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民战记》 第1章 。出行 出宫 出府 出行 大文天宁十八年,七月廿四。 长江下游的江阴县县衙门口围着很多人,他们不是来看审案的,今天也没有什么大案要审。是因为今天有流放的犯人要启程。 真正亲属来送别的只占人群中不足一成,绝大部分人都是来看热闹的。大文天宁年间距离现在大约500年左右,可500年后和500年前,老百姓依旧是那样爱看热闹。 十个要流放到千里外的南方蛮荒之地的犯人站成一排,等着典吏清点核数验明正身。每个人脖子上都套着木枷,手也被锁在木枷上,腰间还系着一根细细的铁链,把十个已经成为流民的犯人串成一串。 围观的人群中有人在指指点点:那不是经常在城隍庙门口摆摊算命的胡半仙吗?号称咱们江阴第一神课,犯什么事了? 顺着那人手指方向看去,果然是那平日看似仙风道骨,号称江阴第一神课的胡半仙,此时蓬头垢面,那还有半点高人气概。 一人接话:听衙门里面传出来的话说是“造妖书妖言”。那城隍庙看相算卦的都说,胡半仙早算到自己有一劫,只是落到自己身上却算不真切,只以为是血光之灾,没曾想是惹上官非刑狱。 另一人又问:那不是城南开酒庄米铺的林大善人的二公子林岱吗?林家堪称咱们江阴首富,城南那半条街全是林家的铺面,林二公子怎的也被流放,这官府不是能拿银子抵罪吗?都说这林大善人最疼这天资聪慧的二儿子,骄纵无比,不可能舍不得银子吧? 人群中知道这林岱林二公子的人更多,林二公子小时候都传是神童,早早考取童生,十几岁又参加县府院三试录为秀才,也不知是无心功名还是江郎才尽,后来却屡试不中,干脆不再做那八股文章更不赴考,也不与文人墨客吟诗作对,说是带着两个书童四处游学,不过是仗着家里银子多游山玩水罢了。 又有一知晓内幕书生说到:林二公子据说在杭州游学时,进了什么永嘉学派,鼓吹“事功”,要“以利和义,不以义抑利”,讲“经世”与“内圣外王”。本来这倒没什么,可是这林二公子大肆抨击咱大文朝“重农抑商”之策,主张“通商惠工,以国家之力扶持商贾,流通货币”。这可是跟咱大文朝开国太祖皇帝定下的万世国策相悖,所以朝廷给出的罪名是十恶之一,这十恶不赦,哪怕他林家银子流水一般淌出去,也不过是杖一百时打得山响却皮不开肉不绽,没被腰斩判流刑已属万幸。 讨论完这两个江阴城的名人,余下八人众皆不识,不过大都把目光放在其中两人身上。 实际上几乎每个人第一眼看到的都是这个年轻人,因为他是被判流刑的十个人里面个子最高的,用当时的尺寸来说,那就是身高超过八尺,而现代测身高的准确数字是一米八二。在大文天宁年间的江浙一带,像这般身高的男子还是少见,所以尤为引人瞩目。 他皮肤黝黑,与身旁堪称白面书生的林岱形成鲜明的对比。不过实际上他的肤色算是健康的古铜色,只是这些天关在牢房里面又不能洗漱,就显得又脏又黑。 这个高个年轻人有张略瘦的长方形脸,也就是俗称的国字脸,眼睛有些细长,但眉毛很浓,鼻梁又高又挺,抿紧的嘴唇有些薄。这个年轻人长得不算丑,但也完全称不上俊秀,此时他看着围观人群一脸若有所思。 而高个年轻人的右边则是一个壮汉,虽然穿着打扮与常人无异,但高鼻深目很明显不是汉人,看年龄大概二十七八左右。这个汉子虽然没有年轻人那般高,但特别壮实,有个又大又圆的脑袋。那脖子几乎跟脑袋一般粗,所以锁他的木枷特别把脖子那里的孔掏大了一些。 此时高个年轻人听着典吏在宣读:此十人朝廷不忍刑杀,流之远方,皆杖一百,流三千里至崖州。 围观众人听见那三千里和崖州,个个都倒抽一口凉气,十个流民中有八个面如死灰,那年轻人脸色平淡,依旧是一脸若有所思的表情。那壮汉可能不知崖州可怕,也是面无表情。 面如死灰的胡半仙身子微微颤抖,嘴里喃喃道:今日是丙申月辛亥日,黄历上说,今日宜婚嫁、动土、出行、远游、求嗣、赴任、祭祀;忌搬家、入宅、上梁、安葬。原本宜出行远游,可咱们这一去不复返,那算是要把家安在崖州的,这算搬家,今日不宜啊。 旁边那书生林二公子说:咱们是搬家,差役可是出行远游。当然只选他们宜行的日子,哪管我们搬家的死活。这远去崖州数千里,何日能重返故乡。 此时被衙役拦在外面的流民亲属听闻亲人被流放到崖州,早已泪流满面。这时候县令大发慈悲,允许流民的亲属上前说话道别。 那林岱的爹娘大哥小妹围着林岱哭成了一团,其他流民也被各自家人围着,只有那高个年轻人和壮汉没有亲属送别。也没有给他们多少时间,不过半盏茶时间,押送流民的衙役就把亲友们赶到一边,准备押着流民上路了。 这时候,从人群里钻出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女孩,身上穿得破破烂烂还脏兮兮的,看那个小圆脑袋,鼻孔朝天招风耳,嘴唇挺厚,要不是眼睛又大又圆,说得上是一个丑丫头。头上的双丫髻还沾着一些碎稻草屑,不知道夜里是蜷缩在哪个稻草堆里面对付了一宿,一看便知是一个乡下小柴禾妞。那小女孩也就十岁左右的样子,手上拎了一个瓦埙,也就是现在的陶笛。 那小女孩想从衙役边上钻过去,被眼明手快的衙役一把抓住不许她过去,她只能拼命挥舞着手上的瓦埙,冲着高个年轻人大声喊:大哥哥,我来送你了。你记得早点回来找我,一定要找到我哟! 听到小女孩这番话,几乎所有的围观的人都在摇头。那胡半仙和林岱都叹了口气,此去崖州不知此生还有没有命回来。 那高个年轻人闻言,终于从若有所思中回过神来,冲着那丑丫头一笑:我答应你,一定回来把你找到。 那县令典吏还有几个衙役都笑了起来,都要启程了还做白日大梦,去了崖州能在那瘴气活下来都算不错了,想回来下辈子吧。 林岱的父亲林大善人此时抓着负责押解的衙役班头的手,又塞了数两银子过去:还请班头路上照看着些,到了崖州帮忙带信回来,我林家另有重礼酬谢。 那老班头微微点头,然后率另外两个衙役向县令典吏致礼告别,喝令流民转身出发向南门行去,县衙前围观送行人群却不得跟随。 县衙前一时间哭声震天,那小丫头也是泪眼婆娑,大声喊着:大哥哥,勿要忘了郭伋之约! 那高个年轻人也没听懂郭伋之约是什么意思,点头示意自己听到了记在心上,看他面带微笑,似乎浑没把这三千里流放当一回事。 一行人渐行渐远,只留下爹娘兄弟姐妹还有妻子儿女的哭声。 出宫 胡半仙林岱他们一行十个流民,在三个差役的押解下出了江阴城的南门,往千里之外让人心生恐惧的崖州一步一步捱去。在他们走过阴暗的南门城门洞的时候,离江阴四百里外的京城,有个小太监出宫了。 只见这小太监十七八岁年纪,白生生一张素净清秀瓜子脸上,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红,说得上是眉目如画,比那娇俏女儿家还好看几分。这样一个俊俏小哥儿走在大街上,要不是头戴三山帽,身穿朱红团领宦臣长袍,一眼就能看出是宫里二十四衙门的太监,谁不赞一声“好一个俊俏的少年郎”! 出宫路上,来来往往的十二监、四局、八司二十四衙门位高权重的大太监见到他都驻足打招呼:小春子,这就去东宫伺候太子殿下?恭喜恭喜,少不得到时讨你一杯酒喝。 有些品级比他高,年岁比他大的太监甚至喊的是“春公公”。 这个小太监品级并不高,皇后娘娘昨儿懿旨颁下,刚刚从少监特升为太监,品级不过从六品而已。内臣品级本就不高,当朝宦臣第一人-司礼监掌印太监兼提督东厂的大太监常太平常公公也不过是正四品而已,恰恰正是他的干爹。 小春子身为常公公义子,又接皇后娘娘懿旨赴东宫侍奉太子,这是何等荣耀?!日后待太子登基,小春子不是司礼监掌印太监就是司礼监秉笔太监,那时六部尚书都要看他脸色行事,此时尊称一声“春公公”又如何? 不过小春子却谦和有礼,眉目间微带笑意,见人致礼必驻足回礼。只见他左手捏着一块纯白的丝巾,右手则握着一根紫竹洞箫,身后还跟着三个头戴平巾,其后缀一披,身穿灰色交领袍的长随小太监。 一个长随小太监恭恭敬敬双手捧在怀里的是皇后娘娘御赐的一把宝剑,却是宫里收藏的一把名剑,说是峨眉派的镇山宝剑,也不知如何流入皇宫的。另外两个长随小太监则背着小春子的枕头被单床单毛巾这些啥的。小春子只有自己睡过的才能入睡,别人挨过的被子床单他受不了,哪怕是同样爱洁净的宫女盖过也是一样。依小春子的相貌,打他主意的宫女自然很多,可小春子虽然待人接物极温和有礼,却从不与她们谈笑打闹,更别提私下里对食了。 小春子看似走得不疾不徐,身后三个长随小太监却要小碎步跑起来才跟得上。虽然春公公脸色和煦,紧随身后那捧剑长随小太监却有些害怕,因为他惊觉小春子公公脚下没有发出丝毫声音。而且现在七八月的天气,一溜小跑后他们三个已是满脸汗珠,可是刚才春公公手指在御赐宝剑剑鞘上搭了一下,长随小太监挨着春公公的手指却感到凉沁沁的。 四人出了皇宫宫门外,早有东宫前来迎接的马车候着,春公公上了马车,一行人就去往三里外的东宫。 出府 小春子还在去东宫路上时,离神策门不远的宇文大将军府,宇文柔偷偷摸摸从侧门溜了出去。 外面小巷子里面,等着的是宇文柔的闺蜜天团-刑部尚书余其澈余大人的小女儿、应天府尹洪业固洪大人的独生爱女、都察院都御史韦尔上韦大人的妹妹。她们三个是来找大姐头宇文柔打架去的。 说是去打架,实则是去打人,专门揍那等轻薄女子的纨绔子弟。只是京城里面纨绔子弟吃的亏多,轻易不敢惹事,宇文柔一两个月没有活动过筋骨了。这次是应天府尹洪大人的女儿打探到的情报,说新近奉调入京的工部尚书康大和的儿子飞扬跋扈,给应天府找了不少麻烦,尤其是这康大公子不喜流连烟花柳巷,专好滋扰良家女子,正好是宇文柔她们的打击对象。 这宇文柔虽然单名一个柔字,可半点也不温柔。用她娘的话来说就是“琴棋书画不会,女红家务嫌累”,什么笑不露齿行不摆裙通通做不好,偏生喜欢舞枪弄棒拳打脚踢。 宇文柔也是有三寸金莲的,可惜要横着量! 如果说江阴城那流民中的高个年轻人算高人一头的话,那宇文柔在众人眼里那就是鹤立鸡群了,因为她甚至比那高个年轻人还略高少许,哪怕脚上穿的是薄底快靴,身高也有一米八五左右,女子之中如此之高的实属罕见。 不过宇文柔的姿色并不差,恰恰相反,她凤目瑶鼻,蜂腰翘臀,身穿劲装的她还有两条顶级超模般的超级无敌大长腿,堪称一等一的好容貌好身材。 关键是宇文柔不但太高太彪悍,而且平日里那神态就很臭屁,除了圣上和爷爷父亲,简直视天下男儿如无物,很讨人打的一副样子,所以经常要打!不过不是她挨打,而是她打人! 她娘是想早早把她嫁掉,可是宇文柔公然提了三个条件:一要比她高、二要能打得过她、三- 她娘听了前面两个条件就丧气了,摇头让女儿不用说第三个条件了,所以宇文柔第三个条件到底是什么成了宇文大将军府上的一个秘密。 想找到比宇文柔高的年青男子虽然难,但肯定也能找到,但要找到既比她高,还能打得过她,尚未娶亲的年青男子那可是难上加难了。宇文柔那可是被她爷爷,也就是左柱国宇文老将军称为练武奇才,要知道宇文老将军可是天心门掌门人,人称大文朝两百万军中武功第一! 以至于多少人因为宇文家的熏天权势想抱宇文家的粗腿,都被宇文柔这两个条件吓退了,所以宇文柔以21岁的超级高龄老姑娘还待字闺中,她倒无以为意。 此时一行四个姑娘兴冲冲地去找那康大公子,准备好好捶他一顿。 第2章 负枷南行 南行路上,由于林家给负责押解流民的三位差役打点了大笔银子,所以这次他们不像以前押解流民那样动辄打骂,也不逼着每天非要赶多远的路,尽量迁就一下林岱林二公子。 本来这木枷有大小厚薄之分,分量自然有轻有重。林岱脖子上套着的木枷就很轻,而且差役班头老李头发话后,出了江阴城,林岱的手就没有锁在木枷上面了,所以走起来最为轻松。像那高个年轻人和壮汉胡人,手可是一直锁在木枷上的。 南行路上第一日晌午歇脚打尖的时候,差役把拴着十个流民的铁链锁在路边小店外的一棵树上,让店家给他们拿来吃食,也就是硬馍面饼啥的,一人还有一碗菜汤,这一路上花费的银两都是林家出,所以林岱的饭菜特别不同,大碗白米饭另有一碗荤菜。 吃东西的时候,原本手被锁在木枷上的流民,此时手都被解下来了,但是木枷可没有从脖子上取下来,所以吃东西必须两个人配合。一个人站着一个人坐着,站着的流民替坐着的人喂吃的,待一人吃完后,换过来又喂对方。 林岱与那高个年轻人两个人配合着吃饭,林岱很大方,留了大半碗荤菜让高个年轻人吃,高个年轻人也没有客气,吃了个干干净净。 流民吃完后,就坐在树荫下等差役吃完。三个差役却在小店里面喝上了酒,十个流民就趁机多歇息一阵。 那高个年轻人伸直长腿靠在树上,轻声问林岱:那三个看守就自顾自喝酒,也不怕我们逃跑? 想来他对自己奔跑速度颇为自信,谅三个差役追不上他。领头那老李头五十多岁了,又干又瘦,能不能跑得动都难说。 林岱还没搭话,他身旁的胡半仙说到:小哥,这话可千万不能乱说,要让差役听到,当场结果你的性命,回去覆命那是有功无罪。再说了,你没看见那铁链拴在树上的吗? 高个年轻人从鼻孔里哼了一声,以示对那锁住铁链的挂锁毫不在意。 林岱苦笑道:身为流民谁敢跑?按照大文律,流民不管是路途中还是在流放地逃跑,不单自己要被捉拿归案,而且官府还会从逃犯家里再抓一人流放抵数。没有家室父母子女的,就从亲友族人中选出一人流放。像你如是孤身一人,江阴县衙就会把那天来送你的小丫头抓来抵数,送去崖州流放。甚至不是逃跑,流民病亡还是其他原因身故,严起来都还要家中或族人中抽一人流放。 那高个年轻人瞪圆了眼睛,嘴巴张得大大的:啊!可以这样?这不是株连无辜吗?简直乱弹琴! 林岱说道:所以呀,流民鲜有逃跑的,以免累及家人族人。 那高个年轻人叹了口气,好不容易从牢里出来,原本想着流放路上轻轻松松就能逃跑,没想到还不能跑,不然就要连累那傻丫头被流放。 这时林岱问到:三千里流放,同锁一铁链,还未请教兄台尊姓大名。 那胡半仙和壮汉胡人都望向高个年轻人。原来出发前,为了凑够人数,他们四人是关在一间牢房里面的,算是牢友了。可是高个年轻人日日受到严刑拷打,每次拖回来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所以三人一直不知道他的姓名来历。连典吏宣读众流民罪状的时候,说的也是“疑为倭寇奸细,虽查无实据,但拒不交代姓名籍贯,殊为可疑”。 所以林岱才有此一问。 高个年轻人突然露出茫然思索的表情,过了一会才说到:我姓陶,叫陶严。 路上行走的时候,差役却不许流民闲聊,此时流民纷纷互相认识,胡半仙和林岱算是江阴城的名人,很多人都认识。那壮汉胡人有个汉族名字叫穆马林,原来是元朝时色目人中的一个叫乃蛮的游牧民族后裔。从他父辈开始,一直在漠北草原上游猎为生。十几年前,这个乃蛮人小部落被瓦剌人灭族,他与父亲逃到了大文境内,依旧打猎为生,这次是因为打伤人无钱赎罪被流放。 彼此熟络之后,陶严就问林岱:林公子,什么叫郭伋之约? 林岱低头念了两声“郭伋”之后说到:哦,这郭伋之约是一个典故。话说汉朝郭伋是个有信用的人。他在并州做太守的时候,到一个叫西河的地方,只见路上有几百个孩童站着,各自骑着竹马,迎接郭伋一行人。 当中有个孩子问郭伋:大人什么时候,还来我们这里呀? 郭伋太守算了一下时间,就告诉了他们下次来的日子。 过了很久之后到了那个日子,郭伋果然又回到西河,但他记错了日期,比约定的日子早到了一天。想到怕自己失信于孩童,郭伋便在路边的野亭里过了一宿,到了第二天与孩童们准时相见。 郭伋以太守之尊,与竹马儿童在道旁随口约期,都不肯失信于孩童,早了一日便宁愿在野亭候期,以太守之尊都可以做到“诺行”,真算得上是“至信”。 那胡半仙笑到:陶公子,那小姑娘是在提醒你不可见她年幼而失信于她。 陶严正色沉声道:我说到必能做到。 胡半仙和林岱都想到那小丫头是要陶严答应回江阴找到她,可此去崖州,又怎么可能回得去?除非魂归故里。 林岱抬头望天吟道: 万里人南去,三春雁北飞。 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 陶严自然不知道这是唐代韦承庆的《南中咏雁诗》,也没有多深感触。 那胡半仙念叨到:“万里人南去”不正是说咱们吗?不知何岁月,得与尔同归?我已是五十而知天命之人,难道要在崖州终了此生? 第3章 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由于十个流民被铁链串起来的,胡半仙在第五的位置,林岱在他后面第六的位置,第七的位置是陶严,陶严后面第八的位置是那穆马林。 四人同在一间牢房里面时穆马林不怎么说话,启程后一路上也没怎么说话,此时他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这崖州到底在哪里?你们怎么如此害怕? 听上去穆马林一口汉话倒也流利。 胡半仙说到:在南方的岭南最南边,过海峡后有一大岛叫琼州岛,朝廷在岛上设了琼州府,辖有崖州儋州等府,崖州又在这琼州岛最南之处。天涯海角你知道吧?崖州就是天涯海角,就是世间尽头!吾等此生休矣。 那穆马林原本木头木面的,此时也微露惊恐之色:我也听人说过,这南方被称为烟瘴之地,许多山地树林的地方都有毒瘴,当年北方骑兵到了这种地方只要闻了剧毒瘴气,十有八九活不成。 陶严听他们说起海南岛,心中突然一动,微笑到:穆马林你放心,我担保你不会中毒得病。那里挺好啊,面朝大海春暖花开,国际旅游岛呢,还能免税购物。 虽然林岱三人不明白陶严何出此言,敢担保穆马林不会中毒得病,但是看着陶严轻松肯定的表情,不由自主的就相信他说的话,穆马林皱紧的眉头也舒展开了。至于那什么国际旅游岛免税购物啥的,众人没听懂也没谁询问。 林岱咀嚼着这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感觉又似俗语白话,偏偏又觉着诗情画意,还有着轻松随意之感,感叹道:无意于工而无不工,好一句“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陶严自然不知道大文朝的文人书生,见着佳句必细细推敲,见了林岱摇头晃脑感叹只觉好笑。忽然想到一事问道:不许小女孩穿红色绣花鞋是怎么回事?是江阴的地方风俗吗? 林岱有些不明所以,愣了一下问道:不许穿红色绣花鞋?江阴没有这风俗啊。 胡半仙看相算命这么多年,观察细致入微,经历丰富阅人无数。他就说到:陶公子说的是送你那小丫头吧?看那小丫头的穿着打扮,应该属于贱籍,也就是一个贱民女子,按说确实不能着红鞋的。 陶严有些疑惑:什么贱民贱籍?贱民不是只有阿三才有吗?怎么我们也有? 林岱也不知道陶严口中的阿三是什么意思,他解释道:陶公子也是我大文子民,难道不知这贱籍古已有之?贱籍之人又称贱民,不属于士、农、工、商四民之列,地位世代低于普通人,已属人间至贱,甚至低于奴籍。贱民不能和士、农、工、商四民通婚,一入贱籍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不得参加科举入仕为官,不许购置田地,只能从事贱业,以捕龟、捉蛙、逐鬼、演戏、抬轿为业,永世不得翻身。穿的衣服、戴的帽子,妇人穿的衣裙鞋子都不能同常人一样。都称“丑秽不堪,辱贱已极”,人皆贱之。 陶严念叨了两遍“一入贱籍世代相传,永世不得翻身”,突然大声道:荒唐!荒唐!哪有这样的规矩,太不像话了! 三人原本觉得这奴籍贱籍自古便有,从来不认为有什么不对。再说了,在牢里的时候,他们早觉得这陶严透着古怪,此时见他怒形于色,都没敢搭话。 或者说,三人心里都隐隐有些怕这陶严。 虽然话本里面说林冲和武松被刺配充军的时候,是两个差役押解一人,但大多数时候都是要凑够一定数量的犯人再一起走。所以早先关在牢里的胡半仙林岱穆马林他们,与最后关进来的陶严在一起呆了好几天。 对林岱来说,让他讶异的是陶严对痛苦的承受能力远超常人,据说他是倭寇的奸细,所以日日受到严刑拷打让他交代同伙,几乎每日都是昏迷着拖回来的,但陶严苏醒后并不惨叫呻吟,似乎那具遍体鳞伤的身体并不是他的一样。 有一次是听说抓到倭寇奸细的锦衣卫前来提审,拖回来的时候,他们发现陶严有三根手指被折断了。陶严脑子似乎有些糊涂,靠坐在墙根看着三根手指没有任何表情。过了一会居然躺在稻草堆上睡着了。可是第二天早上,林岱和胡半仙发现那三根手指居然复位了。 胡半仙和林岱自然很是惊奇,而猎人出身的穆马林睡觉很是惊醒,他偷眼看见过程知道是怎么回事:半夜的时候,他听到一丝动静,睁眼看去,借着漏进来的一点月光,他看见陶严坐起身来,似乎半睡半醒中,凭感觉就把三根被折断的手指复位了。 接下来,陶严缓缓转头扫视了一眼正在睡觉的三人,与穆马林偷看的眼神对个正着。 也许是被严刑逼供打到神志不清,或者是搞不清状况了,平时陶严的眼神不是茫然就是若有所思,似乎他不明白自己身在何处,或者说根本就是他不知道自己是谁。穆马林熟悉这种眼神,因为当年父亲带着他逃到大文境内后,每次想到死在草原上的亲人和族人,喝得烂醉如泥时就是这种眼神-不知道身在何处,不知道自己是谁。 但在这天夜里,穆马林看见的陶严眼神完全不同。对于身为猎人的穆马林来说,他一直在与野兽打交道,见惯了老虎豹子和狼。他看见陶严的眼神,就好像看到了一头猛虎之王外加一只黑豹和一只独狼。穆马林从他的眼神中,似乎感受到了虎王的力量和凶猛,以及隐身黑暗处发起致命一击黑豹的敏捷,还有独狼的残忍坚韧。 穆马林毫不怀疑,这个年轻人能轻易杀死自己。 但是天亮之后,陶严的眼神依旧时而茫然时而若有所思,似乎就昨天深夜那一瞬间清醒了一下。 阅人无数的胡半仙又不同,他精于相面算卦,初见陶严时他就细细打量过对方,这一看不打紧,心中就有了一个疑问,却不敢开口相问。 本来这陶严看上去不过十八九岁的相貌,但胡半仙看到他的眼神,分明是一个见惯人间百态的,又有着拒人千里之外冷漠的成人眼神。简单点说就是陶严有个与他年龄不相符合的眼神。作为一个行过万里路,阅过人无数,精通相面算卦之人,胡半仙人相信这眼神一定是一个至少30多岁,经历过风风雨雨甚至见惯生死之人的眼神。每次当陶严受刑后拖回牢房苏醒过来,最初睁开眼后眯着眼睛看人的时候,胡半仙都感觉心里发紧,好似自己的生命在他的主宰中一样。 三人见陶严居然为司空见惯的贱籍贱民之事发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搭话,幸好这时候三个差役酒足饭饱出来了,吆喝着继续上路。 第4章 我是谁? 流民们起身,让差役把他们的手依旧锁在木枷上面,然后沉默的前行。 刚才陶严突然怒气勃发,此时却已经泄气了,因为他想到了自己的身份。他并不是大文朝的人,更准确的说,他根本不是这时代的人,而是来自于21世纪! 也许因为穿越中什么不知名的原因,陶严失忆了。他也不叫陶严,这是他临时给自己取的一个名字,因为他实在想不起自己叫什么名字,穿越前是干什么的。 陶严现在唯一还记得的是穿越前,他抱着吉他在山城的大排档唱歌,唱的是一首郑少秋的“摘下满天星”。陶严相信自己应该是一个流浪歌手,那凭什么改变这贱籍贱民之事?靠歌声还是靠吉他?话说他的吉他在穿越时已经不见了。 他也想不起来穿越前除了在大排档唱十块钱一首的歌,自己还能做什么或者有什么技能。而且郁闷的是,陶严模模糊糊记得穿越电视剧中,主人公穿越都是有金手指或者能作弊。比如带把大狙或者ak47,最不济拿个电警棍啥的,也可以横扫武林各大门派,挑战各大掌门人了。他啥都没有,就知道自己是一个流浪歌手,偏偏歌也想不起来几首,唯一有点印象的只有穿越时正在唱的“摘下满天星”。 陶严泄气后轻声自言自语道:我又能怎么办呢?我连自己是谁都没搞清楚。 对于陶严来说,从穿越到大文朝,再到走在流放路上,这短短数天的经历真的叫如梦如幻。 七天前他还在山城的烧烤一条街唱歌,然后被一道球形闪电带到五百多年前的大文朝。说起来神秘之极的穿越过程,陶严既没有感觉也没什么印象,因为他是晕过去的。穿越的“飞行距离”并不长,从山城到江阴也就2000公里吧。但飞行时间可就长了,倒转回去五百多年! 球形闪电把他扔到了江阴城外的长江岸边,被在岸边摘野菜的两姐妹发现。当时昏迷不醒的陶严面朝下俯卧在离岸边不远的江边浅水中,口鼻都埋在水里,眼看着就会在昏迷中溺亡,幸好被那两姐妹救了上来,说起来她们还算是他的救命恩人。只是他可能在穿越过程中头部受过重击,苏醒之后有些神志不清,对她们的询问一问三不知,两姐妹就把虚弱不堪的陶严带回离江边不远的家里。 两姐妹中的妹妹就是那天来送他的十岁左右小丫头,名字叫陶琪,可她姐姐叫她陶小丫还是淘小丫,有时也叫她小淘气。姐姐名字叫陶燕,马上要满19岁了,说不上漂亮但也不丑。 陶严之所以后来在林岱相询的时候,顺口就给自己取了“陶严”这个名字,是因为自己差点入赘陶家,成为陶燕的夫婿。 一见面他就感觉到,淘小丫的父母对他这个被姐妹俩从长江边捡起来的高大年轻人很感兴趣,吃晚饭的时候陶父就暗示想把陶严招赘,反正陶严也不记得自己姓名来历家乡何处。现在陶严知道了缘故,他们一家是贱民,又住在城外,陶父在被打入贱籍前本是官宦子弟,自己也考取了秀才的,平日里并不肯与其他贱民来往,所以陶燕实际上是不怎么好找到合适的嫁人对象的,因此年近十九还待字闺中。这高高大大的陶严确实算得上是良配了。 可是陶父让陶严晚上睡觉前好好想一下,第二天给他答复。晚上陶严也没有想出个所以然来,莫名其妙的来到了这个闻所未闻的大文朝,来的第一天就得一媳妇,这节奏也实在太快了。 但是第二天更大的变故来了! 早上喝过稀粥就窝头的陶严被淘小丫拉着又去挖野菜,可是等一个时辰回去后,看到的陶家惨状让他目眦欲裂:院子角落,陶父躺在血泊里奄奄一息,屋里淘小丫的娘和她姐姐都是衣不蔽体,明显是被奸淫后杀死。 陶严想给陶父包扎,但是他伤势过重,拼命吊着一口气就是等着小女儿回来,他告诉陶严是遇上了登岸流窜掳掠的倭寇。在临终之前,陶父请求陶严照顾自己的小女儿:就让她跟在小哥身边当个使唤丫头也好,只要有口饭吃就行。 陶严略一迟疑,然后重重点头答应,发誓必定做到。陶父才放心的闭上眼睛就此撒手人寰。 陶小丫跪在父亲身边嚎啕大哭,此时当地卫所驻军和县衙的捕快才姗姗到来,也不知道这股流窜的倭寇已经离开多久了。 虽然陶小丫拼命解释,陶严早上与自己去挖野菜去了,但是来历不明的陶严还是被县衙捕快认定为有重大嫌疑抓走了。对于捕快来说,总算抓了个人也好向上头交差。 本来身高腿长的陶严,真跑起来钻进林子,这班捕快能抓到他才怪。可此时陶严身体依旧虚弱,并且还在倒长达五百多年的时差,所以轻轻松松就被捕快用铁链锁上拿下。 被关进牢房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刑讯拷打陶严的时候,他就好像自动进入了电脑的安全模式,注意力完全转移到自己被拷打的身体之外,有时盯着地上一只蚂蚁,有时研究行刑者嘴角的痣。而当肉体实在承受不住的时候,就像身体里面有个开关,自动让他晕过去了。 受刑的时候,陶严总是一副茫然或者若有所思的表情,不言不语但是该惨叫就惨叫。只有当审讯者说他是倭寇的奸细会让他极度的愤怒,哪怕在神思恍惚中他也会大声喊出“不”。 江阴县衙一直没有从他嘴里撬出除了那个“不”字外的只言片语,连姓名来历都没问出来。本来陶严胡乱编一个也没用,大文朝的户籍黄册制度举世无双,轻轻松松就能查出他说的是假话。至于后来他为什么对林岱说自己叫陶严,就是借了陶小丫姐姐的陶燕名字,陶燕差点在他穿越第一天成了他的老婆。他就顺口取了这个名字。 想到这里,陶严嘴角微微上扬,陶小丫这个有点傻乎乎又有些丑的小丫头,给他的感觉有些一根筋,挖野菜的时候嘴里就不停念叨着“我爹说我娘说”,总之什么事情听爹娘的准没错。陶严记得陶小丫她们家不是江阴本地人,现在孤苦伶仃的小丫头怎么活下来? 江阴县衙抓到一个倭寇的奸细,但是百般拷打却没有拿到口供,这事传到了锦衣卫耳里。锦衣卫北镇抚司就派了一个擅长审讯的百户过来,严刑拷打了两天两夜后,锦衣卫那百户给捕头说出了自己的结论:这个嫌犯要么极度仇恨倭寇,要么认为被当做倭寇奸细是对他最大的侮辱,所以哪怕被打死也不愿承认这个罪名。不过这个人就算不是倭寇的奸细探子,也必定自幼受过残酷训练,也许是白云宗妖人的余孽,所以换个罪名吧,反正给他头上安其他罪名也无所谓。 这个锦衣卫百户虽然折断了陶严三根手指,将他打得遍体鳞伤,但这句话算救了陶严一命,换来一个流放三千里。 经过一个多月的长途跋涉,一行12人终于到了琼州海峡边上。少了一个人是因为一个年老流民到了岭南之后,水土不服病死了。 京城宇文大将军府 陶严他们在流放路上走了一个多月,这头戴枷锁腰系铁链,每日赶路几十里上百里不等,自然是苦不堪言。 可京城里面有位女子出不了大门,也是度日如年,苦不堪言。 就是那左柱国宇文老将军的宝贝孙女宇文柔了。 一个多月前,也就是七月二十四那天,她兴冲冲地与几个闺蜜去寻那纨绔子弟康大公子的晦气,结果不大不小的闯了一个祸。 按说她在京城揍这些纨绔子弟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出手还是知道轻重的。不要说没有用上天心门的内力,甚至可以说都不敢用力。可是没想到,这个康大公子却是一个被酒色掏空了身子的。用宇文柔自己的话来说,就是她打都没有打,也就小手指头刚刚碰到他那小子身子,那小子就摔在楼梯上骨碌碌滚了下去,当场来了个人事不省。 后来据说康大公子的奴仆把他抬回家后也没什么大事,睡两天就好了。可是偏偏不凑巧,原来宇文柔的爹,龙虎将军宇文横却与康大公子他爹工部尚书康大和颇有交情。次日散朝后,龙虎将军亲耳听到工部尚书轻描淡写的提了几句,说什么“多亏世侄女手下留情”之类的,当时脸就青了。回来之后那是大发雷霆,连爷爷知道了也没有回护她,一边让宇文横亲自带伤药去康府探望致歉,另一边下令让宇文柔在家里禁足,半年内不许踏出大门半步。 所以这一个多月里宇文柔过得那叫一个憋屈,时时被她娘派来的两个丫头贴身盯着。 今天宇文柔先在后院练拳练枪大半天,后到后花园闷坐了一会,又去找娘诉苦,要她娘去庙里上香时带她同去,结果被她娘给骂了出来,只好去找嫂子说话。 宇文柔唯一的亲哥哥宇文刚比21岁的宇文柔大五岁,十五岁从军,二十五岁已经成为从四品的宣武将军,去年又升授显武将军,是军界冉冉上升的一颗新星,甚得爷爷和爹爹喜爱,宇文柔也很爱自己的大哥。可是一年前的漠北之战中,文朝大军中了瓦剌骑兵埋伏,为了掩护大军安全撤离,宇文刚亲领一支5000人的精兵断后。最终,数万瓦刺追兵被堵住了,但宇文刚与那5000精兵无一幸存。 虽然皇上温言抚慰,对宇文家也多有赏赐。但是当今太子却知道,父皇听闻北征大军平安南返,觉也睡得安稳了几分,但恐怕也有宇文刚阵亡的原因。因为父皇曾悄悄给他讲过,这宇文家在军中的势力实在太过庞大,号称三分天下兵马。本来这大文江山真的大半都是左柱国宇文霸老将军率兵打下来的,所以军中又有“天下悍兵出宇文”之说。 这宇文家第三代嫡传只有宇文刚这一个男丁,现在可谓后继无人。就算那宇文柔武功不低于宇文刚又如何?她性子粗疏,终究没办法接过宇文军这杆大旗。 嫂子也就是宇文家的少奶奶娘家姓吴,闺名月娘,乃当朝礼部尚书吴敬邦吴大人的千金,可怜二十五岁就孀居。而宇文刚这些年忙于军务,多在北疆驻守,并没有留下一子半女,每每念及此事,让宇文霸宇文横父子引为憾事。 宇文柔到了嫂子院子,进屋找她说话,嫂子却在安安静静地做女红,就听着宇文柔在那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偶尔回上一两句。突然一个小丫环过来禀报,说少奶奶的堂兄吴公子来府上拜访。 月娘就让快请,却放下手上的女红,与宇文柔出了内室,在前厅等着堂兄。 宇文柔知道嫂子的亲哥哥在浙江一个小县当县令,倒是这叫做吴定亨的堂兄时时过府来与堂妹说说话。 宇文柔就问:嫂子,听丫环说吴大哥这段时间经常来找嫂子,是不是有什么事? 月娘微皱眉头:还不是为他那个酒楼抱月楼的事,让我请老爷和老祖宗多去抱月楼。唉,定亨大哥也是的,以前他在老家守着几十顷良田安安稳稳过日子不好,见我爹上京,非要到这花花世界来,花了大笔银子搞了这么大一个酒楼。指望靠着我爹在礼部的关系好好赚上一笔。哪想到我爹虽是礼部尚书,却偏偏不喜应酬,断不肯为他的生意出面。这段时间生意冷冷清清,他不敢去找我爹,又撺掇着让我去求爹。 正说话间吴大哥就来了,宇文柔是不避外人的,何况嫂子的堂兄也不算外人,与吴大哥见礼后依旧留在嫂子这里。 吴大哥坐下来就叹气,说生意不好做,怕是只能关张了。因为他想替自己年满十八的大儿子捐个官,急需三万两银子。本来有心转让出去,可这酒楼地契房屋都是自己买下来的,前七后八花了四五万两银子。现在接手的见他生意不好趁机压价,只肯出两万两银子,这亏得太狠了,他也拿不定主意,干脆与堂妹说说,看怎生是好。 月娘哪有什么主意,只是随口劝了几句,无非是大主意还得堂兄自己拿。 说话间,宇文府的管家却来请吴大哥去饮茶,吴大哥经常过来走动,与府里人倒是熟识,他就起身说先去应酬应酬,再来与堂妹说话。 宇文柔等吴大哥离去,对嫂子说:这短短不到一年就亏两三万两银子,任谁也心痛。 月娘说:这酒楼之事哪是我们妇道人家懂的,如果堂哥要用钱,我倒是有宫里赏赐的两万两银子可以借给他,反正我也没地方用。 嫂子叹了口气又道:小时候堂哥对我们兄妹俩很好的,经常带我们去摘果子放风筝。我那时候小,累了困了都是他背我回家的。 宇文柔突然灵机一动,爹爹罚她禁足半年,现在才一个多月已经苦不堪言,继续关在府里还不得闷死?她心生一计:嫂子,干脆我们把抱月楼顶下来,也不全部顶,照原价算,我们给他四万两银子顶八成,剩下两成还是在定亨大哥手上,酒楼还是让大哥经营,我们拿主意就是。我看嫂子整日里闷在屋里也不好,咱们两人重新把酒楼装过,说不定生意就火了。 第5章 传统武术不咋滴呀!(一) 月娘有些迟疑,把自己的银子借给堂哥可以,但是要自己抛头露面去管酒楼,这似乎有些不妥。 不过宇文柔又说:虽然定亨大哥只占小股,但是平日里还是由他打理酒楼,负责当掌柜的还是他。我们姑嫂二人只是背后的大股东而已。 见嫂子有些被说动了,宇文柔又趁热打铁,马上就去筹措银子。毕竟她盘算了一下,自己的私房银子不过5000多两,还得找她娘开口才行。 宇文柔是一个风风火火的性子,说完立马就跑去找她娘。她娘一听宇文柔话里话外的意思,哪里还不明白自家女儿的小心思,实在是被关在府里受不了啦,想借这个名头出去透透气。不过宇文柔也言之有理,毕竟嫂子是寡居,经常去酒楼也不大好,但是姑嫂二人同去又不同了。 本来包括老祖宗左柱国宇文霸老将军,还有宇文横夫妻两人,心里想着月娘不曾生育,也暗示过她可以改嫁。但是月娘当面斩钉截铁的对婆婆表示,生是宇文家的人,死是宇文家的鬼。所以,不管老祖宗还是宇文横夫妇二人,心中颇有些愧疚的意思。宇文柔她娘又想着这酒楼本是月娘堂兄所开,月娘帮自家兄弟也说得过去。 所以宇文柔软磨硬缠一阵,她娘毕竟心软,就答应给女儿私下贴补5000两银子,让她也当一回酒楼老板。 那边吴定亨从管家那里回来,突然从堂妹口中听闻这天大的好消息,那叫一个喜出望外。不过对自己堂妹的仗义出手他也没有贪心,并没有答应姑嫂二人出资3万两银子占酒楼股本6成的方案。而是把酒楼作价4万两,姑嫂二人出的3万两就占了七成半的股份,自己还剩两成半。只是自己还要当掌柜负责打理酒楼,所以额外拿了一份掌柜的工钱,生意好还另得一份花红。 银票交给吴定亨,也当场立下契约后,吴定亨匆匆离去,他要赶紧带银子回去替儿子捐官。 两姑嫂就开始讨论酒楼如何装修,最好重新改个名。月娘论文采比宇文柔好多了,就说这抱月楼实在太俗气粗鄙,改成揽月楼也好听得多。宇文柔去过这抱月楼,之所以取这名字,是因为酒楼高达4层,比同一条大街上其他三层的酒楼要高出一层。不过宇文柔想着自家是是天心门。就提议叫做摘星楼算了,心星同音嘛。嫂子倒是无可无不可,这事就这么定下来了。有了这个由头,宇文柔就理直气壮地陪着嫂子出府去打理酒楼了。 京城皇宫 也是在宇文柔姑嫂成为摘星楼老板的九月初三这天午后,东宫府内接到宫里传来旨意,着太子即刻进宫面圣,宣旨太监特意嘱咐太子带上小春子。 进了紫禁城,被引入圣上的寝宫,太子见到父皇形容枯槁躺在龙床上,眼窝深陷双目无神明显龙体欠安。吓得跪在地上连连磕头,泣声道:不知父皇龙体欠安,儿臣不孝之极,请父皇责罚。 皇上让人在背后垫了一个靠垫,勉强靠坐着说话:是我让他们别把朕重病的事情说出去,不关你事,且起来说话。 皇上闭目喘息了几下后,再睁眼看着才不过十八岁的太子,招手让他走近龙床,然后拉着他手说道:我现在下旨让你监国,另外小春子从小伺候你,这段时间你让他去东厂挂个名,人却到锦衣卫北镇抚司盯着。小春子,你可要张开双耳睁大双眼,替你主子把朝廷外面的事情听个仔细瞧个明白。 一直跪在地上的小春子马上磕头谢恩。 这时候皇上让他抬头,盯着他一字一句问道:那常太平是你的干爹,你在他手下挂名做事可有什么不便? 小春子马上答道:小春子自小只知道自己是皇上和太子殿下的奴才,只懂为主子尽心卖力。 皇上微微点头:好好,你有这般心思便好。我听说皇后赐了你一柄宝剑,我再给你颁一个旨意,这段时间不管是谁,只要敢对你主子不利,你只管放手杀了去。不管是锦衣卫指挥使还是东厂厂公,或者是其他皇亲国戚,你都可以先杀了再奏明你主子。 停了半晌,皇上喘息了一会后又说道:当年让你在宫中习武,是我点头的。十年前你真正的干爹给朕禀报,说在宫里找到一个聪明伶俐骨骼清奇的练武坯子,练好了可以长伴皇子左右伺候。 小春子这才明白,这皇宫里为什么会有那么一个地方,从来没人打扰让干爹教他练武,宫廷侍卫也从来不管不问,原来是皇上的旨意。 小春子赶紧又重重磕头:陛下恩典,奴才粉身碎骨难报。 皇上挥手让小春子和随侍身边的太监都出去,另有话要交待给太子。 众太监倒退出去掩好门,稍微走远站定,都纷纷向小春子贺喜,刚才皇上这句话一说出来,意味着太子以后登基,小春子必定飞黄腾达,不是掌印太监就是秉笔太监,以后东厂厂公的位置说不定就是他的。 这日黄昏出宫来,早有皇上密旨传到东厂。次日小春子去到设在后宰门的东厂,见面先跪拜干爹常太平,只说是太子监国,嘱咐他到东厂来走走,实则只带耳朵眼睛,不带嘴巴不带手,全听干爹的。 崖州 路上这一个多月里面,通过胡半仙和林岱,陶严也算了解到大文朝的风俗习惯,同时也给自己编造出一个合情合理的身份来历:自己是一个长江木船上的船工,落水后被陶小丫姐妹俩从长江边救起来的。可能是当时落水后被江边石头撞伤了头,所以那时很多事情都想不起来。现在总算慢慢恢复了记忆,原来在长江木船上当船工之前,也是在跑船,只不过是在跑海船。自己很小就在跑南洋的大海船上。 他这样一解释,林岱和胡半仙都恍然大悟,平日里就觉得陶严的言谈举止与世人有异,原来打小他就在跑南洋,难怪行为举止跟那尚未完全开化的蛮夷一样。 不过陶严发现了一个可喜的现象,就是站在琼州海峡岸边的时候,他的心情明显开始变好,嘴角不自觉的带着笑意微微上扬。 而且后来发生的事情,也让大家相信陶严的说辞了。在坐上渡船横渡琼州海峡的时候,遇上海峡起风,海面上风浪大了起来。那小小木船一会儿被抛上浪尖,一会儿又跌落浪谷,左右摇晃不定。 这些流民加上差役个个吐得昏天黑地死去活来,只有陶严脸色如常胜似闲庭信步,还有余暇去照料众人,连木船上的船工都感到讶异万分,这得是在海上讨生活多少年才做得到的? 实际上陶严自己也有些奇怪。他明明记得自己在穿越前的最后记忆中,自己是一个在大排档唱十块钱一首歌的流浪歌手。不过由于想不起过往的大部分经历,也不能排除他曾经当过水手。只记得自己在穿越前是在给一桌撸串的中年人唱那首“摘下满天星”! 本来船老大听说流民之中有姓林的富家子弟,一路上的花销都被林家包了,就极力劝说他们坐船直接到崖州,以省去在岛上长途跋涉之苦,从上岸的海口到崖州还有五六百里路呢。 陶严这才知道原来在五百年前的大文朝那时就叫海口了,可后世的三亚此时还叫做崖州呢。他对船老大的提议当然是举双手赞成,可从老李头到林岱个个只盼赶紧靠岸下船。陶严告诉他们也不是天天都有大风浪的,可谁也受不了晕船之苦,最终还是在海口靠岸下船。 下船上岸之后,老李头就吩咐把他们的木枷都取下来,现在也不担心他们逃跑了,说实话到了岛上,除了陶严之外,其余八个流民都已经认命了。 而陶严一踏上海南岛的土地,这种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似乎在故地重游一般,陶严心里也在嘀咕,难道自己流浪卖唱卖到了海南岛?转念一想,不对,自己在风浪中的木船上不晕不吐,肯定是海员出身,那怎么后来又去当流浪歌手了? 当海员是四海漂泊,而流浪歌手也是浪迹四方,或许在穿越前,自己是一个停不下脚步,追求自由自在生活的人呢。可自己叫什么名字?有过什么样的经历呢? 由于过海峡的时候遭了罪,老李头和两个差役首先吃不消,所以干脆在海口歇息了一天才重新上路,哪怕九月的海南岛酷暑难耐,但是林岱他们还是觉得走在地上好得多。 又走了足足5天才到崖州,老李头他们三个把九个流民交接给崖州府后,就催促林岱写信让他们带回去报平安,这样他们回到江阴还能从林大善人手上拿一笔银子。林岱很够意思,让其他九个人都在自己的家信上面写一段话,再注明在江阴的住址,到时候林家收到信,自然会派人分赴各家去报平安。大部分人都是请林岱代笔,陶严也给陶小丫留了两句话,自然也是请林岱代笔,他写不好毛笔字,而且根本不会写繁体字。 这流放押解到了目的地后并不是坐牢,你要自己去开荒种地也可以,选择上山打猎也行,下海钓鱼都没人管,就是不能回家乡。说穿了朝廷就是把你扔到偏远蛮荒之地让你自生自灭。 众流民眼巴巴地看着老李头三人拿了关文回江阴去了,等着崖州府这边给他们落户,如果不是皇上大赦天下,那这辈子就只有在岛上了。 崖州府衙也设有吏、户、礼、兵、刑、工六房,也就是俗称“六房书吏”,实际上还有承发房和架阁库。此时林岱等九人就候在吏房外面,等着负责的主薄把他们分下去落户,按往日惯例,一地流民到崖州后要分散落户,以免聚集生事。 这时众人听见一不入流的典吏对正九品的主薄建议到:海边李家村上个月遇上台风海啸,被卷走近半人口,不如全部把他们落到李家村? 外面流民听了此言莫不感到毛骨悚然,难怪世人说起这崖州人人色变,可此时也只能听天由命了。 那主薄觉得此议甚好,大笔一挥,九人在户籍黄册上就成了崖州城外李家村的人了。 众人在衙门里每人领了10斤糙米,这可不是衙门送给他们的,算是借给他们的,免得他们落户到崖州就饿死或者去抢劫,到时候要么拿粮食,要么拿银子,要么拿鱼虾野物来还债。然后在一个兵房的老卒带领下,出了西边的镇海门去往海边的李家村。 出了城门又走了一个多时辰李家村,只见所谓的村子不过就是海岸边树林旁的一些歪歪斜斜偏偏倒倒的茅草屋,七零八落不过30来间。村里住户见新来流民,个个都站出来看稀奇。这些来得更早的流民个个被晒得黝黑,身上穿的都是渔民爱穿的那种无袖的褂子,下面穿的是长只到小腿的裤子,脚上有些是草鞋,也有不少打的赤脚。围观人群中只有一人不同,身穿洗得发白的直裰,脚上也是布鞋。岛上天气闷热湿润,真难为这看上去五六十岁的老者也不怕热。 不过陶严的注意力却落在了这个老者的身旁一人。 失忆之人要想恢复记忆,要么回到熟悉的地方,或者受到熟悉的人或事刺激。很显然,陶严就如同回到了熟悉的地方,刚才一路上他甚至怀疑自己是在这里长大的,因为这种熟悉的感觉太强烈了,顺带刺激着让身体里面的某些东西开始苏醒一般。 陶严也说不出来缘由,就觉得此人不简单。实际上这是一个笑容可掬的中年胖子,给人的感觉就是人蓄无害。 那老卒简单与村里的里正交代了几句就离去,这时候从村后的林子里面钻出来十来个人,走到林岱他们面前,正打算带新落户的流民选房子的里正赶紧退到一边。胡半仙见这些人歪戴帽斜穿衣,一看就不是好东西,手上还拿着柴刀铁棒之类的,身子就往后面缩。 一个二十出头的壮实汉子大喇喇走上前:新来的,这李家村是我们南霸天的地盘,先把手上的粮食交一半出来当见面礼,以后不管打鱼打猎,逢十抽三。 到了岛上,陶严脑子清醒好使多了,这世上哪里都有地下秩序,京城都不例外,更别提崖州这里了。何况城外遍布流民,所以地下势力比常州江阴这些地方有过之而无不及。道理也简单,虽然陶严他们这九个流民里,陶严是来历不明行为可疑,胡半仙和林岱都是因言获罪。但是被流放之人,可不都是善男信女。不少还是欺男霸女犯过事的。崖州这里又不是监狱,总不能指望这种人到了岛上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老老实实的种田钓鱼抓螃蟹这些。他们是该抢地盘的抢地盘,该收保护费的收保护费。 陶严纹丝不动,但是他却感到自己浑身战栗,肾上腺素开始分泌,他不是在害怕,而是感受到威胁后被体内悄悄唤醒的东西刺激到。 他顺手把手上装粮食的袋子递给林岱,上前一步低沉问到:凭什么? 一个十七八岁,瘦得跟皮猴似的小痞子勇当急先锋:凭本事! 说着从站着的一块大石头一个前空翻落在陶严前面,摆出一个也不知道是猴拳还是虎鹤双形的姿势对着陶严:你混哪里的,口气这么大! 陶严脑子里面还没想到该怎么办,是该先搭话盘道还是?可身子却先动了-闪电般的欺身向前,重重一拳向那小痞子脸上轰去。不是打去,不是锤去,甚至不是擂去,就像一颗重磅炮弹正中那小痞子脸上! 那小痞子不是没有招架,他使出了猴拳或者虎鹤双形的招数,但是丝毫没起作用。这闪电般重重一拳直接将他打得倒飞出去,口鼻鲜血直流,牙齿四处乱飞,人还在空中就晕死过去,直挺挺地摔在离陶严一丈多远的沙地上。 陶严脑海里面此时突然出现一句:这古代的传统武术也不咋滴呀。 第6章 传统武术不咋滴呀!(二) 没人想到陶严既没有自报家门,也没有交代场面话,说打就打说干就干。说实话,陶严自己也有些发懵,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刚才这一切似乎就出乎本能,或者说是肌肉记忆。 不过这个所谓的南霸天帮还是南霸天派,也不是第一次为收保护费跟人开干了,并非没见过血的种,所以最多也就迟疑了那么一下,那领头的壮实汉子一挥手,就都扑上前去围住了陶严。吓得林岱和胡半仙他们几个赶紧往后面又退了几步。只有那穆马林却上前一步,站在了陶严的右侧身后,打算与他并肩作战。 刚才陶严的突然闪电出手,让那走遍大文各地,甚至远赴到过高丽扶桑暹罗,可谓见多识广阅历丰富的中年胖子,都没能看出陶严出自何门何派,使的是什么招数? 此时更是眼睛眨都不眨地看着两边的动静,眼看着南霸天的人围上前来,却见陶严脚下不丁不八站着,身子往左侧身,左脚在前,脚尖对着正面之敌,右脚脚尖却对着右边。弓箭步不像弓箭步,更不像马步,也不像扶桑国的武士忍者施展柔道空手道那般正面对敌。让他奇怪的是,他感觉陶严的双脚并不是落地生根那种,而是触地轻浮,随时可能蹦跳离地移动。 再看他双手,左手在前,右手在后,双臂微微弯曲。见陶严双手张开并未握拳,中年胖子猜测莫不是八卦游龙掌的传人,可步法架势不对啊。 正疑惑中,南霸天这边动手了,那带头的壮实汉子嘴里一声“上”,率先冲到最前面挥舞着手里的柴刀对着陶严的脑袋当头劈下。 但陶严既没有后退,也没有左右闪避,而是迎面冲上前去,柴刀还举在空中的时候,陶严直接像一发炮弹一样撞到他怀里。 中年胖子清清楚楚听见陶严在扑向这个大汉的时候,嘴里还低沉有力地迸出一声:杀! 这壮汉本来也是练家子,实战经验也很丰富,这时候发现手上的柴刀派不上用场了,因为陶严已经撞进了他的怀里,他变招很快,马上用刀把准备顺势下砸陶严的后脑,陶严没闪没避,而是继续往前面冲,只不过是用自己的头顶,重重的撞在这个壮汉的鼻子上。一下子壮汉感到酸甜苦辣麻外加眼泪鼻涕鼻血口水全部出来了。 而陶严也不知道怎么变招的,右脚就插进了他的左腿后面,右肩顺势一个靠山倒,这条大汉就仰面朝天往后倒下去,可恨的是他已经被陶严撞得这样惨了,陶严也没有轻易放过他,在他刚刚往后面倒的时候,陶严提起左膝还狠狠的给他裆下来了一个断子绝孙膝,所以这条最威猛最强壮的壮汉,又是一个照面就被陶严放倒,而且倒在地上就蜷缩成了一团,因为鼻涕眼泪鲜血口水都在流,所以他的惨嚎声就听起来有些模糊不清。 陶严扑向第二个! 林岱和胡半仙他们看得目瞪口呆,一个赤手空拳的,怼上十来个拿刀舞棒的,反而展开抢攻! 可陶严脑袋里面没想这些,此时他觉得痛快极了,舒畅极了,就像体内一只猛兽挣脱了铁链! 这次他瞄向的就是四步外的一个歪嘴。他用力一蹬,身子就跃起扑向那歪嘴,歪嘴已经把手上的铁棒高高举起,准备砸向陶严,终究还是慢了半拍,在空中陶严的身子近乎水平横撞过来,右肘已经重重地打在歪嘴左边太阳穴,他哼都没有哼一声,就软倒在地。 如果要形容陶严攻击的话,那真的叫做猛虎扑羊,一个动作或者最多两个动作就能干掉一只羊,比如说猛虎的左边虎掌拍下去,一只羊倒下,右边虎掌拍下去,另一只羊倒下,就是这么干脆利落加简单粗暴。 陶严现在就是这样子,他只进攻!用最快的速度,最有效最简洁的方法击倒对方,胡半仙只是眨巴了几下眼睛,不相信的再揉了一下,地上已经躺下了四条汉子。 绕是中年胖子见识广博,也没有看出陶严是何门派。只见他的每招每式都没有亮相动作,也没有什么起手势收手势,就是动作异常迅捷,然后是简单高效,并且只进不退。就算是对方先出手,那也只闪避而不后退,而且在闪避的同时贴身硬上立马出手攻击。 而且中年胖子还注意到,陶严除了最初的那个准备动作之外,双脚一直在移动,步伐灵活多变很多时候还跳跃移动。而他出手的时候绝不落空,非要逼近到手肘膝能触碰到对方身体的时候才陡然出手。最重要的是出手奇快!每次都是瞬间击倒一人。如果用现代仪器测量的话,陶严逼近对方后,每次放倒一人都没有超过一秒钟,动作没有超过三个。 让中年胖子汗颜的是地上已经躺倒七八个了,他居然还是没能看出陶严是何门派。明明看着这一招好像是八极拳的贴山靠,下一招又变成了扶桑忍者所用的忍术中摔跤之技,肘击膝顶跟桂地壮族流行的壮拳又差不多。 实际上陶严刚才施展的招数里面,既有以色列的马伽术,也有前苏联特种部队擅长的桑博,还有巴西的格雷西柔术,以及古壮拳的顶肘和膝击,外加泰拳改良过的砸肘挑肘转身摆肘和飞膝,另外少林八极咏春擒拿摔跤都有。这样一锅大杂烩,文朝的人能看出全部来历才怪。 不过这个看上去和蔼可亲的胖子有两点是看出来了的,一是陶严并没有尽全力。他甚至注意到细节,感觉是陶严的身体在动手,而不是他自己脑子里面做出了决定之后再使出的招式。二是陶严没有使出杀招。也就是陶严明明可以在一秒钟之内徒手杀死一人,可是陶严并没有这么做。虽然他嘴里一直在低声喊“杀”,可是他在他心中只是当成一场打架而已,而不是性命相搏。 穆马林对敌也完全占据上风。虽然他身材粗壮,但长年打猎反应倒也灵活,关键是皮粗肉燥,那木棒铁棒砸来,他直接就用手臂去挡,然后抱紧对手往地上摔。看得出来他应该擅长摔跤,加上力大无比,已经有两个南霸天的人被他摔倒在地。有一个个子比较高大的被他从后面连双手拦腰抱住,穆马林一发力,围观众人都听到了那人骨头发出的嘎吱声音,然后就是凄厉的惨叫声,让众人怀疑他的骨架都要被挤碎了。要不是陶严已经放倒其他南霸天的人,扭头看了穆马林一眼,穆马林不由自主的放松双臂,那人真的可能肋骨被挤压折断后刺伤内脏而死。瓦剌的大力士就曾经在摔跤中把其他部落的大力士脊椎徒手折断过。 由于陶严出手速度太快,南霸天十多人之中绝大部分都是被他打倒的,停下来的陶严似乎还有点摸不着头脑。刚才这很快结束的搏斗,他知道是自己打倒了大多数人,但具体是怎么做到的反而想不起来。 第7章 传统武术不咋滴呀!(三) 看见陶严和穆马林犹如砍瓜切菜一般,将什么南霸天的十多个人全部放倒,新来的流民个个又惊又喜。胡半仙心中暗暗懊丧,早在江阴城的牢房中,他就发觉陶严异于常人,刚才自己不敢冲上去并肩对敌情有可原,可自己不该后退那两步,站在原地不动也好。在这孤岛上,流民都是无亲无故,全靠自己抱团,很显然他们靠着陶严才有活路,不然自己这把老骨头,在南霸天西霸天这些人的欺压下也捱不过两年。 林岱倒没想这么多,他一介书生,也没有经历过这些打打杀杀,心中胆怯故而后退,原属普通人的正常反应。刚才陶严他们短促而凶狠的打斗,甚至让他产生了似乎是一个成年人殴打幼儿的感觉,看着凶残的混混在陶严面前不堪一击,一两下功夫就被撂倒,就是那么轻松迅捷。 只有那中年胖子注意到,陶严将南霸天的人全部打倒后,一时间还有些茫然无措的感觉,这让他颇感有趣。 此时林岱走到里正身旁:里正,这伙人意图抢劫,该去报官把他们都抓起来吧? 里正奇怪的看了他一眼:报官全部抓起来?这等事在崖州司空见惯,官府是忙得过来还是管得过来?再说了,官府怎么会认定为抢劫?最多算一个互殴。再说了,就算是定为抢劫,按大文律强盗罪一条三款:“凡强盗已行,而不得财者,皆杖一百,流三千里,但得财者,不分首从,皆斩。” 他们刚才没有得到任何财物,算强盗未遂,该杖一百流三千里。咱们这里可是孤悬海外的蛮荒之岛,难道过海往北流放三千里?流放到你们江阴去? 一句话说得林岱居然哑口无言,心想这里正多半是早年间做过强盗,被流放至此的,所以大文律背得倒熟。 一开始陶严也只是把这件事情视为打架,所以下意识的没有痛下杀手。倒在地上的南霸天众人伤势较轻的已经慢慢爬起来,掐着人中把晕倒的人弄醒后搀扶着慢慢离去。一个人临走时还放出狠话:小子你等着,这事咱们没完! 陶严没有搭话,但是他的眼睛不由自主的眯起来看向那人,那人感觉瞬间遍体生寒,不敢再说场面话,赶紧转身离去。 中年胖子注意到了这一幕,甚至远远感受到那目光如刀光般划过空气,不由微微一笑:没有内力却带杀气,有点意思,莫不是有人处心积虑,安排此人对付我来着? 不过他马上推翻这个判断,微微摇头:哪有上来就暴露的,何况此人停手后的茫然无措分明是真的,倒不知为何。 看着南霸天的人互相搀扶着离去,陶严虽然想不起来刚才自己做出了哪些动作,但是他们中的绝大部分人是被他打倒的倒是记得。可在他的记忆中,能清楚无误回忆起来的就是自己是一个歌手,在大排档唱“摘下满天星”的时候,被球形闪电送到了500年前的大文朝。现在流放到海南岛上后,脑子清醒多了,能感觉到自己在岛上生活了很多年。刚才这一出不禁让他疑惑,自己在当歌手之前,是练过自由搏击还是练过散打?然后他马上得出结论:自己是一个练过自由搏击的流浪歌手。另外也不是自己有多厉害,而是古代这些古惑仔实在太弱鸡了。 这时候那中年胖子走了过来,看他约莫五十岁上下,本来穿着渔民短褂手臂这些早该晒黑才对,李家村其他人都晒得黑不溜秋,偏生他还白白胖胖的,陶严猜测应该是上岛不久。看他满脸堆笑和气亲热的样子,以前多半是酒店掌柜或者绸缎庄的掌柜,可陶严就是隐隐觉得此人不简单。 中年胖子来到陶严身前弯腰作揖:少侠武功高强,咱们李家村一直受南霸天的人欺压,今天少侠总算狠狠打了那南霸天的嚣张气焰,全村人感激不尽。 听到少侠这个称呼,陶严身上一阵恶寒,心里念叨着:你才是少侠,你全家都是少侠! 别人叫他小哥可以,叫他公子勉强也接受,反正不叫公子,难道叫母子?但这少侠是万万不敢接受的。叫自己壮士或者叫好汉都行,偏偏叫什么少侠,真是让人鸡皮疙瘩都起来了。虽然这中年胖子看上去笑容可掬和蔼可亲,可陶严总怀疑他肚子里在奸笑。 陶严赶紧摆手:少侠可不敢当,我叫陶严,大叔叫我小陶就是。 中年胖子连连摇头:陶少侠太客气了,刚才我已经跟里正商量过了,这里有栋房子虽然也是竹庐草屋,但修建得甚是牢固,还请陶少侠就住在那里。请请请,我带陶少侠过去。 陶严恨得牙痒痒地,这死胖子三句话不离少侠,让他浑身不自在。 他坚决不敢接受少侠这个称呼,要是从今往后,李家村的人每天见面都喊他少侠,他估计自己要郁闷死。 在他的坚持下,最终这中年胖子改口喊他陶小哥了。路上他自我介绍叫文第圃,字园亭。陶严一路上与林岱他们闲聊,知道在大文朝这普通人往往只有姓名,没有什么字不字的,但文人就不同了,相熟的文人必定要称呼字,以示熟络亲热,看来这文第圃文大叔确实不是普通人啊。 不过他带陶严看的高脚竹屋确实很好,是用最大最粗的竹子所建,上面铺的茅草也很厚,里面竹床木桌竹椅齐备。 陶严很满意,他随口问到:大叔,这种房子遇上台风会被掀屋顶吧? 中年胖子看了他一眼:陶小哥对岛上的事情倒熟,这种房子顶不住大风的,遇上台风海啸,最好躲到那边山上的洞子去。对了,左边这房子就是我住的,有什么缺的,只管到我屋里来拿便是。 陶严谢过他后又问到:这南霸天是怎么回事? 文第圃告诉他:这南霸天本来也是一个流民,到这崖州已经十几年了。以前是京城一个什么帮派的小头目,犯事后原本要被判处斩的。帮里拿银子疏通了关系,改判为流放。他到了崖州打出了名号,手下有100多号兄弟,镇南门附近都是他的地盘。据说此人心狠手辣,武功倒没听说有多高。 陶严听完嗯了一声没再问。他也没有什么东西要放置的,因为他连换洗衣物都没有,只有那十斤糙米,此时米已经交给胡半仙了,由他负责煮粥对付一顿,陶严林岱胡半仙穆马林他们四人路上已经商量好搭伙过日子的。 吃过晚饭,陶严拿把竹椅放在屋子外面竹子搭的走廊上,舒舒服服的躺下来,看着天边晚霞红似火,吹着习习海风,嗯,现在总算有点“面朝大海春暖花开”的感觉了。 正寻思着要不要摘几个椰青下来,让胡半仙和林岱他们也尝尝这纯天然无污染的椰风牌椰奶,原先住在村子里的一个小子已经飞奔过来告诉陶严:南霸天的人又来了! 南霸天的人来得比想象中更快,陶严原本以为怎么着也要等明天呢,本来他们离去时就是下午近黄昏了。那曾想,这南霸天听到回报暴跳如雷,马上下令打回来。 作为游走在灰色地带的地下势力,他们可不是聚啸山林的土匪。这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两个流民打得大败,场面必须马上找回来!不然的话,崖州城的其他几股势力就会把他南霸天吃得连渣都不剩。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小人报仇则是从早到晚,而混混报仇更是讲究不过夜! 不过听说那两个流民一个武功高强,另外一个力大无穷,南霸天也没有掉以轻心,亲自去请久未出手的两个供奉出山。 有了武林高人带队,虽然南霸天这方还是出动了四五十人,那是壮声色的,高手怎么能群殴呢。 南霸天的人表示也不以多欺少,爽爽快快拳脚上单挑分胜负,只要陶严他们赢了,南霸天的人从此不再踏入李家村一步;要是南霸天的人赢了,陶严他们不但要逢十抽三,而且还要在城里摆酒赔罪。 陶严也不多话,就说了一个“好”。 这次不但穆马林站在了陶严身后,连胡半仙和林岱都站了出来,剩下五个新流民也站了出去。这逢十抽三也不只是针对陶严一人,所以他们也同仇敌忾了。再说了,下午陶严给他们的信心实在太足了,他们只需要捧个人场,并不需要下场动手。 有意思的是,那文第圃居然也站了出来,站在林岱身边。 文第圃好像了解南霸天的底细,轻声告诉陶严南霸天本人并没有来,但是那两个老头应该是请的供奉,是专门对付他的高手。陶严也看见了那两个老头,都是面无表情负手而立,那气质那风范想不是高手都难。 南霸天一方先出战的是一个耍猴拳的,说不定就是最先挨打的那小痞子的师傅。果然看他的猴拳动作更为惟妙惟肖,连蹦带跳又抓脸挠腮的。当然战斗结束得很快,耍猴拳的那瘦汉离着陶严有一段距离,围着陶严转着圈的跳,陶严一直没理睬。等他突然跳上前想挠陶严,结果被陶严闪电一拳轰在脸上,跟下午他徒弟一样被当场打飞。 看来这耍猴拳的就是来引诱陶严出手,让南霸天请出的供奉看明白陶严的武功家数,也不知道那两个老头看出什么没有,只听到他们哼了一声,脸上倒依旧波澜不惊。 南霸天这边又派出的却是一个女子,使的蛇拳,只见她盘腿于地,双手做出毒蛇昂首吐信的样子,嘴里还发出咝咝的声音,却又被陶严快步上前一脚踢倒。 这两个原本引诱陶严出招给两位供奉探明陶严的虚实,不过很显然,这两位据说是武林名宿的老头还是没有看出陶严的来历和武功门派。 这时候终于该轮到高手上场了,只见两个老头中的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酒壶用右手高高举起,那老头仰面朝天用嘴接着从壶嘴里面倒出来的酒,连喝了几大口后,又用左手握着的酒杯接了一杯酒,酒壶随手一扔,摇摇晃晃的走了过来。 陶严老远就闻到糟老头身上那股浓烈的酒气,再见他的直裰上面满是酒渍,脚下跌跌撞撞摇摇晃晃,一幅醉态可掬的样子,可手中的酒杯里却一滴酒都没有洒出来。 这一手先声夺人,见多识广的胡半仙叫了出来“醉拳”! 这不是高手谁还是高手? 南霸天的人马那边,另外一个老头怡然自得地对身边众人点评道:吴老师这醉拳火候十足,深谙醉拳“形醉意不醉,意醉心不醉”的绝妙。他的“太白醉酒”、“武松醉跌”、“鲁智深醉打山门”、“醉八仙”招招精绝。看,这就是武松醉跌,又叫玉环醉步,也叫鸳鸯脚,看似脚下漂浮不定。却自有章法。 陶严看着打醉拳的糟老头有些啼笑皆非,只见他时而做出自斟自饮动作,时而东倒西歪,偏偏左手那酒杯里面的酒还没喝完。 自从上了海南岛,虽然还没有想起自己的姓名过往,但也记起不少事情,陶严此时就想起了电视里面介绍醉拳的一段话:醉拳是中华民族的优秀文化遗产之一,醉拳作为武术套路中的精华之一流传了下来。其招法:摔打、推拿、跌扑、翻滚、窜蹦、跳跃。既充满了形体艺术的美感又不失技击实用之特点。简单说就是既有实用价值,又有很高的艺术性。 好一个形体艺术的美感,好一个很高的艺术性! 依稀记得有人给他讲过实战格斗的“两个凡是”: 凡是强调能强身健体的,凡是有很高艺术成分的,实战格斗中都是菜,不,都是渣渣! 他也有些纳闷,咱们古代的这些习武者,为什么要搞这些花里胡哨的东西?拳要打到对方脸上才是好拳,脚要踢到对方肚子上才是好脚。能打倒对方的才是好拳脚,才是好武功!强身健体勉强还说得过去,这很高的艺术成分?我呸!呸呸呸! 陶严脑子里面还在想,拳已经找准时机挥出去了。 什么叫拳怕少壮?又是什么叫做一力降十会?身高体壮的陶严只是一个照面,找准时机重重一拳,就让这个醉拳名宿腾空倒飞倒地! 这还真不是陶严特别厉害,实在是这武林名家太渣的缘故。 陶严想到这糟老头为虎作伥,来了一句:老头你喝醉了就不要学人打架嘛,老胳膊老腿的伤着了可不好。 那老头正被搀扶着爬起来,听到此言,忽然一口喷出来,也不知道是因为喝醉了呕吐,还是被打得吐血了。 第8章 不讲武德 陶严也知道,平心而论,刚才“表演”醉拳的糟老头身上是有真功夫的。可是他真的把这场架理解成比武竞技了,讲究的是点到为止。可陶严没这么想,他以为是一方被ko为止,在这一点传统武术界吃过无数次亏,每次与洋鬼子比武竞技,在别人喉咙上用手指点一下,或者在别人的太阳穴胸口位置轻轻捶一下,表示自己已经打到你的要害,胜负已分不用再比。可这完全是俏媚眼做给瞎子看,蛮夷之人哪里懂你这心思,还以为你替他挠痒痒呢。 在这一点上,陶严没失忆前是支持洋鬼子的,那王八拳和女人乱抓乱挠一样能打到武林高手身上,这能代表什么?爽爽快快打倒在地不能动弹才叫分出胜负。 再者就是糟老头为了显得自己武艺高超,把心思就放在东倒西歪的时候,酒杯中的酒不洒出来。可两人拳脚交加的时候,你把心思放在这上面,不是讨打是什么?还以为人人都有周伯通郭靖或者小龙女那双手互搏一心二用的功夫? 这又要讲究形体美和艺术成分,又要顾及杯中酒不洒的高手风范,糟老头不吃亏才怪。 一个供奉被打得倒地呕吐,这一下南霸天那边镇场子的另一供奉终于下场了。 这个供奉也是一个六十多岁的老头,却不像刚才那个糟老头那样耍宝,他慢步上前,停下来后如岳峙渊渟,然后缓缓出掌。 陶严明白遇上了古代真正的练家子,看架势是八卦游龙掌或者八卦游龙掌吧,总之陶严认为应该是八卦掌这一门的。这是陶严不懂武林门派渊源,这八卦掌是清末董海川创下的,五百年前哪有。 倒是听见那叫文第圃的中年胖子清清楚楚对林岱说到:这可是武当太乙绵掌,手法以掌为主,运转舒展如绵,动作连而不断,掌法运行成环,延伸己手,随对方已劲柔化绵时,故名绵掌。 陶严初一听什么绵掌,倒吓了一跳。鹿鼎记里面那假太后就会化骨绵掌,中掌之后骨骼寸断而亡,这武当绵掌不会也这么阴毒吧? 那老者凝神看了文第圃一眼,突然启动,那脚下贴着地皮就滑过来,闪电般冲着陶严胸前连印几掌。 陶严本来就以出手奇快逞强,没想到这个老头动作同样飞快。陶严见他突然就闪身到面前,赶紧举起双臂挡在前面,却“啪啪啪”胳膊和前胸接连挨了好几下。 两边的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南霸天的手下轰然喝彩起来:葛师父师从武当,一手绵掌确实了得。这小子还不赶紧认输! 不过陶严倒没感到自己被内力所伤,甚至没有多大感觉。原因实在简单,手掌作为武器,可以说真正直接有效的只有手刀,而且必须冲着脖子的四面下手:正面是托下巴并击打喉结,然后就是用手刀砍击颈部左右两侧,或者砍劈后颈,都可以让人马上休克甚至当场毙命。甚至从现代医学上讲,能通过外力击打导致的晕厥唯有颈动脉窦性晕厥。 但是真的用手掌打到人的身上,威力是堪忧的。学过初中物理的都知道,同样的力道之下,受力面积越大压强越小。120毫米坦克炮使用尾翼稳定脱壳穿甲弹的弹芯直径才多少?20-30毫米!就是为了同等动能下,接触面积越小,压强越大才能击穿装甲。何况用手掌打人,那手掌心还等于是肉垫呢。用拳头就不同了,指骨可以让人受到重创! 这个姓葛的武当太乙绵掌高手也认为自己已经取胜,退回原处站在那里等陶严服输。连林岱他们都认为陶严已经输了,个个垂头丧气。 可陶严觉得对方在自己身上拍了几掌,又没有什么感觉,认什么输?打倒打晕才算! 而且陶严想明白过来,为何刚才这个武当绵掌的葛师父能打中自己,而自己不但没能反击甚至没有挡住一招半式,是因为他脑袋里面发出了抵挡的指令后再举起双臂。而之前他击倒那么多人,只是脑子决定要不要动手,然后冲上前去就行了,至于具体的动作并不是他脑袋里面想到了之后,手上脚上才做出来的。也就是说他的动作是形成了肌肉记忆后本能反应。再说直白一点,他的出手类似于普通人的习惯性动作。比如说有人坐下来就跷成二郎腿,或者手指不由自主的在桌面上叩击。这并不是脑子里面发出了这个指令,而是手指自然而然的就做出来了。 陶严笑道:给我拍灰么,不用客气。 那葛师父被气笑:好好好,老夫看你逞口舌之利!呔!看掌! 话音未落,葛师父就欺到陶严身前,对准陶严胸口猛出一掌。他认定陶严挡不住也躲不开这一掌。 陶严眯着眼睛看着他,脑子里面压根不去想该挡还是该躲,任由自己的手脚发挥。结果这一掌又结结实实打在陶严胸前,哪怕陶严人高马大身强体壮,一样被打得倒退了半步。但是就在葛师傅的手刚打到陶严身上的同时,陶严的左臂与葛师傅的右手缠在了一起,而陶严的右手则闪电般的在葛师父左边颈侧拍了一掌。还不是用的手刀砍劈,而是用掌心拍了一掌。 葛师傅瞪着陶严:你不讲武德.... 说话间眼睛一闭,身子一软就倒了下去。 第9章 从来如此,便对么?! 陶严看着葛师父软倒,咧嘴笑了一下,心中暗道:这五百年前的文朝人跟现代人一样,颈侧受到打击一样会晕倒。 想让大脑供血不足,比起后颈,攻击离颈动脉最近的侧颈部更为快捷,医学上,称这种由外力触发的晕厥为颈动脉窦性晕厥。 有些容易引发此类晕厥的患者,甚至不必用力击打,只要依次按摩其脖子两侧的颈动脉窦,5秒左右对方就会出现临床晕厥,也就是颈动脉窦性晕厥诊断手法。而现实中颈动脉窦性晕厥的患者多落在大于40岁的中老年段,患者因为领子太紧、脖子突然扭动就会晕过去。 葛师父虽然一身武当太乙绵掌功夫,但毕竟60岁了,陶严一掌拍到位置立马就倒。 南霸天的手下都聒噪起来,纷纷指责陶严明明已经中招,却厚着脸皮不认输。 陶严可不认为对方先打中自己就算自己输,就是自己不讲武德。那散打和拳击都会在对手身上打到几下,从没听说以先中招的认输,而且这古代的所谓点到为止真是搞笑。 不过真要说自己不讲武德,那还是落在“拳怕少壮”这句话上面。他一个看上去不到20岁的高大小伙子,对付一个60岁的老头子确实有些说不过去。无论是体型体重还有年龄都不是同一个量级,陶严算80公斤以上级的重量级选手,葛师父勉强算60公斤级吧,恐怕都还差点。再说60岁了,无论是体能力量还是反应速度,肯定远逊于年轻人。当然如果真气内力确实以修炼时间长作为标准的话另当别论,现在打过两架后,陶严很怀疑武侠小说里面那些真气内力是不是真的。 看见自己的另一供奉又被陶严一招打晕,两个带头的南霸天手下虽然心中不忿,低声商量了几句后,交代了几句场面话,灰头土脸的率领众人离去。 一众新流民自然欣喜万分,李家村的老村民也对着陶严指指点点,眼露畏惧之色。 这时候文第圃过来,要请陶严喝酒。陶严赶紧推辞,可文第圃盛情相邀,言语中让人难生拒绝之心,最后陶严还是被拉到文第圃的竹屋去了。 白天那唯一身穿直裰的老人也被文第圃请来作陪。此时近看,这老人六十岁上下,身材瘦削,那洗得发白的直裰穿在身上就显得空空荡荡的,也许是这个原因穿在身上才没有那么热。老者颌下三缕长须,虽身处逆境,却面容恬淡平和。陶严心想所谓腹有诗书气自华,应该就是指的这种人。陶严又想起一个词-清癯,即生活清贫却自有气质的文人。 他几乎可以断定,这老者是一个被谪贬的朝廷官员,品秩还不会低。 因为在路上,他听林岱谈起过,曾被流放到崖州城来,单是相当于副宰相以上的大官重臣就有14人之多,如唐朝的韦执谊、唐瑗;宋朝的丁谓、赵鼎、卢多逊、胡铨,元朝的王仕熙,文朝的王个、赵谦等。一般官员那就更多了,因此崖城又有“幽人处士家”之称。 果不其然,文第圃介绍老者的时候直称“状元公”,老者连连摆手:过去种种休再提起,老夫现今也只是一介流民而已。 原来这老者姓李名渺白,字美石,是大文天宁之前的天启二十四年的状元,后官居户部尚书,因屡屡上书反对太祖皇帝的禁海之策,被罢官抄家流放三千里。 三人围坐在高脚竹屋外的走廊上的一张小木桌边,下酒菜却只有水煮花生和蚕豆。几杯酒下去,文第圃看似不经意的问起陶严的来历和被流放的案由。陶严现在背这一套已经很熟悉了,就说自己小时候在海船上讨生活,后来在长江木船上做船工,落水后在江阴被救,遇倭寇烧杀掳掠,他被当做倭寇奸细等等。 那文第圃听陶严说自己从小就在跑南洋海船上长大,先感叹了两句:世道艰难,小小年纪就要捱苦。又一脸恍然大悟:陶小哥原来是在海外访得名师习练的一身好功夫,难怪看你招数与咱们大文朝的武功家数颇有不同。 陶严摇头:我哪里懂什么武功,也没有跟过什么名师,就是靠蛮力胡乱踢打。这四海跑船难免有打架的时候,见得多了,打得多了,我又皮粗肉糙能捱得住别人拳脚得罢了。 问明白陶严所犯案由,因何事被判流放三千里之后。文第圃又问道:那衙役对你刑讯逼供,你不恨他们吗? 陶严瑶瑶头:这有什么好恨的?他们也是为了找到倭寇的线索。我当时脑子还是晕的,既说不出自己的籍贯来历,又没有路引,自然大有嫌疑。江阴城外被倭寇杀死三人,他们拷问逼供嫌犯算是平常的。不过这倭寇以后落在我手上,哼哼。 陶严没有说下去会怎样对付倭寇,想来有些刑讯手段。 那李渺白捻须微笑:这户籍黄册制度以及路引之法是老夫当年启奏圣上后施行,也算是为朝廷做了一点小事。陶小友虽然遭受拷打,却也明白这两策好处颇多。既便于朝廷查明人口征收赋税,又可用来查找奸小之徒,你当然无户籍无路引,原属来历不明,本要流放的。 陶严却又说道:大文朝有一点做得很是不对,就是什么贱籍贱民。一入贱籍永无翻身,甚至小女孩连红鞋都不能穿,简直荒唐之至! 那姓李的状元公把酒杯往小木桌上重重一顿,哼了一声后说道:贱籍贱民制度自古有之,这都是祖宗法度,咱大文循古例而为,从来如此又何错之有? 陶严马上怼了一句:从来如此,便对么? 李渺白闻言一愣,一时间居然没有找出话来反驳,这对就是对,错就是错,从来如此并不说明就是对的。 李渺白瞪着陶严:谁说的? 见状元公一副吹鼻子瞪眼的样子,陶严微笑道:一个姓鲁的郎中说的。 李渺白又问:这姓鲁的郎中哪里人? 陶严道:浙江人。 第10章 潜水 这到了崖州之后,没有了差役看管,陶严觉得就该考虑尽快回江阴把陶小丫找到。陶小丫现在成了一个孤儿,也不知道怎么过日子的,有没有遭罪?他就答应了陶小丫她爹临死前的拜托,也与陶小丫本人有那什么郭伋之约,那就得言出必行必须做到,这可是头等大事。他就问到:文大叔,这流民有的是拖家带口全家来到崖城,有的是孤身一人背井离乡来的,万一流民想家怎么办?他偷偷跑回去了,官府也不可能察觉吧?我看这城外的流民也没人看管。 文第圃深深地看了陶严一眼后说道:流民能不能回到家乡,全凭皇上一句话,地方官吏是不敢拿主意的。只要皇上没有开恩大赦天下,岛上的流民想回家乡一辈子都不可能的。每到夜里,像崖州城是四门紧闭,城里人根本出不了城门。而白天没有官府核发的路引,离开居住地百里就会被抓起来。再说了,就算被偷跑到海峡边,白天没有路引进不了码头上不了渡船。而到了晚上,海峡两边所有的渡船都要停靠岸边,一旦被水师巡逻抓到,又是大罪。再说了,没有路引谁敢让你上船?自从皇上颁下禁海令之后,那过海渡船都是有官绅担保的,你要是敢偷载流民过海,不但害了自己全家老小,还要连累担保的官绅族人。 李渺白也说道:官府只要管好渡船,流民过不了海峡,自然不敢偷跑。而且城外流民并非无人看管,里正每天早晚是要清点人头。有人偷跑他敢不立刻上报,自己要受连坐的。只要官府得到流民逃亡的消息,马上发600里加急公文到流民家乡,往往流民还在回乡路上,那边被抓来顶替的族人家人已经在流放路上了。所以只有完全没有家累的孤身流民可能逃亡,不过那也是惹了官非进深山为匪。还没听家乡有亲人的逃回家乡的。 陶严又问:那要是病死了呢?也发六百里加急公文回家乡吗? 文第圃笑着摇头:那倒不会。这北方人初到海岛,年老之人水土不服死掉的着实不少,死一个就六百里加急报丧,这驿卒还不得累死啊。如果流民病亡,官府自然据实上报,流民家乡官府接报后再循例补充一人,这一番公文下来就慢多了。如果病亡流民确实是孤身一人,官府也不会再管。 陶严摇摇头:都说祸不及父母妻儿,这株连之法太不人道了。 李渺白道:不施严刑峻法,民众如何对律法生敬畏之心? 陶严也不知道这个状元公脑子是不是坏掉了,自己就是受害者,还居然为施暴者解释开脱,真是有病。 文第圃却把话题岔开,询问陶严在海船上的生活,以及南洋那些蛮夷之地的趣事。 陶严含混着应付了几句,就说自己头部受伤没有完全恢复,很多都想不起来,又说长途跋涉后初到此地,此时不胜酒力要回屋休息了。文第圃也没有强留,让陶严回隔壁自己竹屋睡下。 可是躺在竹床上,陶严翻来覆去睡不着,没想到官府对付想逃的流民早有办法,自己没有路引怎么过海峡?就算自己能混上渡船,但里正一报告,自己还没走到半路,可能陶小丫已经在被官府押来崖州的路上。 嘿,自己刚穿越到文朝,就被陶大叔把小女儿送给自己当使唤丫头。只是这陶小丫长得不咋地不说,还有些一根筋,什么红袖添香是谈不上了。 陶严在竹床上翻来覆去烙烧饼也不知过了多久,半睡半醒中突然发现,从窗子那里照进来清冷的月光。他心中一动,起身穿好衣裤走出门外,只见一轮圆月挂在半空,映照着远处海面上波光粼粼,整个村子几十栋竹屋没有一丝灯光,倒是能听见远处一栋房子里面传来熟悉的打鼾声,这是穆马林那个壮汉的呼噜声,新流民都十分熟悉。 陶严沿着海边的沙滩往远处走去,离村子越来越远,四下无人,偶尔能听到树林里面传来小动物发出悉悉索索的声音。他不知道,树林里有一个黑影悄无声息的远远吊在他的身后。 离着李家村差不多一里远的海边有一处礁石,陶严爬了上去,面朝大海坐在礁石上。 回头看去,远处的海边小村庄在月光下看不真切,显得很是静谧。他回过头来看着海面,感受着海风习习,细碎的波涛轻轻的拍打着礁石。天上那一轮圆月映照着无边无际的大海,一时之间甚至让他忘了自己身在何地。此时的陶严,心里那种熟悉的感觉尤为强烈,应该是在500年后,他曾经多少次的在月光下,在海边礁石上看过这片大海。 远处树林里面的黑影看着礁石上的陶严突然他站起身来,脱掉身上穿的衣裤,甚至连里面那条犊鼻裤都脱掉了,就那么赤身露体地站在礁石上,沐浴在月光下。 黑影不知道陶严在做什么,好像就那样站着没动。 此时陶严闭着眼睛在彻底放松身体,并且在进行腹式呼吸。 普通人常用的呼吸方式是胸式呼吸。胸式呼吸以肋骨和胸骨活动为主,吸气时胸廓前后、左右径增大。由于呼吸时,空气直接进入肺部,故胸腔会因此而扩大,腹部保持平坦。相对腹式呼吸,胸式呼吸是浅呼吸,空气吸进肺部的上部分。腹式呼吸以横膈膜肌肉运动为主,腹式呼吸时,横隔肌会下降,腹压增加,感觉好像是空气直接进入腹部,这时若把手放在肚脐上,会感觉手上下微微抬放。其实空气并不是进入腹部,只是横膈肌的运动带动腹部的运动,空气吸进肺部的底部,有助充分的气体交换。 腹式呼吸可以扩大肺活量,能使胸廓得到最大限度的扩张,使肺下部的肺壁和肺泡得以伸缩,让更多的氧气进入肺部,同时可以放缓心率。 陶严此时的呼吸深长而缓慢,而且只用嘴巴呼吸,呼气的时间比吸气的时间长大概2倍左右。 然后陶严开始闭着眼睛去感受身体的每一个部位,好像用自己的意识给身体做了一个全身扫描一样,从脚趾头到头顶,放松每一个部分的肌肉,放松身体的一切。 放松完身体后,陶严开始放松精神-此时他闭着双眼,感受着微风吹过肌肤,似乎轻柔的纱巾拂过的触觉…曾经一个个美好的夜晚… 然后黑影看见陶严突然鱼跃而起,就那么轻轻巧巧变成头下脚上潜入海中。 第11章 被蛇咬了 崖州,也就是后世的三亚,此时没有大量的游客,自然也没有那么多污染,海水更见清澈。陶严一口气潜到了10米之深的海底沙地上坐下来,抬头仰视着头上的海面,月光不比阳光,穿透海面不过几米,所以陶严看过去,临近海面还是蓝幽幽的泛点白光,但是往下就变得黑幽幽的,不过静下心来细看,却能勉强看见月亮的影子。 一般人在这种情形是会感到害怕的,在海底看见的这种由蓝变黑的景象,哪怕身穿潜水服,也会有种被这宁静幽深的蓝黑色海水吞噬的感觉。 陶严却有着熟悉的感觉,要不是有小鱼在他这个不速之客身边游来游去,他都怀疑自己是在一片宁静安详的虚空之中。他缓缓闭上眼睛,感受着水流的变化,感受着这海底的宁静,突然,他的脑海里浮现出一幅一幅的画面:他抱着吉他在大排档、在街头、在地下通道唱歌、走过一个一个陌生的城市、身边也出现过女人,他与她们发生过什么样的故事呢?为何他不肯停留下来?那时候的他应该有三十多了吧,有些许沧桑,还有一点点的忧郁和冷漠,自己经历了什么变成这样子的? 可是脑海里这些画面都是零零碎碎的,而且像在飞快旋转一样,没办法停下来慢慢的思考慢慢的回忆。 陶严不知道过了多久,但是身体在提醒他必须回到海面上了,他睁开眼睛,用力一蹬往海面游上去。 浮出海面后,陶严就那么赤身站在礁石上,等海风吹干身体,他已经知道了,自己的失忆通过在海底的静思冥想应该能慢慢恢复,也许那时候就知道自己真实的姓名叫什么,曾经的经历是怎样的?再说了,就算自己只是一个流浪歌手,总不会只会唱一首摘下满天星吧。 安静的躲在树林里面的黑影,此时心里大为惊骇。刚才陶严潜在海底至少超过一炷香时间,常人是做不到的。当然他自己能做到,这修炼内力本来就要学会龟息之法,心浮气躁大口喘气能练出什么内力真气?可是这陶严拳脚功夫确实不错,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但肯定是没有丝毫内力的,这倒奇了。 远处礁石上陶严已经穿上了犊鼻裤,上衣和裤子却拿在手上下了礁石,开始往村子回去,半路上在一条入海的小溪清洗了一番,再重新穿好衣裤回去。 待陶严走远,林中那黑影自言自语道:有点意思。 这时候月光从林子里的树枝树叶空隙照射下来,却见那黑影脸上似笑非笑,正是那看似人畜无害,时时满脸堆笑的文第圃。 第二天一大早,文第圃进了村里一个老实木讷的村民屋里,给那平时软弱可欺的木讷村民面授机宜:你马上进城去找易天顾,请他去找南霸天,不许南霸天到李家村再生事端。若有违抗,就把南霸天一锅端了。另外你用信鸽传封密书给京城。 说着把一个小小的信书管递给他。 那村民恭恭敬敬接过信书管:是,谨奉大人令,小的先把信鸽放飞再马上进城。 总是满脸笑容的文第圃脸上露出一丝黯然:我早已罢官去职,休要再提大人二字。 那村民赶紧又躬身行礼:是,大人。 却说那南霸天昨天夜里宿在崖州城内,今天早上才听说自己平日里花大把银子供着的两大供奉都被打败,据说这消息已经传到崖州城里其他两股势力耳中。南霸天大大的发了一顿脾气,寻思着下暗刀子,把那新来流民中挑头的陶严搞死。正在寻思,就听手下来报,城里锦衣卫的总旗易天顾来找他。南霸天赶紧迎上前去,又让左右退下。那锦衣卫总旗也没待多久就告辞离去,却见南霸天脸上两边都有些红,好似挨过巴掌。然后南霸天颁下号令,令手下人等不得再到李家村去,与那流民陶严见到就要避让,不许再起冲突。 昨日半夜,陶严在小溪洗过之后,回到竹屋再躺在床上,因为心里知道恢复记忆有望,所以枕着轻轻海浪声睡得极为香甜,这也是他穿越到大文朝以来睡得最好的一次。 早上起来,陶严就带着新流民赶海-趁着早潮退下,在海边滩涂沙地挖蛤、抠海蛎子、捡海虹,吊蛏子,拾钉螺,忙得不亦乐乎。 像这些生活小事,陶严偏生轻轻松松就回忆起来,指点着林岱穆马林他们:看见沙滩上的小孔,蛤就藏在下面的。拿不准的时候,在孔的边上跺一下脚,有水柱喷出,就证明确实有蛤,那就赶快挖!海蛎子的壳硬,就把海蛎子壳撬开,只取肉带回去。蛏子又叫西施舌,蛏子肉韧结实、味道极佳,海边人都称做“海里的人参”。铲沙时如果看到沙中有小孔,用筷子蘸点盐,往小孔里一点,蛏子自己往上跑,顺手就抓住了。 中午的时候,炒了几大盆赶海的收获,虽然佐料不齐,大家也吃得很是开心。陶严喜欢吃麻辣味的小海鲜,一问大文朝还没有辣椒。 虽然也算是几样荤菜,穆马林还是对陶严说道:陶公子,这海边的东西好吃是好吃,可是肉只有指甲盖这般大小,在喉咙里打个转还没有尝到味下去就下去了,肚子里还是空空的。我见到原先那些村民家里有风干的山鹧鸪和野鸡。听他们说山里还有野猪野山羊水鹿这些,要不咱们去山上打些野物来?这样才顶事。 语气却是请求同意一般。原来这乃蛮族人性格粗旷,最为崇拜力量和战无不胜的勇士。见识过陶严的拳脚功夫后,穆马林对陶严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所以言语中尊敬万分。 陶严也想到官府借给每个流民的那点救济粮不过10斤,也就能吃那么几天,确实要想办法找吃的。本来昨天夜里,他在海底静思冥想后,知道凭自己的水性,找个鱼叉在海里是可以搞到不少大鱼的,那石斑鲳鱼海鲤都是极为可口的海鲜,可是他不想在众人面前暴露自己惊世骇俗的水性。所以也就同意去打猎。 穆马林本来是猎人,习惯草原和山中捕猎,只是听说这海岛上山林中毒瘴遍地,所以要请出如识途老马的陶严。 崖州三面环山,北有抱坡岭,东有大会岭、虎豹岭和狗岭,南有南边岭,形成环抱之势,山岭绵延起伏、层次分明,山中野物确实甚多,只是原住于山中的黎族人该在山中捕猎,一般流民却是不敢。陶严倒是不怕,他反倒觉得自己好像在这些山里生活过很久似的。 林岱就陪着穆马林去找里正借猎叉,陶严就找块大石头磨柴刀,这是昨天打架的战利品,这些山上没有路,很多地方全靠柴刀开路。 那总是笑眯眯的文大叔看见陶严在磨柴刀,踱过来打听,听说陶严要和穆马林去打猎,兴致勃勃地要同去,说自己到崖州一两年了,对附近几座山熟悉,能给他们带路,又说谁家有一副弓箭,他自告奋勇去借来。 陶严觉得文大叔都五十岁了,还胖乎乎地,在山上爬得动吗?只是见他很是热枕不好拒绝。 下午,三个人就出发进山,带着一把柴刀,一把三股猎叉,还有一副弓箭,一根竹棒。柴刀陶严拿着,三股猎叉和弓箭都给了穆马林,文第圃就拿着那根竹棒权当拐杖。 还别说,穆马林在山林里查看野兽踪迹很有一套,很快就跟上了一群野山羊。而陶严在山上也行动自如,丝毫不比穆马林这个猎人慢,只有文第圃稍微落在后面。 突然,穆马林站住,张弓射出一箭,然后欣喜大叫:射中了,我射中一只山羊。 说完就往灌木丛里冲过去,陶严也赶紧跑过去,却听见穆马林突然“啊”地叫了一声,壮实的身子摇晃了几下后倒在了灌木丛里:我被毒蛇咬了! 第12章 羊肉汤 陶严飞快地奔了过去,只见穆马林坐倒在地上,右手撑在地上努力想爬起来。陶严赶紧制止穆马林,让他不要乱动,然后蹲下来检查,只见他右脚小腿肚近脚踝的位置有两个小小的牙印,渗出了少许血珠。 陶严立即把身上的破衣服脱下来,撕出布条在膝关节那里结扎,阻止静脉血的回流,减少毒液的扩散。通常结扎要争取在被毒蛇咬伤后1-3分钟内完成,并且越快越好。但陶严反应太快,动作太快,好似经常练习过一般,半分钟内就完成结扎。 然后陶严要过文第圃背着的皮水囊,用水冲洗着伤口,把伤口周围的残余蛇毒和脏东西冲掉。文第圃看见陶严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铁片,小铁片的一边边缘被磨得雪亮锋利。这是陶严找来打磨后藏在身上准备用来割断绳索的,可是他不知道自己潜意识里面,这块小铁片另外一个重要的用途是用来割断人的喉咙。 陶严看了一下伤口,就以伤口为中心,用小铁片切开一个“十“字切口,小心地避开了静脉,皮肤完全被划开露出皮下组织,陶严检查了一下没有发现毒牙。然后用嘴接着皮水囊的水漱漱口,一边不轻不重的挤压着扩创的伤口四周,开始用嘴吸吮,混血的毒液在口腔里短时间不会被吸收,而且唾液对蛇毒有一定的破坏作用。但是吸毒者的口腔唇齿必须没有伤口,以免中毒。陶严一个多月前倒是遍体鳞伤,现在早已全好。 陶严不加思索的飞快忙活,文第圃没有上前帮忙以免添乱,而是静静站在后面看着陶严娴熟的动作。恐怕最老练的郎中都没有陶严刚才的反应快。 吮吸了一阵后,陶严见穆马林伤口那里渗出来的血已经变得鲜红,不由得松了一口气。此时感觉舌尖微微发麻,但是只要口腔没有溃疡,倒说不上有多大问题。 他站起身,略微有些含糊不清的对文第圃说道:文大叔,我们赶紧下山吧。 文第圃道:是我先下山喊人来抬还是就我们两人抬上他回去?他这么大块头,下山恐怕不好抬呀,要多砍几根竹子,多带绳子才行。 陶严摇摇头:我背上穆马林,文大叔帮忙把猎叉这些带上就行了。 文第圃说:那这只野山羊呢? 陶严说道:扔这里不要了,人命要紧。 文第圃说:那太可惜了,我还是把它带上吧,反正也就二三十斤样子,不算重。 昨晚就去找树藤把那只野山羊吊挂在猎叉上,然后把猎叉挑在肩上。再看陶严,已经把穆马林背上了。 穆马林虽然没有陶严那么高,但也接近1米8了,体重则超过陶严不少。陶严刚把穆马林扛起来,就感觉到这份沉重,估摸着怎么也有两百二三十斤。所谓虎背熊腰的壮汉就是穆马林这样子的,但看不见什么肌肉,这是因为身材魁梧力大无穷的胖子,他们只是看上去胖,体脂率比较高,但是自身的肌肉含量并不低,只是大多数肌肉都会厚厚的脂肪给掩盖住了。而厚厚的脂肪不仅仅能够增加抗击打能力,还能够为力量发挥提供不断的能量。 陶严的身材比穆马林好看多了,那是因为他的形体和肌肉经受过特殊专门的训练,兼顾了力量速度柔韧性。而穆马林这种力量大的人就是水桶腰水桶肚子,这样的腰腹力量才足够强大,再加上粗脖子圆脑袋,后市国外的超级大力士都这模样。 可扛在肩背上真是不轻啊,陶严心里哀叹一声。 文第圃注意到陶严背穆马林的动作很奇怪。常人背负伤者,都是用手臂发力,将伤者固定于肩背,同时伤者也需发力搭于救援者颈部,以防下滑摔倒。这种方式平路上还好说,在地形陡峭的山上行走就危险大增,因为背者的双手要反手在后托住伤者的大腿或臀部,不能抓灌木树枝稳住身体,容易摔倒。而且伤者大部分重量承于两臂,会让背者很快疲劳不堪。而且稳定性很低,背者需要不断调整伤者姿态,消耗额外体力。 陶严是将穆马林面朝下横置于肩背,右手插入穆马林大腿之间,抓住他的右边大腿,左手抓住他的右手,这样横扛着下山。 文第圃暗暗称奇,不知道这种背负方式叫消防员背负法,也是美军战场救护中背负时首选的单兵背负法。不过要是现在问陶严,他也不知道这个名字,只是下意识地选择用习惯熟悉的方法而已。 文第圃很快就发现这样子背的好处了。穆马林处于半昏迷状态,双手软弱无力。而一般的背人方式需要伤者配合搂住背者的肩颈,此时穆马林肯定做不到。而且背者反手搂住伤者的大腿或者臀部,就腾不出手抓住灌木丛或者树枝藤蔓什么的。此时见陶严不时将抓住穆马林右手的自己左手放下,去抓住身边的树枝灌木稳住身体。 陶严从山上把穆马林背下来,也没指望文第圃替换,他估计文大叔根本背上根本起不了身。虽然见陶严累得气喘吁吁满头大汗,但是这体力耐力还是让文第圃咋舌不已。常人能把200多斤的穆马林扛起来就不错了,更别提在没路的山上走这么久。 中途几次歇息的时候,文第圃注意到,并非是陶严体力不支需要休息,而是要给穆马林松开绑在膝盖那里的布条,过了一小会,陶严又把布条绑紧,扛上穆马林继续行走。 不过好不容易回到李家村,几个流民赶紧上前接手把穆马林抬回他屋子,放在竹床上。陶严一屁股坐在地上累得不成人形,喘息声跟拉风箱似的。倒是文第圃挑着野山羊,看着也是在大喘气,可是脸上居然一滴汗珠都没有。 陶严没有在地上坐多久就爬起来问围观众人:这种地方遇上毒蛇肯定是常事,有谁家里备着对症的草药没有? 就有一名老流民说:里正那里备得有草药,可以一半捣碎了外敷,一半熬药内服。 陶严知道,对付蛇毒最有效的办法是针对特定毒蛇的抗蛇毒血清,但是现在可能有吗?不过自己当时反应迅速,应该吸出了大部分毒液,其他的就只能靠穆马林自己的命了。不过他感觉穆马林能熬得过去。 陶严去看了看依旧昏迷中的穆马林,把他交给胡半仙照料,又打发林岱去找里正拿草药,自己兴高采烈的去对付那只野山羊去了。 本来照着陶严的意思,最好整个烤全羊。可看全村人有五十六号人,都眼巴巴的看着这么一只山羊,看来这顿牙祭只能搞成大锅饭了。晚上跟过节似的,人人围着看杀羊切肉。最后整了一大锅羊肉汤,人人有份,每个人的土碗里面有那么几块羊肉,最后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陶严很开心,都是同是天涯沦落人,能让大伙喝碗羊肉汤也挺好的,也许下次去打一只几百斤的大野猪,才够给大伙分上一分。 第13章 倭寇来了 正在喝羊肉汤的时候,文第圃端着碗来到陶严旁边对他说道:我听说这穆马林是蛮人之后,低贱之极。陶小哥当时何苦冒险替他吸毒? 陶严奇怪的看了他一眼,这文大叔白白胖胖,不知道流放前是干什么的,好像村里的老流民也不知道,不过陶严猜测很可能是商贾之人,只有他们才有这么多盘算计较。 陶严正色道:我们都是被流放之人,本该守望相助,哪有见死不救的道理?再说了,我听穆马林说过,他的母亲是我们大文朝的汉人,他有一半的血统是咱们汉人,怎么能说他是蛮人之后呢?何况就算他是乃蛮族裔,现在归顺咱们大文,同属大文朝的子民,就该一视同仁才对,哪能分什么高低贵贱。这跟元朝的人分四等有何区别?而且还不许低贱之人穿红鞋! 陶严说着说着又气愤起来:真是离谱之至!荒唐之至! 文第圃倒不像李渺白那样与陶严展开争论,而是笑笑不再言语。 到了深夜,等村子里面的人都睡下以后,陶严又悄然起身,来到一里外的那礁石上面,除却衣物后站在那里静思冥想一阵后,再在潜入海底,在那种安静而熟悉的环境里面,争取多回忆起来穿越前的点点滴滴。 这种方式确实有效,今天夜里陶严又想起一首歌“俩俩相忘”。不过这是一首女孩子唱的歌,原唱者他没有想起来,而且他应该是负责伴奏,唱歌的是一个脑海里面面容还模糊不清的女孩子,不过记忆中,这个女孩子眼睛总是围着他打转。 是他的搭档吗?两人一起背着吉他浪迹天涯?可是感觉女孩子比他小很多似的。 脑海里面的其他碎片依旧飞快旋转,让他有种触不可及的无力感觉。直到身体发出缺氧的警告,陶严才浮出海面。 上岸以后,他拿着衣裤,只穿着犊鼻裤到小溪那里去清洗。在海水里面泡了之后不用淡水洗一下,身上干了会很难受的。晚上他没有穿布鞋和村里老流民赠给他的草鞋,就这样赤足走在沙滩上,踩在细沙中感觉很舒服,又不用担心后世的玻璃渣。 陶严回去时经过穆马林的竹屋停下,听到穆马林的鼾声平稳,应该没多大问题了,陶严回到自己屋子里面安然入睡。 虽然陶严现在早已不是在江阴城牢中那样浑浑噩噩了,脑子清醒感觉也很灵敏,但是依旧丝毫没有发现文第圃远远的跟在他后面。 第二天早潮退潮后赶完海,听胡半仙说穆马林已经苏醒过来,陶严和林岱文第圃就去看望。 早上喝过两大碗粥,精神已经好了很多的穆马林一看见陶严,马上翻身下床跪倒在地,大声道:穆马林愿奉陶公子为主人,终生誓死效忠。若违此誓,必遭天谴! 陶严愣了一下,马上上前欲将穆马林搀扶起来:你我都是落难至此的流民,谁遇上昨日之事都会出手相救的,些许小事不足挂齿。 穆马林跪在地上却不肯起身:穆马林这条命就是公子给的,愿为公子奴仆誓死追随。 陶严心理上还是一个现代人,并不因为穿越到大文朝个把月,就接受了古代那一套。再说了,他本没有把这件事情当成什么大事。当然对穆马林来说,自己的性命是最大和唯一的事情。作为一个猎人,他知道昨天有多危险,就算自己有壮士断腕的果决,那自己也要丢掉一条腿,没想到陶公子反应既快,应对得也极准确,让他保住性命不用断掉一条腿不说,还几乎没有后遗症,说是大恩大德也不为过。 这时候文第圃出声了:陶小哥,我也去过漠北大草原,他们乃蛮族人遇上救命大恩和值得拥戴追随的勇士,愿为奴仆实为传统。陶小哥不必推辞,我看穆马林发自内心,你这般推辞,反而会伤了这草原好男儿的心。我看他此生对你必定忠心耿耿。 穆马林不善言辞,觉得文第圃说得太好了,拼命点着他的大圆脑袋。 陶严心想这古代人真的不把人身依附当成多大一回事,动不动就卖身为奴或者乱认主人。算了,就当在大文朝收个小弟吧。穆马林别的不说,天生神力用来打猎是不在话下的。 陶严勉强算是同意收下这个奴仆,正要吩咐他回到床上躺下时,文第圃又说话了:陶小哥,作为主人你应该给他取个新的名字,嗯,取个外号小名也行。 陶严有些犯难,取个什么名字好呢?这时胡半仙提议道:陶公子,你姓陶,穆马林自然该改姓陶。 陶严一想也是,那改个姓就行了,名字是穆马林父母取的,还是保留为好。不过叫陶马林,感觉像套马杆似的,而且自己的真实姓名都不知道呢,此时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文第圃去过漠北草原,知晓这些仪式,陶严就按照他说的那样做--走到跪在地上的陶马林身前,将左手放在陶马林头顶,而陶马林身子伏得更低,陶严说道:从今往后,你就叫做陶马林了。 陶马林恭恭敬敬地用额头去触碰陶严草鞋的鞋尖,然后躺回床上咧开嘴傻乐。 陶严与文第圃出去后,陶严问他:文大叔还去过漠北草原?是去经商吗? 文第圃没有直接回答,而是说道:当年我带着马队在漠北草原东西南北走了大半年呢,见到过草原上的很多民族。这乃蛮族人跟瓦剌人一样,比其他民族更服从主人;对主人们极为尊敬,并且以从不对主人说谎话为荣。以后不管你给他下什么命令,不管什么时间,什么地点,不管这命令是要他们去杀人还是放火,是死是活,他都会绝对服从,没有一个字的反对。 文第圃叹息了一声后继续说道:都说以前元朝的蒙古人和现在的瓦剌人靠的只是弓马娴熟,我深入漠北后才明白,他们一靠弓马娴熟人人可战,二靠兵法策略对头,外加军纪森严才打出这无敌名声的。 军纪?纪律?陶严咀嚼着这两个词。作为一个浪迹四方,无拘无束的流浪歌手,似乎与纪律完全没有交集才对,但似乎内心深处某一根弦被悄然拨动。 陶马林的身体太强壮了,没几天就生龙活虎,要给主人去猎野猪打牙祭。陶严听着主人二字就牙酸,嘱咐陶马林喊他公子,陶马林倒是马上听令改口。 到李家村刚好半个月,这天陶严和陶马林文第圃又上山打猎。说是说这边山林里毒瘴遍地,可没见陶严他们有啥事啊,现在好几个流民也敢跟着上山了。 今天收获满满,陶马林箭法超群,又射死一只水鹿和两只野山羊,众人兴高采烈的抬着猎物下山回村,刚走到村口,听见“铛铛铛”一阵锣响,一个老流民和胡半仙扯着嗓子在喊:快躲山里去,倭寇来了! 第14章 硬弓 听说倭寇来袭,众流民都有些心慌。几个负责抬水鹿和野山羊的流民已经放下猎物,开始在争吵是把猎物扔在这里,马上掉头往山上跑,还是抬着猎物往山上跑? 不过文第圃注意到,陶严听到这消息后,他的神情隐隐有些躁动兴奋,就跟猎犬发现了猎物一样,不但没有丝毫胆怯,反而可以说是有些猴急。是谁给陶严灌输过什么?以至于他一听说大文民众闻之而色变的倭寇来袭,就跟色中饿鬼看见美娇娘一样,就想马上扑上去干死他们。 这实在是有些让文第圃心中暗暗称奇。 至于陶马林,他现在完全是无脑存在的状态。他什么都不用想,只等陶严发出指令。 陶严也注意到,众人之中只有文第圃脸色还算平常,可能是倭寇袭扰这种事情司空见惯了吧。只见那个老流民一边扯着嗓门喊,一边自顾自的往自家竹屋跑去,想来屋里还藏着什么细软。胡半仙已经跑到陶严他们身边,被陶严叫住了:倭寇有多少?来了上千? 胡半仙摇头。 “那有几百?” 胡半仙继续摇头。 “总有一百多吧? 胡半仙还是摇头。 “只有几十个倭寇?那这里五六十号人慌乱什么?” 胡半仙说:听说有一条倭寇的海船靠岸,二十多个倭寇上了岸,崖州城闻讯,赶紧派出二百多官军去截杀,结果官军一触即溃,逃回了崖州城。现在崖州城四门紧闭。倭寇人少,攻城是不可能的,他们在前面大茅村烧杀一通后,眼瞅着往我们李家村这边来了,估摸着最多还有几里路就杀到了。 陶严这才是真的是大吃一惊,区区20多个倭寇,二百多官兵居然打不过,这也他妈的太扯了吧。而李家村这么多人,听到来了二十多个倭寇就要闻风而逃,这个是拿着三八大盖还是扛着歪把子机枪啊?流民又不是手无寸铁,那锄头钉耙还是有的嘛。 胡半仙善于察颜观色,见陶严满脸的不以为然,就劝说道:陶公子,我知道你武功高强,但你不要看倭寇个子矮得很,他们的倭刀很锋利的,官军的腰刀对砍必折。而且刀法射术也厉害得紧,不然官军剿匪剿寇这么多年,为什么没有平掉倭寇。我们只是一介草民,先躲到山上,等倭寇离去再下山不迟。 其余众人都在附和:是啊是啊,这倭寇那年不到琼州岛掳掠几次,陶公子,我们还是先上山躲躲吧。大不了让倭寇把房子烧了,又能抢走什么财物?这满山树木竹林多的是,建房子还不容易吗? 这也是陶严与南霸天的人打两架打出了地位,现在又收了个虎背熊腰的陶马林为仆,李家村的人都要给他几分面子。 陶严见众人都胆怯得要死,哪怕穿越前自己只是在大排档和地下通道驻唱的流浪歌手,也难以理解明明人数超过倭寇,何以惧怕至此。只好无奈地说道:那你们先躲到山脚树林里面去,我带着陶马林去抵挡一阵。 在这等边远蛮荒之地,拳头硬就是大哥,胡半仙与林岱平日里与陶严是走得最近的,毕竟有同囚一室的经历嘛,可是他实在怕倭寇杀到,说了几句就与其他流民匆匆离去。 陶马林背着弓箭,手里拿着三股猎叉,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至于即将杀来的是倭寇还是海盗他完全不在乎。既然身为主人的陶严都敢亲自上阵,他作为奴仆唯有先死而已。 陶严拿着一把用来开路的柴刀挥劈了两下,没办法,凑合着用吧,才发现文第圃文大叔原本跟众人走了的,不知为何又回来了,看着陶严手中的柴刀摇头道:倭寇人矮刀长,所使的倭刀长达五尺,且锋利无比,陶小哥,你这柴刀如何对付? 陶严认定自己是一个练过散打或者自由搏击的流浪歌手,听见倭寇来袭想打是自然的,后世读过小学初中的学生都懂这个道理,只是自己对这行军战阵之事不甚了解,所以就虚心请教:那依文大叔之见,该当如何?我用地上这根抬猎物的粗树枝怎么样? 文第圃听了只是摇头,这陶严拳脚功夫算是一等一的好手,但是对这兵家之事似乎一窍不通。他说道:倭刀锋利无匹,你拿这根树枝,三下两下就给斩成几截。我看你倒是有把子好力气,且手长脚长,如果要是有长铁棒倒是一个好兵器。可一时半会哪里去找铁棒?对了,我看着陶马林打猎时箭无虚发,力气更不消说,野兽中箭者立倒,我屋里有一张两石的硬弓,比他现在用的这小稍弓好得多。这倭寇用的和弓比小稍弓弓力更大,但箭杆又粗又长,用的是重簇,可破重甲,但是射得不远。我看可让陶马林用硬弓躲在远处射杀倭寇。 陶严喜道:对头,我看村子外面那块大岩石高三丈多,我们在上面站得高看得远,居高临下射得更远,等倭寇逼近,我们往山上躲也更近。 文第圃说:好,我去取弓,你们先去。 三人也不管地上的猎物,陶严与陶马林去村外大岩石上面去守着,文大叔回屋子里面去取硬弓。 爬上大岩石,陶严视力极好,远远看见两里外果然有二十多个人影往李家村而来,他脑海里面突然生出来一个念头,吩咐陶马林去林子里面多折些树叶繁茂的树枝来,自己也拿着柴刀去砍树枝,很快在大岩石上面堆了不少树枝,远远看去,好像大岩石上面有片茂密灌木丛似的。 文第圃取了那两石硬弓和30支重箭回来,却见大岩石顶上出现一大片树枝。再一细看,原来陶严和陶马里都在树枝里面。两人从树枝丛里面钻出来,陶马林接过硬弓试着开弓,轻轻松松把两石的硬弓拉成了满月,然后喜道:射这样的硬弓才过瘾,我看用这硬弓在150步之外射倒他们没问题。 文第圃说:那就好,倭寇的和弓也就能射100步,咱们先下手为强,射倒几个也好。 陶严心里却另有主意:文大叔赶紧先上山躲着,这里就留下我们二人即可。 第15章 矮矬子 眼见倭寇越来越近,陶严催促文大叔赶紧离开。 文第圃就说:我躲在后面林子里面。倭寇逼近的话,你们也赶紧钻林子里来,我们一同躲山上去。倭寇不会进山来追的。 文第圃说完往林子里面跑去。 陶严跟陶马林交代:你拿着硬弓就躲在这堆树枝里面,等有把握的时候再射。但是不要露出身形被倭寇发现。我躲到前面路边大树后面,等你射第一箭后,我再暴露身形从那里射。你只要看见倭寇队形乱了,趁着他们盯着我的时候,就用你这张硬弓冲着他们射,射倒几个算几个。等他们逼近我那里,我就从林子里面先跑回来,你再射一轮咱们再上山。对了,你先射穿盔甲的。 因为陶严听文大叔说倭寇里面最厉害的是狼人,只有他们有盔甲穿。 陶马林点点头表示明白。陶严就拿着他那张小稍弓还有20多支轻箭,从大岩石后面的土坡下去,进了林子往前面跑去。陶马林用来打猎的这张小稍弓拉力并不大,陶严用起来也很轻松。但是陶严对自己的射术是有了解的。几次打猎中,他都做到了会挽弯弓如满月,但是没有射中一个猎物。倒也不是他的射术很差,就是射得慢,往往等他张弓搭箭准备好,猎物又躲不见了,让下来练箭时箭箭上靶的陶严很是郁闷。而陶马林射得极准不说,还射得飞快。 林岱问过陶马林的精湛射术如何练成的?陶马林说草原上长大的孩子三岁就要学骑马,四岁时开始练弓箭。在草原上,箭术维系着部落的生死存亡,所以人人都要练好。后来到了大文境内打猎为生,箭射不好是要饿肚子的。 为了避免被倭寇发现,陶严钻进了林子后,还弯腰躲进灌木丛中行进。在离着大岩石三四十丈远,也就是100多米远的路边林子里,陶严小心的蹲下来,从灌木丛的缝隙中观察着倭寇的动静,这里离进村的大路也就是十来丈远,必须藏好才行。 倭寇慢慢走近了,虽然倭寇很为自己的武力值而自信,但是在前面还是派了两个斥候的。 看到活生生真实的倭寇从眼前三十米远的地方经过,陶严真的被吓倒了! 他不是为倭寇的发型吓倒的。 这两个倭寇斥候都是所谓的“月代头”,即将前额到头顶部的头发全部剃光,使人头部的头发呈现出一个半月型,这是扶桑国成年男子的标志性发型。这种发型从扶桑的战国时代开始流行,据说是因为可以有效避免在战斗时被头发遮挡眼睛而带来的不利影响,或者头发流出的汗珠滴入眼睛而导致视野受限。 这个说法陶严还是相信的,倭奴人有一切为了战争的传统! 也不是因为这两个倭寇怪异的装扮。他们一个赤脚,一个穿着草鞋,上身有衣服,下面光着,就系着兜裆布。 也不是那扛在肩头明晃晃的倭刀。 是因为这倭寇也确实太矮了!陶严完全被震撼到了! 这些天陶严半夜在海底静思冥想,唱过的歌回忆起不少,但是最重要的自己姓名来历却依旧没有头绪,不过也想起不少其他的记忆。比如自己在西瓜视频中就看到过讲倭国人古代身高的:有准确的记录,在倭国“战国时期”,也就是1467年到1615年的室町幕府后期到安土桃山时代,倭国人的平均身高只有一米三! 倭国人矮这谁都知道,不然为什么叫倭人呢,就是矮子的意思嘛。 陶严知道,倭国人的矮小由他们所处的地理环境和饮食习惯造成的—他们从猴子变成人的过程中,一直都是困在那几个小岛上吃高蛋白低脂肪的鱼鳖虾蟹。 不过倭国人有个好习惯,就是做什么都讲究精致准确,这可比咱们好,我们说人身高往往就是“身高八尺”,这是张飞,或者“七尺五寸”,这是刘备。倭国人很精确-“战国时代名将”上杉谦信,身高一米五六,“传奇英雄”源义经,身高一米五,丰臣秀吉身高一米四,山县昌景身高一米三。没有最矮只有更矮,德川幕府的第五代将军德川纲吉,身高只有一米二四! 倭国人特别崇尚《三国演义》中的人物,尤其是诸葛亮和张飞赵云,所以他们的“战国第一猛将”、“倭国张飞”本多忠胜身高只有一米四! 真实身高在一米八四的张飞要是知道了,会从重庆云阳的张飞墓里面跳出来活撕了这小矮矬子。 这两个倭寇斥候,陶严目测一个身高一米三左右,另外一个高一些,有一米四。 陶严忍不住咒骂到,这些卫所官兵该有多垃圾?居然会被这样的小矮矬子倭寇吓得落荒而逃? 两个斥候从路上过去,陶马林没有冲着他俩下手。斥候身后十几丈远的地方,就是倭寇本队了,大概二十多人,走成一字长蛇,据说这是倭寇行军的习惯,以免被伏击包围。 前面三个都身着很有特色的盔甲,头盔上面装饰着五色长丝和金银色的牛角之类怪异的东西,这应该就是所谓失去主人的武士-浪人了。他们并没有把倭刀拔出来扛在肩头,而是腰间别着两把倭刀,一长一短。后面又是或赤脚或草鞋的普天倭寇,一小半身着皮甲。武器除了人手一把倭刀外,也有拿着长矛的,引人瞩目的是不少倭寇背着远远超过他们身高的长弓。 最后一人却身着大文朝的衣服,挽着发髻,明显是大文朝的人,个子也最高,估计有一米七左右,在一群一米三一米四的倭寇中如鹤立鸡群。 就在这时候,倭寇出现了一阵骚乱,因为远处无声无息飞来一箭,将本队最前面身着盔甲的浪人射倒了! 见倭寇都停下来四处张望寻找敌人,陶严从灌木丛中站起身来,对准三十米外一个既无盔甲也无皮甲的倭寇射出一箭,居然命中了倭寇,仔细一看,射中了他瞄准的倭寇身旁另外一个倭寇,那箭插在倭寇肩头,痛得他大叫起来。 陶严个子太高了,离着也近,好几个倭寇都看见了他,纷纷拿刀指着他大叫。陶严射箭有些慢,此时也顾不上再来上一箭,马上冲向早已看好的一棵大树,躲到大树后面去了。 就这功夫,陶马林却趁乱又射倒两个倭寇。 第16章 进林 陶严提防着倭寇的和弓重箭,所以看到几个倭寇拿着长度惊人的和弓往树林这边奔来,掉头就从灌木丛中往大岩石那边跑过去。 陶严倒不怎么怕倭寇的倭刀,虽然还没有想起来自己的出身来历,但是他对自己的功夫还是有足够信心的。像眼前这些只有后世小学生般身高的矮矬子倭寇,他一脚踢飞一个。当然陶严此时还不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虽然陶严能听到身后倭寇的喝骂,不知为何却发现并没有什么重箭射来,根本就是没有什么动静。 他在林子里面又找到一棵大树把身子藏好,然后把头从树干旁边偷偷伸出去看,才明白追过来的倭寇为何没有发箭射他。原来琼州岛上植被茂密,这片林子里面的灌木丛长得又密又高,有些灌木丛的枝叶都长到他肩头这么高了。这些倭寇身高才一米三一米四样子,进了这些一米五一米六高的灌木丛中,根本看不到陶严在哪里。而且他们的和弓在灌木丛里面不好使,那灌木丛中的枝叶藤蔓,让他们根本无法拉开长弓。 陶严居高临下能看到灌木丛中他们的脑袋,这种情况下不捡点便宜肯定不对。他张弓搭箭瞄准十几米外灌木丛中倭寇的身影又射出一箭,这次正中目标,射中一个倭寇前胸。 陶严前面与南霸天的人打两架,胜得稀里糊涂的,那时候就像手脚都不是自己控制的一样。但是这时候躲在灌木丛中射杀倭寇,实实在在是自己所为,只是自己的箭术与拳脚功夫相比,完全是天壤之别。 陶严没有恋战,转身继续往村口大岩石方向跑去。他身高腿长又熟悉地形,迈开长腿奔跑,倭寇绝对追不上,重要的是利用好灌木丛挡住身形,以免挨倭寇的重箭。 追在陶严后面的几个倭寇,听得到陶严在灌木丛里面奔跑发出的声音,可是却看不到他的身影,急得干瞪眼偏偏无计可施。 这时候,剩下的倭寇却被头目叫了回去。头目已经发现威胁最大的地方并非来自于路边树林里,而是来自于村口那块大岩石上面。虽然没有看到过人影,但是从那上面射出来的重箭完全算得上是箭无虚发,这与他跟大文卫所官兵交手的经验完全不同。这短短一会,已经射倒了他们7个人,可他连敌人藏在哪里都没有发现。而他们用和弓射出的重箭,还没有飞到大岩石上面就坠地,偶尔射到大岩石顶上的,却没有什么威力了。 陶严从树林里面钻出来,飞快地沿着大岩石后面的土坡跑回大岩石顶上,还没走到堆着的树枝那里,单膝跪地躲在树枝后面盯着远处路上的陶马林警觉的转过头来,见是陶严又放松下来。 陶严问到:倭寇过来没有? 陶马林答到:他们往后退了,但是没有退出多远。只有两个还站在路上叫骂,太远了我觉着没把握就没射。其他人拖着受伤的躲进路边林子里了,可能是在给受伤的疗伤。有两个。我射倒了7个,他们拖走了5个到林子里面,估计地上那两个已经死了。 陶严走到他身边,弯腰从树枝树叶缝隙里面看过去,果然倭寇退到了150米开外。陶马林用两石硬弓能射这么远,但准头可就没有把握了。远处有两个光着大腿的倭寇,挥舞着倭刀在那里又跳又骂,旁边躺着两个没人理会的,估摸着就是被陶马林射中要害而当场毙命。论箭术,也许倭寇对付羸弱不堪的卫所士卒还能占上风,但是面对骑射举世无双地游牧民族,那又不值一提了。 陶严想了一下说道:我应该也射伤了两个。现在二十多个倭寇死了两个,伤了七个,也只剩十来个了。他们既然不敢冲过来,我们就守在这里,只要他们再敢逼近,我们再射杀几个就上山。他们不敢过来的话,怕过不了多久就会逃回船上去。 两人就躲在树枝后面,即不露出身体,也不跟倭寇对骂,耐心守在那里。 可是身后土坡上林子里突然传来呼喊声:陶公子。 陶严扭头一看,却是林岱从山坡上跑过来,不由奇怪:林公子,你不在山上躲着,下来干什么? 林岱说道:刚才你们射箭杀敌的时候,我爬在一棵高树上盯着倭寇的动静。这倭寇一共有二十三人,被你们射死射伤了九人,不过七名受伤倭寇中有两人行动无碍。 陶严听到这里脸上有些发烧,这肯定是他射伤的。不过他给自己找理由-这用的小稍弓威力小能怪他么?他可是每次都把弓拉成满月了的。 林岱继续说道:我看见在挑衅叫骂的两个倭寇都是中箭受伤的,另外五个受伤较重的倭寇都躺在那里,还有一个倭寇在负责疗伤,其余的倭寇都躲进了林子,虽然我没有看清他们的行踪,但是我猜是打算从林子里面绕过来,准备堵陶公子的后路。 陶严听完林岱一席话,不禁对他刮目相看。平时见他一介书生,又是富家子弟,没想到还有这般胆气,而且观察细致入微。 陶严一想,如果倭寇真的从林子里面摸到身后,敌我之势陡然一变,成了敌暗我明了。再加上倭寇带了大量和弓,远射落下风,到了近距离上威胁极大。虽然陶马林射得又快又准,但是自己的箭术最多算半吊子,而林岱又手无寸铁,要是被倭寇抄了后路不堪设想。他马上当机立断:即刻上山。 陶马林没什么可说的,陶严怎么说那就怎么办。他把那张两石硬功背好,手上提着三股猎叉,起身在前面开路。陶严怕在林子里面遇上倭寇,就把一根粗树枝的枝叶用柴刀砍掉,递给林岱当棍棒凑合着用。 走进山坡后的树林里面没多久,陶严心里没来由的一紧,而有着野兽般直觉的陶马林几乎同时停下了脚步,双手握紧了手中的三股猎叉,侧转身子面对着感觉不对劲的地方。 这时候从灌木丛里面突然跃起一个身穿盔甲的倭寇,双手把长长的倭刀高高举在半空中,当头对着陶马林狠狠劈下! 第17章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一) 从扶桑国过来的海盗都可以叫做倭寇,但不是每个倭寇都能叫做浪人。首先浪人之前必须是武士,他们不事生产只习练杀人技。然后没有了主公的武士才能自称为浪人。大多数倭寇并非武士或浪人。 冲着陶马林当头劈下的这个倭寇就是武士出身的浪人,也是这股倭寇的头目,他身先士卒率先出手,对付虎背熊腰又手持三股猎叉,明显最具威胁的穆马林。 不同于后世五花八门的剑道,什么这样流那样流的,大风车、霞斩等花哨得很。数百年前的武士就是只练几招,反复练天天练。据说最好的武士拔刀就要练数年,真正的高手拔刀挥刀入鞘全部在瞬间完成,也就是后世的居合术。 扶桑武士的刀法归根结底就四招: 第一招,左右斩头,即经典的45度斜劈。右斩头,双手握刀,右手在上左手在下,右脚跨前一步,双手举刀过头,从右上至左下成45度斜劈,即将触及颈部时可选择转动手腕将角度稍作改平,就只斩掉脑袋。否则将直劈到左胸甚至斜劈成两半,让敌方的头、颈部、左胸和左手落地。 与右斩头相反,左手在握在刀柄上部,右手在下,左脚跨前,从左上至右下成45度猛力斜劈。 练此刀的时候,不要正面对敌,劈刀的时候一是要用上蹬腿拧腰之力,二在下劈的时候,右斩头时左手为杠杆支点,右手在挥刀斩劈的时候同时下压刀柄前部,左斩头时反之。武士刀利用杆杠原理的这个诀窍,这可是扶桑刀法名家的不传之密。 第二招,横竖一文字斩。这个简单,就是当头直劈和拦腰横劈。 第三招,破腹。这是扶桑武士腰间插刀时的拔刀后立即出刀动作,拔出后刀锋向上顺势反撩敌人腹部。 第四招,突刺。双手握持,左脚在前,即左手在前握住刀柄,右手在后,反之右脚在前,就右手在前握住刀柄。突刺在空间狭小的地方有用武之地,但不能达到左右斩头那种一刀毙命的效果,所以需要连刺并且防范对手临死一搏。 比招数之多,扶桑刀法与宋朝乃至大文朝习练传武兵器的根本不能比。传武刀法少的要凑够七七四十九招,再少都得是六六三十六招,多的肯定是九九八十一招了,再取些花里胡哨的招数名字-犀牛望月、力劈华山、横刀断流。 可与倭寇面对面厮杀时,两三招就被劈成两段了。 可是这股倭寇中武力值最高的倭寇头目,前扶桑武士现在的浪人,很显然选错了对手。 他高高跃起不是单纯为了好看,陶马林身材也很高,他要招呼陶马林的脑袋,非得跃起不可。可是他人矮腿短还是罗圈腿,声势很大,原地跳起来也不过四五尺样子。 倭寇头目这一招是竖一文字斩,也就是当头直劈。可这一招要双手握刀下劈,虽然伴随着怒喝算得上先声夺人,可惜正面空门大开,遇上长兵器,那肚子被捅破刀还没劈下来呢。 陶马林没有练过传武兵器,他的搏杀技巧全部来自于与猛兽生死相搏。老虎豹子能背后偷袭锁喉那肯定首选偷袭,如果正面扑杀,那一定是高高跃起扑过来。 提前有了准备的陶马林不但没有闪避躲让,反而大踏步向前,手中的三股猎叉在半空中闪电般扎进这名倭寇头目的腹部,将他高高的挑在半空中。说实话,陶马林并不认为这个前扶桑武士动作比他对付过的豹子更快。 然后陶马林再一发力,将猎叉往头后面一扬,将这名倭寇远远扔飞出去。为了对付野猪云豹等猛兽,李家村这把三股猎叉又长又笨重,常人挥舞起来都难,只有陶马林使着顺手。 其余倭寇也纷纷从灌木丛中冲了出来。 林岱的提前示警,让倭寇使用和弓重箭躲在林子边射杀陶严他们的偷袭机会失去了。而感觉异常敏锐的陶严和陶马林及时发现了倭寇的存在,又让他们失去了伏击的机会,现在只能真刀真枪的硬拼了。 陶严面前是一个身高不到一米三的倭寇,他并不畏惧高出一大截的陶严,双手握着倭刀突然挥刀从斜45度角劈向陶严。 陶严毫不惊慌,手上的动作也不慢,用手中柴刀挡住了倭刀的去路。可是只听见“嗤”的一声,手上的柴刀居然被这个矮挫子倭寇一刀斩断! 这一下陶严真的是大惊失色。听人说卫所官兵的腰刀常常被倭寇手中的倭刀砍断,陶严想着多半是大文朝负责监造军械兵器的官吏中饱私囊后,偷工减料粗制滥造的结果。可这用于劈柴开路的柴刀应该比大文官兵的腰刀厚实不少吧,居然也被一刀砍断。 陶严的拳脚功夫是很好,可以说他还不知道,自己用徒手杀人技的时候是非常非常非常之好。甚至可以这样说,让陶严徒手杀人,比让他比武打倒对方要更快更轻松。至于原因,后面自然便知。可是徒手格斗厉害,并不等于陶严赤手空拳就能跟手持倭刀的倭寇相抗。哪怕这个倭寇身高只有一米三! 这个身披皮甲的倭寇算不上真正的武士,只是所谓的足轻出身,也就是杂兵或步兵。但这个久历战阵的倭寇刀法凌厉,出手又快又狠,没有一个花招,就是斜劈横劈突刺轮番来。 陶严完全是靠着动作快,左闪右避且不断后退才堪堪保住性命。 即便如此,陶严险之又险的闪避倭寇的倭刀时,身上胳膊上也被划了两条长口子。虽然性命无碍,但看上去血肉模糊的甚是吓人,只是这会陶严肾上腺素起了作用,他并没感觉到有多疼痛。 而陶马林已经对上第二个倭寇却丝毫不落下风。这既有他多年打猎时与猛兽搏斗的经验,这经验可是无数次生死之间得出来的,面对猛兽的獠牙利爪并不比倭刀轻松。不过陶马林异乎寻常的神力在这时候并没有起特别大的作用,实际上他的兵器占了大便宜。 他的三股猎叉的叉柄比倭寇手上的倭刀要长一倍多,更为重要的是,三股猎叉的三根叉刺之间宽逾一尺!! 如果倭寇面对的是拿长枪的大文官兵,就容易对付多了。因为以倭刀的锋利,可以轻而易举的将长枪的枪头斩断,然后再砍杀拿着半截枪把的大文官兵,也可以先斩断握在长枪前面那只手的手腕。 可是这三股猎叉怎么去斩断叉柄?笨重的猎叉在力大无比的陶马林手上挥舞如风车斗转,那名倭寇想先斩断叉柄,可每次挥刀总是先对上猎叉的叉刺。 这名倭寇一时性起,用力斩落,打算先斩断一根叉刺再说。结果当然毫不意外,陶马林手上的三股猎叉被倭刀砍掉了一个叉刺,变成不对称的两股猎叉了。但是陶马林没有放过这机会,顺势用力一扎,剩下两根叉刺都扎进这名倭寇的上身,然后扬臂上挑,将这名倭寇又挑飞出去。 第18章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二) 从灌木丛中冲出来的倭寇一共有六个,已经被陶马林结果了两个,实乃所使的兵器对头。陶马林手上的三股猎叉,跟另一时空里明朝戚家军所使用的狼筅有异曲同工之妙。戚继光在《练兵实纪杂集·军器解上·狼筅解》中写道:狼筅乃用大毛竹,上截连四旁附枝,节节枒杈,长一丈五六尺,刀枪丛刺必不能入,故人胆自大,用为前列,乃南方杀倭利器。 精髓就在于狼筅不是单纯靠大毛竹的长度,而是利用了附枝枒杈。如果只是单纯长长的毛竹,倭寇并不害怕的。因为毛竹太长不容易刺中目标,倭寇只要闪过就可以冲到面前杀人。但是狼筅前面的附枝枒杈既多又不易斩断,等倭寇被搞得手慌脚乱的时候,旁边的枪兵一刺一个准。倭寇苦无良策,在戚家军的鸳鸯阵下死伤惨重。 实际上,戚继光也注意到普通长枪腰刀对付倭刀没有胜算,在鸳鸯阵里面也加入了三股叉的。 现在树林里成了四打三,不过林岱手上的那根粗树枝,已经被一名倭寇斩成了三四段。林岱见势不妙掉头就跑,那名倭寇气势汹汹举刀追在后面。 手握半截柴刀的陶严一开始仗着自己身高腿长,不管前进还是后退跨出一大步,这些倭寇小矮挫子,需要迈着他们的罗圈小短腿跑两三步才追得上,依托着林子里面的大树躲来躲去倒也有惊无险。见林岱被倭寇追赶很是危急,陶严将手中的半截柴刀扔了过去,砸中了那倭寇的后背。 本来那名倭寇身上是穿了皮甲的,可是以岛国人的精打细算,他的皮甲只有前胸这一面,背后只有几根带子。这半截柴刀虽然没有刀尖,但陶严毕竟力大,半截柴刀砸在这名倭寇的后背,让他痛彻心扉。这名倭寇回头一看,怒骂一声,掉过头来扑向陶严,与另外一名倭寇夹击陶严。 原本就闪避得狼狈不堪的陶严,现在面对两名倭寇夹击,就让他左支右绌闪避得惊险万分。 陶马林那边也是一对二,但是借着两股猎叉变成独股叉的机会,陶马林又扎死了一个倭寇。陶马林势大力沉,猎叉又长得多,还真不怵与倭寇单打独斗。说句老实话,如果陶马林手上是一个不惧倭寇砍劈的长铁棍什么的,那这些倭寇早就被他解决了。在绝对的力量面前,那真的是挨着就死,碰着就伤。 此时陶严险象万分,两名倭寇配合得也好,一人斜劈,另外一个就拦腰横斩。眼看着陶严闪过了左侧倭寇的劈砍,但右侧那名倭寇又是一个突刺,陶严来不及避开,危急之中总算侧过身子,那倭寇刺中了他的腰侧没有伤到要害。 这突刺讲究连续捅刺,趁着另外一名倭寇挡住了陶严闪避的退路,那名倭寇又冲着陶严的小腹狠狠刺了过去,没办法,倭寇实在太矮,只能冲着下三路招呼。不料倭刀的刀尖还没有碰到陶严身子,这名倭寇惊惧地发现自己背心一阵剧痛,然后身子到了半空中。原来陶马林见主人危急,不顾自身安危,掉转猎叉扑过来相救,虽然后背上挨了一刀,划开了一尺多长的大口子,但是却把对着陶严突刺的倭寇刺了个对穿然后挑飞。 刺伤陶马林的倭寇一刀得手,正打算乘胜追杀,却没有注意到林岱并没有逃远,而是在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冲着他扔过来,不偏不倚砸在他头上。这名倭寇只是岛国渔民出身,又没有头盔,一下子被砸得头破血流。倭寇脑子里面一阵眩晕,下意识地挥舞着倭刀掉头就向林岱追去。 那边则成了陶马林和陶严二打一了。两人付成犄角之势逼近这名倭寇。这名倭寇见陶严手无寸铁,而手握猎叉的彪形大汉凶悍至极,所以把注意力几乎全放在陶马林身上。倭寇平日里为对付手持长枪腰刀的大文官兵进行过针对性的训练,所以对战时屡屡斩断大文官兵的兵器,这次趁陶马林出手刺击的时候,这名倭寇侧身闪避的同时,挥刀将三股猎叉最后的叉刺给斩断了,现在陶马林手上就剩一个半截叉柄。 这名倭寇心中一阵狂喜,正准备扑上前去一鼓作气砍掉这个壮汉的脑袋。没想到在他斩断猎叉叉柄的时候,赤手空拳的陶严却闪电般的同时扑上来,重重的一个手刀砍在了他的颈侧。只听到了咔嚓一声,那倭寇的颈椎被活生生的砍断,而且陶严还顺势抓着他的脑袋拧了个180度,这名倭寇身子马上软倒。 陶严心里也有些纳闷,自己手拿柴刀的时候出手反而没有这样利落,手无寸铁的时候什么本能反应和肌肉记忆全回来了。 他看见陶马林背后的大口子流血不止,赶紧撕下倭寇的身上的衣物当布条替他包扎,他的动作娴熟之极,飞快替陶马林包扎好,然后嘱咐陶马林躲进灌木丛里,自己边走边把自己胳膊上的伤口包扎好,就去找林岱,可是没走几步就看见林岱和文第圃一起过来了。 一问才知道,刚才林岱掉头往林子外面跑,那脑袋挨了一石头的倭寇在后面紧追不舍。虽然林岱也是身高腿长,而且在文弱书生中算得上是德智体全面发育的,可依旧没有这打着赤脚的倭寇跑得快。眼见倭寇越追越近,刀尖就要碰到他的后背了,突然灌木丛中有个人影从两人中间准备起身站起,这里正是林子边缘的山坡,猝不及防的倭寇来不住收脚,就从那人身子上面飞了出去,骨碌碌往山坡下面滚去,不知道为何最后躺在山坡下面一动不动了。林岱再一细看,那一脸惊慌的不是文第圃是谁? 听说最后一名倭寇没有动弹了,陶严终于松了一口气,抹了一把冷汗后说道:真的是武功再高也怕菜刀啊。 陶严可算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认识,这才是街斗的至理名言啊。 徒手格斗中,体重和身高占很大的优势,尤其是依据体重分级是很科学的。一个三百斤的壮汉让一个百来斤的小个子打上几十拳,可能只当挠痒痒,但是如果被小个子用手指长的小刀在脖子上划一圈,把颈动脉喉管气管割断,那也很快送命。 第十九章.资敌 进村路上还有倭寇没有解决,四人从树林里往那边摸过去,在林子边观察,只见两名倭寇不知道树林里面战况,为了吸引敌人注意力,还在那里大声叫骂。路边还躺着被陶马林射成重伤的五名倭寇,由一名年老倭寇和那个身穿大文衣服的海盗在照料。不过两个重伤的倭寇一动不动似因失血过多已经死了。 陶严示意陶马林将在叫骂的倭寇射杀,陶马林取下硬弓连射两箭,两名倭寇当即被射倒,距离太近,那箭矢都穿透了前胸,两名倭寇都是当即毙命。那个负责疗伤的老倭寇见状慌忙去拿放在地上的和弓,可陶马林冲上前去,用只剩一根叉刺的猎叉,一下子把他捅了个透心凉。剩下三个本已受到重伤的倭寇,挣扎着想爬起来,被陶马林大踏步上前,一个接一个叉死在地上。那个身穿大文直裰的海盗,手上并无兵器,吓得跪在那里只是大叫:我不是倭寇。 陶马林走近正打算一叉结果他,陶严发话:先留下不杀,我问问这些倭寇的来路。 那身穿直裰的大文海盗却说自己叫徐祐福,本是大文商人:自从朝廷再次颁下禁海令,我留在扶桑已经五年,这实在思念家中双亲,听闻有船赴岭南,迫于无奈才搭此船,为此托人不说,还花了银两的。这船中途只在几处岛屿停过,今日是首次登岸掳掠,这次上岸实在是被挟裹的,只是还没有找到时机脱身。我从未伤我朝一人,烧房屋一间。诸位看我一无甲胄,二无兵器,也知道我所言不虚。 陶严已经能分辨大文海盗也就是假倭与真倭的区别了,主要有三大不同:发型,真倭是月代头,假倭挽发髻;装束;兵器; 此人身穿直裰挽发髻,穿直裰上战阵肯定不便,就是假倭那也是上衣下裤。 不过在陶严看来,那自称大文商人的徐祐福,虽然没有直接上阵杀人,那也类似于胖翻译官带路党和维持会汉奸这种角色。 林岱和文第圃觉得此人所言不虚,倒看陶严如何发落。 陶严问道:你滞留扶桑五年了,在扶桑有没有娶妻生子? 那徐祐福答道:娶有一妻,育有一子一女。 陶严喝道:你在扶桑娶妻生子,这是资敌之举! 徐祐福叫屈不已:冤枉啊,我在扶桑娶妻时贫困潦倒,哪有银两财物资敌。 陶严说道:并不是给银两财物才算资敌,你不知道一滴精十滴血?就是你这种人和为虎作伥的海盗与扶桑女子结婚生子,改良他们的人种,才使得扶桑人长得更高。 原来陶严忆起曾有一报道,说倭奴成年男子何以从明朝的平均身高一米三,在明治维新时期增长到一米五左右,这些用精血资敌的汉族商人海盗也是其中一个原因。 这一下,徐祐福瞠目结舌难以回答,文第圃和林岱却是暗暗好笑,陶严就是挖空心思想找个理由杀他。 陶严冲着陶马林点点头,陶马林就拎着猎叉走近徐祐福,这时文第圃突然出声:且慢,这人还得细细审问,我留着有用。 陶马林没有听文第圃的,却望向陶严,等陶严点了头才停下脚步。 这时候,一直躲在山上盯着动静的村民,见倭寇被陶严他们击败都纷纷下山,三三两两从林子里面钻出来,突然有村民惊呼:这里倒着五六个倭寇。 听说树林里还有倭寇,陶严和陶马林赶紧往那里赶去,果然在灌木丛中发现六个晕倒在地的倭寇,已经被一众村民用绳子捆得跟粽子似的,偏偏无一醒来。 据林岱当时爬到大树上观察,这股倭寇一共二十三人,在路上死伤有十一人,被陶严他们之前杀死六人,这里有六人,刚好凑够二十三人,一个没有逃掉。 陶严很奇怪,这六个倭寇怎么无缘无故都晕倒在这里,而且无论怎样踢打都不苏醒,可是用手探鼻息,个个都还有呼吸,身上也没有伤痕。 文第圃与林岱过了一会也上来了,说里正已经安排村民把三个受伤倭寇和那个资敌的大文商人捆绑起来了,他们也就上来看看是怎么回事。 陶严就说:这里有六个小鬼子- 文第圃望向他:小鬼子? 陶严心想怎么脱口喊出小鬼子了,忙圆道:哦,这倭寇头上戴的头盔像牛头鬼面似的,个子又矮小得紧,不正是小鬼子么。这六个倭寇不知道怎么回事,晕倒在这里,怎么也弄不醒。 文第圃沉吟着说道:这些倭寇漂洋过海来到琼州岛上,到这里的水土不服,遇上山林里面的瘴气晕倒在地也未可知。这种是打不醒的,时辰到了自然便醒。 陶严初听还觉得好像有几分道理,不过转念一想,这瘴气虽然不假,原始森林低洼处空气不能流通,如果有腐烂的动物尸体以及有毒植物散发的气体聚集,被吸入后能致人晕倒。但是这海边的树林,时时被海风吹拂,还从没听说有人在这种地方晕倒过。可能是这些倭寇所乘的船只太烂,长途航行之后,适应小船上的摇晃后,上岸了晕陆吧,再遇上水土不服和林子某处空气不流通,所以才晕倒的。 陶严就让村民找来粗树枝,把六个倭寇像捆猪一样倒挂在树枝上抬回村子里面去,他们四人却在林子里面搜寻倭寇的兵器这些,已经从山上下来的胡半仙也跟在他们身后。 陶马林和林岱带人把四散在林子里的倭寇尸体都搜了一遍,长短倭刀都让人抱着,陶严却在研究这长得惊人的和弓。 倭寇用的和弓长度一般在一米六到一米八左右,竹木制成的和弓长度更是达到二米二米上下,号称世界最长。考虑到倭寇的普遍身高,简直让人难以理解。 除了扶桑的和弓,其他国家民族的弓,持弓者使用弓箭时,握弓的手柄在近中心部位。而和弓则大为不同,握弓手柄的上弧部分的长度占据全长的三分之二,即“上长下短”,吹嘘和弓的精日分子称这样能够拉出符合黄金分割的完美比例。 陶严比划了两下,再看看地上倭寇的五短身材:我呸!还黄金分割!完美比例!明明是因为小矮矬子使长弓没办法握在弓的中心位置,只好握在靠下的地方。像陶严这样的高个子使和弓,就完全可以握在弓的中心位置。 第二十章.倒卖首级 文第圃走到陶严身旁:这倭寇的和弓看似简陋,但要使好却很难。没有长久练习,拿着和弓也射不准。所以倭寇中背这和弓者,射术极高。《纪效新书》中曰:“矢皆重,弓皆劲,发皆不远…发必中人,中者必毙。”这次陶小哥打得极好,先远射,倭寇重箭不能及;再进林子,倭寇又难拉弓射箭。陶小哥刚才说不懂行军布阵之事,实在太过谦逊。 陶严笑道:瞎猫碰上死耗子罢了。要不是陶马林精于骑射,文大叔又有硬弓,这倭寇还真不好对付。 这时林岱拿了一个像铁扇公主芭蕉扇一样的东西给二人看,陶严不识得是什么东西,文第圃却如数家珍:这像扇子似的玩意叫军配。《筹海图编》云:“倭夷惯为蝴蝶阵,临阵以挥扇为号,一人挥扇为号,众皆舞刀而起,向空挥霍”。倭寇头目挥的“扇”就是这个。 陶严接过这“军配”细看,只见外形像团扇,柄上结有穗子,是用皮革制成,涂有金粉花纹。 文第圃继续道:这“军配”是为将者用来推算阴阳断吉凶之物,这上面漆绘的多是十二天干地支、日月星辰、阴阳八卦、二十八星宿等等。这个是十二天干地支。 陶严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文大叔见识广博,佩服之至! 文第圃继续道:除了军配,倭寇还有一个用来号令部属的东西叫“采配”,木质长柄,柄头密缀细长的纸条、布条、兽毛,头目用之高举挥舞指挥。俗话说擒贼先擒王,要砍倭寇头目的脑袋,不在于看身形是否魁梧,是否着鬼头狮面的甲胄,而是看手上有没有这两样东西。 林子里面散落的倭寇兵器已经收拢让村民抱下去,林子里面还有五具倭寇尸体,陶严就问:这些尸体怎么办?挖个坑埋了? “埋了?” 胡半仙惊叫起来:我的陶公子哎,这倭寇尸首可值钱了。报官请赏,这真倭一个首级值十两银子,这里加下面路上十多个脑袋就是一百多两了。 陶严还没说话,另一同是江阴过来的流民问道:那几个假倭呢? 胡半仙说:假倭一文不值。 陶严心道:这些跟着真正的倭寇一起烧杀掳掠的大文海盗,自己死了连一个铜板都换不了,亏他们做得出这辱没祖宗的事。 胡半仙又兴致勃勃地说到:到时候陶公子拿到赏银,咱们江阴的老乡一起到崖州城里面好好喝顿酒,花不了几两银子。 看见陶严脸一沉,他马上又加了一句:再给村里的老流民多采买一些猪肉白米,再来十几坛好酒,让大伙也好好打一顿牙祭。 胡半仙现在有些怕陶严,一则村里人都指望着陶严和陶马林打猎回来给大伙分肉,这方面陶严很是慷慨,总是手一挥:同是天涯沦落人。那肉就分出去了,也不管是新流民还是老流民,江阴来的流民并不能多分。二则陶严虽然年纪轻轻,在一众江阴来的流民中却说话算数,胡半仙就知道林岱跟陶严跟得蛮紧,陶公子隐隐有他们领头人的感觉,。三则他和自己的奴仆陶马林是村里武力值最高的,谁又敢惹? 陶严对胡半仙的观感不怎么好,觉得此人拾掇拾掇后看似仙风道骨,实则只是一个市井之徒。无非是仗着善于察颜观色加之能言善道,在江阴城里能骗几两银子花。到了崖州这里,虽然时时对自己献殷勤,那也是冲着自己打跑了南霸天的人,他在异地他乡想寻求点依仗而已。 陶严就让胡半仙喊十来个村民把林子里五具尸体也抬下去,村民们都乐呵呵地争相出力,之前不敢与倭寇厮杀,现在连尸体都不抬,到时候陶公子不给大伙赏酒肉怎么办? 这时候也不怕尸体死状难看了,都兴高采烈的议论着:这倭寇可真穷啊,一多半下面没有裤子,打赤足的也不少。 另一村民道:你看他们编的那草鞋,系这么多带子,怪模怪样的。 陶严与文第圃并排走在后面,文第圃叹息了一声:这倭寇虽然衣衫褴褛,可浪人都是一长一短两把倭刀,普通倭寇哪怕再穷,配的倭刀都锋利无比。再看我卫所官兵,看着甲胄鲜亮,偏偏不堪一击。 陶严问道:文大叔,怎么你对这扶桑人和倭寇的事情如此了解?该不是去过扶桑吧? 文第圃脸上似笑非笑:嘿嘿,你还说对了,我倒真去过扶桑。在太祖皇帝第一次颁下禁海令之前,我就去过高丽和扶桑。 陶严有些佩服,在大文百姓心目中,大文朝是宇宙中心,其他地方都是蛮夷,除了商贾之人,谁愿意去那蛮夷之地。文大叔既去过漠北西域,又去过高丽扶桑,怎么没学徐霞客一样写本游记出来。 文第圃又说道:我走南闯北这么多年,屋里倒是备有上好的金创药。我看你和陶马林的伤势都只是皮外伤,没有伤到五脏六腑,抹上金创药后很快就好,只是注意不要沾水。 陶严又问:胡半仙说的这赏银是怎么回事? 文第圃道:这琼州府还有崖州府衙都颁有告示,遇上倭寇来袭,无论官军衙役流民,只要一名真倭首级,赏银十两。嗯,我倒另有一策,可以把这些真倭尸体卖给卫所官兵和衙门,价钱肯定比十两银子一个要高得多。 陶严鄙夷道:倭寇来袭,这些官军闻风而逃,简直不堪之至!我们把这份功劳送给他们? 文第圃笑道:就是因为他们不堪一击闻风而逃,所以才卖得出好价钱啊。他们抗倭不力,上官怪责下来搞不好就会丢官去职,我们一帮流民要这虚名干什么?白花花的银子才是真的好,可以到崖州城买肉买酒买粮,这才是实打实的好处。再说了,与卫所和衙门处好关系总不是坏事。 陶严想想也是,难道还指望衙门给他们戴上大红花在发个奖状去游街?如果一具倭寇尸体能换更多银两,对这些穷到姥姥家的流民来说,才是真正有帮助。 胡半仙插话道:文先生,这官军和衙门的差役如狼似虎,这些尸体悄悄卖给他们之后,赏银被他们吞了怎么办? 文第圃微微一笑:我倒是能找到可靠得力的中人来办这件事情,银两断无可能被他们私吞。 胡半仙见文第圃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心里直犯嘀咕:这文先生怎么敢这般说话?以后在他面前倒要多加小心才是。 第二十一章.杀! 说话间,众人就抬着倭寇的尸体回到村里,文第圃把陶严和陶马林带到自己屋中,要给他们上金创药。陶严让先给陶马林上药,他的伤势更重。 等给陶马林上好药包扎的时候,屋子前面的空地上,手脚依旧绑在树枝上被扔在地上的那六个倭寇已经苏醒,四个剃成月代头的真倭在怒骂,两个挽着发髻的海盗,也就是假倭在用大文话求饶。围着四周看稀奇的流民此时哪里肯客气,用脚或踩或踢,痛打落水狗。 文第圃替陶马林包扎好,看那手法虽然与陶严有所不同但也不差,正要过来给陶严胳膊上和腰间的三道伤口上药包扎,陶严却听见挨打的倭寇在骂着“八格牙路!”“八嘎!” 陶严心里忽然一动:文大叔,把这些倭寇交给卫所和衙门,无论死活赏银都是一样吧? 文第圃笑道:那是自然。衙门卫所只要真倭首级供上官查验即可,难道还要把他们养到过年长肥了再杀?衙门哪有这么多粮食喂猪。 陶严森然的:那我干脆把这四个真倭杀掉再交给卫所衙门,剩下两个假倭活着让他们去审吧。 本来陶严只是为了挽回颜面,刚才在林子里面,他可是被倭寇用倭刀杀得手忙脚乱,身上添了三道伤口不说,还连累得陶马林背上挨了重重的一刀。当时那狼狈不堪的样子可是落在了林岱眼里的。使兵器没有胜算,但是拳脚相搏,陶严有绝对把握。 文第圃一下子明白了:先不给你上药?你打算亲手杀了这四个真倭? 陶严点点头。 三人出了屋子,陶马林依旧拎上只剩一根叉刺的猎叉跟在陶严身后。 走到空地上,陶马林把那些还在乱踢乱踩的村民赶开,陶严让林岱把那徐祐福拉来,只见双手被捆在后面的徐祐福身上满是脚印,两把脸颊又红又肿,明显挨过不少耳光。 陶严能听懂“八格牙路”和“八嘎”,那都是拜抗日神剧,但是他并不会日语,所以他让徐祐福告诉那四个叫骂不休的倭寇,他们四个与陶严徒手打一场,如果他们四个能打倒陶严,陶严不但饶他们不死,还直接放人。但是陶严会下死手杀了他们,让他们全力以赴。 四周的村民按照吩咐往后面退去,围成一个大圈,林岱给陶马林找来一把短短的倭刀,让陶马林割断捆住他们手脚的绳子。 陶严好整以暇地站在空地中间,让徐祐福说给四个倭寇听,他们可以先活动活动手脚。 失去了倭刀与和弓的四个倭寇嚣张气焰灭了一大半,看着高大的陶严都露出了凝重的神色。不过听说有这样好的条件,四个倭寇互视一眼点点头,先活动活动被捆绑之后僵硬的手腕脚踝,彼此之间嘀嘀咕咕说着什么,徐祐福依稀听见好像都是在说林子里面有鬼怪。 过了片刻,四个倭寇面对陶严肃立后弯腰鞠躬,陶严也拱手还礼。然后四个倭寇围成半圆形同时冲向陶严。 陶严还礼后站直身子,眼睛眯起来看着四个倭寇。 他想起了成为孤女的江阴陶小丫,还有她那名叫陶燕的姐姐,以及她的爹娘。陶严差点就成了他们家的上门女婿,也就是俗称的赘婿。可是陶燕和她娘都被倭寇糟蹋后杀死了,陶大叔也被杀死了。陶严恨恨地想,既然你们倭寇要做禽兽,那我就把你们当禽兽一样宰掉便是。 陶严满腔杀意陡然而生,这不是与南霸天的人打斗时脑子里面浑浑噩噩,全凭自己手脚决定,而是陶严心里起了杀心后,全身做出了反应,似乎潜藏在体内的一只猛兽终于苏醒了,接收到主人发出到命令,散发出可怖之极的气息。这,就是所谓的杀气吧。 最先感受到这一点的是文第圃,然后是胡半仙和陶马林。哪怕陶严背对着他们,他们也感受到似乎四周的空气都没有流动了,充满着压抑沉闷的感觉。 这四倭寇面对着一个充满了杀意的敌人,作为即将被杀的那一方是完全能感受到这可怕的气息。因为他们面对陶严,能从他的眼神中看到那浓烈的杀意,似乎在他的眼里,自己四个人已经是四具死尸。哪怕是从扶桑战国时代尸山血海的的战场里面淌出来的那个老足轻,都有一种心神俱丧全身无力的感觉。 四个倭寇同时扑上来时,陶严也瞬间发动了。他选择打边路,对着自己最右边的一名倭寇飞身扑了过去,然后在空中踢出一脚。这一脚不像武术运动会的套路表演中那样踢得又高又漂亮,倒有点像足球中的凌空抽射,但实际上是流行于岭南的南拳中一招腾空钉腿。 这重重一脚实实在在的踢在这名倭寇的裆下,将他的两颗小鹌鹑蛋当场踢碎! 那名倭寇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惨叫,身子在被踢飞的同时,人还在空中身子就已经蜷缩成一团,落地后还在惨叫打滚。 文第圃似乎听到了那名倭寇鹌鹑蛋被踢碎时让人心里发紧的声音,说实话,以陶严的出腿力量,就算是巅峰时候的泰森挨了这么一脚,也会当场倒地打滚,除非他练过铁裆功,能把他的蛋蛋缩回体内。要知道,所谓铁裆功,并非蛋蛋能承受重击而不疼不碎,而是缩回体内踢不到。 泰森没有练过铁裆功,那么挨这样一脚必然是这个结果。 踢中并且踢碎**,致死率达到百分之三十!但百分百当即失去行动能力。 由于**的神经非常丰富,对疼痛极为敏感,当受到外伤时可以引起剧烈的疼痛。因**神经感受器受到强烈的刺激,会引起人类迷走神经和血管运动中枢的过度兴奋,反射性抑制心脏活动,导致心输出量减少,血压下降,心脏骤停导致死亡。这种死亡称为神经源性休克死亡。 这就是为什么号称无规则无限制的ufc限制踢裆:任何形式的踢档皆在禁止之列! 这也是陶严徒手格斗站姿来源-全世界军警格斗站姿的标准姿势-侧身对敌,不让对方踢中裆下要害。或者虽然正对敌方站立,但一条腿必须在前,且膝盖往内侧挡一下。 很不幸这名倭寇就属于了致死率百分之三十之内的。一个身高一米三的小个子,挨了一个身高一米八几的彪悍青壮男子凌空重重一脚,就算没有踢中裆下也会倒地不起,何况两颗小鹌鹑蛋还被踢爆。 文第圃稍稍有些奇怪。因为他也见过陶严与南霸天的人动手,也用过类似这样的招数,但是南霸天的人并无一人被当场打死。但很显然,眼前这名倭寇在一个照面之间就被送去见天照大神了。 而且文第圃清清楚楚听到,陶严腾空出腿的时候,嘴里低沉有力地喊了一声“杀”! 第二十二章.杀人技 如果一名法医对这名倭寇进行尸体解剖,那么一定会对陶严赞叹不已:踢得太准了,踢得太重了。而且在彼此都处于运动状态中,还能准确踢中两个小鹌鹑蛋,那一定进行过无数次练习。 解决掉最右边的倭寇,陶严只用了不到一秒钟。 挨着最右边这名被踢爆鹌鹑蛋而倒毙的倭寇最近的另一名倭寇马上转身,对着陶严又冲上前来,没想到陶严腰一弯,左手伸直一下子按在他脑门上。就跟一个高大成年人与小学生玩耍一样,成年人按住了小学生的脑门,任那小学生在那里拳打脚踢,可偏偏挨不到对方的身子。 可陶严没时间跟他玩耍,左手突然离开他脑门,伸手一把抓住这名倭寇的脖子,单手发力生生将他提在半空中,曲臂将他身子拉近。这会功夫,这名倭寇倒是在陶严身上乱打乱踢了好几下,不过陶严根本没有理会,而是左手固定住倭寇的脖子,右手抱住他头部使足七八分力把对方头颅掰向左边。倭寇出于本能,脑袋往右边方向用力拼命挣扎,就在这一瞬间,陶严突然也往右边用力,与倭寇自身的抗拒力合二为一,喀嚓一声扭断了敌方脖子,随即将他扔在了地上。 简单点来说,陶严就是突然之间左右用力,然后顺着倭寇挣扎用力的方向轻轻松松扭断了他的脖子。 拧脖子致死是因为人的第一颈椎,又称寰椎的解剖位置与功能决定的。寰椎是人体最不稳定但受压最强的关节,上连头颅下接脊椎。而且寰椎的这段脊髓又牢牢的连接着呼吸中枢延髓与脊神经。它的前方是男性喉结与甲状腺的位置。一旦颈部收到外在的突然暴力旋转作用,稳定性最差的寰椎最容易发生脱位甚至是骨折,从而导致压迫延髓、脊神经与甲状腺使其损伤,而延髓受到损伤会使人呼吸麻痹,而导致立即死亡。这就是陶严一拧倭寇脖子就将其杀死的原因。 陶严对付第三个倭寇有些残忍血腥。只见他主动逼近这名倭寇,没有轻易出手,而是任由对方在他身上踢打了两下。等距离够近对方无法闪避时,左手突然闪电般的用食指中指插入对方的双眼,伴随着倭寇的凄厉惨叫,插瞎了他的双眼。但陶严并没有马上把手指拔出来,而是手指弯曲如钩,用力抓住倭寇的眼眶往自己怀里拉,然后一记手刀砍在他的颈侧将他结果,这名倭寇的惨叫声也戛然而止。 陶严这一记手刀是劈在了倭寇的颈动脉窦压力感受器上,也就是颈部脉搏跳动的地方。当它受到外力压迫或者重击颈部时,就会出现反射性的血压下降、昏倒,乃至致命的可能。说白了,在受过专业训练的人手上,是打晕还是打死,就在一念之间,对陶严来说,该打死绝对不会只是打晕。 最后一名倭寇见陶严瞬间连杀三人,已是心生畏惧不敢上前。可陶严并没有放过他,不知怎的绕到他身后勒住了他的脖子,悬空抱在怀里如同抱着一个幼童。 陶严如同在进行恢复练习杀人一般,前面三个倭寇用了三种不同的方式-踢裆,拧颈,插眼砍脖。这次是格雷西柔术里面的裸绞,准确说是血绞。 他左手臂圈在倭寇的下颚之下成v字型,然后勒紧。右手臂横在对手的脑后,然后左手从下往上紧握右臂关节处,右手掌抵在对手的脑后用力向前推,身体呈弓形绞杀对手。 围观众人看见一开始那名倭寇还在挣扎,转眼间双臂就软软垂下,很快彻底不动弹了。陶严用六秒钟让他昏迷,继续全力勒紧然后十四秒杀死了他。 文第圃目光闪动,他看得出来陶严受过最严格的杀人训练,甚至自己亲手调教出来的顶尖刺客,在徒手搏杀的时候都不一定是陶严的对手。 文第圃这个判断是非常准确的。因为要训练出陶严这样的人,是从14亿人中的挑选出的法医解剖大师,再加上体育专业中的运动专家,以及真正的格斗大师联手训练出来的。陶严他们的出手算不上标准的招数,只是遵循了三大原则:一是绝对的精准。确保准确打击要害部位;二是速度快得惊人。出手时让对手没办法闪避格挡;三是使用爆发力。他们发力的动作幅度并不很大,有点类似于咏春拳寸拳的感觉。这方面以色列的马伽术学习了截拳道以及咏春拳精髓后,也善于在方寸之间陡然发力。 陶严这种人要杀人的时候并不会来什么左勾拳右勾拳摆拳直拳刺拳什么的,说穿了就是尽可能最优先招呼三个地方-裆下眼睛还有头颈。所以练来练去就是踢裆插眼砍脖,用闪电般的速度踢裆插眼砍脖,反正就是一秒钟内两三个动作结束战斗,确保把人放倒丧命。 号称无限制的ufc格斗其实规则重重,以下攻击方式都是被限制的范围:用头撞人,任何形式的挖眼,拉头发,任何形式的踢档,把手指探入对手身上的窍孔或已经出现的创伤、裂口内进行攻击,小关节控制,用肘尖垂直向下进行攻击,攻击脊椎或后脑,脚后跟攻击对手肾脏部位,对咽喉任何形式的攻击,包括抓掐等,针对肌肉的挖、刺、扭等,抓对手的琐骨,足踢倒地对手的头,针对头部的地面膝,踩踏倒地的对手,抓对手的短裤或拳套,将对手头颈向下倒插入地,张开手掌朝向对手或者手指伸向对手,三点触地禁止腿击头部。 而所有ufc禁止的动作是军队和特工必须熟练掌握的杀人技。但警察擒拿和格斗的训练又不同,致死致残的动作少得多。 这时候那李渺白挤到文第圃身边:这小家伙手上功夫硬是厉害,你还没有查清他的来路? 文第圃摇摇头:消息还没回来,待会我亲自进城一趟。上阵杀人讲究的是一胆二力三功夫,这陶小哥赤手空拳杀死四个悍勇倭寇轻而易举,怎么在林子里面居然还挨了三处刀伤,真是奇怪。 他是不知道陶严属于严重偏科。或者说实际上绝大多数现代人都很少习练械斗了,就算是军队里面,练的也是对付匕首刺刀,也没谁去练如何面对武士刀的砍劈。据二战美军的经验教训,对付小鬼子的武士刀,最好的是用m1911a1手枪一枪放倒。玩什么空手入白刃?多半变成断手送白刃。 第二十三章.赏银 徒手杀死四名倭寇后,陶严原本包扎过的三处刀伤又流血不止,这才找文第圃上金创药重新包扎。 一边包扎,陶严又让陶马林把倭寇的长短倭刀都搬到自己屋子,这东西他喜欢,到时候还可以在村子里面组织青壮护村,这些兵器就派上用场了。刚才自己这么当场打死四个倭寇,让村民看见这看似凶神恶煞的倭寇并非刀枪不入,以后就敢与之厮杀了。至于那和弓陶严却瞧不上,这时期的欧洲已经有了燧发枪,这弓箭是必定被淘汰的。再说了,和弓比反曲弓差不说,练习起来还不易掌握。 众人散去。林岱让村民帮忙把倭寇的尸体都抬到村外整整齐齐摆好,文第圃则令自己在村里的心腹火速赶往崖州城,去找锦衣卫总旗易天顾。 那村民匆匆赶到崖州城的镇海门,没曾想到镇海门那里依旧城门紧闭。村民喊破嗓子说上岸倭寇已经被全歼,城墙上面的卫所驻军官兵打死不信,生怕是倭寇派人前来赚开城门。报信村民又让通知锦衣卫的总旗易天顾,守镇海门的从六品武骑尉总算答应,派一小卒飞奔而去。 锦衣卫总旗易天顾听到手下来报,说镇海门外的李家村将倭寇杀得干干净净,村里人在城门外叫嚷着要易大人去验明尸身。易天顾心里就是一动,如果是其他地方说全歼倭寇他是不会轻易相信的,但如果倭寇在李家村遭殃那就不奇怪了。他找出上午刚收到的东西藏在衣袖里,毫不犹豫的就去了镇海门上了城墙。 那镇守城门的武骑尉虽然认识易天顾,却不敢擅开城门,只答应用绳索将易大人放下来。不过武骑尉多了个心眼,顺便把自己的亲信也跟着放下去了。 三人匆匆赶到李家村,亲眼看见那20具尸体整整齐齐摆在村口外面地上,还有两个假倭被捆在那里。两人那是喜出望外,易天顾与闻讯赶来的文第圃三言两语就说清楚,马上让那武骑尉赶紧回去报信,打开城门派人来抬尸体。 易天顾和文第圃再来细看这尸体,实则这二十具尸体中也不全是真倭,里面还有四具尸体头挽发髻,身穿大文衣裤,明显是假倭。易天顾就小心翼翼地向文第圃提出,能不能派村里会剃头修面的村民,把四具假倭的发型整成那“月代头”冒充真倭,实在是尸体太少,卫所驻军和崖州府衙加上锦衣卫三家不够分啊。 文第圃自然含笑应允,让人把那四具假倭的尸体抬进林子里,又找来一个老村民马上剃头。 这卫所驻军得到准信,点出一支兵马,做出一副赶着去上阵厮杀的样子匆匆出城,直奔李家村而来。 亲眼见到二十具倭寇尸体,卫所驻军和府衙的人都暗自松了一口气,这下总算能给上峰一个交代了。虽然其中有两三具尸体脑袋上的月代头似乎有点不对,但武骑尉和府衙的人都视而不见。 易天顾迎上去,和那武骑尉和府衙领头之人进林子里面商议,很快把二十具尸体和被捆着的两个假倭分好:卫所驻军抗倭压力最大,所以分了十具尸体。府衙得了六具尸体,锦衣卫得了四具尸体外加两个俘虏的假倭,他们还要审出点口供交上去。 价钱也谈好了,一具尸体抵银子十五两。这真倭首级本来就有朝廷发下来的赏银十两,哪怕一个首级多花了五两银子倒也值得,不然一个抗倭不力的罪名戴在头上,丢官去职怎么办? 只是光有尸体没有兵器也说不过去,易天顾又跟文第圃商量了一下,文第圃让陶严把全部和弓都给了卫所驻军和府衙,那长短倭刀各数出来十把给了他们。说实话,这倭刀本来就值不少银子,有倭刀可用,士卒宁愿舍弃配发的腰刀。 只是这卫所官兵危机刚除,又开始为武骑尉心疼这多花的五十银子,几个亲信就嚷嚷着抬了尸体就走,谅这些流民不敢言语,直接把一具倭寇首级朝廷赏的十两银子全部吞掉。 没想到武骑尉马上制止了,他只说了一句:这李家村的流民既然能杀死这么多倭寇,又喊得动锦衣卫的人,敢理直气壮的加价,村里必有非常之人,我们又何必多生事端?难不成咱们还惹得过锦衣卫的人? 众人这才想明白,这银子就掏得心甘情愿了。再说了,抬着这些尸体回城,怎么着也能从城里大户骗几两银子出来。 趁着众人在清点尸体兵器的时候,文第圃却与易天顾进了林子说话,负责报信的村民站在林子外面守卫。 易天顾将一卷东西双手呈给文第圃:大人,这是卑职上午刚刚收到的。 文第圃接过来打开扫了一眼,原来是江阴衙门拷打审讯陶严的卷宗抄件。他将抄件收好,易天顾又压低声音说了一个秘闻:皇上身染重疾,太子殿下已经监国,或许即将登基。到时新皇大赦天下,大人应能重返京城。 文第圃摇摇头:皇上能不想起我来已经不错了,让我回京是不可能的。再说了,现下锦衣卫被东厂踩在脚下,回去天天被这班阉狗呼来喝去又有什么意思? 易天顾匆匆离去,他要拿到现银好交给村里人。虽然这些倭寇死状各异,但他深信必为文大人所杀。 文第圃没有出去,就站在那里拿出了卷宗抄件细看。看到最后,见陶严是以“无名氏”之名流放崖州,再回想起卷宗前面提到,当时在江阴城外被倭寇糟蹋杀死的一名女子名字叫陶燕后,文第圃明白了陶严名字到来历,以及他为何要将那四个倭寇杀死了。不过虽然这陶严身上透着太多古怪,倒确实不是冲着自己而来。 有锦衣卫总旗出面,二十具尸体换的三百两银子,在尸体被官军抬走的时候就交到了文第圃手上。文第圃分文未取全部交给陶严,倒要看看他如何分派。 陶严给陶马林发了二十两赏银。这次对付倭寇,陶马林杀的倭寇最多,立下首功。 然后陶严也给自己发了十两赏银,因为自己战术对头,指挥得当。至于最后打死了四名倭寇,陶严倒觉得不值一提,甚至说得上是泄私愤。 又给文第圃和林岱各发了十两赏银。林岱是探知敌情有功并且敢上阵杀敌。 文第圃拿着那十两银子笑道:我可没有去探知敌情,也没有亲手杀敌,怎么也拿这么多银子? 陶严说:战场救死扶伤意义重大,我和陶马林可都要靠文大叔的金创药。何况这次能拿到三百两赏银全靠文大叔,否则的话,按照正价也只有二百两。到时候官军和衙门七折八扣,能有一百两到我们手上顶天了。 陶严说的倒是实话,众人都在点头,文第圃也就把这十两银子收下了。 然后陶严又给村里每人都发了二两银子算是封口费了,让村民不要对外说这些倭寇是李家村的人杀死的,这个钱无论男女老少人人有份。 三百两赏银一下就花掉了一百六十多两,只剩一百三十多两。陶严对大伙说:剩下的银子,以后有个台风海啸啥的,或者口粮不济再动用。 大伙听了更是兴高采烈,原本只想着陶严主仆拿到赏银之后,肯定会请村里人大吃一顿。陶严很大方是村里人公认的,以前打到猎物也请大家一起吃。没想到人人得了二两银子不说,而且听陶严那意思,剩下的银子他也没打算一个人留着,村里有事就动用这笔银子。 文第圃与李渺白相视而笑,这陶严果然不是一个贪财小气之人。 陶严又拿出五两银子,这笔银子却是从他那十两赏银里面出的,吩咐几个村民去崖州城采购酒菜,今天村里大摆筵席,权当杀倭过节庆贺了。 有点意思的是,陶马林收到了这二十两赏银后,马上又交到陶严手上。他说自己是陶严的奴仆,得到的战利品和赏赐都是主人的。陶严没跟他争辩这个事情,接过这二十两银子后,连着自己那剩下的五两银子又一下子交给陶马林:那行,这身上的银子都由你管着。 然后又把剩下的一百三十两银子也交给了陶马林,通通由他管着。 第二十四章.我练的是枪 这天晚上,李家村真的是比过年还热闹,村里空地上摆了七张八仙桌,全村人齐聚开怀畅饮。一个已经流放至此十几年的老村民感叹道:多少年李家村没有这样热闹过喽。以往倭寇来了,跑得快的躲山上,跑得慢的就被倭寇一刀砍死,没想到这次倒把倭寇全杀死了。 本来也是,往年就算过年的时候也没有吃得这么好,鸡鸭鱼肉全有,酒也管够,所以个个喝得东倒西歪就不足为奇了。 夜深人静的时候,文第圃发现陶严居然又去了远处那礁石。他心中暗想:陶严双臂和腰间都有刀伤,这上了金创药不能沾水再三给他叮嘱过。他不会是喝醉了忘了吧? 所以文第圃也起床又悄悄吊在他后面。 陶严当然不会连伤口不能沾水这个常识都忘掉,他甚至还知道如果有伤口潜到水底,因为水压的存在,伤口流血会更严重,而且水里的血腥味会被很远地方的鲨鱼闻到,所以他压根没打算下水潜到海底。 不过今天是月圆之夜有天文大潮,以前可以从海边沙滩直接走过去爬上礁石,这会从岸边到礁石十来米宽的沙滩已经被海水淹没。所以陶严是挽着裤脚趟过海水走到那块礁石上面去的,高潮位时的海水已经到了他的大腿那里。 陶严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看一眼圆月,就能想到什么天文大潮高潮位之类的,自己也是一头雾水。 今天他明明受伤还要到礁石这里来静思冥想,因为脑子里面有一个问题挥之不去。如果说跟南霸天的人打架,他可以认为自己是学过了现代的散打或者自由搏击,对上这些传统武术大占上风还可以理解的话,今天自己能极快地徒手杀死四个倭寇,这可不是散打或者自由搏击能做到的。而且他出手的力度和准确性,事后想来自己都感到很吃惊。难道自己是一个杀手?因为厌倦了这种生活才去当流浪歌手的? 当然这是陶严下意识的按照电影桥段设想的,否则无论如何都不能解释自己为什么能瞬间徒手杀人。而且经过这么多天在海底的静思冥想,陶严想起了自己唱过的很多歌,也想起自己当过不止一年的流浪歌手,那自己应该不是军人或者警察。可自己为什么要当杀手呢?谁训练出来的自己?自己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陶严坐在礁石上闭目沉思,就在这时候,身后突然响起文第圃的声音:陶严,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陶严微微有些吃惊。因为他没有听到一丝动静,文第圃怎么来到他身后的?等他扭头回去一看更吃惊了,因为他发现站在身后的文第圃全身干爽,连脚上的布鞋都没有一点打湿水的痕迹。可陶严是挽着裤脚过来,裤子还被打湿了,这文大叔是怎么过来的?难道跳过来的?这十几米远是说跳就可以跳过来的?何况还不发出一点声音。 文第圃的眼睛异常明亮:我知道你不叫陶严,倒是与你有牵连的一桩江阴倭寇登岸杀人中的一个女子叫陶燕。 陶严沉默了一会后说道:我自己也不知道。我每天半夜来这里,在水下就是想回忆起来。 然后把自己在长江中被陶严陶小丫姐妹所救,第二天遇上倭寇来袭,倭寇杀死陶燕和她爹娘,江阴衙门认定他是倭寇奸细的经过原原本本讲给文第圃。 文第圃又问道:那你受审时为何不说出自己的姓名和来历?你可知来历不明自然嫌疑就大。 陶严说:我那时应该是头部受创,根本说不出姓名来历,每日受刑时都晕死过去。这陶严的名字也是流放路上脑子慢慢有些清醒后想出来的。 文第圃盯着他:那你给我说的从小在跑南洋船上长大也是假的喽? 陶严说:这倒不假。只是我失忆后,想不起来自己名字来历,在南洋船上的经历偏生记住了。 陶严心想,我总不能告诉你我是从500年之后穿越到大文朝来的吧。 文第圃认可了陶严的回答,又问道:你拳脚功夫了得,单凭拳脚以一敌四也能杀死四个倭寇。可是在林子里怎么还被倭寇在身上劈了三刀?好像你兵刃不是很擅长呀? 说得陶严脸上发烫,不知怎么的脱口而出:以前大多数时间都是练枪去了,哪有时间练大刀长剑啥的。 文第圃倒没有反应过来陶严口中所说的“枪”是指火器,因为文朝的时候,士卒使用的火器叫“铳”,有火铳和鸟铳之分,并不叫枪。 文第圃说:哦,原来是兵器不趁手。不过枪乃百兵之王,战场上倒是好用,只是你又不是猎户镖师,市井之中也不容你随时带着长枪。 又说道:这么说你是被冤枉的?你有这身本事,为何没逃? 实则文第圃心中已经认定陶严是被冤枉的。今天陶严明明可以躲山上去,却主动带着陶马林留下与倭寇厮杀,而且单凭陶严对倭寇出手时的狠辣残忍,也看得出他对倭寇的仇恨是刻进骨子里的。 陶严说:我逃了江阴的陶小丫怎么办?我在她爹临死前,亲口答应过要护她周全,我如果跑了,官府又把她抓来流放到崖州怎么办? 陶严又恨恨道:这大文律狗屁不通! 文第圃问道:那你以后有何打算? 陶严说道: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把陶小丫找到带岛上来。她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要是被人拐走找不到了可怎么办?我岂不是失信于陶家父女二人。 文第圃微微点头:你重信践诺,倒算得上是一条汉子。 陶严问他:文大叔,你怎么知道我的案情? 文第圃微微一笑却避而不答,而是换了个话题:对了,你这身拳脚功夫谁教你的?海船上的人教的吗? 陶严答道:十多岁的时候,在三佛齐王国的港口船上来了个文朝老头,他教我的。 文第圃“哦”了一声:那你是拜师在他门下啰? 陶严楞了一下:他就是教我打架,倒没让我拜师,算是我的长辈吧。 文第圃道:看得出来你在上面是下过好几年的功夫,虽然下手狠辣,但看你对南霸天的出手时还算有分寸,也不是一味嗜杀之人。不过你别以为你那点三脚猫功夫真的是天下无敌了,须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陶严现在对自己的能力有清醒的认识,他有超强的徒手格斗或者说徒手杀人的本领,但是在箭术和兵器上面不过平平而已。但要说他的徒手格斗能力是三脚猫的话,这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陶严虽然没有出声反驳,脸上却流露出不以为然的表情。 与胡半仙善于察颜观色相比,文第圃才算是洞察人心的大师,他一眼就看出了陶严的不以为然。 文第圃笑道:来来来,小子,我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做真正的武功。你身上有伤不能沾水,咱们到沙滩上去。 然后,陶严第一次亲眼看到了武侠小说里面描写的那种轻功! 第二十五章.拜师 只见文第圃说完也没做什么起跳动作,身子陡然拔起,几乎瞬间就到了岸边沙滩上。从礁石到文第圃站立地方,足足有十几米远! 陶严先是目瞪口呆,然后欣喜万分。每一个男孩子从他看第一本武侠小说或者第一部武侠剧开始,心里一定有了一个功夫梦。但并不是每个人都想去练降龙十八掌或者九阴白骨爪,而且东方不败的葵花宝典更是万万练不得的。不过每个男孩子,甚至包括很多女孩子都有轻功梦。想一想,像“卧虎藏龙”里面周润发和章子怡那样在竹梢上飞来飞去,或者像侠客在屋顶上跳来跳去,这感觉多过瘾。 陶严现在就是如此,他能感受到文大叔对自己颇有好感,那向他学轻功应该是可以的吧? 他马上重新挽起裤脚,手里拿着草鞋趟回岸边沙滩,在立着文第圃七八米远的地方站定。 突然眨眼之间,也没见文第圃也作何动作,倏忽之间就到了自己身前。陶严原本以本能反应快著称,往往脑子里面还没想到,长年训练出来的肌肉记忆已经自动做出动作了。但此时什么反应都还没来得及作出,文第圃的右掌已经按在他的胸腹之间。 不过文第圃并没有发力,而是手按在他肚子上将他足足推了两丈多远,陶严的脚后跟在沙滩上划出两道长长的印痕,可沙滩上居然没有文第圃半个脚印。等文第圃松手站住,陶严随着惯性又往后面滑倒了一丈多远,才做出一个“屁股向后平沙落雁式”,也就是一个屁股墩儿坐在沙滩上。 陶严完全懵了,因为文大叔的动作根本不是人类可以做出来的。因为陶严知道没有人能有这样的速度。如果非要陶严找个可以对比的,应该是“笑傲江湖”里面描述的,练过葵花宝典的东方不败岳不群林平之三人,他们动作奇快倏忽来去,直如鬼魅一般。 陶严的第一个反应就是要拜师,要学轻功,他坐在沙滩上还没起身就叫道:文大叔,我要跟你学轻功。 文第圃脸带笑意,嘴里却哼了一声:你每天半夜潜入海底是在做什么? 陶严解释道: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潜在海底静思冥想,回忆起来的事情就多一些。 文第圃“哦”了一声:你会入定冥想?且试试看能不能入定。 陶严当即盘腿坐起,排空脑海思绪,进入冥想状态。这个应该是他习练过很多年的,很自然就做到了,连文第圃将手掌搭在他头顶百会穴也没有影响到他。 过了一会,文第圃让陶严结束冥想状态站起身来,对他说道:你明明能入定,也守得住心猿意马,却不知道搬运周天积蓄真气,体内空空如也,浪费了大好时机。但是你能在海底入定冥想如此之久,想来练我天心门心法破第一大关却不难。常人非十年以上不能破关入门,我瞧你不需一年即可破关。 又对陶严说道:我本有意收你为徒,今日获悉三事后才定夺下来。一则知晓你与江阴贱民陶家萍水相逢,只因那陶氏姐妹救了你,你就念念不忘要回江阴找那小姑娘护她周全。也只有这般重信重义之人才能入我天心门。二则修习天心门心法讲究的是求诸本心,于你有益,有助你忆起自己姓名来历。你失忆又恰好到了李家村,这是缘分。三则今日见你主动诛杀倭寇,有勇有谋,他日练好心法可护国安邦除奸恶!咦,你还站着干什么?还不跪下磕头拜师? 陶严如梦初醒,马上跪在沙滩上叩首拜师,入乡随俗嘛,跪拜天地君亲师平常得很。他也不知道大文朝拜师该磕多少个头,想着三跪九叩之说,磕九个头总不会错吧。 果然九个头磕完,文第圃让他起身。 陶严只是失忆,人却是很聪慧的,亲眼见过文大叔,哦,不对,是见识过师父的武功后,他马上联系到白天林子里面那六个倭寇的昏迷:白天林子里那六个倭寇昏倒在地是师父所为吧? 文第圃微微一笑:你反应倒快。 陶严奇道:师父既然有高深武功,为什么还让我们逃到山上去?带着我们直接把这帮倭寇干死不就完了? 文第圃说道:这李家村只有状元公以及我的一个老下人知道我的来历,村里人并不知我的身份来历,我这一出手,岂不是露了行迹。 陶严心想都已经成沦落到天涯海角的流民了,还在乎什么暴露行迹,不过听师父这口气,师父的来头不小:那师父是什么来历? 文第圃停了一下后说道:为师本是咱大文朝从三品官员,任锦衣卫谍讯司指挥同知,执掌谍讯司近二十年了。 听师父说流放前是锦衣卫从三品高官,陶严心想师父果然来头不小,不过这谍讯司好像没听说过啊:锦衣卫不是只有南北镇抚司吗?怎么多出个谍讯司了? 文第圃说:你这小子从小在海上跑船,还晓得我大文朝的锦衣卫衙司设置呀?实际上咱锦衣卫明面上除了南、北镇抚司外,还直辖一个经历司。经历司只掌管收发公文和本卫内勤杂物诸事。南镇抚司掌管本卫的刑法事务,兼理军匠,主要用来处置锦衣卫内部的犯事人员;北镇抚司则负责诏狱,从事侦讯、缉拿、审讯等。至于这为师掌管的谍讯司,不要说不为外人知,就是一般的朝中大臣也不知晓。 陶严听文第圃娓娓道来,原来太祖皇帝20年前就察觉到,朝廷对瓦刺等北方游牧民族以及扶桑的对外谍报工作政出多门,为了争权夺利彼此间还互相拆台,内耗不断,遂决定在锦衣卫内组建一个统一负责谍报讯息的机构。 文第圃二十年前就是北镇抚司的正四品的指挥佥事,最后在军方大佬力荐之下,太祖皇帝就决定由文第圃牵头来组建这个谍讯司。 谍讯司成立二十年,文第圃就掌管了二十年。谍讯司有多少人?都藏在哪里?做过哪些事?文武百官并不知晓,他们不着飞鱼服,不带绣春刀,隐身黑暗中,实在是一股不容小觑的力量,而且相当部分地下力量是潜藏在漠北瓦刺、西域、高丽、扶桑,这么多年来,连后来增设的东厂都没能动摇文第圃的权势。一是文第圃总是躲在幕后和黑暗中,二是远离朝廷纠葛。 陶严听文第圃说完后道:那依师父的本事,这天下哪里都去得,师父干吗还要待在这里苦捱? 文第圃笑道:哪有这般简单。你不敢逃是怕牵连那叫陶小丫的小姑娘,以免她被抓来顶替你流放。我不敢逃也是一样的道理,我虽然是孤身一人,但不敢牵连师门。 陶严听师父说自己是孤身一人,就问道:师娘她们呢? 文第圃听陶严一问,半晌没有做声,久久后叹息一声:多年前大文瘟疫再起,你师娘和两个孩子都走了。我又忙于在西域漠北高丽扶桑布子设网,就没再娶。 文第圃一说陶严就明白了。 瘟疫是人类最大的敌人,不是之一!实际上,在历史长河中死于瘟疫的总人数是超过了战争的. 第二十六章.内守意动 文第圃说:小陶子,你拳脚功夫不弱,只要不是遇上有高深内力的,常人不是你的对手。但是你兵器上太弱,内力更是全无,以后非得在这上面下苦功不可。 陶严听师父给自己取了个小陶子的小名,虽然听着怪怪的,像宫里小太监一样,也只能认了。不过陶严对练习兵器兴趣不大,心心念念的就是学轻功:师父,要练轻功是不是先得练好内力? 文第圃道:那是自然。刚才为师从礁石上跃过来,你以为是靠双腿用力蹬的?轻功轻功,顾名思义,首先须得身轻如燕,只有内力充沛盈满全身才做得到。 说完手托在陶严后腰,带着陶严纵身回到礁石上。陶严只感觉腾云驾雾一般跃过十几米远,心里真是又惊又喜。 文第圃就对陶严说:说起来人是万物之灵,但是比手上力量,不如熊掌虎爪;比脚上功夫,也没有大雕厉害,它可以轻易的抓破人的头骨;论力量,象鼻可以拔起大树。鸿鹄可以飞上九天之高,海蛟可以潜下万丈之深,这都是人做不到的。 说到这里,文第圃用手指点点自己的太阳穴:但是人这里有脑子,所以我们可以造刀枪弓箭,就可以降龙伏虎,又可以造船远航万里。不过凭着刀枪弓箭,很多人可以对付一只老虎,但是一个人还是做不到的,更别提赤手空拳了。那我们的先人就从这里想办法了,因为人只有这里比虎豹狼熊厉害。 陶严默默地点头,他知道人异于动物,就是能学习思考和制造使用工具。 文第圃继续说道:常人所说的呼吸,也就是我们道家讲的吐纳功夫。但是真要修炼真气做到天人合一,可不是单靠吐纳,而是要从这里开始修炼- 说着文第圃用手指点点陶严的脑袋:你所谓的冥想,我们称之为内守而意动,只是修炼武道真气的第一步,就是不考虑身外物,只从体内去求索。无论你想做何动作,使何招数,也只能是你脑子想,身上连小指头都丝毫不能动。 第二步内守意动与身动手动结合在一起,心到意到手到合一。 陶严问道:那第三步是什么? 文第圃道:第三步就是洗髓易筋,自然从心所欲。 陶严虽没习练过内功,但武侠小说武侠电视电影却是看过的,他觉得很惊奇,也不能理解,心想这洗髓易筋难道不是靠修炼的吗?反而是用脑子想出来的? 文第圃看见陶严表情,淡淡说道:祖师爷讲过,人的脑子异常复杂,大到治国平天下,小到一针一线一生一死,都是由脑子决定,又有那神童,三岁发蒙五岁能写诗,有的却蠢笨如牛。但是常人的脑子用得不多,你也可以理解7岁小童只能背诗,当他启蒙之后,学上十年八年,就能写出鸿篇大作了,而久而久之甚至能成为诗词歌赋大家。 咱们的祖师爷让咱们通过内守意动,然后逐步达到天人合一的境界,就跟发蒙后读书念诗一般。这个时候你的呼吸吐纳与你的身体完全不同,会感到身轻如燕,会发现别人很快的动作在你眼里奇慢无比。你会发现你以一指之力,就能超过以往挥拳之力。这是因为你通过身上的真气,可以把你的全部力量用在手指上,而手指并不会折断。这不是打千层纸插铁砂就练得出来的。 文第圃见陶严有些茫然,就说:咱们先说第一步习练带来的好处吧。小陶子,你觉得是勃然大怒之时杀人厉害还是平心静气之人杀人厉害? 这个道理陶严却又明白,他就答道:平心静气之时杀人厉害。 文第圃很满意徒弟的表现:嗯,看来小陶子练过呼吸吐纳,已经懂这个道理。心平气和时杀人最厉害,而胆怯和带着满腔仇恨的人恰恰杀人不行。可能拳脚上凭血勇可以取胜,但杀人不是这样的。杀人要精确和速度,力量反而不甚重要。 陶严知道,能心平气和杀人的高手是把杀人当成一个平常工作,他们在杀人的时候极其的冷静,当然在旁人眼里,那就是极度的冷酷了。他们杀人的效率和准确远远超过那些心里充满仇恨或者报国热情的人,他们也就能杀更多的人。因为他们杀人的时候,花费的气力是这些充满了仇恨的人的几分之一而已。他们嘴里也没有大喊大叫。 只是陶严不明白自己为何知道这个。 脑海里面依稀记得有个人讲得更浅显易懂:你在杀人的时候可以想一首喜欢的歌,或者一幅喜爱的画面。就像外科医生在手术室的时候要么讲笑话,要么听歌一样。他们用手术刀拉开病人的肚皮,和你们用潜水刀割断敌人喉管本质上没有什么不同。 你看菜市场那个专门划黄鳝的,还边听费翔的“冬天里的一把火”,边杀边扭哩。你信不信,他杀黄鳝的时候完全可以不看,两个手指就夹住黄鳝的头部,钉在钉子上,然后左手把黄鳝捋直,右手的小刀就从黄鳝颈部划下去了,剔掉了内脏和脊骨,然后切断头部。做这一切事情的时候,他还在与你交谈,讨价还价!他们在做这一切的时候情绪没有丝毫波动,呼吸平缓,跟我们散步没有两样。 要练到杀鸡杀鱼杀人时候唱歌或者讨价还价,先要形成肌肉记忆和条件反射。首先必须保证自己做这一切的时候心跳不加速,呼吸不急促,随时能保持心态空灵。哪怕外面天崩地裂,你都能在刹那间做出正确的判断,想出好的应对招数,而同时身同意转,意到刀到! 这时候陶严听师父说:能调匀呼吸心如止水地杀人,这只是练气的第一层,不过就是呼吸与你的动作能结合在一起而已。 接下来你要学会静静看日月星辰流转、听轻风拂过,感受云的舒展和雨的滴落,让自己的每一个动作跟一呼一吸合拍,慢慢地,你会觉得世间什么动作都变慢了。 陶严感觉师父给他推开了一扇门,一扇他从来没有踏足过的门,里面是另外一个神奇的世界。 第二十七章.练气 陶严问道:师父,心平气和的杀人我仿佛现在都能做到,只是想不起来到底是怎么回事。那修炼真气第一步该如何着手呢? 文第圃问他:在咱们盘腿打坐神游太虚或者内守意动的时候,实则全身上下都不能动,对不对?但是有哪些是我们还在动的? 陶严就说:脑子在动还有呼吸。 文第圃赞许的点点头:孺子可教也。对,这个时候我们就是脑子在动,再加上吐纳呼吸。那我们的修炼就从这两样着手,心与气合,气与神合。让你的思维与你的体内呼吸结合在一起,感受自己身体发生的每一个细微的变化,先从感受内脏开始,然后感受穴位,最后一直到能感受像一粒尘埃那般小的部分,然后来尝试控制这种很小的部分来产生变化,让这些尘埃般小的部分随意集聚在一起,这时你能感觉到自己的左手似乎把右手左脚的力量都汇聚在一起了。 陶严心脏猛然一跳:尘埃般细小的部分?这不就是说的细胞吗! 陶严想不起自己是谁,此时却想起曾经看过斯嘉丽.约翰逊演的科幻电影“超体”,里面就提到过大脑开发到一定程度后,是可以出现细胞自行变异生长的。 但是很多研究大脑的科学家和医生不赞成这种理论。他们认为大脑一直是100%的在运行中,没有什么未开发的部分,但是很显然,这些科学家和医生的说法有很大的漏洞:一、就算是在同样100%运行的大脑,那为什么智商有这么大的差距?很显然大脑的运行与思维的东西,个体不同有很大的区别。或者说,有的人如果你把他与猪狗放在一起,那他大脑里跟猪狗也没有什么两样。但是你给他一个教育和学习的机会,那他们可以提出相对论,进行艺术创作比如绘画音乐,也可以设计出电脑开发各种各样的程序。 那么大脑在学习的过程中,可以是针对外部的东西,也可以是针对大脑里面的思索,世界上没有的东西也可以绘画出来,用音乐描述出来,用文学写出来,就跟科幻小说一样。大脑可以创造很多。 另外医生还不能解释的是第二个问题,就是超强大脑的存在。而所谓的超强大脑不是靠后天的训练和学习可以做到的。 比如“鬼才之眼”王昱珩,520杯同质同量同水源的水,他能一眼辨认出哪一杯是最初让他看的那杯,甚至电脑都做不到这点。 英国人奥雷利安·海曼,有超忆症和超强记忆力,从十几岁起,他就能清楚记得任何一天的细节,每天吃的什么饭,说过什么话等都一清二楚。 这些超强大脑的拥有者们可以瞬间得出数字的超强计算能力,超强的记忆力,超强的观察力,这很明显说明大脑是有区别的,当这样一个超强大脑继续进化,最终达到“超体”中的部分能力是可行的,首先就是控制自己的身体!至于用脑电波控制他人身体和控制电磁波这种地步,目前无从得知。 超强大脑拥有的能力不是可以通过练习做到的,但是超强大脑则可以通过后天训练出来! 古代的道家真人和佛门高僧以及武道高手殊途同归,第一步都从呼吸着手,现代医学也证明了可行性,因为呼吸很重要,它提供了供氧和供血。大脑只占人体的2%,但是消耗的能量占人体消耗总量的20%还多。如果想开发大脑,第一步就是呼吸要跟上,就相当于在高空和深海需要吸纯氧一个道理,不然大脑首先罢工。 在修炼的时候,怎样调匀自己的呼吸,怎样同步处理自己的五脏六腑?因为呼吸还可以采取包括横隔膜吸气等方式,还包括降低自己的心跳。当无数人尝试了无数年,一个正确的方式被找到了,再加上静思冥想,一个超强大脑的突变就此产生。但是这种突变不是每个人都能产生的,他要求体能特别好,他要求你对呼吸冥想和对自身身体的了如指掌。 先天的超强大脑靠的是上帝垂怜加基因突变,概率大致在5580万分之一,也就是一亿人里面接近两个。而后天修习出的超强大脑没有数据,大概也在几千万分之一。 这些道家真人或佛门高僧武道高手,修习出超强大脑后就分道扬镳了,有的选择开宗立派,成为道家某派别的祖师爷,有的坐化成为佛门不灭金身,而武道高手则把修习出来的最强大脑,用在关注自己体内发生的一切,让自己更强大。 陶严明白了师父所讲的道理,实际上就跟“x战警”系列金刚狼科幻片里面的基因突变是一个道理。只是先天的基因突变可遇不可求,但是祖师爷们通过大脑开发,就是“超体”那样,从后天也取得了基因突变的效果。文第圃也没有细讲祖师爷们是怎么发现可以开发大脑的,只是随意提及了一下:祖师爷们就思考这些问题:为什么人长大后可以通过锻炼增加肌肉,增加力量。也可能因为吃得好而腰围增大。那么可不可以让腿更有力量,就跟猛虎跳过山涧一样,一跃十丈甚至几十丈。 陶严看过动物世界,知道雪豹腿部力量惊人,一跳可以达到15米远,比老虎的6米远多了。 文第圃继续说到:如果人可以调动身体全部力量积蓄到一处使用,或者使得全身变得轻巧,那不是跟大鹏一样可以飞上天空吗? 陶严就问:师父,那您快教,怎样把力量积蓄一处使用。 文第圃就说:我们的祖师爷就发现人体中的有些穴道,就可以起到这个作用。按照十二经脉合任、督二脉合称的十四经脉循行路线排列腧穴,人体有双穴309条,任脉24穴,督脉28穴,奇穴是48个,共有718个穴位。 但是一般的人他们练气时以为要把身上的718个穴位全部练到才能有真气,恰恰错了!我们祖师爷发现只需要里面的很少穴位修炼。说穿了人体就是一堵城墙,你要把城墙打开,就得集中兵力攻其一点,反复冲击才有可能打开缺口,最终让城墙坍塌。但是亿万人中能做到这一点的寥寥无几。到了这一步,如果参透天地变化,接下来可就是羽化成仙,肉体或金身不腐或化为尘埃飘散于天地。这种陆地飞仙几百年才出那么几个,不是得道高僧就是道家真人,俗世中千年或有那么一个两个。 所谓常人中的高手,不过就是养气功夫很好,也就是出手的时候能做到呼吸平缓,心灵澄静而已,不过即使这样也已经是万中无一的高手了。 第二十八章.真气非气 文第圃说:咱们这一门没有拳经刀谱,也没有什么武功秘籍,全凭师徒口耳相传。因为有了这些东西后,那就是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了。 陶严心想那倒是,少林寺厉害吧,乔峰他爸和慕容复他爸都敢去藏经阁偷七十二绝技还有易筋经呢。 文第圃对陶严道:你随我念祖师爷传下来的秘诀,须得好生记牢。 陶严忙点头不已,文第圃就念到:须知寻穴练气、由表知里,脏腑深藏,经穴四布,经依脏分,穴与脏应。你牢牢记下我们要练气的穴位。 天枢:天,天地,此指人之上下半身而言。枢,枢机,枢纽。喻穴居人身上下枢要之处也。天枢,本为北斗第一星,此借喻为天地之枢机。与其外侧之大横,可以互观。 地机:地,指脾土、下部与下肢。机,指机关,机要,又疾病亦喻为机。穴为地气之枢机,又为治疗腹部与下肢病枢要之处。地机,别名脾舍,自为脾土之枢机。 神门:神,指心神及人身之阳气。门,出入通达之处。道家称目为神门,意为穴乃心神出入通达之处。心为阳中之太阳,心阳为人生的本原。穴为手少阴心经之腧原,自可为心阳出入通达之处。 灵道:灵,指神灵,心灵,性灵。道,大道,道理,道路,通道。指手少阴之心灵,乃人身阴阳交会之大道。道为万物之所由,灵为一身之主宰,神灵有道,则形有所禀,气有所归矣。可与青灵互参。 神堂:神,是象征君主的阳气。堂,是高大明敞的居室。指其犹如心君用事的明堂。神堂内平心俞,自应如天子布政之堂矣。 意舍:意,意念,意志。舍,可以居住安息之处。脾气安宁,则心意自然聪慧也。脾藏意。意舍为脾俞之附属,犹如脾气休息留止之处也。 志室:志,志向,意志;此指肾之精气。室,人物所居之处,亦充实之意。志室者,必须肾气充实,意志方能发挥。志室平齐心俞,肾气有归,则神志不乱矣。 神封:神,指心神及人身之阳气。封,是疆界与富有之意。指穴下为心神之所居与心阳藏之处。心为主神的君主之官,胸中为心阳之居室。穴与心邻,自应为心神之封地和为心阳最为丰富与藏聚之处矣。 灵墟:灵,指神灵,心灵,性灵。墟,丘墟。灵,星名。灵墟,地名。指其为心灵所居之处。穴当胸部肌肉高起处之孔隙中,则“虚”与“墟”之义兼备之矣。与青灵可以互参,亦与神封、神藏义近。 神藏:神,心神。藏,藏聚。指其为心神藏聚之处。与神封、灵墟可以互参。 百会:百,百脉,百骸。会,朝会。居一身之最高,百脉百骸皆仰望朝会,如天之北辰北极也。 神庭:神,指脑之元神。庭,宫庭,庭堂。意为此乃脑神所居之高贵处也。 文第圃细细讲解了十二穴位的来历后,又让陶严除去外衣,只穿着犊鼻裤,在陶严身上指出每处穴位的位置,然后告诉陶严内守意动的时候神思该如何运行,先凝神于天枢,再地机,一路走来,周天如何搬运,气息如何调理,最后有了感应后存于丹田。 待讲解完之后,文第圃让陶严复述一遍,没想到陶严无一错漏,不由得啧啧称奇:你连自己的姓名来历都不能忆起,偏生记性又好,真是咄咄怪事。 陶严当然知道部分失忆与记忆力好坏并没有关系,而且记忆力还可以后天通过技巧训练提高,自己似乎就接受过这种强化训练,也许是读书的时候参加过什么记忆提高培训吧。 不过陶严可没打算与师父讨论这现代医学知识,就答道:现在记得清楚,也不知道过几天会不会忘。 文第圃就说:你只要时时默诵自己记熟,等以后会搬运周天了,睡觉时都可以习练,自然绝不会忘了。另外你白天身上受伤,今晚不可强练,与我回去歇息吧。 师徒二人就沿着沙滩走回去,陶严读书时看过金庸古龙的武侠小说,他就认为丹田在小腹那里,就是肚脐下面。 但是一问师父,文第圃讲得详细多了:丹田是道教修炼人体内丹中的精气神时用的,有上中下三丹田:上丹田为督脉印堂之处,又称“泥丸宫”;中丹田为胸中膻中穴处,为宗气之所聚;下丹田为任脉关元穴,脐下三寸之处,为藏精之所。所谓上丹田为性根,下丹田为命蒂。性命交修,便可以打通大小周天,达到炼神还虚的境界。道家精气神为人之三宝,视丹田为储藏精气神的地方,因此丹田有如“性命之根本”。 陶严听师父这样一解释,觉得道教解释得最好-精,就是身体的力量,气就是气血和呼吸,神就是注意力和脑电波。精好比外家功夫,练的是身体筋骨皮;气勉强算内功了,也就是拳诀讲的内练一口气;这神一般人到不了那境界,必须到超级大脑才能登堂入室。没想到古人在科技和文明进化到一定程度前,选择走人体自身开发这条路。 现在陶严有些明白师父修炼的真气是什么了。真气并不是气!而是体内蕴含的力量,也是注意力,更是能量!感觉像脑电波与身体各部分结合在一起产生的能量! 结合“超体”表达出来的,也许修炼真气到了极致,真的就是羽化升仙。一百人里面肯定一个没有,一百万个人里面也没有,但是一亿人里面也许就有这么一个两了,真正的成仙之人比例微乎其微,数百年也许才出一个几个。 但是普通的高手,几十年几千万人里面还是有那么一个两个或者十来个的。 陶严又好奇地问:师父,那咱们天心门在江湖上名头大不大?师父您又是怎么进咱们天心门的? 文第圃说:我们天心门极少跟江湖中人来往,收弟子极严。三十多年前,我还是军队里的一个十四五岁小兵。那时候北方边境上常年与瓦刺开战,有一年我们将军率领一百人的骑兵校尉前出侦察敌情,我就在这队骑兵之中,不料深入敌境太远,被瓦刺骑兵包围后寡不敌众死伤惨重,最后就剩下我和将军二人逃了回来。 我是被将军救下来的,可是由于将军孤军奋战,虽然杀死了很多瓦刺骑兵,但自己腿上也受了伤,我们的两匹战马也被瓦刺骑兵用箭射伤后血尽而亡。将军考虑到自己双腿受伤,就决定断后,让我一个小兵逃回去报告敌情。幸好这时候突然天降大雪,瓦刺骑兵失去我们的踪影,所以我俩侥幸活命,我连背带拖地把将军带回去,在雪地里跋涉了三天三夜,终于把将军背回了我方大营。回去后,将军就把我调到他身边做了亲随,还认了我做他的义子,传授了我这身武功。 第二十九章.不识字? 文第圃似乎有些不愿意多说师门的事情,把话题岔开了:小陶子,你好像不怎么会识文断字啊,难道在海船上没时间读书识字? 陶严愣了一下,自己虽然回忆不起来学生时代的经历,但想来一个普通大学还是读过吧,这不会识文断字从何谈起? 看见陶严疑惑不解,文第圃就说:今天下午状元公在写东西的时候,你在旁边念“倭寇出大茅村”,“倭寇”二字和“大茅村”你都念出声了,你没有念“出”字,难道“出”字你不识得么? 陶严没想到师父观察细致入微,连这等小细节都注意到了。 不过陶严当然不是不会认“出”字,也不是因为状元公李渺白当时写的龙飞凤舞的草书,而是因为他写的是这个“齣”字!古代繁体字的“齣”笔划多得吓人,陶严又没有练过毛笔书法,哪里知道这个“齣”就是简体字的“出”! 陶严实际上不止吃这次亏了,在林岱手上也中过两招,一次是“彆”(别)没认出来,另一次是“喫”(吃)没认出来。 陶严无言以对,只好默默点头承认自己不识得这个“出”字。心里不由悻悻然想到:那些穿越小说里面敢当众写诗句的肯定搞假。《庆余年》里面的范闲是穿越或借魂后从小长大的,自然读古书识繁体字,可是《赘婿》里面的宁毅,可是直接成年后穿越到宋朝的,恐怕大街上的招牌上的字都有很多不认得才对。 文第圃见徒儿默然不语,语重心长道:你拳脚功夫不错,等修习咱们天心门心法后,武艺自不必说。但要出人头地,还得文武兼修才行。我与状元公政见相同,私交也好,他的一手字在朝中大大有名。这次你领着陶马林斩杀倭寇多人,他向我对你大加赞赏,我去与他商量,让他教你练字应该不难。这练好字了不管写奏章还是公文,旁人看了赏心悦目自然对你心生好感,字是文人衣冠嘛。 陶严有些哭笑不得,自己真实年龄三十好几,就算穿越后的年龄十八岁,也不是学练字的时候嘛。何况自己一介流民,谈什么奏章公文哦。 不过文第圃在锦衣卫谍讯司的时候,一门心思在瓦剌和高丽扶桑部署谍网,从未动过收徒的念头。这也是妻儿病故加之被罢官流放后,见陶严是美玉良才又重信守诺,才起了收徒之念。这当师父的嘛,只有这一千零一个徒儿,自然希望徒儿出人头地,要么在庙堂身居高位,要么在江湖上扬名立万,肯定不希望陶严终老在这流放之地。 陶严听闻师父又要让他学练字,还打算让他进入仕途,真是一个头有两个大。且不说自己是流民身份怎么可能当官的问题,看师父的意思,他肯定是有办法洗白陶严身份的,但是陶严没这个打算也没这个兴趣啊。 陶严默默跟着文第圃走了几步后突然问道:师父,你算忠臣还是奸臣? 文第圃愣了一下,然后正色道:师父为大文可算忠心耿耿,怎么可能是奸臣?如果为师是奸臣的话,怎么会被流放到崖州这边远蛮荒之地这么久?以为师的本事,又执掌谍讯司这么多年,这天下哪里去不得? 陶严就说了:这不就结了!这样忠奸不分的朝廷,我凭什么要为他卖命? 文第圃盯着陶严:怎么着?你是想造反作乱? 陶严笑道:造反是不敢的,但要给这样的朝廷卖命也没意思。等我把小丫头接到岛上来,每天打打猎钓钓鱼,这日子也过得下去。 文第圃“哼”了一声:胸无大志。 陶严心想,我本来就是一个到处卖唱的流浪歌手,哪有什么大志向。 文第圃又问:你不肯替朝廷卖命,为什么对着倭寇又敢上前冲杀? 陶严说:这是两码事。谁见到倭寇不该上去杀?这有什么好讲的。 文第圃有些奇怪:你不是从小在跑南洋的海船上长大的吗?也没有倭寇杀死过你的亲属,为什么这么仇恨倭寇? 陶严这一下又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总不可能说后世连幼儿园的小朋友都知道,看见鬼子就要打。只好含糊应对,将话题扯开再说。 文第圃又说:你既然见倭寇就杀,正好可以从军。凭我传授给你的本事,以后必能出人头地光宗耀祖。 陶严摇头不肯:现在官军成什么样子了?说他们是一群拿着刀枪的农民都是抬举他们。再说了,就算我带出一支兵马,上面一些庸将管着,战场上同僚之间互不配合,还有监军的太监。这样的将军当着一天不郁闷死?我看就是在流民中随便找些人,也比这些卫所官兵强吧。 文第圃说道:这倒也是。那你进锦衣卫去如何? 陶严一时间还有点心动,看电视剧电影里面什么着飞鱼服配绣春刀,感觉很拉风的样子,不过想到陶小丫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孤苦伶仃地在江阴城等着他呢,马上说道:师父,那陶小丫才十岁出头就成了孤女,我在他爹临终前亲口应承要护她周全,现在从我离开江阴到崖州已经两个多月了,眼看着马上就到冬天,崖州这里不冷,可江阴不一样啊,我实在是担心。当务之急是赶快想办法赶回江阴把她找到带崖州来。 文第圃微微点头:当日你答应这陶家父女要护这小女孩周全,哪怕自己蒙难流放也时时铭记于心,为师果然没选错人。 他沉吟一会后又道:只是这被流放之人谁不想逃回家乡?所以朝廷早有办法,不管是死还是逃,都要从流民原籍找人来填补。就这一个办法止住了流民逃亡的现象。总之一句话,流民是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你回江阴的路引为师倒是能想到办法,就算是给你在户籍黄册上面偷加一个身份,也不是没法可想。但是流放之地每日要清点人数,除非确定是病亡,否则六百里加急文书总是先于逃亡流民赶回家乡。 陶严就说:进山打猎被野兽叼走,这也是可能的吧。找不到尸体或许是被野兽吃掉了。 文第圃摇头:现在全村人都知道你的本事,要说你被野兽叼走谁会信?何况还找不到尸体。对了,你以前在水底闭气可以多久? 陶严想了想:至少两炷香没有问题。 文第圃又问:那旁人知不知道你的水性?知不知道你每天夜里潜在海底? 陶严摇摇头:我从没跟旁人提起过。 文第圃想了想:你给很多人说过在跑南洋的船上干过,恐怕人人都知道你识水性。这事要从长计议,再说了,你现在的伤口也不能下海。 谈话间,已经走到离李家村不远的地方,文第圃就对陶严说:小陶子,我收你为徒的事情莫对他人说,平日你还喊我文大叔就是。这村里有我的人,恐怕也藏着锦衣卫甚至东厂派来盯我的暗桩。 说完示意两人分开回村,也没见文第圃做什么姿势,就那么倏忽一下闪身进了十几米外的林子里,留下陶严口水滴答艳羡不已,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也能这样飞来飞去。 第三十章.驾崩 第二天一觉醒来,陶严听见外面乱哄哄的,起床出去后一问才知道,原来当今皇上驾崩了,这大文官员和老百姓都要守孝一个月。守孝期间不得婚嫁不得礼乐,人人必须要穿素色衣服。 陶严看村里大多数人倒没什么特别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木讷表情,想装出哀伤样子也装不出来。但是却听见状元公李渺白在他的木屋里面嚎啕大哭。 陶严洗漱完毕后去看师父,见屋里有旁人在,就喊了一声文大叔。见师父脸上也有悲戚神色,等旁人走了之后再问。文第圃就说:先帝还是太子时曾巡视漠北武备,我负责带兵随行护卫。当时先帝对我着实不错。所以我进了锦衣卫之后也算是官运亨通。今日听到先帝驾 崩消息传来,难免悲戚。 陶严说道:那他还不是因为禁海令把您给罢官流放了。一点不念旧情。 文第圃道:我因禁海令被罢黜流只是个幌子,真实目的还是在于剪除先帝自认为的朝中势大一方党羽。 陶严心想师父不知算朝中那一方的,又问道:状元公又怎么哭得如此伤心? 文第圃说:先帝对状元公有知遇之恩。当年状元公恃才傲物,颇受上官和同僚攻讦,仕途止步不前,先帝登基后重用于他,所以他一直深感圣恩。虽然罢官去职流放三千里,但雷霆雨露皆是圣恩,状元公顾念先帝恩情,伤心过度也是常情。 陶严摇头无语,这时代的官员真的把皇帝当老子一般供在心里的,时时念叨着君为臣纲。 这流民守孝倒也简单,本来就没有什么好衣服穿,不是灰色就是黑色,也算是孝服了,至于礼乐,李家村本来都没有,婚嫁嘛,延期一个月而已,也不是多大事,所以李家村为先帝守孝实际上与平日里没有什么变化。 到了晚上,陶严按照与师父的约定,深夜又到了海边那块大礁石那里。 文第圃已经等在那里了,见到陶严就对他说:等你伤好,就趁此机会装死潜回江阴,把陶小丫带回来。 陶严问道:为什么现在是好时机? 文第圃说:俗话说得好“一朝天子一朝臣”。现在先帝驾崩,新皇即将登基,朝中大臣的位子必有大动,这满朝文臣武将各自盯着自己心仪的位子,有的是要保位子,有的则想换位子。朝中的文武百官是这样,下面各州各府的官员心思也放在这上面,只要上面的位子一 动,这空出来位子都饿狼似的盯着,哪里还有心思管日常公务?找靠山的,投新主子的忙得很,这时候一松懈,搞不好三五年没得升。 然后文第圃又问陶严:你在海里只是闭气冥想,还是能在海里潜泳? 陶严说:我也没有到处潜过,不过觉得自己在海里潜泳时应该很快。 文第圃就说:既然如此甚好,我想到了办法让你在众人面前装死了。你能在海底闭气如此之久,等身上的伤好了之后,我们试试看你能不能潜过五里外那条小河。如果能一口气潜到对岸溜上岸,我们就用这法子,在众目睽睽之下假装抽筋溺水身亡。常人决计潜不了这么 远,而河口水流入大海,找不到尸体实属平常,所以就容易蒙混过去了。我再暗中让林岱陶马林等人要求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便于安葬。先在里正手上拖个三五日再报官府你溺水身亡,此时你早已离开琼州岛。再则众人亲眼见你溺水身亡,官府也不会用600里加急文书去 江阴抓人,我再想法拖上几日,你就能在公文到江阴之前接走陶小丫了。 陶严一想,确实是一个好办法,恨不得明天就进行,只是身上有刀伤,潜水会导致感染,只能等伤好再进行。幸好师父的金创药确实灵验,伤口好得倒快。 文第圃知道陶严拳脚功夫着实不错,除了不会真气,不但力量和速度上强于寻常武师,而且常人拳脚上的动作都做得出来,甚至以陶严的高大身材,还能轻易做出前空翻后空翻这些动作。但是陶严兵器上却很弱,所谓练枪那也不是兵器谱上的枪,所以文第圃就给他传授 兵器上的诀窍:这枪挑一条线,棍扫一大片,单刀靠手双刀靠走,那都是有章法的,可不是你像你那样拿着单刀乱挥乱砍就行的,劈柴吗? 陶严只好讪讪而笑,不敢言语。 文第圃拿起放在礁石上的一柄倭刀,随手挥舞了几下,嘴里说到:刀中八法,曰扫、劈、拨、削、掠、奈、斩、突。而出名的刀法有六合单刀、少林的一路单刀、黑虎刀、五虎刀、雁翎刀、达摩刀、禅门刀、四门刀青龙刀、缠头刀、少林寺南院双刀、梅花刀;武当的八 卦刀、夜行刀、太极刀、春秋大刀;峨眉刀术有夜行刀、反手滚战刀、余门刀、禅林刀、红毛桃刀、步下刀、青风刀、蟠龙刀、八步龙形刀、罗汉刀、追风刀、白鹤单刀、双刀、春秋大刀、荷叶刀、鬼头大砍刀、牛角尖刀、解腕刀等等。其他门派的刀术还有八极刀、形 意五行刀:孙式雪片刀、形意六合刀、杨氏太极刀、吴式太极刀、陈氏太极刀、形意五行刀、陈式心意混元太极春秋大刀。 陶严真心佩服无比:师父,您会这么多刀法呀? 结果文第圃念完这一大串刀法后微微一笑:这些刀法我统统不会。嗯,当年也学过一两路刀法,好像就是六合单刀和五虎断门刀,招式早给忘掉了。 陶严“啊”了一声:师父,您学的六合单刀和五虎断门刀的刀法都忘了,那我学什么刀法呀? 文第圃道:你如果要去街上卖艺,或者去那大富人家当护院武师,是得练好几路刀法才行。如果是要性命搏杀,趁早别练这个。你不要看倭寇个子矮小,与你徒手相搏的时候不堪一击。但是一旦倭刀在手,稍有不慎你就有性命之忧。这倭寇凶悍之极可不光是凭倭刀锋利 ,也因为他们刀法简单凌厉,出刀既快下手又狠,卫所官兵无人能敌。就算你小陶子挨得起倭寇一拳几脚,但是你可捱不了他一刀半式。真要被倭寇劈中脖子,脑袋可就没了。就算只卸掉你一条胳膊,性命也去了大半条。所以战场上的刀法就是要简单有效威力大。别看 那些跑江湖上的,把那刀舞得刀光闪闪如花团锦簇一般,那都是花架子根本没用。 陶严觉得师父所讲的确实很有道理,不过联想到师父本是边军校尉出身,后来又执掌谍讯司,并没有在所谓的江湖上厮混,见惯了生死立判的真刀真枪拼杀,所以有这番认识倒也不足为奇。 第三十一章.刀法三招 文第圃并不教他讲的这么多刀法,更为青睐倭寇刀法只有那寥寥几招。 他对陶严说道:那些刀法招式繁复,不学也罢,看上去舞得虎虎生风,还有什么起手式收刀式,一板一眼的都是花架子,咱们真要杀人不练那个。不过倭寇的刀法也不适合你练。倭寇最喜欢跳起来砍劈,称得上气势夺人。这个是因为他们太矮的缘故,要一刀断头非跳起来不可。不过大文官兵,不管是拿长枪的还是用腰刀对敌的,要么是弓箭步,要么是扎马步,绝无腾空对敌的。看见倭寇气势汹汹跳到空中冲杀过来,先胆怯了一大半,岂有不败之理?但是对上与猛虎山豹厮杀惯了的陶马林这等更为悍勇的壮汉,跃到空中没有任何便宜可占不说,反而更加吃亏,因为人在空中无处借力,没有高深内力是没法变招的。给陶马林一支铁枪,倭寇无论是站着还是跳到半空中,只要不能砍断他的兵器,结局都是倭寇先被长矛刺穿。 为师想了很久,就教你三招-当头一刀砍脑袋,斜劈一刀卸胳膊,拦腰一刀人两断。 陶严就跟师父开玩笑:师父,程咬金也只有三板斧,对手扛下这三招程咬金就没辙了,只有三招这么少够不够用哦? 文第圃正色道:只要你够快够准力够大,两招就够了。 这话倒深合陶严心意,他本能地认定用最简单最迅捷的方式击倒或者格毙对方是最正确的,也许这个理念早已经深植于心。 文第圃继续说到:你要练刀,那就要想到这一刀挥出去,必须要砍到人,先姑且不提砍到别人什么部位,是卸他一条胳膊或者是劈掉他的脑袋,你首先要做到的是刀必须要砍到人!那对方又不是一个木人,那他不会跑?不会闪?不会躲?不会退?不会挡? 那他想闪开你的刀,你的刀要去得比他闪得更快!他要躲你的刀,你想让他躲无可躲,那你出刀的时候就要想到他会怎么做,你自己又会怎么做? 陶严就说:那我砍快一点,让他没机会躲。 文第圃说:对,这讲的就是以快打慢!练的也是以快打慢。你变招也要变得快,你每一个动作都比对方快,对方就躲不过你三招,最多一招了事,不会超过两招。那要是拼上七招八招,那不叫以命相搏,那是在过招,在比划,打着好看,打得好玩的。那几万人面对面厮杀,刀来剑往的,都是两三下定生死,不,一两下立判生死! 陶严默然点头,他依稀记得曾经在电视上看过日本居合术的吉尼斯世界纪录。就是扔苹果到空中,然后拔刀将苹果一劈两半再收刀入鞘。最快的整套动作不超过一秒钟!所以这传统武功门派练的刀法招数成千上万,不一定比得上一个人一辈子就练这出手一刀! 不过由于陶严需要疗伤还不能剧烈运动,所以文第圃只给他讲解该如何用刀,并不让他现在练习,而是重点让他盘腿打坐练那内守意动。 等他修习完毕,回去路上也讲江湖行走的一些规矩和出门在外该注意的事。 接下来数天里,陶严欣喜的发现,这每天深夜修习内守意动后,不但让他回忆起当流浪歌手常唱的歌曲,更重要的是他的伤势好得更快了,三处刀伤的伤口都已经结疤了。 他把这个发现告诉了文第圃,文第圃笑话他少见多怪:这习武之人本来就讲究受伤之后要调息养气,咱们天心门的内功心法还没有这点功效?等你真正破关入门之后,发现神通还多着呢。 不过陶严还是没能想起穿越前自己的身世来历,甚至连自己的姓名都没有回忆起来。 不过他回想起曾经唱过的歌倒是清清楚楚,关键是这些他连每个音符都能回想起来,还有弹吉他的指法。 甚至恍惚中,脑海里面还会出现那个下巴尖尖的二十出头女孩子,留着清汤挂面式的长发,好像这个歌唱得极好的女孩子是音乐学院声乐专业出来的,但是为什么要选择跟他一样当流浪歌手呢?也许是想走一种不一样的人生道路吧。 这些记忆中的小片段回想起来还是挺有意思的。比如那个女孩子在他们结束一天的所谓演出后,盘点两人挣到的钱只要超过1000元,女孩子就会惊喜的大叫,就会说:我们多攒点钱,就可以在这个城市付首付买房了,不用再租房子住了。 似乎感受到陶严的脸色变了,怕把陶严吓跑,女孩子马上改口道:你以为买房子就是要跟你结婚?不能买了我一个人住呀?你出的那份钱算我借你的。 然后又假装自言自语:都30多了,连个蜗牛的壳都没有,打算这样漂一辈子? 陶严有些哭笑不得,一心想回忆起来的没有想起来,尽回忆起这些鸡毛蒜皮的事了。 现在自己穿越到了500年前,那在21世纪就是失踪了,这个女孩子怎么样了?一开始她一定很着急也很伤心吧,也许认为他是不告而别弃她而去。不过这对她未尝不是一件好事,以后她可以安定下来,也会重新认识年龄相当的男孩子,然后为人妻为人母走下去,这样挺好,总比跟他四海漂泊要好得多。 这期间,文第圃还带着陶严进了一趟崖州城,置办了两身衣服,连着鞋袜和四方平定巾都置齐。不过回到李家村,这些东西都被文第圃收起来了。 关于陶严用溺水假死的办法离开李家村,师徒二人也每天推敲着细节。 文第圃说道:按照官府规定,这流民居住的村子是不允许打造船只的,所以咱们李家村虽然就在海边,你看见过一条小船没有?到时候你假装抽筋溺水身亡,有里正亲眼所见,拖上几日再呈报给官府,到时候你在那五羊城搭上往宁波的海船,肯定能快于官府的公文到江阴。 两人也在推算陶严要多少时日从崖州赶到琼州海峡,再渡海后去往五羊城又需几日,乘船到宁波再回江阴又需多少日。因为这路引不但写明了从何地来到哪里去,还有时间限制的。而且不但要准备陶严一个人的,等陶严到了江阴,又要拿出另外一张路引,也就是主仆二人从江阴到南京的。 第三十二章.路引 几日后,文第圃动用当年的铁杆心腹搞来的路引送到了手上,陶严悄悄看到了这两张路引。 这两张木刻朱印的路引约莫a4纸一半大小,上面记载的内容很详尽。从陶严的籍贯,以及崖州出发到江阴去都一一载明,上面给了一个半月的时间,这路引是出趟百里以外的远门开一次,并非一直有效。虽然没有画影图形,但对他的描述是很清楚明了的:年18、身高八尺、肤黑脸长。 陶严觉得自己肤色明明是健康的古铜色,怎么这上面给写成了肤黑,不过也没法改,肤黑就肤黑吧。 另外一张路引上载明是主仆二人,陶严和他的小丫环陶小丫。本来陶严告诉师父陶小丫的名字实际上叫陶琪,但文第圃告诉他就用陶小丫,这做奴仆的,不但姓要随主人,名字也往往是主人另取的,都是些什么来福、阿花什么的,官府的奴籍上也是照此登记。 主仆二人是从江阴到京城南京,走官道不到四百里,所以时间短得多,只给了十天。 至于为何要去京城兜一圈,是因为陶严要为师父给左柱国宇文霸老将军送封密信。等他要南京回来的时候,宇文大将军府自然有办法解决路引的事情。 文第圃还给了陶严一把倭寇的短刀贴身藏着用来防身。这把短刀就是上次全歼倭寇时收缴的兵器中挑出来的。短刀刃长一尺左右,比一般的七首要长,刀柄用皮革裹缠,刀身中间有棱,横剖面就如菱形一般,也就是刀刃和刀背窄而刀身中间厚,没有血槽,单面开刃,刀刃极其锋利。 文第圃让陶严拿着短刀试演了几下,没想到陶严使短刀却极为娴熟,出手迅捷无比,与他使长刀猎叉时判若两人,几乎跟他使拳脚功夫差不多了。 文第圃道:没想到你这短刀倒我玩得甚好,看上去下过苦功,这些事情你一点都回想不起来? 陶严苦恼的摇摇头:这每天夜里修习心法,想起来的事情也多,就是零零碎碎串不起来,连名字都没曾回忆起来。 不过刚才使这短刀,倒觉得这短刀就像长在自己手上一样顺畅如意。真是奇了,自己在匕首短刀这样的短兵器上下过苦功,怎么长兵器上面又这么烂。 实际上陶严心知肚明,这长兵器在现代社会确实没有实际用途,所以很少有人练,只是自己可能是杀手出身,所以才练这个。 文第圃道:这次缴获的倭寇兵器中,就数这把短刀最好。我看这刀柄处没有铭文,应该是一把扶桑忍者所用的“无铭”短刀,原本是扶桑贵族武士才能佩戴的所谓“怀剑”(tanto),一般平民或者足轻步卒不能配带这个。 陶严欣喜道:无铭忍者短刀?这可捡到宝了。 文第圃身为谍讯司头子,又亲自去过扶桑查探敌情,所以对这些事情如数家珍:这忍者用的短刀说是“无铭”,实际上很多原本是有铭的,只是很多忍者为了隐姓埋名,才把兵刃上的“铭”给磨去了。像这把短刀以前应该就很有名,现在喊做无铭而已。不过你用它防身可以,但注意不要随意拿出来示人,这扶桑人的短刀与大文所铸的匕首形制颇异,稍微懂些的卫所官兵都分辨得出来,你注意贴身收好。 陶严点点头:我把刀鞘绑在腿上,抬脚就能拔出,平时看不出来的。 这出远门肯定要花银子,陶严来到大文朝两个月了,已经知道这银子的购买力,平常人家一年能攒下10两银子就不简单了,堂堂七品县令年俸才45两银子呢。所以他觉得带上20两银子足够了。 因为陶严觉得陶马林手上那笔120多两银子只有20两才算自己的,随时能用。这海南岛一年到头不是台风就是海啸,这流民的房子又是用木头和茅草搭建的,根本谈不上什么防风能力,遇上天灾就是房倒屋塌,所以要留着银子救急。真遇上天灾指望官府救济,那完全是缘木求鱼了。 文第圃听了陶严的解释摇摇头:你不贪财人品是好的,但俗话说得好,穷家富路。20两银子够是够,但路上什么事都可能发生,你还是带上50两银子宽备窄用吧,用不完难道不会带回来?另外,你找到陶小丫带她到京城之后,就去找宇文老将军。他是当朝第一大将军,封了安国公的,府邸离神策门不远,又大又气派,京城人人皆知好找得很。到时候你登门求见的时候,就给门房说是老将军的徒儿吩咐你前来给老将军磕头,不然等闲人等是进不了老将军府的。另外我给老将军写的那封密信,你到时候必须亲手呈给老将军。 陶严问道:宇文老将军是师父您的师父,那我该叫什么?喊师爷肯定不行吧。 文第圃道:你就喊师公就行了。另外那宇文横大将军,你要喊师伯。 第二天陶严让陶马林取出50两银子交给文大叔,陶马林什么都没问,干干脆脆数出50两银子送到文第圃手上。 为远行而做的准备工作在有条不紊的进行着,白天,师徒二人到李家村五里外那条小河去查勘,尤其是对岸上岸的地方要选好,不得被人看见。两人从上游的木桥过河后,沿着河岸往下面走,发现了岸边一大丛芦苇,倒是悄悄上岸溜走的好地方。 数日后,陶严身上的伤口结的疤也脱落了,让他意外的是留下的疤痕极其轻微,没想到师父这金创药居然如此神奇,还有美容祛斑的功效,要放到现代推到市场上还不得赚惨? 这天夜里,文第圃知道陶严伤口结疤已经脱落,就让陶严在礁石附近的海里潜游一段,看能潜游多远多久。 陶严从礁石那里下水后往远处海面游去,然后在50丈外深吸一口气后,潜入水中往大礁石这边游过来。 文第圃一直盯着海面上,估算着陶严现在潜到什么位置?没想到陶严只用了他预计中一半的时间,就在礁石边露出了脑袋。 陶严爬上礁石告诉师父:我用上了内守意动的心法后,潜在海里也不觉得气闷,游得更是快多了。 第三十三章.潜逃 文第圃很是满意:嗯,虽然你还谈不上真正的破关入门,但总算还有点进展。明日上午我把你的衣物银两包裹这些偷偷藏在那芦苇丛里,下午咱们就依计行事。 陶严说:师父,这个陶马林性子直爽,对我很是忠诚,他肯定不会出卖我的,要不要先告诉他? 文第圃道:你是怕他担忧伤心,甚至自尽殉主? 陶严点点头。 文第圃想了一下后说道:你于他有救命之恩,这草原上的粗莽汉子说不定真做得出来此事。不过他没有汉人那般会作伪,如果事先知道你假死,恐怕到时会被有心人看出蹊跷。这村子里面既然有我和状元公在,难免还有锦衣卫甚至东厂安插的番子暗藏于此监视。这样吧,你不要说明,只给他说万事须听我的。到时候你假装溺亡,我再嘱咐他在河口多守几日,待此事消停后再告诉他实情。他木口木面的又不喜与旁人多话,只要当时没有露出马脚,后面没事的。 第二天下午,陶严把林岱胡半仙等几个江阴流民找来:这段时间天天吃野味腻了,该换换口味。听说村里的老流民手上有渔网,咱们带上两副网到河边去撒几网,网到鱼带回来晚上烤着吃。 胡半仙第一个凑趣叫好:再把那野山羊的羊腿煮上一只,有鱼有羊正好凑成一个鲜字。 现在陶严是村里的头号财主,也许状元公和林岱暗地里银子更多,但没有陶严大方啊,所以胡半仙这些江阴流民常常是围在陶严左右的。 其他人也在一叠声叫好,两人就自告奋勇去借渔网,现在陶严在村里的地位跟里正相差无几,村里的老流民断无不借之理。陶严还喊着让村里会撒网的村民也去。 陶严怎么说陶马林自然无脑照作,根本不会问半句。很多两副撒网就借来了,几个善于撒网的老流民也被叫上,好几个爱热闹的村民也跟着来了,而林岱胡半仙他们一帮江苏过来的流民自然抱成团要跟着去的。 陶严与陶马林走在前面,林岱落后几步跟在后面,依稀听见陶严对陶马林说:文大叔我当自家长辈对待,平日里文大叔对你有什么吩咐,你只管听文大叔的。 陶马林也没有多想,瓮声瓮气地答道:是,文大叔但又吩咐,我照办就是。 不知道文第圃是如何说动里正的,文第圃和李渺白与里正三人也慢悠悠地跟在后面。 陶严不露声色地把众人带到了几里外的小河边,找了一处地方开始挽起裤脚站在河边撒网,而河对面就是藏有衣服包裹的芦苇丛。 几个老流民就摇头不已:这里哪里是撒网的好地方嘛,尽网些泥土杂草上来,要往上游走才好。 只是陶严和陶马林主仆二人撒得热闹,就任由大家胡闹。不过几网下来,还是网起来几条鱼,可是都不大,也就巴掌大小。 陶严撒了几网后,衣裤也打湿了,然后上岸把网交给旁人,抹了把额头的水滴,不知是河水还是汗珠:出汗了,下去游两圈。 说着就脱去衣裤,只穿着犊鼻裤下了水,慢慢往河中间游去,陶马林不会游水,依旧在撒网捕鱼,林岱跟胡半仙等众人在岸边看着,不远处文第圃李渺白和里正三人饶有兴趣地看着众人撒网。 陶严越游越远,慢慢地游到了小河中间位置。实际上小河在这里也不甚宽,也就50丈左右,陶严此时离岸边众人也就三十丈左右。看陶严游得好不惬意,几个会水得流民也脱去衣裤准备下水,突然远处传来陶严的惊叫声:哎呀,抽筋了。 众人看去,只见陶严在那里拍打着水面,因为呛水而断断续续的大叫着,也许因为惊慌失措,看见他载浮载沉似乎离这边越来越远。 文第圃三人也奔到了岸边,里正喊着会水的几个流民赶紧下水去救。陶马林张大嘴巴也呆住了,见几个流民扑进水里才醒悟过来,也顾不上自己不会游水这回事,不假思索也要跟着往深水走去。文第圃却三步并作两步下到浅水处,伸出右手搭在陶马林肩颈处,嘴里喝到:你不会水下去干什么? 陶马林只觉得半身酸麻动弹不得,眼睁睁看着远处自己主人的脑袋冒在水面上的时间越来越少,没入水中的时间越来越多,然后河中央哪里还见得到陶严的身影。 陶严在河中央假装抽筋溺水浮浮沉沉的时候,远远看见陶马林要冲进河中,结果被师父按住了,也有好几个人影出现在河中往自己游来。他看准对岸芦苇丛的方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后潜入水中,往对岸游去。 应该真的是修炼天心门心法的原因,陶严在水里潜泳得极快,很快顺利地找到那茂密的芦苇丛,他悄悄钻了进去,上岸后找到师父藏好的衣服和包裹,穿好灰色的直裰,再戴上四方平定巾,就赶紧离开河岸。此时天色已近黄昏,他要连夜赶路,离李家村越远越好。 走到一个小山头上,陶严转身往小河那里看去,这时候天色已经黑了下来,远远看去远处小河那里,李家村的人点着火把在往下游搜寻,河面上又有砍树扎成木筏的在河中间撒网。 陶严也就是略微伫足看了一下,马上又继续赶路。这流放之地根本没人敢走夜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陶严一个人在这夜里赶路并不感到害怕,哪怕林子里面不时传来动物们悉悉索索的动静,他自认为是因为脚上绑了那把无铭短刀的缘故。 下半夜的时候,陶严找了个树洞蜷缩了几个钟头,还无师自通的削尖树枝做了防范野兽侵袭的机关,陶严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脑海里面自然而然就出现了这些东西。 天刚露出鱼肚白,陶严又赶紧上路了,走上一个高高的山头,极目远眺能看见远处的海岸线,没多久朝阳从海面上升起,只见海面上金蛇万道美不胜收,陆地上森林郁郁葱葱。 见此情此景,陶严虽然说不上豪气顿生,但穿越到大文朝这些日子来生的一肚子闷气倒是一扫而空,顿感神清气爽。想着接下来千里独行自由自在,见四下无人,陶严脑海出现最先回忆起来的那首“摘下满天星”,不由自主开口大声唱出来: 漫漫长路远,冷冷幽梦清,雪里一片清静, 可笑我在独行要找天边的星。 ...... 万水千山独行找我登天路径, 让我实现一生的抱负 摘下梦中满天星 崎岖里的少年 抬头来向青天深处笑一声 我要发誓把美丽拥抱 摘下闪闪满天星 俗世翩翩少年歌一曲 把心声写给青山听 ..... 不过陶严此时胸无大志,根本无心找登天路径去实现所谓抱负,找到陶小丫带回岛上,打打猎钓钓鱼,悠哉乐哉过完这一生也挺不错,算是提前享受后世退休老人的生活了。 陶严边唱边甩开大步下山,并没人听见陶严这“怪腔怪调”的歌声,如果有人听见的话,一定非常讶异。 第三十四章.陶小丫 陶严潜逃离开李家村是十月初四,距离他离开江阴已接近两个半月。 十月初五下午,南京紫禁城 宫里还是处处缟素,殿内龙椅上坐着身穿孝服的当今天子,朝廷已经颁下年号天启,史称文启帝的大文朝第三代君主。 这近二十天的守孝,让原本身娇体弱的天子更显憔悴,此时他看着跪伏在大殿中间的小春子问道:小春子,这些日子宫里宫外有什么动静没有? 小春子跪在地上回道:回禀主子,据锦衣卫和东厂探察,朝廷内外并无异动。 圣上微微点头:没事就好。不过你什么事情都听厂卫下面传上来,父皇在世的时候让你去东厂见习有何意义? 小春子不知主子此话何意,不敢接话只是叩头:奴才愚笨,办事不力,有负圣恩,请主子责罚。 也不过十八九岁的圣上微微叹气:这常太平看着对朕还是恭敬有加,但他毕竟是父皇用惯的人,总不如朕自个用惯的人用着顺手放心。小春子,你也去东厂一个多月了,怎么办事也该学会了吧,朕让你执掌东厂如何? 小春子回道:主子,依奴才浅见,还是让常公公提督东厂为宜。奴才虽然在东厂也见识了个把月,但常公公提督东厂已有八年之久,对着查缉指挥之事娴熟无比且处置得当。小春子现下接手肯定不如常公公。若主子放心不下,不如另设一个辑事厂由奴才领职,替主子打探外面的风吹草动。 身穿孝服的圣上连连点头:这法子好,倒免得外面说父皇驾崩不久,朕孝服未除就拿老臣子下手。这些事朕还是更放心你一些,毕竟打小你就伺候太后与朕。嗯,这个叫东辑事厂,你就去设立一个西辑事厂吧。还有,小春子,你提督西辑事厂,也算是宫里独挡一面的人物了,可不能只顾着面面俱圆。该得罪人的时候还是要敢得罪人,可不能因为那人是你的干爹就网开一面,你不敢得罪外人就是得罪朕! 小春子连连磕头口称不敢。 北行路上 这一路上没什么好说的。陶严谨遵师父再三叮嘱的“莫惹事,埋头赶路”宗旨,既没有见义勇为行侠仗义,也没有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让他稍稍有点失望的事,无论是走在官道小路,还是从五羊城乘船北上,这一路上居然没有见到一个武侠小说中的侠女。拿着刀枪的武林中人倒也见过不少,可都是些粗豪大汉,愣是没有见过一个貌美如花侠女。 这一日傍晚,陶严赶回了江阴城外长江边,屈指一算,从七月二十四被流放到今日重返,足足过去了三个多月,这还是因为从崖州回来一路上大半路程都在乘船快了很多。 现下已经初冬,江边寒风呼啸,虽然陶严身体强健,直裰里面还穿着衬袍,被江风一吹也感到几分寒意刺骨。 看着远处低垂的铁灰色乌云,空气中也弥漫着湿润的味道,陶严知道马上要下雨了,赶紧快步往远处江岸陶小丫家的方向赶去。 离着那破败的小院子越来越近,陶严心里也越来越紧张,一个十来岁的小女孩熬得下来这三个多月吗?这城外林子野地里是有野兽的,而且拐卖孩童的牙子牙婆会不会下手把她拐骗了?或者她已经成了小叫花? 走到小院子前面,只见院子外面用树枝扎的栅栏歪歪倒倒,柴门虚掩,小院里面也长满杂草。 陶严见院子如此破败毫无生气,根本不像还有人住在里面的样子,心情不由沉到了谷底。 陶小丫终究没有等到自己来接她这天!也不知道这个身世凄惨的贱民小女孩沦落到何方了?是成了小叫花子还是被牙子牙婆拐卖了?这里离江阴城不远,牙子牙婆把陶小丫拐走后应该就近卖到城里去吧,也只有城里的大户人家给得起价钱。 看来自己必须要冒风险混进江阴城里去寻找她的下落了。本来之前师父特意告诫过他,如非必要尽量不要再进江阴城。毕竟他在江阴城大牢里被关了这么久,县衙里面的捕快衙役看见他是很容易认出来,毕竟他个子高大。 陶严心想此时也只能豁出去,这守城士卒应该不认得他,只是进城之后,须乔装打扮小心行事。 只是自己在她爹临终前答应过要护她周全,又对她亲口允诺过,这万一在江阴城里也找不到她又该如何是好? 不过陶严想着既然已经来了,还是进去查看一番,也许能找到什么陶小丫留下的线索。 陶严刚进了正屋,眼角余光看见外面院子栅栏一处破损的地方,有个小小的黑影一闪,他立即躲进门后阴影偷偷看着。 只见一个瘦小的黑影没从柴门那里进来,而是就从栅栏破损处直接钻了进来,进来后先警觉地四处张望着。 陶严没有看到小黑影的正面,但是直觉告诉他,这一定是陶小丫! 他从门后出来走进院子。 看见陶严的身影,小黑影第一反应是犹如一只受惊的小动物般想躲藏起来,她马上又奔到栅栏破损处想钻出去,一只脚已经伸到栅栏外面,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扭头回看- 陶严看清楚了,是陶小丫。但他几乎不敢认了。 陶小丫本来是一张小圆脸,现在下巴却尖得吓人。她的眼睛本来就很圆,因为瘦得脱了形,更显得眼睛异样的大,与脑袋简直不成比例。现在已经是初冬,她也没有厚衣服穿,就是拿薄的旧衣服一层层裹在身上,细细的手腕露在外面,左手上有一把不知名的野菜。 陶小丫看清楚是陶严,她睁圆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陶严,然后慢慢把伸出栅栏的左脚收回来,站直身子,把右手捂在嘴上压抑着无声地哭起来,满是黑灰的脸上瞬间就出现两道明显的泪痕。 陶严向着陶小丫走了过去,只见她突然尖叫一声后,原地蹦跳了两下,先咧开嘴笑了起来,可是紧接着又哭出声来:你怎么过了这么久才来?他们都说你回不来了,我不听,我不信!你明明答应了我爹的,你答应我了的。 陶严觉得自己就算不是那种铁石心肠的人,但也应该是一个心志很坚强的,可此时怎么泪点这么低?看着眼前又黑又瘦又脏的陶小丫,他的眼眶也红了。 陶小丫飞奔过来,陶严赶紧蹲下身子搂住了她。陶小丫穿得太单薄了,头发也乱糟糟的满是稻草屑,脚上只是一双薄布鞋,手上嘴角耳边满是冻疮。 陶小丫嘤嘤哭了一阵后,又叽叽喳喳颠三倒四说着什么也有好心人想收留她,但是她不敢离开这里,怕自己如果离开了,大哥哥回来就找不到她了。 陶严真的不敢想象这样一个十岁刚出头的小女孩是怎么熬过这三个多月半年的?怎么敢一个人住在城外这破败的屋子里面。 他好不容易找到机会问陶小丫:这几个月你怎么过的?家里没有厚衣服穿吗? 陶小丫说:平时我就挖野菜掏鸟蛋抓青蛙呀,这些我小时候就会的。家里的东西是有次我去江边摘野菜,一伙逃难的进了家里,有用的都被拿走了.....除了挖野菜找吃的,我就去爹娘姐姐的坟前跟他们说话,他们时时托梦给小丫,让小丫乖乖仔这里等着,你一定会来接我的。 陶严心中暗暗后怕不已,要不是陶小丫当时在送他去崖州的时候提醒他勿忘“郭伋之约”,也注意到陶小丫性子有些一根筋,所以他拼着假死潜逃也要回江阴找到陶小丫。本来他也想过,自己已经成为流民,要是陶小丫被江阴的大户人家收留当个使唤丫头,一辈子衣食无忧也好。如果自己真的没有想方设法尽快回到江阴寻她,这个被世人视为低贱如草芥一般的贱民小女孩,到了严冬还能不能活下来真不好说。 这时候陶小丫从陶严怀里挣脱出来:你走了很远的路该饿了吧,我去生火给你煮野菜汤。 这一下,陶严再也绷不住,眼泪终于掉了下来。 第三十五章.赴京 这时候天空飘起了小雨,陶小丫的小手就拉着陶严进了正屋。一进屋,陶小丫就跪在了陶严面前:公子,小丫以后就是公子家的丫环了。 陶严赶紧把她拉起来:你以后跟着我就是了,什么丫环不丫环的。 没想到陶小丫挣扎着不肯起身:我爹临终前明明把我送给你做丫环的,你也明明答应了的,怎么能说话不算数?因为我家是贱民? 说着眼泪又下来了。 陶严唯有苦笑,这小女孩浑不把自己做丫环当一回事,是觉得从此有了依靠吧,毕竟这种主奴关系是被世人认可也受大文律法保护的。 陶严只好点头答应:好了,你是我的丫环了。 这下陶小丫才高高兴兴地起身,脸上还带着泪珠,嘴角已经满是笑容:哎呀,以前我只知道你叫大哥哥,现在喊你公子,公子姓什么小丫也该姓什么的。 陶严微笑起来:我姓陶,跟你一个姓,所以你不用改姓,还姓陶,只是路引上给你写的陶小丫,所以你的大名就不叫陶琪,而是叫陶小丫了。至于我呢,单名一个严字,严肃的严。 陶小丫念叨着:陶严,陶-严。这怎么跟我姐姐陶燕的名字一样呢? 陶严告诉她:你不记得了,当时你们姐妹俩把我从江里救起来的时候,我忘了自己的身世来历,连自己叫什么名字都想不起来,后来在崖州就顺口取了这个名字。 陶小丫对自家主子叫陶严很满意,这样自己也不用改姓了,而且对名字陶小丫更没意见了,自己打小就叫这个名字。 陶小丫不知道从哪里掏摸出来火折子,又找出油灯点燃,像变魔术一样找出铁锅陶盆,要生火给陶严煮野菜汤。 陶严奇怪陶小丫怎么把这些东西藏下来的,她倒平平淡淡的说:也只有那些路过的逃难人才会来这里找东西,不过没有找到吃的,最后还是要进城里去讨饭。本地人忌讳这里死过人,一般都不到院里来的。 陶严问小丫平时睡在哪里的,陶小丫带他看里屋墙角的稻草堆,这是因为有次难民很多,进屋后把床和桌子都拆了烧火御寒过夜,害得陶小丫在屋后林子里面躲了一宿,等难民离去,陶小丫只得睡稻草堆了。 看着陶小丫手里那一小把野菜,陶严决定趁夜直接上路,免得在江阴境内撞上人。 虽然心疼刚摘的野菜,但刚刚成功当上小丫环的陶小丫还是觉得该听公子的话,就开始收拾,嘴里还不停的自言自语,原来这些日子里她养成了在爹娘和姐姐的坟前跟他们说话的习惯,实则就是在自言自语。 看见陶小丫在屋里这也要带那也要带,收拾了好大一个包裹,结果陶严让她什么都不要带。不过陶小丫坚持要带上她爹遗留下来的陶笛,陶严还是默默同意了。 临走前去跟爹娘和姐姐告别,陶小丫带着陶严到屋后不远土坡上,只见一大一小两个土堆就是坟了,大的是小丫爹娘的合葬坟,小的是姐姐陶燕的坟。 陶小丫先跪到爹娘合葬的坟前说道:爹,娘,小丫来跟您们告别了。爹,您把我托付给陶公子,他守信前来接我了。陶公子是重信践诺之人,爹娘您们就放心吧。陶公子对小丫很好的,我给陶公子当丫环再也不会受苦了。 又跪到姐姐坟前告别:姐姐,小丫走了,不能再来跟你说话了。陶公子取了一个名字叫陶严,就跟姐姐的名字陶燕一样。这下我当陶公子的丫环也不用改姓改名,就叫陶小丫了。 这时候天完全黑了,雨夜越下越大。陶严问明上游不到十里有一个小村子,就让陶小丫在身上多裹了几件破衣服御寒,然后一人带上一个破斗笠,就背着陶小丫冒着细雨上路了。陶小丫想着自己是下人丫环身份,怎么能让主子背着,挣扎着想下来,陶严怎么可能依她的? 冒雨走了半个多时辰,果然找到了陶小丫说的那个小村子。陶严找了村子边上一家看上去院子比较大,院墙还是垒的土坯墙的农户上前敲门,一个四十来岁的乡民打开院门,陶严说道:错过了宿头,求借宿一晚,明天一早就上路。 那乡民见陶严个子高大,穿着倒是体面,但身边的小女孩穿得破破烂烂又黑又瘦,两人完全不搭界,心下有些犹豫。陶严察言观色,马上摸出了一大把铜钱递过去。嘴里说道:这小丫头是我看着可怜,从牙子手上买的。 陶小丫睁着因为脸颊瘦削而显得更大的眼睛连连点头,表示陶严说得都是真的。 这时候院子的女主人也出来了,看见陶严手上那一大把铜钱,又想着自家人多也不怕,就让丈夫把二人迎了进去。 这户人家的女主人是个胖胖的大婶,虽然有点贪钱,但也很朴实,陶严进屋数都没数,又抓出一大把铜板给她,大婶很朴实连连摆手说:住宿一晚要不了这么多铜钱,刚才给的已经够了。 陶严说还要麻烦大婶帮忙烧一大锅热水给小丫头好好洗洗,另外有合身的旧衣服也想买来给陶小丫穿。这户人家有四个孩子,女儿比陶小丫大两三岁,倒确实有陶小丫能穿的旧衣服。 见陶严给的铜钱多,大婶不但找出衣裙鞋袜给陶小丫,还让自家男人杀了一只鸡。 天亮二人上路,在上游找了一个船码头,坐船直上南京。 数日后船到了南京,主仆二人离船登岸。这京城的城门果然防守严密,一路上陶严拿出来的路引,守门官兵都是扫一眼就放过去了。但是在京城这里,城门检查的官兵对照着路引上面写的二人特征仔细打量着,又见那木刻路引上面朱印没有问题,才放二人进城。 这京城的繁华不必多说,不要说陶小丫四处张望惊叹不已,连陶严这见过后世繁华的都心生感叹:果然是世界第一富国第一繁华之都! 不过,当陶严看见小丫看着一个铺子里面卖的红色绣花鞋目不转睛,直接进去买了四双给她。 出来后陶小丫怯生生地说:我是贱民,不能穿红鞋的。 陶严说:陶琪是贱民,我的丫环陶小丫可不是。从今个开始,你每天都可以穿红鞋。 陶小丫不敢置信瞪大眼睛:每天都可以穿?那我每天都穿! 从此后,杀手界和军内鼎鼎大名的“红鞋小丫姐”再没穿过红色之外的其他颜色绣花鞋。 第三十五章.邀笛步 皇上增设西辑事厂的旨意一颁下来,满朝文武百官倒没什么,反正已经有锦衣卫和东厂盯着他们,再多上一个西厂,无非不过就是平素说话做事小心之后再小心,谨慎之余更谨慎。 但这锦衣卫和东厂感受就大为不同了。锦衣卫上至指挥使下至旗官校尉,头痛的是现在上面有两个婆婆,到时候遇上两个婆婆都盯着的事情,到底该听哪一个婆婆的?这稍微有点行差踏错就容易惹祸上身。 东厂的人则有另有一番顾虑,尤其是厂公常太平。之前小春子说是到东厂来只带耳朵和眼睛,只听只看不说话不表态不插手。常太平还可以在小春子面前摆摆干爹的谱。但现在不要说干爹就是干爷爷都没用了,因为这西厂只对皇上负责,谁敢打马虎眼? 所以这一次两人见面,小春子并没有因为平步青云脸就变,对待常公公依旧毕恭毕敬。常公公就与小春子说:这东厂从锦衣卫找来用熟了的番子,你看中谁直接抽到你那边去就是了,都是干爹用顺手了的。 小春子忙回道:既然是干爹用顺手的人,还是干爹继续用着。小春子自个儿随便到锦衣卫里面调些校尉对付着用就行了。 常公公虽然不再提此事,心里确认为小春子心里有顾忌,担心他交给西厂的人暗藏了东厂的眼线。这事也不可深说,常太平又提到另外一件事情:小春子,你既然提督西辑事厂,这忙起来宫里宫外两头跑,没日没夜的得不到歇息。下面正好查处了兵部的一个窝案,查封了兵部侍郎黄世福府邸之外一处外宅,就在邀笛步,距离石灰厂的西厂和宫里都不远。宅子也不大,就三进三出,只是有好大一个后花园,圆子里楼台水榭齐备极是清静,又临着湖,园里的水塘都是引的湖水。咱家想着你喜静,又善吹箫,就做主把这宅子留给你了。 小春子赶紧推辞不受:小春子万万不敢收干爹如此大礼,每日还是回宫里住好。 常太平道:这辑事厂一忙起来,整宿整宿没得睡,白天要补个觉在宫里也不方便。 最后实在推辞不过,小春子还是把地契收了。 回到宫里,小春子赶紧跪在主子跟前一五一十交待得清清楚楚。 因为这段时间守孝而脸颊清瘦不少的年轻陛下难得露出了笑容:是邀笛步那宅子吧?朕还寻思着再查抄贪官,这些查封的宅子都要卖个好价钱才是。朕也是做上这龙椅才知道,给这天下当家不容易啊,真是应了那句话,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说是说朕的百万大军都是军户支撑,又有军田,可这漠北和东南沿海要的银子还少? 小春子说:奴才明天就着人把宅子卖掉,把银子交到内务府,也给主子省下一笔。 陛下又笑了:这几万两银子能抵什么用?你主子忧心的是那几千万两银子。对了,听说邀笛步有一典故“停艇听笛”。相传东晋名桓伊善吹笛,一日王徽之路经此处,泊舟清溪邀伊吹奏,吹罢《三调》后离去,主客二人自始至终一言未发。又说此曲即为《梅花三弄》。你既然喜爱吹奏箫笛,这邀笛步的宅子与你有缘,朕准你就住那里了。 傍晚出得宫来,小春子就带着几个小太监住进了邀笛步的宅子。现在他已经升为从四品,虽然还没有加上司礼监掌印太监和司礼监秉笔太监的职务头衔,但光凭一个提督西辑事厂也能让六部尚书低头了。 常太平不但是送了宅子,连管家、厨子、花匠、奴仆各色人等都备齐了,小春子让小太监把全府所有人都召集起来宣布:只要我在府里,任何人不得进后花园,违者立斩不饶。另外,夜里后花园不得点灯。 挥手遣散众人,小春子拿着那支紫竹洞箫就进了后花园。 几年前,小春子真正的干爹李公公年老出宫,小春子到了当时的皇后,现下的皇太后宫中,皇后娘娘喜爱听曲,一位老宫女吹得一曲好洞箫,老宫女见小春子长得清秀人也聪明,偏生人又乖巧嘴又甜,就教他学吹箫,小春子倒一教就会,后来在皇后娘娘住的揽月殿,时时就能听见小春子的洞箫声了。 小春子漫步走到园子中间,纵身跃到荷塘边的一块山石上,盘腿打坐先搬运了半个时辰的周天,此时天早已黑尽,只见半轮弯月升上了夜空。他站起身来脚尖在山石上轻轻一点,身子飞掠过去,落到了数丈外假山上的小亭子上面,就那么很随意的坐在小亭子顶上,手抚洞箫吹了起来。 先吹奏了一曲《妆台秋思》,这是一首古曲,乃取材于昭君出塞的故事,优美委婉,又带有淡淡的忧伤。小春子的紫竹洞箫吹奏出来如秋高气爽中却见落叶萧萧,不免让人思绪万千。 下一首却是《平湖秋月》,曲调优美动听,富有诗意。乐曲描写了美丽动人的自然景色,似乎正在观山水享微风拂面。 小春子会的曲目并不多,有时候他就随意吹奏着,月色中林间薄雾弥漫,渐渐只闻箫音不见人影。 此时他心里一片空灵,六岁进宫,现在他早已不思念家乡,父母的样子也忘掉了,原本最亲的干爹去了灵谷寺,现在只有这紫竹洞箫陪着自己。 箫音慢慢散去,坐在小亭顶上的小春子突然想起白天主子讲的邀笛步这个地名的典故。 小春子早早就被卖进皇宫净身,最亲的人就是已经去了城外寺庙的干爹李公公了。干爹虽然传授了他一身好功夫,却告诫他时刻谨记:在这宫里一没有亲人,二没有朋友。 小时候小春子当然不懂干爹为何这样告诫自己,长大后当然就明白了。 这宫里的老太监干不动后,就只有四条出路: 一是子女奉养。虽说很多太监是打小入宫的,但也有些太监是成了亲,有了家室之后才入宫的,为的是挣得一份更好的前程,宫中虽说是步步惊心,需要谨慎小心,但是如果得了主子的青睐,那就是平步青云了,老了再带着挣下的银两出宫回原籍养老享福。 二是没有家眷,年少入宫的太监,如果在宫中混的好,年长后往往会在外面认下一个“干儿子”,晚年出宫后就由这个干儿子来给自己养老送终,也算是安享晚年了。能慧眼识人的,也会在宫里认干儿子。 三是有些太监年轻的时候攒下银子,并把钱捐到寺庙当中,行善积德,修桥铺路。这样等这些太监出宫后,就可以到捐钱的寺庙中剃度出家,也能有吃有住过完余生。 四是靠皇家的恩典,一个太监一生在宫中侍奉,宫女还可以出宫嫁人,太监没办法娶妻,如果老了就被赶出皇宫未免有些不近人情了,所以从太祖皇帝就在皇宫内为太监设置了养老的地方。 到了年岁的太监就不需要干活,到养老的区域安度晚年,等到百年之后,皇家有固定的埋葬太监的地方,届时带出去一埋就了事了。这些太监一生无权无势又无钱财,能有这样的安排已经算是比较好的了。 而太监老了之后的四条出路中,除了第四条不靠银子,靠皇上的恩典外,其余三条都靠银子说话,所以太监分外的贪婪。而且一个人不需要考虑妻室儿女,只顾自己死活,太监想事肯定自私,这也是环境使然。宫里都是这等人,又怎么能找到真心朋友? 每次小春子到城外灵鹫寺探望干爹,干爹都要嘱咐他一次,他嘴里虽然答应,心里却想着自己有一个亲人,那就是干爹您了,还有一个知心朋友就是手上这紫竹洞箫。有什么开心不开心的事情就可以告诉这个朋友,还有天边的月亮。 小春子痴痴想着:干爹只是告诉自己宫里没有亲人没有知心朋友。虽说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可是宫外人有千千万,会不会有自己的知音知心知己呢? 第三十七章.花刺 小春子压根不喜欢练武,可干爹偏偏说他是练武奇才。虽然不喜欢,但是干爹要他练多久他就练多久,要他怎么练他就怎么练。 白天,他在人迹罕至的园子里面提着长剑练刺蝴蝶刺蜻蜓,夜里就在关闭门窗的大殿里面刺蝙蝠。也不知道干爹去哪里捉这么多蝙蝠,这蝙蝠看似比蝴蝶蜻蜓大,可飞得快,最初常常一整夜一只都没有刺落下来。 自从前不久先帝揭开他习武的缘由,小春子总算明白了,自己也是一把剑,从小就为太子打磨锻造的一把剑。 一把剑想什么高山流水知音难觅? 小春子漠然一笑,从亭顶站起身子。 此时月亮钻进云里,园子里面一下子变得暗淡朦胧起来。一只小野狐从荷塘边的杂草里面探出头来察看着动静,后花园本来是它的乐园,刚才的箫音吓得它躲在洞里不敢出来,现在出来找找猎物。 这只小野狐一下子就看见了假山小亭顶上的小春子,它马上把头又缩回草丛中想溜回窝里去。可是那道人影已经闪电般的从七八丈外的小亭顶上飞掠而下,在荷塘中残败的荷叶上轻点一下,就掠过荷塘冲着它而来。 小野狐扭头钻进杂草丛中就跑,那人影还在半空中,从他的右手衣袖里面突然飞出一件兵器,看上去是一柄约莫三尺长的剑,剑刃又细又窄。 如果陶严这个从现代穿越过来的人看见此剑,肯定会认为这是一柄西洋剑,就是佐罗用的那种剑。只是这柄剑并不像西洋剑那样如一根细长的钢条,剑身呈三棱状,在重新洒下来的月光映照下,三棱剑身的每一根棱刃都闪耀着冷冽的寒光,这三根棱刃肯定极其锋利,而 剑尖锋锐如针。 这柄怪剑也有个怪怪的名字,叫做“花刺”,也不知道是什么花的刺,玫瑰还是蔷薇?据说这“花刺”是用了大马士革钢混合乌兹钢铸成,价值连城。是太祖皇帝手下头号大将,左柱国宇文霸大将军领兵在漠北犁庭扫穴时,从大汗的黄金大帐中缴获后敬献给太祖皇帝的。 这柄细长如西洋剑的三棱长剑明明比小春子的胳膊长,他又是如何藏在右边衣袖里面的?难道是一柄软剑,但大春子挺剑直刺时剑身绷得笔直,偶尔在空中挥舞之际,又感觉剑身虽然也有弯曲却极有韧劲,并非一般软剑可比。 小野狐只感到背脊处一丝寒意透骨而入,吓得满园乱窜,可无论它如何腾挪转折,背上那剑尖如附骨之疽紧追不舍,如果园子里面真有外人,恐怕见到这一幕吓也吓死了,因为小春子的身影如鬼魅般在园子里倏忽来去,脚尖一直没有沾地,就是在杂草枯枝上轻点一下又 瞬间跟着小野狐奔远。 幸好陶严没有看见,不然那还不得捶胸口羡慕嫉妒恨啊?真是人比人气死,货比货该扔,这小春子看着比他还小一岁半岁,可进退转身之际,似乎比师父还快上半分。 最后,那小野狐眼见是逃不掉了,干脆假装撞在树根装起死来,小春子嘴角绽出一丝笑意,右手一挥,那细长三棱剑隐入衣袖不见。 他慢步走回假山顶上的小亭,坐在里面想事。主子把设立西厂这件事情交给自己,倒不是因为自己有多能干。主子刚刚登基,只是信得过自己而已。 可要自己替主子直接杀人倒是轻而易举,这西厂该如何设立?设立之后又该如何打理才能替主力分忧?可短短一两个月在东厂也没学到什么,下面如何查缉拿人,出了京城又是如何与地方军政大员通气的?这些自己整日跟在常公公身边都一无所知。 对,明天倒要出城去灵鹫寺看看干爹,找他讨个主意。 在小春子心里,虽然李公公出宫后喊常公公做干爹,但心中的干爹一直是从小教他武功的李公公。 小春子在园子内外查探了一圈,见四下无人,才回去就寝。他不许人进后花园,固然因为干爹告诫过,轻易不能让人知道他的武功家数,也因为不愿旁人听见他箫音。 第二天,小春子就带着两个小太监出了城。到了灵鹫寺见到干爹,李公公见他前来很是高兴。进屋吃茶的时候,小春子就把来意告诉了干爹。 干爹就问他:皇上告诉你没有,在西厂哪些做得,哪些做不得? 小春子说:皇上说了,东厂锦衣卫管的诏狱和在各衙门坐班这些日常琐事都不用理会,只把那朝中叛乱谋逆和民间妖言惑众的事情用心去查。 李公公沉吟道:宫里的老太监和侍卫里面倒是还有两把好手,但这可是宫里用来防刺客的,不可能为你所用。你跟东厂一样都只能到锦衣卫里面调人用。东厂有七八百人,你西厂调个四五百人就够了,人不贵多而贵精。对了,自从这谍讯司指挥同知文第圃被罢官流放之 后,连谍讯司也被撤销了。与文第圃稍有牵连的,要么被贬出锦衣卫,要么被调到了边塞卫所。你要选人,可以从谍讯司原班人马里面挑选。 这谋逆和妖言惑众都是诛九族的重罪,那有勾连之人莫不小心谨慎,生怕露出半点蹊跷,看上去个个循规蹈矩毫无可疑之处。要捉贼,最好是用当过贼的。这谍讯司训练谍子有一套,当年文第圃在甘凉山里建了一个镇子,山外又有军马场,新进谍讯司的,都要去那里受 训,镇子里面的旅店饭馆一应俱全,里面人人都是谍子所扮,每个人都要在里面学一门营生手艺,还要互相去发现旁人的破绽。所以从这个地方出来的谍讯司谍子,扮什么像什么。哪怕喝醉了说酒话,梦里说梦话都没一句真的。现在这谍讯司留在锦衣卫的校尉个个都战 战兢兢,生怕受了文第圃的牵连。你此时去挑人,他们只有感恩戴德加倍做事的份。 小春子觉得干爹讲的大有用处,匆匆拜别赶回城里锦衣卫衙门,让经历司的人把还留在南北镇抚司的原谍讯司的花名册找来,从中挑人。 实际上锦衣卫想去西厂的大有人在,都懂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东厂常太平常公公在先帝手上那是备受宠信,但是现今小春子春风得意,他打小就在当今太后和皇上身边伺候,跟了这样的上司以后,还怕不飞黄腾达? 第三十八章.进府 陶严二人进了城,就打听着往神策门去,这打听宇文大将军府也容易得很,很快就到了宇文大将军府门前。 只见好辉煌气派的府门,正红朱漆大门顶端悬着黑色金丝楠木匾额,上面题着四个鎏金大字“大将军府”。 陶严听师父说过,宇文霸老将军不单有左柱国和大将军的头衔,实际上还有安国公的公爵爵位,按说门匾上可以换成“安国公府”,可宇文霸老将军执意不肯换。 府门外两边有硕大的石狮子,一旁还有上马石拴马桩,门前肃立着四个腰粗膀圆的壮汉,此刻大门紧闭,倒是开了一扇侧门。 陶严知道似宇文大将军这等宅地,就是六部尚书上门都是不可能打开大门的,非得是王公贵族上门或者迎接圣旨才开,那叫“大开中门”。 陶小丫原本胆大,此时看见如此气派的宅第,畏畏缩缩地躲在陶严身后。陶严心说:难怪古人说什么门第显赫门当户对,果然在这古代,一户人家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不用打听,只要跑去看看大门就一清二楚了。 陶严带着陶小丫从宇文府右侧的巷道进去,里面还有府里下人进出的侧门。走进巷道约莫五十步,果然看见一道门有人进出,走近一看门里守着两个下人。陶严被师父指点过,宇文霸老将军贵为左柱国,等闲人怎么可能入府拜见?不要说从正门旁边的侧门进去,就是从院子侧门进去都不可能。 不过师父早告诉过陶严办法。他走进院子侧门,一直盯着他的两个大将军府里的下人马上喝斥到:什么人?连大将军府也敢乱闯? 陶严先作揖行礼,然后客客气气的说:我是府里赵管家直隶老家来的,烦请大叔通报一声。 这守侧门的下人自然知道顶头上司赵管家老家是直隶,既然是大管家的老家来人,其中一个门房不敢怠慢,飞奔过去找赵管家。另外一个门房还让陶严和陶小丫在里面的耳房坐下等。 没有多久,一个四五十多岁身材瘦小的中年男子跟着门房进了耳房,陶严赶紧站起来,来人见自己并不认识陶严,面露疑惑之色,陶严深深躬身作揖行礼,那人见陶严身穿直裰做读书人打扮,略一拱手算回了半礼。 陶严道:家师当年与赵先生在漠北大营是住一个营帐的兄弟,命我前来见过赵先生。 赵管家露出了惊异的神色,挥手让门房出去,然后才出声问道:你师父在南方海边? 陶严点点头正欲说出师父名讳,赵管家摆手让他不要再说,就带着他和陶小丫往里面走去。 三人就从整个府邸最外面院墙与里面一进一进的院子之间的甬道往里面走,见四下无人时轻声问道:你师父还好吧? 陶严回道:师父身体还好。他令我来向师公磕头。 赵管家道:好,好,我马上向老太爷禀报。老太爷听到这个消息肯定高兴。 说完打量了陶严几眼,又问他姓名家乡,陶严一一作答。 半路上,赵管家吩咐一个路过的仆妇带着陶小丫去吃点糕点瓜果,自己带着陶严进了府邸最里面一进院子,让陶严站在院子前庭候着,自己先进去禀报后。 赵管家很快就出来了,领着陶严进了正屋。 进去一看,正屋的八仙桌前面站着一个老人,看年龄至少七十出头,虽然须发俱白但脸色红润,腰不弯背不驼,看向陶严的目光锐利如电。老人身材高大,站在那里凛然自威,一看就是叱咤风云号令千军的大将军。 陶严心想这才是真正的武林大宗师形象,不过想到师公本身是左柱国大将军,皱眉能让万千人头落地,挥手号令摧城灭国,方能有这般气质。常人在这般气势前根本站不直身子,只是陶严是个例外,似乎不受丝毫影响,脸上平和淡然。 陶严上前两步跪在地上:叩见师公。 然后恭恭敬敬的磕了九个头,再从怀里摸出来师父交给他的密信递给了赵管家。 老将军从管家手上接过密信细细看完后,对赵管家道:你且出去看老大回来没有,把他叫过来。 赵管家答应一声后赶紧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了。 宇文霸老将军走到陶严身边:你叫陶严? 陶严没有隐瞒:徒孙也不知道自己的名字,所以随口取的。师父平日里都叫我小陶子。 老将军”嗯“了一声后说道:你师父在密信里面说,你以前就会吐纳呼吸,却没有修习过内功? 第三十九章.疯丫头 陶严答道:徒孙也不知道那是吐纳,平时常常这样静思冥想。 宇文霸老将军难得微微一笑:你把吐纳叫做静思冥想?嗯,冥想这个词倒也贴切。你师父让你来找老夫,是想让老夫探查一下你脑内是否有淤血肿块?看怎生消除后让你顺利恢复记忆。你且就坐在这地上试试内守意动,看能不能按咱们天心门的心法入定。你师父教过你如何搬运周天吧? 陶严点点头,从跪姿坐起来盘腿打坐,很快就进入入定状态。 老将军微露讶异之色,作为天心门的大宗师,他单凭陶严微弱绵长的呼吸就能判断出陶严很快就进入了内守意动阶段。常人在陌生环境,在第一次见面的人面前,能完全放松瞬即入定几无可能。陶严这份修为没有十年二十年恐怕做不到,可这黑小子看上去也不过就十八九岁。 老将军伸出右手,隔空轻轻虚搭在陶严的头顶百会穴之上,闭上眼睛感受着陶严的体内气机,趁陶严搬运周天的时候,探查陶严体内何处有阻滞? 约莫一盏茶工夫后,老将军收手坐回太师椅上。这时候,外面已经传来赵管家的声音。 老将军就招呼来人进屋,而陶严似乎在入定中也感到来外人进屋,睁开来眼睛。 只见跟在赵管家身后进屋的,是一个身材与宇文霸老将军同样高大壮硕,身着武官服的五十多岁男子,陶严却分辨不出官阶品级。 赵管家向老将军行礼后低头出去,依旧关上门守在外面。 看来宇文霸老将军已经认可这个徒孙了,就对陶严说道:这是你师伯宇文横,你且见过你师伯。 陶严赶紧又跪下磕头,这次只磕了三个就被师伯宇文横喊停了。 宇文横将军应该在来的路上从赵管家口中了解到陶严的来历,所以让陶严起来说话:你师父怎么样? 陶严回道:师父在崖州城外李家村,身体倒好,旁边住着状元公李渺白,平日里也有说话之人。 宇文横又问:你也是流民? 陶严就把自身来历简略说了一遍。 宇文横听完后望向自己父亲,老将军沉吟道:第圃在密信中请我替小陶子探查脑中伤势,希翼治好他这失忆之症。不过刚才我细细探查一番之后,发现他脑中并无淤血肿块,要治好他的失忆之症非金针药石可行。不过仔细推敲一番后,既然他这失忆之症不是头部遭受外力重击,那就是受到了什么突然刺激。我估摸着也许再遇上这样的大刺激,心神激荡之下突然恢复记忆也未必不能。再则,习练天心门心法破关入门之后,能三花聚顶时或者也有奇效。 这时候远远就听到前庭门口那里传来一个女孩子的大声叫嚷:爷爷爹爹,师叔给我找的小师弟在哪里? 陶严见师公和师伯都在大摇其头:这疯丫头,急忙慌张大呼小叫的成什么样子? 陶严听了也是觉得好笑,在这个没见面的师姐眼里,好像他这个师弟是师叔专门给她找的一样。 第四十章.宇文柔的柔! 只见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女子像一朵红云似的推开门撞了进来。她先给爷爷做万福行礼,口里喊着给爷爷请安。然后又给爹爹做万福行礼,那动作就马虎多了,随意把双手在腰间就这么一搭,微微屈膝后手马上就放开了,然后马上就转身看着陶严,完全是肆无忌惮的那种上下打量。只见陶严身穿灰布直裰,头戴四方平定巾,看着一副书生打扮,只是古铜色的肌肤在文朝时常人眼里显得略黑。个子在常人眼里算很高了,但可能比自己还略矮一些。 女子大大咧咧的说道:你就是文师叔收的小徒弟?黑不溜秋的看着倒还壮实,走,我们到后院去比划比划。 那边她爹爹又在大摇其头:这丫头疯癫癫的成何体统。 这时候老将军开口了:小陶子,你多大了? 陶严恭恭敬敬的回答:回师公,满了十八,虚岁十九。 老将军笑着道:我这孙女已经满了十九,那柔儿比你大一岁。那她就是师姐,你是师弟了。 陶严看着自己这个师姐,虽然说话行事疯疯癫癫的,但其实是一个极其貌美的女子。宇文柔一张鹅蛋脸,丹凤眼兼鼻梁挺直,虽不施粉黛,却有一等一的好容貌。她的身材更是惹人注目,蜂腰翘臀又有两条顶级超模般的无敌大长腿,胸前双峰因为被劲装腰带一勒,更显得颤颤巍巍,几欲破衣而出。如果是在现代,走在街上回头率一定爆表,只是看她至少一米八四的身高未免太高,寻常男子未必敢上前搭讪。 陶严觉得宇文柔这身材如果是在现代社会,在t形台上走秀倒是可以,只是胸前双峰太过惹人注目,恐怕会让观众把视线聚焦在她身材上而忽视了时装,想成为顶尖超模是没戏的。 宇文柔全身红色劲装,连腰带和薄底快靴都是红色。至于这劲装实则就是农村人下田时穿的上衣下裤,只是袖口扎了起来,裤脚又塞进了薄底快靴的靴筒里面,所以看着很是利落。 宇文柔从小没有什么师兄师弟,教她武功的是自己爹爹爷爷,与她对练的是自己亲哥哥,所以在她心里,这师弟也跟自家人差不多,丝毫不顾及什么男女授受不亲,直接就去拉陶严去后院比试一番。 宇文霸宇文横父子也想看看陶严功底如何,不过文第圃密信中说得明白,陶严的天心门心法尚未破关入门,所以老将军赶紧招呼孙女:你师弟身上没有真气,出手要有轻重。 宇文柔与陶严在前面往后院走去,宇文霸父子跟在后面。 宇文横担忧的对父亲说:柔儿出手重得很,以前府里有她哥哥与她对练,她哥哥去了,府里一般亲兵根本不是她的对手,万一不知轻重伤了文师弟的徒儿可不好。另外这小陶子是何来历?文师弟从未收过徒弟,怎么这次破例? 宇文霸说道:第圃在密信里面说因为小陶子重信践诺,且遇倭寇勇于出战才收他为徒。本来小陶子牵涉一桩冤案被流放崖州,却顾及着答应一个孤女,故而潜逃。另外这小子虽然没有内功真气,兵器上也差得一塌糊涂,但是拳脚上却颇见功力。我倒要看看第圃的眼光如何? 这边父子二人说着,前面宇文柔已经带着陶严到了后院中间,原来这进院子的后院中间有好大一块空地,四四方方的长宽各有四丈多,地下铺着青砖,看来是老将军平素自己练武的地方。 宇文柔与陶严面对面隔着一丈远站着。 宇文柔的身材太火辣了,由于腰间那条红色腰带一勒,所以更衬托得胸前双峰高耸。如果陶严真的是十八岁,恐怕现在鼻血早已流个不停。这古代讲究非礼勿视,一般男子见到这种情况,真不知道眼睛该看向哪里。陶严好歹是现代人穿越过去的,以前男女之事经验也很丰富,所以倒不至于一副猪哥像。不过即使如此,他也不敢乱看,毕竟师公师伯都在旁边。 陶严此时心思也没在宇文柔的身材上面,而是在想该如何应对这场比武?师公点头了,不比是不可能了,那怎样做才输得巧妙?既让宇文柔赢得开心,又看不出其中端倪。 脑子里面还没有想好,身子突然斜飞了出去。因为宇文柔的右边大长腿已经踢到陶严左边太阳穴那里。幸好陶严靠自己脑袋发出指令没有他的本能反应快,所以他的脑子还没有想明白过来,他的左手已经屈肘挡在了头部左边,总算挡住了宇文柔右脚那只横着量的三寸金莲。可挡是挡住了,身子依旧被这重重一记扫腿踢得斜飞了出去。 第四十一章留下 宇文柔确实没有用上真气内力,但即使没有用上真气,可她出手轻重拿捏不好,心里想着用上五分力就行了,没想到一脚扫出去足足使上了七分力。 宇文霸和宇文横都是大行家,看见宇文柔出腿的力度大惊失色。总不能让文第圃的徒儿上门认祖归宗,当场被师姐打成重伤。 陶严被这一脚扫得斜飞出去,脑子里面迷糊,但身体自己却做出了正确反应,落地的时候已经侧身一个翻滚,顺势就站起身来。虽然陶严说得上是皮粗肉燥或者钢筋铁骨,但宇文柔刚才这重重一脚,让他左臂一阵剧痛,但毕竟挡住没让头部吃亏。 陶严觉得自己狼狈不堪,自从穿越到文朝后,他还没有出过这么大的丑呢,以前无论是打南霸天的喽啰还是打倭寇,都是如砍瓜切菜一般,没想到在宇文柔这里吃瘪。可是宇文柔确实没有用真气,就是出手又快又重。 站在一旁的宇文霸和宇文横又是一脸诧异。他们自然看得出宇文柔刚才这一脚有多重有多快,没想到陶严不但电光火石之间护住了头部,身子虽被踢飞,但落地后顺势打个滚就能站起来,似乎这一脚被他扛下来了。 宇文霸微微点头:难怪第圃在密信中说,这个徒儿虽然只跟他习练了半个月,但拳脚上原本有一身好功夫,果然如此。 陶严的脸色是又郁闷又尴尬,感觉左手火辣辣的痛。这小妞单名一个柔,实则一点也不温柔,出手简直太霸道了,之前还想着怎样佯装打败,现在需要考虑的是怎样败得没那么惨了。 宇文霸父子是脸露诧异之色,宇文柔则是一脸的欣喜:哈哈,小陶子果然有点道行,今天咱们可要好好打一场。 说完又扑上前来,走的居然是大开大阖刚猛霸道的路子,一阵暴风骤雨般的攻势下来,陶严真的是只有招架之功全无还手之力。 按说虽然宇文柔出手如电,但是只要不用内力,陶严原本不该输得这么惨的。毕竟单讲出手速度,陶严并不会更慢,尤其是他还擅长抢攻对攻。 陶严被宇文柔揍得这么惨,最主要的原因当然是宇文柔武功高强,出手又快又狠。可是陶严会的招数来来回回就是那些踢裆插眼砍脖,练得最熟最精最好的还是用各种姿势各种角度去踢裆插眼砍脖。你说他对着宇文柔能用上哪一招? 再说了,他身上穿的是直裰。用来与人比武根本放不开手脚。这直裰袖子又宽又长,一旦垂下来手都露不出来,而且衣袖里面还有夹袋。下摆左右两边虽然开得有叉,但是陶严起腿的时候,还是觉得有些影响。他在崖州的时候,不管是上山打猎还是滩头赶海,都是穿的上衣下裤。这样穿着劳作方便,与倭寇动手的时候也方便。实际上普通老百姓和士卒都是穿的上衣下裤,这样劳作和战斗的时候才方便。只有不事劳作的读书人和士大夫,才穿这些直裰。 所以说陶严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也有一小部分原因是陶严的穿着。 陶严觉得自己是一败涂地,古铜色的脸上甚至微微变红。宇文霸父子却不这么看,两人都是啧啧称奇,看陶严虽然狼狈不堪,但是宇文柔暴风骤雨般的攻击居然都被他接下来了。 父子俩对视一眼,都摇摇头表示没有看出陶严的武功家数,但是陶严拳脚上的实战经验极其丰富是必定的。 宇文霸见陶严的四方平定巾被打掉了,身上的直裰下摆也被扯破了,身上还有不少宇文柔的脚印,就出声喝令两人停手。 宇文柔正打得性起,只是爷爷宇文霸的话不敢不听,总算停手了。陶严揉着已经麻木的手臂勉强陪着笑脸说道:甘拜下风甘拜下风,师姐的拳脚功夫太厉害了。 那边宇文霸老将军已经吩咐宇文横去取出了自己珍藏的跌打药酒,给陶严拿回去涂抹散瘀。又招手赵管家过来:你着人去拾掇一个小院子给小陶子住,这半年时间我亲自来好好指点指点。 陶严并不想住在大将军府,原本以为密信送到了就可以回崖州呢,得,师公一句话,不听也得听。 第四十二章.换了师父 赵管家答应了一声就去安排,临走的时候先给陶严贺喜:小陶子,老爷一辈子就教了龙虎将军和你师父两个,这三十年来就没有亲自指点过旁人,你真是好福气,还不赶快磕头谢恩? 陶严哪里懂这么多文朝的礼节,闻言赶紧跪下谢恩。 宇文霸老将军等陶严磕完头后把他叫到身边:小陶子,我看你的拳脚功夫常人难敌,打斗经验也很丰富,反应也快,是何人传授的? 陶严面露苦恼神色:徒孙就是为此事烦恼,虽然能想起小时候在海船上受过传授,但中间很多事情忆不起来。 老将军点点头:嗯,等你能忆起全部事情一切迎刃而解。不过小陶子你身体强健,与常人动手用手臂格挡,用大腿硬扛是可以的。但是遇上对手出手灌注真气,你选择硬扛就会吃大亏。你师父给你演示过运气发功后是怎样的没有? 陶严点点头。 老将军就说:一旦运气发功,拳头打中你相当于大铁锤打在你身上,用手指戳你一下等于刀剑插进体内。所以遇上真正的高手,不能用肩臂大腿去接,要么闪避,要么击其关节肩头腰腹,这样能攻其必救,反守为攻。 用肩臂大腿硬接实际上是西洋拳法才用的方法,传统武术以格挡为主。陶严不是不懂这个道理,只是宇文柔出手又重又快,无奈之下两害相权取其轻而已。 那边宇文横拉过自己小女儿,对她说:你不要沾沾自喜,我看小陶子今天吃亏在穿着这直裰。再说了,你师叔才教他半个月就能跟你打个平手,假以时日你未必是他对手。 宇文柔马上叫了起来:爹爹,这还是平手?我打得他手都还不了。 宇文横摇头道:我看未必。你出手出脚大都被他用胳膊或大腿挡住了,看来他练的拳法是如此应对。你用上真气他当然难免断手断脚,但不用真气的话,打到他胳膊大腿上不能算他输。 宇文柔争强好胜之心又起:明天待他也换上劲装又看如何。 说完马上与陶严约好明天早上到府里演武场再打一场。 没多久赵管家就回来禀报:老爷,给陶公子安排的偏院已经备好,陶公子带来的小丫环已经在里面收拾了。 老将军就说:小陶子,你远道而来路途幸苦,就早点回去歇息吧,对了,你的直裰扯烂了,有换洗的吧? 陶严赶紧回答说有换的,说完行礼后就要跟赵管家走。 这时候赵管家说道:老爷,您的天心门心法神妙至极,天下谁人不知,想拜在您门下的不知多少。但是您只是传给了自己儿子和义子。现在都知道小陶子是您的徒孙,如果不说清楚,难免有人联想到是文兄弟的徒弟,到时候锦衣卫和东厂有心人一查,怕查到了小陶子的来历底细。 宇文霸知道自己不说功高震主那也称得上是树大招风,义子文第圃被罢官流放就是前车之鉴。府里面指不定就有锦衣卫和东厂安插的暗桩。他沉吟道:这样吧,就说是小陶子是宇文横新收的徒弟。这里四人中柔儿要注意,千万不要心直口快说漏嘴了。 宇文柔不依了:爷爷,小陶子算爹爹的徒弟,这么简单的事情我决计不会说错的。 赵管家就带着陶严去给他准备的小院子。院子是在前面一进院子里面的小偏院,倒是僻静,里面东西一应俱全。赵管家见陶严灰头土脸,知道他要洗漱换衣,也就没有多待匆匆离去。 屋里,陶小丫正在里面到处擦洗,见自家公子头上的四方平定巾也瘪了,全身灰扑扑的,直裰上面全是脚印。见陶严手上拿着药酒,就要替他搽抹。陶严只是手臂大腿上挨得多,前胸后背又没有吃亏,自己能搽抹,所以把陶小丫赶出卧室关上门后,自己慢慢搽药酒。 到了晚饭时间,陶小丫被领去与府里下人吃饭,陶严却被带去跟赵管家一起吃的。 第四十三章.小桃子? 晚上陶严在卧室的蒲团上面内守意动修炼天心门心法的时候,陶小丫在院子角落的小屋子里面忙碌着。等陶严睁开眼睛,发现守在一旁的陶小丫马上把洗脸的铜盆里面倒好热水,毛巾也准备好了,用来洗脚的木盆和擦脚布也已经准备好,看来陶小丫投入角色很快,这个小丫环也做得像模像样的。 等陶严洗完脸准备洗脚的时候,陶小丫还找个小板凳坐下来准备给陶严洗脚。陶严怎么可能让这个身世悲惨的十来岁小女孩替他洗脚,毫不犹豫的拒绝了。不过他心里倒是邪恶了一把,让宇文柔来给他洗脚倒不错,谁让她今天把自己打得这么惨。 想到这里,陶严又为明天早上在演武场的比武头痛。自己的三大绝招踢裆插眼砍脖用不上,其他的用来对付宇文柔也没多大胜算。他也发现了,宇文柔练的家传武学实际上并不是传统武术套路,而是只重实战的打法。不过考虑到她爷爷和爹爹都是军人出身,见惯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厮杀,哪里肯教宇文柔那些各种各样的花架子。而宇文柔个子高不说,从小功底打得极其扎实,出手大开大阖动作飞快,眼前自己想要取胜可能性微乎其微。 这边洗完脚之后,陶小丫赶紧吃力的端着木盆出去倒水,好像生怕陶严抢了她该做的事一样。 躺在床上,陶严倒是很放松,不似之前那样总是带着三分警惕,毕竟住在大将军府,再也不用担心什么衙役锦衣卫抓人。只是这大将军府里面规矩多礼节多,在陶严看来还不如在崖州李家村那里逍遥自在。 第二天一大早,宇文横就入宫上朝去了。穿着一身鹅黄劲装的宇文柔很早就到了爹娘住的院子,说是给娘请安,进了内室,就嚷嚷着找娘要爹爹的劲装。又嫌娘的贴身丫环动作慢,然后自己在衣柜里面翻箱倒柜的找。 这时候,嫂子吴月娘也来给婆婆请安,见小姑子在那里忙乎着,就随口问了一句。 宇文柔说道:我来给小陶子找一套劲装。我看他个子跟爹爹差不多,爹爹的劲装他应该能穿。再说了,爹爹整天穿官服,根本没有见过他穿劲装到演武场去练拳。 这一下婆媳二人都来了兴趣。宇文柔的娘就问道:我倒是听你爹昨晚提起过,说收了一个小徒弟,就是你嘴里说的小陶子吧? 宇文柔在那边回答道:就是那小陶子。黑不溜秋的倒是皮粗肉燥,挨得起我几拳。 月娘就在问:你们又要到演武场去比试? 宇文柔骄傲地回答:什么比试?就是我揍他,昨天爹爹说是因为他穿直裰不方便,今天我看他换上劲装被我打得满地找牙爹爹再怎么说! 宇文柔的娘就自言自语:小桃子,这是你师弟的小名么?是他脸长得圆还是爱吃桃子?小桃子这名字倒有趣得紧。 宇文柔忍不住笑起来:娘,小陶子姓陶,土陶的陶,名字叫陶严,爷爷和爹爹都喊他小陶子。 月娘也掩嘴笑起来:讨厌?怎么取这怪名字? 宇文柔跺脚:小陶子姓陶,单名一个严,是严肃的严,怎么又扯到讨厌去了? 这一下,她娘和嫂子更是笑得乐不可支。 宇文柔找到一套她爹穿过的黑色劲装,拿到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觉着陶严肯定能穿,兴冲冲地出去了,留下屋里婆媳二人商量着要去演武场看看这小桃子。 第四十四章:可曾婚配? 宇文柔左手拿着黑色的劲装,右手还提着一双薄底快靴,不用说,也是顺的她爹爹的。她的步子太快,她身边的两个丫环迈着小碎步紧赶慢赶跟在后面。 到了陶严住的小偏院,院门还闩着,宇文柔拍了两下门,等不及陶小丫开门,干脆拔地而起,直接跃过院墙跳进院内,惊得陶小丫瞪大眼睛倒退好几步。 她倒是了解些大将军府里的人事,知道这个个子高高的女子肯定是府里的二小姐,赶紧万福:见过二小姐。 宇文柔让她赶紧去把院门打开,陶小丫跑过去踮着脚尖把门闩抽出来,打开院门后扭头一看,只见宇文柔已经进了正屋,马上跑过去拦住宇文柔:二小姐,我家公子还没起床呢,这男女授受不亲,你可不能进我家公子的卧室。 宇文柔这才省过来,停下了脚步。 这时宇文柔的两个丫环已经赶来了,一个十五六岁的丫环见陶小丫要进陶严的卧室,就说到:那你也是女的,为什么能进你家公子的卧室? 陶小丫振振有词道:我是公子的丫环,要伺候公子穿衣洗漱的。 陶严作为一个流浪歌手肯定没有早睡早起的习惯,只有晚睡晚起一说。这时候听见外面的说话声,卧室里面的陶严本来想赖床的,只好坐起来飞快地穿好衣裤起床了。 按说这古代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亲,宇文柔这样跑来于礼不合。但万事总有特例,这宇文府二小姐就是这个特例。就跟古代也有同性恋,古代男权社会也有河东狮吼惧妻如虎的一样,自然也有宇文柔这种大大咧咧的女子。在她心目中,既然小陶子是自己的师弟,那跟自己的哥哥弟弟有什么区别? 陶小丫接过劲装和薄底快靴送进卧室,就忙着去打洗脸水了。很快陶严就换好劲装出来。 宇文柔打量了几眼:嗯,勉强还算合身,你没有我爹壮,上衣扎上腰带后就没有这么宽松了。你洗把脸就跟我去演武场,早上不能先吃早点,爷爷说人吃饱了人就不想动弹了,须得先练完功再吃。 一行五人就往演武场去,只是到了演武场,陶严被眼前的阵仗吓了一跳:除了演武场北面摆放的条几后面太师椅上坐着师公,演武场西面也摆放了三张长条几,拼在一起,上面摆满了瓜果糕点茶水,坐着五个妇人,后面更站着二十来个妇人,看装束有些是仆妇丫环,有些穿着与常人无异的应该是宇文家的亲属。 陶严一进去,自然与宇文柔一起先去给师公请安,此时感到那边妇人们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 师公点点头:好了,也去跟你师娘请安吧。说完继续闭目养神。 陶严就随着宇文柔又去给师娘请安。宇文柔走到条几中间那里的妇人前面站住万福请安,陶严见那中年妇人雍容华贵,此刻面带笑容,一直饶有兴趣地盯着他打量。 陶严上前跪下磕头:徒儿给师娘请安。 宇文柔的娘说道:免了,快起快起。你就是柔儿他爹说的小陶子? 站起身的陶严赶紧答是。 宇文柔她娘又问:多大了? 陶严道:满十八了。 宇文柔她娘又问:可曾婚配? 陶严恭恭敬敬道:回师娘,尚未婚配。 只听见宇文柔她娘后面那二十来个妇人“轰”一声,个个都在交头接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