 张石头垂下眼帘没吱声。 他娘也没说错,要没有她的野心,他再鼓动也没用。 他摸了摸腰间的藏起来的银锭子,只觉这程家真是自己的气运之地。 张家二房得了银子,张二舅奶虽觉得还少了一两,可想到以后长期的好处,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伍全德嚷了一通让女儿给云辉做妾,伍如花又羞又气躲在房后哭,程春霞也气得直掉眼泪,程春枝劝她:“别哭了,你是当娘的,你若立起来,他也不会这样一点尊重都不给你……” 程春霞就哭得更厉害了。 家里出了事,她哭得伤心,除了二姐也没有人有心情过来劝她。 程春枝也想到了自己,跟着落了半天泪,直到大姐程春芬过来,她赶紧擦了眼泪,让大姐坐。 程春芬像霜打的茄子,本来是想把小女儿嫁回来的,没想到一切都变了。 “我不坐了,这就回去了。”程春芬恹恹道:“我过来是跟春霞说几句话……你兄弟六个,大哥如今又不是举人,怕个无赖作甚?你厉害些,别一天天的跟个受气包,让爹娘担心,也给咱程家姑娘丢脸……” 程春霞被她说的脸色通红,程春枝就轻轻拽了拽她的袖子,她这才顿住,“算了,如今我是王家妇,你是伍家妇,你就当我多管闲事吧!” 她不想在娘家呆下去,幸好她提亲事的时候只跟杨氏说了,本来是想等请完客都消停了再和爹娘提,现在只有庆幸。 她可不想像伍全德一样丢人现眼到张家人面前! 初七去后院听到呜咽声,顺着声音寻过去,才发现一堆秸秆后面蹲着个女孩在哭。 “如花姐姐?” 伍如花抬头,脸上都哭花了,看到她忙用袖子在脸上抹了一下,怯生生的叫了句“表妹”。 初七不知道怎么安慰她,想了想摸出一块糖塞进她的嘴里,伍如花一愣,只觉嘴里甜甜的,就像昨天晚上大舅母给她冲的糖水一样。 她心里顿时被酸涩充满,眼泪又悄无声息落下来。 她声如蚊蚋,初七要不是耳力好差点没听见清她说的什么。 “我我我没想嫁给三表哥。” 初七点点头,“我知道。是你爹混帐!” 伍如花震讶的张大嘴巴看她,初七不在意的和她玩笑说:“你不会告诉你爹我骂他吧?” 伍如花下意识的摇头,初七笑了笑,但很快笑意就消失了,“你告诉我也不在乎。他本来就混帐!” 第43章 下狠手教训 伍全德睡了一觉起来,才知道程张两家彩礼都过完了。程春霞眼皮还有些红肿,一看就是哭过的,此刻正坐在炕边教如青认字,如花则坐在旁边听着。 他张嘴就骂:“你个贱人就知道哭,我们伍家的运气都是被你哭没的,但凡你肚子争点气我也不会连个儿子都没有……还有你,啥也不是,你看看人家张二丫,脸皮一撕衣裳一脱,一门好亲事就来了,你倒是跟她学学啊……” 他骂的非常难听,伍如花一个小姑娘哪里受得住,捂着脸哭着就跑出去了,外面已经天黑了,程春霞担心的追上去,在大门外将人拉住,“天这么黑,你去哪?” 伍如花不敢大声哭,怕惊醒了程家人:“娘,你让我去死了吧,我不想活了。” 程春霞抱住她哭起来,咬了咬唇想到哥哥说的话,心里一发狠:“你哪也不去,咱们去找你舅舅们做主。” 伍全德睡醒肚子有些饿,就想去厨房里翻找些吃的,可程家厨房晚上是上锁的。 他打不开,肚子又饿难受,气急踹了厨房门两脚,打算去找舅哥晚上再来一顿。 突然他眼前一黑,紧接着嘴里就被塞了个东西说不出话来,两条胳膊被人在后面一架,人就被拖着往后走。 他拼命挣扎,嘴里惊恐的发出呜呜声,但没有人搭理他。 他这是被人绑架了? 要是被人听到他的心声肯定会笑掉大牙。绑架你?图啥? 程家这是被人盯上了,麻烦找上门了。 他胡思乱想着,很快就被人像扔死狗一样扔到地上。 伍全德那也是能屈能伸的主儿,他立刻爬起来跪在地上,脑子转飞快,没给他绑手脚是不是就是可以说话? 他小心的把嘴里塞得臭的他直恶心的破袜子取出来,往地上呕了好几口,朝着四面做揖,“好汉爷,你们抓错人了,我不是程家的,我,我我就是来借宿的,对,来借宿的。” 程家几兄弟都被他弄的没脾气了,这样的人也是程家的女婿?真特么的丢人! 程四也不说话,上前就去踢,程五和程六也跟着上前踢。 伍全德抱着头不敢吭声也不敢挣扎,甚至连喊都不敢喊。 大家踢累了才退开,程四喃喃道:“就这怂包也是我的姐夫?” 不过这样也好,怕死才会有敬畏心。 他上前把人拎起来,伍全德的双脚离地,他双眼被蒙着,两条胳膊下意识的挥舞两下,就被人扔进水里。 虽没到寒冬腊月,但九月末十月初的地面也开始上冻,水面结了薄薄一层冰,他呛了几口水,身上一下子凉到了骨头缝里。 伍全德心里大叫“吾命休矣”拼命的挣扎着扑腾着,突然他手触碰到了一个东西,好像是水缸沿?脚底下也碰到了地面?这不是河里,好像是个大水缸? 双手撑着刚要出来,头底就被人摁了下去。 如此几次,伍全德才被人揪出水里,他瘫倒在地上缩成一团,却也顾不得冷,大口大口呼吸着新鲜的空气。 程四用脚尖碰了碰他,“三姐夫,刚才的滋味怎么样?” 伍全德听到熟悉的声音身体一僵,刚才那一瞬他真的以为自己没命了。 他眼睛上的蒙眼布也被人解了,他茫然的看了一圈,发现除了程大这个举人外,其余的五个舅子都在。 程四又用脚尖碰了碰他,“怎么了三姐夫?傻了?” 伍全德意识回笼,知道是这几人害他,也不知道哪来的胆气脖子一梗就嚷道:“你们这是想要谋财害命吗?” 程四一脚将他踢飞一丈远。 “姐夫,你哪来的财让人谋?就你那条烂命好像谁稀罕似的。怎么,要不要再进去水缸里面清醒清醒……” 伍全德打了个寒战,刚才那股窒息的感觉让他身体有些发抖,他才意识到,程家的这些舅子们都不是善茬。 他惊恐的摇头,“二哥、三哥四哥五哥六哥,你们饶了我吧!看在春霞的面上就饶了我吧!我再也不敢了……” 叫了一溜的哥,听得众人这个无语,连之前一直担心会闹出事的程三都不吭声了。 “不敢什么?”程四问。 伍全德一脸懵,他哪知道不敢啥?他就是这么说说。 程四哼了一声,“不知道那就继续……” 伍全德吓坏了,那股机灵劲上来了,“我不敢再说把如花给云辉做妾了……” 除此之外他没觉得哪里得罪了这些人。 程四就招呼:“来来,再让他清醒清醒……” 伍全德大叫:“我再不敢打春霞和如青她们娘们……” 程四往前走了一步,“还有呢?” 伍全德绞尽脑汁的想:“我我我一定好好过日子不去赌了……” 几兄弟对视一眼,觉得也差不多了。 程四就朝他招了招手,伍全德向条狗似的爬过去,“四四哥?” “别,你是我姐夫,我可不敢当你这句‘四哥’。”程四拍了拍他的肩膀,压低声音放狠话:“记住你今天的话!若不然……哼哼,让我三姐守寡,有我们兄弟帮衬着,可比现在强多了!” 伍全德点头如捣蒜,“记住,记住,肯定记住!” 程四就又笑着拍他肩膀:“那就好!行了,都回去睡吧!” 程五转身就打着哈欠,“困死了,睡觉睡觉。” 伍全德等他们全走了才敢蹑手蹑脚的回去,程家这哪是举人家啊,这分明就是土匪窝。 他当初真的瞎了眼才会找上程春霞。 程春霞搂着两个女儿在炕梢处,看到他回来并没有起身,他习惯性的刚要开骂,突然想到刚才溺水那一幕,赶紧闭紧嘴巴,将身上的湿衣服都脱干净拧掉水份搭在炕头的晾衣绳上,悄悄的爬上炕,拿过被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他并没有注意到,在他做这一切的时候,那娘仨一动没动,连呼吸都很轻。 伍全德哆哆嗦嗦的睡着了,程春枝才悄悄的松开两个女儿,回头看他,心里松了口气。 而伍如花心里莫名的一阵畅快,她害怕的将自己的这个心思压在心底,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还刚有亮光,伍全德就起来穿衣服,屋子里烧得够热,他睡在炕头挨着暖墙子,衣服也都干了。 穿上衣服叫起媳妇,“咱回家了。” 程家的便宜不是那么好占的,他怕再不走把命搭在这儿。 早知道昨天跟大姨姐一块走了,还能蹭一蹭她家的驴车。 程家哥几个并不是真正的狠人,只不过装得凶狠而已,也幸好把人吓住了。 不过这行事确实让人害怕,因此他们连媳妇也没说。 等到初七起床才知道三姑一家已经回城了。 “奶奶给划拉了一包袱旧衣裳,你的旧衣裳也找了两件给如花了。”初一告诉妹妹。 “怎么走这么急?这不像那伍没德的行事啊?”她学奶奶,管伍全德干脆就叫“伍没德”。 “那是三姑夫。”初一纠正她,“不能这样,会让人说长辈没教好咱们,唉你去哪?” 初七已经一溜烟的跑去了东屋,“奶,我出的主意好使不?” 说完才看到张老太太也在,“大姨奶!” 老太太朝她瞪眼:“多大了还毛毛愣愣的。” 初七转身就又回了屋子,老太太就笑骂道:“这熊孩子!”张老太太一脸慈爱的笑:“也是你这个奶奶好,孙女才和你亲近。” 老太太脸上带着笑嘟囔:“惯得!” 一转身看到哥嫂进来,她脸上的笑容就又没了。“正好,我准备去请村长媳妇来当媒人,你们今个就先家去吧,过两天媒人就上门了。” 张大舅奶陪笑道:“大外甥过两几天就要走了,不能让俺们的事耽误他不是?干脆妹妹就再受受累,就今天吧!” 老太太瞠目结舌,张老太太也不悦道:“哪有这么急的?还是在这里?” “不急不急,都是自家人,在哪都行啊!一切都是为了外甥嘛,你说是不是大姐?小妹?” 老太太板着脸:“你们说行那就行。” 她去厨房里转了一圈,安排完,就去王村长家请了段氏。 程二和王家已经说好了结亲的事,昨天一天两家的老脸都丢了个精光,正好谁也别笑话谁。 段氏回家和王村长叹息,“现去合的八字,不好也不坏。聘礼给的倒不少,衣服料子都不是现置办的,给了个手溜子和一对耳坠子,那色一看就是老物件了。别的就没了,就程家现在这门弟多少是有点寒酸了。而且我瞅着程家这态度,那丫头将来嫁过去怕也艰难。唉,我就是怕以后丫头会和张家姑娘一样!” 王村长正在让孙子给二弟写信,问这件事的始末,有些不耐烦的摆手道:“那也是她自找的。” 段氏却觉得,要没有老二和王海媳妇的推动,丫头未必敢。 张家人要走了,杨氏和程大都没露面。 张二丫颇颇回头,很想问一句“云辉怎么样了?”可这一辈子的勇气昨天都用尽了,今天再也没敢出格半分。 自打那天出事,云辉就一直不说话,跟初七之前很像。 可小初七那时候只是不说话,云辉却有些呆呆傻傻。 程大忧心不已,杨氏更是天天以泪洗面。 家里不复中举时的欢声笑语,气氛压抑的不得了。 程云修与王小丫定亲也一样,两个当事人一个不愿娶一个不愿嫁,喜事倒跟个丧事似的就差没哭出来。 程家的两门亲事都没有声张,除了村里人外,也没几个知道的。 他和妻子商量,“老这样也不行,明天我带云辉去县里看看,实在不行就去府城,总会有好大夫的。” 程初七却觉得这是心理问题。 果然从县城回来后,程大唉声叹气再不提去府城的事。 临行前两天,陈举人让人给程大送信,他母亲病了,他要推迟进京,让程大与张举人先行。 程大看过信后,与程二带了礼品去陈家看望老太太,见她卧床不起脸色腊黄,人也迷迷糊糊的。 程二唏嘘,“前些天来看亲家婶子身子还好好的,这才几天怎么就这么……唉!” 张举人住在另一个镇子边的村上,离小尾村可不近,要走三个多时辰,程大写了信和他商量,二人就约定等陈举人几天,若十天后老太太还不好,二人再上路,顶多路上赶一赶行程,晚是不会晚的,只是怕路上碰上暴风雪阻在半路。 陈举人听说后沉思片刻,出去了一趟,回来就从妻子手中接过给母亲熬药的事。许是他的孝心感天动地,许是大夫的药对症,没几天老太太竟然身体大好了。 第44章 程大进京(上架求首订!求支持!) 程初七催促五叔去了一趟平阳的道观,找程娇娇确认那天晚上她说过的话。 程五被她念叨的没办法,和老娘说了一声去了趟平阳,回来后埋怨初七:“我就说你个小屁孩事多,人家张道士都说了你爹的福气才开始,你说你非让我跑这一趟。” 初七之前有些信张道士的话了,可经过云辉的事又不太信了。 看云辉这样,能叫“他爹的福气开始”? “哎呀五叔,你还说我,你看你年纪轻轻多能磨叨,说了这半天,也没说正事。程娇娇到底是怎么说的?” 程五朝她瞪眼睛,她才不怕呢,掐着小腰:“你再磨叽我就告诉我奶,说你骂我。” 程五翻了个白眼,他才不怕呢,他娘才是骂得最狠的那个。“你告诉去啊~” 付氏扑哧笑出声,看二人同时看向她,脸色微红的低下头,程五就看着媳妇傻笑,初七觉得他那傻小子样没眼看,撇撇嘴:“你快说我快些走,要不我可不走了。” 付氏的脸更红了,程五就“好吧好吧”没办法的模样,“我问过她了,她一口咬定自己啥也不知道,当时都吓傻了哪里还记得自己说过啥。” 他走时初七跟他说的话他还记得,“你说的那些什么重活一辈子的话她听了倒是脸色大变,真是稀奇,人死了还能再活过来?不过她咬死了不是,我再问她就哭,师父过来了,我看问不出啥就只能回来了。” 初七跟他胡扯:“吓她呗!要不她不说实话。” 初七更加确定程娇娇是重生的,但那话怎么回事就没办法得知了。 往好了想,也许她重生时年纪大了,那她的大伯去世也是可能的。只是她大伯一死就没了人撑腰,那程家其他人呢? 败落了?还是分家各顾各?那还有二房呢?那可是她亲爹娘…… 初七只纠结了一会就抛在脑后,跟程五道:“我爷已经定好了跟我爹进京的人,不用你和我六叔,让我四叔去,还有我二哥!” “云修?”程五不惊讶四哥去,家里就二哥和四哥在外面行走过,二哥走不开,四哥又走过南闯过北,还会些拳脚,力气又大,他去最合适不过。 可云修? 他去不如自己或老六呢! 初七道:“是我二叔说的,说云修觉得对不起我哥,想代替我哥去服侍我爹。” 程二那多奸的人呢,他是用这话说服的儿子,又用这话加上其他:“爹,你们也知道云修他读书不如云辉,可云辉如今这样……唉,家里总得有个能支撑的人,云修读书不行,可脑子活泛,让他出去涨涨见识,将来云宗长成之前,云修也能帮他大伯一把……” 老爷子就同意了。 还说程大,“云宗过了年也六岁了,该启蒙了,送他去学堂吧,家里如今这样乱糟糟的也念不进去书。” 想了想:“还有云舟也去学堂,他爹念书脑子虽然木了些,可拳脚不错,说明脑子不笨,那这当儿子的说不准就随了脑子好使,又和他大爷一样会读书呢!” 家里为了供程大,都是在家里启蒙的,再到十岁送进学堂念上几年。 大孙子云光读书不行,成亲后就给找了个县衙文书的活计。 原本孙辈的期望都在云辉身上,可如今…… 唉!老爷子想想就心痛! 他一个当爷爷的都能这样,何况程大这个爹和杨氏这个娘了。 所以他很能感同身受的跟老太太说:“老大媳妇那里,你也别给脸子,孩子那样换谁都受不了。” 老太太正在缝棉衣,闻言咬断手里的线说:“她如今是举人太太了,我又不傻,人前自然给她面子。” 人后嘛,那可不好说。 她再是举人太太,她也是她婆婆! 程大出发那天,程家人一直将他送到村口。 他们之前在县城定好的商队,因为他们改期早就离开了,今天这日子又是陈举人临时定下的,他母亲好转之后就通知了他们出发的日子。但县城里不可能天天有商队经过,他们也都带了随从,就干脆从县里租了三辆驴车上路。 吃食,衣物,还有些书籍装满箱子,甚至还有两床厚些的被褥铺在身下,即可当坐垫又可当被,反正驴车里塞得满满当当。 这也是没法子,路远,即便官道顺畅没有大雪封道,怕也要走上半个来月。 程家是程四和程云修,程四赶车,程云修跑腿,各有分工。 陈举人则只带了一个随从,这人有些眼生,听他说是刚买进的下人。程云修本想和他套套近乎,这在一起要小半年呢,自然要熟络些好照应。 可这人一副生人莫进的样子,云修回到自己驴车旁还在嘟囔:“也不知道陈家从哪找来的?一个下人有啥牛逼哄哄的……” 张举人不是那位和他们一起参加秋试的张秀才。 这一位和他们比是老举人了,年纪四十多岁,平日里离得远些往来不太多,但因为都是一个县的,进京自然是一起。他也是带了一个族弟和一个族侄进京。 三辆驴车鱼贯出县城,送到县城的程二与陈张两家人打过招呼,对程五说:“我在县里还有些事,你带老六和初七先回吧!” 说着就迈着四方步走了。 程五在后面看了一会才说:“你们发没发现,二哥一到县城和在家里那气势都不一样!” 初七淡淡道:“当然不一样了。他在家里是程二,可他在县城是程二爷!那能一样吗?”而且他今天竟然穿着件绸缎的衣服,她爹今早还只穿了细布夹棉袍呢! 程五也亲眼听到有人叫他“程二爷”,撇着嘴道:“他是程二爷,那我还是程五爷呢!” 程六笑嘻嘻:“那我岂不是程六爷!” 三人嘻嘻哈哈了一阵,初七才说:“五叔,六叔,好不容易进城一趟,我想逛逛再回去。” 程五无所谓,“行啊!不过,你有钱吗?” “我没有,可你有啊,对不对?” 程五就双手做出捂紧钱袋子的模样,一脸警惕:“我也没有。” 初七鄙视他,“穷鬼!还不如我六叔呢!对吧六叔!” 程六憨笑点头:“对,我有,一会给我们初七买糖人吃。” 那语气,好像她是个三四岁的小娃娃。 初七不理他,顺着街边慢慢的逛悠,她逛得很慢,几乎每一家铺子都要进去看,街道上摆摊上的也凑过去看,还问这问那的,很是好奇。 街边卖吃食的,有馒头包子和大饼,还有卖糖卖饰品的小摊,每个摊前都有几个人在买,很是繁华。 这条街两旁都是小门脸,有饭铺子、毛货店、布店、当铺等等。 要不是程六眼尖的拄住她,她就进当铺里逛一圈了。 “那是当铺,你干啥?” “看看呗!”她有些遗憾,随即又有些好奇:“不是说当铺都开在辟静地方吗?” 程六手一摊:“我哪知道。不过我倒是知道后趟街确实有一家辟静。” 初七一直逛到另一条街,这条街两侧的店铺更大看着更豪华一些。 两三家二层的酒楼,还有一间银楼,大门脸的脂粉铺子,绸缎庄,更大的皮货店…… 她身上穿的是细布衣服,虽不多么好却也不寒酸,她就进去都逛了一圈,没有热情接待但也没受到什么白眼。 程六平时也没逛过大铺子,他同样好奇的的跟在后面,程五则每到一家铺子门口就站定了不进去。 用他的话是:“买不起看什么看!” 直到她去逛烟脂水粉的摊位,程五上前挑捡半天买了一小盒面脂。 初七就从他手中拿过,“这是什么?” “给你五婶抹脸抹手的,她干活手都皴了,脸上也粗了不少。” 初七就打开盖子轻轻的沾了一点,香味很浓,浓烈到她很不喜欢。 她轻轻皱眉:“这个多少钱?” “就这一小罐要三十文呢!”程五心疼的不行,他的私房一共不够买几罐面脂的。 摊主笑道:“这已经是很便宜的了,像这样的一罐二十文的涂上就是油油的不好闻,这种稍好些的就要五十文,还有这种一百文呢!” 他又指指不远处的铺子:“我们这摊子上利都薄,像那些铺子,越大卖的越贵,听说还有卖一两银子一罐的呢!” 哥俩同时啧舌。 他们程家的日子可比普通农家好过不知道多少,都不舍得用面脂,那些贵的得什么人用啊! 可他们不知道,那一两银子一罐的面脂,他们这小县城可没有,他也只是听说。 程初七心里有些痒痒。 她好像看到前方银子在向她招手。 嗯,先记下! 发财大计一。 还有那么多酒楼饭铺,她也可以卖食谱卖点心方子,或者让三婶做了吃食卖过来。 发财大计二。 那些摊子上的小饰品打眼一看还不错,细看可有些粗糙,她虽然针线不好,可她有针线好的娘亲和姐姐啊!什么衣服、布偶,饰品,她见过的不要太多,而且她不会绣可她会画啊。 发财大计三。 眼睛随意的看着,脑子里正一心二用的想着发财大计四时,眼神突然一凝,脚底下一顿。 程六的任务就是跟着她,他又没钱也不舍得买东西就有些无聊,低着头跟在后面差点没把她撞倒,幸好及时停住脚步,双手把住她肩膀,嘟囔道:“你停下也不打个招呼,看,差点摔了吧!” 程初七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前面,伸手右手往前招了招,声音小小的说:“五叔,六叔,你们快来看!那是不是二叔?” 两双眼睛就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一个穿着和刚才程二一样的绸子衣裳的男子和一个同样穿着绸衣,描眉画粉的女子的妇人从胭脂铺里出来,二人姿态亲密,男子侧头笑着和女人说着话。 那侧颜笑得温柔,把三人看得一愣一愣的,可不正是他们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程二。 上架了,求亲们多多支持,给个首订呗!求收藏求推荐票,更求最最重要的订阅! 鉴于西林的身体状况,和身为一个上有老下有小的中年人的日常,更新时间安排如下:上架后周一到周六每天四千字合并成一个大章十一点更新(从明天开始,今天两章近七千字了)。周日休息一天,会有不定时加更,有事或串休会请假。 (本章完) 第45章 宰相门前七品官(求订阅!求支持!) 程六抬手就要招呼,初七忙捂住他嘴巴,程五也赶紧往后拽他,二人同时在他耳边小声说:“别叫!” 等人走远了,那二人才同时松手,程六嘟噜个脸小声嘀咕:“干啥不让我叫?没想到二哥竟然是这样的人!” 那二人也深有同感,狠狠点头,程五才拍着傻弟弟的肩膀说:“你叫了他能承认吗?” 初七赞同的点头:“是啊,抓贼要抓赃!他说我就是认识的碰上了,给你来个死不承认,你能怎么办?” 程六不服气:“一看就不正常!哪有男人和个妇人这样的?就是两口子也不能在大街上这样吧?” 初七就点头随口道:“对啊!大不了他说犯了男人都会犯的错误,顶多被打一顿呗!” 程五和程六就齐齐看向她,“你怎么懂这个?什么叫男人都会犯的错误?我就不会犯!” 初七鄙视他:“这有什么不懂的?你没听二叔说过,有人送了陈举人一个美人,他还摆了酒呢!” 然后一副他在说谎的表情看着他:“你不会犯?那是你诱惑不够!等你有钱有权诱惑又多的时候你要能顶住你再跟我说这话吧!” 程六就呵呵笑:“那他肯定不会犯,他这辈子都没这个可能。” 程五就给了他脑瓜一下,他摸着头嚷嚷着:“五哥,不能打头你不知道吗?打傻了你赔吗?” “我赔!” “……你赔得了吗?” 小声打着嘴仗,脚底下却已经很诚实的都悄悄跟了上去。 程二压根没想到会有人在后面偷偷跟着他们。 县城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 乡下人进城,一般都会在固定的两条街逛,很少有人走到这条街上。 装修豪华的大铺子大店面,总会吓退那些手里没啥钱,心里又有些自卑的乡下人。 他当初不就是嘛,他在没管着家里的这些事之前,在他哥没中秀才那些年初中秀才那些年…… 他也是后来接触多了见识多了,手里又有了钱才有了胆子的。 他带着那位娘子进了绸缎庄,不大一会出来手里又拎了两块布料,接着又钻进了银楼。 几人对视一眼,俱都一脸疑惑:“他哪来那么多的钱子?” 他们都不信是那妇人花钱,二哥又不是什么美男子,真要养小白脸也该是云光这样的而不是程二。 初七随口就道出真相:“还能哪来的?贪的呗!” 程六傻乎乎的问:“二哥又不当官上哪贪……” 程五也不太相信:“不能吧!咱家能有多少钱?二哥再贪也不过是一文两文,还能贪出这么多来?我瞅着要搁以前咱爹娘手里也未必有这么多银钱吧!” 初七觉得他胆子太小了,“这么多年一直是二叔在外跑前跑后,买卖过的都是他的手,一文两文的你也太小瞧他了。不过嘛,这么多是有些反常……” 她一下就猜中了真相:“所以说,是我爹中举之后收了别人的钱?像陈举人似的!” 她托着下巴:“我就弄不明白了,这些人有钱没处花了吗?举人而已又不是进士又不是知县,用得着吗?” 何况程二只是举人的弟弟! 这广撒网撒得也太广了吧! 程五就小声说:“结个善缘吧!十两二十两对咱们家不少了,可对那些有钱人来说不算什么。特别是那些商人,生意做得大又没有后台的……” 这些都是老爹和大哥念叨的时候他听来的。 初七也明白,她只是感叹一声而已。 前面突然一片吵闹声,紧接着一个人从他们身边跑过,此人一连掀翻好几个摊子,引得一阵鸡飞狗跳,他还留下一句“赔偿找后面的人”,“嗖”就跑没影了。 果然他刚跑过没多久,后面追上来好几个人,有胆大的摊主就上前阻拦,结果被人一脚踹翻在地,有人尖声大叫:“杀人了!辽东王府杀人了?” 程初七三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蹲在自己脚边的少年,哪怕头上戴了个眼罩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是个少年,他扯着公哑嗓喊道:“杀人了,大家快跑啊,辽东王府杀人了……” 还是程初七反应快,拉着程五二人就跑。 杀没杀人她不知道,但被辽东王府的人看到她们和这少年在一起,她们可浑身长满嘴也说不清。 哪知道那少年却滑溜的像条鱼,她们跑他也跟着跑,还好没继续跟着他,而是拐过街道往另一端去了。 三人停下脚步松了口气。 程五一脸惊悸:“辽东王府?刚才那小子谁啊?竟然敢和王府作对!” 程六害怕过后只剩兴奋,他用力摇着五哥的胳膊:“辽东王府,辽东王府啊!” “我知道。”程五嫌弃的扒拉开他,“你六叔这是吓傻了。” 初七也纳闷:“是啊六叔,你跟着兴奋个什么劲?” “你们没听到吗?云修未来的叔爷丈人就是王府的。” 二人齐齐给了他个大白眼。 “傻子!” “天真!” 别说是叔爷丈人了,就是他亲丈人,那也是王府的属下,又不是王府的主子,至于吗? 程六看看五哥再看看侄女,挠了挠头心里开始画魂儿:“难道不正常的是我?不应该是你们吗?那可是王府哎,不是说宰相家看门的都是七品官吗?” 初七笑:“宰相门前七品官!你这话倒也没错。” 她往之前的街道看去,“不知道那边怎么样了?要不去看看?” 程六赶紧摇头,“别……” 话没说完程初七和程五已经往那边走去,“怕啥的,一看那小子就是故意捣乱。再说了,那可是王府,还真能当街杀人不成?” 程六在后面跺了跺脚:“不怕你们刚才跑啥?” 那条街上已经恢复了热闹,被掀的小贩一边低声咒骂那可恶的小子,一边重新归置自己的货品,这其中肯定会丢失一些,有个小贩蹲在地上就哭了起来。 有个差衙过来笑话他:“大男人哭啥哭?不就是损坏了些货吗?呶,这是王府给的赔偿。” 那人接过一看足有二钱银,他的损失也不过五百多文,他咧开嘴乐了不住的作揖,“谢谢官爷,谢谢王爷!” 差衙好笑道:“王爷还管你这等闲事?”不过他还是朝四周喊道:“辽东王府抓贼人,惊扰了大家,王府的军爷说了,凡被掀的摊子都照价赔偿……” 我就不能立g,果然!昨天下午发完那一章后就去了医院,上午要去取核磁报告,这一章就先两千字吧!另外两千晚上补。 (本章完) 第46章 你是女的(求订阅!求支持!) 程六小声嘀咕:“这个辽东王府还不错嘛!” 可无论是程初七还是程五,对于王府的感观并没有程六这么好。 先是王老二弄的云辉云修那事,他可是王府的人。 再是刚才追人的一脚踹翻那个小贩的事。 哪怕给了补偿,可这印象留下了却是不那么好改观的。 辽东王府这些年确实没有什么不好的传闻,用程初七的话就是:“王府好不好的能让咱们平头百姓知道吗?” 不过辽东王掌兵将靺鞨拒在边境之外,还是挺得民心的。 不过有这事,程二就消失在他们的视线中了。 他们三个也没有了再逛下去的兴致,看看时间不早了,初七就提议去饭铺吃了饭再回去。 程五不肯:“我可没银钱,你们也看到了,我那点私房钱全给你五婶买面脂了。” 程六就赶紧摇头:“我也没有。” 初七有些无语,然后恨铁不成钢的指着二人:“同样是举人弟弟,看看人家,再看看你们?让我说你什么好?” 程五翻个白眼:“别说我们,咋不说你自己呢?你还是举人家小姐呢!” 程六连连点头:“就是就是。” 初七就长叹一声:“混得像咱们这么惨的举人家少爷小姐的怕也没几个吧!” 她说着就一头闯进挂着一个幌的小饭铺里,这间铺子真的很小,里面只放了四张小桌,桌边坐满了人都端着碗大口的吸溜着。 程五拉她的手一空,看着她朝左右张望,只好跟在后面进了小饭铺里。 “这里卖的饭食只有热骨头汤和热包子,你想吃?” 她还真饿了,早上起得早,又折腾了一上午,不过听说只有这两样,她就没了兴致。 她又不能天天进城里,来一趟当然要吃好的。 她转身出了小饭铺,看到斜对面那间铺子眼睛一亮,“咱们去喝羊汤吧!” 哎呀嘴边好像有口水在溢出,她这么久还一次羊肉都没吃过呢! 程五吓得一把将她薅住:“你可消停点吧,你有钱吗?我可跟你说,我是一文钱都没有!” 程六则摇头:“有钱也不去喝。膻得轰的,有啥吃头啊!不如吃碗蒸肉。” 程初七不理她,“我有钱,你们去不去吧?” 他爹早上见她也要跟着进县城送他,临行前偷偷给了她一大把铜钱,还给了她一小块银子。 今天她也豪气一把,“我请客!”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 程五程六立刻跟了进去。 这间屋子同样很小,但人也不少,吸溜声更响,大多都是一大碗羊杂汤配两个大饼。 屋子里不通风,膻味又大,程六闻不了这味立刻退了出去。 程初七要了三碗羊杂汤,六个大饼,又让切了一盘羊肉,一转头就看到身边只剩下程五。 “咦,六叔呢?” “嫌膻,外头呢!” 刚说着程六又进来了,两个鼻孔都塞着东西,“能吃了没有?没有我先出去呆会儿。” 程初七觉得他这样吃饭简直就是遭罪,再说闻不了味,吃也够呛啊,真要吐了不是糟蹋了东西嘛。 “六叔,你去别家吃吧,我给你拿钱,你也吃肉去!” 程六就有些意动。 “那你买了这么多咋办?” 程五指着饼:“吃不了拿回家,至于羊汤,这点算啥啊?再来两碗我也喝得下。” 这二人放在现代不过初高中生,正是能吃长个的时候。 程六就伸手要钱:“那行,我去旁边李记吃蒸肉,他家蒸肉以前我吃过一回,那味道……好吃的能把舌头都吞掉,这么多年我都记得!” 他一脸陶醉,初七觉得他要是在现代做吃播挺合适的,也有些想尝尝多么好吃让他念念不忘,“那你多买一碗,拿回家给爷奶和我娘他们尝尝。” 程六一听:“那你可得多给些钱,咱们家那么多人呢,一碗里才几片肉啊,肯定不够分的。” 初七一听:“那算了,我还是去买一大条肉回去让三婶做吧,三婶做的也挺好吃的。” 初七吃了两个饼,喝了一碗羊汤,小半盘肉,汤足饭饱,小肚子吃溜圆。 程五一口肉将剩下的四个饼和两碗汤都吃了,还吃了大半盘子的羊肉,拍拍肚皮说:“我可没吃撑,我还能再喝一碗汤!” 二人从羊汤馆里出来,程初七开始心疼她花出去的钱,“好贵啊!比吃猪肉贵太多了。” “废话!咱们这边养羊的少,平阳县那边羊才多。” “下次有机会咱们去平阳县吃羊!” 程五觉得她有变成小吃货的趋势:“家里也没缺过你吃喝,怎么就这么馋?” 到底谁馋?也不知道刚才是谁一筷子一筷子的吃飞快,都没眼看! 二人去找程六,才发现程六愁眉苦脸的坐在小桌旁,他对面坐个眉清目秀的少年,正低着头狼吞虎咽的吃着蒸肉。 “六叔?” 程六回头看到他们大喜过望,跳起来就要朝他们奔去,哪知道对面的少年却眨眨眼,“哎呀我的脚好疼啊~我不会是脚断了吧?” 程六就停了脚步回头看去,一脸苦大愁深的模样。 初七和程五面面相觑,“六叔,这位是?” 程六就叹气,“我不小心把他撞倒了,他说腿疼脚疼……唉!” 那少年就朝二人苦涩一笑:“这位哥哥,这位小妹妹,我的脚可能断了,可怜我是来投亲的,却不想亲戚早就搬走了,我在这里举目无亲,这位哥哥……” 他指着程六,“人可好了,就说带我回家,让我住到我脚养好了的。” 程六见二人看他就点了点头,又解释一句:“不是断了,应该是崴了,有些肿。” 初七小声和五叔说:“我怎么觉得像个骗子。” 听听这话,“亲戚搬走了,举目无亲”她好像在好多电视剧和里都看到过。 程五就不赞同的说:“做人当善良些,你也该和你姐姐学学。你看他这么瘦弱,哪里像个骗子?再说他是真的脚肿了。” 程初七想要翻白眼,她哪不善良了? 幸好这是个男生,要是个女郎…… 程六正跟五哥诉苦:“初七给的钱都买了蒸肉,是真能吃,这都第二碗了,我就吃了一片肉……” 程初七上下打量着那少年,目光落到他耳垂时,眼睛突然瞪大,指着那少年:“你你你,你是个女孩?” 程六和程五双双一惊,“女,女的?” 明天早上还要去医院,有几个项目是需要空腹的,明天的更新还是改在晚上。我还是悄悄的把我立的g撤掉吧,因为后天周六我要陪女儿去看中医,还是不能上午更新…… (本章完) 第47章 薛芸娘(求订阅!求支持!) 有了王小丫和张二丫一事,程家人对于外面的女子多有警惕,这一惊程六像个兔子一样窜到初七身旁,指着那少……啊不,那姑娘问:“你你你到底是何人?为啥女扮男装?说,你是不是故意接近我的?” 小姑娘有些无语,“你们反应那么大干啥呀?还故意接近你?难道不是你先撞的我?难道不是你把我撞倒后又来扶的我?难道不是你说我没地方去可以先去你家?” 她连珠炮的问了一大串:“你是王府的少爷还是知府的公子,要不就是县令家的?我故意接近你有什么好处?看你穿得还没有我好呢,我是疯了还是傻了要接近你?” 说到后来翻了个大大的白眼给几人。 她说的有道理! 王小丫和张二丫那是认识人,目的性明确,想要嫁给云辉。 可这姑娘总不可能是想嫁给程六吧? 不是自己瞧不起六叔,认字但不多,学识更谈不上。跟着四叔学了些粗浅的拳脚功夫,但不精通。 因为没有成人,家里兄弟多,有啥事也轮不到他去做,没经过历练人还有些憨,没有五叔的精明。 这小姑娘虽和她一样穿的是细布衣裳,但同样的细布她的最少也得七八两银子一匹,做工精致,在袖口和裙边还有同色线的刺绣,绣工比娘亲的还要好,带了些低调的奢华,看来出身富贵。 可这样的人没有随从,又男扮女装,弄不好是离家出走,她说起王府和知府的毫无顾忌,可不只是富,应该是贵了,。 这种人还是麻烦,能离远些就远些吧! 程初七笑道:“我六叔不会说话,你别介意。” 那姑娘有些意外的看了她一眼,正想开口,初七已经笑着招呼程六:“既是姑娘家,再去咱家住就不方便了,六叔你也真是的,崴了脚该去医馆里看看的。” 她看了眼那姑娘的脚,沉吟道:“我带姐姐先去看看如何?” 那姑娘这回真的意外了,认真的打量了她几眼,见她比自己还小,是个干瘪的小女孩,没想到想得倒挺周全。 “行,那就看看吧!” 程初七就指了指她面前:“你先吃,吃完咱们再去。” 程五看出她的谨慎,带了程六到门外等,初七就坐到那姑娘对面,“姐姐,你是一个人来投亲的吗?你家在哪啊?一个人上路很辛苦吧!” 那女孩就眼圈一红,“可不嘛,我娘没了,我爹他整天忙忙忙,我都有两年多没见过他了,我都要忘了他长什么样了……” 她吸了吸鼻子勉强露出点笑意:“我想找我姨母,可是姨母一家早就搬走了,我来的时候碰上了小贼把我的银钱都偷走了,我都两天没吃东西了……” 她说的话半真半假,程初七也没全当真话听。 “那些小偷最可恶了。”她同情的说:“那你以后怎么办?外面坏人多,你还是养好脚回家去吧!家里再不好也是家啊!” 女孩呆呆的看着她,喃喃道:“家里再不好也是家?”她猛地摇头:“不不,不是了。我娘没了,我爹他不在家,他在家也不管我,家里都是我母亲在管,她要把我嫁给她的侄儿,可她的侄儿吃喝嫖赌,家里小妾一大堆我不要嫁……” 说着低下头默默吃东西,但眼泪却一滴滴的落到碗内,她好像无所觉继续吃着。 程初七这回倒真有些同情她了。 这些出生在富贵人家里的小姐虽享了她们没有享过的福,却也有着这样那样的苦恼,像婚姻不能自主,还不如他们乡下,大部分人家总要看对眼了才能定下亲事。 她的两个倒霉蛋哥哥是例外。 女孩抬起头粲然一笑,眼里还挂着泪珠,亮晶晶的,“没事,你放心,我不会赖着你们的。” 程初七觉得自己被看穿了心思,她也没啥不好意思的,“你一看就是大家小姐,我们乡下人家,可经不起‘拐带私藏’这样的罪名。” 她的坦承倒让姑娘很有好感。 “你怎么知道我是大家小姐?”她有些好奇的看着自己身上,“我和你不一样吗?” 程初七就指了指她的袖口,“别说我们乡下人,就是这县城,你看谁穿着细布衣裳还绣着花的?” 姑娘一愣,“就绣花就能看出来?” 程初七点头:“当然。”不止这一点。 有了这番交谈,彼此不再那么警惕,姑娘告诉她:“我姓薛,我娘叫我芸娘,你也这么叫我吧!” “芸娘姐姐。”程初七如善从流,看她吃完了,就问:“你能走吗?” 芸娘站起来,“能走。” 程初七就扶着她,“你靠着我,那只脚少用力。” 到了医馆,大夫看过之后,“没事,就是错位了,正正就好了。”说着咔咔几下,痛得芸娘眼泪都出来了,大夫松开手:“好了!” 程初七问:“要不要贴膏药或吃些跌打损伤的药?” “不用,少走路好好养个半个来月就行了。这个地方要是养不好就老崴,注意着些。” 交了钱,扶着她出了医馆,程初七就踌躇起来。 原本她是计划在客栈租间屋子或者租个小院再雇个婆子照顾她的。 可二人如今也熟了些,知道她的事,她再把人扔下就觉得心里有些不忍。 但带回家? 芸娘也猜出了她的纠结:“初七,你要不借我些银子吧!等我找到我爹会还你的。” “你要找你爹?” “嗯,不过不是现在,我会养好脚再走。” 程初七就拿定了主意,租房子被人知道了,和带到家里又有什么区别? “你先跟我去家里养好脚吧!” 芸娘一愣,“你,你不怕我给你们带来麻烦了?” “怕啊~”初七双手一摊,“可我们是朋友了,我不能因为怕麻烦就把你推出去不管啊!” 薛芸娘眼圈一红,重重的点头,“对,我们是朋友!” 程五去牵了牛过来,让初七和薛芸娘坐上去。 板车上坐五六个人都很宽敞,但因为有外女,程六就腿着跟着,连个边都没搭一下。 薛芸娘很好奇:“你们乡下也这么注重男女大防吗?” “没有啊!”别说乡下了,就是整个辽东也没有那么注意吧。 “那你六哥为什么……” 初七明白她的意思,看了眼板着脸的六叔,先提醒了一句:“我六叔!”然后叹了口气才说:“我家前些天出了些事,所以家里人对于姑娘都很警惕。” 经历过宅斗的薛芸娘立马就明白了。 “没想到你们乡下也有这样的事!” 不是乡下,是她们家。 不过这话也不用特意解释给她听。 回到家才知道奶奶带着小姑相亲去了,同去的还有三婶牛氏。 她们带回个少年,初七还和他这么亲热,曲氏就撇撇嘴小声说:“大嫂,孩子不打不成器,你也管管……” 初七耳朵好使,听到她这么说就很赞同的大声道:“二婶,你说太对了,就像程娇娇,你要早狠打一顿说不定就不会干出这种事了。” 至于云修,那小子之前也一直丧丧的没有精神头,愧疚的不得了,她就不拿他说事了。 初七才不管曲氏会不会生气呢,她挽着薛芸娘给娘亲介绍:“娘,这是芸娘姐姐,她脚崴了,在咱家住几天。” 杨氏这才知道这细皮嫩肉的少年竟是个女孩子。 程家房间的布局并不太适外来的少年或少女居住。 自家人两代人住里外屋没毛病,可来了外人就不妥当了。 程家也是第一次有除了亲戚外的人来借住。 杨氏就犹豫了一下,“让你哥哥和你弟弟住你小姑屋,让你小姑过来住。” 曲氏瞪了一会眼见没有人理她,就去喊程六:“你二哥呢?咋没和你们一块回来?你们把牛车赶回来了,你二哥回来咋办?” 初七和杨氏这两个柿子太硬了她捏不动,就改捏程六这个软柿子。 程六老老实实的回答:“二哥说他有事要晚些回来。” 曲氏嘟囔:“一天天的咋这么多事?不知道还以为是他考上了举人你当了多大的官呢!” 初七将人带去见了爷爷,又带回房,“你先歇会,要是无聊那书架上有书自己看,只要记得少走路就好了。” 薛芸娘点头,然后好奇的问:“你家好像也不穷啊?” 初七一边给她铺褥子一边说:“那要和分和谁比。要是和村里人比肯定不穷,要是和你们这些有钱人比,那我们就是穷人了。” 铺好褥子,扶她过去躺下,又去倒了水放在桌上,云宗站在门口喊她:“爷爷叫你过去。” 她答应了,转头帮她拉好被子,“你先睡一会吧,有事你就喊我,或者喊我弟弟,他叫云宗。” 薛芸娘点头,她一路上精神一直紧绷着,丢了银子后心里更是凄惶不已,要不然也不会被程六撞了就赖上他。就是看到他一脸的憨厚,看到程初七时,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就把实话和她吐露了,可能她太委屈了太害怕太渴望和人诉说了…… 初七一说完,她嗯了一声闭上眼,没等初七走出屋子她就睡着了。 程初七愣了一下,觉得自己将人带回来太对了,不知道她有多长时间没好好睡了。 她轻轻关上门,吩咐云宗,“就在正院院子里玩,要是里面的姐姐有事喊,你就叫我。” 云宗答应了,和她悄悄咬耳朵:“小姑去相亲的那家是东方镇的,媒人说也是个秀才,家里还有好多地,不过那人还有个儿子,奶奶不太愿意,不过爷爷说秀才好,非让去,小姑哭了一场呢!” 程初七知道爷爷对读书人有股异于常人的执着,没想到这么执着。 小姑才十五岁,哥哥如今又是举人,嫁进县城的好人家也是能的,可找个鳏夫…… 她摇了摇头,去了东屋,老爷子一口一口的抽着烟袋,看到她眼睛眯着,“初七啊,你带回来这姑娘是京城来的?” 程初七摇头:“不知道啊!我没问。” 她心里没觉得她来自那么远的地方,“爷爷,你怎么这么问?” “她说话是京城口音。” 程初七很惊讶:“爷爷,你去过京城?” 程老爷子避而不谈:“你都不知道她来自哪就把人领家里来?怕是会带来麻烦啊!” 程初七立刻把程六给卖了,“我六叔把人撞的崴了脚,她身上钱丢了没地方去,我六叔就答应领她来家养些日子,把脚养好再让她走。” 老爷子磕了磕烟袋,“把你五叔六叔叫进来。” 初七就去叫了二人,不大一会二人从正房出来,程五就敲她头:“你个小滑头,明明是你把人带回来的,转头就把我们给卖了。” “没事,五叔你皮糙肉厚的不怕骂。”她习惯性的回了一句,才扬扬下巴示意:“是六叔答应的。” 程六憋屈的不行,“我哪知道她是个姑娘家。” 要是知道打死他也不会答应啊! “完了,一会你奶回来还不得骂死我啊!” 程初七觉得很有可能,但她不能说,“放心了,我奶奶现在忙着我小姑的亲事,没功夫搭理你。” 程五就在旁边说风凉话:“你奶奶不仅忙你小姑的亲事,还要忙你六叔的亲事,说不准你奶觉得这姑娘不错……” 二人同时瞪他:“五叔,慎言!”“五哥你闭嘴!” 初七把小脸一拉,非常严肃的说:“五叔,不要拿女孩子的名声开玩笑。” 程六赞同的点头。 程五说完就后悔了,他双手合什认错:“我错了,以后再不说了。” 二人就哼了他一声,“下不为例!” 杨氏悄悄说她:“有你哥哥们的教训在,你爷爷的担心不是没有道理的。” 程初七却觉得,“娘,我六叔真要是被她看中了,我爷奶都得去烧高香!” 杨氏嗔她:“你就胡说。” 程初七见她眉头轻皱,忍不住伸手去抚她眉心:“娘,你不用担心,我哥哥会好的。” 杨氏勉强笑笑,“我没担心,我在想你爹到哪了?” 才几个时辰能走多远啊! 杨氏摸了摸她头,“好孩子,不能光长厉害不长心眼,下次不能随意带不认识的人回来了。” 初七:“……” 她就是遵从内心,觉得薛芸娘不是坏人,而且自家也没啥让人可惦记的,怎么在娘亲眼里,她就成了傻子呢! 求订阅求支持!明天的更新改在周日,明天会出门一整天,回来应该会很晚了。 (本章完) 第48章 突生巨变 程初七决不承认,除了遵从内心,她其实也是带了些投机的心思在的。 六叔把人撞了,以他们的为人不可能不管。左右都要管,麻烦和利益共存,当然要争取更大的利益。 奶奶带小姑回来,听说之后果然将两个小儿子叫进去骂了一通。 但转头就对薛芸娘笑着说:“姑娘放心在这住下,啥时候养好了脚再说。” 薛芸娘觉得程家人都很好很热情,最起码很有人情味,自像自家…… 就是曲氏那阴阳怪气的语气她也觉得很亲切,还和初七说:“哪家没有两个性子不一样的。”何况她又没对着自己说。 程春晓的亲事并没有定下,老太太没看中,她自己也不愿意嫌对方丑,老爷子就指着她们说了句:“那长得好看的又不能当饭吃!” 程春晓很委屈,“他不光丑……”初七觉得爷爷不是不注重长相,只是他更看重对方“秀才”的身份。” 她并不算是外貌协会的,当然漂亮的更养眼就是了,她常说“咱们都是普通人……” 但小姑不愿意,连老太太都不同意,可见那人不只是不好看了。 她就回了一句:“可长得丑看着就恶心也影响吃饭啊!”她说完拉着小姑就跑,不跑等着挨骂啊! 老爷子果然在后面骂道:“真要丑也考不上秀才!” 老太太就劝他:“行了,她不愿意,你逼也没用。初七也没说错,真要心情不好,那吃饭都不香。再说了,不是春晓嫌弃他丑,那家是真不行。人迂不说,家里老太太还长了一张刻薄嘴,孩子也惯得没样特别没有教养。也就是秀才又是个小地主这点优点了。咱春晓又不是找不到更好的,何必呢!” 老爷子这才不说话。 当初他二姑娘就是婆婆刻薄,丈夫死后骂她命硬妨了她儿子,也就是程家人多,程大又考上了秀才,春枝自己又能立起来,那老太太和她两个儿子才不敢再欺负她。 薛芸娘很聪明,她只住了一晚就发现了不对劲。 “你爹是举人啊?难怪你家和村里其他人家不一样!” “那也还是农家啊!”程初七觉得自家也只是房子大了些,土地多了些。 芸娘其实是想问你哥怎么了?但她懂得什么该问什么不该问。 天已经冷了,除了孩子没事会跑出去玩,大人们干完活不会在室外停留,要么回屋要么去串门。 程家几个媳妇,曲氏和牛氏爱串门,家里常常看不到她们的身影。 杨氏没事就带着初一在家里绣荷包绣帕子做绣活做鞋,倒是老太太说了句:“如今老大是举人了,再去县里卖这些绣活不太合适了。” 举人媳妇卖绣品那不是给举人丢脸吗? 杨氏手底下一顿,想了想道:“我让姨母帮我去卖?” 老太太不太乐意,“算了吧,如今家里不缺这点银子,都留着吧,挑那好的将来给初一做陪嫁也是好的。” 初七觉得自家如今也算财大气粗了。 薛芸娘就悄悄问:“你姐姐定亲了?” “没有,家里的意思是等我爹明年春天科考完的。反正她也不大,家里还想多留两年。” 薛芸娘叹气道:“你们家真疼孩子,男孩女孩都疼,不像我家。” 程家对女孩并不算多重视,但也不像其他家那样当成赔钱货。 初七看她心情低落就安慰她:“没事,等你找到你爹就好了。” 他爹会管她吗?薛芸娘也不知道,以前他爹不会管后院的事,他爹真会听她的不让她嫁母亲的侄子吗? 春晓这几天和她们一起睡,倒是很快混熟了。还有初一,几人年纪差不多,初一稳重,芸娘活泼,春晓也不是那性格拔尖的,几人倒是有说不完的话。 大家围在一起叽叽喳喳的说话,有人“砰砰”的用力敲门。 不大一会,外面传来程六的哭声,他砰的推开门跑进东屋声音仓皇哭道:“爹、娘,我大哥他……” 他声音很大,初七几人在屋内听得清楚,杨氏面色刷就白了,着急忙慌的放下手里的活就往外跑,刚跑到堂屋,从东屋传出来老太太凄惨的哭声:“我的儿啊~” 杨氏腿一软,幸好紧随在侧的两个女儿,一边一个将人架住,“娘,别怕,听听六叔怎么说?” 初七哪怕心里也是沉落到谷底,可还是安慰道。 娘几个进了东屋,就见老太太盘腿坐在炕上,一只手砰砰的拍着,一边哭得悲切:“我的儿啊,你怎么说没就没了~” 她的哭声在看到杨氏母女时一顿,紧接着又哭起来,“初七啊,你爹他,你爹他……” 地上站着的程六也低着头哭着,杨氏娘几个再也忍不住放声大哭起来。 初七想到那个对她十分耐心的男人,眼泪也不争气的往下落,不过她还有理智,“奶奶,我爹他到底怎么……怎么就没了?我四叔和我二哥呢?” 她说着余光撇到老爷子身上,刚才老爷子听到这消息就一直呆愣愣的,此刻他突然一口血喷了出来,叫了声“我的儿啊~”就一头栽倒在炕上。 初七看到老爷子吐血吓一跳,喊了声“爷爷~”扑过去扶人,老太太和程六也惊慌失措的喊“老头子”的喊“老头子”,喊“爹”的喊“爹”扑过去。 闻声赶过来的程家其他人也挤过去,尖叫着,哭泣的,屋子里乱成一团。 初七三人挨着最近,看到老爷子眼睛圆睁,只一刹那就只剩出气没有进气的,“奶,我爷他~” 老太太颤颤巍巍的伸手去探了探,身体一顿后放声大哭起来,“老头子呀~你这就跟大郎去了啊~你怎么不等等我啊……” 屋子里跪了一地哭成一片。 程二天天往城里跑,此刻并不在家。程三一向老实,他哭着过去扶老娘:“娘,你老可别哭了,我爹去了,我大哥也出了事,你老万一再有点什么,你可让我们怎么办啊!” 老太太这才清醒过来,她不能哭,还有这一大家子呢,还有老大…… 对!老大!她看了眼已经昏厥过去的杨氏,“初一照顾好你娘他们……去把老二媳妇找回来,范氏,你哭什么,人家官爷没提老四说明老四没事,你过来帮我给你爹穿衣裳……” 她又一指老六:“快去把那报信的官爷请进来,让你三哥和你五哥问清楚,你进城去找你二哥和你大姐,让他们赶紧回来……” 初一、初七姐妹和付氏、春晓合力将杨氏抬回房,薛芸娘也过来帮忙,将人安置好,初七则返回堂屋听三叔问那官差。 那官差是县衙派来的,知道的并不是很清楚,只说是三位举人一行人在南环山外遇山匪,一伤二死。 程三忍了悲痛问:“官爷可知道我四弟和我侄儿如何了……” “程四爷受了些伤应该不太重,他进山去找程举人了。程云修应该就是跑的过程中把脚崴了倒无大碍。” 随从也是二死二伤。 初七忍不住含了期望问:“我四叔既是去找我爹,是不是他还活着只是受了伤?” 官差解释道:“程举人和张举人一样,都是挨了刀后落下山崖的,那崖下就是大河,张举人的尸体就在河边摔稀巴烂。我们县太爷得到消息时,程四爷已经进山去找两天了,河水急还没上冻,程举人一直没找到。” “那也该是下落不明,说不定我爹福大命大根本没死……” 官差知道死的人是她爹,也不跟她计较,“也许我来的这估节,程举人找到了也说不定。行了,信儿我也报完了也该回去了。” 程三没大有主意,程五从怀里掏出一把铜钱塞给官差,“家里人如今都正难过,这些钱给官爷喝口热茶,劳您跑这一趟。” 官差摆了摆手:“我和你们家云光也算同僚,不用如此客套。” 却并没有拒绝,将铜钱塞进衣袖,拱了拱手:“节哀顺便!” 程云光从杨树街八号找到父亲时,程二正在和人饮酒,旁边陪坐执壶的正是那日,初七几人看到的和程二在一起的妇人。 听着院内的笑声,他眼里闪过一丝无奈,也没敲门直接闯了进去,“爹,家里出事了,你还在这喝酒?赶紧回家……” 说着就去拉父亲。 程二皱眉,“出什么事了急三火四的?多大了一点不稳重。” 他心里不满,他一直与大儿子心照不宣,可此次他竟然直接找到这里来了。 “爹,大爷出事了。”程云光还不知道因为大爷出事,爷爷受不住打击也一并跟着去了。 程二腾地站起来,“谁?谁出事了?” 他还以为自己耳朵听错了。 程云光心想这事很快就会传遍全县,因此也没有避着,“我大爷路上遇到山匪,人已经……” 就听踢棱扑腾的动静,程二竟然没站稳摔倒在地,又把凳子给摁倒了。 他爬起来就往外走,对面坐的男人脸上也露出震惊之色,他抱拳告辞道:“程兄家中有事,我先回了,程兄若有事尽管开口。” 程二压根没有听到,他走得飞快,倒是程云光匆匆的还了一礼赶紧去追。 程二脸色煞白,等儿子追过来揪住他衣领问:“真的假的?你大爷他真的真的?” 程云光点头,声音里带了泣声:“真的,县太爷刚收到的消息,已经有人去家里报信了,我想着爹可能在县里就赶紧过来找了……爹,大爷没了……” 抱歉更新晚了,而且今天只有三千字。 (本章完) 第49章 下猛药 程家哭声阵天,愁云惨淡,住得近的村里人听到就凑过来看怎么回事? 听说老爷子没了不由一阵唏嘘,关系好的就互相招乎了过来帮忙,进了程家才听说是程举人出事,老爷子一口气没过来跟了去。 这下不仅关系好的,几乎家里有男丁的都过来帮忙了。 曲氏回娘家了,天快黑了才回来,一进村就听到这消息,吓得她撒腿就往家跑,等跑到家门口看到大儿子,就哭着扑过去,“云光,你弟弟他?” “娘,云修没事。”云光扶住她。 曲氏这才拍拍胸脯,“吓死……” 话没说完,云光低声说:“娘,我大爷没了,我爷爷听了消息也……跟着去了。” 曲氏震惊了好一会:“你爷也……” 程云光沉重的点头,“娘,你快进去吧!” 此时,程二几兄弟正在和母亲商量后事。 老太太一脸疲态,可还是强撑着,“老四腿伤了,得赶紧去人把你大哥找到,让老四好好养伤。” 程二犹豫:“娘,县里的消息不是说我大哥已经没了吗?我听云光说,那悬崖老高老险了,河水又宽又急的,掉下去那还能有命吗?” 老太太看了他一眼,“你大哥未必就真死了,再说,就算真死了,也要找到他让他入土为安才是。” 程二迟疑着:“娘,如今事情这么多,我怕是离不开。” 眼看老太太要发怒,程三忙道:“娘,我和老五去吧,家里确实离不开我二哥。” 老太太沉沉的看了几个儿子,点了点头:“那你们去吧,今天天黑了,明天一早就走。老二你留家里,你爹的后事你就多费心吧,让老六跟着你跑腿。” 老太太去给程三和程二拿了银钱,挥手让众人离开。 程初七等屋子里只有老太太一人了才进去,“奶奶~” 老太太泪眼婆娑的抬起头,声音十分悲切的泣道:“初七啊,你爷没了,你爹也没了,奶奶没了个儿子,奶奶没了丈夫……” 程初七走过去轻轻抱住老太太,“奶奶,你别难过,我爹不会有事的,我们一定会找到他的。” 老太太吸了吸鼻子,推开她问:“你真的要跟你三叔五叔去?” “嗯。奶奶,让我去吧!我娘去不了,我哥……” 老太太叹了口气,“好,你去吧!奶再给你装上些银钱……”她犹豫了一下还是说:“初七啊,要能找到最好,要实在找不到就,就不要强求。” 初七重重的点了点头。 初一坐在杨氏旁边默默垂泪,见她进来站起来,“初一,都是姐姐没用,要你抛头露面……” “姐,看你说的,你要照顾娘啊,再说我也是爹娘的女儿。” 初一就看着旁边坐的云辉,愁眉满面的道:“你哥他什么时候才能好啊!” 爹爹没了,云宗还小,家里男丁只有云辉,可他还这样! 初七就叹了口气,过去牵了云辉的手:“哥,你跟我来!” 云辉任由她牵着往外走,她们出了院子顺着围墙绕啊绕啊,一直来到后面林子,初七才停住脚步。 “哥,你知道家里发生了什么事吧?” 云辉看了她一眼就低下头。 初七火气蹭的窜上来,过去揪着他的衣襟怒道:“你到底要颓废到什么时候?你还是不是个男人?就一点小小的挫折就让你一蹶不振了?” 云辉低头不语。 程初七觉得不能再这样下去,自打他出事,大家都是哄着劝着,并没有下过重药。 她失望的看着他,“我的哥哥在所有人眼里一直是上进、勤奋、孝顺又仁义的男子汉。在我眼里他友爱姐妹,孝顺长辈,读书用功,不畏艰难,从来都是迎难而上,是能给爹娘和姐姐妹妹们当靠山的做支撑的好儿子好弟弟好哥哥。” 云辉愣愣的看着他,好像没想到她会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 程初七指了指他:“你再看看你现在!爹爹现在生死不明,等着我们去救呢。爷爷心痛儿子没了,娘亲受不了打击病倒了,可你呢?你在干吗?你这样,以后姐姐还能靠上你这个弟弟吗?以后我还能指上你这个哥哥吗?” 云辉的眼圈慢慢红了,他捂着脸,眼泪从指缝里落出,“可我,可我……” “不过是被人算计了一把。你才多大?别说你,就是那三四十岁,真要有心算计,谁也不是谁就一定能躲过?错了咱们就改,败了咱就努力,算计了一次咱就争取再不被算计第二次。” 程初七抽噎道:“你是程云辉,是程家长房长子,是长房的当家人,是长房的支撑!” 程云辉慢慢松开手,他脸上都是泪,双眼都被眼泪糊满了,“我我是当家人,我是爹娘的儿子……” 他用袖子一下一下的擦着眼泪,“我错了,我让爹娘和你们担心了,我没用……” “不!你是最棒的哥哥!你只是怕自己让爹娘失望,你只是对自己的期望太高了。” 程云辉的眼里慢慢的有了些光,程初七继续鼓励他:“我要和三叔五叔去找爹爹,家里的事都要靠你了。” “可家里有二叔有大哥……” 程初七打断他,“可我们这一房要靠你啊!” 程云辉犹豫了一下重重点了点头,“你放心!” 程初七就去牵了他的手:“走吧,咱们回去!” 等到了家,她就去找程云光,“大哥,有简单的事就让我三哥去做吧!” 程云光有些惊讶的看了眼跟在她后面的云辉,点了点头:“你放心吧!” 程初七就又去叮嘱了一番六叔,让他照看着些,程六有些不解的问:“你不让他去找你爹吗?你一个姑娘家跟着去有什么用?” “怎么没用!”程初七顿了下才说:“我哥现在这样不适合远行,还是我去吧!六叔你多看顾着些就行。” 她刚回房,范氏就过来了,“初七,听说你要去找你爹,我想你帮我捎封信给你四叔。” 要不是家里实在走不开,她真想跟着去。 程初七答应了,见她一脸忧虑就安慰道:“我四叔应该伤不重,四婶不要担心,我会劝他早些回来养伤的。” 范氏勉强的笑了笑。 等她走了,初一有些担忧的说:“但愿四叔没事,否则四婶不得恨上爹啊!” “那也是家里安排的。再说这纯是意外,她要是懂事理就不能。”初七虽然这么说,可也知道,有时候知道是一回事,可能不能做到理智又是另一回事了。 不好意思今天只有这一小章。从明天开始更新改为晚上七点。求订阅求推荐票求支持! (本章完) 第50章 匪徒死了 初七坐在马车车厢里,旁边是程三和程五。 后面还有三辆马车,一辆里面是陈妻与陈大郎,一辆里面是那位张举人的三个儿子,另一辆则是张氏族人。 除了陈家人担忧,其余的人都十分悲痛,原本以为进京最多考不上进士,却没想到连辽东都没出去,就把命丢在了大山里。 陈妻看着一身孝服的张家儿子,又看了看脸色凝重的程家人,十分庆幸的与儿子低语:“你爹真是福大命大,程举人和张举人都死的这么惨,只有你爹只是受了些伤,菩萨保佑……” 陈大郎心里一动说:“娘,你不觉得,自打我定亲娇娇后,咱家一切都很顺吗?先是我爹考上了举人,再是旁人都出了事,我爹却只受了轻伤。娘,娇娇真是旺我们家呢!” 陈妻就仔细琢磨着他的话,“可你爹受了伤啊,还不知道能不能进京考这一科。” “哎呀娘,你想啊,只受了伤和丢了命相比,哪个更幸运?” 陈妻觉得儿子的话有理,“你说得对!以前我不喜娇娇,现在看,她的确是利于我们家的。”她想起什么“哎呀”一声拍了下手:“幸好你们定亲了,要不然她还是程家女,利的就是那程举人了。” 陈大郎脸上喜色就一闪,就和娘商量:“我想尽快娶她进门,娘也知道,程家看不上她,就因为她和我定亲,程家竟然把她送去那么远的地方。说是看病,可什么病也没说,我看她爹娘也并无担忧之色,这病是真是假还未可知。” 陈妻拍拍儿子的手:“你放心,这媳妇既是利我们家的,肯定会给你娶回来。只是如今不是提这事的时候,你且等等,待她过了孝期才好提,要不然对你和你爹的名声不好,你们父子将来可是要当官的。” 程五也在说:“三哥你看陈家,幸好当时初一没和他们家定亲!什么东西!” 的确,陈妻穿着紫色缎面衣裳,陈大郎也是藏蓝色缎面衣裳,在这种时候确实看着很乍眼。 程三是个实诚人,倒是说了句公道话:“陈举人只是受了伤,陈家人想不到也是有的。” 程初七看不上陈家,可她也得承认,父亲若没了,那程家以后肯定是不如陈家的。“五叔,看不上咱们以后离得远些就是了,没必要得罪了他们。不是有句话说,宁得罪君子不得罪小人,陈家就是那个‘小人’,以后敬而远之就是了。” 程五嘟囔:“你还说我,你不也说人家是‘小人’。” 二人打着嘴仗,倒是舒缓了心里的悲伤和不安。 另一辆马车内气氛内就不那么好了。 张家兄弟三个,大的两个都已经二十几岁,成亲多年已有子女。小的这个看着十四五岁,和云辉差不多大,缩在角落里,眼睛红肿一脸悲痛中带了些茫然。 张大张二两兄弟对视一眼,又看了眼老三,张大就抹了眼泪说:“老三啊,娘说没说家里还有多少银子?咱爹的后事不能办得太简薄让人笑话,可你也知道,哥哥们不当家,手里没有钱子不好办事啊!” 张二点头:“是啊老三,咱爹生前最疼你了,你可得好好劝劝你娘,这银子可没有人重要,真要让人笑话了,你以后也抬不起头来做人不是?” 张遇从小被保护的很好,他不仅没经历过生离死别,更不会知道哥哥们心里的弯弯绕绕。 他老老实实的说:“爹的银子放在哪娘也不知道,我回去再让娘好好找一找。” 两个哥哥就对视一眼又迅速的移开目光,“那就找一找,实在不行先去借些。” 张遇忍不住低下头哭道:“大哥,二哥,爹真的?会不会弄错了?” 张大鄙夷的看着他,话说得却很温和,“老三,这是县太爷派人通知的,估计不会弄错。” 辽东很大,他们一行走了三天才到了几位举人出事的地方。 陈举人伤了头,围着额头包扎着一圈纱布,布上还透着丝丝的血迹。 看到他们来,踉踉跄跄的越过妻儿就和程三抱在一起哭起来,“呜呜~是我没照顾好程兄和张兄,要不是为了找程兄我是真想跟他们去了……” 程三也跟着哭,但他嘴笨,不知道此刻该说什么? 说你跟着去是不可能的,说你客气了?感觉怎么说都不合适。 程五嘴皮子虽利索,但也知道人家此刻的这番客气话,不好回怼。是以他也只跟着哭,过了好一会才抬头劝道:“陈举人,三哥,都先别哭了,咱们还是商量一下找大哥的事吧!还有张家也来人了……” 陈举人心里松了口气,松开程三道:“是是,咱们还是正事要紧。” 张家三子上前见礼,陈举人过去握了张大的手泣道:“你爹他死得惨啊……你们来得正好,迎了他回去……” 张家人都痛哭出声。 此地不仅有当地县衙派的官差,还有王府派来的官兵。 但程大失踪已经有几天了,官兵找了几天后就宣布程大死亡不肯再找了。 他们来时,官兵和县衙的官差正准备回去。 程家人也顾不上张家的事,程三问陈举人:“可知我四弟在哪里?” “他带人进山去找程兄,昨天还让人带信出来,他准备带人往下游找找看。” 程初七问:“不是说官兵要走了吗?他带的什么人?” 陈举人看了眼她,耐心的解释:“是在当地雇的村民。” 正说着,有官差过来,抱了拳陪笑道:“陈举人,王府派来的军爷们要走了,您看……”他说着拇指和食指不停的搓捻着。 程三微微有些诧异,军爷们不是出的官差怎么还要银子?但他只是老实并不是傻,哪怕心里这样想却也不会问出来。 陈举人忙说:“稍等一下,我让内人取银子。”他和旁边的妻子说:“取一百两银子来。” 陈太太惊讶的想要说什么,他已经转头和程家三人解释:“我请官爷们帮忙下悬崖去找程兄好几天,这些都要额外付银子的。” 而陈太太犹犹豫豫的掏了几张小面值的银票子,一脸为难的说:“老爷,家里的银子之前都给你带上了,如今这些还是现去借的,只有四十两……” 程三忙道:“这银子既是为了找我大哥的,理当由我们程家出才是。” 陈举人沉着脸呵斥妻子:“我捎了话让你多带些,既借银子为何不多借些?” 转而对程三说:“既是我应的,怎么能让你们出……” 程三还想说,程五已经抢在他面前说:“程举人,我们也不知道会要这么多银子,家里如今又要用钱,只带了五十两来,还剩十两可怎么办?” 陈举人的脸色就僵住了。 程三也有些急,“对啊,我怎么忘了,就这五十两还是硬挤出来的。” 程初七将几人的表情看得清楚,知道陈举人只是客气一下,但找的他们程家人,不管陈举人出于什么目的应承了这笔银子,这钱都该程家出。 “我这里还有十两,是临出来时奶奶给我的。”程初七拿出两锭五两的银子,“先把官爷的银子付了吧!陈举人的银子,我们只能回去再想办法还您了。” 陈举人有些意外,不过他并未拒绝,“不急,以后再说。” 程初七推了五叔一下,程五立刻伸手让陈举人:“走吧陈举人,我们兄弟和你一起去,不管咋说也是我程家的事,我们该好好谢谢官爷。” 陈举人正想伸手去接银子的手就落空了,他笑笑,“好,二位请!” 程三只是老实不会说好听的话,但真心实意的感谢,那些官差还是分得清的。 加上程五能说会道,比起陈举人有些端着,倒是让那些官兵们更加有好感。 接了银子,那领头的就多说了一句:“以前这山里从没听说过有匪徒,此次不知从哪跑来这么一伙人。我们找到他们的时候,七八个人竟然都被毒死了。” 他的语气有些意味深长,程家几人都听出不对,程初七深揖一礼:“多谢官爷告知。” 送走官兵,程五低声说:“是有人要害大哥吗?” 程初七觉得不太可能,“我爹一向与人为善,从没与人结仇,就是有些矛盾,也不至于找了七八个人来杀人。” 她说着摇了摇头:“何况当场死的还有张举人他们。” “也许他们杀错了,我爹和张举人都是那池鱼。” 她看向远处张家人,张举人的小儿子已经哭到昏厥,还有张家的族人,一边哭一边正在撕打张大张二,显然是将家人的死归咎到张举人身上。 这次死了好几个人,还有两个是举人,影响非常之坏,要不然王府也不会派人过来。 要知道这可是辽东王的封地,在他封地发生这么恶劣的事,传到京城是会被御史大夫弹劾的。 而陈举人正在和妻儿说话,陈妻一脸担忧,陈举人却有些不耐。 程三兄弟去找陈举人,听说他们要去找程四,陈举人就叫了当地的一个猎户,“他对这里熟,之前也是他带着官爷进的山。” 见他们急切,他劝道:“我知道你们急,我也急!可是你们进山,总不能让初七也跟着,她一个姑娘家,山里有蛇虫,还有猛兽,你们就带着猎户一人怕是不够……” 今天三千字,天热喝中药,从脊椎、胸椎和腰都在贴膏药,是在附近一个市的有名的骨科医院拿的药,大热天贴得过敏痒得厉害,打字都没心情,这几天字数可能都会少一些的。 (本章完) 第51章 失望而归 程三听劝,主要是他觉得陈举人是举人,懂得多,他不如人家自然要多听了。 程初七却摇头,“我也要进山。” 她一个人在这里,还让三叔五叔惦记,再说张家人马上要扶棺回去,陈举人的意思还是想接着进京,“我只是伤了头,又不重,说不准不等到京城就好了。” 程家兄弟想了想答应了,初七一向灵活,胆子又大心眼又多,她来此就为了找她爹的,把她留下,万一她再自己进山怎么办? 张猎户听说他们还要人手,就去村里招呼了一通,很快过来十几个青壮年,乡下人纯朴,如今又是农闲,领头的说:“我们村有一些人已经跟着你们家那位四爷进山了,如今只剩这些壮劳力闲着,我们也不要钱,只要你们管饭就行。” 他们已经打听了,之前跟着老四进山的那伙人,每人是一天十文钱,程五就痛快的说:“管饭是肯定的,咱们进山条件肯定不如在家里,吃的不敢说好,但管饱是能的。另外大家伙肯去,我们兄弟就很感谢了,工钱就也跟那些人一样,一天十文钱。” 程三则拿出钱,请村里人帮忙准备些进山的吃食。 村长的大儿子就跟在第一拨进山的人中,这第二拨人里有他的大孙子,他将准备饭食的事情安排下去,领到银钱的人家和跟着上山的人家都很高兴。 冬日里人闲着都没有收入,男人们聚到一起还会赌钱,有些事做又能卖出粮米赚到些银钱也是好的,何况今天风调雨顺家家户户并不缺少粮食,。 程三和另两人身上都背了粗绳索,程五身上背着干粮,手里拿了砍刀,程初七被三叔全副武装的包好,头脸都用布包了戴着棉帽子,领口袖口和小腿也都扎得严严实实,“山里冷,别冻坏了。” 程初七空着手,用程五的话说:“只要你能跟上我们别拖后腿就行。” 她咬着牙跟着他们在山里寻了三天。 大家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程四早就去找了,官兵也找了好几天,他们都没找到,自己这一帮人就能找到了? 不过大家还是顺着河水往下游去,直到找到了程四。 他们停留在河边的一个村子里,程四的腿因为没有得到及时的救治,又翻山过河的已经发炎化脓。 程云修请村里人帮忙去找大夫,大夫一来就摇头,“我治不了,这腿已经废了。” 不仅废了还得截掉,可截掉却不能保证过后能活下来。 程云修都绝望了,还是有村民给他们指了条活路,“那山上有个猎户,有非常好用的伤药,你们去问问吧!” 猎户人很好,给敷了自己熬的伤药并告诉他,“你的腿不能再动,一步都不能走,要好好养着才行。” 程云修正打算让那些帮忙来寻人的村民们回去,并转告陈举人一声的时候,三叔五叔和初七找来了。 他的眼泪就不争气的落下来,“你们可算来了,我大爷到现在也没找到,四叔的腿又这样,你们再不来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他用絮叨来掩饰这些日子心里的恐慌,“都找了这么多天还没找到我大爷,我真怕,都怪我,要不是大爷为了护我也不会挨那一刀,我太没用了,还说去照顾大爷,结果还不是大爷照顾我……” 初七几人都默默的听着,等他说完,心里的恐慌散了些,程三才低声道:“云修,你爷爷没了。” 山崖下及附近的山林,沿河往下游二十里地及附近的村子里,程家人都已经找遍。 从他坠崖开始到如今也有十来天了,程家几兄弟商议之后决定回去。 程四这几天蒙那猎户照顾,腿上的伤已经好了很多,程三留下了银子,猎户坦然的收下,给他们又装了一些药,“回去还是要敷,总要好利索了才好走路。” 程初七有些失望,心理却早有准备。 爷爷去世,奶奶却让叔叔们来找程大,足以见当爹娘的爱护子女之心了。 银子都用光了,手里只剩下不多的铜钱,程三程五二话没说,要去镇里干活,挣回去的路费。 程四得坐车,家里父亲还要下葬,铜钱只够雇两天的车。 程初七有些无语,拦住他们,掏出一根银钗,“我娘给的,拿去当了吧!” 程三乍着手不肯接,“这怎么行,这是你娘的陪嫁吧!” “拿着吧,等回去和奶奶拿了银子,再来赎就是了。” 程大几人带的银子也在躲避追杀中失落了,剩下身上揣的铜板也早花没了。 如今倒也只剩初七带的这根银钗了。 程五带了初七和云修去镇里当了银钗,换了银子雇了马车,又买了些大饼和咸菜路上吃,初七觉得四叔有伤不能吃咸菜,又给他买了只烧鸡。 买完烧鸡,程初七看到云修在发呆,推了推他,“二哥?” 云修回神,指了一个方向:“那位大婶也是村里的,当初听说她弟弟救了个人,我和四叔还特意去看呢!” 他悲伤的叹了口气,抱着希望而去,却失望而回。 那大婶的弟弟确实救了个男人,却不是程大,而且没两天就已经被家里人接走了。 那人比程大幸运得多! 来时用了三天,回去因为他们到了下游,方向不同,打听了路绕了一圈回到家,爷爷还没有入土。 程初七看家里气氛很是压抑,娘亲满含期望的眼睛在看到他们几个后,低声啜泣起来。 四婶范氏一直提着的心也落了下来,自己男人的腿虽然伤得厉害,但没有性命之危,也不会留下腿疾不能走跑,她已经非常满足。 曲氏也正在程云修身上摸摸索索,程云修叫道:“娘,你干啥?” “嚷嚷啥?娘看看你伤到哪没有?” 她上看下看左看右看的一脸担忧,程云修的心里就一酸,“娘,我没事!是大爷替我挨了一刀……” 曲氏一呆,这是她们不知道的,她心虚的回头看了一眼,“真的?你大爷,你大爷……唉!” 虽然没有找到大儿子,但其他几个都回来了,老太太就决定第二天下葬。 从听到父亲的消息,程初七就一直在奔波的路上,回来又一路颠簸,到家又晚,她和母亲说了几句话后躺在炕上没一会就沉沉的睡着了。 杨氏想说的话就憋在肚子里,她扯过被子正要给她盖上,突然看到她脚上那一个个挑破的水泡。她低低的叹着气,迎着初一担忧的目光微微摇了摇头:“别怕!有娘和你奶奶在呢!” (本章完) 第52章 程家之前灵堂就已经布置好,这么多天过去,程大一直没找到,想到当时他是受了伤坠下悬崖,又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人,生还的机率几乎为零。 老太太和几个儿子一商量,决定给老大一起出殡,她去让杨氏找了几件老大生前的衣裳,又给放了几本书进去。 杨氏每天活在痛苦中,却也不像最初那样哭得昏死过去。 她还有四个孩子要照顾,相公去了,她再倒下,那孩子们怎么办? 她虽不舍却也知道只能这样了。 初七睡到半夜醒来,看到身边只有薛芸娘,她揉了揉疼痛难忍的脑袋,起身出去,才发现哥哥姐姐都在灵堂为爷爷和父亲守灵。 她眼底酸涩,过去给爷爷和父亲上了香后各磕了三个头。 杨氏拉过她,低声道:“回去睡一会吧,你爷爷和你爹爹会知道你的孝心的。” 她出去这些日子受了很多辛苦,连那几个大男人都瘦了一大圈,何况初七。 初七摇了摇头,一早就要出殡,她也不过能守二三个时辰。 她和其他人一起,呆了一个时辰就被老太太叫进屋,“过来陪陪我老婆子。” 初七应了起身进屋,屋子里点着油灯,老太太侧躺在炕上,看到她进来,就拍了拍她的身侧,“初七啊,上炕来陪奶奶睡一会。” 初七躺下迷迷乎乎刚要睡着,就听老太太叹息般,似自言自语,又似说给她听: “那年你出生,有道士来给你算命,说你特别旺家,以后还会大富大贵,张老道也这么说,果然没多久你爹就中了秀才……你说你爹怎么就这么去了?你们不是去问过张道士,他也说你爹好日子来了……他说的就是个屁!一点都不准!早知道会这样,我宁愿你爹不当这个举人,不去考那官,只要他平平安安的……” 初七听着老太太喃喃自语,泪水忍不住又一次糊满了眼睛。 她迷迷糊糊中被叫醒,洗漱后上香磕头,答谢过来送他们一程的亲戚和朋友。 起灵前,她甚至还听到了外面的吵闹声,但程家人都很淡然,外面有帮忙的会处理,无论什么事这时候都不能耽误了时辰。 程云辉摔盆。 这是老太太定下的,尽管程二很激烈的反对,但老太太还是执意如此。 程初七对这一切都不知道,她跟在这其中,人家跪她也跪,人家哭她也哭,人家起她也起,好像是个提线木偶,麻木而机械的进行着。 当地的风俗是女人不能上山,看着众人扶棺的身影消失在眼前,老太太这才扶了小女儿春晓的手,带着儿媳、女儿和孙女们转过身,先是对院内帮忙的妇人们道谢。 然后看向矗立于远处的一伙人,这些人就是之前喧闹的那些人。 其中一人上前朝老太太草草的行了一礼,“老太太,现在可能谈一谈这赔偿之事了?” 程初七听得有些懵,问旁边脸有忧色的姐姐:“什么赔偿?” 初一低声和她解释:“他们是把地放在爹爹名下的那些人,你们前脚刚走去找爹,他们后脚就找上门来。” 程初七没听她往下说就明白了。 当初那些文书她就说有问题,可惜家里人虽也觉不妥,却都想得太美好,又觉已经签下,都没太往心里去。 程大还想等合约到期就将地还回去,可谁能想到就出了事呢! 要不是知道这事对程二没有好处,她甚至都怀疑这里面程二也有份! 老太太仰着头,“几位已经等了这么多天,不如再等一等,等我儿子们送完他们爹和他们大哥,商量了再答复几位。” 那打头的就“呵呵”冷笑几声:“老太太不是想要往后拖吧!我劝老太太还是不要,不是我自吹,如今程家可不是之前的程家。我们这些人也不是一个程家能得罪的。” 这人说话十分不客气,程家人都十分愤怒又悲哀。 程初七知道,家里肯定是拿不出这么一笔银子的。 三人进京,这吃住行用是一大笔银子,之前有钱,银子肯定会给的充足,可惜都被人抢了去。 偏偏那些劫匪又出现的蹊跷,死的更是干净。既没了线索,又没找到那些丢失的银子,那只能用家里剩余的银子去赔。 老太太也一脸怒色,“你放心,我们程家人一口吐沫一个钉,说话都算话!绝对不会赖帐的。倒是几位,之前非要拿地来投,如今我儿还没入土呢就这么急着来要,难免让人心寒。” 那人显然是脸皮奇厚之人,要不然也不能被推出来做这个领头人。 他打着哈哈道:“我们也没办法,谁能想到程举人就这么走了呢!” 老太太哼了一声:“放心,我们程家赔得起,不会赖帐的,几位还是先回去,大后日再来就是。” 那人就敷衍的一抱拳:“那好,那我们就等程家圆坟后再来!” 跟着他的那些人有的一脸羞愧,有的无所谓的都行了一礼,跟着那人走了。 老太太转身回屋,初七和春晓一左一右的扶着她,进了堂屋,她就挥挥手:“都去帮忙吧!让她们两个陪着我就行!杨氏,让你初一陪你也去歇着,外面的事让老二和老三媳妇她们去。” 等人都出去,老太太的身体就一矮,初七和春晓忙将人扶住:“奶奶~” “娘~快,扶你奶上炕。” 春晓和她一样,都是失去爹的人,因此特别害怕娘也出事。 二人合力将老太太扶上炕,初七去给她倒了热水端过嘴边,“奶奶,喝口水吧!” 老太太早上没有吃饭,这些日子心力憔悴又没有歇好,她年纪毕竟大了,能撑成这样已经让人大出意外了。 等老太太喝了水缓了会才低声道:“我没事,睡一会就好了。一会你二哥他们从山上回来叫我起来。” 初七劝道:“奶奶,家里离不得你,你可要保重身体。就安心的好好睡一觉吧,有事也等你睡醒再说!” 她这样镇静,老太太就拍拍她的手:“你们也听到了,刚才那些人……” “奶奶,我都听到了。” 老太太就想到她几次提醒赔偿不妥的事。 “奶奶真后悔,当初没听你的,要不然也不会出这事。” 虽说当时文书签了,但以程大举人的身份,只说是程二签的不承认,这文书也不是不能改的。 可这世上最没有的就是后悔药。 程家人哪怕肠子都悔青了也没用了。 今天就这一小章,脖子贴了膏药已经好多了,估计明天会更好。 (本章完) 第53章 凑银子 权势是这世上最美好的东西,可惜程家人大都胆小又朴实,有那么几天曾经抓住过小小的尾巴但没有运用,以致于现在落得赔钱赔地的下场。 老太太想起来就懊悔不已。 等到男人们从山上回来,家里面已经准备好了饭食。 程家在村里是大户,许多村民都曾去程家帮过工赚过工钱,程家从未克扣过他们的工钱和伙食,在这十里八乡的名声都很好。程家出了这样的大事,村子里几乎家家户户都出人来帮忙。 丧事在乡下来说办得很是体面,可大家都看到那些来要钱的,知道程家接下来会有大麻烦。 因此大家伙吃喝成并没有以往那些说笑,而是匆匆吃完饭就帮着收拾干净后离开了。 王村长犹豫了好一会才找到程二,“要是你们有什么麻烦就和我说,实在不行我找我家老二帮帮忙。” 程二感激道:“感谢王叔的好意,真要有那一天,还得麻烦您。” 这些日子都累坏了,老太太就让大家伙都回去休息,“今天啥也不说了,明天咱们再商量以后的事。” 她又叫几个女儿:“你们回来也好些天了,不如都家去,等后天圆坟再来也行。” 谁都不傻,知道老娘这是怕她们也跟着上火,但几人都摇了摇头拒绝了,老大程春芬更是快快语:“娘,我们不回去!你也不用瞒着我们,家里现在有多少银子,够不够还的?实在不行我手里还有五十两银子。” 大姑夫王大岭就重重的咳了一声,程春芬朝他瞪眼睛:“你嗓子不舒服就去喝点茶,那婆婆丁最下火了。” 老太太看了大姑爷一眼,摆了摆手:“家里虽说银子不多了,可还有地有铺子,倒不至于用你们出嫁女的银子。姑爷尽管放心。” 王大岭一脸尴尬,“岳母,我不是这个意思。” 程春芬又不愿意了,这回是冲着娘的,“娘,你说这话啥意思?大岭他就是嗓子不得劲才咳的,你说这话多让人伤心,他这些日子在这忙前忙后的,你不领情就算了还……” 老太太被她吵得有些头疼,“我是让你们放心,行行行,是我说错话了,我不说了行吧,你也闭嘴吧!” 说到后来语气有些严厉起来,程春芬吓了一跳住了嘴,放柔了声音道:“娘,你累了吧,早些睡吧!” 她和二妹程春枝一左一右将了人进屋,老太太倒也没再拒绝。 程二拍拍大妹夫的肩膀:“娘不是那个意思,她是好意,就是说话让你们误会了。” “我知道我知道。” 虽说有些尴尬,但老太太能开口不用银子是最好的。 不是他小气,五十两可不是小数目,要是十两八两的他咬咬牙也就拿出来了,可他儿子今年初才成的亲,他那铺子还要周转,手里真没有多少现银,五十两几乎就是全部了。 客套话还是要说的:“你们也知道,再过几个月来到年里,我那铺子正是要进新货的时候……不过真要用钱你们也别客气尽管吱声,五十两确实是拿不出,但十两八两的我倒腾倒腾也是能串出来的。” 哪怕是自家姑爷,这感谢话该说也是要说的,你来我往了几句就都散了回屋。 曲氏有些坐立不安,程二洗着脚看她在地上转磨磨,好奇的问:“你干啥?那炕上有钉子扎你屁股啊?” 曲氏翻了个白眼,自家男人在外面走动多了,说话越来越不好听。 程二是不知道她的腹诽,要知道了肯定会来一句“还不都是跟你学的”。 程二叫她:“把擦脚的布巾给我拿来。”曲氏拿了递给他,然后一屁股坐到他旁边,看着他擦脚。 程二心里嘀咕:一点眼色都没有。 曲氏叹了口气又叹了一口气,程二不耐烦了,累这么多天谁有闲功夫来猜你心事? “你说不说?不说我睡觉了。去!把这洗脚水给我倒了!”他大咧咧的说着,双脚就这么抬着,屁股一转就都上了炕。 曲氏忙揪住他:“你瞅你那死出,一点耐心烦都没有。我是想着,那么老多银子呢,怎么赔啊!” 程二不在意的道:“又不用你出,你操哪门子心?不是还有娘和大嫂吗?” “那可是你……” 曲氏的话没说完就被程二打断,“我那是代家里代大哥签的,他们没说不行那就是行,现在找我?可能吗?” 他说的没毛病,但此时听起来却很不舒服。 曲氏就松了口气,悄声问:“你收的那二十两不用退吧?” “退个屁!他们得了那么多,还好意思开口管我要这点银子?真要这么不要脸皮,我豁出去了,就找王叔他弟,我就不信他们敢得罪王府!” 程二警告她:“你把嘴给我闭严了,再要像以前似的,那嘴比棉裤腰还松,可别怪我!” 曲氏不怕他,却也知道话不能瞎咧咧,“我啥时候那嘴比棉裤腰还松了?你埋汰人都不眨眼睛的。” 两口子躺下,却不知道外间,程云修正趴在门口听着里面没动静了,才悄悄的回炕上躺了。 他是从“代大哥签的”那句过去听的,后面的话爹娘是压低了声音说的,他听的不真亮,只隐约听到些“二十两、嘴闭严”的话。 这心里就存了些疑惑。 他以为他们二房这些年存了二十两的私房,爹不让娘往外拿。 平时娘自私不讲理,可没想到这关键时刻倒是爹和家里存了外心。 第二天不用说,主灶的牛氏把伙食就往下降了不少。 早食是高梁米粥,加高梁米面、地瓜面和少许面粉揣的大饼子,形状不好看,吃着口感也不太好。 配上家里腌的咸菜就是一餐。 谁也没有在意,如今家里人都是各怀心事,哪有心情去注意吃的。 吃过饭,老太太把几个儿子和杨氏留下,又点名云辉也留下,慈爱的对他说:“你是你们这一房的顶梁柱了,以后家里的事你都要担起来才行。” 程云辉忐忑的点头。 这半个月下来,他比以前更加稳重成熟了。 虽说行事还有些稚嫩,虽说前些日子曾萎靡不振让家里人担忧失望,但老太太从他的身上依稀看到老大当年的影子。 这让她情不自禁的多给他些耐心。 程二微微皱眉却很快舒展开,一个小孩伢子不抵什么事。 老太太看了一圈,见初七也没出去,她也没赶人,招手让杨氏坐到自己身边,这才对几个儿子道:“自打你们爹和你们大哥出事,以前那些巴结的人没少变嘴脸的。特别是老二签的那些投地文书和抵徭役的那些人,更是变脸变得厉害。” 程二脸上有些挂不住,忍不住为自己辩解道:“娘,我也是为了家里,哪知道他们会这样翻脸就不认人。再说,当初我爹和我大哥都是知道这文书也认可了的。” 这个黑锅他不能背,否则以后会有数不清的亏在等着他吃。 老太太拧眉看向他,“我也没说你啥啊?你爹认可我知道,你大哥也是没办法才认可的,一个是你爹压着他,再一个他也怕你在外面没了信用丢脸。这些我知道你知道,家里人也都知道,你不用特意去说。” 程二就小声嘀咕:“还不是你老人家先说的。” 老太太没理他,接着说:“这事呢,咱们程家既然签了就得认。咱们家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但却知道一个‘信’字。” 程二连连点头,其余几兄弟都没动,没说赞同也没表示反对。 程初七知道赔钱这事势不可挡。 一家两家还好说,可好多都是县里中产阶级,联合起来程家得罪不起,就是知县也不会得罪。 她看着程二,心里有些怪怪的,总觉得他的表现和签下的文书有些不对劲。 但她没有证据就不能说这个猜测,因为会寒了程家其他人的心。 她听老太太继续说:“家里带了一百五十两银子给你们大哥几个,没想到……”她顿了顿掀起衣襟擦了擦眼角,“这次去找人,再加上丧事,收的那些银子一分没剩。” “咱们要赔人家这二百两银子,还要再赠二百两。这就是四百两。”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 只知道要赔,可具体赔多少,大家脑中并没有形成具体的数字。 “娘~”几兄弟急了,四百两,家里一百亩地全卖了也就能卖个六七百两吧! 老太太摆摆手:“家里还有现银一百三十几两,剩下的,老二老三……”她顿了下又叫老五:“你们都出去打听打听地价,再去城里打听打听铺子的价格,先把咱家那间铺子卖了,不够的把地卖了。” 程二急了,“娘,地不能卖啊!” 程四也道:“娘,先卖铺子,各房再凑一凑吧,看看能凑出多少来,不够的再想办法。” 其余几人也纷纷道:“是啊,娘,地不能卖啊!” 土地是根本,没了土地,一家人想吃饱饭都困难。 铺子的价钱多少年也没怎么变过,他们买的时候100两,现在能卖120两。 程二和程五去卖铺子了,其余几房就把私房钱都拿出来,帮家里先渡过难关。 杨氏将房里的三十几两银子,还有自己的几样首饰都拿了出来。 原本她们这一房的私房也就十来两,那些年供程大读书首饰也典当的差不多了,可程大中举后,在府城就有商家士绅送礼,他就留了几件不错的给媳妇,也留了些银钱做私房,大头则交给了母亲。 也幸好这些算那些商贾的投资,并不会来索要回去。 如今家里那些银子,一百两就是程大私下交给母亲的。 三房牛氏拿了五吊钱并五两银,有些羞愧的说:“娘,我们没啥银子,这五吊钱是我们攒下的。这个是老三拿回来的。”却没有说怎么得来的。 老太太接过钱,让云辉在帐册上记下,“娘知道,你们放心,这些钱以后公中会还你们的。” 牛氏微微松了口气,她还真怕婆婆当场给她脸子。 她悄悄的看了眼程四,这个实诚人,想把银钱全掏出来,被她给拦了下来,真要一文不剩,那万一有个什么事怎么办? 她就悄悄留下了五两。 范氏掏了二十两五银子,“娘,这些都是四郎那些年在外面做镖师人家给的赏银,我们一直留着没敢动。你们拿去吧!” 大家都很意外,杨氏更是感动的说不出话来。 老太太叹了口气,示意云辉收了,“你是个好孩子,娘谢谢你们。” 她是知道老四有私房的,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多,还都拿了出来。 付氏小心翼翼的上前,掏出一小串铜钱和两个小银锭子,“娘,这是我和五郎的全部家当,都给家里用。” 老太太一愣,“你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银钱?” 要知道其他几房有,那是因为他们成亲时间长,可老五成亲不足一年,竟然有这么多银钱? 付氏就指着那一串铜钱不好意思的说:“我们只存了二百多文,这五两银子是大哥给的。” 老太太和杨氏俱都一愣。 牛氏和范氏对视一眼,牛氏无奈的上前说:“我大哥中了举,回来后也给老三了五两银子。” 范氏低声说:“也给老四五两。” 这是怕老娘和妻子不高兴,才没跟二人说。这个傻孩子,她们是那小气的人吗! 老太太就又抹了把眼泪,“好孩子,都是好孩子!” 老六也有五两银子零几十文钱都拿了出来,老太太收下那五两银,将几十文还给他:“家里出了这样的事,你这亲事就得等孝期过了,这些钱你拿着吧,你如今也大了,总不能兜里一点钱都没有。” 她看向门口,“老二媳妇怎么还没来?” 正说着,曲氏风风火火的跑进来,她手里拎着一个布包,往炕桌上一放,“娘,这是我的,一共是二十五两。” 说完有些得意的看了眼屋内各人。 老太太打开,见里面是两个大银锭子,其余那五两则是小银块子还有几串铜钱,并没有那几人一样的小银锭子,就问她:“你大哥中举后回来,没给老二银子?” 曲氏惊讶,“没给啊?”她觉得这话不大对劲,就问:“娘,你这话啥意思?难道我大哥当初给银子了?” “那你这些银子都是哪来的?” 曲氏就略有些忸怩:“这里面的二两银是小芳给的,娘也知道她上有婆婆嫂子,下有妯娌小姑,没有当家手里银钱少,就只能拿出这些。还有这二十几两是我和老二这些年攒下的。” 她说的心虚眼神不敢看老太太,云修就猜测这钱就是他偷听到的那一笔了。 老太太看着她的目光就有些复杂,她一向不喜曲氏,可曲氏这些日子的表现她都看在眼里,不向往常拔尖挑刺,反而是任劳任怨,现在又二话不说拿出银子,她对曲氏的感观就稍微的好了那么一丢丢。 反倒觉得老二和自己的媳妇都藏心眼,她这个当娘的得点点他。 等到几个儿媳都出去,三个女儿也一起过来了。 大姑娘自不必说,五十两没有,但还是拿了二十两,老太太不肯收,程春芬就哭起来:“我知道娘是嫌我,我虽是出嫁女,可也是程家的女儿,我娘家不好了难道我就能好……” 老太太气够呛,伸手打了她一下:“多大的人了,儿媳妇都进门了还一张嘴就嚎,是好听啊还是好看啊?” 杨氏感激道:“大姐,娘是为了你们好,你们都有自己的日子,这确实多了些……” 程春芬对上弟媳妇就没好声气了,她不耐烦的说:“多啥多?你们银子凑够了啊还嫌多?” 程初七就明白了,这位就是口嫌体正直了。 老太太想了想,“你这银子,大姑爷知道不知道?” “知道。” “不是你非要拿的?” “不是!娘,你也别小瞧他,虽说他有时候小气了些,可也不是那忘恩负义之人。” 老太太就叹了口气,“行,那娘就收着了,以后有了银子也会先还你。” 程春枝也拿了三吊银出来,“娘,我没有多的,这些还是娘和哥哥们给的,就拿来给家里救救急吧!” 老太太既是收了老大的,就没理由不收老二的,只是她难免要多嘱咐几句:“不要撑强,家里虽难,可不至于难成那样!” 程春枝见娘收了忙点头,“我知道,娘,家里如今没有用钱的地方,粮食也够吃。” 程春霞一直畏畏缩缩的跟在后面,这次家里出事,她带着两个女儿回来,可她男人那个没有德的就刚开始来了一趟,磕了头就离开了,一直再没露过面。 估计他心里在高兴吧,程大没了,剩下几兄弟没人撑腰可不敢把他怎么样! 她没有银钱,而是愧疚,“娘,对不住!” 老太太最是头疼她那一副受气样,“行了,娘知道你没钱,不怪你。” 老太太这样和颜悦色的和她说话,她受宠若惊,眼泪汪汪的嚅嗫着:“娘~娘~” 那日伍全德来,悄悄拉着她要走,她死活不肯,老太太也是知道的。 老太太就拍拍她的手:“好孩子,你们全都是好孩子!” 杨氏就拉了几个孩子,扑腾一声跪下,“弟妹,大姐小姑,这些钱我们将来砸锅卖铁也还!” 初七冷不丁被杨氏摁着跪下,没等她想来就听到娘亲的这番话。 她觉得娘亲有大病,忍不住问奶奶:“当初收钱是咱程家收的,那这钱咱程家还没毛病吧!” 干吗往自己身上揽这么一笔债务? 你是知道自己是穿越来的,能带领全家致富然后还钱吗? 要不然你是想让云辉做牛做马去还? 还是想把女儿卖了还债? 今天五千字,不敢说明天多少,以后少立g。求订阅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54章 赔偿事了 程家人见杨氏跪下吓得往旁边一避,再听杨氏说这些银子由她们还,心情各不相同。 但哪怕心里赞同的曲氏,也连声道:“大嫂这话却错了,这是家里收的,咋能由你们还呢!” 让大嫂还,那她们二房可是签文书的人,那也得还吧? 老太太很是欣慰的看着她们,平日里几个儿媳妇各有心思,没想到真有大事时,没有互相推诿,而是能互相体谅,让她觉得几个媳妇都没娶错。 曲氏的话几乎是和初七一起说的,大家看看曲氏又看看初七。 这一个两个的都让人意外。 老太太先指着杨氏:“还不赶紧把你们大嫂扶起来。”这才嗔怪道:“初七说得对,这钱是咱程家收的,自然由咱程家公中去还。” 她环视一圈,语重心长的道:“你们都记住了,这银钱是程家借下的,以后也是程家还。和哪一房没关系!” 大家忙应下,老太太这才问云辉:“你看看,还差多少?” 正说着,程二程五兄弟也回来了,他们带回来卖铺子的一百二十两银子,看到炕上堆着的那一堆银钱有些惊讶,把他们带回来的银子也放过去,契书交给老太太:“娘,你们哪来这么多银子?再加上这些,云辉啊,快清点一下还差多少?” 老太太把契书交给初七:“给奶奶念下。” 初七也是头一回看到买卖契书,虽说是卖铺子的,她念给奶奶,老太太只注意到那“一百三十两”,有些惊讶,“不是说一百二十两吗?” 程二笑呵呵的说:“要不说,咱家结了个好亲家呢!这铺子是陈家买下了。” 陈家?陈举人? 程二点头,“就是陈举人家,是大郎出的面,说是他爹临进京时交代的,不放心咱们家,让有事帮一把手。他听说咱们卖铺子,就和他娘说了要接手。这不,多给了十两呢!” 这算对他们当初投资的那几两银子的回报吗? 众人心情有些微妙。 程二犹豫着说:“娘,我想把娇娇接回来。早该接回来的,送她爷爷、大爷一程。” 刚接了人家的好处,大家都说不出拒绝的话来,但初七却不管那些,“不行!说好了是一年,这才多久啊!总不能我爹刚没,就这么欺负我们吧!” 她这么说,程二就不好再说接娇娇的话了,但还是和她解释:“你二叔哪会欺负你们,是陈大郎,问过好多回了,这次特意……” “这十两多出的银子还给他!”程初七想也不想,“这下他不能提这个条件了吧!” 把程二的话噎住了,半晌才苦笑道:“初七啊,你个姑娘家不要这么咄咄逼人,大郎他没有这个意思。” “没有就好!”程初七淡淡道:“我爹刚走,二叔就说要把程娇娇接回来的话,难免不让我们多想。” 程二既不提这事,程初七也不再针对他,和云辉云修一人一堆的数起银子来。 三人数完后都松了口气。 把铜钱都加上竟然有三百九十两银。 只要再凑十两银就行了。 老太太的姐姐,那位张老太太带着儿子上门来:“这些日子你们都忙没顾上,我也就没吱声。” 她示意儿子,“你也知道姐姐我日子不如你们,这十两银子,你拿去。” 见程家众人都看向她,她不由解释道:“家里现银不多……” 话没说完老太太就一把握住她的手:“姐~你可来得太及时了,快,云辉啊,你们几个来给你们姨奶奶和表舅舅磕个头。” 张老太太忙和儿子拦着,“这是干啥这是干啥……” 银子凑够了,老太太锁进柜子里,吩咐几个儿子:“到了后天,让你几个弟弟和你一块!再找几个人帮着做个见证,都交割清楚,免得碰上那不讲理的,日后再有撂烂。” 程二几人答应了出来,屋内只留老太太姐俩。 老太太问:“姐,你拿这么多银子出来,你那儿媳妇没给你脸子看吧!” “她敢!她忘了当初家里困难时你们怎么帮的了?”张老太太挥挥手:“你不用担心,这家我还说了算。你外甥也算听我的!” 张老太太没说的是,因为这事家里吵闹了一通,但被她压了下去,她儿子先是觉得这些银子太多,后来听了母亲的话觉得程家不会败下去,这才答应下来。 老太太了解自己的姐姐,她什么也没说,只是握紧她的手,但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记在心里。 回了房,杨氏摸着初七的头嗔道:“你这孩子!” 初七觉得自己心里腹诽的话不太好,就抱了她的胳膊撒娇:“娘,我是急的,你说那话,万一我二婶她们应了怎么办?” 杨氏就叹了口气:“本来就是该咱们还的。” 初七就觉得自己之前的想法没错了。 杨氏真的是这样想的。 她就松了手嘟着嘴:“那要这么说,这文书是二叔签的,我爹还不同意的,这不得该二叔还?” “怎能这样想呢,你二叔出去代表的是程家是你爹你爷……” “可银子是程家收的……” “但是你爹带走的,也是给你爹他们用了。” “也是为了我爹能考上进士,那样家里人都能沾光啊!” 反正二人谁也说服不了谁,程初七有些生气了,觉得娘亲有些迂腐固执。 杨氏也有些生气,觉得女儿固执没有亲情,觉得自己太惯着她了。 可真要严管,她看着她瘦瘦的模样,想到她跟着跋山涉水吃得苦又没舍得。 圆坟过后到家,那些人已经在程家等候了。 留在家里接待的就是王村长和张老太太的儿子。 看到程家兄弟痛快的拿出银子,那些人松了口气。 程家请了王村长,还请了住在小尾村的里长、张道士,以及县衙的一位衙役做见证人。 初七提醒云辉:“让他们把手里的文书交出来。” 不是她小人之心,而是对这些人不能抱有期待。 手里的文书万一失落或损毁,有人持着投地文书再来索要呢? 云辉面对这一众大人,壮了壮胆大声说了,之前那领头的不悦道:“那么麻烦干啥?那文书我没拿来……” 初七抬着下巴:“没有文书这银子当然不能给你!” 那人一愣:“你人小丫头片子说什么?我没拿文书那也是我的地……” 初七就冷笑:“可地契上是我爹的名字。” 那人大怒,他们一方的几人忙拦住他:“诸兄,程家侄女说得对,需要拿文书才行。” 要不然空口白牙就要赔偿吗? 那人哼了一声,看向跟来的随从,那人忙躬身:“老爷,临来时太太将文书交与小的了,小的一时忘了。” 程初七就冷笑一声,看吧,不要回来说不定以后会出什么事呢! 大家看向那位诸老爷就都很不满,连跟他一起的那些人也都隐晦的摇头。 出具了文书,拿了银子,程四将收回的那些程二签的文书烧掉,“各位,咱们之前的事了了,就不留大家伙了。”有人抱拳:“得罪了得罪了。” 大家走的时候都带了些羞愧,只有诸老爷阴冷的看了眼初七,带着随从扬长而去。 等人都走了,留里正等人吃了午饭,又找牛车送走几人时不但送了礼品,每人又包了二百文钱的红包做谢礼,程家人终于松了口气。 田地保住了,他们程家的根底没丢。 老太太指着程二,“你留下,其余人都该干啥干啥去!” 等人都退下,程二笑呵呵的凑上前问:“娘,啥事?” 老太太板着脸问:“今日若没有初七提醒,你是不是就要不收回那文书将银子付出去?你这些年在外面白行走了?竟然不如一个小丫头。” 程二摸了摸鼻子,一脸尴尬的说:“娘,我不是没想那么多嘛!我寻思着人家既收了钱又写了文书,自然就稳妥了。” 老太太就截断他的话:“当初你签那文书也说是稳妥。” 程二脸上涨红,老太太叹气:“老二啊,你可要记住这次,这世上的事没有绝对的稳妥。” 程二被训斥,回到房时看到曲氏正在和小芳说话就有些气不顺。 “都啥时辰了,还不赶紧回家?没看姑爷都等急了。” 程小芳不知道父亲吃了啥呛药,但时辰确实不早了,就去和奶奶大娘等人道别匆匆回了县城。 曲氏问:“娘训你了?”要不然也不能鼻子不是鼻子脸不是脸的。 程二就质问她:“谁让你拿那么多银子的?显你有钱是吧?” 曲氏被他骂懵了,“我没都拿……” “你还想都拿?” 曲氏也火大了,“程二你有病吧?这种时候你还骂我?难不成拿个五六两让你弟弟妹妹们笑话?” 她怀疑的看着自家男人:“我怎么觉得你不对劲?” 程二不敢看她的眼睛,“你才不对劲!”他把鞋脱了往炕上仰面一躺,“你也不怕他们怀疑咱们怎么会有这么多银子的?” 曲氏不以为意:“那有啥怀疑的?家家都拿出不老少,你怎么疑神疑鬼的。” 她却不知道,三房内牛氏正和程三说这事。 “你说二嫂这么抠的人,竟然一下子拿出这么多钱,真不知道二哥这些年从家里昧了多少银子!” 程三不爱听,“瞎说啥呢!二哥这些年给家里出了多少力?让你一说就难听了。” 牛氏撇嘴:“难听啥?二哥出力多,难不成你和老四几个就没出力?那家里的地都是谁打理的?连爹都说,各人有各人的用处!再说了,我也就跟你说,也没出去说!” 程三就不吱声了,牛氏气得掐了他一下,“看你那样!一说你哥哥你就不爱听!” 四房程四一边擦炕准备铺炕一边和做针线的媳妇说:“灯下黑,快别做了。我有鞋穿,做那么多干啥?” 范氏应了声放下手里的活,“鞋怎么会嫌多!我给你多做两双棉鞋,真要出去干活,鞋湿了也有个换的。” 程四就一顿,有些心虚的说:“你怎么知道我要出去干活?” 范氏嗔他:“我还不知道你!如今家里没了余钱,你这心里真不惦记?” 程四就嘿嘿两声:“还是我媳妇懂我!”他说着叹了口气:“大哥没了,云修读书不行,听二哥的意是不让他念了,那云辉和家里这几个小的就得好好供他们。不图他们像大哥一样能考上举人,最起码也得是个秀才。” 有了秀才名头,再有家里土地,以后也就吃穿不愁了,也不用怕被人欺负。 范氏张了张嘴,最终却什么也没有说出来。 她心想:她连个儿子都没有,难不成她们要一辈子做牛做马的再去供大哥家的两个儿子吗? 五房就简单了,程五正和付氏商量:“等明天我就和六郎去县城找找,看有没有什么活?干上一冬天,也能攒上一二两银子,最起码也要赚够几个孩子念书的。” 付氏担心他的身体:“还是在家养养身体吧!咱家地没卖,也不差那一两月。” “放心,我这几日吃得多,已经补回来了,壮着呢!” 而大房,杨氏正在绣花,云辉在读书,初一也要绣帕子,初七则和薛芸娘小声说着话。 “你们家真好!虽说平日里也是有这样那样,可出了事,却大家伙都心往一处使。就冲这一点,你们家以后会越来越好的。” 程初七觉得她在鼓励自己,但她也是这样想的,“是啊!以前我看不上我二叔二婶,可现在看他们也都是有优点的。人无完人,以前是我光看他们的错处了。” 薛芸娘的脚已经养得差不多了,如果程家没出事,她也早该走了,可程家出事,她就没走,而是留下帮着她们忙前忙后。 程家事毕,她就提出要走。 初七有些歉然,“你想去边关?边关离这边还有几百里地,我家这样,不能让我六叔送你去了。” “不用不用,我自己去。” 初七摇头:“越往北去越冷,人烟也越稀少,不安全!我不能让你去!你先安心在我家住下,等来年春天暖和了,我再让我六叔送你去。” 薛芸娘不肯,“明年你六叔也不好走那么远。还是……” “可明年我就能赚到钱了,到时候我给你搭商队。现在我没有钱,而且就是有钱,这大冷天的也少有商队往边关去了。” 这些天更新不给力,今天正好没事就不休息了算是补一补更新。求订阅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55章 曲氏要分家 现在已经进了冬天,说不准什么时候就会下场大雪把路封了。 往东北去更是天寒地冻,别说她一个姑娘家,就是壮汉也不敢一个人这时候上路。 薛芸娘也知道,她犹豫了半晌:“我倒是行,就怕太麻烦你们家了。” 程初七就笑了笑:“有啥麻烦的,我们家的大麻烦也已经过去了。” 薛芸娘就答应下来,可程二知道后却很不高兴。 他和老太太说:“家里日子如今本就不好过了,又多一个吃白食的,娘,初七她这不是瞎大方吗?赶着不用她赚钱也不用她做饭。” 老太太就摆了摆手:“这事是我答应的。当初六郎把人撞伤了,才耽误了往北去的时间。如今这天气,让她一个姑娘家一个人走,那不是把人往死了逼吗?你不用说了,这事就这么定了。” 程二就有些生气,“娘,你也太惯着她了。不让她往北走,也不用把人留家里吧?” 老太太就看着他:“那你是什么意思?” 他被老太太看得心虚:“我我也没什么意思,就是觉得家里这样了还多养一个外人……” 老太太就拿了一只银簪出来,“她也没白住,这是她给我的,说是吃住在咱家过意不去,给的食宿费。” 程二伸手想去拿,老太太已经收了回去,“这回行了吧?” 程二讪讪道:“我也是为家里好!” 程初七听说这事后只是淡淡的笑了笑,这钗子是芸娘拿出来的,她想了想就收下了。 这样她在程家住也会安心,程家人也没有话说。 而且程二的话也没毛病。 看娘亲和姐姐从早上绣到晚上,就为了能到县里多卖些钱,她想到了卖菜谱,这个她脑子里有很多很多。 说实话,她不仅会做饭,而且相当不错。 前世她七八岁的时候父母意外双亡,奶奶退休金不多,为了让他们兄妹过得更好开始创业,常常忙的吃不上饭,哥哥又上高中学习紧张,小小的她就跟网络上学着做饭,自己不至于老是吃剩饭,也能让他们回家吃上一口热饭。 后来奶奶赚到了大钱,哥哥也事业成功,家里有了保姆,她再也不用自己动手了…… 想到这里,她默默低下头去写菜谱。 刚提笔,初一就起来倒水,看到她一愣:“初七,你怎么哭了?” 她说着抱了抱她,安慰道:“别哭,爹看你这样会难过的。” 程初七是因为想到了前世的奶奶和哥哥,她轻轻的环住她,“我没哭,我就是眼里进了沙子。” 看妹妹这样倔强好强,初一只是柔声摸着她的脊背,“好好,我们初七没哭,我们初七只是进了沙子。” 一低头就看到纸上写着的“鱼香肉丝”四个字。 她一愣:“鱼香肉丝?初七想吃鱼想吃肉了?只是用鱼做的肉丝不腥吗?那能好吃吗?” 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二人同时朝外面看去。 初一松开她,一同朝屋外走去。 堂屋里靠东屋门口站着二婶曲氏、三婶牛氏和四婶范氏,而从东屋里传来的声音显示,程四正在和程二争吵。 初七就走过去听,几个婶婶并没有拦她,反而给她让了点地方。 老太太阴沉着脸坐在炕上,失望的看着他们。 初七略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她一回头,才发现娘亲跟在后面,她咬了咬牙,突然扒拉开初七,径直走进去后,朝着两位小叔子道:“你们都不要吵了。” 杨氏给老太太跪下,低下头一字一句道:“娘,家里前些年供相公念书,如今又要去供云辉和云宗,这确实不公平。以后这两个孩子上学念书,就由我们这一房自己供吧!” 程二一副不平的样子,有些忿忿道:“大嫂,你们自己怎么供?旁人看了还不得以为我们欺负你们孤儿寡母的。可真要念书,两个孩子这开销也太大了,家里如今一点现钱都没有,老四腿脚都没好利索就闹着要进城打工给他们赚学费,这也……” 杨氏抿抿唇,“那老二你是什么意思,不让孩子们念书了吗?” 程二抬眼看老太太,很快又垂下眼帘,“我媳妇的意思是分家,不过我没同意。” 不同意你就不会说出来了。 老太太心里一片冰凉。 杨氏却一愣,看了看他又看向老太太,她以前从未想过分家,相公在时没想过,相公发达时没想过,相公没在也没想过…… 而门口的牛氏和范氏都看向曲氏,她比杨氏还愣怔,反应过来忙摇头:“不是我,我没有,我没说过。” 杨氏已经深深的伏地恳求:“娘,既如此就分家吧!爹已经去了,相公也走了,我们总不好再拖累大家。”但说出让儿子不再读书的话,她是万万不能的。 至于分家后怎么办?她做绣品够供两个儿子读书吗?杨氏暂时考虑不到那么远那么多了。 她只知道,不能让程家人再为他们辛苦,不能让再程家人对他们有怨言。 远的香近的臭。 放在自家人身上也是适用的。 分了家,保留了最后各自的一点体面,不用撕破脸,不用满心不高兴,以后真有事了还能互相帮一把。 老太太从杨氏看向程二,见二儿子躲闪着不敢和她对视,而门口的曲氏满脸委屈,还嚷嚷着“不是我说的,我没说……” 她就知道,这是老二自己的意思。 再看牛氏和范氏,问道:“你们也想分家吗?” 就见两个儿媳妇都低下没有说话,这一刹那她竟然有些伤心。 程四瞪了眼媳妇,忙对母亲道:“娘,不分家!如今大哥没了,我们要分家对不住他!” 他又说杨氏:“大嫂,你快别这样!不止云辉两个要进学,还有云舟,将来我们有了儿子也要进学的,到时候还得他哥哥们供他呢!” 谁知道程二像吃了秤砣铁了心似的,竟在旁边嘀咕了一句:“可你没儿子!你要有儿子怕也和我一样。” 言下之意竟是他没儿子,才想着供大哥家的两个侄儿,想着以后让他们给他养老送终。 程四没想到从二哥嘴里听到这样一番话。 “二哥,你血口喷人!” 程四气急,冲上去就想要打他,程二冷笑,指着自己有脸:“打!往这儿打!” 初七和范氏已经过去一左一右的去拦,程四气得抖了半天,最终这拳头还是没有挥下去,“好好!二哥,你好得很!” 他转身也往老太太面前一跪:“娘,我不管二哥咋想咋说,反正我不分家!” 老太太在二儿子说出那样的话时,已经拿起身边的鸡毛掸子,还好她控制住了自己。 她拿鸡毛掸子在炕上用力拍了拍:“把人都叫过来,咱们议议吧!” 程二转身去叫人,老太太让初七扶起杨氏:“你糊涂啊!那分家是那么容易的?不说你供不供得起两个孩子读书,就说每年的劳役,你怎么办?” 杨氏一怔,羞愧的低下头:“儿媳没想那么多,只想不能再给家里人添麻烦。以前相公就总说对不起家里,花用了太多的钱,如今总不能让两个孩子继续心安理得的享受家里的一切,让叔叔婶婶们供养他们。” “娘,”既然提了分家就不能再收回去,“分了地吃用也够我们娘几个的,我能绣花,初一也绣得不错了,我们卖绣品能供他们念书,劳役银我也会想办法挣的,您老人家就同意了吧!” “既然你们能供,那不分家念书也是你们自己供好了。”老太太有些不满,既能赚到那些银子,为何非要分家? 杨氏其实心中也是忐忑和犹疑的,她不知道自己是否真能赚到那么多的银钱。 程四也紧紧捏了妻子的手一下,示意她开口。 范氏在听到“分家”时不是不动心的,谁不想过自己的小日子,而非要一大家子搅和在一起呢? 可那句“劳役”让她清醒过来。 她就上前认错:“娘,刚才是我想差了,我们也不分家。” 同样清醒过来的还有牛氏:“娘,我们也不分。” 曲氏看看这个看看那个,有些茫然不知所措。 刚才程二说的分家,还赖在她头上…… 她以前做梦都想分家的,后来不想了,现在心里要说没有期盼是假的。 她都做姥姥了,马上也要做奶奶了,上面既有婆婆又有大嫂,啥时候能当家做主啊? 可这时候分家好像不大厚道……唉,她跺了跺脚:这事她管不了还是不管了,等老二回来再说。 老太太自然看到了她的纠结,就闭上眼叹了口气。 老二…… 她没想到,闹着分家的不是曲氏,不是几个儿媳,而是她二儿子。 老二他变了。 其实早有端倪露出来,但她们都选择了视而不见,或者说心里不愿去相信。 程二很快把程五程三和六郎都叫了来。 要说之前他还假借曲氏的口,如今他很坦承:“娘,树大分枝是正常的,你看咱村里,哪还有这么一大家子搅和在一起的?” 那是因为村里他们家兄弟最多,别家最多的好像比他们还少一个,而且父母早就没了,也就早分了家。 “娘,分了家也都是程家人,几个侄儿侄女娶妻嫁人,我们当叔婶的也不会不管,添妆也好,帮忙也好,都会伸一把手。” “娘,我都当姥爷的人了,还得撅着屁股使劲干,去供侄子们读书,我心里委屈!” “娘,分了家,你老人家和我一起过,我们一定好好伺候你,给你养老送终!” “娘,小妹和六郎的亲事你也不用愁,跟着我们,等出了孝我好好给他们寻摸一门亲事,你放心,指定让她们嫁得好娶得好。” “娘,真要服劳役,大嫂家的银子到时候我来想办法,总不能让云辉去受那个罪就是了!” 大家目瞪口呆的看着程二。 老太太听得一阵阵头晕,这想法不可能是一天两天形成的,许是自打他爹没了,老二就在琢磨这事了吧! 听听,一条条的,把她的顾虑全都考虑到了。 让人挑不出他的毛病,他可没说分家就不管老娘不管弟妹不管侄儿侄女。 老太太知道,他这是铁了心要分家。 老太太看向其他几个儿子,“你们都说说吧!” 程四还是表态:“我不分家。” 程三看了眼媳妇,见她轻轻摇头,就也松了口气:“娘,我们也不分。” 程五更是:“我们也不分。” 程二没想到几个弟弟竟然一致不愿意分家。 他脸色沉郁,刚要说话,老太太就摆了摆手:“老二,你真想分家?” “是,娘!曲氏一直念叨着要分家,儿子想着大哥念书才没有提这事,可现在……” 见他又往曲氏身上推,老太太很是失望。 “好吧!既是要分,那就分吧!” 程二脸上喜色一闪而过,“真的?”其他几人忙叫着“娘?” “娘还会骗你不成?” 老太太这一刻突然笑起来,对另几个儿子说:“这样吧,你们都回去想一想,也和自己的媳妇商量一下。两口子过日子要有商有量的这日子才能过得好,不要觉得分家不好,你二哥说得也没毛病。去吧,都好好想想,明天给我答复!” 一句“劳役”提醒了好几个人。 三房儿子还小,真要拿银子抵劳役,可不是他们能掏得起的。牛氏斩钉截铁的说:“不分!” 四房也一样,范氏和相公认错:“我想岔了,这个家都听你的,不分!” 程四就叹了口气,“我不是为了侄儿给我们养老,我们才多大,谁说以后就没儿子的?” 范氏连连点头。 程四又说:“我也不是为了劳役,分家是我去,不分家我们轮着去,一个也落不下。” 范氏又连连点头,那也比年年去好。 程五和付氏解释为啥不分家,“大哥大嫂对我一向好,你也看到了,我和云辉和初七关系也好。大哥刚走,我不能不管他们。” 付氏就点头,“五郎,我都听你的。” 当初她嫁进来,因这门亲事不是婆婆看上的,经常对她甩脸子,还是大嫂杨氏安慰她带着她,还说老太太也经常给她甩脸子,让她当看不见。 她心里十分感激,也觉得大哥刚走就分家不好。 求订阅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第56章 程二的急迫 吃早饭时,程家人大多表情放松。 有些事做决定前会犹豫来犹豫去拿不定主意,可一但决定了就会放松下来,现在程家人就都是这样的心情。 老太太昨天晚上大半夜没睡着,还是初七抱着枕头跑过来陪她住,还说她怎么选,她娘都不会怪她怪家里,她们一房都很感激家里人,她才摸着孙女的头发决定了。 “你爹是长子,你爹虽没了,可还有你哥哥呢!想把奶奶撇出去?门儿都没有!” 要知道程大没了,奶奶和二儿子住对她才更好,要是怕曲氏对她不好,她还可以和三儿一起住。 或是直接带着小儿子小女儿单独过日子,有几房的孝敬,总比带着他们这一家子强。 两个要念书的哥哥在程二眼里是累赘,可在老太太眼里却是程家的希望。 “奶奶虽然想着你哥哥他们能给家里光宗耀祖,可不想他们像你爹那样,分了家也好,咱们苦一点,总比看白眼听那些冷言冷语强!你哥哥他可没有你爹那装聋作哑的功力。” 初七忍不住乐了,“奶奶,你知道我爹娘他们那些年受的冷眼啊!” “怎么不知道?不过家里人多,我和你爷也只能尽量的不让他们有更多的怨言,要真是护着太过了,怕是他们对你爹更不满了……” 老太太说完意识到不妥,生怕她对叔婶们有想法,忙往回找补:“不过就是你二婶那么嘴不好,这回有事不也真往前上。人啊,有点私心才正常,谁也不是圣人不是?” “丫头啊,就是分了家,你也不要对你二叔他们有啥想法,不管咋说,他们也没对不起你们娘们,你说是不?” 程初七点头,“奶奶,我知道。人家帮我们是情份,不帮是本分,要是换了我,怕是也不肯白白出力去供侄子侄女们读书的。” 可能是她平日不饶人的形象太深入人心,老太太听她这么说还挺欣慰的。 “你明白就好,明白就好。” 等到几个媳妇都收拾好,老太太才叫人都进了堂屋。 “这分家的事呢,太小的孩子们都不必参与,春晓啊,你带她们玩去吧。不过几个大的都留下吧,也听听你们叔叔婶婶的想法。” 其实这话就是说大房的几个孩子,云修就是个顺带。 不过大哥不在了,云辉以后就是大房的顶梁柱,倒是该听听的。 初七这孩子你不让她留下也不可能,既如此,也不差初一一个了。 春晓不想动,侄子侄女都能留下,倒把她支出去。 不过她想想,她自然是跟着老娘的,也没有哥哥们会听她的意见,就起身把几个小的带到东屋,让他们自己玩,她则和薛芸娘说话。 老太太就问几个儿子:“你们和自己媳妇商量好了?” 几个儿子就一同点头,程六本来站在最末,看前头几个哥哥们齐刷刷的点头,就站到对面初七的旁边。 老太太就笑看向几个媳妇:“你们商量妥了?” 几个媳妇也点头。 “那我就放心了。老二,你先说吧!” 除了程二一人表示想要分家,其余人都不愿意分。 老太太就问他们:“当初你们大哥读书,你们心里有不满我是知道的……” 她摆了摆手示意儿子们不要插话:“别说你们没有,那谁也不是圣人。有也正常!” 程三程四几人就不吱声了。 老太太接着说:“你们可要想好了,我也好,你们大嫂也好,势必要继续供云辉和云宗念书的,你们想想当初,要能接受呢,不分家也随你们。要是觉得不呢,我也不怪你们!分了家你们还是我儿子,还是云辉的叔叔婶婶。” 牛氏就迟疑了一下,程三急忙去扯她袖子,“娘~” 老太太摆摆手:“让你媳妇说。” 牛氏就咬了咬牙,“娘,我想好了,不分!”她抢在老太太开口前:“不过娘,我们家云舟也到了进学的年纪,也得供他念书才成。” 老太太点头看向范氏:“你呢?” 范氏没有迟疑:“我和相公不分家。” 程五也是。 老太太就一锤定音。“那好,那就把老二一家子分出去!” 程二问:“娘,你不和我一起过吗?” 老太太摇摇头:“不了,我不放心你侄儿,你弟弟们不分,若真分了,我也跟着你们大嫂家。” 程二就垂着头没吭声,心里有些不舒服,不是因为老娘不跟他一起过,而是因为老大都没了,老娘还这么偏心大房。 还有几个傻弟弟,他昨天晚上挨个找了他们几个,可他们要么憨笑不吭声,要么直接拒绝。 这一个个的魔怔了吗? 老太太让程六去找村长,里长和村里的几位有些威望的老者。 她和程二道:“分家不会亏了谁,也不会谁多得了些什么,咱们家当就这些,你们兄弟六个,加上你娘我,家里的田产一共分成七份,你分得十四亩地。” 这些是昨天晚上初七给她算得帐。 “另外你住的屋子给你们,还有后面的菜园子,给你们割出去一块……” 老太太没说完,程二就开口道:“娘,我只要十四亩地,屋子能不能折算成银钱给我们,我想去县里租个宅子住。你也知道,云光媳妇有了身孕,他们年纪轻,少不得我和孩子娘多照看照看……” 老太太很是意外,她本来是想说“家里有地方,为何去县里?县里租个房子花销多大啊”之类的话,可听说云光媳妇有孕后这到了嘴边的话就咽了回去。 当初结亲时,就曾许诺亲家,云光媳妇不回村住不下地干活。 程三为人憨厚,觉得二哥去县城花销太大,忍不住劝他:“二哥,你们去县里,连菜都不种了,将来买颗葱都得花钱,一大家子花销也太大了。” 程二却说:“我和云修都能出去找活干,你二嫂照顾云光媳妇,到了农忙我们回来种地,平日里麻烦弟弟们多帮着照看照看。” 程三忙道:“那是应该的。” 老太太并不赞同他的做法,她问:“老二啊,你也知道家里没有现银了……” 程二就看向杨氏,“大嫂怎么说?” 杨氏愣了下,有些意外他会问自己。 程初七就捅了捅云辉的腰,在他耳畔低声说了几句。 云辉就抿了抿唇站出来,“奶奶,我娘还有几件首饰,前儿还债没用上,要是二叔真想折现,就把首饰卖了给二叔。” 老太太就明白了二儿子看杨氏的意思。 “你可想好了?县城里住可不易啊?” “是!娘,还请你老成全。” 他坚持,老太太就不再劝,里正和王村长几人也来了,老太太就让牛氏几人去准备饭食。 “又要麻烦几位了。” “不麻烦不麻烦。” 虽说意外程家现在就要分家,更是意外只有程二一家分出去,但谁也没说什么。 房屋虽说,但在村里并不值钱,折成现银共计二十两,其余的折银五两。 程二虽说分了出去,可还是要给老太太银钱养老的,一年两袋麦子,这是他自己提的。 至于够不够?又不是只有他一个儿子。 没人有异议,云辉正写分家文书,程二又说了,“娘,还有件事……” 他不向之前那样爽快,支支吾吾的样子让人纳闷,老太太就瞪他:“你分出去也是我儿子,有啥话就说呗,看你这费劲!” 程二就不好意思的笑笑,“娘,我是想问,之前家里借的那些银子……” 老太太的脸色就不太好看,“你是想问从你们各房借的银子啥时候还吧?” 程二就赶紧说:“不只这个,还有大姐她们,还有姨母的……不是儿子想要家里还这笔钱,只是这债务总要说清楚才好。” 老太太哼了一声,“你既分了地分了房,这债自然也该分你一份。” 程初七就在后面捅了捅她,悄悄的朝她摇了摇头。 虽说程二这时候提分家不大厚道,但从他的角度看没啥毛病。 程初七觉得好聚好散,没有必要闹僵了。 老太太就又哼了一声,“不过你大嫂他们都说了,这钱他们自己还。” 程二之前听说债务也分就提着心拉着脸,听到后一句就朝杨氏抱了抱拳,“大嫂爽快!我们的银子不着急。” 杨氏还了一礼,心里已经在盘算手里的那些首饰能卖多少银子。 里正等人做了见证签了分家文书,留在程家吃午食时,王村长还看着程二直叹气,“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分家出去,唉你……” 程二语气唏嘘:“可不是嘛,我也没想到,可我也一把年纪了……” 他没往下说,程四转了话题:“二哥,以后你住城里,我们进城可少不了去麻烦你,到时候你可别嫌烦。” 程二笑呵呵的道:“那哪能啊,你们尽管来,到时候让娘也去城里住住。” 气氛好像还挺好的,里长等人离开后,程二就对杨氏说:“大嫂,对不住了,您看这银子啥时候给我?” 杨氏本就打算明天进城或是当或是卖了那些首饰,见他这么急就告诉他,程二就道:“明天咱们一块进城,拉上里正,正好把我们这一房的户籍分出去。” 老太太在屋里听了有些不快,这也太急了些。 陪着她的初七和春晓对视一眼,劝道:“奶奶,反正早分晚分都要分,这样挺好的。” “是啊娘,一遭办了还省心,再说云光媳妇那都快显怀了,我二哥着急也是应该的。” 杨氏将所有首饰都拿了出来,初七问:“娘,我帮你挑啊!” 杨氏从中间挑了一对银耳坠和一个银簪子,都是很小巧的,加起来也不过一两多银。 其余的她就都包了起来,“不用了,娘打算这些给你姐姐留着,其余的全都卖了。” 初一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家里如今这样,几年之内怕是都不可能再攒下银钱,万一她要出嫁却没有嫁妆…… 杨氏想想就忧心,就留了些私心给她留下这么两样。 程大当时给她的这些首饰也值个二三十两,原本她就是打算卖了供孩子念书的,却没想到还没提呢就发展到这一步。 初一也想到了,她有些迷茫的问:“要是咱们早些卖了,是不是二叔就不会分家了?” 初七想也不想的回道:“不会。” “为什么?” “因为二叔早打算好了分家啊!”初七点着那些首饰:“都卖了能有多少银子?” 杨氏沉吟:“约摸能卖到二十五六两吧!” “上次娘拿出来,家里人就都知道这些首饰了,娘也说了自己供哥哥和云宗念书,可二叔还是要分家,说明他是铁了心要分家的。毕竟这些银子也就够用个三四年,还得是省着用。” 杨氏和程五去银楼和当铺问过后,还是卖给了银楼。 主要是首饰都是簇新的,当铺里折价太过卖不上价,反倒是银楼,因是新的不用再翻新,给的价钱很爽快。 二十六两银,给程二后只余一两。 杨氏将银子交给老太太。 程二办了新户籍,回家很高兴的宣布:“明日搬家!” 看他急着分户,大家也都猜出来了,程四还是忍不住讥讽他:“二哥,你这速度够可以的,这城里的房子这么好租的?几个时辰就租着合适的了。” 程二想掩饰他那一脸的喜色,可他太高兴了,脸上就有些扭曲。 他哈哈笑两声:“可不嘛,就是这么巧。正好我朋友要出远门,那宅子空着也是空着,就便宜租给我了。” 曲氏好奇的问:“多少钱租的?” 她虽然很想进城住,但想到要往外花很多钱,心里也是很不舍。 程二暗暗瞪她一眼,蠢女人! 他打了个哈哈不答曲氏的话,只对程三几个弟弟说:“明天你们帮我搬家,以后再进城就去二哥那,二哥别的不敢说,吃住却是没问题的。” 程二只要了自己房里的那些家当,其余的都折了银子,因此家里的牛车,又借了王村长的牛长,一趟就都搬妥当了。 几兄弟要走,程二已经去酒楼要了酒菜,“走什么走?我只是分家又不是出族,这么客套干什么?今天就留在二哥家燎锅底。” 几兄弟看着桌上丰盛的酒菜,再看看程云光的岳父,小芳的公公、相公,还有被捧的不知道东南西北的陈大郎,对视一眼都坐了。 求订阅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57章 齐心 程三几兄弟从程二新宅子出来,回头看到门上挂着的“程宅”时都沉默了。 旁边一座宅子的大门打开,在僻静的街道上“嘎吱”一声,有人从门里冒出个头,在看到程家兄弟时倏地缩了回去。 程家兄弟莫名其妙,程五嘀咕:“这人有病吧?我们像坏人吗?” 程六却一直面对着这边,眼尖的看到那人的脸,他犹豫着:“我怎么看着这人像之前和二哥一起逛街那女人呢?” 这可是个大瓜,程三和程四都惊讶的看向他。 程五眼睛一亮,抓着他连声问:“真的?你看清了?真是那女的?” 程六嫌弃的推开他,“我也没大看真亮,不过瞅着像!” 程五就看向那道门,又看看程宅,摸着下巴思索着:“你们说,二哥这么急着分家,会不会和这个女人有关?” 程二家大门里有声音传出,几人赶紧上车,程三和程五一人赶一辆,程六刚要上五哥赶的那辆,被四哥一把揪住,“你上那辆!” 程六看着四哥坐到五哥身边,撇了撇嘴,坐到后一辆。 程四等牛车出了城才问:“你们刚才说二哥啥?说来给四哥听听。” 程五就甩了一鞭子笑话他:“四哥,你也学那些妇人嚼老婆舌啊?” 程四瞪他一眼:“什么嚼老婆舌?我这是关心二哥。你说妇人嚼老婆舌,小心我告诉你三嫂和你媳妇。” 程五咧了咧嘴,小声嘀咕:“我咋不知道四哥你不仅爱嚼舌根,还是告状精?” “这事吧,还是大哥和爹出事之前了,要不是今天看着了,我们都快给忘了……” 程五就把那天见到程二和一妇人逛街的事说了,“看那亲密劲就不是一般关系,这回还住这么近,你说二哥咋想的?这要二嫂知道了不得跟他打翻天?” 程四啧啧两声,“二哥这些年在外面这心也学花花了呀!” 他“咦”了一声,有些疑惑:“你说,二哥他哪来的银钱学人家养外宅?” “你就这么肯定是外宅?” “哼,这种事你四哥我在外面跑的时候没少见,你看着吧,有得闹呢!” 回家几兄弟并没有和母亲说起这事,但搬家请酒一事却没落下,程五撇嘴:“二哥手里肯定还有不少钱,那宅子前后得有七八间房,院子放在县城里也不算小了。这要白给他住,打死我也不相信。” 程三厚道的为二哥说了句话:“不见得,二哥不是说只出了一点租金吗,就是意思意思。” 程六和程五一样的表情:“那酒席呢?那么好的席面还不得一两银子一桌啊?反正我看我二哥掏银子那可是眼也不眨,要说没银子能叫这么贵的席面?打死我也不相信。” 程四就好笑道:“二哥闹着分家我就想到了,这不正常吗?像我,我没银子,就从不想着分家。” 老太太被几个儿子你一言我一语说得脸色铁青,她重重的哼了一声,“行了,你们也别在我跟前给他上眼药了。分了家,他虽还是我儿子,我却不能管他太多了。” 不是不能,而是他不会再听自己的。 老太太一点不糊涂,心里明白着呢! 不过她也打算过几日亲自去县里看看,总不能就糊里糊涂的。 她转了话题问:“如今冬日里也没什么事做,你们想好怎么赚些银钱了吗?” 程三就和母亲说:“我和老四几个商量了,我们都想趁现在还没大冷呢,去县里看看能不能找到活干。要是不行,就打了柴进城卖,一天赚个三瓜两枣的也比干待着强!” 老太太就皱眉:“还不至于。” 杨氏就说:“娘,这事,你们先听听我的意见,看行不行?” 大家就都看向她,老太太示意她说。 杨氏就这么多双眼睛齐齐盯着,就有些脸红,她轻声喊着“初七,”跟老太太解释:“是初七他们几个商量出来的,我觉得行,可以试试。就让初七和你们说吧!” 这孩子胆大,又是她最初提出来的,让她说最合适了。 程初七也没推辞:“奶奶,各位叔叔婶婶,我这几天和姐姐哥哥、还有小姑、芸娘商量了一下,我们都觉得,冬季农闲时间长,镇上也好县里也好,特别是年根儿去街上闲逛或采购的人都很多,我们何不在县里出个卖热食的摊子,让那些远道进城的叔叔婶子们,能便宜吃上口热汤热饭,我们家还能赚到些钱……” 初七没说卖啥吃食,她只要抛个引子,程家人不乏聪明人,自会想到好吃又便宜的吃食。 可她没想到的是,她的话一出,老太太第一个反对。 “去镇里抛头露面的卖吃食,这不行!” 初七不解:“为啥?” “咱们程家虽说你爹和你爷没了,可也没落魄到要你娘和你婶婶们去卖吃食。再说,卖吃食酒楼还好,那外面的摊子,大冷的天在外面,遭罪又不赚什么钱。” 程初七就纳闷了,“我叔叔们要去做工你不嫌丢人?不嫌冷不嫌遭罪?” 这什么逻辑? 杨氏忙解释道:“你这孩子!不懂你奶奶的一片仁善之心,她是怕娘和你几个婶婶受罪呢!但你叔叔们,你奶却是觉得无碍。” 初七一听明白了,她有些意外,诚心诚意的夸奖道:“奶奶,你真是个好婆婆!” 老太太就有些得意,“那是自然,不说别的,只说这村里,再没有旁的婆婆比你奶奶我还要对儿媳妇好的。” 她就笑着竖大拇指,同时心里吐槽一句:之前那个冷言冷语对儿媳妇的老太太也不知道是哪个? 其实老太太就是刀子嘴,但心眼不坏,眼下家里有事儿媳妇们又没让她失望,她自然也乐意对她们更好一些,家里也更和睦一些。 初七就指了几个叔叔:“那好办啊!做啥吃食在家里让婶婶们做好了,再让叔叔们拉到县里一热就好了,他们还好受些累,还能加热不至于太冷,又能赚钱,一举两得多好啊!” 老太太就叹气:“你这孩子想得太简单了,做吃食,那是个人就会,能做出啥花来?何况不说旁人,就是你奶奶我,我去县里宁愿自己带个饼子啃,也不愿意多花钱。乡下人,就算冬天要进城买东西卖东西,那也是能省的省能花的花。” 就骑自行车去酒吧呗! 程初七懂,不过她还是道:“奶奶你不愿意花几文买个热包子热汤热面啥的。那你们呢?反正要是我,我肯定买,热乎乎的驱走一身的寒冷,身体和胃里都暖和和的,然后又不贵,吃完接着再逛或者再卖东西,多好啊!” 程三犹豫着,“我也会买碗热汤面。” 连一向勤俭的程三都这样说,何况她其他几个儿子了,老太太看了一圈,发现除了自己,竟然没有人不愿意。 她就沉思着,“可卖啥呢?要是本钱大了就不划算了。” 家里人就你一言我一语的议起来。 程初七觉得自己的作用就到这为止。 三个臭皮匠还顶个诸葛亮呢,何况程家这么多人。 很快就商量妥了,牛氏道:“热汤面,热馄饨,把猪大骨砸碎了熬汤,热热乎乎的来上一碗,肯定得劲!” 杨氏说:“也可以只卖热乎乎的汤,少放些油和盐,一文钱一碗就好。有那不舍得吃饭的乡亲们,可以就着热汤吃自己带的饼,也是好的。” 程家人都点头觉得这样好。 程初七就真心的赞了句:“咱们家人都心善!好人有好报,就冲咱们家这股齐心劲,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 既决定了,就干起来,杨氏卖首饰还剩几两银子,省着用是够了的。 程四和程五负责采买大锅,订做木盆、木碗和筷子,租摊位等,程三带着三个长工去打柴,都是些要煮的,这柴禾是不能少的。程六则和云辉走家串户的收白菜和萝卜,自家有但只是够吃,要拿出去卖就不够了。 女人们则在一切备齐之后,在家里和面做准备。家里有面板、大菜墩,可以在家里包好馄饨,擀好面条,稍微一冻拿到县里,即不会坏又不会化,有人吃往热汤锅里一煮,特别方便。 程初七转了几圈,才发现杨氏并没有动手。 牛氏说:“你娘那手要做活糙了还怎么绣花?” 那以前也做活啊? “以前她绣些简单的荷包帕子,都是先用热水泡了手再抹上些猪油,包上布一刻钟以后才开始绣,大件也不敢上手的。如今她绣的那个,我在布庄看到过,还没你娘绣的好呢,都能卖二百钱,你娘这个还大还好看,我看四五百文也能卖了。” 程初七就明白了。 娘说了,这回她的绣品不私留了,卖的钱全交公,所以要最大利益化。 初七想了想,“三婶,我琢磨出了好吃的菜,你做个试试呗?要试好了,咱拿到县里酒楼卖方子估计也能卖些银子。” 牛氏好奇的“哟”了一声,推了她出去,“别在这挡害,你不会做饭能琢磨出什么好吃的?可别瞎了我的这些东西。” “我不会做可我会吃啊!三婶,你就说上次我说的那红烧的法子是不是更好吃?” 牛氏想了想,“你别说还真是!也是怪了,这会吃的人嘴就是刁……行吧,你说我听听,咱们就试试看。” 程初七就把不放辣椒的简易版鱼香肉丝做法和她说了。 牛氏听了直咋舌:“你说说你那脑袋瓜是不是光想着吃的了?这又是油又是糖的能不好吃?谁舍得放这么多料,那做出来也好吃啊!” 第58章 八百文 鱼香肉丝受欢迎程度是牛氏和初七都没有想到的。 不过程家人并不能代表酒楼,毕竟他们家平日里以大锅菜为主,炒菜也只是些素菜,像这样吃法用老太太的话就是“白瞎了”。 不是因为不好吃,而是不抗吃不够吃,不如把肉切成片或肉,放在菜里片炖,菜也能沾了油水,还有肉吃。 牛氏就叹气:“要是你二叔在家就好了,他常上馆子,应该知道这菜在饭馆子里受不受欢迎。” 说起程二,大家都沉默了。 他搬出去有些天了,没回来过也没捎过话让老太太去住几天啥的。 程四他们到县城采买,先头是想去二哥家的,采买的东西也想先放那,可没想到,他们刚到那条街就看到程家大门口站了好多人指指点点。 过去一打听才知道,程二和曲氏打成了狗。 曲氏把程二挠的满脸花,程二恼羞成怒嚷着要休妻。 程四程五两兄弟大吃一惊,急忙挤进去,一边一个拉住他们,将又打成一团的二人分开,“二哥,二嫂,你们这是干什么?就不怕邻里邻居的看热闹?” 程五有些不悦的看了眼云光媳妇,“去把大门关了,你公公婆婆打成这样,怎么不见云光出来?” 云光媳妇垂下眼,“相公去衙门了,不在家。我这肚子这样也不敢上前,万一……” 她说着去将大门关了,程五皱眉:“晌午了云光也不回来?” 程四则说程二:“二哥你这是干啥?有什么事不能好好说?你都要当爷爷的人了,还这么暴躁呢?” 又说曲氏:“二嫂你也是的,就少说一句呗,二哥这辈子就好个脸面,你当着这么多乡邻的面和他撕扯,他脸上面子能下得来吗?” 曲二看到小叔子们,委屈的一拍大腿,就要往地上坐,可早上刚下了点清雪,她犹豫的瞅了瞅,还是没坐下去,呜呜的哭道:“你们再不来,二嫂就要被这不要脸的打死了,呜呜呜……” 程二哼了一声,“闭嘴!再哼唧我还打你!” 这样暴躁的二哥是陌生的,程四还要再说,程二已经不耐烦了,“我们如今已经分家了,你们管不到我们头上。有事没有?没事没看我家里还有事吗?就不留你们了。” 程家兄弟瞠目结舌,曲氏也震惊不已,指着他对二人道:“你们看看你们看看,他如今失心疯了,被个狐狸精……” 话没说完,就被人喝止住了,“娘!” 大家向声音处看去,却见程云光黑着脸大步进来,将母亲拉到身边道:“娘,你看你,四叔五叔难得来一次,你还不做饭去。” 又对程二道:“爹,四叔五叔要在街面上摆吃食摊子,今天上街里采买来,我和他们说以后东西就放在咱家吧!” 程二一愣:“你们要摆摊?这大冷的天多遭罪啊!” 刚才他的话让程四程五都十分失望又生气,程五年轻,心里存不住话,硬梆梆的顶回去,“都分家了遭不遭罪的也不用二哥惦记。” 程二骂道:“小崽子不知道个好赖话呢?” 程五哼了一声,朝四哥道:“走吧,人家如今是程二爷程老爷,可不稀罕咱们这些穷兄弟。” 说着也不管四哥自己朝外走去,程四就和程二说了声:“二哥家有事,我们就不留了,免得你为难。” 看二人就这么走了,云光叫了声“四叔?五叔?”脚下犹豫着到底没迈出去,只是看着父亲无奈道:“爹,你就不能等两年?非得弄成这样?” 程二竖着眼睛骂他:“等两年?如今你小娘那肚子都快大起来了,我能等得起吗?” “可我爷爷毕竟刚走,你要真把人接进来,外人的吐沫星子都能把咱们家给淹了。真要让我奶知道,她不得气坏了身子啊!” 程二心里也犯愁,柳氏这一胎怀的不是时候,可这娘们这回发了狠,给他撂下狠话,“你若再不迎我进门,我就嫁别人去,让这孩子认旁的人做便宜爹!” 这女人的性子他了解,真要不按她说的做,还不定能干出什么事来。 就像这次,他正想办法,那女人就自己上门来,曲氏傻呵呵的以为是邻居上门把人迎了进来,结果没几句话柳氏就摸着肚子管她叫“姐姐”,说了一大堆让曲氏差点没拿鞋底把她打出去。 幸好他回来了……不过事情也越发不可收拾。 而程四见不仅二哥,就连云光都没追出来解释两句,心里不免更加失望。 程五窝着一肚子火,就和四哥说不把东西放他家里了。“我宁愿天天赶着牛车这么来回的倒腾,也不去看他的白眼!什么玩意,还休妻!他丢不丢人……” 说到这儿,他意识到自己忽略了什么,“四哥,你听二嫂说的那个了吗?‘狐狸精’?不会吧?难不成是那个女人的事让二嫂知道了?二人这才打成了狗?” 他幸灾乐祸的样子让程四直皱眉,“行了,这事回家把嘴闭严实了,可别让娘知道。”不过打成狗什么的他也这么想的。 程五撇了他一眼,也不知道那天谁和他打听来着?回家倒没和老娘说,但也没替他瞒着,于是家里人除了老太太和几个小孩,基本上都知道了。 牛氏说到程二难免叹息,打起精神叫过程五:“我教你怎么做,你学会了明天去县城几家大的酒楼试试去。” 初七忙举手:“我和你一起学,咱俩一块去!” 正好借这功夫把厨艺过到明路。 她这么聪明,自然是会做一个就会琢磨第二个了。 她把做好的鱼香肉丝端去,借人家酒楼的灶热了热,虽不如第一顿,但味道还是很刺激的。咸香甜酸的味道立刻让掌柜眼睛大亮,“不错,不错!” 那掌柜的眯着一双闪烁着精光的小眼睛,和二人你来我往的,定下八百文银子买下这个菜谱。 程初七有些失望,这也太少了。 可程五却很高兴,“八百文呢,真不少了。这菜虽然好吃,可人家酒楼只要略一研究就能研究出来,给这些真不少了。” 初七翻个白眼。 她刚才存了心眼,只让那掌柜的叨了两筷子,那筷子再伸出来时,掌柜的才发现她已经把碗端走了。 掌柜的懂做饭,但更多的是懂经营,他要是有大厨那两下子,不用多,只一口就能尝个七七八八然后做出滋味七八分像的菜来。 所以这八百文真不少。 她也只失望了一下下,选这个菜就是因为好上手,牛氏都能做得好吃,何况人家酒楼。 再高人家也不会出,大不了他说味道,让厨子多研究几回呗! 初七知道,下次想卖高价,就得弄不好琢磨的,比较复杂的菜出来。不过她还有些别的想法,这个暂且不急。 抱歉昨天没有更新,遇上点事,忘了请假。今天只有二千字,明天就能正常了。 第59章 赚银子了 去绣庄里顺便将杨氏和初七、春晓的绣品拿去卖,杨氏的果然卖得高些,她那小件的屏风喜鹊登高卖了四百五十文,绣庄的掌柜有些遗憾,“这绣工真不错,要是能绣些大件,或是图案不太一样的,肯定能卖更好。” 初七就想起前世她看到的那些十字绣之类的,她试探着问,“宽二尺半高三尺的财神爷掌柜的多少钱收?高三尺长四到五尺的花开富贵和家和万事兴呢?” 掌柜的听了眼睛大放亮光,“小娘子,你娘能绣?” “能吧!不过费时又费力还费眼,所以我得看看划不划算。要是不划算我们宁愿绣这小件。” 她娘现在家里家务都不用管只做绣品,这次的小件半个月绣完了。这还是初七看着,不让她贪黑绣,而且冬季早早就黑天,往往是天色一暗她就不让杨氏动针线了,怕坏了眼睛,要不然估计六七天她就能绣出来。 掌柜的就摸着胡了,“要都是这种绣工,再用上好的缎子,财神我给你一两,那花开富贵二两,如何?” 程初七就往下咧了咧嘴角:“掌柜的,你不实诚。这小件我们几天就能绣出来,那大件一件怕是没有半年以上都绣不出来……算了算了,还是算了。” 掌柜的看她转身要走,忙“哎哎”叫着想要伸手去拦,程五挡在他身前,“你要干啥?” 掌柜的讪讪,“我就是想要叫她,程五爷……” 程五摆了摆手:“别!我可当不起这声‘爷’,掌柜的还是叫我程五吧!” “那行,那我就叫你程五兄弟。你和这小娘子说一声,她要是不满意价钱咱们好商量……” 正好前些日子有人和他打招呼,想要个大件送礼用,那位可是不差钱的,真要喜欢银子不会少给。 初七被叫住,想了想道:“这样吧掌柜的,我们先绣一幅试试‘家和万事兴’试试,这个题材好,大户人家想必都喜欢。” 她在心里算了算娘亲绣这么大尺的绣品得用多久,还有她画这么一副图要几日,“最少半年吧,价格三十两,先付定金十两,怎么样?” 掌柜的惊讶,连忙摇头,“小娘子,这也太高了,再说了,这‘家和万事兴’啥样我也不知道,哪有先给定金的,小娘子也太不实诚了。” 初七解释:“这价格自然是要卖给有钱的大户人家,这么大的绣品寓意又好,绣工又好,人家自然不吝花这个钱。我们还要买缎子,掌柜的你这种素面缎子这么大的尺寸也要好几两,加上绣线纸张,再说要绣这个,我娘就没时间绣小件了,家里可等着银子吃饭呢!” 掌柜的心想“才怪!” 因为程举人的事,他们对程家都是了解一二的,家中虽没了读书人支撑,但家里那百亩地难道是摆设?何况程二爷可是搬进了县城里的宅子。 日子可能不会太宽裕,但要说等银子吃饭才是笑话。 不过初七的话让他又觉得她说得很对,只是给出定金是不可能的,他略一琢磨就道:“这样吧,小娘子先把那描好的样子给我们东家看,若他看了觉得好,又是小娘子交来的这种绣工,我就包了小娘子用的这缎子和绣线,交工时再付你三十两银,如何?” 都说买的不如卖的精。 程初七觉得掌柜的挺聪明的,素面缎卖给她们贵,但他们上货价肯定要便宜许多。 或有卖剩下却够这尺寸的就更划算了。 但程二签约的阴影还留在她心头,因此她只是略一思忖,就直言道:“可以!但我若交不出,或你们认定绣工不好,又该如何?” 掌柜的赞许道:“我这素面缎,就按进价,一尺二百文给小娘折算银钱可好?” “那咱们就定个合约,绣庄若不满意,我赔缎面钱和绣线钱,绣品则归我。但若绣庄想要留下绣品,那就三十两一文不能少,缎面钱和绣线钱也由绣庄出了。” 掌柜的觉得果然是读书人家出来的孩子,就是聪慧。 初七和掌柜的说好,放心的和程五去买纸。 家里没有这么大张的纸,还是要买几张的,还有水彩颜料,家里不全的也要补上。 程五也是因为前事有些担心,但想到初七的周全不由嘟囔:“你二叔一个大人都没你一个孩子想得周到。那赔偿是能轻易签的吗?” 等回到家,杨氏听说后大吃一惊。 “你也太莽撞了,若这花样子这么好画,我也不会只绣这几种常见的了。” 初七就板了脸,严肃的对她和老太太说:“你们不觉得自我开口说话以后,我就聪明了许多,懂了许多吗?” 老太太嘀咕:“你聪明不聪明我倒没觉出,我就是觉得你这脸皮变厚了,谁家小姑娘动不动就把她聪明这话挂在嘴边?” 杨氏也嗔怪的看着她:“娘知道你聪明,可你也不用这样说出来,你一说出来,旁的人就要觉得你骄傲了。” 初七跺着脚叫了声“奶奶”,被这二人弄得,她之前营造的严肃气氛也消失不见。 老太太呵呵笑着,“行了行了,奶奶知道我们初七聪明,行了吧!” 初七这才整理了一下情绪,用很低沉的声音道:“那是因为我落水时,到了一个地方。” 初七编了个弥天大谎,她说自己去了一个非常陌生的地方,那个地方的人男女平等,都会上学工作,从小在学校里学的东西也很多,她在那里上了十三年学,又工作了两年,足足呆了十五年,学了看了很多很多东西。 要不是被家里不停的召唤,她只怕就留在那里不回来了。 老太太和杨氏被惊出一身的冷汗。 二人并没有相信初七的话,心里同时想的是:这孩子冲撞了什么,说起胡话了。 初七一看她们的表情就知道她们不信。 她指着面前铺好的纸张,“不信你们看。我在家时没有学过画吧?可我在那边学过啊,学了足有小二十年呢!” “娘,奶,你们看好了。” 老太太和杨氏就张大着嘴巴震惊不已的看着她挥墨作画。 她并没有画“家和万事兴”,她画的是一幅花鸟图。 寥寥几笔,就将一只鸟画的栩栩如生,关键是这熟练度,确实不是几日就能会的。 二人还是将信将疑,事实虽在眼前,可她说的那一切太匪夷所思了,让人不敢相信。 “你说的真的?你真是我初七不是什么鬼啊神的?那你记不记得你小时候的事?” 初七就想起小时候,原主被吓失声那事。 她叹了口气,“奶奶,娘,你们知道我小时候到底是怎么吓到的吗?” 二人摇头,杨氏回忆到:“当时你还小,你大姐带着你出去玩,结果回来时你就痴痴傻傻的也不说话,你大姐说你吓着了,可怎么吓的却不知道,只说她找你回家,在林子边看到你时你就成了那样。还是你奶去找了张道士给你驱了鬼,你才慢慢好了,可是却一直不肯说话。” 这件事也成了她心里的一根刺,问小芳,结果她和村里的小伙伴说话根本没注意这个孩子。 问旁人也没有人看到的,这事就一直是个迷。 程初七就点头,“其实我在昏迷过后醒来时,就记起了这件事。不过是我怕你们担心就一直没说。” “啥事?” 程初七就用比刚才还低的声音:“我看到王村长的那个回乡探亲的弟弟拖着一个人把他埋在河边的林子里。” 小初七刚好跑去那里采花玩,就看到了这一幕。 当时她惊叫的昏死过去,等醒来后不仅失去了这段记忆,还被吓得开不了口说话。 老太太和杨氏吓得捂住嘴,“初七~”杨氏心疼的抱住女儿。 她说的不知道真假,老太太心里怀疑却又不能让人去看,万一被发现还以为是他们杀的,那可就跳下黄河也洗不清了。“是他杀的人?你爷以前就说过,王老二那是个狠的。” 要不然也不会有王海媳妇指证,他们也没有找王老二对质的意思。 那是个狠人! “你认得被杀的是谁吗?” 初七仔细想了想,记忆中只有惊吓的那么一个瞬间,她惊叫后王老二吓跑了,但后来村里并没有传出有人死的传言,那可能是河边的几个孩子并没有发现他埋到一半的尸体。 不过让她意外的是,王老二并没有杀她灭口。 其实她不知道,王老二确实有这个想法,但一来小芳和好几个半大孩子一起,他当时并没有机会,等到小芳把人弄回家后他更没有机会。 二来他通过他哥王村长,确定了那丫头什么都不记得了,甚至于不会说话了。 他还曾偷摸跑到她面前吓她,见她真的是不记得也不会说话,这才放心,没敢再画蛇添足。 “我没看清脸。” 老太太仔细回想了一下,“王老二回来的那段时间,没听说村里有谁没了……难不成是外来人?” 她警告娘俩个:“把嘴闭严,这事再不能跟人说,要是王老二知道你想起这事,那……” 她不由打了个哆嗦,严厉道:“你哥你姐你五叔都不能说。把这事烂在肚子里,知道不?” 程初七忙点头,“奶奶你放心,我指定谁也不说。” 初七证实了自己没被鬼神附体,也让老太太和杨氏相信她曾去某个他们不知道的异世界溜达了一圈,学了好些本事。 就比如眼这个花鸟图。 “我老太太不懂这个,但这鸟还挺像的,这花也好看。” 杨氏看得眼睛都直了,“初七,这个我可以绣吗?” “可以啊,等我给你好好描一下。”这个没用色彩,绣花要用彩色的描绘出来,才不致于绣错。 她有这样的本事,老太太和杨氏就相信了她能画出那什么“家和万事兴”来。 杨氏还催着她,“你快些画了拿给绣庄看,我也好早些绣。” 等到看到“家和万事兴”几个大字和后面的风景画,她犹豫着,“这好是好,可这就能值三十两?会不会太高了?” 不会。 初七就给她说这里面的门道:“这幅面大,虽说不是满绣,却也要绣上大半,三十两都少了,这要是放在府城或京里,怕是百两不在话下。绣庄再给装裱好,再多加百八两的也是能的。” 初七还画了一幅“竹报平安”,她挑的都是当下寓意好,大家都喜欢的题材。 果然掌柜的拿给东家一看,东家当场拍板签下合约。 程初七仔细的看了,她提出的几条都在里面,就放下心来签上名字。 东家特别爽快,临走是让掌柜的给她拿了三倍所需的素面绸缎,初七眨了眨眼,去看其它布料时问伙计:“我看咱们县里的乡绅人家好像更喜欢这种新鲜的缎子。” 伙计没防备这小丫头会套自己的话,他把她当了自己人,“是啊,都嫌这素面的太素了,不如这些鲜亮。东家上的这批货全压下了。” 初七就心里有数了。 她就拿了范氏、初一和春晓的绣品,指着缎子问:“掌柜的,你说我把这上面绣满花,再制成成衣卖,会不会好卖?” 掌柜的就见她拿出纸笔,寥寥几下一件漂亮的衣裙跃于纸上,他屏住呼吸,“这这这肯定好看。” 初七就问:“掌柜的你就说这能一套能卖多少钱吧?” 掌柜的就一脸为难,“好看是好看这本钱也大啊,这素面绸光是进货就二百文一尺……我们要卖二两银,都没什么赚头的。” 初七一听爽快道:“那算了。” 掌柜的才想起当初她也是这样,说走就走的,忙“哎哎哎”的叫了几声,“不过我们绣庄是咱县里最大的绣庄了,再往北去也没有比我们大的了,有许多平阳的太太,还有边境的太太们也都会来我们绣庄……” 其实是他们绣庄在平阳和边境镇上都有分店。 他喋喋不休的絮叨了一会,又去和掌柜的商量一通,最后和初七又签了一份合约。 每尺素面缎还是二百文给她,她做好的成衣,不管绣庄往外卖多少钱,她每套三两银子卖给绣庄且只能卖给绣庄,除非绣庄不要才可以往别处卖。 不算手工,一套刨去料子和线,最少也能赚一两半。 等回到家,老太太和杨氏再也没有任何疑虑了。 要没去上那些年的学,没点见识能有这脑袋瓜? 这做衣服根本不用杨氏出手,这是她给四婶、小姑和姐姐找的活计。 牛氏羡慕不已,但她自家知自家事,她做活这种细致活也就能比二嫂强一点。 初七说:“三婶你不用羡慕,咱卖菜谱,等春天暖和了,咱再做其它的菜让我三叔他们拿到县里卖,没有他们的累,也比他们赚钱。” 牛氏就笑:“你就唬我吧,一件就一两半银子呢!” “一套不是一件!” 在县里大集时出摊不用交费,但这种大集是一旬才一次的,平日里是要交摊位费的,根据占地大小从两文钱往上,他们因为是做吃食,要放几张小桌椅,占的地方自然大一些,一天十五文。 为了省钱,程四甚至连棚子都没搭,就这么直接在露天地里放了两张小桌,一张小桌挤挤也就能坐四人。 其中一套桌子和长条凳是程二搬家时没要的,当初打这些是为了给孩子们学习的,就是在山上砍的松木,不算好也不孬。但云修不再念书,程二可能觉得自家进了城成了城里人,看不上这些就都留下了,还大气的说“给你们烧火。” 另一套是三房屋里的。 孩子还小,当时做的时候也给预备了,此次牛氏拿了出来,说自家云舟念书时去大房,“正好和云宗做伴,就这么两个小的,还这一个那一个的干啥?” 程三在家找些木棍钉了两个一层层的收纳架,一个架子上一层层的放着盖帘,盖帘上是包好冻好的混沌和擀好的面条,蒙块白布免得落灰尘。 另一个架子则摆着需要用的碗筷、小碟子、木盆等。 大铁锅是买的,程家有好几个铁锅,哪栋都有锅灶,但冬天要烧火取暖,这锅灶不能拔,拔了呼呼冒烟屋子里就不能住人了。 而程二再显摆,大铁锅也是要搬走的,这可不是旧木桌,一个大铁锅要不少钱的。 不用垒什么像样的灶,每天早上出摊时,现用砖石一摆一撂,上面座上大铁锅就行了。旁边还有个小炉子,上面壶里烧得是开水。 旁边还摆着一溜四五个水桶,大多是清水,是每天早上,程三程四收拾摊子时,程五就和程六现去井里打的水。还有一桶是备用的,里头是开水兑上半桶的骨头汤。 有程四程五两兄弟,根本不怕卖不出去,这二人的嘴也都算是能说会道了……其实据初七的观察,这里的人们大多朴实,有些事因为眼界窄看得就没那么远,要是有人一点拔,大家还是心里挺会算这笔经济帐的。 今年丰调雨顺,家家户户要说多么富裕日子是不敢说的,但大多还是能吃饱饭的。 冬日里冷,去街上卖个自家养的小鸡啊,杂粮啊,编的筐筐蒌蒌啥的,做点小本生意的,大老远去县上买东西的,上药铺的,办个买卖契书啥的,本来不舍得下馆子,但被程五这么一吆喝,就觉得守在大锅旁边,吃上一碗热汤面,花个二文钱还是挺划算的。 再有那连两文都不舍得的,一文钱买碗稀释后的热大骨汤,把自己揣来的干硬饼子或馒头掰碎了泡在里面,热乎乎的连吃带喝来上一碗,心里都透着舒服。 所以在程五的带领下,程六、云辉和听说后赶紧来帮忙的云修的一致忽悠……噢不,劝说下,每天都能卖个百八十文钱。逢着大集卖到的钱丁丁当当的拿回家一数,足有一千多文。 这是小本生意,一家人都恨不得跟着忙乎,赚这些并不多,但程家人很知足,这可是天天能进钱。 只不过云辉跟了几天后,就被老太太给喝止了。 “你娘说,你这几天天天跟着往外跑,这心都跑野了,回来书也不好好读?从今天起不准去了。” 云辉一听急了,“奶奶,大家都在为这个家忙里忙外,我怎么能安心坐下读书?我以后忙完回来,肯定好好看书还不成吗?” 老太太就板了脸:“你也知道大家为了这个家忙里忙外?那你就该知道这个家,还是要有读书人的!没有读书人撑着,哪怕赚再多的钱财,也会如那无根的浮萍,说被人捞走就被人捞走!” 程初七连连点头,“哥,你放心,有娘赚的绣花钱,还有姐姐们赚的做衣服钱,谁要再说咱们一房吃白饭,我让奶奶先骂他们一顿狗血喷头。” 杨氏也劝说:“你好好念书,早日里考了功名,可以免了咱自家的徭役,就是为了你几个叔叔好为了家里好。” 程初七又又补了一句:“你是读书人,更比我们明白‘各司其职’这句话。你可以帮忙,但只能是念书累了的闲暇,而不是像现在用闲暇时间来念书。” 程云辉就沉默了一会,“我知道了,是我想岔了。” 县里摊子上四个人撑着并不累,到了年前开始每天都有大集,不管多远的乡下,都会有村民们来赶集。 或买或卖,准备过年。 程家的摊子味道好,价格便宜,给得又多非常实惠。 甚至有人在家不吃饭也会花几文钱到集上吃一碗热面。 老太太带着牛氏和付氏,还有初七,每天擀面、切面,包馄饨,辛勤劳作并快乐着。 程初七累得常常思索:“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这么多活干呢?” 直到程三几人有一天激动的带回来了三两多银子,她宣布:“从今天开始,我要思考赚钱大计了。谁也别打搅我!” 至于做杂活,她说老太太:“奶奶你放着咱家三个长工不用把我们使唤的像头骡子似的,这合理吗?” 反正就是:谁爱干谁干,反正她是撂挑子了。 老太太也心疼,被她这么一提醒,才想起自家还有三个长工呢。 这是冬日,长工除了偶尔去砍柴,并没有其余话,住的地方又在离程家有一段距离的地方,因此老太太常常忽略了他们。 也是程家这些人都是厚道人,要换了其他地主,真就把长工当驴做马的使唤才觉够本。 老太太就让长工们帮着和面,做得多了这和面就成了力气活。 有长工们帮忙,果然省劲许多。 初七就没事画几笔衣裳样子,临近年关,绣庄隔三岔五就催他们出新衣裳。 三个人一人绣一件,也赚了有十几两了。 让出摊挣辛苦钱的这些人直呼还是她们能耐。 程家人从来不小瞧女人,这下女人赚得比他们还多,他们更是不敢小觑了。 六千字,补了昨天缺的两千。求订阅求支持求收藏求推荐票! (本章完) 第60章 杀猪 程家人热火朝天的忙着,家里唯一的外人,也是闲人薛芸娘也坐不住了。 “初七,我帮你们吧!我不会做饭,但我可以帮你们做针线。” 程初七觉得她要是觉得自在就随她呗,谁知道才一提就被老太太拒绝了。“咱收了人家的簪子,这簪子上面还镶着宝石,少说也值二两银子,够她在咱家里住上半年了,哪还能让人家帮咱们干活?那成什么了?” 程初七就朝薛芸娘摊摊手。 薛芸娘也没强求,但也不闲着,总是帮他们做这做那的做些轻闲不累的闲活。 老太太私下里和孙女说:“芸娘虽然没说,可我老太太也知道她出身必定不凡,如今她虽有难,可日后若归了家,被人知道有针线流落在外,对她名声不好。她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咱们这些小门小户的可不一样。” 程初七就私下和芸娘说了这番话,芸娘沉默半晌,虽没有承认却也没有反驳,而是叹息着和她说:“你们家有个这样睿智的当家人,很快就会再起来的。” 可要没有读书人,再多的财富也守不住还是白扯。 初七这么想,就去看云辉读书,家里没有人能教他,村子里也只有小童的学堂,云宗和云舟在里面念书,云辉只能等年后去县学里。 云辉经历过一系列的变故,看着更沉稳了,但初七知道,这只是表象。 他其实心里没有以前那样自信。 对他最好的教育方式应该是让他竖立起自信。 初七从不觉得古人学的知识就浅,不说那些晦涩的古文,就是繁体加竖体她就看得头大。 她有些理解那些一看书就想睡觉的学生了。 她现在是半拉咔叽,她就强迫自己每天学习两个时辰,从基础开始,从小童开始启蒙的《三字经》《千字文》学起。 她又不是真的小孩,这些都是学过的,她两天看一本已经是她压着速度的,但看在杨氏眼里,就是女儿不爱学习,很没有耐心。 你看她给家里找的做衣服,画了一撂的衣裳样子和花样子往那一样,就不管了。 家里做的饭食小生意,也是交给几个叔叔,帮着干了几天活就撂挑子了。 杨氏有些忧愁,女儿聪明是好事,可干啥没个长性让人发愁。 进了冬月,农家杀猪的就多了。 程家是杀得早的,他们今年养了五头猪,其中一头送去给了程二,他们留了这四头。 这一个多月家里进项不算少,老太太就决定留下大半头的猪肉,这样整个冬天不用买肉还可以过个好年。 家里这么多人,一半的猪肉算什么好年,初七就缠着老太太,直到她答应留下一整头猪才心满意足。 杀猪的时候初七过去看热闹,不过那猪惨叫声让她没敢上前,等到杀完猪,卸成大块,她才小心的凑过去,指着地上胡乱堆着的大猪肉绊子说:“三叔,你把猪小肠都给我留着,还有猪胰子也给我留着,我有用。” 程三就笑话她:“你要肠子干啥?那玩意是装屎的臭得很。” 初七翻白眼:“大肠装屎也没见你们不吃。” 还吃得都挺香。 程三被她一噎,挥了挥手:“赶紧回去吧,这儿血哧乎拉的有啥好看的。” 牛氏笑呵呵的问初七:“咱们中午吃杀猪菜,你再想想有没有什么好吃的?” 当着几个长工的面,她没说的太透彻,只是朝初七挤了挤眼睛。 初七明白,三婶这是惦记着她能琢磨出新的吃食方子呢! 她脑子里太多了,但她没想再往外拿,但见三婶着急,她想了想,“三婶,等我琢磨琢磨的,不过你得先让三叔给我做几个这样的小框……” 她比划着样子和尺寸,“木头的就成,很好钉的。” 牛氏笑:“好钉你咋不找你五叔六叔?” “他们太笨……” 话没说完脑袋上一凉,她出来看热闹只戴了个薄棉花絮的帽子,现在帽子被拿开,寒风吹入,让她冷得一个激灵。 “五叔!”她回头去抢他手里的帽子,见他不给就喊老太太,“奶奶~” 程五一边说“告状精”,一边赶紧在老太太骂他之前把帽子扣到她头上。 老太太瞅了这边一眼,“你惹乎她干啥?大冷天的把她冻病了,看我不拿扁担抽你的。” 程五就小声和她说:“看你奶多厉害,还要拿扁担打我。” 初七正了正帽子,哼了一声瞪他一眼,“谁让你得罪我的。” 程五撇嘴:“谁让你说我笨的。” “你本来就笨啊,要不你给我做个试试?” 这样还不用等三叔有空了做。 要知道他现在可忙了,今天杀猪他才在家,四叔和六叔去县里出摊,又有云修帮忙,勉强也能忙得过来。 程五就嘿嘿笑,“算了我笨……” 付氏扑哧一声笑,程五回头看她,就看到远远站着的张二丫,脸色一沉,“她怎么来了?” 初七回头也看到了,也忍不住皱眉,这个张二丫心眼真挺多的,爷爷和爹爹去世,她不顾反对来给二人披麻戴孝,这让老太太和杨氏对她的态度改变了很多。 初七不喜欢她是因为她用的方式伤害了云辉。 你可以追求自己的幸福,但伤害到别人就过分了。 张二丫怯生生的去给老太太请安,“我爷和我奶让我过来的。” 她爷和她奶让她来看看,“你不姑奶奶往年都杀猪宰羊,咱们离得远没捞着啥好处。你过去看看,你现在可是他程家的媳妇,要是杀了猪,我就不信你小姑奶奶能再落下咱们家。” 张二丫没说后面的话,她也是要脸面的,并不是什么事都肯做的。 老太太笑容微淡:“谁送你来的?” “我爹和我三叔。” 她说着,那二人走上前来,“小姑,我们来看看,哟,这可真是巧了,小姑家里杀年猪啊?那我可有口福了哈……” 张木头说着吸溜下口水,那丢人劲看得张二丫移开了目光,张石头却已经习惯了,“是啊小姑可真巧,”他说着撸了袖子:“我去帮忙。” 还拽了二哥一下,真是个木头,不帮忙光带着一张嘴吗? 老太太看眼低头不语的张二丫,神情更缓和了些,好歹这也不是全不要脸面的姑娘,“你爷和你奶他们可还好?” “好着呢,就是常念叨小姑奶奶,惦记着你的身体。” 老太太就笑了笑:“怕惦记的是我要没了,这亲戚就更淡了,沾不到啥好处了吧!” 张二丫惶恐的摆着手:“不是不是……” 老太太也不为难她,“去吧,找初七玩去吧!” 张二丫就看向初七,见她不看自己,忍不住黯然,“初七妹妹不喜欢我。” 老太太看不上她这样,“我们初七最是知道好赖,既是她不喜欢你,你就好好想想自己做了啥让她不喜的事?” 这事就不能想,想心里就不舒服。 老太太也不理她了,张二丫眼里就有了些泪,手足无措的站在那。 杨氏这些日子也想了好久,这亲事是退不了的,那她就是自己的长媳。 无论是现在这小家子气,还是之前做出那种丢人现眼的事,都非程家之福。 她犹豫着还是上前,叫了张二丫说:“你去帮你三婶生火,中午咱们吃杀猪菜。” 张二丫喜悦的忙应下,奔着牛氏就过去了,“三婶,我来烧火。你要有啥活尽管吩咐我。” 牛氏就瞅了眼大嫂,见她微微点头,就笑着指了那一排排略得整齐的柴禾:“你拿那土篮子去拎些柴禾去正房,今天在正房炖菜,你把那两口大锅都烧上。” 这样东屋老太太和西屋大房的炕都会热。 张二丫就脆生生的应了声“是”! 她不怕干活,她怕是没人理她,她连活都干不成。 老太太就瞅了杨氏一眼,杨氏小声说:“娘,我想了好久,既然这亲结定了,那不如让她早些来家,我也好好教教她。趁着她年纪还不大,总能教出一二来的。” 老太太也知道,这样最好了,就叹口气,“你既决定了就这么办吧!” 初七却反对。 谁知道她心里会怎么想? 她来总不能是享福的吧? 大家都干活,她一人不干,她会不会觉得家里排斥她不把她家人? 可要让她干活,她会不会又觉得程家人欺负她?不拿她当人? 别觉得她想得有点多,有很多人就是这样,看事情从来都是和人背道而弛,总能找到些新奇的,特别的,甚至有些反人类的角度去看问题,以彰显自己的聪明及与众不同。 杨氏这次却铁了心,并没有听初七的,“你不能总拿老眼光去看人,她年纪还小,好好教说不定能教出来,这样她嫁进咱们家也是对咱们对你哥都好的一件事。可若让她在老张家,耳濡目染之下怕是跟她娘一样愚囊,跟她爹一样爱贪小便宜,那样才真是害了你哥呢!” 杨氏因此对张二丫就有些严厉,要求也很高。 中午牛氏主灶,杀猪菜一大锅,别一锅煮了个大猪头。 张木头差点没撑到吐出来,张石头有不少私房,平日里馋了会去镇上打个牙祭,倒没像他这么没出息。 走时老太太给他们拎了一条肉,三斤多的样子,张木头上手拎了半天,“小姑,我看那大猪头挺好的,要不,你给我装上?” 牛氏翻着白眼,嘀咕道:“脸可真大!” 初七也附和,“可不是吗?” 她大声说:“张家表叔,那猪头可是煮了拿去镇上卖的,我们家就指着这些卖了好过个年了。要不,你把那条肉留下?我给你切块猪头肉你装上。” 这条肉特别肥,张木头可舍不得,“那算了吧!” 想想又不舒坦,“小姑,你们家如今是这丫头当家了吗?” 老太太就淡淡道:“初七说得又没错,你姑父没了,你大表哥没了,如今家里一文现钱都没有,要不你让你爹娘借我些银钱?” 张木头就干笑:“小姑你可真会开玩笑,我们家穷得都快尿血了,我爹娘还到处琢磨着上哪能整到银钱呢……” 几乎是落荒而逃。 老太太有些不解,问张二丫:“当初你过礼可给了不少银子呢,你爷奶难不成都花了?” 张二丫就苦笑:“我三叔盖房子花了七八两,又给他说了门亲事,彩礼啥的一共花了五两。” 张石头成亲时,程家刚办了丧事没多久,因此并没有上门庆贺。 “还有四柱的亲事也是五两……” 老太太本来答应给那两个孩子找个工上,后来定了张二丫的亲事,老太太就没再管那事,四柱那孩子就跟着回了家,没想到这么早就定了亲。 张二丫念叨了半天,那彩礼银子果真不剩下什么。 怪不得这才几个月就又来打秋风。 老太太也是无语了。 本来有些话不该和小辈说,可还是没忍住。 “你爷这辈子,毁就毁在娶了你奶!”家里越过越穷不说,就是孩子们也是个个随了他们娘,贪小便宜,不讲理,反正她是处处看不上。 这话不好接,她也没指望张二丫接话,看着她那打着补丁单薄的棉袄,叫过小女儿:“把你那旧棉袄给她找出来一件。” 程春晓不太情愿,她也只有一薄一厚两件棉袄,倒是外面换的罩衫有两件换洗的。 “娘,厚的我穿着呢,那薄的和她的有啥区别啊!” 老太太就瞪她一眼:“这小气劲随谁呢?你找出来先让她套在里头,不是还有棉花和棉布呢,给她做件厚的,再做一身外罩,看她棉袄没个外罩,都脏成什么样了。” 程春晓就和初七一样的口吻:“那也太便宜她了,把她留家里,这一年下来得搭多少东西啊!” 老太太看着她直运气,“你就抠吧!和你爹一样抠!” 留人自有留人的理由,花些钱财和人的品德相比,哪个更重要些? 自打薛芸娘来了,云辉两个男孩就住去了东屋,一直也没变过,如今张二丫过来,也是和几个女孩一起住在大房。 程初七嫌外面挤,就搬进里间和杨氏一起住。 程春晓也不乐意挨着她,就先一步把行李搬到芸娘的旁边。 那就只能是初一挨着她了。 张二丫好像没有看到自己被嫌弃,看初一给她抱被褥,忙过去帮忙,“姐,我来吧!” 初一就让她自己铺,告诉她洗脸用哪个盆,洗脚用哪个…… “你在家呆长了就慢慢熟悉了。” 可能初一是唯一一个对她友善的,张二丫就处处跟着她,学着她,她绣花时羡慕的凑过去看,见这衣裳这么漂亮就忍不住上手摸了一下,“姐,这可真好看~” 求订阅求支持求推荐票! 第61章 添了富贵病 初一阻拦不及,张二丫的手已经将缎面刮了丝。 “姐,我,我不知道……对不住,我……”她手足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眼睛里已经含了一泡泪,声音也哽咽了,让原有些恼怒的初一也不好意思责备她。 “算了,不怪你,是我事先没和你说清楚。”初一心塞塞的,“你记住了,以后这些绣品和布料你都不要碰。” 张二丫就咬着唇低低的应了,那副受了委屈的模样,初一看了怕她心里有芥蒂,就解释道: “这些料子都很值钱,手粗一点都不敢碰的。如今我们几个和我娘做绣活,家里的家务都是不碰的,就怕手粗了刮了料子刮了线。” 张二丫又垂头又说了句“我错了,我以后再不碰了。” 初一有些无力,有些理解妹妹初七不喜欢她了,这样随时随地就能落泪,真让人喜欢不起来。 她有些奇怪的是,张二丫是农家女,难道她在家也是这样? 当然不! 她第一次来时还阴阳怪气的讽刺初七呢! 现在这样都是她三婶教的,三叔张石头新娶的那个媳妇就是这样,每天奶奶只要一说她,她就这副像受了委屈的样子,三叔就特别喜欢。 所以才说耳濡目染。 杨氏做的将人留在身边教养的决定绝对是对的。 能不能教出来另说,但再在张家呆下去,还不知道会长成什么样? 刮丝的是在绣的一件马面裙,初一去问母亲该怎么办? 杨氏看向初七,“到是能处理,但仔细看可能会看出来?” 她是觉得卖给人家这么贵,还有些小瑕疵不太好。 初七则想也没想,“留下吧,给小姑留着。” 这件是蓝色素缎,从腰头往下三分之一处,绣了鲜艳欲滴的黄色迎春花。 已经绣了一半,却刮了丝,谁看了都心疼不已。 杨氏就又强调了一遍:“离着远一些,这也就是在家里,若在外头,哪怕你是无意的,损坏了也是要赔钱的。” 张二丫已经知道这一套裙子能卖三两银子,脸上也不由露出愧疚和肉痛的表情,她连连点头,小心的问:“其实也看不大出来吧?要不稍微便宜些卖呢?” 像她们家出去买什么,她奶奶和她大娘都会挑一大堆那东西的毛病,然后把价钱压低了买下来。 杨氏摇头:“绣庄很照顾我们,不好这样糊弄。” 春晓知道后哼了她一声,“我不要,给初一留着吧!”这么贵的衣裳,她穿了身上会不自在的。 初七就道:“这个是给小姑留着成亲以后穿的。压箱底的衣裳!” 春晓脸就微微一红,随即又有些惆怅,哪个少女不怀春,可她现在守孝,等出了孝期再看亲事,年纪就有些大了,大哥又没了,成了地道的农户,怕是相看的人家还不如之前的。 张二丫找了记性,没敢再去碰那些绣品,甚至连靠前都不靠前了。 但她这动不动就红了眼圈的毛病却一直没改,几乎是每天都要有一次到两次。 初七看了直称奇,忍不住问她:“你在家这样,你奶没揍你?” 张二丫一僵,半晌才讪讪道:“没……” “那就怪了。”初七嘀咕:“我第一次见你时你也没这毛病啊?这怎么才几个月就添了这个富贵病?我看你是长了一副小姐身子丫环命啊。” 张二丫的脸就有些红,喃喃道:“没,我就是觉得自己啥也不是……” “那就学呗!”初七指了指姐姐:“你想学绣学就和我姐学,想学做饭就去找我三婶,这有什么难的?” 张二丫就犹豫着看向书架上一排排的书,眼底闪过一丝羡慕:“我我我可以学认字吗?” 她见初七看自己,就羞的低下头,声若蚊蚋:“我不识字,怕以后人家笑话,给云辉哥哥丢人……” 初七就有些堵心,不想搭理她。 她听了母亲的话,也想着能纠正就纠正一二,才给她提个醒的,可这话让她想起不快的往事,她就板了脸:“你想学,我教你,不过你也不能光学认字,你又不考科举。” 张二丫忙道:“我知道我知道。我不会耽误干活的。” 初七就没再说,不过等她教了两天后就后悔了。 每天晚上一个时辰,结果她愣是一个字都没记住。 初七觉得头都大了,她求助的看向姐姐,这是最有耐心烦的,小姑也行,可小姑毫不掩饰对她的不喜,想让她教她,是不可能的。 初七装看不见,灯光下不能绣光,她还可以纳鞋底,这只要熟练就行,不怎么用亮光。 薛芸娘看得好笑,主动接过这事,初七大松口气,小声和她说:“实在不行,教她认识自己名字就得了。” 别的是不能强求了。 今天更新少,看哪天能不能补上哈! 第62章 老太太 一进腊月,大集就天天都有,程三几兄弟都忙不过来,初七就自动请缨,要去县里帮忙。 张二丫也赶紧说:“我也去吧,我毕竟比初七妹妹大几岁,这些端盘子洗碗的活也都会做。” 程初七就看向老太太,生怕她再说出“程家女人不许抛头露面”的话来。 老太太看到她眼里直闪烁着“快答应吧快答应吧”,原本想拒绝的话就慢慢的噎了回去。 几个媳妇做吃食,做绣活,春晓和初一也在做绣活,以前会往外卖,现在也在往外卖,她还想那些有的没的干啥? “去吧去吧!不过不要淘气,给你叔叔们找撂烂。” 她说着看向张二丫:“你去可以,但要听初七和你表叔们的话。切不可给我程家丢人!” 说到后来语气严厉,张二丫就含着泪应了。 初七就和她商量,“你那眼泪要实在憋不住,就用布巾把脸蒙住得了,我可害怕被人看了,以为我们程家人欺负你。” 张二丫嚅嗫着道:“我尽量。” “不是尽量!是必须!”程初七板着脸严肃道:“我不知道你是怎么添的这毛病,不过我告诉你,你要改不了这毛病,我就让我奶把你送回去,再把这门亲事退了。我想,我们家不要彩礼了,甚至可以倒添点银钱,你爷奶会同意的。” 她吓唬她:“我拼着我哥不走仕途也要毁了这门亲,你说他会不会答应?” 张二丫吓得扑腾就给她跪下了,“求你初七不要……” 她在这呆了好几天,也看明白了,这个表妹真不是个心软的,她在程家受宠,说得话小姑奶奶和表婶都挺听…… 而云辉对她别说感情了,能不把厌恶表现在脸上就不错了。 初七避过一旁,抬了抬下巴:“你要不改,跪也没用。你若改了,一切好说!” 她也就是吓唬吓唬她,别说只是父亲和爷爷没了,只要程家还有这些地,还没成为穷光蛋,张家就不会退这门亲。 不知道是觉得这套在程家行不通,还是真被初七给吓住了,反正张二丫没动不动红眼圈掉金豆豆。 许是帮工的云修不要工钱,许是知道了程家的摊子不少赚钱,程二就和曲氏商量,也去大集上支个摊子,“咱们搬进县里花销大,还得给云修攒娶媳妇钱,给娇娇攒嫁妆……” 曲氏一口回绝了,“这寒冬腊月的,你倒真不心疼我们娘们啊!花销大?花销大把那小娼妇小野种娘俩个撵出去,花销自然就小了。” 要是程三几兄弟听到这话就会明白,那个妇人到底还是进了程二家门。 程二怒极猛地一拍桌子,“你骂谁?” 程云修听到这屋里的骂声,重重的叹了口气,坐在他对面安安静静的做针线的程娇娇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下头继续缝衣裳。 云修烦燥的去抢了扔到一边:“你还有闲心做衣裳?你不想想,这事要传出去,陈家还会不会要你?” 程娇娇抿了抿唇,她在道观里呆了几个月,之前心里很愤懑,后来被折磨的有些麻木了。 但大爷被杀,父亲分家,她和陈家的亲事也没有变故,马上就要嫁进陈家当太奶奶了,她觉得摆脱了前世的悲惨,反而是程家如今还要以摆摊为生,倒对程初七他们不那么大的恨意了。 “我有什么法子?再说你要能闭紧了嘴巴不出去说,谁又知道?” 程二把她从道观里接出来,就是让她说服曲氏的。 她果然也没让程二失望,“娘,如今大哥已经娶了亲,马上就要有侄儿,二哥也定了门好亲,还有我就要嫁进陈家了,有我们给娘撑腰,她就是进了门娘又怕什么?她在外面,娘反倒不好管教,她进了门,以后是揉圆搓扁,还不是娘说了算的?可娘若不让她进门,爹以后的银钱还会往外拿,毕竟那边有了儿子,肚子里还有一个。娘不如想想,拿这事和爹讲讲什么对你有好处的条件……” 曲氏听了她的劝,到底态度软和下来,想了好几天,和云光商量后,提了好几个条件,让那女人进了门。 但程家老爷子刚过世没两个月,程家就对外说,是把房间租给那女人住。 哪怕这附近的人都心里知道是怎么回事,可之前大家都得过程二和那女人的好处,关系处得都不错,又都没碍着他们什么,也就没人往外说。 程二是想等到老爷子的孝期过后再提纳妾的事。 那女人进了程家门,也知道这样就算不错了,倒也没再闹,只是逼着程二偷摸的把大儿子的户籍落了,好等年后送去学堂。 程云光就在县衙里,请了顿酒送了点礼,这户籍就悄无声的落到了程二家。 见她还是不语,程云修就长叹道:“你在道观里呆傻了,这样嫁到陈家还不被你那婆婆给吃了?” 程娇娇就抬眼看他:“二哥你要是闲着没事,就去帮三叔看摊吧!” 云修抬起屁股往外走:“是啊,我还是帮三叔看摊吧!这个家呆得真憋屈。” 可他打开大门,就见程五将牛车停在大门口,程六则跳下去,转身将车上的老人扶下来。 “奶奶~”他惊讶的赶紧上前:“奶奶,这大冷的天你怎么出来了?” 说着转身朝院里喊:“爹,娘,我奶奶来了。” 喊完心里就是一硌棱,奶奶看到娇娇肯定会生气,但更生气的还是那个女人。 这么一想,他松开老太太就往院里跑,别跑边喊:“爹,娘,我奶来了……” 老太太笑骂道:“这孩子,越大越毛愣。” 随后跳下车的初七却撇了撇嘴,心里怕是家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这是通风报讯去了。 老太太可不是县城里那些大户人家,还要丫环扶着才能走路,她拍开小儿子的手:“我还没老得走不动道。” 她快步走进大门,慌慌张张的刚进叮嘱了那妇人的程二和曲氏就一个从正房,一个从厢房出来,脸上同时露出笑容:“哎呀娘,你怎么来了?也没事先说一声,我们好出去迎你。” 老太太对着儿子媳妇,可没有对着云修这个孙子时的和蔼,她哼了一声:“我可不敢!如今你们可是程老爷程太太,我老太太想见一面可不容易呢!” 讽刺他们自打搬出来后,一次也没回去看过她。 当娘的惦记子女,老太太哪怕心里对老二不满,可还是借着初七他们都去县里的机会,跟着一并来了。 只是她这样不打招呼自来,程二可是有些手忙脚乱的,他陪着笑脸往正房让母亲:“娘,你来快进来,屋里暖和。” 老太太往正房去,曲氏却想到西屋里的程娇娇,赶紧走在她前头,进去就挡在西屋门口,把人往东屋引:“娘,你快进这屋。” 老太太没进去,站着看了一圈,这屋子和他们家的不同,是当地许多人家通用的格局。 进屋是厨房,然后是东西屋,并没有堂屋。 她站在门口瞅了一眼里头,家俱都是新的,炕柜上叠的被褥也都是簇新的。 她记得老二搬家时家俱和被褥都搬走的,要是家俱是人家里的,可这被褥总不能也用人家的吧? 老太太的笑容微淡,指了西屋:“这间屋子是云修住的?你们的屋子我就不进了,去云修屋子坐坐我就走了。” 曲氏忙挡在她面前:“娘,这屋让云修住的埋汰,你还是去我屋吧!” 她一副紧张的样子,让程二暗骂不已,也过去扶老太太,“娘,这小子那埋汰劲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是去我屋吧!” 说着暗暗瞪了云修一眼,云修微微撇嘴,也怕奶奶气着,就跟着附和:“是啊奶奶,我今早的臭袜子和换下来的衣服都没洗扔在炕上了,怕熏着你,还是去我娘的屋子吧!” 老太太就笑笑,顺着他们的意去了东屋。 曲氏就赶紧去端茶倒水,又去拿炒好的花生瓜子和糖块,“娘,家里今年年货备得早,你吃块糖,可甜了。” 她知道老太太过日子节俭,要是知道他们平日里也是这样肯定会不高兴。 老太太接过自己却没动,而是给了初七后指了自己身边:“你也别忙了,我就坐一会就走,快过年了,我带初七过来买点年货。” 曲氏这才看向初七:“咱们初七越来越漂亮了。” 她穿得是蓝色棉衣棉裤,把自己包裹的像个球,实在称不上漂亮。 她笑眯眯道:“二婶的气色也越来越好了。” 曲氏的脸色也称不上好,但她头上戴着银簪,耳垂上戴着的应该是金耳坠,两只手腕上各戴了个宽版的银锣子,幸好她身板宽厚,才不至于压不住这镯子。 可也太张扬了,老太太不由看了好几眼,眼神沉沉。 老二私房钱竟然这么多? 她心里堵得难受,不愿多去想,这些银子他是从哪来的?但也不愿意多呆下去,“行了,我看也看过了,也该回去了。” 曲氏忙道:“娘,你好容易才来一趟,在这吃了午饭吧!” 程二也道:“是啊娘,咋也得吃了饭再走。” 两口子谁也没说一句“在这住几天吧”,老太太心里就更堵了。 虽说分了家是两家人了,但她是他们的娘,说一句话她还能真赖在这不成? 老太太摆摆手:“不了,我们得去置办年货。初七啊,咱们走!” 程二就没再说留客的话,送了老太太出来,临出大门的时候,东厢传来霹雳啪啦的声音。 程二慌忙道:“娘,东厢我们也用不上就租了出去,还能贴补一下日子,可能是租客家的小孩淘气……” 那你害怕什么? 老太太没说话,出了大门在儿子和孙女的搀扶下上了牛车。 程五挥着鞭子赶着牛车拐出这趟街,程二才松了口气,赶紧关上门,跑到东厢,“哎哟我的小姑奶奶,不是说不要出声吗?你们这是干什么哟?” (本章完) 第63章 还银子 老太太让程五将她和初七放到绣庄门前,“我们娘们逛逛,让老六陪着就行,你去帮你哥哥们看摊子吧!” 刚才进了县城,先到集上将东西放下,那时先还早着,就已经有不少人摆摊了。 逛大集的人多不多暂且她不知道,但这摆摊的可真不少。 虽说张二丫今天跟来帮忙,可她怕人不够,还是将儿子都撵了过去,“初七不是来过好几回嘛,我们又走不丢,不用人跟着。” 老太太是不常来县里的,上一次还是几年前,“我们逛完了就去你姨母家,到时候再让老六去帮你们,你们晚上走的时候来接我就是。” 老太太这次来,除了采购年货,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还银子。 张老太太的银子,还有小芳的,本来小芳的银子是想给曲氏,让她帮着还的,但刚才她心里不舒服就没提这事。 “今年冬天格外冷,本来想着给你几个叔叔们都做身新棉衣的,可谁想家里出了事,这棉衣也没做成。幸好你给家里找的这个营生啊,可以烤火不用太冻着,要不然这啥好人都抗不住。” 老太太一边和初七说,一边看着斜对面不远的一间铺子,“这个铺子以前是咱家的,还是当初老太爷初来这边时,买下了几百亩地,几间铺子又盖下这些房子,可惜你爷奶没章程,没保下这铺子,哎!” 如今铺子一个不剩,地也只剩下百亩…… 初七还是头一次听说家里曾经有这么多的资产,“那如今怎么只剩这些?”不会是她爹读书用了这么多吧? 老太太就叹着气,“你太爷沾了赌,唉,老太爷就定了规矩,绝对不能沾赌,否则逐出家门。” 还有句话她没说,这位太爷不仅沾了赌还沾了嫖字,因此家里还有个规矩就是不论贫富不准纳妾。 初七有些好奇,正想再问已经到了绣庄门口,她就留下这些疑问准备晚上回去问个清楚。 她抱着个小些的包袱,里面母亲绣好的图,程六则拎着一个包袱,里面是这些日子做好的三套衣裳。 本来初七预想的是半年交出绣图就行,可一来她选的这副图对杨氏来说并不复杂,二来她想早些绣好换了银子,所以不顾她的反对,白天不停歇,晚上点了两盏油灯多绣了一个半时辰。 这图寓意好,绣工又好,用的材料掌柜的也是给拿的好素缎,因此验货很快,三十两银子到手了。 掌柜的还和她商量,“程太太可能在二月底前再绣这样的一副图?我这里有人还想要,价格和这次的一样。” 到二月底还有近三个月的时间,比这次的时间还充裕,但初七已经不想让母亲再做这个,太费眼睛,腰也受不了。 她露出为难的神色刚要开口,旁边看直了眼的老太太连连点头:“那当然行了,没问题。” 初七无奈的瞅了她一眼,“掌柜的,这中间还有个新年,家里事多,你要不着急,能给三个月的时间,我们就接。如若不行就算了。” 掌柜的就叹息着,“这家二月末就要远行,这绣品也是到时要送人的。” 初七就摊摊手:“那就没办法了。” 老太太急得直戳她,可她开口了她就不能再拆她的台,只好看着她去将那三套衣裙卖了。 程初七这回又给四婶小姑和姐姐揽了个活,有几位小姐看中她们做的衣裳了,但又不想和旁人重了样子,就提出要定做,价钱可商量,求的就是个独一无二。 算上这次一共卖了九套,三个人各三套,每套都是一个款式,连绣花都是一模一样,要不然也不会速度越来越快。 程初七就答应下来,和掌柜的约好时间:“若想独一无二,那肯定要花心思;既花心思那肯定就费时间。她们若同意,午后来店里,我把以前画好的样子拿给她们看,若不成就算了,反正我们只做这个样子还省劲。” 三套衣裳都没给平阳和边境小镇留出来呢,再多做几套同样的也照样卖得出去。 掌柜的答应了,她就美滋滋的拿了银子挽了老太太的胳膊走了。 老太太到了门口初七才想起问:“这绣庄也有棉花卖。” 老太太往外一指:“买棉花去你大姑家铺子。”没得自家的生意不照顾去照顾别家生意的道理。 几个儿子做生意,大姑娘去看过两回,还给送过两回饭呢。 初七捏了捏银锭子,“奶奶,既然咱有钱了,就把大姑的银子也先还了吧!” “那是自然。”老太太也不愿意大姑娘在女婿面前矮了一截。只是,“初七啊,你心疼你娘奶知道,可咱家的日子还真没到有钱搁面前摆着都不去挣的时候。” 初七自然也知道,“奶奶,我这叫奇货可居。” 老太太虽不会说,可也能明白她的意思,“你也不怕别人描了那样子绣出来,那你可就白费心思了。” “奶奶,绣庄还指着我能出更多更好的图呢,再说这可不便宜,能舍得花这么多银子的,绣庄肯定不会轻易得罪的,再说他们也知道物以稀为贵的道理。拿了给别人去描样,这种事他傻了才会干呢!” “那他们不是还要一幅吗?不怕这两家重了样看了不高兴?” “掌柜的肯定心里是有数的。” 初七二人拐了两道弯到了大姑家的杂货铺。 大姑家的铺子是间杂货铺,也是开了几十年的老店了,口碑一向好,做得又是普通人的生意,打着薄利多销的口号,生意是这条街上数一数二的。 大姑和大姑父都在铺子里,除此以外王家大表哥也在,还有两个机灵的小伙计。 店里人很多,买什么的都有,老太太就没上前,而是打量起店里。 “当初你大姑嫁过来时,这铺子只有这一半大。如今干的这样好,也有你大姑的功劳。” 初七现在对大姑的印象已经好了许多,这人是口嫌体正直,嘴不讨喜但有事真上。 店里忙过这阵,大姑和大姑夫这才发现二人,忙上前来,“娘,你怎么来了?哎呀初七你也是的,倒是叫我一声啊,或是扶了你奶去后院坐着。” 果然是嘴不讨喜,上来不分青红皂白的就把她批一顿。 初七指了奶奶:“我奶也得听我的啊!” 老太太果然摆了摆手:“我不去家里了,一会还得去你姨母家。” 她说着左右打量着,“芬儿啊,找个地方,我把银子给你带来了。” 程大姑大吃一惊:“娘,你要还我银子?不是吧,老三他们出摊卖吃食这么赚钱的吗?” 她都也有去卖吃食的心思了。 她说着瞪了丈夫一眼,若不是他当初这样那样,娘肯定不会这么急着还银子的。 大姑父收到信号忙陪笑道:“娘,不用不用,我们银子够用,真够用了,我上货和我大哥串了些,年货备得足足的。” 老太太就笑着看二人,“娘知道,你们都是好孩子……你们放心吧,如今家里赚到钱了……” 她和二人解释道:“咱们初七出息,她会画画,画的那图啊连绣庄东家都说好,你们也知道,她娘绣活做得好,这不她们娘俩一个绣一个画,刚卖给了绣庄,人家绣庄出了高价呢!” 真的假的? 程大姑看向初七,“真没想到,这丫头还有这能耐呢!” 不过再高能高到哪去? 程大姑还是不肯收,“娘,你们先拿着,先还我姨母,你自己个的姑娘着啥急?等家里有闲钱了再说。” 老太太就佯装生气:“给你们就拿着,你以为你娘会死要面子活受罪不成?有了就是有了,你姨母的小芳的我也都准备出来了。” 老太太示意初七把银子拿出来,看到白花花的银锭子,程大姑夫妇总算相信了。 “娘,到底啥绣活?卖了多少银子啊?” 娘家出摊卖吃食她是知道的,但除此以外她还真不太知道。 进了冬季店里就是旺季了,她也没时间回娘家。 “是这么大一副,后面有树有景的,上面还绣了大字,叫‘家和万事兴’。我瞅着可漂亮了,寓意还好,人家掌柜的还和她订第二副呢!唉,就是她给拒了,没答应。” 说到后来老太太十分的遗憾。 “为啥呀?哎我说你这丫头,你不是傻了吧?那银子放你面前你都往外推?” 果然,不会说话的人说出来的话就让人心里不舒坦。 不过初七觉得这话由大姑说出来正常,“时间太赶了,再绣这么一副,我娘下半辈子估计就得摸黑过了。” 程大姑一愣,有些惋惜那些银子,又觉得这眼睛可是大事,年纪轻轻真要瞎了咋整? “哎!真是的,你说绣庄着啥急啊!”不能怪她们不接这话,那就只能怪绣庄了。 老太太还了银子,又去看了棉花,“给你几个弟弟做件新棉袄新棉裤,你看看需要多少……” 需要在外面走动穿的厚棉裤,要一斤的,还有棉袄,这一人用的棉花就得一两多银子,哪怕程大姑父给算了进价,这一笔银子抛费进去不少。 难怪很多人家棉衣都穿得又薄又硬也不会做新的。 初七没经验,一听棉花用量就大吃一惊:“奶奶,我记得去年你给我爷做的新棉裤不是才半斤棉花?” “你爷冬天又不出去,半斤足够用了。” 初七想想,记忆里爷爷冬日里就已经裹得那么厚……真怀疑叔叔们能迈动脚吗? “来年有了银子一定要给几个叔叔一人做一身羊皮袄。” 再有了银子做狐狸皮的。 程大姑一听乐了,“哟,我们初七还怪有志气的。行!到时候别忘了你大姑,我也不求羊皮袄,你买羊皮袄来找大姑就行,我给你们找便宜的货,能让我弟弟们穿上皮袄就中!” “大姑你放心,明年指定来找你,不光来找你,我还给我大姑父也买一件。”答谢一下这两口子。 程大姑更乐了,连正在装棉花的大姑父都乐嘎嘎的。 买了棉花、棉线,又买了些白糖红糖、咸盐,老太太甚至还带了坛子打了一坛子的青酱和一坛子醋等,大姑又领着着她们去隔壁布庄买了好些棉布。 “这是我娘,我特意带她来你们家买,可得给算便宜些。” 布庄掌柜娘子笑道:“放心吧王大嫂,咱们两家挨着处这么好,不能给你贵了。” 棉布分细布、粗布,这边都是普通百姓用的,也没有上好的,中等的细布和粗布都扯了好多,“给你叔叔们多做个罩衫干粗活时换着穿,这细布的留着上街里再穿。” 买完布,程大姑非让老太太回去坐一坐,“娘,哪有当娘的来一回,也不留下吃顿饭的?你去姨母家也不差这一时半会的,等吃了晌午饭再让老六给你送去。” 初七也觉得,杂货铺里还有好多东西她没仔细看过呢!就怂恿老太太:“就是的,奶奶,留下吧。” 老太太略一思忖:“那行,不过晌午不要抛费太多,炖个白菜就行了,热乎的喝上一碗。” 程大姑答应了带了二人回去,初七没跟着去后院,而是在店里仔细的逛着,不时的拿起看一看闻一闻,然后问一问售价几何。 程大姑父笑:“咋初七?你也想开间杂货铺子?” 初七笑问:“大姑父,你这里的东西都是从哪进的?县里还是府城啊?” 这可是机密,程大姑父当然不会告诉他,“哪都有,有府城也有县里。” 初七发现,像盐啊青酱啊醋啊这类是必备品,卖得就很快,这么一会功夫,进来的每个人都会买一些回去。 这东西她还真看过做法,说来也好笑,当初看入迷了,就想着万一哪天自己穿越了怎么办?咳咳,所以这些东西真不能瞎看瞎想,你看,老天爷就知道了她的想法,嗖的就给她送到了这里。 她就指了那装青酱的大缸,“大姑父,家里要是能做出来比这好吃的青酱,比这好用的澡豆,就送来给你卖哈!” 程大姑父哈哈笑,指着她摇头道:“初七啊,你就可着劲的吹牛吧!你要真能做出来,大姑父都不挣你钱,指定替你都卖出去!不过味道要不好可不行,那澡豆子不好用也不行!咱家这店可是有信誉的,童叟无欺!” 程初七好话不要钱的往外说:“大姑父你这生意理念太棒了,做生意就是要这样才能长久。不怪大姑父你们家卖得好,东西又好又便宜,谁要不选你们那准是他们不知道你们家……” 初七就挑着澡豆,口脂、擦脸油一样买了一些。 程大姑父给她一一装好,看她要掏银钱就一挥手:“行了,这点钱不至于的,大姑父送你了。” 大表哥就意外的看了他们一眼,回到后院就悄悄和媳妇说:“初七表妹那张嘴跟抹了糖似的那个甜,那么些东西好几十文呢,爹说送就送了。” 媳妇顾氏嗔他一眼:“你不是说之前姥姥把银子都还了又买了好些棉花?送这么点东西你就心疼了?你可不要念叨了让娘听见了生气。” 大表哥讪讪:“我不是心疼,就是觉得爹现在和娘一样大手大脚的……” 后面的话在媳妇的目光下咽了回去,“我就是和你一说,呵呵,一说!” 抱歉昨天没有更新。 第64章 吃肉 老太太说是不要破费,可也真不能只炖个白菜,程大姑家里还雇了个做饭做杂活的婆子,她拿了一串铜钱让她去买些肉,准备了四个菜。 猪肉炖粉条,猪肉炖白菜冻豆腐,肉片炒咸黄瓜,还有一个竟然是鱼香肉丝。 程大姑指着鱼香肉丝对二人道:“娘,你尝尝,这是咱县里酒楼里出的新菜,味儿可好了,这么一盘就卖五十文呢,我特意让大郎去买的。” 老太太就看了眼初七,五十文?卖二十盘就卖出买菜谱的钱了。 初七暗暗翻了个白眼,看来以后这菜谱不能这么便宜卖了,她想着狠狠夹了一筷子粉条。 这是地瓜粉,卖得还挺贵的,像他们程家就不怎么买。 她来古代小半年了,还就是她爹中举后吃过几次。 程六大口吃着肉,可初七吃粉条吃得香,程大姑就说她:“初七,吃肉啊,这粉条哪有肉好吃。” 初七知道,程大姑是知道她们在家吃不着肉,特意做的肉菜。 但自打绣品和出摊都能赚不少钱后,老太太真没亏着过他们,当时薛芸娘还特意问她:“守孝不能吃肉的吧?” 他们乡下哪有这些讲究。那大户人家守孝不能出门,他们家要不出门就得饿死。 老太太听说后欲言又止的,后来还是没忍住悄悄和几个小姑娘说:“按理说是不行的,当初咱家老太爷没的时候,我们可是一个月没吃肉……” 等到她公公去世,就只三天。 到了程老爷子和程举人,也是三天。 老太太看向大女儿的目光就越发和蔼,她给外孙女夹了块肉,“你们也吃,虽说家里不比从前,可这一个来月也是隔三岔五的就做回肉,大冬天的不吃肉也受不住寒,你几个弟弟们,家里还指着他们呢!” 程大姑看她们真是不缺肉,就真心的为娘家高兴,她看向程六,有些惋惜道:“娘,老六的亲事这么一耽搁,怕是不好说了。还有春晓,当初真该给她定下的。” 以为程大中了举能说个更好的,没想到程家彻底沦为农户,再想说个好些的怕也不那么容易了。 老太太心里未尝没急过,但春晓如今自己能挣钱,并不焦急于嫁人,她也就慢慢的放开了,初七说得对:“咱家虽说没了我爹,可咱们好好干,家里有了银钱就有了底气,未必弱了那些商户。何况我哥还在读书,别的不敢说,秀才肯定是没问题的。” 想想也是。 程老太太已经不奢求什么“光宗耀祖”,只要家人平平安安,再不缺衣少穿她就念“阿弥陀佛”了。 “男孩晚点成亲也没什么。春晓那年纪也不大,以后出了孝也不咋晚,平日你帮着注意下,有没有合适的就成。” 程大姑点头应下,心里却知道不好找。 条件不好的,她还心疼小妹受苦,条件好的,人家也不会找她。 毕竟程家今非昔比。 老太太就问起:“老二搬进城里,你过去过没有?刚才我去,怎么觉着他家里的家俱被褥都换了新的?那家俱是人家留下的也就罢了,那被褥也都换了新的,穿戴着倒真像是城里人……” 程大姑脸色也不好看。 “我去过两回,一回是他们刚搬来的时候,一回是前些日子。” 看了看老太太的脸色,她之前想说的话在舌尖打了个转就又咽了回去, “娘,你管他们呢,反正也分家出来了,他们有银子爱咋得瑟就咋得瑟呗!” 程大姑父插了一句嘴:“老二他哪来那么多的银钱?” 老太太没吭声,程大姑瞪他一眼,给老太太又夹了一块肉:“不是说那宅子是帮朋友看的吗?估摸着被褥人家也不要了,也让他用了呗!” 那是不可能的,可程大姑父接收到眼风,识趣的没再说。 老太太就叹了口气,“你说得对,分了家他爱咋得瑟就咋得瑟吧!” 吃过饭,老太太和顾氏及外孙女说话时,程大姑和初七在前面铺子里悄悄耳语:“你奶奶发现啥了?” 初七反问她,“那大姑发现啥了?” 程六凑过来,“大姐,我二哥是不是那啥?” “啥那啥不那啥的?”程大姑瞅了二人一眼,想了想低声道:“你奶刚才去没发现你二叔家里多了好几个人?” “说是租客。不过我们没看着脸,也不晓得是几个人。” 程大姑就撇撇嘴,“屁!” 程初七好奇,和六叔对视一眼,有些惊讶道:“不会是我二叔外面养的外室接家了吧?” 程大姑:“你们知道?” 二人齐齐点头,“碰见过!”程六接着道:“摆摊之前四哥他们去过,二哥二嫂正打架,闹着要休妻,二嫂就说他被狐狸精给迷住了。” 程大姑指了指后院:“那咱娘?” “不知道。没和她说,怕她气着。” 程大姑就松口气,有些气愤的道:“我也没想到你二哥竟然是这样人!算了,不说了,你们瞒着点吧,你二哥跟人说是租客,可谁不知道那女的他养了好几年了?还生了个儿子,这回肚子里又揣了一个。也是那大的该进学了,她才闹着要进你二哥的门!怕也是因为这个,你二哥才要分得家!” 她知道后跑去将老二骂了个狗血淋头,老二耷拉个脸,说她:“你要看不上我那咱姐弟两个不来往就是了……” 当时把她气得胸口疼,吃了好几天的药。 后来她也想开了,她是出嫁女,那又是个分家出来的,不来往就不来往! 老太太说了会话也没午休就出来了,“差不多了,你姨母估计午睡也该起来了,老六你送我过去吧!” 几人正要走,铺子门开,鱼贯着进来几个买东西的,几人就避在一旁,最后一个进来看到她们一愣,眼圈就红了,“娘~” 老太太就皱了皱眉又很快舒展开,“霞~你这是来你大姐铺子买东西?” 正在接待客人的程大姑看到就喊了一声:“娘啊,我就不送你们了。小霞你先等我一等。” 程三姑红着脸点头,然后看着母亲问:“娘啥时候来的?我来找大姐有点事。” 她说“有事”的时候头恨不能低到地上去,老太太就知道了,想了想把她拉到一旁,“我是管你大姐借钱?” 程三姑的脸红得能滴出血似的,声音也小的不仔细听都听不到,“相公十来天没回家了,家里已经断粮两天了……” 第65章 休书 程老太太只觉心肝脾肺哪哪都疼,她怎么就养了这么一个窝囊的姑娘。 开口想说什么,又无力的挥了挥手,“去吧去吧!”说着就头也不回的向牛车走去。 初七忙和三姑打了招呼去追,程六则停下脚步安慰道:“三姐,娘是看你日子过得不好心里难过,你别……” 程三姑眼里含泪的勉强笑了下,“我知道。” 看着母亲的背影,看到母亲停下脚步,不知道初七说了什么,老太太手指点了点她,从衣袖里掏出银钱,她神色黯然的低下头,“你快走吧,娘等着呢!” 她正想进铺子,初七已经跑了回来,将个帕子塞进她手中,“三姑,奶奶给你的。藏好了,可别让……” 奶奶总骂那是个“伍没德”,她一张嘴差点说秃露了,“别让三姑父看见给搜刮跑了。” 程三姑怔怔的看着手里的帕子,沉甸甸的,压得她心里上不来气。 铺子门又开了,有人出来,她赶紧把帕子藏好,犹豫了一下没有进去,而是转身朝家里走去。 回到家,她把门闩上,进了里屋坐在炕边拿出帕子,细布帕子,上面的绣花十分精美,这针法是大嫂的,她也曾和大嫂学过的…… 她收回思绪,打开帕子,里面是一串铜板和两小块碎银子,惦惦份量,怕是有三、四钱银子,铜板则有七十六文。她的眼泪唰的落下来,捧着帕子无声痛哭。 哭了一阵,她把银钱分开藏好,身边只留下这些铜板,准备多买些高梁米和红薯,至于过年,买上二斤白面,割一小块肉,多剁点酸菜她和两个孩子就算过个好年了。 老太太仍旧板着脸,初七说她:“奶奶,你说你银子也出了,心也疼了,就不能露点笑模样出来?” “我没出,你让我出的。”老太太嘴硬。 初七笑:“好好好,我让的行了吧!那你笑笑嘛,出了银子办了好事,应该高兴。” “高兴个屁!”老太太突然爆起粗口,“完蛋玩意,我怎么养了这么个窝囊废,看看这日子过成什么样了?天天去她大姐那打秋风……” 初七拄着下巴给她出主意,“让她和离吧!好歹不用挨打了。” “孩子呢?”老太太斜了她一眼,“竟出馊主意!孩子不要了?” 这该死的制度! 初七爽快道:“不要了呗,反正她们都是伍家的种,我就不信伍全德还真能不管她们?” 不用怀疑,肯定不会管的。 不,说不定会管,将孩子卖掉也是有可能的。 而且程三姑肯定不会答应的。 于是又陷入了死循环。 初七就说六叔,“像上次似的收拾他一顿呗!以后不老实了就收拾,看是他骨头硬,还是咱们程家的拳头硬!” 程六也觉得他是欠收拾了,“我一会就和哥哥们说。” 不过,事情并没有想像的简单,因为他们收摊之后竟然没有找到伍全德。 程三姑说他十几天没回家了,邻居们和他的狐朋狗友也没见过他。 这下程三姑急了,“他不会是出事了吧?” 看这样是对他还有感情还抱有期望? 留下准备看热闹,没跟老太太一起回去的初七有些不理解。 “三姑,你别着急,他这么大个人,能出什么事啊!” 程三姑见初七语气淡漠,咬了咬唇低声道:“我不是着急,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下文。 程初七心里觉得,这人有不如没有,真要出事了倒还好! 可显然程三姑不这么想。 还是街上一个半大孩子跑过来说,曾在一处宅子外见过他。 没等程家人找过去,伍全德喝得醉醺醺的晃悠回来了,还没等走到众人面前就倒地呼呼大睡起来。 真恨不能狠狠揍他,但总不能大庭广众之下打人吧,程家兄弟窝囊的把人像拖死狗一样拖了回去。 关上门可就不客气了,咣咣打了一顿,叮嘱程三姑:“他醒了要再耍浑不顾家,你就找我们,你这么多兄弟还受这气,你不怕人笑话我们还怕人笑话呢!” 程三姑唯唯喏喏的应了。 睡到半夜,伍全德要喝水,程三姑被吵醒,起身慢了些被伍全德一巴掌打在脸上,“你还以为你是秀才举人的妹妹呢?” 他打了人自己也清醒了,感觉到浑身上下哪哪都疼,扯下身上的衣服一看,一大片的青紫,他暴跳如雷就去揪程三姑的头发,一只手朝她脸上招呼过去:“贱人,你敢打我,我看你是活腻歪了。正好,我早看腻你这个黄脸婆了,休了你,我另娶好的去……” 程三姑先是被打懵了,再听到这番话只觉心里被剜了个大口子血淋淋的。 她被伍全德拖到屋外狠狠踢了一脚,听到女儿在屋里哭想爬进去安抚女儿却被一纸休书扔到身上,“滚!你已经被我休了,从今以后你再也不是我伍家人!赶紧滚!” 程三姑连滚带爬的起身追着他,却被他砰一声关在门外,任她怎么哭喊捶打也不开。 伍如花想要去开门,却被他一脚踹开,“你也想滚?这个家呆不下你了是吧?” 他脑海里闪过之前的一幕幕,有人媚眼如丝的和他说:“你家那个黄脸婆拾掇拾掇其实也挺好看的,真要是卖也能卖上几两银子……” “你那女儿十几岁了吧,长得倒挺好看一点不像你,女孩大了就得找婆家了,要是能找个大户人家十两二十两怕是都能得了……” 伍全德还没傻到去卖程三娘,她大哥没了,可她还有二哥三哥们,那回挨的收拾,他到现在想起来都打哆嗦。 但休了一个不会生儿子的女人,程家人难不成还会为了这个就把他腿打断。 至于两个丫头那是他的种,特别是大的那个可和程家没半点关系。 他眼里闪过一丝贪婪,好像是为自己的聪明而得意。 程三姑敲了一阵门,半夜时分,她只身着打了补丁的里衣,初时伤心难过不觉得,但久了寒冷透骨,她感觉身体都冻僵了。 还是对门那户人家被吵醒,见她这样吓了一跳,忙过去帮着拍门,得到的回答后面面相觑。 还是那家男人反应快,说妻子:“先把她弄家去吧,再呆下去人就得冻死了,” “真是造孽!”这夫妻两个平日里和程三姑互相照应在这大杂院里艰难生活,见她如此可怜,妇人摇摇头将人连拖带拽的带回去,那男人看到地上的纸,拿起来看了看不认识,不过还是拿了回去。 妇人给程三姑捂着大被,又灌了两大碗姜汤。 “当家的,等天亮了你就去集上,程家娘子的兄弟在集上出摊,总得让他们把人领回去啊!”(本章完) 第66章 和离 越是临近年关,赶集的人就越多,好多都是各村庄的村民们来卖自家的产出,再采购过年的吃用。 好像要把一年赚得钱都在这个年花光一样。 因此程家来人也多,不多不行,忙不过来跑了客心疼啊! 天才蒙蒙亮,程家人刚到县里,正在支摊子,程三姑的邻居那位张大郎就来了。 程家兄弟们不等他说完,老五老六两个年轻的就急眼了,抄起带来的菜刀就要去砍了那个王巴蛋。 敢休了他们三姐,还把人大冬天的赶出来,要不是对面张家收留,三姐怕是就冻死了。 真当他们程家人脾气好好欺负是吧? 还是程三程四两个大的稍微稳重些,“行了,别整那没用的,还是先把人接大姐家去,再商量怎么办?” 就程春霞那执拗劲还不定会怎么样呢? 摊子上不能不留人,程四和程五已经走了,程三就对程六几人道:“你们几个留下。” 程六着急,却也知道不能都走了,但程初七却不管这一套,她早在四叔五叔后面了。 程四看到她,“你跟来干什么?这种事你个丫头不好掺和,快回去!” “不!”程家人都太实在,她不放心。 程四想了想,这孩子遇事比他们大人还靠谱,就不吱声了。 等他们赶到张大郎家时,张大嫂正气急的骂呢:“我好心救你,你倒好,你有能耐去对面吊死啊,在我家上个什么吊……” 程家几人一听就知道怎么回事,也是又气又急又尴尬。 “张大哥,张大嫂,对不住啊!” 张大郎也有些生气,“没事没事,将人带走吧,我们可不敢留了。” 万一真死在他们家,那他们可真是窝囊死了。 程五气三姐的不争气,他看人没事,转头直奔伍家而去,不过没等他砸门,伍全德就开门了,站在门口一手把着门斜眼看他,“我已经将程氏休了,她嫁进我伍家这么多年连个蛋也不下,这不是断我伍家香火吗?你要找人去别处,别来我门上。” 那欠揍样,让程五心头火起,一拳就挥了过去。 伍全德这回手很快,将门一关,程五那一拳打在门上,疼得他差点跳脚。 伍家那门板很薄,程五一拳自己不仅手疼,门上也破了一个大口子,伍全德在门里跳脚:“程五,我们已经没有亲戚关系了,你打破我家门,你得赔钱。要是不赔我就去衙门里告你!” 活脱脱的一个无赖。 程三跟了过来,程四就把妹妹交给他,自己眯着眼,拉住要上脚踹的弟弟,我来! 程五怒道:“我打死他个瘪三。”不过还是担心,“四哥你腿没好利索,还是我来吧!” 初七拉住程四小声说:“四叔,他这样嚣张,你们不觉得奇怪吗?” 程四一愣:“你是说?” 初七点了点头:“若不是有了指望,他敢休妻?” 程五怒极,紧接着顺着门上的破洞看过去,咬了咬牙指着他骂道:“你个王八蛋!我今天就废了你这第三条腿,我看你还敢不敢……” 程四皱眉轻声道:“当着孩子面瞎说什么?” 程五后面的话嘎咽了下去。 程三已经背着三妹往院外去,“走吧,别跟他废话!赶紧去大姐家找个郎中给她看一看。” 程初七忙道:“三叔你先去,我们马上就来。” 程三回头看了他们一眼,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别闹出事来!” 几人点头,看人出了院子,程四就伸脚要踹门,初七忙道:“四叔,让他们和离,把孩子也带上。” 带着孩子,三姑就不能要死要活了。 程五已经先一步踹开了门:“姓伍的,你能耐了啊!怎么着,不想和我姐过了?” 伍全德吓得往后跑,“你别过来啊,我可告诉你,爷现在可是有人罩着的。” 程五一脚踹过去,“你跟谁俩称爷呢?” 一个破落户,也敢自称爷? 初七看着他这满屋子乱窜的怂样,觉得要不看他这人,只听这话还是挺唬人的。 程四就知道了,他肯定是找着了靠山,要不然也不敢休妻。 可知道归知道,他却不能怯,家里本就这样了,若就这么乖乖的把人带回去,那以后谁都敢来欺负他们。 屋子不大,伍全德便跑也无处可跑,被程四一把揪住后脖领子,另一只手在他面前抓了抓:“你放心,就你这破家,我们程家的姑娘不稀罕。不过,我大哥虽没了,我们程家却也不是你这个破落户能欺负的。” 看着那只不太安分的手,伍全德记忆中的恐惧又浮上心头,听了他的话他忐忑的问:“那那那你想怎样?” “和离!” 伍全德松了口气,但这一口气松到一半,就想起那个娇嗔面孔,赶忙摇头:“不不这不成!” 程五抄起条帚疙瘩朝他后背打去,“四哥,跟他废话什么?直接把他摁到这水里,然后扔进河里就说他喝了点马尿溺水了。” 伍全德被打疼得嗷一声,再听他这话心里一个激灵,这程家个个是牲口,他如今可是有身份的人,好汉不吃眼前亏……他脑海里瞬间想了好多,赶紧往回找补:“和离,就和离!” 至于小心肝那边,他多哄一哄就是了。 程四哼了一声,“还有孩子!” 伍全德立刻道:“小的你们带走。大的可和你们程家没半点关系。” 程五后面的话就咽了回去,他们可以逼人把休妻改成和离,也可以逼着他把孩子给他们程家,可如花确实不是程家女生的。 重新写了和离书,程四就要压着他去官衙办手续,初七叫过小如青,“走,表姐带你去找你娘。” 伍如花眼里含着泪,依依不舍的拉着妹妹的手,“我娘还好吗?” 初七叹了口气,“她不太好,不过有如青,以后会好起来的。”不好的是你。 到底觉得她可怜,多说了一句:“如花,我们没办法带你走,你以后要小心。” 伍如花点头,看着几人离开的背影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伍全德从官衙里回来,见灶是冷的,她还在哭,上前踢她道:“还不赶紧做饭,你想饿死我?” 伍如花不敢再哭出声,赶紧去做饭,一揭开米缸才发现里面一粒米都没有,她为难的揪着衣角:“爹,家里没吃的了。” 伍全德见了破口大骂,“天天要银钱买米,结果米都哪去了?啊?是不是那贱人都卖了……” 伍如花忍不住道:“你上次拿了十文钱给我娘还是好久之前的事,这些日子我娘都是去大姨家借的银钱……” 伍全德给了她一巴掌,“哪个是你娘?”他眼珠子转了转,猥琐的笑道:“你娘还在家等着我呢,过几日我就把人娶进门。”(本章完) 第67章 亲情 程三把人背到程大姑家,程大姑听说后气得直哆嗦,“叫你不听话,非要嫁这么个二溜子,现在好了,我看你以后怎么办?” 程大姑气归气,还是找了郎中给她诊治。开了药煎了端过来,可程春霞却不肯喝,她哭得悲切,嘴里念叨着“我不想活了,我哪还有脸活啊”之类的话。 程大姑看不上她这样,冷着脸:“你要死也别死我家。有能耐你朝那姓伍的使去!” 程春霞就捂着脸呜呜哭着要往外去,程三无奈:“大姐,你就别跟着添乱了。”他拉住她,“你去哪?回伍家吗?人家都休了你,你能不能长点志气?” 程四和程五从衙门里出来,把和离书交给初七,“你领青儿去找她娘,把这个拿去给她,告诉她老实在你大姑家呆着,我们下了集去接她回家。” 初七应了,一只手牵着小如青,小姑青脸都哭花了,此刻哭累了正抽噎着,“表姐,我想娘,我想姐姐。” “马上就能看到你娘了。”初七想抱起她安慰,可看看自己再看看她,干脆蹲下帮她擦了擦小花脸,“好了,别哭了,你娘要是看到你哭成这样肯定会难过的。” 小如青点头:“我知道,我娘会比我还哭的伤心。” 听听,程春霞自己的孩子都知道她的性情。 程春霞被程三拦住的时候,初七二人正好到了大姑家。 小如青一看到娘亲就扑过去,“娘!” 程春霞的眼泪就跟掉了线的珠子似的,噢不,那珠子总有掉完的时候,可她这眼泪就跟夏天的雨水,流也流不尽,淌也淌不完。 “我的青儿~呜呜呜~” 初七也没拦着,只是告诉程大姑和三叔,“去衙门里办了和离书,以后如青跟着我三姑生活,放心吧!” 程大姑就摆摆手:“行了,你陪着她吧,这要死要活的真让人受不了,我得去前面了。” 初七就说三叔:“三叔你也走吧,我留下就好。” 那吃食摊子不知道得多忙呢! 程三正要走,初七想起来了件事忙叫道:“那收留了三姑的张家,咱们是不是得去感谢一下人家啊!” “那肯定的。一会我们就商量一下买点什么好,抽空去给人家送去。” 程春霞哭了好一会,小如青才把她劝住,初七在旁边看了不由心里直叹气,也不知道谁才是当娘的。 可能是将心里的悲伤和绝望都哭了出来,她哭完以后心里竟然觉得很是舒畅。 拿着那和离书一时有些恍惚,不是因为休书换成了和离书,而是那上面写的,如青以后和伍家再如关系。 她可以不用和女儿分开了。 可是…… 她抿了抿唇,又有些悲伤,“你,你姐姐呢?” 初七明白,如花是她养大的,不舍也是正常的。可:“三姑,能把如青带回来,已经是我四叔五叔威吓的结果了,至于如花,那也是没有办法的。” 程春霞的眼泪又忍不住落了下来,“可怜的如花,以后没了娘,可怎么办啊?” 初七看她又有停不下来的趋势,就劝她:“三姑,你往好了看,如今不只你脱离了那个苦海,还有如青也能带走,以后的日子怎么也不会比之前再艰难。” “我知道,我就是不舍得如花,那是个好孩子。” “等你以后过好了,再偷偷照顾照顾如花就是了。” 程春霞哭道:“我没本事……” 初七无奈的直运气,好一会才又劝:“三姑,你别哭了,眼瞅着要过年了,大姑家的铺子忙着呢,不知道的还以为大姑家欺负了谁呢。” 程春霞只顾自己伤心哪里想这么多,如今一听忙捂了嘴,“是我不好……” “你只要不哭就行了。”初七打断她的话。“你今天先在大姑家呆着,等三叔他们收了摊,就过来接咱们回家。” 程春霞呆呆道:“回家?可我哪有脸回去?” 她是不听话私自跑出去嫁人,给程家丢人的出嫁女。如今还带着个女儿,她哪有脸回去? “三姑,都说为母则强,为了小如青你也得坚强起来。这样,你回去给奶道个歉,奶又不是不认你这个女儿了,她只是生你的气嫌你不争气。你道了歉,以后好生过日子,不再受气挨打吃不饱饭,我奶只有高兴的份。” 程春霞低下头不语,初七也不催她,这样性子的人看了让人着急,可急也没用。 好在她有女儿,她虽是软弱的,但也是一个疼女儿的好母亲。 为了自己的孩子,软弱也只是暂时的。 程春霞没再哭泣,她坐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想开了,反正她主动去厨房里帮忙。 程大姑家有雇的婆子,但今天吃饭的人多,大姑他们又都在前头铺子里忙,她伸把手的事,总比心安理得的坐着等吃强。 程大姑抽空上后面来看了一眼,见她正在切菜,啥也没说,只是叫初七:“我们都忙走不开,大姑给你钱,你去街上买一只老母鸡来炖汤,给你大姑夫,”她顿了顿:“还有你三姑娘俩个补一补,看这瘦得一把骨头。” 初七答应了,不过她又说:“买了鸡你们晚上煮吧,给我大姑夫、表哥表嫂吃,还有大姑,你们都太辛苦了。家里也有鸡,等回去给三姑熬汤就是了。” 家里入冬杀鸡,给几个姑姑家都各送了两只,但显然,三姑家的鸡她们并没有吃进肚。 这也是让老太太生气的原因。 不给吧,心疼姑娘和外孙女。可给吧,她们估计只能喝口汤。 喝口汤也比一口没喝着强。 给了。 可初七一问才知道,伍全德把两只鸡全拎走了,别说汤了,连味他们都没闻着。 程大姑就笑着点她的额头:“你这丫头那嘴跟抹了蜜似的!一点不随你娘。” 回头得让自家丫头跟着好好学一学。 初七去集上顺便去摊子上瞅了一眼,四个叔叔,加上两个哥哥还有张二丫,忙的团团转。 她就赶紧去买了鸡给大姑家送去,又和三姑道:“我得去摊子上帮忙,三姑你哪也别去,在大姑家等我们哈。” 程二姑想说我也去帮忙,可终究没敢开这个口。 她怕出去见到那么多人,怕被人笑…… 初七又有些不太放心,就偷偷叮嘱小如青看紧了她娘。 往集上去的时候,她心里还一个劲的嘀咕,要是世上的母亲都像三姑一样,那孩子们保准个顶个成长的贼快。 也个个都是可怜人!(本章完) 第68章 谢礼 午食过后,集上人渐渐少了,食摊总算不忙了,程三就和几个弟弟商量给张大郎送礼之事。 “是该送,人家帮了咱们不说,就刚才三姐差点在人家上吊就太不讲究了。”程五快人快语道:“真要死在人家里,那咱不成了恩将仇报了?” 别说是程春霞干的和他们程家没关系,那是他姐,他可没脸说跟他们没干系这话来。 程三几个就商量买什么好,程四说:“张家也不是啥富裕人家,正好年关,就买些实惠的吧。” 商量好了,程五和程六就去没还散尽的摊子处,买了两只鸡,又割了一条肉,去大姐家杂货铺买了二斤白糖,一小坛酒,想了想程五又去布庄买了九尺厚实的青布。 初七跟着二个叔叔,这也就是程五出手大方,要是三叔肯定不舍得买这么多,之前他们商量的可没有布。 她也没闲着,程五买肉,她就挑肥肉捡了一块,上称也有一斤多。 “家里不是还有肉吗?”程五问。 “给如花的。” 程五就不吭声了。 买白糖,她就多秤了一斤。买青布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没买。 不说如花会不会做衣裳,就是做了这么新的衣裳她也得敢穿啊! 她跑去旁边粮店买了五斤糙米和二斤白米,五斤高梁米和二斤白面。 程五兄弟拎了东西出来,看到门口等着的她,和她旁边放着的米袋粮袋,一声没吭背上就走。 还没进伍家住的大院,程五就示意老六:“看看他在不在?这些东西总不能便宜了他吧!” 程六进去转了一圈,探听伍全德早就走了,这才叫了五哥和初七,“不到晌午就走了,就如花自己搁家呢!” 程五和程六去给张家送谢礼,初七则敲响伍家的门:“如花~” 伍如花听到她的声音,忙下炕来敲门,“初七~”她往初七身后看去,见只有她一人,脸上就流露出失望来,不过她很快调整了自己的神色,“初七,你咋来了?快进来坐。我娘和青儿还好吧?” 初七把她的神色看在眼里,“三姑和如青都好。”她回身把放在门口的那一袋袋米搬进来,伍如花一看忙去拦,“你这是干啥?” “快别跟我撕吧我,这是你舅舅们买给你的,虽然不多,但也够你吃过年了。” 伍如花急得直摇头,“这不行,哪能再麻烦舅舅们。” “就这一回了,以后你想麻烦怕也不行了。” 初七一句话,伍如花沉默了。 是啊,以后娘不再是娘,程家的舅舅们也不再是舅舅们。 “对了,你藏起来慢慢吃,千万别让你爹看到了。”初七又叮嘱道:“你娘不在,以后没人照顾你,你自己要学会照顾好自己。” 伍如花缓缓的点头,声音有些哽咽,“我知道,你们放心,我不是小孩子了。”她顿了顿:“初七,以后就麻烦你们照顾我娘和青儿了。” “那是自然。”初七眼看五叔和六叔已经从张家出来,就又叮嘱了一句:“若有难处,就去集上,或是去大姑家捎话告诉我们。” 伍如花低声答应了,心里却决定不去麻烦。 娘亲带着妹妹回娘家就够麻烦了,她再不知好歹,怕是会让娘亲为难。 程家谢礼给的足,张大郎夫妻俩这气也就消了,客气了几句,程五临出门就顺嘴提了一句:“以后如花这边,还要张大哥张大嫂多看顾一下。” 张家自然不会拒绝,顺便的事!如花这孩子他们也挺喜欢的,又懂事又孝顺,可惜摊上那么个爹。 程家人都是普通百姓,固然有小老百姓的一些毛病,却也有老百姓的心善。 不放心伍如花就是他们的善良之处。 老太太听说女儿被休,差点没气过背去。幸好初七嘴快,赶紧扶住她奶解释道:“我三叔四叔他们上门,已经将休书还给他们家了,如今是和离,已经在衙门里备好案了。” 要说以前,老太太是不愿意家里有个和离的姑娘,但如今家里还有什么没经历过?她早已看得开了,她招手叫如青过去,摸着她那枯黄细软的头发,“回来就回来吧,家里不差你们一口吃的。” 至于以后她没了,三丫头的兄弟们会不会再养着她们娘俩,那都是以后的事了。 程春霞原本的忐忑害怕,这一瞬间都放下了,她拽过如青,给老太太磕了头,哭道:“娘,我错了,娘,我对不起你和我爹……” 老太太皱眉:“起来,别一天天的咧咧咧,哭得我脑仁疼!” 大家将她们扶起,老太太这才道:“三丫头,这过日子得像你二姐,像你大嫂一样。你这动不动就哭,给孩子打了个不好的样儿,也不是兴家之兆。” 她严厉的问:“记住了没?” 程春霞吓一跳,有些瑟缩的点点头,“记,记下了。” 老太太不爱看她那窝囊样,叫儿子们抬水,“你去和如青好好洗洗,初一啊,和你娘去找些你三姑她们娘俩能穿的衣裳给她们换……” 又安排:“以后晚上如青和我睡,初一她娘,你给你妹妹安排个住处吧!” 家里有地方,可想到她那胆子和经历,杨氏就犹豫着和她商量:“春霞,要不你先和我住几天?” 等她慢慢的劝好了,再让她带着女儿住。 程春霞忙答应了,“大嫂,给你添麻烦了。” “都是自家人说这干啥?只要你以后好好的,娘放心我们也就放心了。” 大集上的摊子直到正月二十九才收工。 年三十上午,初七看着自己做好的肥皂,和花了大价钱买了改良过的小块香皂,正琢磨着呢,老太太过来了,“这不就是胰子吗?这个小巧倒是好看!”她说着拿起来,“咦,也挺好闻的。” 啊对! 初七就怂恿她去试试香皂,“看好不好用?” 老太太不肯,“我那老么咔哧眼的,给我用那不是祸祸了吗?给你姐你小姑她们用吧!” 初七不听她的,拿着沾湿了水然后用手搓了搓,就往老太太脸上抹。 老太太被她抹了一脸,无奈的只能去洗脸。 “哎你别说,这玩意还真好用,下灰!滑溜。” 初七问:“奶,你说咱们以后卖这个香皂和肥皂咋样?” 老太太嘴一撇:“拉倒吧!这玩意你搁了那么些好东西,得卖多少钱才能回本?还有这个,谁买啊?有那钱不如买块肉,那衣裳用草木灰一样能洗干净。” 得嘞! 问老太太是白扯。 初七一把夺下她手里的香皂,板着脸说:“不好用奶你别用了。” 说着喊小姑,“你试试,可好了。” 她让人试了一圈,老太太眼瞅着那香皂小了许多,心疼够呛,在她将香皂递给六叔时,忍不住上前抢了过去,“你个大男人,还用这个?你们叔侄俩个,可别祸祸钱了。”(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