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 第1章 徐艳珍张开眼的时候,她已经成了穿越大军中的一员。严格的说本书是重生流,当然徐艳珍并不知道她是死于急性心衰竭——常年熬夜不睡,加上通宵打游戏的后果。但是无良作者为了节省篇幅快速进入正题以便在关键部位更好的注水,将她设定成了许言真身上处于沉睡中的第二人格。在某一天,许言真的主人格自杀式的休眠了,而徐艳珍苏醒了…… 这天正是十二岁的萝莉许言真进入合欢宗的第一天。合欢宗是修真界臭名昭著的魔道宗门,以乱搞男女关系闻名天下。为了保持宗门的青春活力,每隔数年或者十数年,合欢宗都会不定期在凡人界寻找一些具备灵根的少年男女,培养成为具备潜力的新兴魔道歪星。那些运气好的会被正道的修仙门派带走,运气不好的碰上邪门歪道——比如合欢宗,就沦落到许言真这个下场。 合欢宗和一般的修仙门派不一样,在挑选弟子时,他们更喜欢选择那些具备成长为美人资格的孩童。因此在面试的时候,除了灵根之外,还会用到一面镜面法宝。徐艳珍还没有资格知道这面法宝的名字,就被这面法宝给照成了许言真。 第一眼,她就看到面前一面镜子里一阵光晕之后,逐渐出现了一朵极为妖艳妩媚引人犯罪的女纸。尽管徐艳珍阅书无数,也被这个穿越大雷吓了一大跳。镜子里的美女若是放在现代,必然成为f爷一样人人喊打的妖女,甚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因为长相实在太娇媚、太狐狸精、太二奶、太小三而必然被家庭主妇们唾弃。有的时候,生得太好也是一种原罪。 这张脸当然和她原本那因为基因不良外加常年熬夜而形成的青春痘、黑眼圈、油光扑面的大饼脸形成鲜明对比。而自己的小胳膊小腿显然和镜中美女年龄上不吻合。她定了定神,放眼望向四周,只见自己身处一处开阔的场地,四周密密麻麻全是人,有大有小,有男有女。而在自己身后排队的多数都是些十二三岁的孩子。 合欢宗的长老觉得十分满意,破例笑眯眯的抬了抬她的小下巴夸了一句:“不错,是颗好苗子。”然后示意下人将她从操场上领到另外一个大殿里去候着,接着又叫了下一个号的小盆友站到镜子面前。 徐艳珍频频回头,只见那镜子爆出一阵耀眼的光芒,站在镜子前面的小女孩也被刺激得闭上了眼。那面巨大的落地镜里渐渐浮出了一个双十年华的清纯少女,眉目如花、肌肤娇嫩,让她第一眼就想起了琼瑶戏里的女主。和她一比,许言真自己则看上去更适合双j文学城和起点女p里面的二逼女配。 长老皱了皱眉头,这显然不太符合他的审美,但考虑到小白花的长相运用得好的话,在勾引正道人士上往往具备惊天的杀伤力,于是也点了点头,让人领着她过了。 至此,徐艳珍基本确立了此文乃是修仙小说,而那面照妖镜估计是什么法宝之类,可以照出人未来的样子。 徐艳珍很快被人引导穿过人群,走上了一处长长的台阶。那台阶直接通向一处古色古香的大殿。徐艳珍心中虽然惊疑不定,此时却也只能懵懵懂懂的听从指点。那大殿堂中央供奉着的却不是三清道祖,也不是罗汉菩萨,而是一尊男女合欢的裸体像。男像威严,正面朝外,女像跨坐在男像身上,背面朝外,侧脸半露含笑,娇美中带着一丝挑逗。 徐艳珍以前被朋友拖去沈阳旅游的时候,曾经在**寺里见到过这么一尊佛像。因为姿势古怪而印象深刻。这尊佛像唤作欢喜佛,也有叫天地佛的。**寺那个匾额上写着天地渡化。但是这个显然不一样,姿势更加大胆,人像更加生动。尤其是女像有一种顾盼神飞的感觉,看久了让人觉得心襟荡漾。 徐艳珍多年阅书的敏锐开始让她隐隐觉得不妙,但是她却不敢在这里深入猜测,抑或这是一种本能的逃避。 领她们进来的弟子都是男的,长相却都很普通。徐艳珍仔细看了看四周,尽管她潜意识里还认为只不过是个梦或者其他什么的,并不真正相信自己穿越了,但是天生死宅的沉静性格还是让她在第一时间十分冷静的看待这个神奇的世界。 那些男弟子们穿着统一的浅黄色弟子服,看起来也比她们就大不了多少,可能也都刚刚出了新手村。脸上都十分冷漠阴狠,但凡有小姑娘哭泣或者说话,就直接一巴掌招呼上去。 小白花和徐艳珍号码相邻,紧接着她怯生生的走了进来,便站在她的下首,小小的身子颤抖得如风中的一朵雏菊。徐艳珍安慰性的碰了碰她的手,向她递了一个友好的微笑。那小白花如同抓住了救命稻草一样,反手紧紧的将她握住,眼圈瞬间红了。 这两个女孩的命运因此也紧紧的连在了一起……为了争抢修仙世界里的女主角而大打出手。和各类狗血天雷的小说一样,小白花是为了男人,徐艳珍则是为了回家。活下去,然后回家,这就是她的梦想。 日暮西山时,漫长的选美才到了尾声。许多小姑娘的腿已经站得发软,可真要坐下就会被男弟子们一脚踢在屁股上踹起来。徐艳珍在第一天就认识到了小白花这个新朋友的缠人功力。小白花和她站得特别近,从一开始的友好握手,到后来理所当然的半依半靠,将大半边身子的重量靠在徐艳珍身上。开始她还觉得自己好歹是大人,被个小孩子依赖两下没什么。可两个时辰之后,徐艳珍的牙就开始咬不住了。 幸好此时堂外传来一声悠远的钟响,对面跟雕像一样杵在地上的男弟子们脸上终于出现一丝松动。 徐艳珍早已又饿又累,此刻尤其怀念垃圾食品中的战斗机——肯爷麦叔。忽然人群瞬间安静下来,只见一名长老带着四个环肥燕瘦的美人走了进来,他一撩一摆,往高台上大马金刀的坐了下来。所有的男弟子都朝长老方向整齐划一的行跪拜礼。而和徐艳珍这样年岁的小姑娘则都有的茫然无措。小白花生的极为机灵,她之前一直腿软,此时却忽然站直身子,恭恭敬敬的跪了下来。徐艳珍一下子重心不稳,便也跟着趴倒在地上。 第2章 操场上乌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成百上千。许言真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不少是昨日大殿里的熟面孔。但更多的是在操场另一侧站得同样不成规矩的男童阵列,而且数量上要比女生这边多好多。 许言真具备的是普通的木水火土四灵根。相比来说,小白花才更像是被无良作者开了金手指的那个——天生罕见的水火双灵根。许言真基本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逃不出苦逼恶毒女配的命运。 在大操场上的外门弟子分选,将小白花和许言真又一次无奈的分在了一起——两人同时被合欢宗无量峰紫丹殿的金丹老祖看中。不同的是,小白花是天赋资质出众,而许言真则是天生长相出色。 事实证明,在修仙世界里,资质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好资质的弟子许多金丹老祖都抢着要,比如说千女峰欢喜殿也同时看上了小白花。 在许言真心里,是打心眼的希望小白花去欢喜殿。能和万能女主保持距离是她坚定不变的信念。 紫丹殿的金丹老祖陈蓬莱显然比欢喜殿的赵宏宇更加不要脸。直接拿减半供应欢喜殿的玉女丹作为要挟。而欢喜殿这边派去双飞陈蓬莱的两位绝色,则被气恼万分的赵宏宇拉出来,当众抽了二十八记耳光。 作为合欢宗魅惑值最高的欢喜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拿出了本殿镇殿之宝去睡威蔼峰演武殿的执法长老,请执法长老出面训斥陈蓬莱耍流氓。演武殿是合欢宗内男弟子最集中的地方。从eq看,陈蓬莱显然比赵宏宇要强上很多。演武殿上下都得了紫丹殿欲阳丸的好处,和镇殿之宝只福利了一个领导相比,显然同时福利了领导和群众的演武殿更偏向陈蓬莱。于是许言真注定和小白花要纠缠在了一起。 从这件轰动的小白花争夺战中,许言真逐渐看出了网络修真小说的重要性。许多设定和这个世界的设定都是相通的。比如说单灵根和双灵根相对于三四五灵根来说,要罕有而珍贵得多。而无论是正邪两道,修真门派的弟子都是外门和内门之分。外门又分为外门记名弟子和外门正式弟子。内门弟子又分为普通内门弟子和核心内门弟子。由外到内,由记名到核心,是一种质的飞跃。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从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到飞升则是沿袭了凡人流的游戏规则。而合欢宗这个所谓的“魔道第一宗门”,又和普通的修真门派不一样。普通修真门派多数以男弟子为主,而合欢宗从上到下都注重性与欲,合欢宗的传承宗旨就是魔道双修,而传承主体则是数以万计的美貌女修。正道人士提起合欢宗,都会无不鄙夷的说:“在合欢宗里,不漂亮的女修都死光了,活着全是荡妇。” 自从两百年前发生了合欢宗妖女勾引正道太一门英俊有为的年轻弟子堕入色欲妄界这种惨剧之后,正道八门六宗立刻察觉到了美色祸国的危机。数千名筑基以上的修士联合起来围剿合欢宗,导致无数有才有貌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妖女香消玉殒,让魔道广大男修捶胸顿足大骂正道无耻。如今的合欢宗,男弟子远远多于女弟子,四大峰殿主由原先的四朵娇花,变成了如今的四大金刚。 尤其是合欢宗宗主,一下子恨不得老了五十年。原来身边四位莺莺燕燕就这么没了,人生啊,情趣啊,仿佛昨日黄花,再也不见了踪影,只得黯然闭关。 合欢宗有一座主峰四大附属峰,主峰上是历代牛逼人士闭关之所在,保密级别接近禁地。四大殿分别立于四座附属峰上,比如威蔼峰演武殿,殿主是合欢宗的执法长老刘贺桐,属于城管大队的;千女峰欢喜殿,殿主是校验长老赵宏宇,大概是负责出考卷的;无量峰紫丹殿,殿主是丹药长老陈蓬莱,这个不用说,是卖药的;以及单(shan)君峰流芳殿传承长老贺兰谦,基础教研室主任。今日在校场上发言的就是传承长老贺兰谦。 贺兰谦人长得挺潇洒,在四大长老里看起来年纪也最轻,看起来稍微正派点,不是特别好色的样子。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衣袍,广袖长衫,左手一把描金折扇,站在检阅台上犹如中年版的芝兰玉树,颇有点翩翩浊世佳老爷的摸样。 许言真有一刹那差点以为是大学里风流倜傥的历史学教授穿来了,仔细一看他身后站着的红黄蓝绿四朵女纸,才认出这便是昨日大殿上训话的长老。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老倭瓜刷绿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听那贺兰谦道:“今日尔等入我宗门,先在我名下修习本门基础传承功法,包括个别已被其他三位长老择选的弟子在内,一律视为本宗外门弟子。本宗逢单月初一,小校,双月十五,大校。每三年孽火台大选,前一百名进入内门。”他顿了一下,放冷声音道:“我知道有些人觉得自己被其他长老选中了,就觉得内门弟子如在囊中,可是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你资质再好,不努力进取,一样会被淘汰。哼哼,本门没有永远的外门弟子。三次不中者,即视为浪费门派资源,直接剖了丢进寒潭深渊喂神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话音刚落下面便是一阵哗然。最近一次孽火台大选离现在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言真这帮刚刚在新手村出生的小学生们显然是没有机会了。按照贺兰谦的意思,他们每个人只剩下两次机会进入内门。如果在剩下的几年内无法修炼达标,成为内门弟子,就只有割肉喂鱼这个选项了。 九百多人再加上往年不中者,只能取前一百名,许言真顿时有种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小白花在听见贺兰谦的威严恐吓之后,忍不住身子又抖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眼圈又红了。 接下来每个人发了两套外门弟子新手服、一块玉简、一块腰牌以及一本基础功法。许言真回到寝室,将到手的东西仔细研究了一遍,连蒙带猜推测出这玉简估计是小说里专用于去图书馆借书用的复制性移动硬盘。不同的是这里不需要外接电脑,直接通过灵识读取。而基础功法则是类似于吐纳冥想一类的,最基础的修炼用教材。许言真对着基础功法上面的小篆大眼瞪小眼发了半天的呆,终于决定把它放在一边。 事实证明,即使有灵根有美貌,处于文盲状态的群众还是很多的。这就意味着合欢宗要对这群十来岁上下的少年男女普及义务教育。显然在修仙世界里的填鸭式教学要远远超出许言真的想象,传承长老手下有若干个负责答疑的男修,专门负责解决这类疑难杂症。许言真得到了一块新的玉简,非常小,只有婴儿巴掌那么大。答疑弟子告诉她,注入灵力就可以了。许言真十分虚心,继续求教:“怎么注入灵力?” 答疑弟子颇有些不耐烦,哼了声:“这年头怎么有这么多蠢人!晚上平躺在床上,将玉简贴在额头上,进入冥想状态。然后还需要我教你吗?” 许言真赶紧道谢:“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那答疑弟子哼了声,直接喊:“下一个。” 事实上在合欢宗里,除了给新手答疑的这个职位最没油水之外,其他职位都是富得流油。合欢宗从上到下的门风都是彼此欺诈,敲诈,勒索,要挟。女修还可以用用美色,男修只能交付灵石。而新手村的这些小盆友们,作为一穷二白的典型代表,根本不可能敲诈出东西来,是以答疑师傅们态度都很差。好在给新手答疑的苦差事不是永久职位,属于轮流上岗的义务劳动。不过要等到许言真她们这一届有资格上岗,也差不多在三年后。 第3章 操场上乌压压的人群,一眼望去成百上千。许言真仔细观察了一下,周围不少是昨日大殿里的熟面孔。但更多的是在操场另一侧站得同样不成规矩的男童阵列,而且数量上要比女生这边多好多。 许言真具备的是普通的木水火土四灵根。相比来说,小白花才更像是被无良作者开了金手指的那个——天生罕见的水火双灵根。许言真基本上已经开始怀疑自己逃不出苦逼恶毒女配的命运。 在大操场上的外门弟子分选,将小白花和许言真又一次无奈的分在了一起——两人同时被合欢宗无量峰紫丹殿的金丹老祖看中。不同的是,小白花是天赋资质出众,而许言真则是天生长相出色。 事实证明,在修仙世界里,资质才是决定一切的关键。好资质的弟子许多金丹老祖都抢着要,比如说千女峰欢喜殿也同时看上了小白花。 在许言真心里,是打心眼的希望小白花去欢喜殿。能和万能女主保持距离是她坚定不变的信念。 紫丹殿的金丹老祖陈蓬莱显然比欢喜殿的赵宏宇更加不要脸。直接拿减半供应欢喜殿的玉女丹作为要挟。而欢喜殿这边派去双飞陈蓬莱的两位绝色,则被气恼万分的赵宏宇拉出来,当众抽了二十八记耳光。 作为合欢宗魅惑值最高的欢喜殿,一计不成又生一计,直接拿出了本殿镇殿之宝去睡威蔼峰演武殿的执法长老,请执法长老出面训斥陈蓬莱耍流氓。演武殿是合欢宗内男弟子最集中的地方。从eq看,陈蓬莱显然比赵宏宇要强上很多。演武殿上下都得了紫丹殿欲阳丸的好处,和镇殿之宝只福利了一个领导相比,显然同时福利了领导和群众的演武殿更偏向陈蓬莱。于是许言真注定和小白花要纠缠在了一起。 从这件轰动的小白花争夺战中,许言真逐渐看出了网络修真小说的重要性。许多设定和这个世界的设定都是相通的。比如说单灵根和双灵根相对于三四五灵根来说,要罕有而珍贵得多。而无论是正邪两道,修真门派的弟子都是外门和内门之分。外门又分为外门记名弟子和外门正式弟子。内门弟子又分为普通内门弟子和核心内门弟子。由外到内,由记名到核心,是一种质的飞跃。 在这个修仙世界里,从炼气、筑基、结丹、元婴、化神、到飞升则是沿袭了凡人流的游戏规则。而合欢宗这个所谓的“魔道第一宗门”,又和普通的修真门派不一样。普通修真门派多数以男弟子为主,而合欢宗从上到下都注重性与欲,合欢宗的传承宗旨就是魔道双修,而传承主体则是数以万计的美貌女修。正道人士提起合欢宗,都会无不鄙夷的说:“在合欢宗里,不漂亮的女修都死光了,活着全是荡妇。” 自从两百年前发生了合欢宗妖女勾引正道太一门英俊有为的年轻弟子堕入色欲妄界这种惨剧之后,正道八门六宗立刻察觉到了美色祸国的危机。数千名筑基以上的修士联合起来围剿合欢宗,导致无数有才有貌对男人不屑一顾的妖女香消玉殒,让魔道广大男修捶胸顿足大骂正道无耻。如今的合欢宗,男弟子远远多于女弟子,四大峰殿主由原先的四朵娇花,变成了如今的四大金刚。 尤其是合欢宗宗主,一下子恨不得老了五十年。原来身边四位莺莺燕燕就这么没了,人生啊,情趣啊,仿佛昨日黄花,再也不见了踪影,只得黯然闭关。 合欢宗有一座主峰四大附属峰,主峰上是历代牛逼人士闭关之所在,保密级别接近禁地。四大殿分别立于四座附属峰上,比如威蔼峰演武殿,殿主是合欢宗的执法长老刘贺桐,属于城管大队的;千女峰欢喜殿,殿主是校验长老赵宏宇,大概是负责出考卷的;无量峰紫丹殿,殿主是丹药长老陈蓬莱,这个不用说,是卖药的;以及单(shan)君峰流芳殿传承长老贺兰谦,基础教研室主任。今日在校场上发言的就是传承长老贺兰谦。 贺兰谦人长得挺潇洒,在四大长老里看起来年纪也最轻,看起来稍微正派点,不是特别好色的样子。他今日穿了件月白的衣袍,广袖长衫,左手一把描金折扇,站在检阅台上犹如中年版的芝兰玉树,颇有点翩翩浊世佳老爷的摸样。 许言真有一刹那差点以为是大学里风流倜傥的历史学教授穿来了,仔细一看他身后站着的红黄蓝绿四朵女纸,才认出这便是昨日大殿上训话的长老。果然是人靠衣装,佛靠金装。老倭瓜刷绿漆,装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只听那贺兰谦道:“今日尔等入我宗门,先在我名下修习本门基础传承功法,包括个别已被其他三位长老择选的弟子在内,一律视为本宗外门弟子。本宗逢单月初一,小校,双月十五,大校。每三年孽火台大选,前一百名进入内门。”他顿了一下,放冷声音道:“我知道有些人觉得自己被其他长老选中了,就觉得内门弟子如在囊中,可是三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即使你资质再好,不努力进取,一样会被淘汰。哼哼,本门没有永远的外门弟子。三次不中者,即视为浪费门派资源,直接剖了丢进寒潭深渊喂神龙。”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话音刚落下面便是一阵哗然。最近一次孽火台大选离现在还有不到两个月的时间,许言真这帮刚刚在新手村出生的小学生们显然是没有机会了。按照贺兰谦的意思,他们每个人只剩下两次机会进入内门。如果在剩下的几年内无法修炼达标,成为内门弟子,就只有割肉喂鱼这个选项了。 九百多人再加上往年不中者,只能取前一百名,许言真顿时有种高考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感觉。小白花在听见贺兰谦的威严恐吓之后,忍不住身子又抖了起来。不用看也知道她眼圈又红了。 接下来每个人发了两套外门弟子新手服、一块玉简、一块腰牌以及一本基础功法。许言真回到寝室,将到手的东西仔细研究了一遍,连蒙带猜推测出这玉简估计是小说里专用于去图书馆借书用的复制性移动硬盘。不同的是这里不需要外接电脑,直接通过灵识读取。而基础功法则是类似于吐纳冥想一类的,最基础的修炼用教材。许言真对着基础功法上面的小篆大眼瞪小眼发了半天的呆,终于决定把它放在一边。 事实证明,即使有灵根有美貌,处于文盲状态的群众还是很多的。这就意味着合欢宗要对这群十来岁上下的少年男女普及义务教育。显然在修仙世界里的填鸭式教学要远远超出许言真的想象,传承长老手下有若干个负责答疑的男修,专门负责解决这类疑难杂症。许言真得到了一块新的玉简,非常小,只有婴儿巴掌那么大。答疑弟子告诉她,注入灵力就可以了。许言真十分虚心,继续求教:“怎么注入灵力?” 答疑弟子颇有些不耐烦,哼了声:“这年头怎么有这么多蠢人!晚上平躺在床上,将玉简贴在额头上,进入冥想状态。然后还需要我教你吗?” 许言真赶紧道谢:“谢谢师兄,谢谢师兄。” 那答疑弟子哼了声,直接喊:“下一个。” 事实上在合欢宗里,除了给新手答疑的这个职位最没油水之外,其他职位都是富得流油。合欢宗从上到下的门风都是彼此欺诈,敲诈,勒索,要挟。女修还可以用用美色,男修只能交付灵石。而新手村的这些小盆友们,作为一穷二白的典型代表,根本不可能敲诈出东西来,是以答疑师傅们态度都很差。好在给新手答疑的苦差事不是永久职位,属于轮流上岗的义务劳动。不过要等到许言真她们这一届有资格上岗,也差不多在三年后。 第4章 小白花的进展显然更加神速,陈蓬莱老早就给她开了小灶,时不时喊她前去提前学习控火术。合欢宗上下都不是守规矩的人,因此对于这种违规的事,就算有几个眼红胆肥的前去告状,事后也不小心被陈蓬莱顺手灭了口。显然合欢宗对于自相残杀和为老不尊这类事看得很开,于是最近不顾一切前去拍各位长老马屁的外门弟子越来越多了。 小白花有个最大的缺点,就是这妞总喜欢有事没事找许言真主动交流自己的学习近况,但是对于心得之类闭口不谈,只是偶尔流露出今天不小心被师傅叫去和师兄们比赛,不小心赢了,害怕师兄们会不高兴不拉不拉的。许言真在酸溜溜的同时,只得告诫自己不可偷懒,不可半途而废,要有尊严,而现在自己的情况还不够走后门拍马屁的资格。 这一日是合欢宗发灵石的日子。 按照惯例,外门弟子每月两块灵石,内门弟子每月五块灵石,核心弟子每月十块灵石。宗门内所有需要学生必需的地方都要交纳灵石,比如说玉简阁,食馆,炼丹阁,医馆等等。而且交纳的名目千奇百怪。在玉简阁借阅要交纳点手续费也就算了,食堂居然靠公然搞威胁论赚外快。由于高阶修士进入辟谷阶段后就不需要再进食,而需要进食的都是低阶修士,开食堂的显然是有后台的,在单君峰上最大的幕后老板不用说就知道是贺兰谦了。这个看起来风度翩翩的中年老不修,终于在吃饭问题上暴露了他不要脸的本质。本来食馆应该是免费供应的,入门后第一天大家吃得都还宾主尽欢。但是在第二天,许言真惊恐的发现食堂外面赫然竖立起一块招牌,上面写了若干缴费规定。其中第一条便是:“为了锻炼广大弟子的抗毒性,本食馆决定自下月起,饭菜内掺入各类剧毒。但考虑到个别弟子的情况特殊,将会酌情考虑减免饭菜内剧毒的分量。支付一块灵石者,当日饭菜免毒,支付两块灵石者,当月饭菜免毒。”往下还有数十条关于增加灵石可以包月或者包日得到多少块肉和菜的条款。 许言真当时还不知道自己每月的月例是多少,等到月末她领了第一个月的月薪后,才发现这点灵石刚刚够最低伙食保障金,连普通的生活低保都不够。无可奈何交纳了两枚灵石,在食馆领了一枚吃饭用的免死金牌,估计和饭卡差不多。回到寝室左思右想,觉得这个月去图书馆借书是没指望了,去衣馆浆洗衣服也没指望了,去公用女浴室洗澡也没指望了,越想越气恼。大怒之下,趁着月黑风高拿了根炭笔在后面跟帖:“臭不要脸的!” 第二日,心里有些惴惴不安去食馆领盒饭。发现木牌后面黑漆漆的跟了一排回帖,全是整整齐齐的五个字:“臭不要脸的”。甚至把下面的朱砂笔罗列的条款全都掩盖住了。 贺兰谦在小校上勃然大怒,对这种目无法纪,目无尊长,不愿交钱的屁民们表示出极大的愤慨。他将折扇一收,指着这群十几岁的少年男女冷冷道:“今日如果无人站出来自首,你们就一直都给我跪着。所有人。” 校场上乌压压跪了数千人,包括那些冷面师兄也没逃脱连坐的命运。根据许言真目前的统计,已经有十几个人被旁人指认或者相互出卖被拉出来头脑充血的倒吊在高台上。其中没有一个是真心实意自己出来自首的。当然也没抓到那所谓第一个敢于挑战真理的螃蟹。 许言真当然不会傻到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但是这不意味这小白花没有对她昨夜起疑。要知道相对于小白花来说,许言真的表现要老实多了。每天都在寝室里乖乖的自习,誓将死宅的风格发扬到底。但是她昨日的突然出门和晚归,不知道会不会让小白花产生怎样的联想。 小白花娇娇弱弱的跪在她身边,暗地里打量她许久,那眼神似乎写着:“看不出来啊,原来你是个愤青。” “挺有胆量啊,怎么不去自首呢。” “自首去吧,不然我举报你哦。” “我真的要举报你了!” …… 许言真装作若无其事,就算你用梨花体回音体老纸也装作没有听见。暗地里则悔得肠子也青了。从小她妈就教导她凡事走中庸,小心枪打出头鸟。网络的出现,代理的运用,让许多屁民得到了为了伸张正义而呐喊的机会。但是这里不是网络,真实笔迹,尔虞我诈,损人利己的残酷事实,给了许言真狠狠一记耳光。侥幸的心理,愤怒的恶搞,在合欢宗挑战权威的代价,从来就不是法不责众。或许她小说看得挺多,在许多事上自以为看得透彻,但还是改变不了她只是一个爱凑热闹的网络屁民本质。 就在她悔恨交加恼羞成怒的时候,却听另一个人哈哈大笑:“矮油,贺兄也有发脾气的时候啊?”许言真抬起头来,发现这娘娘腔的笑声源自一个穿着金丝长袍的中年男修。这人腰上缠了一根金丝软鞭,骑着一头青驴。背上不同的是,那头驴脚下踏着祥云,貌似是浮在半空中的。 看起来就像一个不似娘版胜似娘版的张果老? 贺兰谦哼了一声:“单鞭老道,赵检查请你去他千女峰做客,你怎么跑到我这单君峰来了。”赵宏宇本是校验长老,每逢大选必然是主审官,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去骚扰一下女弟子,美其名曰检查检查,是以又得了个诨名,唤作赵检查。 单鞭老道笑眯眯道:“矮油,不要这么见外嘛。贫道和你也是几十年的老朋友了,怎么,贺兄不欢迎我么?” 贺兰谦看了他两眼,斟酌一番,慢慢道:“倒不是不欢迎,只是今日我宗门出了点小事,可不便旁人围观。” 单鞭老道翘起了兰花指,取了根金签字开始对着左手上一面小镜剔牙,一边阴阳怪气道:“那不要紧,贫道闲得很,愿意等等。” 贺兰谦皱眉道:“单鞭老道,几年不见你倒是越发阔绰了,居然连多罗幻镜也拿到手了?就不怕嗜灭宗那帮老怪物出山后找你麻烦?” 单鞭老道剔了半天,终于停了下来,将手中的小镜把玩了一会,笑眯眯道:“怕什么,那姓黄的自己不争气,采阴补阳连三四岁的小姑娘都不放过,老道杀了他也算是替天行道。”说罢眼珠转了转,又停在贺兰谦身上,嘻嘻笑道,“听说贵宗出了个难得的好苗子,惹得紫丹殿和欢喜殿两家大打出手……方才赵老弟拉着我诉了半天的苦,却不知是哪位小姑娘,让贫道甚是好奇啊。” 第5章 贺兰谦心中大骂赵宏宇这个大嘴巴,脸上却微微有些羞赧之意。他在万千弟子面前自夸合欢宗是魔道第一宗门,而第一宗门的两大长老居然会为了一个区区水火双灵根的弟子大打出手,闹得三殿惊动。看起来是人才凋零,实际上是宗门没落。若当真做个全魔道宗门排名,合欢宗能不能进top10还是个问题。这单鞭老道是金丹后期的高手,和赵宏宇关系倒不错。他手里的多罗幻镜与合欢宗的法宝仙缘镜皆为同一人所制,在镜面类法宝中算是顶尖垃圾之作。 仙缘镜原本是两千年前正道百鹤宗紫莲仙子所炼。那紫莲仙子生得美貌无比,追求者众。紫莲仙子却一心一意喜欢上了一个无名小子,无奈对方眼睛被驴踢了,居然屡屡易容逃避。两人一个追一个逃,紫莲仙子为了能在茫茫人海中寻到他,便取了天地宝材炼化了这面宝镜。可以将十年之内的人本来面目照出。这面可以点破任何易容手段的追踪法宝,耗材无数,却鸡肋无比。却不知怎地流落到了合欢宗手里,沦落成了选美专用的照妖镜。而多罗幻镜则更加牛逼。传说紫莲仙子倒追不成,正主没找到,却找到了正主的儿子。原来那无名小子早有心爱的妻室。紫莲仙子一怒之下将两人杀死,却将还在襁褓中的婴儿留了下来。她本想折磨这孩子,可有一天她不知道哪根筋搭错了,居然想尽办法花费数年炼成了多罗幻镜。这多罗幻境能将所照之人幻化成他十年之后的摸样,至多可维持一个时辰。紫莲仙子每日便用镜子对着那五六岁的小孩,最终堕入魔障。因此多罗幻镜,又称堕落幻镜,和仙缘镜一样由正道流落至魔道,却不想今日在单鞭老道手中再现。 贺兰谦淡淡道:“既然如此,你为何不直接去问赵检查?” 单鞭老道笑道:“说起来,赵老弟也忒不够意思,他拉着贫道抖完了满肚子酸水,自己是愉悦了,却勾起了贫道肚子里的馋虫。待要细问,却死活不肯说。不然贫道也不至于大老远绕道过来亲自瞧瞧。怎么,难道还真是惊天罕有的门派机密不成?” 贺兰谦在肚子里破口大骂赵宏宇臭不要脸。要知道魔道宗门之间可没有正道门派那么多礼义廉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叛师投敌,强抢人才这种事情屡见不鲜。所以贺兰谦才在大殿中训话时强调忠于宗门的重要性,和叛出门派后果的悲剧性。事实上,许多魔道宗门都会利用本门功法的特定性限制或者控制人才资源流失。比如说在功法中特意加入些歪歪道道,导致如果不长期处于宗门中得到门派独门丹药或者独家秘方的辅助,修炼者功法就会一泻千里,甚至危及性命。但一门崛起就意味着一门没落。所以好人才抢不过来,就早下杀手。这已是魔道惯例。许言真是初来乍到,但小白花已被陈蓬莱看中,各种关窍早有提点,提早教她道法也是对她安全的一种保障。 言及此处,许言真发现眼下轮到小白花的身子开始抖起来了。 严格的说,小白花等人本来就是合欢宗从正道门派手里抢出来的,虽然那灵童小队尚未正式入门。现在合欢宗早已没落,难得寻到一两个资质上佳的弟子。合欢宗上下各层领导都理所当然的觉得自己抢别人弟子可以,别人觊觎自己弟子不行。是以赵宏宇脑子进水找好友大吐苦水,也只是背地里恶意诅咒陈蓬莱和刘贺桐终生不举。但是对于小白花的详细样貌资质却是绝口不提。待到单鞭老道兴趣来了想要详细询问,又拉不下老脸拒绝,只得推到贺兰谦身上,让他亲自去单君峰走一遭。 贺兰谦眉头微皱,明知道赵宏宇随地拉屎不地道,逼着自己给他擦屁股,却不得不替他掩饰。当下耍了个花枪,冷笑道:“那倒不是。说起来却是丢人,这批弟子里面资质好的没有几个,长相好的却是不少。这千把人中,给那仙缘镜照出一个绝色中的绝色,几个老不修顿时浑身骨头都酥了。赵殿主和陈殿主俩差点为这个小妮子打起来,宗门不幸,倒是叫道长见笑了。” 单鞭老道笑道:“矮油,英雄难过美人关嘛。贵宗的美人向来出名,就是贺兄你身后这几个都各个非同凡响。却不知贫道今日是否有幸得之一观?” 贺兰谦皱眉道:“这……怕是不太方便。” 单鞭老道把玩着手中的多罗幻镜,惋惜道:“那真是可惜,贫道对后辈也是一片关怀之心,本想将这新得的宝贝赠予贵宗,说起来也算是锦上添花,双镜合璧。没想到贺兄居然这般见外,唉。”说罢,收起宝镜,轻轻拍了拍青驴的屁股,作势欲走。 贺兰谦使了个眼色,他身后两名核心女弟子同时上前娇声唤道:“道长,且慢。” 贺兰谦笑道:“其实也没什么,道长真是想看,还不是一句话的事?便是赠予道长也没什么,大不了和陈蓬莱干一架便是了。”他转身眼光一扫,台下跪着的数千名弟子各个都觉得背脊上汗毛一竖。 许言真背上的毛竖得尤其笔直,她再不明白这二人打什么机锋,也知道自己被推到风浪口上去了。小白花暗暗舒了口气,一边用怜悯的眼光望向许言真。方才单鞭老道与贺兰谦说话的内容,早有精明弟子听见,眼光便不时望向小白花这里,且不在少数。只是千百人齐齐跪在地上,头不敢抬起,那单鞭老道何等精明,只知道大致在这个方向,却不知道是哪一个。 贺兰谦将计就计,将许言真这个四灵根的废柴推出来保全小白花,当下对身后女弟子吩咐道:“将仙缘镜借来,便说是我借的。”一面又高声道:“言真留下,不相干等人速速离开。” 单鞭老道笑道:“这倒不妨。仙缘镜乃是贵宗法宝,连贺兄要用都需借来,想是万分重要。贫道多罗在手,又何须用到仙缘?只管将她叫来,借贫道一观便是。贵宗子弟,哪能说赠就赠?贺兄多虑了。” 言下之意就是仙缘镜这种垃圾,也只有你们合欢宗看重。老子手里的多罗幻境,随手就可以扔给你们,何必大惊小怪要出赠弟子? 台下弟子本来听到贺长老让自己等人退下,心中大喜,跪了这许久,腿都麻了。恨得抱住单鞭老道亲上数下。却哪知被他这么一拦,刚要站起来的腿又只得重新跪好。 贺兰谦被气了个倒仰,心中却也想见识下多罗幻镜的妙处,强压恼怒,对身后女弟子道:“带她上来。” 许言真被两道香风挟持到高台上。她哪敢多嘴,只得老老实实朝贺兰谦拜道:“弟子许言真,参见长老。”又转身朝单鞭老道拜了一拜,恭声道:“参见道长。” 单鞭老道上下打量一番,挑剔道:“看上去也不过如此。”说罢取出多罗幻镜对着许言真一照,只见一团明光顿时将许言真周身笼罩住。 第6章 这世界的法器和许多修真小说描述得一样,往往分为符宝和法宝两类。两者又各分为下中上三品。符宝论品质不如法宝,论耐久也不如法宝。但是上品的符宝不一定会比一枚下品的法宝差。多罗幻镜和仙缘镜就属于后者。两者炼制所需的材料都是顶尖的,却炼出一枚下品中的下品。当然这和紫莲仙子当时的心境起伏不定很是相关。 而单鞭老道心爱的青驴本是一件上品飞行符宝。这世上飞行类的法器极难炼制,是以单鞭老道得了这上品符宝,自是喜爱非常,走到哪里都要显摆一二。却没想到此刻变成了一枚破损的青驴纹章。单鞭老道在心中破口大骂,将太一门那几个老道的全家女性挨个问候了一遍。他人从半空中掉落,脸上却不慌不忙,又取了一枚较次的飞行符宝注入灵力,这才减缓了掉落的速度。 他身后两个追杀他的青年本是绷着一张脸,一看这符宝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其中一个较瘦的讥讽道:“瞧这老牛鼻子,刚没了一只驴,又多出一头猪来。” 边上那个肥胖男修笑脸微僵,白了他一眼,瓮声瓮气道:“少说废话,先杀了他拿了人头才是正经!” 听得这话,单鞭老道气了个倒仰。若不是这两小子打坏了他的宝贝爱驴,他至于拿出这枚下品飞行符宝出来丢人吗?!再说,这天外飞猪好歹也是他当年亲手炼就的,不就是造型差了点吗?速度慢了点吗?好歹也算是敦实可靠……至少驮得住人! 太一门这群小辈们也太不讲究了,他已经没有还手了,还发疯一般追着围殴,是不是当真以为他单鞭老道是吃软饭只会吓唬人的?那两名青年修士不过刚刚筑基,却跑到这里来追杀他一个金丹修士,不过是仗着后台强硬。要不是看在太一门的领队高阶男修似乎亲眼看到了他们俩追杀自己,他早就亲手宰了这俩小王八蛋祭他的爱驴了。惹不起,连躲都不许他躲,这还像话吗? 单鞭老道愤怒之极,正要从腰间取下软鞭,忽然看到下面山道上一个披头散发的黄衣女子。那头发长得和拖布一样,不用看脸都知道,正是方才艳冠全场的大美人儿。单鞭老道眼珠子一转,他之前刻意引着两个小鬼来到合欢宗菜鸟云集的地方,就等着稍微出力一击,然后放了烟雾弹自己趁乱逃走,让他们知难而退,奈何他不得,只能去杀那些新入门炼气一层的外门弟子。虽说有些对不住老朋友赵大傻子,但只要不得罪太一门死几个合欢宗的外门弟子也没什么。这回偶尔瞥见许言真,忽然有了个主意,当下催动飞猪朝许言真飞了过去。 许言真哪里知道单鞭老道打上了她的主意。这支避难小队已经初步显露出魔道中人的风范。为了抢占更多的空间资源,许多还处在茫然状态的新入门弟子已经直接被老奸巨猾的师兄们连踢带踹挤下山崖。也有人时不时怒喝:“张xx,你!”或者“混蛋,你公报私仇!”等等。红袖章看到了跟没看到一样,可见这种每逢门派出事,就浑水摸鱼大清洗搞恶意或者恶意团体报复的事屡见不鲜。饶是许言真自认为二十来岁的年纪摆在那里,也没有料到在魔道宗门刚出新手村,还没遇到boss,自家人对自家人不打招呼就直接开红,这到底是个什么世道。 她不但要小心腰上的储物袋,更要小心不被女弟子阴一把然后踹下去。至于胸部屁股被人摸两下什么的,已经不在考虑范围之内了。更有弟子看她身上穿的不是本门弟子服,以她的脸蛋身段看起来更像是哪位高级修士的侍妾,还主动对她谄媚示好,想打探下背景等结交下深刻革命友谊以便将来吹枕头风的……这一切只叫许言真满头黑线。 自身尚且难保,自然无暇顾及其他。是以被单鞭老道一只干枯大手从半空中探下抓住腰带拎起时,她还在手忙脚乱的边跑边理方才被某个女弟子恶意划断的腰带。 单鞭老道将她一把抓起,低声道:“小姑娘,贫道也算是和你有缘。今日太一门猎杀魔修,能不能活下去要看你运气了。”说罢吗,朝身后那两个乘着飞剑俯冲下来的太一门弟子桀桀笑道,“哟,这可是个大美人儿,小心接着了。”他用力将许言真朝两人掷去,还刻意用爪子挑开她胸前衣襟。 许言真才出狼窝,又入虎穴。心中大骂单鞭老道这个老人妖不厚道。多罗幻镜的法术至少还有一个多小时才能消退,这单鞭老道嘴上说什么和你有缘,摆明了是拿她美色脱身。 那两个太一门的弟子也不过刚刚筑基,一个叫做陈良,一个唤作赵和。今次屠杀魔修的成绩将会作为太一门外门弟子进阶内门的参考标准之一。两人平时关系要好,便拟定了双剑合璧,小队作战,人头平分,好处同享的十六字方针。他们被带到魔道宗门屠戮炼气级弟子,却是一面倒的切瓜杀人好不爽快。合欢宗的四大长老也不过是四个金丹,他们太一门带队过来的就有一个元婴初期,外加五个金丹后期。金丹对筑基是石头砸鸡蛋,同样元婴对金丹顶多是石头砸鸭蛋。再说,在隔壁屠杀的太一门另一小队也相聚不远,所以不必担心会出事,给这些胆小怕死的魔修一千个胆子,谅他们也不敢和太一门作对。他俩心高气傲,一个筑基快要突破中期,一个刚刚筑基,若在平时遇见金丹自然怕得要死。但今次仗着背后有人,加上这个金丹老道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只会嚷嚷“道友明鉴,贫道不是合欢宗的”,于是更加笃定他惹不起太一门。当下也不管他是否真的不是合欢宗的,反正出现在魔道宗门境内的一律消灭便是。太一门护短众所皆知,大不了追究起来说是误杀,师长也不会说什么。 第7章 许言真醒来时,入眼便是嶙峋的山石。她不知自己睡了多少个时辰,但是很显然多罗幻镜的法术已经消退。镜子里她又回到了十二岁的摸样,从层峦起伏到一马平川的失落还是不小的。有些东西果然只有在失去时,才会懂得珍惜。 最后的记忆依稀是听到那个太一门的王八蛋愤怒的惊叫声。却不知道出了什么事。奇怪的是明明自己撞上了长剑,为什么没有一点受伤的感觉。只是觉得浑身上下无力得很,几乎都感觉不到灵力的流动。也不知道是太重的伤导致的,还是变身后遗症。 她身上盖着一件雪白柔软的丝质长袍,肩头的守宫砂依旧娇艳欲滴,但是受伤的地方却早已看不出任何剑伤的痕迹。许言真找了一下,发现自己破损的衣服和储物袋都在边上放着,可见救她的人没有一点杀人夺宝的意思。她想起自己储物袋中还有一套新手服,却苦于灵力不足,连储物袋都打不开。只能重新拿起丝袍,缩在到山洞的边角,对着一点微光仔细看了半晌。除了在胸口沾染了一点鲜血的痕迹,其余的地方非常的洁净,仿佛是件刚刚浆洗好的新衣。 看样式,像是一件男子的衣袍,因为没有一处绣花。针脚细密而精致,样式简洁大方。目测估计是xl,差不多175左右,质地柔软,100%桑蚕丝,再加上是男装,换成在商场里可不得要个八百上千的。 许言真休息了一会,到有力气打开储物袋,取出衣服这才抖抖索索的穿上了。她将丝袍叠好放进储物袋中,扶着石壁勉强支撑起酸软的身子,迎着微亮的洞口走了过去。在从山洞里走到上洞口的这短短十米距离,她心中却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念头。 她在哪?谁救的她?合欢宗怎么样了?最重要的是她饿了,不知道食堂的大师傅还活着不?她可是支付了两块灵石啊。想起这个更加懊恼,只有更加努力修炼,早日辟谷才能剩下钱来进阶。可是从炼气到筑基还有很长的道路要走,辟谷是否是筑基后水到渠成的,还是需要进一步修炼?许言真怎么算按照合欢宗这种盘剥法,为了剩下灵石成功辟谷的可能性都是很低的。除非她能够自己解决伙食问题。 这一点上,有很多同僚和她都想到了一起,有人尝试过组队猎杀低级妖兽,收集皮毛去赚钱。有人想到自己在自己的洞府里种点粮食。但是对于广大的即将被赶出新手村的低级弟子来说,更多的还是通过完成门派任务。但是门派呢,合欢宗还活着吗? 如果按照修真小说的指引,炼丹种药往往是主角们发家致富奔小康的常规途径。但那样的前提是他们都得到了各种各样的逆天神器。要么是随身带了田地灵泉,要么是可以催生草药,动不动就是百八十年。她到现在就拿了一面鸡肋的破镜子,自己还用不了,要等到自己能用不知道还要多少年。到那时候,能不能保得住还是问题。这样看来自己的人生,简直就是杯具餐具大集合。 她走出山洞,清晨的霞光迎面扑来。一种从未有过的清晰感顿时驱散了所有的烦恼。枝繁叶茂,古树参天,一点人工雕琢的痕迹都没有。这是哪里?救她的人怎么把她放在这个人间仙境。他还会回来吗?她甚至都在考虑是不是等到对方一出现,就扑过去抱住他的大腿哭着喊恩公。 许言真一路分花拂柳在山间慢行。随处可见灵猿在林间奔走,间或在溪边可瞧见仙鹤在优雅小憩,就是没有找到一丝人烟的痕迹。她跟着溪流一路朝下走,希望能找到下山的路。不知不觉日头已经越发的高了,清晨的微光早已不见,再美的景色也经不起时间的流逝。 许言真额间也泌出些许汗水,口舌干燥,她也顾不得干净与否,直接蹲下身子就着清澈见底的溪水喝了几口。这溪水入口甘冽,让她想起以前有个广告说的是农夫山泉有点甜。这个名字还被她改成了扣扣名:农妇三拳有点甜。 可是再甜也回不去了…… 她发了会呆,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发现不远处溪底似乎倒插着一个竹筒。当下心中大喜,赶紧挽了裤脚踩下去,要把那竹筒给拔出来。也不知道这竹筒以前就是舀水的还是当笔筒的,反正到她手上正好差个旅行杯。谁知右手刚摸上竹筒,她就忍不住咦了出声。这竹筒摸起来倒不像是竹子做的,非常的沉,更像是金属做的。她双手将竹筒抱住拔了一下,居然没拔动。手上一滑,整个人一屁股跌倒在溪水里。 貌似……卡在石头缝里了。 她再爬起来仔细研究了一会这枚斜插在地下的竹筒,想看看究竟是哪里被卡住了。却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不管怎么看那竹筒就好像是被巨大的外力直接斜插入地下,看不到有被卡住的地方。许言真搔了搔脑袋,忽然想起以前看过一个叫石中剑的动画片,当下心中又喜又忧,喜的是这枚其貌不扬的竹筒可能就是主角牛逼天下所用的神器,忧的是自己很可能不是那个能拔得起石中剑的亚瑟王。 不过联想到这是修仙小说,没准人家不需要蛮力,靠的是巧劲……或者说需要注入灵力才能拔起来。她想了想,尝试着往竹筒里注入灵力。力气使进去后却有如石沉大海,瞬间便消失了。但是这种消失和把灵力注入到非法器类物品中的感觉不一样。打个比方,就好像把水往缸里倒的声音不同于把水直接泼在地上一般。 念及此处,许言真的双眼顿时亮了。 要知道当你告诉一个只能一辈子跑龙套的三流演员说“你有希望成为女主角”时,再绝望再愤世嫉俗的人也会瞬间满状态原地复活。 许言真干脆就在附近找了个山洞住下了。这里的灵气极为充沛,新手村和它比起来简直就好比六十年前的危房和新建的摩天大楼。她的储物袋里除了一件丝袍,一套被撕烂掉的衣服,就只剩下一本基础功法了。许言真严格遵守远古风小说的生存路线,将被划破的衣服扯成一条一条,又寻了一些柔软的枝条,开始编织渔网。 第8章 人工编织的枝条加碎布混合型渔网,从质量上来说是肯定不过关的。好在溪里的鱼都比较傻,大概是许久没有人来过的痕迹,鱼顺着溪水游下来,一头扎进网里就跑不出去了,只会一根筋似的往前冲。许言真眼明手快一捉就到手。这种鱼非常的小,只有一指来长,通体银色,鱼鳞用了一搓就掉了。最重要的是即使不抹盐,不加料,不用火烤,入口即化,一点都不腥。 有了主食后,她在山洞里给自己整了个卧铺,每天早上出门采点野果野生菌什么的。中午吃点银鱼,晚上打坐修炼。日子过得倒也轻松。有一天晚上闲来无事,便把复制玉简从储物袋中取出,贴在额头上注入灵力——纯粹是吃饱了没事干来数新硬盘有无坏道的。 玉简被激活后瞬间亮了起来,许言真此时已经可以产生些许灵识去做些基本的探测。她本以为这玉简必然是空空如也,却惊讶的发现这里面居然有基础的控火术,降雨符,乘风诀以及玄冰咒。复制玉简的驱动往往需要较高的灵力,无论哪个门派的藏书阁一般都是由专人负责复制。在合欢宗借阅玉简复制,一枚便要交纳两块灵石。许言真根本没想过没钱去图书馆也有可以用到复制玉简的一天。 这里灵力极为充沛,一花一木一禽一兽皆是滋养在天地灵气中。许言真住了这十来天,即使她每日只固定打坐一两个时辰,这么日日以天为被,以地为床,饮溪水,食银鱼菌果下来,不知不觉已经突破炼气三层了,当然想要把竹筒从溪底拔出来,还稍微有些欠缺。而如果她此时还在新手村按部就班的修炼,能突破炼气二层都危险。 许言真这才知道原来这小小玉简里竟藏了这么一个新手大礼包,大喜之下,连忙坐起来,按照玉简所述第一个把控火术给学了。奈奈的,吃了十多天的生鱼,口里都淡出鸟来了。 这天,许言真心满意足的吃上了第一顿熟食。但很快的,她就不再满足于每天只能吃鱼肉了。这几天,老许筒子的眼光一直绕着林间两三只灰兔打转,如果真有山狼出现,一定会发现他俩眼珠里的绿光冒得一模一样。 许言真修炼玄冰咒的水平,目前只停留在将将把一个固定不动的石头外面裹上一层冰,但是这离冻住一只活蹦乱跳的兔子还是有些距离。为了进一步改善饮食,她认真研读了复制玉简中的基础法术,比如说控火术。按照她的理解控火术就和西方魔法奇幻小说中的火球术一样,属于单一定点发射的瞬发法术。当然她的理解不完全对,真正的控火术是可以任意游走在范围法术和单向法术之间的。紫丹殿主陈蓬莱陈长老所教授小白花的控火术,显然比这种基础法术要高出不止一个档次。换一个角度说,如果她的灵力充沛,技巧高明,那么把基础法术运用得眼花缭乱也不会太难。 降雨符是个很明确的范围法术,主要将空中的水分在一定范围内凝聚起来,也可以直接调用附近的水源,在一定范围内降雨。新手大礼包里会收录降雨符也不太难理解,许多门派任务都可能会有类似培养灵药或者种植灵田这样的基础雇佣任务。因此,大面积灌溉往往就会通过降雨符来完成。但对许言真来说,降雨符用于洗澡是最适合的了。想想也是,总共就那么一条小溪,同时要用来刷牙洗脸喝水洗澡洗衣服养鱼,确实有点心理障碍。降雨符的出现,意味着她有了个人随时随地的独立淋浴卫生间,真算是一场及时雨。 乘风诀有点像某仙侠游戏里的御风诀,主要用于搞人体运输。此外,也可以利用风力干点别的有益身心的事。比如说有一次,许言真突发奇想,将三片巨大坚实的藤叶用藤条缠在一起,吊在头顶上,然后催动乘风诀扇扇风。但后来发现直接拿乘风诀往身上灌,要远比人工风扇简单得多……至少她不用一次又一次的把因力度拿捏不好而导致被吹散的风扇叶重新组装起来。 玄冰咒与控火术类似,属于单向定位式的法咒。许言真每次都用饥渴的眼光充当光标牢牢锁定在那几只瑟瑟发抖的灰兔身上。以她现在的水平,单靠玄冰咒想冻住奔跑中的兔子还是有点难度。许言真想了一个简单的方法。她从溪边拾了一颗表面润湿的石头和一枚干燥的石头同时做对比试验。相对于普通干燥的物体,有了水的滋润,冰层的包裹似乎更加迅速了不少。因此她开始猜想,如果把降雨符和玄冰咒配合使用,是否能将一种简单那的单向定位法咒以更省力的方式向范围型法术方面转化呢? 许言真兴致勃勃的将降雨符和玄冰符叠加使用,到后来将几种法术都进行排列组合,孜孜不倦的试探哪一种组合的效果最好。到了后来,她几乎都忘记了自己原本不过是想改善饮食结构而已。 许言真早先在山洞地上插了一根较粗的树枝,每过一天就用柔软的藤条在上面打一个结,一周过去后就在石壁上用石头画个圈。下一周来临前,再把树枝上系住的六根藤条解下来,只保留最下面一根,再周而复始。以此来记录流逝的时间。日复一日的修炼和运用,终于在来到这里后的第八个月,许言真突破了炼气五层。相对于普通的四灵根而言,她的进展已经可以称得上是神速了。 第9章 但是越往后的修炼,越是艰难。即使她最初只花了十几天就能突破第三层,可现在足足用了两个多月才进入第四层。而炼气五层的突破则花费了将近半年多。相对在正道门派中,有许多弟子入门三四年还停留在炼气五层的境界。而在“我过得不好,也不能让你过得比我好”的魔道宗门,这种修炼速度简直无处想象。如果许言真此时身在合欢宗里,估计她还在炼气二层打转呢。 但由于没有对比,许言真也不知道自己是修炼得快还是慢。她一门心思只想把竹筒从溪水地里拔出来。在拿到逆天神器之前,什么修炼都是值得的。晚上做梦前,必然会在脑海里yy一遍自己拿到神器发家致富后的风光,比如说乘火箭一样冲到化神期,引得羡慕惊叹无数,而后终于又突破瓶颈一举飞升,穿越时空回到现代,带领爹妈姨姥姥等一起走向全家修真的好时代……当然偶尔也会猜测一下竹筒的实际功能,比如说里面有什么绝世灵丹或者神兵利器之类的。至于会不会只是一个美丽的误会,她却是想都不愿去想。 随着灵力的增长,她注入竹筒中的灵力不再如最开始石沉大海一样毫无音讯,而是稍微有了点回应。就好像投石入渊以估摸悬崖的高度一样,以前是完全听不见,现在稍微能听见扑通一声。但任何事物都有好与不好两个方面,修炼速度太快,神器触手可及,带来的后果就是,她的心思越发浮躁,甚至在白天修炼的时候也经常无法入定。就好像玩网络游戏的时候,为了立刻升级去体验新的副本拿新的装备,却没有足够的耐心做任务攒技能点那种焦躁一样。 修炼中浮躁无法去除,必然会让事倍功半。许言真自炼气第五层开始,修炼变得异常艰难。而这种艰难,又更加加剧了她内心的焦躁。徐艳珍显然只是个非常普通的人,在心性,品格,耐性,坚韧上都中规中矩。她自小性格比较沉静,不是那种愿意出去疯玩的小盆友。甚至可以说在某些时候有些怯懦。但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这种沉静渐渐被一种莫名的浮躁所取代。网络存在的时候,还能耐得住寂寞。一旦断网,那就是抓狂的开始。有的人会选择出去逛街,找朋友聊天。徐艳珍就只会在家里坐立不安。按照道理来说,她这样的人没有作者大开金手指,是绝对修不成仙的。 许言真自己也清楚的认识到这一点,在这个与世隔绝的地方,最开始的生存游戏已经逐渐不能抓住她的全副精力了。隐藏在心底的焦灼慢慢浮现了出来,对环境的焦灼,对自身的焦灼,对未来的焦灼……许言真渐渐把全部希望都寄托在了这个神秘的竹筒上,靠着“进步就是获取力量,力量就能得到神器”来安慰自己。可是天底下哪里有那么多逆天的神器存在呢?她难道就一定会被开命定的金手指吗? 心性的不稳,导致质疑与安慰两种矛盾越发尖锐,终于在某一天的修炼中完全爆发了出来。如果可以开启上帝视角,许言真就会发现自己面色潮红,浑身大汗淋漓。她体内灵力四处乱窜,一个不好就是走火入魔。 迷迷糊糊中,她似乎走入了一个全新的,从未遇见的世界。彩虹为桥,祥云铺路。每一处都似乎又仙乐响起,似远似近,如梦如幻。 远远的,一名雪衣少年云冠高系,容神俊秀,衣袂翩飞,负剑而立。气场安静而强大。几个月了,终于能看见人了,她忍不住热泪盈眶。她快步上前,但似乎她与那少年的距离也在不断增加。到了最后,许言真不得不开始全力奔跑起来。 忽然下一刻,两人距离瞬间拉近。许言真好容易刹住车,却看到对方骄傲却又慢条斯理的抬起精致的下巴,清晰而讥讽的冷笑:“丑女,妄想我……你也配?” 一瞬间,她仿佛又被打回到了自己大饼脸,青春痘,黑眼圈,满面油光的宅女时代。那个看起来笑得很温柔的邻家大哥哥在她小心翼翼的告白后,斟酌片刻,对她说:“我觉得你应该有自知之明……”全世界的声音在一刹那消失不见,缤纷的色彩瞬间褪去它们原有的颜色。 仿佛被人从上到下看穿了似的,自己以为成为绝色美女后潜意识里那种丑陋的虚荣和沾沾自喜,即使她从未表现出来。而潜藏在心底更深处的那属于过去的徐艳珍的依靠虚拟和网络来逃避现实的自卑与懦弱,则瞬间大片的涌现,将她直接击倒。 许言真并不知道,修炼中早该出现的心障,竟然是以这种方式姗姗来迟。 这幻境中的少年,其实只是她对救命恩人惊鸿一瞥的残影,却在她心底种下了“不可靠近”的阴影。她足足挣扎了一天一夜,才从心障中走出来,并成功进阶炼气第六层。 醒来的那一刻,许言真的气息变得比以前黯淡了许多。从心性上,她开始渐渐学习着转变为真正意义上的沉静自如。她觉得自己仿佛一梦之间便明悟了,作为徐艳珍时候的许多属于女孩子的任性焦躁,现在想想只能黯然失笑。回家的梦想是美好的,但现实是残酷的。且不说飞升之后是否能穿越时空回到属于她的世界,也不说她一个炼气弟子如何能一步一步走过筑基、金丹、元婴、化神、飞升,单单这一个修炼中的小小心障,就几乎让她在幻境中走火入魔。 许言真还依稀记得那种自卑、无助、羞愧、茫然、伤感、以及自暴自弃等等似乎要压倒一切的负面情绪,如海水一般将她牢牢包围,让她窒息,让她沉溺其中。有一瞬间她似乎都要放弃了,闭上眼放任自己沉入海底。意识几乎离体,却在最后一刹那,听见妈妈的声音:“阿珍!” 第10章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告白被拒的那个暑假。隔着房门,客厅里爸爸和妈妈的对话至今都难以忘记。 爸爸的声音很担忧:“阿珍上了大学后越来越古怪了,这个暑假快一个月了,她都没有出过门。” 妈妈则有些苦涩:“我不懂。她要笔记本,就给她买了笔记本。她要上网,就给她装了宽带。她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可是这孩子,现在连话都懒得和父母说了。怕她饿着,给她送水果进去,她还嫌麻烦,说干扰她下什么正本副本。赞荣,有时候我都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才好。” 许言真闭上眼,狠狠的咬着嘴唇。过去的自私,任性,冷漠,眼里只有自己到现在就变成了凌迟的刀,一刀一刀在割着她的心。被伤害之后一味的沉溺在自己的伤感里,却伤害了爱她关心她的人。她不知道在另一个世界自己其实早已死去,只给父母留下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无限痛楚。当她长达十年的暗恋被拒,只知道沉沦在自己的痛苦中,觉得父母不能理解,觉得全天下都放弃自己,于是自我放弃的把有限的精力投入到了无限的虚拟中时,妈妈从没有因为她的冷漠自私而放弃过她。即使在这个修仙世界,就在她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她那中年发福身材走样而且只有中专文凭的妈妈,依旧没有放弃她。妈妈的声音仿佛穿越了一切的时空,再次唤醒了几乎已经绝望的许言真。 阿珍!阿珍!没关系的,妈妈永远在你身边。 那么温柔,那么慈爱,那么包容,又那么的无奈。 就在火石电光的刹那,她忽然想起来了。她要回家!要努力回家!要回家后多陪陪父母!绝不会再沉迷于网络!绝对不会再继续沉溺空虚而做这些无意义的事!更加不能在这里因为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而消沉,迷失,走火入魔! 想到这里,她奋力的张开眼,咬牙向上努力的要拨开所有的压力,拼命把自己从那无边无境虚幻渺茫的世界中拔出。 再睁开眼时,洞外的微光已经透了进来。她发了一会呆,喃喃的念着:“妈妈,妈妈,妈妈……”一声一声的呼唤,越来越大,越来越响,从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到变成无法抑制的嚎啕大哭。 时间如逝水,匆匆不待人。 自许言真迈进炼气六层之后,修炼的速度渐渐又恢复到原先的水平。她开始练习将基础法术彻底运用到实战中去,狩猎的对象也已经由兔子上升到了具备攻击性的野猪。在大多数人对基础法术不屑一顾积极追求更加高深罕有的传奇级秘籍时,许言真一遍又一遍孜孜不倦的组合演练着这仅有的几门法术。这种超出以往的勤奋,让她对这个世界的五行相生相克进行了重新认识。乘风诀和控火术的配合,可以将单体攻击变化成为范围法术。而降雨符和玄冰诀的组合,则可以给狩猎对象施加多种负面状态,比如说给一头来势汹汹的野猪一段冰上舞蹈,直到它一头撞在树干上不动为止。她对这个世界的态度也从原先的潜意识里的抵触与背地吐槽,渐渐变成了正面接受并努力去改变。 这一日,许言真又与往常一样,饭后过来拔萝卜。持续性将灵力注入,直到四肢无力,全身瘫软。她喘息了会,不禁有些失望。前一阵子还能感觉到灵力在竹筒中涤荡的动静越来越大,可现在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石沉大海的水平。 她叹了一口气,正要转身,忽然敏锐的觉得微微有些不对。流动的溪水不知什么时候静止了,连平时最喜欢成群结队到处嬉戏的银鱼也一条都看不见。风吹的有些诡异,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气压低到仿佛有一只手要紧紧的扼住喉咙。忽然间只听咕咚一声,那斜斜插在溪底的竹筒居然滚落在一旁。紧接着,一道耀眼的灵光笔直冲向天际。 异宝现世,必有天劫。果然只见远远一道金色劫云夹着电闪雷鸣迅速飘来。许言真脸上惨无人色,连滚带爬拾起竹筒,便要往山洞跑。 那劫云移动得极快,仿佛根本不给她离开的机会,瞬间一道雷照着她头上劈下。许言真慌忙之下直接拿竹筒挡在额前。那竹筒筒口朝天,只见电光一闪,那道惊雷竟然被竹筒毫不客气收了进去。 许言真举着竹筒保持了半天呆掉的姿势,也没看见自己被红烧。她心口怦怦直跳,慢慢抬起头来。那竹筒将天雷硬碰硬接下,底部已经隐隐生出了一道裂痕。而那劫云一击不中,则越聚越大,似乎要攒足力气给她来个惊天一击。 许言真大骇之下就地一滚,掐起一个乘风诀直接往山洞里飞去。忽然间,天色昏暗如墨。天地间远远似有钟鸣鼓起。那劫云迟疑了片刻,终究没再追击,而是朝着另一个方向飞了去。 这其实也是她运气不好,那劫云本不是来劈她的,因着此地一元婴修士今日化神度劫,故而引来劫云中最强大的金色劫云前来执行公务。哪知正在这紧要关头,许言真将竹筒从溪底拔了起来。 原来此地乃是合欢宗主峰上一处禁地,连宗主都不得擅入。三百年前,合欢宗内一名元婴后期长老在此闭关冲刺化神。谁知一百年过去了,合欢宗因美色祸人几乎惨遭灭门,此元婴修士依然音信全无。至此三百年过去,便是连他自己也没料到,他居然还未度过心劫。而时年日久,维持禁制的灵石也堪堪将要停止运转。 当日太一门围猎魔修时,有一位元婴期的修士坐镇,五位金丹修士为辅助,机缘巧合之下导致禁制发动直到灵石耗尽而解除。好在合欢宗宗主及时出关,拼死阻挡才没惊扰到元婴修士化神。 那少年将她救起后,因思量到合欢宗上下不太平,恰好得知本门元婴老祖破了合欢宗禁地的禁制,当下便脱下衣袍将许言真裹住,飞剑前往主峰。待众人退去后,才将她小心安置在禁地之内的一个山洞里。 待得太一门围猎之后,合欢宗元气大伤,上下怨声载道。宗主与太一门猎杀小队的元婴修士拼得两败俱伤,长老也受伤惨重。那合欢宗宗主心知自己撑不了太久,便让人重新取了灵石开启禁地禁制。不想倒将许言真困在了里面。 第11章 这禁地早在数千年前,早有高人看准这四峰环绕的地势,打算利用天地灵宝因地制宜,将此地布置成一处半天然半人工的混合型超级聚灵阵,以期通过汇聚天地灵气来辅助自己长期闭关修炼。此阵名为五龙聚灵,以中间这座主峰为阵心,以威霭,单君,千女和无量四峰为阵角,交相辉映,互为倚仗,乃是极为罕有的古阵法。 而那神秘竹筒本唤作收天筒,何人所炼早已不得而知。收天筒所在之处,则是五龙聚灵的阵眼所在。这五龙聚灵阵可将天地间的灵气不断集中,而收天筒就像一个塞子,把最可能被巨大的灵压冲破的脆弱阵眼堵了起来。因这高人布阵本是为了自己闭关,又怕被他人发现,故在此阵之外又设置了无数幻阵。并在封印阵眼的收天筒上做了手脚,让它看起来没有丝毫刻意之处,更像是一截斜埋在溪底的竹管。是以千百年后合欢宗鸠占鹊巢,也没人会饥渴到如许言真一样,就为了能拿个旅行杯而发现这枚小小的竹筒。更没人会想去拔萝卜而察觉其异常所在了。 彼时,那元婴修士打算闭关冲击化神,也正是看中了此处风水宝地,灵力充沛异常。许言真每日愚公移山例行公事一般的往竹筒里注入灵力想将它拔出,不知不觉中灌注入收天筒内的灵力已经达到了勉强能激活它的阈值。于是当收天筒出现第一丝松动时,巨大的灵压终于按耐不住将它冲开。这千百年来积聚的灵气笔直通向天际,较之那刚刚化神修士身上出现的灵光,不知要强大多少倍,当下把金色劫云给引了过来。 逆天而行自然会引来劫云。修仙修得本身便是个逆天,异宝落入凡间也是逆天。只不过大多数都不足以引起上天有关部门的重视,只有在修士晋级,异宝出世时,才更容易引来劫云。但收天筒根本算不得是刚出世的异宝,它的劫云早在千百年前就已经劈过了。在此也不过是个塞子,五龙聚灵阵眼一旦被破,便把这几千年来人为汇聚的灵气重新释放回天地。这反而是顺应天道,自然也不会有劫云。 当修士与异宝的灵光大现于天地时,劫云就好比装了个灵气探测器,抓到了就是一顿好劈。许多度劫的修士为了迷惑上天,或修出第二元婴,让它做替身代替自己给雷劈,或弃去肉身,在雷劈的瞬间夺舍。极少有硬碰硬对抗的。 隐居在此的那位元婴巅峰修士花了三百年时间修炼第二元婴大圆满才得以冲击化神,此番艰难得手,已是强弩之末。他知道必然会有劫云,却不知这劫云如此凶猛,如此迅速,竟让他险些来不及召唤出第二元婴。正是面容惨淡无计可施之际,谁知道边上出了个倒霉鬼,将他的劫云给引走了。。。 这下总算是稍微松了一口气。 这也是活该许言真倒霉。灵气冲天时刻,她正站在阵眼边上。那元婴修士在此处沐浴了数百年,周身灵气与聚灵阵里所堵住的天地灵气本出自同源。一强一弱相比之下,短短刹那的迟疑,倒让劫云劈错了人。 好在那冲开收天筒的灵气一瞬便消散,这让劫云意识到许言真不过是个山寨版本。因果循环,天理昭彰,那劫云迟疑之下,只好当作没发生过,灰溜溜继续移去找正主算账。 许言真背后已然是冷汗淋漓,她只道劫云一劈不中就放过她了。以她的修为想要和劫云对抗,那简直是痴人说梦。她早猜到这竹筒不是什么大路货,但居然能挡住劫云,这意味着竹筒神效非凡。只可惜竹筒底部裂了一道缝,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使。许言真将它放入储物袋中,却发现那储物袋周身灵力瞬间黯淡下去,看起来仿佛只是一个普通的锦囊。她吃了一惊,却不知道这是千百年前的高人在收天筒上做的手脚——将一方异宝都做成灵识扫不到的普通竹筒。如果这种大隐隐于市的状态是收天筒的自带属性,进储物袋后反而会处于沉息状态,不会影响到储物袋本身。 许言真却不慌研究这收天筒的功能。回到山洞后,她先将自己的东西都收拾好,居住的痕迹都抹掉。她心知异宝出世必然会引起多方关注,按照修真小说的套路,广大修士都沿袭着杀人夺宝升级的模式,看到有宝贝出世,必然不会放过。如果让他们知道宝贝在自己这个炼气期的低级修士身上,她的下场可能比死无全尸还要死无全尸。 等到收拾好一切,刚要使出乘风诀掠出山洞,只听远远的一阵震耳欲聋的长笑:“老子天命所有,势不可挡,哈哈哈哈哈。”那笑声充满了欢喜与得意,让许言真想起自己隔壁老头中了200块钱彩票时候人见人炫的得意模样。 只见一个黑乎乎的人影如大鸟般凌空飞起,从这颗树顶跳到那棵树,在空中一连翻了十七八个筋斗。他一会捉了只肥野兔顶在头上,一会又捉了只肥野猪顶在头上,搞的林间鸡飞狗跳,民不聊生。 许言真看得目瞪口呆,下一刻那人却发现了她,瞬间飞到她面前。那人看起来就好像一只烤糊了的干瘪烧鸡,一双绿豆小眼来回打量着许言真。一道难以言喻的威压顿时排山倒海的袭来,直接将许言真压倒再地。 许言真虽然不知道对方是谁,但是感觉得出合欢宗几位长老的威压和他相比都成了小儿科。她反正被灵压压得翻不了身,便顺势行了个五体投地的大礼,好容易克制自己的声音不再颤抖,才艰难道:“晚辈许言真拜见老神仙。” 那人一听老神仙三个字,顿时眉飞色舞得意之极,如果背后有尾巴,只怕早就高高翘起来回摇摆了。 他好容易咳嗽一声,收了威压,这才慢慢道:“老神仙倒也不至于……小姑娘,你方才瞧见了什么?”他问最后一句时,脸上虽然带着笑,眼里却凶光大盛,威胁之意溢于言表。 第12章 许言真心知他刚刚耍猴一般的丢脸举动给自己看见,如果点破对方势必恼羞成怒,便连忙道:“回前辈的话,晚辈之前被一道金色劫云追杀,几乎送掉性命,直到方才醒来,才睁眼,就看见您老人家站在面前了。” 那老头眼里忽然闪现一阵狠厉,片刻又抚平下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许言真,显然不信她的话。在高人面前,不讲实话必然躲不过。她一咬牙,便将储物袋里的收天筒取了出来,将怎么发现竹筒,怎么愚公移山拔竹筒,怎么导致灵光大显引来劫云,自己又是怎样应对详细说了一遍。韦小宝说过,撒谎要掌握诀窍,十句真话里面带一句假话。她前面说的都是实话,只是在讲到劫云劈下,她拿收天筒抵抗时,因修为低下承受不住这天道威压,就晕过去了,绝对没有看见他老人家在丛林里扮演人猿泰山。末了又加上一句:“既然前辈喜欢,晚辈便将这竹筒献给前辈……权作晚辈的一片心意。” 那老头见她拿出收天筒时眼前一亮,待听到收天筒可将天雷接下,更加迫不及待,一双贼亮的眼睛滴溜溜的转,嘴上却不慌不忙道:“哪有小辈给我老人家送见面礼的道理……”,一面却飞快的伸手接了过去。 他一摸到这竹筒便知它至少是件极品法宝,正在啧啧出奇,却不想瞧见竹筒底部一道裂缝,脸上顿时忍不住露出可惜的神色。寻思片刻,又抬头问道:“我见你身上是本宗外门弟子服,此处是本宗禁地,你又是如何进来的?” 许言真暗忖:他既然认出我的新手弟子服,开口本宗闭口本宗,那必定也是合欢宗的了。她本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最怕的是穿着合欢宗新手弟子服,却出现在太一门或者其他正道门派里。此刻一听说此地还是合欢宗,顿时放下一百二十个心。只是这禁地又是怎么回事?她记得自己之前是在单君峰的紧急避难山道里被单鞭老道抓住当人间大炮使,后被太一门的两个败类带到一处密林……想到这里许言真心中一痛,忍不住摸了摸肩头。虽然那里早已没有伤痕,但这件事对她的心灵打击不亚于一次精神风暴。转念又一想,她从头到尾只是个练气期低级弟子,只能被人鱼肉,无法鱼肉别人,被人抓住扔到哪里又不是自己有意而为。于是老老实实的从执法长老贺兰谦校场训话、单鞭老道半路拆台说起,到太一门猎杀小队出现导致门派大乱,自己阴错阳差被单鞭老道抓住抵挡追杀,醒来后就出现在这里,之后怎么也出不去了。她这一番话虚虚实实,凡是众目睽睽无法抵赖的事都是实话实说,包括自己未来可能出现的二奶长相,连多罗幻镜也拿出来呈给对方。只是她被太一门两个弟子劫到密林深处那段却只是用一句:“晚辈被从单鞭老道抛向太一门的贼人,只看到面前剑光一闪,便吓得晕了过去,究竟是如何进来的,晚辈实在不知道。” 那老头只看了一眼多罗幻镜,却没有接手,反而仔细询问她贺兰谦与单鞭老道对话的细节。她一一据实答了。那老头见她不过是新手弟子,又在这被困了许久,料想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从这个小姑娘的回答中,他早已揣摩出大半实情,半晌之后竟是仰天长叹一声,颓然道:“却不知宗门凋零至厮……”竟然让太一门区区一个猎杀小队杀得措手不及无力反抗。 许言真有点吃不准眼下的情况,以往的修真小说都是主人公轻轻松松捡到一个逆天法宝,快快活活就走上了发家致富的道路。可是轮到她的时候,光把法宝从溪底拔出来就花了八个多月。转眼还被雷给劈了,这是神马世道?面前这老头什么来路没摸清楚不说,刚得到手的法宝转手又要送出去,还必须得装作心甘情愿决不留恋的样子……真是让人抑郁。 那老头沉吟片刻,忽然伸手搭上她的头顶。这么快是要杀人夺宝了?却听对方淡淡道:“原来是四灵根……”声音里似乎有一点惋惜的意思。 许言真又惊又怕,自己在这被烤得炭黑的老头面前竟然毫无一丝抵抗力,如果他手上稍微施加上一点劲道,只怕她便要魂归离恨天了。 却听那老头哼了一声道:“小姑娘,算你走运了。爷爷我今日心情好……” 许言真松了一口气,以为下面半句便是“便勉强放你一马”,正要赶紧称谢。谁知道那老头道:“便勉强收你做个关门弟子罢了。” …… yy小说诚不欺我啊。果然总有一些莫名其妙的老怪物喜欢吃饱了撑了没事干,强迫别人成为自己徒弟。许言真以前还嘲笑过那些故作姿态死活不肯拜师的男主人公们,可是现在她也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明明很想答应却又不得不拒绝的感觉。 在合欢宗没有通过大选直接拜师可是重罪,小白花虽说被内定为陈蓬莱的爱徒,可是在公开场合下她也不敢喊陈长老一声师傅,顶多在寝室里羞辱羞辱许言真。外门弟子就是外门弟子,没通过大选成为内门弟子的时候,一律都不得拜师。一旦违规,师傅或许没事,但徒弟就得直接进深渊喂神龙了。毕竟内门弟子与外门弟子在资源配置上相差很多,如果人人都能走后门,那么门派资源将面临无意义的巨额损耗。据说,这是开宗掌门亲自定下的规矩,为的就是防止大量资质劣等的弟子走后门拉低宗门的综合素质。事实上,无论正道魔道,许多门派都有着类似的规定。只是合欢宗的这一条铁律倒是比大多数正道门派执行得要严格的多。许言真私心里觉得,这可能是因为魔道中人比较见不得别人比自己好,所以一旦发现有人能不用踩着尸体就成为每个月五块灵石的内门弟子,说什么也要把他拉下马来。当然这种想法说明她其实还是比较天真。 许言真正好就符合资质劣等这一条。她已经错过入门后的第一场大选,离下一场大选还有两年多。如果拜师,只怕一出去就会被人轮流排队告状,然后直接进深渊了。当下十分犹豫道:“前辈,晚辈身份低微,修为浅薄,入门还不到一载,尚不是内门弟子。宗门规矩大如山,恐怕暂时没有这个福气喊您一声师傅了。 那老头倒没说话,身上的威压重新释放出来,却让许言真的脑袋又叩在了地上。许言真忍着胸口的窒息,咬牙道:“前辈,如果愿意给晚辈机会,待晚辈两年后参加宗门大选,成为内门弟子之后在正式向前辈拜师,如果届时前辈还愿意收晚辈为弟子,晚辈必然感激不尽。”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许言真只觉得自己的高血压都要发了,忽然身上威压大减。她心下大喜,知道自己算是逃过一关。却听那老头哼道:“颜都,你们都听到了?” 第13章 许言真挣扎着抬起脸来,却见身后乌压压跪了五个人,领头的正是合欢宗掌门王颜都,后面跟着刘陈赵贺四大长老,各个脸色惨白。那五人颤声道:“弟子颜都(贺桐、蓬莱、宏宇、兰谦)恭贺师傅(师叔祖)出关,恭贺师傅(师叔祖)进阶化神。” 其中为首的王颜都心情犹为激动,在他在位的这三百年内,宗门先是遭遇了险些被灭的惨事,如今又被远在大陆彼端的太一门意外围猎。如果师父早些日子出关,哪里会让合欢宗被欺负成这样? 那老头哈哈大笑:“好,好!”顿了顿,一面爱抚着怀里的收天筒,指着许言真道:“颜都,这小丫头以后便是你的小师妹了。我不在宗门的时候,要替我好好管教她。” 王颜都惨白着一张老脸应了声是,半晌,又有些迟疑道:“可是宗门铁律,她毕竟只是个练气期的外门弟……” 那老头朝他脸上直接啐了一口浓痰,冷笑道:“去你娘的宗门铁律,老子当年收你做徒弟的时候,也没见你有胆像这小姑娘一般拿宗门铁律来拒绝老子。” 可怜王颜都一代宗主,被那老头训得跟个孙子一样,连脸上的浓痰都不敢抹去,只是连连称是,只道:“师傅恕罪,师傅恕罪,是弟子糊涂。您老人家千万别气坏身体。” 许言真心下忐忑,化神期的修士就是这么风光,当着面甩脸,元婴期的宗主一声都不敢吭,后面那四个平日里耀武扬威高高在上的金丹老祖在这里甚至连说上一句话的资格都没有。她害得宗主挨骂,却不知道会不会被事后迁怒,秋后算账。修仙界论资排辈,除了亲传弟子外,练气的喊筑基的一律师叔,筑基的喊金丹的一律师叔。她一个小小练气弟子,要喊元婴期的宗主师兄,想想都觉得别扭。再想到王颜都比刘陈赵贺四位长老的辈分还要高一截,难道将来执法长老还要喊自己师叔不成?念及此处,许言真顿时觉得背上寒毛直竖。让这些金丹老祖喊自己一个练气期的外门弟子师叔,那无疑在自己脖子上架上了把死神的镰刀。 只听未来便宜师兄又上前爬了两步老泪纵横道:“555,师傅啊,弟子无能,那太一门仗势欺人,光天化日之下公然袭击我合欢宗,师傅你可要给弟子做主啊。”他在这老头面前,全然没有了宗主的风范,仿佛还是当初那个可以依靠师傅的小徒弟。刘贺桐低着头,悄悄翻了个白眼,要不是姓王的是老头的嫡系,这宗主的位置哪里轮得到他啊? 那老头哼了一声:“当初为师就告诉你,你不适合当宗主这块料,非不听,现在知道你无能了吧?趁早从这位置滚下来是正紧,别他娘的继续给我丢人。” 王颜都满肚子的委屈硬生生的被这句话给噎了回去,他为了守住师傅,险些和太一门的元婴修士同归于尽。好容易盼到师傅出关了,却开口就说他无能,让他从宗主位置上滚下来,还要他去照顾一个十二三岁的黄毛丫头做师妹……555,想到这里他花了五千灵石购买的一颗疗伤圣药九转还魂丹又被气得几乎让治疗效果全部报销了。 陈蓬莱本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听到这里忍不住又竖起耳朵。他不像刘贺桐那样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的心心念念记挂宗主的地位,也不像赵大傻子那样只知道检查漂亮女弟子,更不像贺兰谦那样道貌岸然明明很觊觎宗主的腰牌却非要装作我一点都不在乎。他这人特别喜欢凑热闹,尤其是想知道一个被训斥无能的宗主退位之后,又会是哪个王八蛋上台。别人不知道,刘贺桐一定会想尽办法拉拢他和赵大傻子,贺兰谦这个伪君子必然会急得坐不住。嘿嘿,这个热闹他是一定要好好的凑滴。 那老头从怀里取了一张灵符扔到许言真面前,淡淡道:“小姑娘,拿着这道灵符你便无需在意禁制,先行离去罢。日后有事,我自会找你。” 说罢被烧得光秃秃的袖子一挥,又将鸡爪一样的手指指着王颜都骂道:“你,你,你!你们五个跟我来!太一门的事我要从头到尾仔仔细细听个明白。”王颜都等人连忙应声,起身跟去不提。 许言真被告之可以先行离去后,拿着灵符使了个乘风诀便出了主峰。行不下一盏茶,灵符忽然自动燃烧。此时面前的景色已从之前的鸟语花香渐渐变成了秋风萧索。她心知这是出了禁地,仔细辨明了方向,便飞回了单君峰。 路过校场时,看到当初被损坏的高台已经重新修整粉饰,来去食馆的弟子形色匆匆,一草一木,恍如隔世。 许言真顺着记忆走向自己之前生活的石室,还没进新手村,却被一道透明的墙阻隔在外。她这才想起来,大选之后新手村便会关闭。所有的弟子即将被迁往他处。自己被困在禁地快九个月,早都把这件事给忘记了。 她寻了两个新手弟子,询问了现在大家搬迁的地方,得到的回答却是:“因太一门入侵之事,导致宗门元气大伤。紧接着又碰上三年一度的大选,宗门内务早就忙得一团乱麻,也不像往年那样安排给落选弟子安排住处,便在单君峰上划了一片地,叫大家自己想办法,寻好地方自己开个洞府再往内务报备便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因着单君峰上除了新手村外灵气充裕的地方极少,除了那些有门路的早早圈定了洞府,其他不少弟子为了住的地方大打出手。魔道资源紧张,却没想到在合欢宗已经紧张到了这个地步。许言真叹了口气,看来住房问题到哪里都是让老百姓头疼的。 她找到宗门内务所圈定的外门弟子住宅区,发现早已辟出了满山遍野的石室。时隔大半年,居然还有人在用土木术砰砰砰的修房屋。她掐了个乘风诀,仔细绕了一圈,只在最高处发现稀稀疏疏几间雕梁画栋的精美楼阁。她迟疑片刻,正想找个人问问,却见小白花与人正有说有笑的从里面走出来。数月不见,当初的小白花已经有练气五层了,身段眉目已经长开,一对似蹙非蹙的柳叶眉,一双欲语还羞的含情目,颇有些柔弱少女的婷婷之态。她身边的少女大约是练气七层的样子,长相倒是一般,就是神色颇为高傲,估计也和小白花一样是内定弟子。 小白花眼尖,老远见到许言真,不由惊呼出声。她身边的高傲少女微微皱眉道:“叫什么,大白天见鬼了?” 许言真微微一笑,朝小白花打了个招呼。 小白花也不恼,勉强定了定神,快步走上来握住许言真的手欢喜道:“太好了言真,我还以为你死了呢。” 许言真微微抽了抽嘴角,道:“嗯……还活着。” 那高傲少女抬高了下巴,冷声道:“梁若姿,她是谁啊?” 原来小白花姓梁,名字倒是挺好听的。 梁若姿对她低声笑道:“她啊,便是我与你常说的,我以前那个室友。虽然只有四灵根,但人家将来可是咱们合欢宗的第一美女,贺长老亲口说的,赵长老和陈长老为了抢她差点打起来……” ---------求收藏,求推荐,新人不容易,需要大家的鼓舞--------- 第14章 那高傲少女冷眼打量了许言真几下,话语里颇有些不善:“宗门第一美女,就凭她?……谁给她封的?” 许言真很不喜欢梁若姿酸溜溜的语气,淡淡道:“哪里有这回事,别乱说。” 梁若姿微笑道:“怎么是我乱说呢。”她又转向那少女,一脸惋惜道,“那天你没来真是可惜,言真被多罗幻镜判定的时候可是艳惊全场,啧啧啧,那个单鞭老道饥渴得当场就剥了她的衣服……咦,练气六层!”她瞬间睁大了杏眼,抓住她的双手急切道,“你居然已经到了练气六层!怎么可能?” 你才被人当场剥衣服,你们全家被人当场剥衣服。 许言真不着痕迹的将手从她双手中抽了出来,冷冷道:“没什么,天道酬勤罢了。” 那高傲少女哼了一声:“练气六层有什么了不起的,以色事人,便是筑基了也不过是个低等的侍妾罢了。”她看也不看许言真,问向梁若姿,“喂,你走不走,任务迟了就没的挑了。” 梁若姿对许言真展现了一个美好的微笑,转身便要跟着那高傲少女施施然离去。 许言真恨得牙痒,克制了好久才没把耳光甩在她俩脸上。刚要转身,却听见远远梁若姿歉意的叫声:“对了,忘记告诉你了。我之前不知道你躲起来了,还以为你在抵抗太一门猎杀时候陨落了,就直接报告给宗门内务了,趁着天色还不晚,你赶紧带上你的腰牌去找人修正一下吧,或许还来得及。” 许言真还没意识到贺兰谦和单鞭老道在校场上的暗打机锋是让她在合欢宗女弟子中成为全民公敌的导火索。她单纯的觉得小白花的态度很有问题,话说回来,她自己对小白花也在潜意识里有抵触。这或许和反qy的小说看多了有关,但是她可没有天真到以为自己是顶着主角光环专门穿越过来虐人的,不被人虐就已经阿弥陀佛了。 许言真早早的赶到掌管宗门内务的地方,销去了自己陨落的假消息。当值师兄也没在意,这种为躲避宗门灾祸而误报假死的事情显然屡见不鲜。当下懒洋洋的也不说话,接过她的腰牌,然后手心往上一翻。许言真无奈之极,她身上一穷二白,哪有什么灵石可以孝敬他。 那师兄嘟哝一声:“最近怎么来的都是穷鬼!没钱还不赶紧去做任务,在这里瞎搅和,当你是消遣你大爷呢!” 许言真只好赔了个笑脸,小心翼翼的问道:“这位师兄,能不能问问任务在哪里申请?” 那人冷笑一声:“不会吧,看你的修为也不低了,怎么连任务发放点都不知道?” 许言真脸涨得通红,她在门内待的时日尚短,加上平时死宅的个性,从不到处晃悠,是以到现在也只知道食馆,内务,校场和寝室。任务发放她知道是有的,但是从未去过。 那人见她虽然年纪不大身量未足,情急之下却也是别有一番风流妩媚,便笑嘻嘻的伸手去捏她的下巴,道:“当然了,有一种支付方式不一定需要灵石。” 许言真勃然大怒,掐了乘风诀疾退十数步,冷冷道:“我虽然修为低微,却也是练气六层,倘若拼死一击,师兄你也未必讨得好去。” 那人哼了道:“不过是区区练气六层,老子练气十层,不日就要筑基,真要治你还不是跟捏死一只蚂蚱一样?说说而已,这么大反应有必要么!没钱速度滚,别让老子再说第二遍!” 许言真咬了牙道:“那我暂时不来注销了,麻烦把腰牌还给我。” 那人冷笑道:“不注销死亡信息,那你就是已经陨落了。既然陨落了,本宗便没有你这个人,这腰牌又怎么能给你?”他看把许言真气了个倒仰,心中顿时多出几分幸灾乐祸,笑嘻嘻道,“小师妹我跟你说,有空呢就赶紧去赚钱,你的腰牌就暂时扣在我这,什么时候你灵石凑够了,什么时候原物奉还。” 许言真握紧了拳头,垂头不语。半晌才低声问道:“大概要多少灵石。” 那人嘿嘿笑了起来:“一块腰牌十块灵石,今天大爷心情好,给你打个对折,十天之内还是五块,往后每推上十天就翻一倍,你自己想好了。” 大爷你妹!你还不如直接抢!外门弟子一个月才两块灵石,还必须要凭腰牌才能领到。注销死亡信息是你职责内的事,却要收她五块灵石的手续费,还每隔十天翻一倍,高利贷也不见得是这样放的! 许言真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这世道便是如此,弱肉强食,欺软怕硬。等到她将来有一天出息了,绝对不要在留在这个宗门受气。 她出了门便找了两个看起来比较老实的外门弟子,询问了任务大厅的所在。眼见天色渐晚,许言真心中焦急,不免越走越快,一路上险些撞到人。刚进任务大厅,只见四处熙熙攘攘,大多数都是练气期的弟子,只偶尔有一两个筑基期的高阶修士。合欢宗有四个峰,每个峰各自有自己的任务发放地,内容也不尽相同。单君峰相当于小学馆,所以许多类似看管灵苑、挑灵泉、种灵田、打扫大殿、整理库房这些基础任务,其他几座峰也会在这里颁发。但是相对于千女峰的采阴补阳正道以及魔道外宗弟子,无量峰的灵药栽培、炼丹、炼器,以及威霭峰的巡山护宗、猎杀高级魔兽以及本宗以外所有别派弟子等要求较高的主流任务来说,单君峰的任务就简单得多了。 许言真正在任务布告栏上逐条浏览任务发放与接受的细则,忽然听见一个胖子在哀嚎:“不是吧,四级妖兽?这不叫猎杀,这叫自投罗网!” 只见一个练气五层的黑瘦少年正在对另一个练气四层的胖子解释:“那有什么办法,其他轻松的任务,要么报酬少得可怜,要么条件苛刻得要死,低级妖兽又不值钱,三级以下的妖兽整个卖了也不过那么点灵石,都不够一个小队分的。就是这个任务我都看到好多人抢破头……要么你就去接那个三头铁鳞火焰蟒的。” 那胖子赶紧摇头叫道:“这可不行,杀了我我也不去!任务榜上排行第一的,五级变异妖兽啊!没有三四个筑基期的带队,谁去谁送死!而且报酬还那么低。” 许言真抬头看向任务发布栏,即使是基础任务,也分为普通和困难两类。hard模式里高高挂在第一位的就是要求五级变异灵兽——三头铁鳞火焰蟒的内胆,报酬是五百灵石。她忍不住倒抽一口凉气。 那黑瘦少年哼了声:“知道就好,这个四级的铜脚犀牛,已经是我查过相对比较容易的了。我已经喊上周师兄他们,周师兄神通广大,居然请了个筑基期的师叔带队,把握自然大上许多。” 那胖子一听有筑基期带队,顿时眼睛亮了,连声问道:“那样我们还能分到多少?” 那黑瘦少年淡淡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筑基期的师叔带队,当然是先紧着人家挑,咱们这些练气期的低级弟子,只能跟着打打牙祭。但总归四级妖兽身上的一点皮毛牙齿骨骼都比寻常妖兽值钱,好歹能回本就是。”--------新手求推荐,求收藏,求鼓励------- 第15章 许言真听了一会,走上前去温和道:“请问,你们小队还招人吗?” 那黑瘦少年打量了她一下,微微一笑,摇头道:“不招了,人够了。” 许言真脸上流露出失望的神色,长长的眼睫垂下,整个人似乎黯淡了下来。低声道了一句叨扰了,转身默默离去。 那胖子觉得于心不忍,小声劝到:“加上她一个也没什么,顶多分得少点。” 那黑瘦少年淡淡道:“她年纪虽然小,但是修为比你我都高,又是个漂亮的小姑娘,你就不怕到了周师兄队伍里,人家直接把咱们俩踢出去?毕竟多一个人,就少分一点。少一个人,才能多拿一点。” 那胖子显然没有想到这许多,呐呐道:“不至于吧,好歹咱们也算是中人啊。” 那黑瘦少年哑然失笑:“中人?老婆抱上床,媒人丢过墙。自古以来都是这样,你不会天真到以为咱们合欢宗里的师兄们各个都是省油的灯吧?”胖子便不再多话。那黑瘦少年上前领了任务,两人自去约定好的地方等人不提。 许言真没有想到出师未捷身先死,才第一次请求组队,便被结结实实吃了个闭门羹。好在她现在脸皮已经足够厚,又去寻了另一组小队。依旧是被拒绝,对方理由是已有固定队友。她抿了抿干裂的嘴唇去寻下一组。一连寻了四五组,才找到一组小队肯要她。那领队本姓张,唤作张曦良,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练气十层的样子。以前是个散修,也是最近才加入合欢宗的。按照道理来说,他此时应该在努力冲击筑基才是,只因为兜里实在穷得叮当响,连练气低级弟子用的平气丸都买不起,更遑论筑基丹了。不得已只能出来做任务。好在他自己修为在外门弟子中不算低,人脾气又好,看到许言真一个小姑娘不容易,修为也马马虎虎过得去,没有怎么为难便应允了。 因着张师兄为人厚道,这在尔虞我诈的魔道宗门里极为少有,遂得了个诨名唤作张老实。而小队里的其他队员,基本上都是许言真这样半吊子水平的困难户,一个是练气七层的牛文则,一个是练气五层的李旻清,还有一个修为更不上台面,将将练气三层,年纪比许言真还小,叫做程二果。 许言真对修为倒不在意,她自穿越后在宗门里就没得到什么人道主义基本关怀,每一步走来都是跌跌撞撞战战兢兢。遇到张老实这样为人诚恳待人宽厚的,更是觉得亲近,一口一个老实师兄叫的好不亲热。程二果年纪虽小,心思却不小。他本是最年幼,修为又低,张师兄对他一向多有照顾,此次见到许言真对张师兄这般亲近,心里颇不是滋味,背着她低声哼道:“又是一个倒贴的。” 牛文则和李旻清在合欢宗呆了也有数年了,算得上许言真名副其实的师兄,只有程二果与她是同一届的新入门弟子。若提起那次高台上艳惊全场,大家都有印象。但如果要面对面和许言真站在一起,就未必认得出了。毕竟几千人都跪着,而之前也不是所有人都认得她。许言真便是说自己唤作许言真,这小队也没人认出她。 牛李二人对她倒是颇有好感,牛文则见程二果吃这莫名其妙的老西瓜醋,不由笑着摸着他的头顶道:“新入队的小妹妹这么漂亮,二狗心中不快活了么?” 程二果的名字因听起来像是程二狗,被人取笑了好多次,叫他老大一个不服气。明明是你们耳朵背,却故意来消遣他。牛文则与他相处多日,共同完成了好几个任务,这番叫来倒取笑成分少,亲昵更多。程二果年纪小,立刻恼羞成怒,抓住牛文则的胳膊就是一口,只叫他痛得哇哇大叫。 李旻清见状哈哈笑道:“哎哟,兔子急也会咬人,老牛你又不长记性了。”他说这话的语气,特别像大话西游里唐僧夸奖孙悟空时那句“悟空,你又调皮了”。许言真看得一点都不着恼,见他们四人这般亲密倒是颇为羡慕,在边上只是笑,连眼泪都几乎要出来了。 张师兄为人老成,研究了半天任务板,想了想道:“我们人少,总体修为不算高,又有新入队的成员,我想接个二级妖兽的任务,先磨合一下。你们觉得怎样?” 说到正事,三人停下嬉闹,皆点头同意。 张师兄憨厚一笑:“既然如此,我便去接了这个蝎尾狮的任务。” 蝎尾狮名字又是毒蝎,又是狮子的,听起来特别威风。但实际上普通的蝎尾狮只是尾巴上的毒针比较厉害,抓它的时候只要小心点,稳扎稳打的话,基本上不会有事。即使被扎到,普通的低级解毒丹就可以清除。因此它的级别只有一级。但是蝎尾狮是群居动物,一群蝎尾狮里很可能混有不少变异蝎尾狮。一旦不小心惹上这类变异妖兽,那么难度就呈几何级数递增。变异蝎尾狮尾巴上的毒非同小可,只要一下,九转还魂丹也救不了,不用修炼直接去天外见三清老祖了。这变异蝎尾狮的体型要比普通蝎尾狮更加庞大,速度也更快,爪子也更猛,往往被归为四级妖兽。而由于变异蝎尾狮的存在,致使蝎尾狮的捕猎难度上升。因此猎杀蝎尾狮便成了二级妖兽的任务,对于考察一个团队的协作性来说,是再好不过的试刀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张师兄在出发前花了五个灵石买了一大瓶低级解毒丹,虽然最后东西都是大家平分,但是准备公用消耗品这种事一向都是张老实掏腰包。他为人厚道只说自己年龄最大修为最高又是领队,照顾师弟师妹是应该的。却不想正是这种敦厚温柔的脾气,让他一直处于平均生活线以下。 许言真心中特别过意不去,但她比他还要穷,没资格站出来豪言壮语拍着胸脯说“你放着,我买单”,只是心中默默的想着,等到将来拿到了灵石,怎样也要凑份子还给他。李旻清知道了她的想法后,笑眯眯道:“没事的,大家都这么想。张师兄人好,不会计较的。真有这份心,将来凑份子的时候,你就多出一点……帮我把我那份也出了吧,这也算是皆大欢喜。” 张师兄带领的修真小队置办齐必须的物品后,连夜往迷雾岭出发。迷雾岭是坐落在单君峰西侧的大片山区,其上方终年迷雾环绕。里面生活着无数的妖兽,自外而内妖兽的级别越来越高。蝎尾狮栖息的地方位于迷雾岭最外围。被张曦良小队看中的那头蝎尾狮,离群尚不自知,还在懒洋洋的磨爪子。按照原先的计划,张师兄身先士卒,作为主mt一样扛上蝎尾狮大部分攻击,其他四人从旁辅助。这样绝大部分风险都落在张师兄身上,其他人就会安全的多,而像程二果这样才练气三层的人只能划划水了。 -------新人求推荐,求收藏,求支持------- 第16章 根据任务要求,最低十枚蝎尾狮尾上针五十块灵石,往上每增加十枚报酬便翻一倍。如此算来,他们每个人平均至少可拿到五块灵石。但是每杀一只花费的时间极多,倒让许言真有些始料不及。这蝎尾狮又不像某些游戏里的低级怪物那样,你打一下只引一只,要群引只能每只敲一下或者放个范围法术。张师兄如果运气不好,被至少两只以上的蝎尾狮围攻的话,那便是苦不堪言。而且人家怪物没有你跑远了就退出战斗这一说,你打不过想求饶,也要看看对方今天午餐吃饱了没有。 在花了四个时辰猎杀了第一只蝎尾狮之后,许言真饿得腿都软了。张师兄见大家脸上都是疲色,便挥了挥手道:“今日就到这里吧,夜里有夜行妖兽出没,大多数等级都比较高。我们寻一处营地,轮流值夜,明早在继续。” 程二果第一个跳起来叫好。张师兄呵呵笑着,显然对今日的收获极为满意。牛文则极为熟练的寻了一处营地,用藤木术取了不少携火草和枯枝支起篝火。携火草是这个世界里一种非常普通的植物。许言真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而真正的许言真从小被养在青楼里,老鸨一心想把她当成将来的红牌捧,倒也没有亏待过她。加上她娘吸金的能力不弱,因此许言真幼时虽然没有什么锦衣玉食,但也没吃过苦,至少厨房是从来没有去过的。当然也没见过这类携火草。这草一旦遇上火,哪怕只有一星,立刻燃烧起来,耐久性还特别强,是杀人放火,居家必备的纯天然道具。其实在禁地里也有不少,只不过她那时候不认得罢了。 李旻清与程二果都是三灵根,其中李是木水土,程则是金木土三系。他俩娴熟的配合着用松土术和筑石术修了一圈篱笆挡在外围,显然已经这么做过许多次。程二果修为低,许言真见他吃力,便用悄悄使了个乘风诀帮他们将较重的石头轻轻托起来。 张师兄去林间取水回来,恰好注意到,便一脸欣慰的朝她笑笑。 营地建完之后,李旻清笑道:“如果不是时间太晚,还可以给每个人修建石室。” 程二果嗤之以鼻:“得了吧,咱们在这里也不过住上半个月,这里的能用的石头那么少,大的又挖不动,小的又不够,石室?每个人修个棺材还差不多。” 李旻清连着呸呸呸呸呸了好几声,才道:“童言无忌,童言无忌。” 程二果嘴巴虽毒,却也知道自己这句话说得有点不合时宜。猎杀妖兽即使级别再低,也有可能遇到各种各样的风险。当下倔强的抿住嘴不再言语,只是脸上似有歉意之色。 张师兄也不在意,只是呵呵笑着:“好了,好了,大家今晚好好休息,明日咱们再继续。” 吃饭的时候,许言真见他们都从储物袋里取出一点硬邦邦的干粮,啃得十分艰难,便从自己储物袋中将以前多烤制的银鱼取了出来每人发了一些。 牛文则一嘴下去眼睛都亮了,李旻清则是连声追问她这银鱼在哪里弄的,让他也好去搞几条出来卖,或许还能小赚一笔。 张师兄此时完全没了大师兄的风范,啃得满嘴流油含糊道:“还是小许想得周到,这下咱们有口福了。” 程二果撇了撇嘴道:“这水平糟蹋好东西了,放了盐味道肯定会更好些。”一面下嘴飞快。 许言真只是笑,等大家酒足饭饱之后,她想了想,提出一点建议:“老实师兄,我有个法子可以同时猎杀好几只蝎尾狮,不知道当说不当说。” “同时猎杀好几只?”程二果哼了声,“被蝎尾狮围攻起来,便是筑基期的也撑不住。” 许言真忍了忍,心想她一个大人也不用和小孩子计较,只是低头取了根树枝就着火光在地上划了起来。她仔细询问了每个人擅长的法术,由于大家修为低,除了张师兄在散修时为了自保学了一些攻击性的符法,其他人大多都是基础法术。但每个人复制玉简里的基础法术貌似也不尽相同,像牛文则的藤木术,李旻清的流沙术和松土术,程二果的筑石术和松土术,许言真的降雨符和玄冰咒等,偏重各有不同。但若说到什么符宝法宝灵符之类的,这帮人都是一穷二白,一个都没有。 按照她的想法,既然大家各有擅长,为何不配合起来用点技巧狩猎妖兽。比如说在大树下用松土术事先挖好一个大坑,藤木术和流沙术在上面铺上薄薄的一层做陷阱。她用乘风诀和降雨符配合制造出局部的****,迫着蝎尾狮几只往陷阱处聚集,然后待它们掉落在大坑里后立即用筑石术往下落石头,不砸死也重伤。要么用玄冰咒把他们冻起来,要么用藤木术织起大网把它们捉起来,或者两者兼用。当然以她的水平只能维持短短一会,这种大体型的妖兽必然就能撞破冰层,牛师兄那藤木的网也不一定靠谱。可只要能争取到足够的时间,就足够张师兄收拾了。 这样一来他们便能节省大量的时间,不用花大量时间等待蝎尾狮落单,二来也可以减轻张师兄的负担,降低他的危险。唯一的缺点就是小队的配合上需要花点时间磨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张师兄笑道:“以前也不是没有想过,只是我脑子笨,没有想到这么详细的……还是小许想得仔细。” 程二果不屑道:“这法子说得好像谁都没想到一样。别吹了,早有人说过这事纸上谈兵了,要是她的****不能把蝎尾狮聚集起来,或者人家根本不怕淋雨就是不动,再或者到时候等张师兄扛上了,她自己跑掉了呢?我可不信她。” 平心而论,这个法子的确很容易被想到,并且早有小队已经通过不同属性道法符法的配合、利用天时地利等各种机关和技巧成功的完成了完美捕猎。但是这毕竟是在魔道宗门中,谁也不肯真正将后背交给队友。在与妖兽对战的关键时候,相当多的队员们选择的不是全力相救,而是自己逃走或是背后放暗箭。张老实在接受了这些队员后,一是没有架子为人随和,二是从不克扣队员的灵石,在没有利益纠纷的情况下,他主抗妖兽,大家都会全力以赴的帮忙,倒没有人想过要放两下暗箭。许言真刚刚加入,这些人表面上笑成一团,却未必会真正信任她。便是私底下对张老实,即使共同完成了几次任务,他们也很难真正为他做到两肋插刀的地步,更遑论其他人了。 许言真点头道:“是的,我提出的只是个想法,肯定不是最好的方案。这是我以前在山上捕猎时候的一点心得,当然那时候只是些攻击力低的小型野兽,也不是这样的妖兽。具体实战的时候很可能出现意外,所以我希望大家好好商量,拿到一套比较完善的方案。或者刚开始,咱们只要先捕捉一两只实验一下就够了。” 牛文则想了想道:“言真妹子的法子以前确实有想过,但是配合上不尽如人意。二狗说的当然也有道理。或者我们直接用人做诱饵,把它们引过来,然后再按照言真妹子说的那样做个陷阱,最好在里面放上倒刺,叫他们有去无回。”他越想越得意,抬头望向大家,“这法子简直是天衣无缝,唯一的缺点就是这诱饵的人选咱们得推一个出来。”他本想奚落程二果,却没想到一抬头却发现包括张师兄在内的所有人都眼睛晶晶亮的望着他。 …… 牛文则觉得自己一定是吃错药了,怎么会提出这个狗屎不通的办法。他发誓下回有了新点子一定不要当出头鸟。不,过了今朝后,他还能不能有下回都是问题。此时他正含着两泡悔恨泪水,视死如归的看着那两只正伏在一处缠绵的蝎尾狮夫妇俩。 李旻清趴在树上道:“我压一块灵石,他会受不了嚷嚷着不干了。” 骑在他头上的程二果直接说:“两块。” 张师兄轻拍了他头顶一下,道:“小小年纪不学好……我压五块。” 没钱的人比较低调,所以许言真只能眼馋的在边上看着。 果不其然,牛文则在离蝎尾狮还有一百步的时候,再也不顾的颜面泪奔回来。 张师兄笑道:“好啦,让我去吧。” 李旻清忽然伸手阻止,道:“不,让二狗去。” 程二果当场跳起来:“神马?!” 李旻清道:“张师兄你修为高,蝎尾狮未必上当。二果年纪小,修为低,一看就细皮嫩肉的,我要是蝎尾狮,我肯定吃他最有把握。” 他话音刚落脑袋上就挨了程二果疾风暴雨十来拳。 牛文则赶紧加了一句道:“甚是,甚是,我修为太高,年纪又大,粗皮糙肉的一看就不好吃。” 程二果立即牙尖嘴利的反驳:“临阵退缩的人没资格说话。” 牛文则只好缩在一边继续画圈圈去了。 许言真忍不住开口道:“算了,我去吧,他毕竟是个孩子,而且情况要是不对,我就使出乘风诀撤退。” 程二果看了她一眼,那眼里倒是有不少感激之色。 接着就听见李旻清小声怪叫道:“他还孩子?下手这么狠,哎哟我的眼睛,都快给他戳瞎了。” …… --------新人需要支持,求推荐,求收藏,谢谢------- 第17章 许言真大义凛然的上场了。每靠近一步,悔恨之情就增长一分。她以前最多就猎过山猪,连妖兽都算不上。除此之外再也没有更多的交手经验,不过相对于才练气三层的程二果来说,她好歹对自己更有点信心。再加上这套方案最早是她提出来的,她这个刚入队的队员要得到其他人的真正认可,不站出来是不行的。 那一对蝎尾狮老早就等着不耐烦了。这些会移动的肥肉在那里磨磨蹭蹭,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肯送到自己嘴边上来。母狮子的耐性不好,尾巴上的毒针早已经暗地里举了一次又一次。 许言真越是走近,心头那种不妙的感觉越是加剧。忽然一阵风起,她本能的一个翻身跃了开去,只听夺夺两声,方才她站立之处后方的树干上已经钉上了两根绿油油的螯刺。 她心头大骇,这哪里是蝎子,分明就是小李飞刀! 还不等她回神,那两头蝎尾狮便一跃而起,同时扑向她。多亏之前在主峰禁地的几个月迫于生计,将基础法术的口诀与身法在与食物的对战中演练得滚瓜烂熟。此时一个激灵,整个人擦着两股腥风绕了过去。她脚还未着地,忽然背上寒毛直竖,当下不假思索,掐了道乘风诀往回疾奔。 好容易奔出一段距离,回头看时,那两头蝎尾狮正交错着身形慢慢走动,眼神阴森的盯着她,却并不追她过来。她不知道此时这两头蝎尾狮已经就如何将她分食达成一致,心中犹自带着侥幸。稍稍平息一下灵力,她将身形隐在树从后,开始思索怎样将它们诱到陷阱处。 此时迷雾岭中已渐渐升起迷雾,张老实等人在后面瞧不见情况,心中不免焦急。许言真不过十三岁的少女,练气堪堪六层,在这妖兽出没的地方,一个人独自面对两头妖兽,必然会有些吃力。方才前面一阵狮吼,忽然之间又没了动静,李旻清忍不住道:“要不,我去看看?” 张老实究竟历练得更多,人也沉稳,摇头道:“小许人很机灵,咱们要相信她。” 牛文则道:“可是这毕竟是她第一次单独面对妖兽,咱们又离得远……想当初,我第一次看见妖兽的时候,都差点尿裤子。” 程二果淡淡道:“她又不是你,我看她比你强多了。” 牛文则大奇道:“哟,这一眨眼二狗子就替人说话了。真是难打不中留了啊!” 程二果倔强的小脸微微一红,哼了声:“自己尿裤子的丑事还好意思拿出来说,有本事你当着她面说。”他嘴上说着,自己心里也不免紧张,但因为这段小插曲竟不知不觉放松了下来。李旻清则又开始讥笑牛文则不提。 那边许言真正对着两头蝎尾狮冒冷汗,她灵力有限,使出两三个法术便是极限。那两头狮子仿佛知道她打算似的,只是原地徘徊,却不主动出击。她知道这是对方在消耗她的体力,灵力以及斗志。一场精神战,谁先放弃谁就输了。 许言真看了看四周,十步以外便瞧不清除了。她将储物袋中取出一大袋携火草,试了试风向,悄悄绕了一圈到上风处,使出一道乘风诀将携火草送了出去。那两头狮子知道她在绕圈子,却不明白绕圈子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妖兽和人的区别就在这里,人往往要比妖兽多出许多歪歪道道。只觉得忽然一阵风起,飞起许多草絮,漫天飞花一般纷纷扬扬的落下。它俩身上也落了不少,抖掉一些又落下一些。许言真看准机会,一道控火术打了出去,顿时空中燃起一道火焰。紧接着无数擦肩而过的携火草一根接一根的燃了起来,瞬间便下了一场火雨。那两头狮子被火伤到不免有些吃痛,奔出两步找到空地就往下打了好几个滚。好容易才把火苗扑灭,这两头蝎尾狮早已勃然大怒,恶狠狠的望向许言真所在的位置。许言真顿觉不妙,闪身离开,却听背后又是夺夺夺夺一阵。 她几乎欲哭无泪,这哪里是小李飞刀啊,分明就是子弹无限发的半自动机关枪。她刚落下又是就地一滚,咬牙掐了一个乘风诀没命似的往密林深处逃去。那两头蝎尾狮见飞针不中,便咆哮着追了过来。许言真乘风诀使了一半,忽然灵力不足,整个人直接从半空中跌了下来。好在她飞起的高度也不高,顺势一滚便卸去大半力道。却听见背后咆哮声越来越近,心中又惊又怕。忽然腰身被藤条一卷,整个人瞬间被拔高数丈。 那两头蝎尾狮哪里肯放过她,当下奋力扑出,却是擦着她的鞋底落下。许言真魂都快去掉半条,还好她两条腿缩得快,不然只怕要落下个半身不遂终生残疾。那两头狮子一扑不中,重重落下。只听李旻清厉声喝道:“松土术!”。但闻轰隆一声巨响,那两头蝎尾狮直接落入陷阱中去,一时间飞土走石,扬起沙尘无数。 张老实早已按捺不住,捏了一道石笋符迫不及待照着两头蝎尾狮打了上去。顿时陷阱底部生出无数地刺,将那对蝎尾狮夫妇在陷阱底刺得来回乱跳。它俩又惊又怒,刚要扬尾反击,忽然半空中一阵石头雨照着它们脑袋砸了下来。虽然它们皮厚肉糙,石头也小的可怜,但是也经不起这样折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言真被牛文则抓在手里,轻飘飘落在地上。一边喘息一边谢道:“多谢你啦,幸好你出手即是,我还以为自己必死无疑了。” 牛文则有些不好意思笑道:“倒不用谢我,说到底这本该是我做的。” 程二果刚刚用筑石术成功的砸晕一头蝎尾狮,心中得意之极,拍了手嘻嘻笑道:“那是,不然要等到牛哥去引,可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区区一个藤木术算得了什么。” 牛文则老脸一红,却笑了起来:“我虽然临阵退缩,但好歹还是上过前线,哎哟,却不知道是哪个小鬼连去都不敢去。” 程二果立刻面色凶狠:“你说神马?!” 这两人吵得正欢,只听张老实那边弱弱的一声:“别吵啦,快来给我搭把手,哎,这蝎尾狮怎么这么沉,吃得太多了?!” 李旻清叫道:“都怪我,一不小心把坑挖的太深了。” 程二果耳朵尖,立马又窜到那边去,恼道:“乱讲,刚才挖坑的时候你明明一直在偷懒。这是我挖的!” …… 许言真劫后余生,想起方才还有点后怕。张师兄将蝎尾狮尾上针小心收集起来,让牛哥宰了后处理剩下的皮毛骨骼。这尾上针却不是它方才射出来的毒刺,而是指蝎尾狮的针囊。他收拾干净后走过来,拍拍她笑道:“这次多亏了你,功不可没。” 李旻清还记恨程二果方才揭穿他,笑眯眯道:“是啊是啊,要是言真妹子不在,只怕就轮到二狗子去做诱饵了。二狗子小短腿的,肯定跑不过啦。按我说,二狗这回可要好好谢谢人家。” 他本以为程二果必然勃然大怒反唇相讥,却哪知那死小孩只是重重哼了一声,脸扭到一边去,神色颇为扭捏。当下不由奇道:“咦咦咦,小二狗害羞了?” 许言真只得打圆场,笑道:“好啦,好啦,一个小队的,大家出力是应该的。” 张师兄道:“正是,今日算上事前准备一共花了两个时辰,猎杀了两头蝎尾狮。还是在第一次配合不熟练的情况下。按照这个法子,咱们以后多练练,猎杀的速度就会上去许多。大家不要放松警惕了,要再接再厉,等任务完成了,我请大家喝酒。” 众人爆出一阵欢笑叫好,许言真看在眼里,心中暖洋洋的,十分欢喜。 ------------庆祝签约,今日三更-------- 求推荐,求点击,新人不容易,请多包涵 第18章 众人在迷雾岭盘横了将近十来天,除掉两日天气不好下暴雨之外,一共猎杀到了近五十只蝎尾狮,最多的时候一天可以猎杀到十二只。 话说他们这只猎杀小队的运气真是好得出奇,居然没有遇到一只变异蝎尾狮。当然这里很大成分要归功于张老实和李旻清在侦查方面的卓越贡献。这一天,眼看着快到任务指定的结束时间,众人商量了之后决定回去交差。其间,许言真也想过在十天之内先回去交一些任务,把入门腰牌赎回来。但是想到自己一来一回怕是会耽误大家时间,便又忍了下来。她这个性格随了她妈妈,有时宁愿自己吃点亏,也不想影响其他人。 回到单君峰任务发放地,张师兄拿了五十只尾上针兑换了二百五十枚灵石,他们每人拿到了五十枚。许言真取了十枚交给张师兄,正色道:“老实师兄,这些天多谢你了,这是之前买解毒丹的份子。” 张师兄错愕了一下,把灵石推了回来,笑道:“你是新来的,最需要灵石的时候,自己拿去用吧。” 牛文则道:“是啊,是啊,你要给老实师兄灵石,我们不给不就显得不仗义了吗?先收回去吧,大恩不言谢。” 李旻清补充了一句:“再说你一下子出手十块灵石,也太多了吧。有了你的加入,咱们解毒丹用的少,张师哥那里还有大半瓶呢,回头我帮他再卖出去,保证让他只赚不亏,价钱比收进来时候还要高。” 程二果啐了一声道:“你们这群混蛋,一点亏都不愿意吃,就知道占张师兄的便宜。”他从灵石袋里取出一枚灵石交给张老实,正色道,“张师哥,我也不宽裕,先意思一下,等我手头实沉了,十倍百倍还你。” 牛李二人撇了撇嘴,一人甩了一个白眼给他。 张老实哭笑不得,只是摸了摸他的脑袋,没接许言真的,倒是拿了他那枚灵石笑道:“那行,那我就受之不恭了。按照原先说的,今晚请大家喝酒。” 程二果原本清秀的脸瞬间黑了下来。 一行人说说笑笑极是高兴,许言真趁机告了个假,道:“时间还早,我先去内务处理一下事情,晚上一定到。” 程二果还在肉痛他那枚灵石,当下瞪了她一眼,板着脸道:“你要是不来,下次也不用来了。” 许言真哑然失笑,那孩子扭过脸去,晨光落在他身上,勾画出一张倔强挺拔的侧影。 她与众人告辞后,直接去了内务。那当值师兄还是老样子,懒洋洋的翘着腿坐在椅子上,见到许言真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但是整个人看起来消沉了许多。 许言真道:“这位师兄,我是之前在这里注销死亡信息的……” 那人勉强说了一声道:“哦,灵石拿来了吗?” 许言真拿出十块灵石。她回来晚了,手续费翻倍,只能掏十块。那人接过去,一面从柜子里摸出一块腰牌,扔给她道:“小姑娘倒是挺上道。” 许言真没有做声,接过去一看,发现下面刻着的不是自己的名字,便重新递给他道:“师兄,你拿错了,这不是我的。” 那人懒得伸手接,只是哼了一声:“有腰牌就行了,你管那么多做什么?”他见许言真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一直盯着他,咳嗽一声,问:“叫什么?“ 许言真淡淡道:“姓许,名字叫言真。” 那人吓了一跳,险些从椅子上摔下来。他脸上青红交错,忍不住又问了一遍。许言真心中微微奇怪,依言回答了。但见他忽然之间脸上仿佛开出了一朵花,嘻嘻笑道:“原来是颜真师姐啊。怎么不早说呢,来来来,这是你的腰牌,这个呢,是小弟的一点心意。小小意思,不成敬意啊。” 他这番作态,许言真反而不敢伸手去接,只是盯着他问道:“怎么回事?” 那人小心赔笑道:“颜真师姐这些日子去做任务了大概不知道吧。前几天咱们合欢宗出了一位化神期的老祖宗,正是前任宗主的师傅。他老人家刚出关就雷厉风行,将宗门来了一场大换血。无量峰的那位现在成了新宗主。您不是新宗主内定的亲传弟子吗?两天前,主峰那里有人来亲口吩咐内务给您重新打造块新腰牌。”他将那腰牌小心翼翼的往前一推,放到许言真面前。 她看了一眼,却瞧见上面刻着许颜真三个字,不由微微皱眉道:“你给错人了吧,我是叫许言真,不过是语言的言,不是容颜的颜。” 那人更加确定,点头如捣蒜:“没错,没错,就是您。主峰来的师叔亲口说的,以前是叫做许言真的,现在更作许颜真。还让您回来后有空去主峰一趟。” 许言真满腹狐疑,拿了腰牌看了半晌,除了名字更变之后,与以前的也没什么不同。她收起腰牌,道:“既然如此,那我就告辞。多谢师兄传话。” 那人赶紧说:“哪里哪里,师姐千万别这么客气。自从上次小弟不长眼得罪了师姐,这几天真是寝食难安。”他将一只灵石袋往前轻轻送了送,满面恳求,“小人痛定思痛,悔不当初。师姐请一定笑纳,不然小人当真就……” 许言真都要感慨他的演技之高超了,上一刻还是冷淡势利仗势欺人,下一刻就是诚恳悔过赔笑讨好。从师兄一下子变成了小弟,到现在又自称小人,真是翻脸如翻书。最妙的是他本人丝毫不觉得这有什么,装得极为一本正经,自然流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言真心中也不愿和这种人多打交道,只是从灵石袋里面取了十枚灵石出来,又将整个袋子推了回去,淡淡道:“我只要我的这些,至于其他的,你从什么人手里讹出来的,你就还给他们去。我想这个不需要我说罢。”说完,看也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了。 忽然被更名,她心中也是疑惑不已,当下直接掐了乘风诀飞往主峰。进入主峰山门时,守门弟子倒没为难她,只是看了她一眼道:“腰牌。” 许言真便把腰牌递了上去。那人看过之后,向上传了一道信符。不一会一枚信符飞了过来,落在他手中。许言真看得目不转睛,只听他说:“宗主要见你,他老人家现在正在主殿,快去吧。” 许言真拿回腰牌,道了声谢。抬头看向上方数以万计的阶梯,只觉得有点晕。她正要使出乘风诀,却被那弟子拦道:“这位师妹好大的胆子,觐见宗主居然还敢用符法?” 许言真刚想说上回她用乘风诀出禁地,几位大人物知道了也没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又觉得十分可笑。这位师兄好心提醒自己,她凭着什么又仗着什么跟人家争辩解释?于是只微微一笑,谢过了便往上走去。心中暗自猜测这石阶是究竟用来干什么的了。要知道,能有资格进主峰的,要么是管事的高阶弟子,要么是各位长老及其核心弟子,哪个不会用道法上路。这石阶修的就是给人下马威的,让所有人知道,别看你们在宗门里风光无限,到了宗主这里还不是得和孙子样老老实实的一步一步爬上去。 她不知这石阶原本唤作通天梯,每一处都是由缚灵石构成,最初修建的时候是为了勉励修士,告诫他们修仙之路上,灵力资质不是最重要的,更重要的是自身的毅力耐心。修仙贵在修心。只不过这块地到了魔道手里之后,便理所当然的沦落成了耀武扬威的工具。 ---------支持下新人吧,求推荐,求收藏--------- 杯具,刚悄悄投了自己一枚推荐票,就被系统发现了。发现也就算了,奈奈的居然还公开了。 第19章 尽管九个多月来她在体能上已经进步许多,这般爬楼爬下来也累得恨不得把舌头伸出来好好喘喘气。也不知道爬了几千阶,用惯了乘风诀再靠两条腿来,实在是非常的不适应。就好比做惯了轿车吹惯了冷气的,忽然让她顶着日头急行军跑一万米一样。好在这通天梯每个上数百阶就有一处平台,两侧参天古树,郁郁葱葱。虽然时值深秋,却也丝毫不见萧索之意。 此时,就算是陈蓬莱喊她立即见驾,她爬不动也没办法。许言真走到台阶边上寻了一处枝繁叶茂荫蔽之处,刚要倒地,就听见有人轻轻的咳嗽。那声音极为好听,就好像她以前在yy语音上听到过某些男主持说话的声音,特别的轻缓温柔,竟叫人产生无限遐想。 许言真一路分花拂柳走了进去,却见一少年正半闭着眼躺在一簇花丛中小憩。秋日的阳光透过枝叶间层次的空隙落在他头发上,脸上,身上,手上。她忽然想起以前曾经看到过一部日剧,里面的男主人公是学校里王子一样的人物,有一天他隔壁搬来了一个超级邋遢的天才型女主,整天缠着他。有一次女主无意间看到男主躺在躺椅上睡着了,眼睫毛长长翘翘的,尖尖的脸蛋,白瓷一样的肌肤,俊秀的容颜,让女主惊艳得忍不住想上前亲吻。 她静静的站在边上,想起了以前死宅在电脑上的生活,又想起了妈妈伤心的叹息,稍微发了会呆,轻轻咬了牙,转身便要小心翼翼退出去。 忽然听见身后那少年轻声问道:“怎么,你也迷路了么?”那声音温柔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慵懒,却仿佛三月里最柔和的微风一样抚进了心底。 许言真回头望向他,忍不住反问道:“你迷路了?” 那少年安静得仿佛是融入海底的一滴水,微微一笑,伸手扶着树干慢慢站起身。风轻轻的吹过他光洁的额角,雪白到几乎透明的肌肤下微微隐约露出细细的青色血管,如同初春时雍容伸展的娇嫩花瓣那样淡粉的唇色,优雅纤长的颈项掩映在深红色的精美长袍里。他胸前的银色火焰刺绣栩栩如生,腰侧错落有致的缀上了三两条精美玉饰,右手手腕上系着一条精致的百结绳,结底浅黄色的流苏顺着宽大的袖袍里滑了出来。 许言真记忆里,这种百结绳往往是百姓被用来为婴孩祈祷健康长寿的护身符,承载了父母长辈亲友良好的祝福。大多数都习惯用红色,却从来没有见过有人用浅黄。 那少年垂着眼眸低声道:“嗯,迷路了。不知道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回去?”那双长长的羽睫颤动着抬起,露出一双毫无生气的漂亮眼眸。 许言真吃了一惊,这样一个漂亮的人居然是个瞎子。他的声音非常的干净,坦诚,温和,不亢不卑。如果是程二果在这里,一定会倔强到死也不开口求人。便是换做许言真自己,假如她眼睛看不见了,还在陌生的地方迷路,她一定会惊慌失措,迷茫无助。但是面前这个少年很显然与他们都不一样,人类一切最美好的品质仿佛都在他身上得到展现。许言真简直无法相信,自己会遇见这种只在漫画中才能遇到的人物,更加无法相信这么纯净的灵魂居然会出现在臭名昭著的合欢宗!?当然她坚持认为自己也是一条纯净的灵魂,只是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合欢宗则完全归咎于老天不长眼。 那少年继续解释道:“我的仆人把我忘在这里了,所以只好就地睡了一会。还以为今天要在外面过夜了,却没想到遇上你。” 许言真想了想,宗主还要见她,实在不便在此时学**,便略有歉意道:“真是不好意思,等下我还有事,恐怕不行。但我可以把你送到有人在的地方,到时候可以麻烦他们送你回去。” 那少年似是出了会神,脸上并无失望之色,只是向她伸手道:“那就麻烦你了。” 他声音虽温和,却自有一种不容拒绝也叫人不愿拒绝的味道。许言真扶着他慢慢往回走,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才走到通天梯的一处平台上。却听见一人沙哑着叫道:“主人,主人!” 来人是个五六十多岁的老头,跛了一只脚。身后跟着四个内门弟子,抬了一张青竹软轿,正满头大汗的从下面爬了上来。 那少年朝许言真轻声谢道:“他们来接我了,你便送到这里吧。这次可是多亏你了。” 许言真摇头道:“这可没什么好谢的,举手之劳罢了。” 那老头刚爬上来就扑通一下跪倒在地,瑟瑟发抖道:“老奴来迟了,请主人责罚。”他身后那四名弟子齐刷刷的跪下,各个面色惨白。 那少年微笑道:“既然知道了,就剜掉自己的左眼吧。” 许言真大吃一惊,这少年看起来和天使一样美貌善良坦诚大方,说出来的话却叫人背脊上一阵阴寒。 那老头想也不想,立即将左眼剜了出来。 许言真又惊又怕,暗自倒退两步,正要提起灵力掐上乘风诀准备随时逃跑,却发现自己的灵力仿佛被牢牢缚住一般,无法流动自如。她望了望那少年,又望了望四周,不知自己什么时候中了招,正在惊疑不定之间,却见那四名弟子以头触地,施大礼伏在地上,恭迎那少年上轿。那人施施然坐上软轿,举手投足行云流水,仿佛丝毫不受眼盲所缚。只是路过她时,微微转脸点头示意,一面轻声对老头道:“你看,你把人家小姑娘吓成这样。我觉得你另外一只眼珠也没必要留着了,回去一道挖了罢。” 那老头弓着身应了声是,声音特别苦涩,却又不得不装作心悦诚服。待轿起后,他跟在最后头。走出十几阶,忽然回头望了她一眼,那神色又是凄楚又是阴狠。 许言真目瞪口呆,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已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若是方才当真应了那少年的请求,只怕她转眼便离死不远了。至始至终,她都不知道对方的身份。看对方离去的方向似乎也是前往主殿,而那少年的衣着倒像是核心弟子。只是核心弟子再嚣张,一般也不会把内门弟子像这般使唤。 这种容貌与性格的巨大反差,给许言真结结实实上了一课。 人不可貌相。合欢宗的水深的很,能在主峰这么嚣张的,又能有几个?她握紧了拳头,暗暗告诫自己不可以再犯经验主义,教条主义,以及外貌主义的错误了。 可是好容易到了主殿,待她刚恭恭敬敬的向大殿里禀报了自己的姓名,准备从地上爬起来时,却惊恐的发现之前那温文尔雅却又狠毒异常的少年公子正坐在陈蓬莱的左下首安静的喝茶。 ---------新人求推荐,求收藏,求支持--------- 第20章 陈蓬莱看到下面跪着的许言真,心中不知是什么滋味。他想起那日秃鹫老怪叫他们进去,在询问完了太一门围猎的事之后忽然说的那句话:“和你们这些胆小怕事不成气候的东西比起来,言真这小姑娘敢当面拒绝,我真是越想越觉得不错。就冲着这份胆量,让你们喊她师叔也不为过。”下面四人暗自叫苦,齐齐抬头喊道:“师叔祖!” 让他们四个金丹喊一个练气期的弟子叫师叔,他们的老脸可怎么搁?本想指望一下宗主能劝劝师叔祖,却没想到那姓王的倒狡猾,一看不妙捂着伤口哎哟哎哟的喊痛,一面告辞说:“弟子旧伤未愈,实在支撑不住,先行告辞了。”他得了师傅的灵药,总算能够捡回一条命。这次太一门入侵,归根到底还是他在紧要关头出关,让刘陈赵贺四人看到希望才出手抵抗。而他的力挽狂澜让对方元婴修士重创之下只能带队离开,既保护住了宗门又守住了秃鹫老怪的顺利化神,也算是功不可没。 秃鹫老怪先前说了他无能,此时了解情况后却也不便再责怪他。毕竟在魔道中像这样不顾性命为了师傅宗门的人已经很少了。念在他这一片孝心与衷心的份上,只勉为其难的勉励了几句,让他好好闭关养伤,其他不用考虑。 待王颜都前脚走,秃鹫老怪后脚就指着贺兰谦开骂:“你!尤其是你!你给老子住嘴,我才不听你解释。太一门都把单君峰打烂了,你这个流芳殿主是当腻了想当遗臭殿主了吧!” 刘贺桐刚刚在下面偷笑,那意思明显的很:“贺兰谦汝这个伪君子,还想跟我抢宗主的大位,这下没指望了吧。”他低着头脸上得色刚显,就听到师叔祖把枪头调转又指着他骂道:“还有你这个王八蛋,执法长老怎么当的?保护宗门不是你的职责,难道是我的职责?太一门把我合欢宗弟子都杀了多少了,你才给我滚出来?是不是看到人家有元婴修士坐镇你就尿裤子了?” 刘贺桐心下气苦,你都化神成功了,自然不会把人家元婴修士放在眼里?可是他才金丹后期,和元婴修士差了至少一个台阶,还是一个巨大的台阶,换做你不尿裤子才怪!他刚要为自己分辩又被秃鹫老怪打断:“我知道你们心想太一门势力太大,元婴修士就有好多,还有三个化神的老家伙,得罪不起。反正咱们合欢宗新人弟子还刚刚入门,给他们杀点也没什么,是不是?” 贺兰谦脸上的汗水都急出来了,连声道:“师叔祖,弟子真的没有这个意思。当日太一门入侵,弟子得知消息之后,第一个冲锋陷阵,并派人去个峰告急求救,谁知道刘长老赵长老他们迟迟不来……弟子忝为传承长老,与这些孩子们相处了也有些时日,一朝一夕,言传身教,好歹有些感情。怎能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 刘贺桐暗地翻了个白眼:“谁不知道你是魔道最不要脸的伪君子,你和他们会有感情?骗鬼去吧!”人却赶紧跪上两步,挤出两滴眼泪,嘴上哭道:“师叔祖,冤枉啊。那天弟子正打算闭关修炼冲刺元婴,刚安排好一切,人都已经入定了,谁知太一门会挑这个时候杀上门来!?弟子门下那几个孽障分不清轻重缓急,只说不敢打扰我闭关,但他们都倾巢出动前去帮忙,倒叫我这威霭峰人去楼空,险些被太一门的余孽给破了禁制。好在弟子反应及时,不然且不说抵抗太一门了,只怕弟子早已走火入魔,无法再见到师叔祖化神成功,威震四方了。” 秃鹫老怪啐了他一口,哼道:“扯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那点心思。执法长老入关之前,你可有通知长老会?他们可都知道你要入关了?你又可曾安排好人在你不在的时候替你处理事务?” 还不等他开口,贺兰谦便朗声道:“回师叔祖的话,弟子并不知刘长老闭关!” 刘贺桐顿时对他怒目相视。 秃鹫老怪又看向贺兰谦身后的赵环宇。赵环宇打了个寒战,他方才想了半天也没想出好理由去解释自己为什么没出现。那日他与单鞭道长喝多了,送走道长之后便寻了两个床上功夫了得的女弟子入室检查去了。外面屠杀惨烈的时候,他这边也激战正酣,第一个进来打扰他好事的弟子,直接给他一刀切了。现在想起来当真是悔恨之极,他只恨自己为什么不等那弟子开口再切他。左思右想,刚想说自己也闭关去了,就看到刘贺桐一下子被师叔祖捉到把柄。这会被秃鹫老怪一双利眼盯住,威压之下当下只能战战兢兢道:“弟子……弟子也着实不知。” 刘贺桐大怒,也顾不得颜面了,直接叫道:“赵大傻子,你放屁!我好歹还与太一门的老贼斗上了几个回合,你呢?别以为别人不知道,那天我们在外面浴血厮杀的时候,你把陈蓬莱心爱的女弟子按到你床上去检查了!陈长老要找你算账都告到威霭峰了,那两个女人的尸体现在还放在我执法殿上呢。” 陈蓬莱本来跪在他后面一声不响,一听这话顿时两道黄眉倒竖,胡子乱翘。这姓刘的好不识抬举,自己眼见是没希望了,就乱开地图炮把他也捎带上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秃鹫老怪怒极反笑:“好,好,好,你们一个跟元婴修士冲锋陷阵居然没死,一个说自己去闭关了不知道,一个去与女弟子合欢双修,一个戴了绿帽子不服去告状。合欢宗有你们四个,到现在还没倒真是老天垂怜!” 四人被他一喝,顿觉得脖子似乎被人扼住透不过气来。他们不过是金丹后期,与化神初期的秃鹫老怪比起来差了不止三个档次。这番威压之下,心下皆是又惊又怕。实力的差距赤luo裸的摆在眼前,若是自己再不老实,只怕立刻便要被千刀万剐提去见欢喜佛爷了。 赵大傻子不愧是出名的二愣子,这种情况下还敢找那些别别扭扭的理由给自己开脱,分辨自己不过是与女弟子探讨功法。这不是摆明了拿别人当傻子吗?你与自己门下弟子探讨也就算了,找人家陈蓬莱的女弟子探讨功法能探讨出个什么劲啊!? 秃鹫老怪最恨人骗他,之前也就忍了。此时盛怒之下,再也忍耐不住,一只手爪凌空抓起,慢慢收拢,仿佛捏住了一枚金丹。陈蓬莱眼睁睁的看着赵环宇的脸色由白而红,由红变紫,连求饶的话都来不及说,喉咙里咯咯作响。忽然只听啪嗒一声,短短一盏茶不到的功夫,赵环宇的金丹就被这么轻而易举的被捏碎了。 这就是化神期与金丹期的区别! 他们仨与赵环宇的交情虽说不上好,此刻却也不免兔死狐悲。 秃鹫老怪随手杀了一名金丹长老,却仿佛没事人一样,淡淡道:“失职之罪重如山,欺上瞒下更是不可饶恕!今天你们几个要好好谢谢赵环宇,等会抄他家的时候谁也不许私下贪污!太一门入侵的事,老子暂时便不追究了。如有下次,他便是你们的榜样!” 刘贺陈三人赶紧两声称是。 秃鹫老怪哼了一声道:“合欢宗要想长长久久的在魔道中占据一席,你们几个便是脊梁,你们的弟子便是血液。那个小姑娘我是收定了,顺着颜都的排行,改作颜真。喊不喊师叔,你们看着办吧。” 刘贺陈等人顿时汗如雨下,相互对望了一眼,倒是第一次心有灵犀想到一块去了:“回头就把那个叫做许言真的小姑娘当作祖宗供起来,等到秃鹫老怪不在的时候,再想办法给找个意外悄悄做掉,最好是推到太一门头上。”于是齐声应道:“是。” 秃鹫老怪扫了他们一眼,然变了口吻,厉声道:“明日本座便要去寻几个老朋友,太一门的事自然不会善罢甘休。这些时日你们给我在这里好好反省,重建宗门。等我去找完太一门的晦气,再回来收拾你们。” 三人齐声道:“弟子省得,请师叔祖放心。” 秃鹫老怪挥了挥袖子,让他们下去。陈蓬莱等人如逢大赦,正要满头大汗的爬起来倒退着出去,又被他叫住:“等等,陈蓬莱,你,对就是你!他们两个东西我都不放心,本座不在宗门的时候,宗主之位暂时就交给你了。等下你留下,本座自会赐你一些法宝灵丹助你成婴。” 陈蓬莱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一时间人都飘了起来。刘贺二人肚子里恨得只咬牙。 只听秃鹫老怪淡淡道:“话说回来,颜都还在闭关养伤,小颜真在本座不在的时候,也交给你了。若是她有个什么三长两短,哼!” 陈蓬莱腿一软又跪下了。刘贺二人心情大悦,师叔祖能让你成婴,自然也能灭了你的元婴。虽然你这回没出太大娄子,但是离出娄子估计也不远了。想让一个练气期的外门弟子出事,实在是太容易了。 却听秃鹫老怪继续道:“颜都是已经不成了,我看那小姑娘宁愿得罪我也要维护宗门铁律,这份胆量心气都很是不错。今日化神本座得了她一个大忙,等到将来我飞升之后,她就是下任宗主的候选人之一。你们三个要全力辅佐,自然有你们的好处。若是她有什么三长两短,你们一起陪葬!” 刘贺二人顿时跪下一道应了声是,声音之凄楚,不言而喻。 陈蓬莱顿时放下一百二十个心。 尤其是在不久前得知秃鹫老怪居然有个嫡亲孙子一直放在别处教养,如今他化神后第一时间竟然找了回来,作为合欢宗下任宗主的候选人。更让人生气的是,那少年公子是极为罕有的单灵根资质,年纪轻轻居然已经结丹了,人比秃鹫老怪还要阴险狡猾,手段比贺兰谦还要高明万分,短短几天时间就已经收服了赵大傻子那群亲传弟子,不论男女对他都是心悦诚服,一跃成为千女峰最受欢迎的欢喜殿殿主! 这种有长相有实力有手段有靠山的人,现在就在他下首喝茶。这种人比起许颜真那个小姑娘不知要难应付多少倍,至少许颜真这个小师叔还知道进来跪下给他们磕头。那个小白脸连正眼都没瞧过他们,还不是仗着有师叔祖挺他?呸! 想到这里,他对上许颜真的笑脸越发的和蔼,连忙装作惶恐的走下台阶扶起她,咳嗽一声笑道:“不用如此多礼,如今你已是我合欢宗秃鹫老祖的亲传弟子,算起来我可是要喊你一声师叔的。” ----------新人求推荐,求收藏,求支持----------- 存稿已经全部放完,自今日起日更3k字以上。 第21章 许颜真被他一句话吓得连忙伏地磕了两个头,定了定神,道:“宗主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弟子不过是个小小的练气期,哪里有资格成为他老人家的亲传弟子。” 陈蓬莱笑得越发皱纹深刻,却不急着将她真的扶起,只是温声道:“这可是秃鹫老祖的意思,连我等都不敢违背。” 他身后坐在右侧的刘贺桐与贺兰谦同时撇了撇嘴,脸上却笑成了一朵花,连连颔首称是。左首那少年公子微微一笑,将茶碗轻轻的放在了桌上。 黄鼠狼给鸡拜年,信了他才有鬼。许言真越发惶恐,坚辞道:“弟子修为低微,实在担当不起。只请宗主大人转告,此事待两年后弟子通过门派大选再作商议,以免丢了他老人家的脸。眼下便是老祖大人亲临,弟子也没有这个脸面应承。” 陈蓬莱等的便是这句话,是她自己不愿意的,和他们可是没有半点关系。刘贺桐心中暗道:“算你识相。”他本已打定主意让她死罪可逃,活罪难免。在宗门里自己不出面,只要对贺兰谦的亲近弟子表露出贺小人对此女的少许不快,自然会有大批人马主动出击,叫她小小的吃上无数个苦头。便是秃鹫老怪当真维护她,量他也抓不住他的把柄。现在看到许颜真年纪虽小,但人表现得倒是知趣,便将给她穿小鞋的心思放下稍许。 贺兰谦与他本是一个打算,此时却极为纠结:“这小姑娘与姓林的小儿都是秃鹫老怪内定的接班人,虽然搞不懂为什么秃鹫老怪既然自己有孙子,还要给自己孙子找个人添堵。不过反正自己目前是没什么希望了,那姓林的小白脸却是个金丹。若是投靠他,将来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机会也比较大……当然,若是这小姑娘将来有所成就,就冲着她生得美艳的份上,自己勉为其难和她结成双修道侣,或许也有机会问鼎宗主宝座。” 他这边挣扎不已,那边陈蓬莱早已拉着许颜真起来一阵寒暄。许颜真趁机询问了腰牌的事,得知是秃鹫老怪的意思,便也不好再说什么。名字不过是个符号而已,从以前的徐艳珍,到现在的许言真,乃至将来的许颜真,反正都是她一个人。 陈蓬莱与她亲切会晤后,对她给予了充分的鼓励和支持,并将她带到那少年公子面前,笑道:“来来来,我与你介绍这位了不起的少年英雄,年纪轻轻便已经结丹……这位林公子便是老祖的嫡亲孙儿,论起辈分来,他也要喊你一声师叔呐。” 那少年公子微微一笑:“林镜方才多谢师叔了。”他说的语气谦逊有礼,自然之极。仿佛不是与练气期弟子说话,而是在和一位德高望重的元婴老祖打招呼。 许颜真刚站起来,又被吓得几欲跪下。之前见他时,那少年身上威压收敛,宁静美好。许颜真一个低级弟子,哪里感知得到?此时站得如此之近,一瞬间金丹期修士威压全施,她哪有不跪倒的道理,当下只觉得自己要被压得五体投地。 眼看便要出个大丑,陈蓬莱却在背后施出一股力道,硬生生的将她托起。他老脸笑成一朵花,嘻嘻笑道:“原来林公子与她是旧识,这倒真是有缘。”一面稍稍靠近,压低了声音道,“此女经仙缘镜与多罗幻镜先后鉴定,乃是我宗天下少有的绝色。将来必然为光大我宗,大放异彩,前任千女峰欢喜殿殿主可为了抢她做亲传女弟子,可是命都送了。” 赵环宇为了小白花的事找单鞭老道喝闷酒,被贺兰谦当着大庭广众睁眼说瞎话,只说是为了抢她而45°明媚忧伤。那赵大傻子酒后抱着陈蓬莱心爱的女弟子切磋功法导致在太一门入侵中失职被秃鹫老怪问责甚至捏碎金丹的事,说白了是他咎由自取。但从陈蓬莱嘴里说出来,关键的地方一不小心省了几句,却将整个事情变了味,倒显得她成了个毁人不倦的红颜祸水了。 奈奈的,她这个身体才不过十三岁而已,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许颜真被压得难受之极,咬了牙道:“颜真不过是练气期弟子,哪里担待得起,还请两位师叔祖千万莫折杀弟子。” 林镜将威压慢慢敛了去,淡淡道:“这么说来,我与她确实有缘。”他伸出手轻轻抚上她的脸,从额角到眼目,鼻梁,唇边,下巴,最后停留在她的颈边。那姿势要有多暧昧便有多暧昧,许颜真一颗小心肝都提在了嗓子眼。她颈侧的大动脉正在对方的拇指下,颈椎上的肌肤都可以感觉到他食指中指的慢慢摩挲。许颜真夹在两位金丹之间,正是叫苦不迭,却仍然不敢动一下。 刘贺桐早已暗自戒备,只要一出现不对,便立即出手相救。贺兰谦脸上不露声色,心底却在盘算,若是秃鹫老怪得知自己嫡亲孙子下手杀了新收的小徒弟,迁怒给他们的可能会有几成?还是就此揭过,顺理成章的让姓林的小子上位? 只有陈蓬莱镇定自若微微笑道:“既然如此,那便更好了。一个是爱孙,一个是爱徒,亲上加亲,正好凑成一对。林公子,你说是也不是?” 林镜笑了起来:“哪里,宗主误会了。林镜不过是好奇她的长相罢了。”他拍了拍手,便有两人送上来笔墨,并展开一幅雪白的巨大绢布。林镜左手执笔,在绢布上一阵飞舞。半晌过去,只见一二八年华的美貌少女正折了一支桃花,笑意盈盈的立在树下。看那眉目宛然便是两三年后的许颜真,整个人如真人大小,栩栩如生。眼波流转,语笑嫣然,仿佛稍不注意便要脱画而出一般。 许颜真又是一阵目瞪口呆,面前这个喜怒无常美貌狠毒的贵公子,居然是一个想象力丰富的盲人艺术家! 她不知林镜之所以年少有为到逆天,不到双十就能结丹,一方面有他祖父源源不绝的灵丹妙药支持,另一方面与他自幼修习的功法有关。这种功法是古修士流传下来的逆天大法,修成条件极为苛刻,与寻常修炼功法更是完全相反。它要求修士在长年累月的修行中,必须先关闭五官六识。如果修习之人没有足够强大的心性,在眼耳鼻舌身意被关闭之后,无法忍受时间的流逝,只会陷入茫然无助,继而惊惧恐慌,直到身心崩溃,走火入魔而死。但若坚持下来,修炼则有如神助,短至数月便能筑基,数年便能结丹。此法是直接摒弃了外界的一切干扰,迫使修士无时无刻不处于闭关修心的状态中。只有心智异常坚定的人,同时又能忍受非人的寂寞,才有希望坚持下来。而这种人百万中只得一二耳。 一旦筑基成功,则六识渐渐恢复。因着双眼本是人五官中最脆弱的部位,必须要极为小心谨慎,故到林镜结成金丹之前都不敢轻易恢复。虽然他眼不能视,但经过功法的淬炼,在恢复过程中,感官变得极为灵敏,稍稍触摸便在心中勾勒出完整的样貌,待到搁笔之际,全然不在意其他人的惊叹之声,只微微笑道:“果然是绝色,拙笔只得其仿佛。可惜在下不能亲眼见到,不然怎会令神韵大减?” 陈蓬莱笑道:“只要有心,亲眼见到的机会总有的。” 刘贺桐在心里加了一句:“不止亲眼见到,便是你想把她全身上下摸个遍,都是轻而易举的,老子立刻便能帮你办到。” 不管怎样,他心中一块石头也算落地。只要这小子对小姑娘存有一丝兴趣,便不那么担心许颜真会被做掉。话说回来,这么一个练气期的小姑娘,换做是他也不屑于出手。筑基失败直接走火入魔的多了,何必脏了自己的手?更何况她将来还是个大美人,当不了道侣,做个侍妾也足够了。没准等秃鹫老怪回来,重孙子都出来了。秃鹫老怪一高兴,非但不会责怪,只怕还会觉得陈蓬莱办事妥当,让他在宗主的位置上再多干两年。。。 想到这里,刘贺桐的眉毛又开始打结了。 贺兰谦暗暗撇嘴,难怪赵大傻子和陈蓬莱争风吃醋从来没赢过。这姓陈的老不修总能抓住别人心中所想。他倒不觉得林镜会栽在一个素未谋面的小丫头身上,但若许颜真当真成了姓林的侍妾,自己离大位只怕越来越远了。 许颜真哪里知道,陈蓬莱的一番话将她的命运做了一次重大调整。她这一天经历了人生的大起大伏,从欢喜到惊恐到茫然,直到她晚上坐到猎杀小队的庆功酒桌上,还没回过神来。 --------我是茫然的分割线----------- 自从许颜真拿回腰牌后,忽然发现自己无论走到哪里,办事都似乎不要钱了。去吃饭不要钱,去借书不要钱,甚至不小心在指定范围外私自搭建违章建筑,也没被内务强力拆迁。似乎所有机关部门的办事人员都知道有这么个小姑娘,深得宗主赏识。 这样的好处是,她可以节省下一大堆灵石买符纸和丹砂学习制符,但坏处是小白花她们更加看她不顺眼了。 许颜真的种田美梦没维持多久,就被人戳破了。 陈蓬莱等人为了脸面问题,大殿里的事一字不提。包括千女峰在内,那个林公子仿佛从未见过她一样,再也没有任何消息。于是回到单君峰时,许颜真还只是一个曾经被宗主内定的练气期低级外门弟子。就在她得意洋洋的拿了五十枚灵石完成二级妖兽任务后不久,小白花她们小队已经成功拿下排行榜第一的五级变异妖兽,获得五百枚灵石的报酬。而梁若姿本人也靠着宗主大人的疼爱与日益显著的秀美灵动,一跃成为整个单君峰甚至合欢宗里闻名遐迩的天才少女猎手。 她好几次在食馆里见到梁若姿和那个高傲少女众星拱月般的在无数男女弟子中谈笑。每当被发现时,许颜真当众裸奔的历史总会被人拿出来取笑。渐渐的,大家都知道当初说她因宗主赏识而赐名的事,只怕是个美丽的误会。 很快,食馆、藏书阁、内务便纷纷发来账单,让她缴清拖欠的饭钱、借书费、违章搭建洞府的罚款以及欠某位师兄的十枚灵石。许颜真一时间房子被拆没了,存款被扣没了,她自己还被迫背上了一身债务。 说不眼红人家不恼怒小白花,那是骗人的。这年头,不是人人都能当上淡定女主。许颜真蹲在破旧狭小的石室里,沾着丹砂在符纸上临摹符文制符的时候,忍不住狠狠的抹了一把眼泪,小声诅咒梁若姿内分泌失调便秘没草纸。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合欢宗没有君子,迟早有一天她会倒霉的。 她这么愤愤不平的想着,一不小心笔下用力过猛,好容易画了半天的雷行符就这么瞬间报废了。 -------------新人不容易,请大家多支持------------- 第22章 为了还清债务,许颜真只能加快了做任务的脚步。那天喝酒张师兄喝得舌头都大了。只是呵呵笑着说这回任务结束后自己买筑基丹的钱终于要攒够了,打算此次一别后就闭关个数把月准备冲击筑基。猎杀小队其他人又是羡慕又是嫉妒。许颜真的赚钱大计由于核心人物的缺席只能暂时歇菜。牛李二人也笑着说自己各有打算,便与她告了辞。 倒是程二果私下里找过她两次,可惜天公不作美。两次要么是没碰上,要么是碰上了支支吾吾的说不出话来。许颜真看他小脸憋的通红,还以为他也内分泌失调,便好心的给了他一些打通肠道清理脾胃的药,却没想到被这死小孩当街摔在脸上,说什么:“谁稀罕你的狗屁灵药?”。 奈奈的,就这么点狗屁灵药还花了她一块灵石呢。 那时候她趁着狐假虎威的机会攒了好一笔灵石,去宗门低级弟子修炼专售那里多买些最便宜的符纸和丹砂。也是她来得巧,正赶上,门派为了庆祝秃鹫老怪化神成功做了一次优惠庆典,一次性消费超过一百枚下品灵石则可以赠送价格五枚下品灵石以内的基础辅助道具。许颜真本想买一支好一点的符笔,可是到了宗门店铺后才发现,稍微像样一点的中品符笔都是五十枚下品灵石起跳。这宗门店铺有个特点,太好的东西是肯定没有的,一般的商品按照上品的价格去卖,太差的东西一律按照中品的价格去卖。特别差的东西一律按照一般的东西卖。只有特别特别差,差到没有下限的东西才会当做赠品或者搭送。而搭送的对象则往往是花费了一块中品灵石以上的大户,人家又怎会看上这些? 而到这个时候,自己手上这些每个月两枚的生活费不过是些劣质的下品灵石,中品和上品那是见都没见过,就好比吃惯了小饭馆向来只拿五十元餐饮发票的穷学生从没想过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万元的餐饮发票一样。从老板不屑的话语中,许颜真了解到这个世界上中品灵石兑换下品灵石的汇率是1:100,而上品灵石兑换中品灵石的汇率是1:1000,由此可见上品灵石的少有和珍贵。 她和老板磨了很久,想画上五十枚灵石买一支紫杉狼毫下品符笔,再请老板搭送一些符纸和丹砂。但是一个时辰下来也只肯搭送了她十几张符纸和一小碟下品丹砂。无奈之下,许颜真只能老老实实的掏腰包,半个月的汗水只换来一套低级符纸丹砂和下品紫杉狼毫,心中酸甜苦辣,有喜有忧。 在回去的路上,她恰好遇见李旻清正馋着脸拦着一个穿着淡红色外门弟子服的美貌少女说着悄悄话。许颜真心下好奇,忍不住停住脚步看了过去。只见那少女满面晕红,低声恼道:“李大哥,你可别纠缠我啦。我心意已决,这次无论如何都要进欢喜殿的。你……就当没遇见我这个人便是了。” 李旻清着急道:“阿雯,看在我们多年的情分上,你就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他从怀里一面取出一个包装精美的典雅木匣,小心翼翼的递给那少女,“这是你上次在琉璃宝阁看到的流光潋滟紫云钗,你不是喜欢吗?我攒了几个月,又缠着那抠门鬼好久,求爷爷告奶奶,好容易才拿下的。” 那少女咬了咬唇,接过木匣打开看了一眼,眼里满是惊叹与喜爱。李旻清见她肯接,心中大喜,又道:“你笑了,你笑了,你笑了就好!我就知道你喜欢。之前昭师弟说你有事找我,我那时不在就是去做任务攒钱去了。这几日你都不见我,又说要去千女峰,我还当你真的恼了,心里头到现在还战战兢兢的。”他一边小声说一面小心翼翼的打量那少女的脸色,这副紧张的样子便是面对狂性大发的蝎尾狮时也不曾见过。 半晌,那少女还是摇摇头,眷恋不舍的合上匣子推给了李旻清,柔声道:“李大哥,你的心思我知道。只是……我心里头已经有人了。” 李旻清脸色惨白,继而颤声道:“我知道,是千女峰新任的那个小白脸是也不是?”他一拳打在她背后的墙上,咬牙道:“你知不知道,他是什么身份,我们又是什么身份?那个病病歪歪的软蛋对你有哪点比我好?他只不过对你笑了一下,你就神魂颠倒了?” 那少女怒道:“不许你这么说他!我已经想好了,一定要进欢喜殿。哪怕只是远远的看看他也行。若是你心里实在放不下,两年后大选中得三甲,将我初交得了去便是。” 她心性本是柔和,不愿伤了他的心,此时见到心上人被诋毁自然恼怒不已。她与李旻清自小青梅竹马,以为这么说李旻清便会专注修炼,不再纠缠她。却不知这番话语正好戳中李旻清身为男人的自尊心。他花尽心血要得到的,却及不上别人轻描淡写的一个微笑。他不过是练气期的低级弟子,对方已经是金丹期的欢喜殿殿主;他不过是东阳村李铁匠的第四个小子,而对方是合欢宗化神期秃鹫老怪三代单传的嫡亲孙子;他攒了好几个月才凑够了钱去买琉璃宝阁的东西,而那家伙,据说琉璃宝阁千娇百媚的阁主女儿献了各种价值连城的宝贝千方百计的想去睡他都没睡成。他也知道,自己和那人之间的差距犹如云泥,只是恨阿雯这么多年的情分,对他没有丝毫在意。 李旻清怒气冲冲,冷冷道:“这可不必了。既然你一心一意想要爬那小白脸的床,就当我从没认识过你罢了。天下好姑娘多的是,我又何必在你这颗歪脖树上吊死?”他一抬头,正好看到许颜真在不远处要躲开又被抓住时讪讪的脸。于是大迈步走过去,将琉璃宝阁的木匣往许颜真手里一放,盯着她的脸道:“言真妹子,你来的正好。琉璃宝阁的流光潋滟紫云钗,你要不要?” 许颜真吓了一跳,正要拒绝,却看到李旻清的眼里满是哀求,当下心中一软,脸上立即堆出一脸受宠若惊的恶心笑容:“啊呀,是李师哥!听说你上次一下子猎杀了五十多头蝎尾狮,当真是了不起!啊呀,这么漂亮的钗子,真是好看,送给我的么?啊呀,人家好开心……”她还没啊呀完,就看到那少女已经转身默默的走了。 李旻清一脸痛苦的低着头发呆。半晌,她才呐呐的问:“那个,李师兄,今晚要不要喝酒,我请客。” …… 许颜真内牛满面的想要用头撞墙。做好人吧,做好人吧,自己身上一块灵石都没有,拿什么去买酒?最后只能将紫杉狼毫的符笔抵押在酒铺,说好了十日之内双倍灵石赎回,才勉强把酒钱结了,费力的将大醉熏熏的李旻清从椅子上拖走。 在酒桌上李旻清拉着她大吐苦水,从当年合欢宗选灵童开始,阿雯妹子怎样先被看中,他为了能和阿雯一起保护阿雯,吃了多少苦才来到合欢宗。又说两家以前是说好了的,阿雯的老子娘曾跟他老娘开过玩笑,若是李旻清将来有出息,就把阿雯许给他做媳妇。那时候她还是个掉鼻涕的小娃娃,他却把这话当了真不拉不拉不拉的。 许颜真老老实实的当了一次垃圾桶,又对皱着眉头的老板手忙脚乱的赔笑了好久,肉痛的看着李旻清一次又一次的大叫:“酒呢,酒呢,再来一坛!” 酒你妹啊!酒不要钱啊! 他是越喝越醉,越醉越喝。一边喝还一边哭,一边哭还一边砸酒坛,到了最后,桌上摆满了空酒坛子,地下到处都是碎片。还好这里的酒倒不贵,十坛梨花白才一枚下品灵石,加上被摔坏的酒坛和老板的清理费,许颜真也只需要赔付十六枚下品灵石。她为了买符笔把腰包都淘尽,李旻清为了讨阿雯欢心,灵石袋自然也是空空如也。无奈之下,刚入手的紫杉狼毫又只得押了出去。许颜真愁眉苦脸的将李旻清拖回到自己的小屋,这辈子加上辈子以来,第一次带男人回家,那个男人不但是个穷光蛋还满嘴胡话叨念着另一个女人。 等到李旻清清醒的时候,许颜真正拿了算盘端坐在他面前算账。李旻清慢慢想起自己昨天貌似一不小心激动了拉着这小姑娘喝了个酩酊大醉,便小心翼翼的从眼皮底下偷看对方的脸色。一到她看他,便赶紧闭紧眼睛装睡。 许颜真哼了一声:“别装了,我知道你早就醒了。” 李旻清嘿嘿笑着爬了起来,看了看四周,嘟哝着打了个喷嚏道:“你也真够狠的,直接把我扔在地上啊。” 许颜真道:“没把你扔在酒馆就已经够意思了。” 李旻清看到桌上还放着那枚木匣,依稀想起昨天那酒店老板似乎是拉着许颜真要钱,那时他正醉得厉害,只知道她好像是把什么东西抵给了老板才做数。当时还以为是流光潋滟紫云钗,没想到这东西还在,不由讪讪道:“昨天多谢你了啊。酒钱我回头还你。” 许颜真道:“那倒不用了,说好了我请你的。”她将这木匣往他面前一推,“这个你带走吧。” 李旻清摇头摇得和破浪鼓一样:“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是我害得你损失了不少,这个就当赔礼。哪,我告诉你啊,我知道有个黑市,转卖出去没准还能小得一笔。” 许颜真眉毛一挑。 李旻清说的黑市其实是合欢宗弟子自己私下里买卖交换商品的集会。合欢宗每年也举办不少大型的法宝妖丹灵药的交流会,但是入场费比较贵,大部分外门低级弟子都负担不起。而传承长老名下的铺子又太黑,就如许颜真花了五十个下品灵石买的下品紫杉狼毫,在黑市里最多也不超过十来枚下品灵石。而运气好的话,五十枚下品灵石甚至可以淘到一支中品符笔。 许颜真瞠目结舌,后悔不已。她在宗门里带的时日尚短,哪里想到会有这些。就是她想到,没人带路引荐也不知道地方在哪,更别提能不能进入了。李旻清为人油滑,在合欢宗呆得这些年里,三教九流都打过交道,早就熟门熟路。只是他囊中羞涩,每次也都是去看看,或者帮人看看铺子叫卖一下商品混个眼熟。 ---------新人不容易,请多多支持----------- 第23章 所谓的混个眼熟,那真的是眼熟。李旻清把许颜真带到黑市之前,先取了两只石匣放在桌上。许颜真好奇道:“这是什么?” 李旻清将其中一只推到她面前道:“你打开看看就知道了。” 许颜真打开一看,是一张拨入蝉翼的软皮,她呆了一会,才失声惊叫道:“人皮面具!” 李旻清白了她一眼:“嚷嚷什么,这有啥好大惊小怪的。”一面自己打开另一只石匣,将拿软皮轻轻敷在了脸上。 许颜真看他做面膜的手势娴熟,忍不住笑了起来。 待他仔细敷好后,半晌,李旻清才开口道:“这个叫‘重新做人’,你说的那种人皮面具应是凡人做的一种改头换面的垃圾道具。咱们手里的这个却是仙家的宝贝。只要敷在脸上,不消一会,它会针对你的脸型,嗓音做出最好的调整。”他说着说着,声音渐渐起了变化,又尖又细。而那张脸则渐渐变成了一个四十多岁满脸横肉的大汉模样,只是那双眼睛依旧是贼特兮兮,一眼便知道不是好人。 许颜真忍不住拍着桌子哈哈大笑起来。 李旻清老脸一红,好在被“重新做人”遮住,这才看不清楚,只是恶狠狠道:“笑什么,一次性消耗的低级中品灵符而已,出两次差错也在所难免。赶紧戴上,这可是有时间限制的。” 许颜真连忙止住笑,学着他的样子将“重新做人”敷在脸上。 一路上李旻清都在小心叮嘱她,要她能不开口最好不说话,小心谨慎总是好的。许颜真问:“为什么要这么麻烦?” 李旻清还在为她取笑他而恼火,小眼一瞪:“麻烦?怕麻烦就别去。这地下黑市有一条规矩,对面不相识。你别看我在那打短工时日不小,可是每次进去还不都是装作不认识。如果你手里有宝贝,被人认出来,好一点的是你立刻卖掉它,最多回去被人劫了灵石。坏一点的是你刚卖掉,没几天就被买家干掉了。最坏的结果,是你捂着不卖,不用想了,出去直接死。这就叫人财两空。” 许颜真咋舌道:“我怎么听着每一条都是人财两空?” 李旻清正色道:“言真妹子,你不要不当回事。这里可是合欢宗。杀人夺宝再正常不过。便是在那些正道门派,哪怕是太一门,蒙了脸干掉你,又有谁知道?叫你仔细不要说话,是怕你说话得罪了人,万一被认出来,被人一份匿名报告打到宗门里去,说看到你私自去逛地下黑市,执法小队有的是人找你麻烦。” 地下黑市,字面上的意思就是不被律法允许。贺兰谦要让他的黑心铺子赚得更多,打击地下黑市自然是不遗余力。只不过别人千女峰无量峰那边请的是威蔼峰的执法小队,贺兰谦比较抠门,更不愿多出钱给姓刘的,便在任务大厅里寻新手弟子这种低级廉价的劳动力。任务大厅里就有这么一项宗门任务,一旦完成可以增加宗门贡献点,参加商务特属执法小队显然可得的贡献点会更多些。贡献点和灵石都是宗门任务支付的报酬,大多数外门低级弟子都会选择灵石报酬,比如说许颜真她们小队。而进入内门之后,灵石上相对充裕,则会选择宗门贡献点,因为许多更高阶准入的藏书阁是靠贡献点准入的。贺大长老亲自发布,一队八人,一个月每人五个贡献点,抓到黑市可得五枚灵石的额外奖赏,此任务无期限限制。有钱领的地方从来不缺市场,只不过大家大都拿钱不出工而已。 以前也曾有二愣子为了点灵石老老实实去举报黑市,贺兰谦亲自带队去抓。结果黑市倒了之后,那些个举报的二愣子被群众自发的分尸在荒郊野外。贺兰谦只要执法小队有人报名就行了,他老人家日理万机,哪有空去管这些闲事。合欢宗本来就是魔道,每年不死点人都对不起观众。就是金丹老祖自己,心情不爽就随便杀人。宗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去追究?因此那些举报的也多数成了无头公案。 但是只要有了先例,黑市很快又重建了起来,经过这些年与贺兰谦的斗智斗勇,姓贺的也疲倦了,发布的任务工钱经过了一个高峰起伏后,又回到了原点。而执法小队对黑市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到姓贺的那边,就装作没看见。黑市这边对安全的维护也就更严格了。都是血和泪的教训,不然怎么都说无产阶级是最有潜力的也是力量是最强大的呢。 许颜真赶紧点头记下,又忍不住道:“你在那里都混熟了,那你岂不是看到了喜欢的也不敢买?” 李旻清翻了个白眼,指着地下道:“姐姐,这里是单君峰。大家都是低级弟子,有什么真正的宝贝好拿得出手的。就算拿得出手,也不一定别人买得起啊。真有钱的直接去中高级黑市,甚至是琉璃宝阁或者玲珑仙居了。那里多数是筑基期以上的修炼物品交流。谁会冒着生命危险跑来这低级黑市找罪受啊。”他还有一句话没说出来,就算是他看中好东西了,等他出手的时候,只怕早就抢光了。真要有那么一天,他又有钱又有看中的宝贝了,那就换成低级上品灵符“转世投胎”呗,连气息修为都能改,更别提眼睛了,保证连他老子娘都认不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两人说说走走,直到山下一处农居,门口蹲着几个人坐了一圈正懒洋洋的打马吊,身边围了好些人在围观。这在合欢宗看起来平常之极,大家平日里都没什么消遣,便有弟子将凡人的娱乐活动带了上来。据说宗主大人也是马吊的好手,死掉的赵大傻子就是他最心爱的炮手。若不是李旻清小心翼翼凑到其中一人的边上候了半晌,才在他耳边讨好的说了一声“好手气,开门红,定能赢钱”,许颜真都不知道这里就是传说中的黑市入口。 进入农舍之后,就有人将他们引到内室,将床板打开,李旻清率先跃了进去。这床板之下是长长的地道,走了约莫一盏茶,忽然眼前一阵大亮。许颜真眯着眼睛,适应光线之后,才发现此地人来人往,仿佛是一条热闹的凡人商街。但仔细一看,来往的行人大多数是练气五六层的弟子,偶尔有些练气七层以上的,练气十层却是凤毛麟角。 新人进入大多都是有熟人引荐,一路上看到有许多都是两人一前一后,前面的还好,后面的人格外小心谨慎,连眼光都不敢对视。李旻清低声笑道:“后头这个肯定是新手,你看他跟你眼神一个样。” 许颜真剜了他一眼,装作没听见。私下里却开始注意自己的眼神,不要躲躲闪闪,只是装作平常逛街的形色就行了。 他俩看了一路,东西倒也真的如他所说都是些低级货色,只是摊位上的摊主都是各色各样奇形怪状的人。李旻清解释说,自己因为带着许颜真,所以拿出来的“重新做人”,戴上之后好歹还是人,已经算是有点小贵的消耗品。像他们那些摆摊的商人,用的都是“牛头马面”。畜生类的优点在于价格便宜,缺点还是在于价格便宜。价格太便宜了,制作灵符的人只要在灵符上多下些功夫,“牛头马面”就能变成“重新做人”,当然价格也会一路飙升。 这时李旻清停在一个摊位面前,指着不远处一个摊位低声道:“看到没,那个猪头帽子上涂了五滴血,这表示他知道的自己手上卖出的东西就发生了五次人命案子。要么是他自己做的,要么是别人做的。要么是同一件死了五个人,要么是低于或者等于五件,死了五个人。但不管怎样都说明他手上的东西有好货,至少是下品符宝。” 许颜真都快晕倒了,合欢宗不愧是魔道宗门,判断一件商品品质的高低居然是靠死了多少人来计算。想想也是,外门弟子能有一两件符宝那可是了不得的炫耀,就好像隔壁拉煤球的王二麻子突然有一天开了辆玛莎拉蒂兜风一样。一件低级符宝就可以引起练气弟子大打出手,符宝又不是可以藏着掖着的,从这个人到那个人手上,只要他动手,到最后总会让人知道。单君峰上别的不快,八卦流传得总是特别快;别的不多,打架生事特别多。只要符宝易主了,而前主子又经常不出现,哪怕买卖的时候互相不认识,等到别人说起以前这个符宝是谁手里的,卖家心里就大概有数了。但八卦毕竟是八卦,总有人喜欢故弄玄虚,以讹传讹的多了,帽子上涂血滴这种事也渐渐不为人所信,只是作为一项传统保留下来,现在被李旻清拿出来逗逗许颜真而已。 不过,倒还曾有不少无良卖家为了能让自己手上的商品更好的卖出去,喜欢把帽子上涂得到处都是血,甚至通红。这种人大家往往都不敢买,如果真有好货,交易完成就格外容易被人盯上,没有实力的低级弟子自然不敢碰触。而卖家本人戴上了血帽,基本上就属于一出门必死的那种。所以在看到几次有人为了贪钱送命之后,卖家都不敢作假,一般都是光头或者白帽子,滴上一滴血的是不多,滴上五滴血的那就是极少了。 这个极少的机会让许颜真他们遇上了。许颜真一时兴起便去凑热闹,李旻清拉住她面有难色。她正在奇怪,李旻清却放了手,小小的打了自己一个耳刮,愁眉苦脸嘟哝道:“叫你多嘴,这下好了,要丢人了。”许颜真要问他,他却说:“没什么,就去看看吧。” 这个五滴血,顶了个猪头模样,竟然是个筑基期的修士,正盘腿坐在摊位闭目养神。难怪他胆子大,在帽子上毫上不掩饰。不知是他修为高深震慑一方,还是好东西都卖光了,别的摊位上还三三两两有人,他的摊位上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等到许颜真两人靠近时,那人连眼皮都没抬,淡淡道:“这里没有你二人要的,请自便罢。” 许颜真一下子明白过来,脸涨的通红。 李旻清讪讪道:“是,是,我们只是来凑凑热闹。” 那人哼了一声,缓缓筑基期的威压施展开来:“敢到老子门前凑热闹,吃饱了撑了吗?” 李旻清的脑袋一下子矮了半截,呐呐道:“我们这就走。” 那人刚要收敛威压,忽然发现站在他身边那个面目平凡的小姑娘,不过是区区练气六层,居然对他的威压丝毫不见惊惶之色。他哪里知道许颜真早在化神期修士的威压打磨滚爬了许久,连金丹期的都已经心里有准备,哪里会惧怕他区区一个筑基初期的威压? 惧怕和不惧怕,哪怕是戴着“重新做人”也可以从眼睛里看出来。许颜真哪里知道自己的眼睛出卖了自己,她正要老老实实的跟着李旻清离开,却被那人拦住。只听那猪头淡淡道:“小姑娘,胆子挺肥嘛。“ 李旻清满头大汗,直接把她拉在身后道:“这位大哥,她新来的,不懂事,您别见怪。” 那猪头直接对他说:“你可以滚了。”然后又对许颜真道,“你可以留下,挑挑看有没有想要的。”只有在更加强大甚至是越级的元婴甚至化神威压下历练过的人,才会对筑基期的威压不以为然,哪怕她也被威压逼得退了一步。合欢宗的水深得很,自己已经够倒霉了,在中级黑市被逼得混不下去才到这里来的。没必要给自己随便树敌,尤其是这个敌人背后可能还有着大靠山的时候。 许颜真看向李旻清,后者立即做了个眼色,让她先看着,等会自会去找她。然后一道烟撤了。 许颜真这才低头仔细打量起摊位上摆放的物品。 --------新人不容易,请大家多支持-------- 刚才和老公一起打冰封王座,自己水平太菜了,打两个令人发狂的电脑大的好忧郁。 第24章 那人摊位上摆放了几瓶丹药,两三株十年份的药草,一只妖兽手爪,一块黑乎乎的低级符宝,还有一根断掉的手指。 许颜真张大眼睛,仔细看了一下,真的是一根断掉的手指。那手指指甲极长,弯曲成勾状,整个手指呈青紫色,手指根部牢牢的箍着一枚古朴的戒指。许颜真的心里砰砰跳了起来,按照修真小说上写的,主角总能用各种运气碰上绝世神器。上次她花了八个月才把竹筒从溪底拔起来,结果还没捂热就被雷劈坏了,接着又被迫献给了秃鹫老怪。还以为自己与神器的缘分尽了,结果现在看到这枚戒指又重新燃起了希望。 越是冒不起眼的老旧物品,越是有着别人不知道的神奇功效。没准是神器,没准是逆天法宝,没准能有随身空间,没准可以召唤超级灵兽……她小心翼翼的问:“请问这是什么?” 那人瞥了一眼,用两根手指拎起来,起身对着另一个摊位的人扔过去,怒道:“周二驼子,什么时候又把你的垃圾甩到我这里来了?” 那摊位的主人是顶着一只老鼠脑袋,居然也有练气十层。那周二驼子捡起来,搔了搔头道:“这不是我的啊,这种半点灵气都没有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带过来。摊位上的东西都是要上税的,多一件还得多掏腰包。我又不是傻的?”他一边说一边把那手指要往外扔。 许颜真不死心,赶紧过去对他说:“这位师兄,你若是不要,不如送给我吧。” 那只老鼠脸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看手里的这根断指,忽然把收了回来,道:“你要可以,但必须在我这里买一样东西,我再把它搭送给你。” 许颜真欲哭无泪,真想小小的扇自己两个耳刮。叫你多嘴,叫你多嘴,等他扔了你在偷偷捡回来不就得了。你看的小说主人公都是在正道门派,有谁在合欢宗这种垃圾门派里,这遇到的都是些神马人啊。 正在她进退两难的时候,李旻清又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蹭出来,嘻嘻笑道:“那我要是买了你摊位上的东西,你也把那个搭送给我,行不?” 又惊又喜之下,许颜真差点忍不住就要笑出声来。 那老鼠脸狐疑的看了他们两人一眼,又看看了手里的这根断指,确认是没有什么灵力的垃圾,才道:“这个自然是可以。” 他摊位上摆得东西更少,李旻清挑了一些练气期低级弟子使用的平气丸,一小瓶里只有五粒,却要了近八枚下品灵石。李旻清支付完,要了断指,便拉着许颜真一路往外走。许颜真心下好奇,低声问他:“你不是都穷得叮当响了吗,哪里来的灵石?” 李旻清敲了她脑袋一记:“你就不会动动脑子吗?我这是替人家跑腿,借花献佛。”他有朋友需要平气丸,宗门店铺里要十六枚下品灵石一瓶,知道李旻清在黑市里有熟人,便央求他帮忙。许颜真这才知道,不是所有弟子都愿意亲自来黑市的,毕竟来这里也意味着风险。 李旻清为人灵活,看到一个熟人立刻眉花眼笑的上去攀交情,半晌又让许颜真将那枚流光潋滟紫云钗交给他寄卖。许颜真在边上顺道学了不少关于黑市买卖交接的规矩。两人将紫云钗售出的钱取了一部分将她的符笔赎回,李旻清又塞给她十来枚下品灵石,还不待她推辞,自己便一道风溜了。 正好她缺钱,嘴上推辞,其实心里为难得很。 她谢过李旻清那矫健奔跑的背影,回到自己小屋,拿着那枚断指研究了起来。这确实是一点灵力都没有,看起来真的只是一根普通的断指。最麻烦的是,那断指上得戒指根本拔不下来,除非将断指捣烂。当然她不会和人说起自从她有了自己的修炼室,周围一圈的土地都给她翻了一遍,也没找到什么神秘的小瓶子小罐子。失败是成功之母。多年开网络小说的直觉让她坚信神器无处不在,就是缺少一双发现神器的眼睛。她不知道为什么一根普通的断指会瞒过筑基期的眼睛在落在他的摊位上,只是忽然想起之前拿到竹筒的时候,那枚竹筒也具备隐去自身灵力的功能,甚至放入储物袋后,连整个储物袋都看起来和凡人的香囊一样。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肯定有猫腻,就算是别人鉴定自己在鉴定它不过是一个没有灵力的凡物,她还是不死心。 她想起以前戒指紧了可以用肥皂水退下来,便取了些皂角捣烂了,放在手心里沾了些水搓了半天,然后再反复摩挲断指和戒指。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足足弄了一个时辰,居然还没把戒指给搓下来,她不免有些目瞪口呆。许颜真又用控火术,打算把那根手指烧成灰,再把戒指拿到手。她想着,如果真正的法宝是不会惧怕凡火的。又烧了足足一个时辰,不光戒指,连手指都没伤到分毫。许颜真这回下了决心,咬牙取了一把尖刀,注入灵力后可专门用于分解妖兽尸身,当初还是牛文则看她可怜,说自己有了把新的,就把旧的给了她。 砰的一刀下去,那手指上微微有了一丝裂痕。许颜真大喜之下,接着注入灵力分解手指。两个时辰后,她心满意足的拿起那枚戒指,好好的洗了洗,又擦了擦。刚戴在自己手指上,就发现眼前一黑,整个人什么都不知道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不知过了多久,许颜真才幽幽的醒来。抬起手,发现手上的戒指居然自己转了个圈。那戒指周身光滑,只在一处有一圈极小的花纹围绕,拱成一个骷髅头的图案。她本来是将有骷髅头的一面朝外戴上的,现在居然变成光面朝外,那戒指自己整整转了半个圈。许颜真心中疑惑不已,伸手才将戒指转了回去,忽然眼前又是一黑,倒地不省人事。 再次醒来,戒指果然又转了半个圈。这次她留了个心眼,在转动戒指之前,先记了一下时刻,此时抬头看了看漏壶,发觉才过去一个时辰。她看着戒指想了一会,如果这个戒指真的这么鸡肋,又怎会有人真的将它戴上,还被人硬生生的砍下来? 不死心,还是不死心! 别人走路都能捡到神器,种花都能发现神兽,自己废了这么大力居然搞了个鸡肋出来? 她想了想,心底怎样都不服气。一面将灵力灌注戒指,再小心转动,此时整个人眼前景象忽然一变,整个人忽然腾空而起。她又惊又怕,低头一看,自己的肉身还是老老实实的躺在下面。不由暗自想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灵魂出窍?” 正在想着,忽然听见门外有人叩关,她正要回去,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排除在外。许颜真心中大急,却听一个少女声音在门外轻轻问:“里面没人?” 那声音正是梁若姿。 许颜真想穿墙出去看看,但整个人似乎被拘束在这件屋子里。更确切的说,是被困在以自己肉身为圆心,三丈左右为半径的距离内。 却听另一个女子淡淡道:“我用灵识查过了,里面半点气息全无。” 梁若姿道:“不会吧,阿雯明明说看到她进去就没出来过。”她顿了顿又咬牙道,“那个狐狸精,明知道阿雯有青梅竹马,还刻意勾引,让阿雯伤心了这么久,真是可恶。” 许颜真呆了一下,狐狸精,谁?她吗?她怎么可能当人家的狐狸精?她才十三岁,祖国的花朵,这位小百花筒子想象能力也太丰富了吧。 另外那名女子哼了一声道:“阿雯确定她没看错?” 梁若姿恨恨道:“阿雯伤心的那天,她与那姓李的负心汉在酒馆喝酒,喝了整整一个晚上,然后听酒馆老板说那个女的把姓李的拖了回去。昭师弟说他一晚上没回去,显然是他们奸夫**厮混在一起。” 却听“啪嗒”一声,似乎是她门口种的几根竹子给人折断了。 那女子咬牙道:“还没初交就如此淫荡,再加上她将来的长相身段,若是放任下去,迟早要取代我的位置。” 梁若姿道:“……” 许颜真:“……” 呱呱呱,呱呱呱。一群乌鸦飞过。 那女子说了一声:“你放心,既然知道了,我不会放着不管的。”然后踹了一下门,转身便走了。 梁若姿心里从没有如此的无力感。 却听另外一个女孩子的声音冷冷说:“你找她来若是想替阿雯出气,那是找错人了。若只是看那个许颜真不顺眼,倒是找对了……也算我一个好了。”说完也跟着离开了。 梁若姿似乎发了一会呆,半晌,喊了声:“陈师姐,等等我。”便追着走远了。 许颜真的灵体忽然一下从空中一个倒栽葱摔倒下来,一阵漆黑之后,不自觉便张开了眼睛。她用灵识探过,一个是梁若姿,一个貌似是和她一直走在一起的高傲少女,最早走掉的那个是个筑基初期的,人她不认识。不过看来她的好日子要到头了,这新竖起来的几个“敌人”,很快就会认识了。 许颜真心中好奇,为什么自己明明就在屋子里,那个筑基期的用灵识都没发现她,甚至在她动用灵识去探测对方的时候,也没被发现。难道这骷髅戒指真的和竹筒一样,除了能遮掩自身的灵力,还能越级掩盖主人的灵识? 她想得没错,那戒指其实是一枚装死指环,如果不动用灵力,骷髅头朝外戴上便立即呼吸全无,心跳脉搏一概与死人无异。与此同时戒指会慢慢转动,半个圈过去后,人则渐渐苏醒过来。修真者戴上后,动用灵力注入戒指,转动后则会将灵肉暂时分离。但其自身的灵识会被戒指掩盖到最低,即便是高阶修士也无法识别。 虽然灵肉分离的时间只有短短一刻,灵体移动的范围也受到肉身的限制,但总的来说,有了这枚戒指,许颜真将来要真遇上麻烦,大不了直接装死便罢了。 而让她没想到的是,有了这枚戒指,她猎杀妖兽的效率大大提高,不用再依赖猎杀小队。大部分妖兽都是靠灵识发觉修真者。对于修真者来说,掩盖自身气息并不难,难的是掩盖自己的灵识。只要有级别差摆在那里,就逃脱不了被高阶修士或者高阶妖兽发现的命运。 但如今世道变了,许颜真一个低级练气六层的弟子也能单枪匹马猎杀妖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逃到一边装死,效果极佳。同时,她为了能更好的做任务,自己去藏书阁复制了一份制符启蒙,在报废了无数张符纸更换了好几碟丹砂后,才勉强成功画出三张低级上品灵符,十三张低级中品灵符,和二十四张低级下品灵符。 手里掌握了这些灵符,再加上这枚装死戒指,她觉得自己的底气足了许多。陆陆续续去接了不少低级任务,将所得的妖兽,除了任务需要的部分上交外,其余的都找李旻清去地下黑市卖掉。历时整整三个月,两人合作愉快。而她,则终于将拖欠食馆、藏书阁、内务等处的外债还清了。 --------新人需要支持,请大家多多关照--------- 第25章 人一旦没了追求,就会不断的懒惰下去。许颜真每天都这么勉励自己,制定了一个又一个提高修为的短期计划。不幸的是,这些日子忙于赚钱还债,她的修为并没有更上一层楼,还是停留在炼气六层的中期,离突破七层还遥遥无期。 梁若姿找了她好几次麻烦,每次她要么不在,要么遇到里就躲起来装死。唯一的问题就是吃饭。在食馆里,总是容易遇到梁若姿和她的那位陈师姐,不过之前那个筑基期的大师姐却很少出现在单君峰。可就是梁陈二人的火力也依旧凶猛。许颜真总觉得能少点麻烦就少点麻烦,能低调点就低调点。她不懂为什么小说女主角总喜欢在酒肆茶馆里管闲事,然后招惹上各路人马,比如堡主、庄主、王爷、大侠、太子等。现在光是让她遇上一个梁若姿就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大。在人多的地方,梁若姿要顾及自己的清纯形象,倒不会与她动手。那个陈师姐为人高傲,也不屑与她直接撕破脸。怕就怕等她落单,或者做任务的时候被盯上,然后遭遇群殴。 这不是她想得多,宅斗宫斗看多了,女人斗女人,使出的无非就是那么几招,划破脸、烫伤身体、非自然小产、被诬告偷人、甚至qjlj等肉体精神上双重折磨。许颜真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梁若姿如此仇视自己,连那个素未谋面,好吧,基本上没说过话的陈师姐也对自己看不顺眼。她觉得自己何其冤枉,每天都是老老实实的三点一线,食馆、寝室、任务大厅。轮到出任务的时候她又长时间不在单君峰上,没可能得罪她们。退一万步说,以她这种死宅的愣头青,怎可能与陌生人接下如此深仇大恨? 虽然害人之心暂时没有,但防人之心绝对不可无。未雨绸缪总是好的。即便不知道梁若姿什么时候会堵上她算账,但小心一点总是无错。因此她走路尽量往人多的地方走,每次出任务也都把自己的脸遮得严严实实,好在合欢宗内部相互陷害,结下私仇的筒子们数量不少,蒙面大盗一直是当季的流行,她这般打扮倒不显得有多突兀。 这些其实还是小事,最让人头疼的是随着年龄的增大,她的初潮来了。初潮来了,意味着许颜真正是迈入少女时代,整个人的气质都在不知不觉中悄然改变。原先漂亮的五官越发明艳,尖尖的下巴,双眉微挑,眼神妩媚,无意之中总有些顾盼神飞的惊艳之色。而少女的身姿更显娉婷,胸前的隆起引人遐想,腰肢纤细,翘臀长腿,雪肤花容,明眸善睐。无论放在哪里,人群里第一眼看见的便是她。 发育迟了点不要紧,但步入青春期后,发育的动作太快也让人有些头疼。 难怪最近总有些男师兄师弟们看她的眼神怪怪的,让她觉得毛骨悚然。她知道自己十年后生得极为美貌,却没想到十三岁的年纪居然就已经这么出类拔萃博人眼球了。梁若姿也算是含苞待放,但也不过是待放的水平,离她现在的明艳动人还远远存在一定距离。在这个以美貌值和手段著称的魔道宗门,一个太过醒目的美人要么是要了其他人的命,要么是自己送了命。许颜真显然还是嫩了点,在经过梁若姿等人的刻意渲染之后,她与单鞭老道之间不可多说的秘密也越传越广。可怜那单鞭老道都娘炮了一把年纪,经过群众的口耳相交,居然成为了她床上第一人,而多罗幻镜也沦落成为他俩忘年恋的定情之物。此外,包括陈蓬莱在内的几位宗门老流氓,在以讹传讹的渲染下,也没有一个得以幸免。在当事人双方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三个岁数加起来上千的金丹老祖默默的被彼此门下的心爱弟子们污蔑成了一个炼气六层外门女弟子的入幕之宾,并为了抢她这个十三岁少女的床位而大打出手。 而这美貌而风骚的绝代妖姬,顺理成章的引起了合欢宗弟子的全民关注。除了单君峰的外门弟子之外,其余三座峰的内门弟子也经常性有人跑到她的寝室外围观,不论男女。搞得她想半夜里去自己小屋四周碰碰运气、翻翻泥土、挖挖神器都没有作案时间。 李旻清这一日和她货银两讫的时候,似乎表现得颇为冷漠,甚至有一种敬而远之的感觉。许颜真十分不快,她心里想着两人好歹一起做过捕猎妖兽的任务,也算是过命的交情,在内心深处早已把李旻清当成自己人。但是却不想人家这般作态,当下冷着脸追问他缘由。 李旻清心中到底是拿她当过朋友,当下也不隐瞒,吞吞吐吐将他得知的那些关于许颜真的各色流言说了出来。末了,还是将信将疑道:“他们都说你肯定是得了某位大人的灵药法宝,不然不会短短八个月内一下子从炼气一层蹿升到炼气六层。”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有人说从宗主大人的亲传弟子口里得知“那个靠美色迷惑了单鞭老道的骗了一方下品法宝的外门弟子,后台硬着呢,谁敢打她的主意,那就是找死。”不仅如此,十分好色的演武殿殿主刘贺桐和不是特别好色的流芳殿殿主贺兰谦,甚至是最近迅速串红的新任欢喜殿殿主林镜,对许颜真的态度都表现出非同一般的放任,似乎是间接证明了这一说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合欢宗内许多外门弟子在做任务时,往往赶不及单月初一的小校和双月十五的大校,因此都会在任务大厅里凭借接下任务的任务牌去事前请假。如果有人估计错误,导致逾期未归,那么一旦在校场上被抓到,就要去执法长老那里领上二十道鞭子。并且自当日起计算,若是超出一天未去传承长老那里销假,则再加二十道,并以此类推。 按照道理来说,如果任务所需时日较长,大家都会为了保险起见而选择事先请假。但是,根据合欢宗无处不交钱的规矩,贺兰谦那里请一次假就要交一次请假费,而负责请假销假的常务正是贺兰谦的亲传弟子,与平日里校场上负责签到的人却是利益相悖的生死对头。虽然说交了请假费就不怕签到被抓,但校场上签到的校验官是千女峰的核心弟子,平日里也是骄横跋扈惯了,如果让他们知道你交钱给常务而没交钱去贿赂他们,校场上有的是让你有苦说不出的意外发生。可是如果让常务知道你为了逃避请假费而去贿赂校验官,那三年一次的探亲假你也别指望了。因此大家接任务时总会小心避开大校小校,实在避不开,有钱的只好掏双份的灵石,没钱的只能掂量着自己的斤两选择投靠哪一边了。 这些千女峰的核心弟子,原本是欢喜殿殿主赵宏宇手下的爱将。自从赵大傻子倒台之后,他们的地位也就一落千丈,此时正拍马赶着去讨好新上任的欢喜殿殿主林镜。林镜那日与她在主峰里见过一面后,倒也没有表现出如何的对待。只是命人将那幅画带回去,他手下的仆人对画中女子只字不提,但外面却仍然有不少流言传出,道是这位当红偶像早已有了个绝代佳人的红颜知己。而那副传说中已被制成屏风放在温柔美貌的殿主身边日日寄托相思之苦的画卷,见过之人寥寥无几。却不巧正有一个是曾经与她朝夕相处了一个多月的梁若姿。 许颜真初来时日尚短,宗门里许多规矩不懂,加上后来有八个多月的时间都被困在禁地,潜意识里早就把大校小校忘了干净。重新拿回腰牌之后,缺席数次,居然也没得到红牌警告,更没人押着她去刑房。 最开始大家对她破例受到主峰照顾而大拍马屁,到当她被宗主门下那几个风头正劲的女弟子排斥时的前恭后倨,再逐渐演变到如今的集体噤声,只保持围观。看不顺眼她的,越发看她不顺眼。看顺眼她的,也开始逐渐保持距离。就在她由许言真变成许颜真的短短几个月内,风向连连改变,只让食馆,藏书阁等地暗暗叫苦,连一向热衷于乱收保护费的执法小队也开始对她的欠费拖交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内务那个讹了她十块下品灵石的男弟子,至今还在艰难的挣扎,要不要再把灵石再还给她。 许颜真这些日子被债务压得透不过气来,整天除了接任务,完成任务,交灵石学技能,还债,修炼,偶尔做做白日梦想回家,基本上没空考虑别的。一听到这个自然十分懊恼,气急败坏道:“李师哥,别人这么说也就算了,你怎么也这么说。” 李旻清叹了口气,道:“好吧,其实是阿雯昨日找我了。”他虽说发誓要将阿雯忘记,却仍然对她突如其来的造访惊喜不已。哪知道对方来开口第一句便是:“李大哥,我知道你全心全意为了你的言真妹子,但我实在忍不住看到你被她欺骗。你别看她小小年纪,其实私下里当真让人不齿。”不拉不拉的。 李旻清语重心长:“言真妹子,虽说我一直相信你,可是你一姑娘家,还是要注意点。这里毕竟是合欢宗,一步走错,那就是满盘皆输。” 许颜真听到这里,银牙一咬,差点将手里两根石豪猪的獠牙撇断。 ------------新人不容易,请多支持------------ 第26章 李旻清见她脸色灰败,心中不忍,却也不便多说什么,只道正好他打算闭关修炼一番,今次之后寄卖的事便无法插手了。 许颜真心里明明有个声音在叫:“他在和你撇清呢,他也不相信你。”脸上却没有表现出来,只是取了一只灵石小袋递给他说:“嗯,我知道了。确实也是,这些日子忙着做任务还债,我自己的修炼也至今没有进展。我也要好好收收心了。总之……真是多谢你了,帮了我这许多。这些是我的心意。” 李旻清也没有推辞,给她写了个地址,让她按照地址去找人取这次寄卖的报酬,一面拿了灵石袋转身走了。许颜真知道这次是真正的和她货银两讫了。自己真是把李旻清当做朋友,却没想到对方居然轻信这种留言。心里憋着一大股委屈,却又发泄不得。人都有权利选择对自己有利的朋友,像她这样莫名其妙就名声狼藉的朋友,人家只做到敬而远之已经算是给她留面子了。 许颜真咬了咬牙,收拾一番后,便去任务大厅接新的任务。这回的任务倒不难,十枚枯树毒蛙的腺囊,报酬是五枚下品灵石。枯树毒蛙是一种低等的一级妖兽,以速度见称,喜欢在泥沼处栖息。合欢宗境内大多都是山岭,只有绕过迷雾岭到更远的地方才能找到泥沼。许颜真想了想,去常务那里用灵石兑换了点金银。这里一枚下品灵石的相当于凡人十两黄金,如果在合欢宗内买衣服,一枚下品灵石最多可以买只袖子。如果去凡人城镇那里用金银买,却可以买下一整间成衣坊。因此大多数修真弟子,苦于生活拮据都会去凡人集市那里购买一些必须的生活用品。李旻清就是其中之一,他的小屋就布置得和那些乡下的土财主一般无二,她第一次去给他送货的时候,恰逢他室友不在,偶尔有幸参观。一间好好的洞府,左边是修真者的标准石室,右边摆放了各种古玩珍品,铺上了波斯长毛地毯,绫罗绸缎堆了一地。李旻清曾经笑言,自幼羡慕家乡里豪富的富丽堂皇,成为修真者之后怎样也要体会一把,因此便时常绕远路去凡人的城镇搜集。这也是他为什么至今还是修为不高的原因。 那时许颜真也曾萌生了要把自己的小屋布置得和公主房一样,全部粉红色,豪华大床,华贵地毯……每个女生心中都曾有的公主梦。但很快就被现实给无情的粉碎了。凡人的城镇集市离合欢宗那不是一般的远,至少要先绕过迷雾岭。低级的炼气弟子要绕过迷雾岭,顺利的话至少要花上半个月,来回至少一个多月。这就意味着很可能要么错过小校,要么错过大校。李旻清为人油滑,三教九流都有交好,无论是点名的,还是销假的,总有他的熟人。再加上他每次外出凡人集市,回来时总会带些凡人那里稀奇古怪的好玩东西上下打点,因此也没人为难他。许颜真和他不同,她自己要做的正事多到数不过来,连修炼的时间都是要靠挤的,若不是李旻清她连常务可以兑换金银这事都不知道。 这次有了机会出门做任务,正好去凡人集市一趟,或许能淘到什么好东西。下品灵石她虽然缺得很,但是十两黄金对凡人集市来说可不是小数目。作为女生,握着大把钱能毫无压力的去逛街,便已是很快活的事了。至于真的能买到什么,倒放在再其次。 许颜真将可能需要的灵符准备好,又清点了盘缠,手上戴着装死指环,只要遇到危险就找地方一躲,然后把骷髅头转到外面。打点好一切,便兴高采烈的上路了。 迷雾岭边缘总是聚集着许多外门弟子在和低级妖兽厮杀。快绕过迷雾岭时,她看到一个炼气四层的弟子正在奋力独自和一只二级蝎尾狮对抗。此地距离宗门已经有了一段距离,那人做任务跟着蝎尾狮一路追了这么远,身上的解毒丹早已用完。正在弹尽粮绝暗暗叫苦的时候,忽然腿上一疼,收了那蝎尾狮一针。当下整个人浑身麻痹,直挺挺倒了下去。这也是他命不该绝,遇上了许颜真这个二愣子。 合欢宗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抢怪不留活口。就是说如果有人这时候看中了半血的蝎尾狮,抢了他猎物,对于这个炼气四层的弟子,哪怕他已经中毒,也是要补上一刀的。毕竟是魔道宗门,万一给自己多树一个敌人,没准他日就不小心中了暗算死在别人刀下。先下手为强,要想抢怪,就要将开怪的人一道宰了。许颜真虽然从张老实小队那里得知了这条规则,不愿和别人抢怪,也尽量保持不被抢怪,甚至连做出可能被人误会的举动都要小心避免。但是在这时候,她毫不犹豫的上前要将那人救下。为了抢在那牲畜下嘴咬死他之前,她还忍着肉痛,花了一张冰封符。冰封符是玄冰术的升级版本,属于低级中品灵符,在瞬发性和冰封力度上要比普通的玄冰术或者低级下品玄冰符不知要提高了多少倍。因此那头蝎尾狮还没来得及再举起机关枪对准许颜真,瞬间就被冻住了。 许颜真取了一枚解毒丹喂到那弟子的嘴里,低声道:“放心,这是解毒丹,赶紧吃下去,再晚小心毒入骨髓救不了了。” 那人见到她,迟疑了一下,还是张嘴吞了。许颜真松了口气,见他没事,便让他自己运作调息,转身去对付那头蝎尾狮。她猎杀蝎尾狮已有了极为丰富的经验,再加上这几个月新学了不少攻击性法术,没几下工夫就把蝎尾狮用石笋术竖起高高的石笋整个围了起来。她不知道那人任务要取蝎尾狮的哪个部位,也不想插手。回头看了看他,见他似乎还在调息,想想剩下的应该没有太大的危险,转身便要离开。 忽然只听那人惊怒道:“还以为你是好心……妖女!你喂我吃的什么?” 许颜真吃了一惊,从储物袋里掏出解毒丹闻了一下,忽然看到那人脸色发绿,连忙过去扶他,连声道:“确实是解毒丹啊,怎么,没效果吗?不可……”那个“能”字还没说出口,忽然整个人被瞬间缠绕的藤木给捆了起来,一个站不稳就跌倒在地。 那人站起来哈哈大笑,竟然和没事人一样。他盯着许颜真腰间的灵石袋,笑道:“还以为要死了,谁知道命不该绝,老天给我送来个傻子,知道我穷,不仅送我解毒丹,还送我些灵石花花。”那人手里原本只有一张低级中品捆仙符,是打算救命用的。却没想到自己还没来得及用,就中了蝎尾狮的暗算。正在心里大叫“老子要归位”时,天上居然掉下来一个傻子!那傻子自己是练气六层,区区一头二级蝎尾狮,她一出手就是一张低级中品冰封符。他只道是遇上了一头落单的大肥羊,却没想过许颜真是救人心急,若换做是她自己对上蝎尾狮,连低级下品灵符都不见得愿意掏。 那人嘻嘻笑道:“多谢你的解毒丹,效果好极了。”他想起自己白得一条命,只花了一张低级中品灵符,就能拿到她的灵石和储物袋,想到她出手阔绰,不知那储物袋里能有什么好宝贝。自己一个炼气四层的低级弟子,居然一下子扳倒一个炼气六层的小姑娘,越想越是得意。 许颜真又惊又怒,喝道:“我好心救你,你怎地这样无耻?” 那人冷笑道:“你会好心救我?这合欢宗里还会有好心人?别骗我了,你当我和你一样傻啊。” 许颜真厉声道:“我若真是有心害你,何必再给你解毒?直接等那蝎尾狮吃了你不就得了?还浪费一张冰封符?” 那人倒先不急着拿她的储物袋,只是坐下调息了一会,半晌,才抬眼看她嘿道:“所以说你是傻子啊。解毒丹我不是谢了你么,咱们就算两清了。你这种初出茅庐的小丫头,不知道天高地厚。钱多,人傻,不坑你坑谁?就算你今天没遇上我,迟早也会被别人坑。算你走运,今日爷爷心情好,看在你救我的份上,便不夺你的元阴,给你留个全尸。啧啧啧,仔细一看,长得倒真是不错。”说完也不理会她,只是得意洋洋的闭上眼自顾自调息。 许颜真被气了个倒仰,她虽然人在合欢宗,却从来没有过要害人的心思。难得做一次好事,居然还被人倒坑了一把。她知道低级中品灵符的时耗较下品灵符要长得多,心中只盼自己能拖着那人,直到冰封符破开。那人显然也知道这一点,闭着眼哼了一声:“不要妄想,就算冰封符破了,一时半会它也出不来。话说回来,这还得多谢你,有了你的石笋,我有足够时间慢慢收拾。” 第27章 许颜真又绝望又悔恨,厉声道:“你可知道我是谁?你若杀了,也逃不过一个死。” 那人直到完全调息好,才笑嘻嘻的站起来:“放心,你死了之后我便把你烧成灰。迷雾岭这么大,又有谁知道你去哪里了?” 许颜真胸口剧烈跳动,脸上却抬高下巴冷笑道:“那你便杀了我吧,再把我烧成灰,最好把骨灰倒入海里。看看会不会有人把你捉去点天灯炼魂油?” 那人听她言语里颇为不屑,不由又有些迟疑。 所以说总有这种人,关键时候少点废话一刀结束了,不早就免除后患了吗。像他这样的,显然有一部分心理是对捆仙符盲目崇拜了,另外还有一部分却是隐隐的有些担心,万一她真的有后台,万一那个后台还很硬,便有些棘手了。 许颜真虽然全身被捆得结实,两只手被固定在身体两侧,无法做出任何法术手势,但手指之间还是可以稍微活动的。此时她正用拇指按在中指根部的装死指环上,只等冰封符一破开,就立即将指环转个圈。 那人走过来踢了她一脚,一把夺下她腰上的灵石袋和储物袋,哈哈笑道:“不要妄想了,这解药一个时辰之内药效还留在体内,就算这时候再中两针,老子也不会有事。实在大不了再从你手里拿点解毒……咦,才这么点,怎么可能?” 他一面恼火,一边将灵石袋全部倒入自己的灵石袋里,又急忙翻开许颜真的储物袋,抬眼瞥了她一下,洋洋得意的把装着解毒丹的小瓶放入自己怀中。再低头翻时,忽然又惊又喜道:“下品法宝!是下品法宝!”一面抬头望向许颜真,神色稍微有些复杂。 显然不用看腰牌,他也知道了有着多罗幻镜的少女是谁,很可能她后台极硬。但又一想,自己反正已经得罪她了,如果她不死,他的好日子也到头了。可是,若真有金丹老祖愿意寻她的魂魄替他报仇,届时万一将自己供出来,便大大不妙了。他以前倒是见过一种极为歹毒的灭魂术,在人死的刹那释放出来,便可将此人的魂魄彻底粉碎。唯一恼火的是,且不说这灭魂术是万鬼宗的独门秘法,就算自己能混进万鬼宗,一时半刻也不一定能学会灭魂术。不管怎样,留她活口是决计不可能的。至于会不会有人去搜魂,那就看运气了。实在不行便叛逃师门躲起来,反正呆在合欢宗够久了,自己还是炼气四层。如果实在无法筑基,最终肯定也逃不了一死。 他打定主意,眼中凶光大显,刚要使出手段,忽然听许颜真惊喜道:“符破了!” 符破了,也救不了你。 他狞笑着,人却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是这一眼,许颜真已转动装死指环,整个人瞬间气息全无。而那蝎尾狮破冰而出的第一件事,便是举起尾巴对准活着的人一阵猛射。只听他一阵惨叫,脸上早已插了数十枚毒针,且有三枚正中双目,顿时鲜血直流。这一瞬间双眼剧痛,目不能视,只叫他惊慌失措,又怒又怕。整个人发了疯似的尖叫着往外奔去。 许颜真的灵体浮在半空中,俯视着那人惨状,心中五味陈杂,不知是何滋味。那蝎尾狮双目赤红,被石笋拦着出不去,正在拼命的往上撞。一旦有活物靠近,便又是唰唰唰一阵猛射。许颜真吓了一跳,纵使她见过不少蝎尾狮,也没有见过狂躁如厮。还好自己得了装死指环,在冰封符消失的那一刻,骗的那人转身去看,而自己转动指环掩藏灵力。本指望让蝎尾狮能帮她拖上一会,谁知道这家伙居然如此给力,集中火力对准他来了个机枪狂扫,还正中要害。如果自己迟上一刻,只怕也要挨上几针。没有解毒丹,这假死可是要变成真死了。 忽然那蝎尾狮一阵哀鸣,一头撞断石笋,刚要跃出,却不料下腹被折断的石笋划破长长一道。登时它整个身子跌下,穿在石笋上,鲜血迸射,眼见不活了。 许颜真心中隐隐担忧,若是这鲜血气味将迷雾岭深处的妖兽引来,便是将蝎尾狮群引来,自己这“尸身”只怕也讨不了好。她越是着急,越是拼命往自己肉身上撞去。她以前试过,如果注意力特别集中,有可能跳过装死指环的预设时间而提前回到肉身。 刚张开眼,便听见似有极细微的呜咽声。此时捆仙符的时间也到了,她手忙脚乱的从地上爬起来,只见那蝎尾狮的尸身下居然有一团小小的活物在蠕动。她用分解刀将破碎的肠子和皮肉挑开,目瞪口呆的看到一只小猫一样的幼崽正闭着眼挣扎着要从破掉的肚子里掉出来。 原来那蝎尾狮居然是一头待产的母狮,方才冰封符刺激之下,导致它提前发动,无奈被困在石笋中,只能作困兽之斗。因此反应如此激烈,几乎是拼了命要撞破石笋。 许颜真用降雨符取了些水,撕下一幅裙摆沾着水,将那幼崽清理干净,小心的抱在怀里。那小小的一团只有两个巴掌大小,眼睛都没睁开。粉红色的鼻头一动一动的,尾巴上还没生出针囊,只有一寸来长。它整个身子缩成一团,软软的尾巴扫过许颜真的掌心,叫她心都软了。 许颜真一面将母狮的尸身分解,取了皮毛用降雨符清理干净,将幼崽裹了起来。她储物袋被那人夺了去,也无法带走多余的骨骼牙齿,只将针囊取了,其余的就地掩埋。她刚直起身,便听见密林深处传来一阵狮吼。许颜真吃了一惊,抱着幼崽掐了个乘风决转身便跑。 这声狮吼正是一头变异蝎尾狮,它的爱人因临产就近,不小心落了单,被合欢宗的一个练气四层的弟子盯上。趁着它去觅食的时候,那人把母狮激怒,引到了这里。待到变异蝎尾狮发觉一路寻来时,却在这里只闻到了一股浓烈的血腥味。 那变异蝎尾狮在许颜真方才掩埋狮尸的地方来回寻觅,又用前爪不断的刨土,将那母狮的尸身刨了出来。它伏在母狮身上嗅了嗅,再抬头时已是双目赤红,仰天大吼。身上毛发似乎如钢针一般,根根直竖。 那变异蝎尾狮稍微辨别了方向,一路嗅着气味朝迷雾岭外追过去。才跑了一半,却发现熟悉的气味分成两股,且两股都有浓烈的血腥味,一道似在前方,而另一道更浓烈的则在树上。它抬头望去,只见一个瑟瑟发抖的人正抱着树干缩成一团。当下不假思索,大吼着扑了上去。那人正是之前那名炼气四层的外门弟子。他双眼不能视物,却碰上这狂性大发的四级妖兽,不由暗暗叫苦。那人心知躲不过,咬了牙从许颜真那里夺过来的储物袋里抓了一把灵符,往对方头上狠狠拍了过去。 许颜真跑了一半,忽然听见后面传来一声熟悉的尖锐惨叫,又似乎夹杂着些许狮吼。她犹豫了一下,想到自己的灵石袋和储物袋都在那人身上,她的腰牌和灵符都在储物袋里,没有腰牌也没法交任务。无奈之下,一跺脚又往回跑。 这一刻功夫,那头变异蝎尾狮抖了抖血,摇摇晃晃的从那人尸身上爬了起来。那人胸腹之间早已被抓得稀烂,脑袋也缺了半边。而变异蝎尾狮也好不到那里去。那人临死之前一口气拍了近十枚灵符,这么近的距离,那变异蝎尾狮也没有闪避,硬生生的受了好几道掌心雷,炼火决和割裂术。其中还有一张低级上品的吸血符。 那变异蝎尾狮皮厚肉糙,掌心雷,炼火决,割裂术也不过在它身上切了几道伤痕,烧了半搓皮毛。坏就坏在那张吸血符,一中之下,这头四级妖兽浑身的血液立刻从伤口处喷射出来。 等到它发觉还有一道气息在往自己身边靠近时,浑身已经没有力气支持它再上前拼命。许颜真赶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景象:一头变异蝎尾狮浑身是血,朝她怒吼着扑过来,却在腾空的刹那整个身子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它似乎挣扎了一下,便不再动弹。之前那人早已变成一摊烂肉,她的灵石袋和储物袋掉落在地上。周围似乎还散落着几张没有使用的灵符。 许颜真默默的将怀中的幼崽裹了裹,一面低头将自己的储物袋和灵石袋都收好。她并不知道这之前发生了什么,直觉告诉她这头变异蝎尾狮与她怀里的幼崽很可能是血亲。那变异蝎尾狮死前一直盯着她怀里的幼崽,或者说是盯着裹着那幼崽的皮毛,眼神哀伤而眷恋。那幼崽在目光中,依旧紧闭着眼,小小的缩成一团。张老实以前说过,不要惹变异蝎尾狮,他们当中很可能有突破成高级妖兽的存在。五级以上的妖兽灵智渐开。很可能这头变异蝎尾狮已经突破了五级,有了相当的灵智。 她将变异蝎尾狮的尸身收在储物袋里,又找到之前给母狮所在的坑穴,将从母狮身上摘下的针囊也一起放了下去,挖了个坑埋了。尽管理智告诉她,作为居于食物链下方的妖兽没有什么同情可讲,将皮毛扒了针囊摘了换成灵石更可靠些,而且一头变异蝎尾狮的针囊非常值钱,至少可以换到三百枚下品灵石。 但感情终究战胜了理智。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其中究竟扮演了什么角色,母狮的死是它不小心被自己撞断的石笋穿透,雄狮和那人同归于尽,看起来跟她没有半点关系。但是石笋是她发动的,搞死雄狮的灵符也都是她做的。她明明不是圣母的,也很讨厌圣母,却不知为什么,现在无法狠下心将幼崽的父母尸身分解去寄卖。 许颜真低头用母狮的皮毛将幼崽仔细裹好,在树下发了会呆。迷雾岭深处隐隐传来的妖兽怒吼,似乎听起来更有些悲凉的意味。那些高等级的妖兽,灵智已开,面对修真者的屠杀发出的怒吼,在这寂寞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她默默的抬头,使了个乘风决,朝着远方星星点点的灯火处飞去。 那里是凡人的集市。那里会有亲情,友情和爱情,也会有尔虞我诈,斤斤计较,和欺软怕硬。但是相对于冷漠无情的修真者来说,那里的灯火却让人更觉得真实和温暖。至少这一刻,许颜真是这么想的。 --------------我是苦恼的分割线------------- 写了这么多天,收藏极为惨淡,忧郁。新人不容易,跪求支持。 第28章 这个小镇换做祥云镇,名字虽然吉利无比,但却处于魔道赫赫有名的万鬼宗掌控之下。还没踏进镇子,她怀里的幼崽便饿得直叫唤。许颜真有些心疼,那小粉团眼睛都没张开,软软的小肚皮朝上蜷着,小小的爪子无力的抓着她脸颊边上垂下来的一缕长发。那小粉团本是变异蝎尾狮与普通蝎尾狮杂交的后代。变异蝎尾狮有个特点,大多数都是纯爷们,且在繁育上极为艰难。由于其毒腺异常强悍,普通蝎尾狮母体中的胎儿往往无法抵御,而极容易早早夭折。这就导致变异蝎尾狮在数量上十分稀少。而这头小兽还未足月便因母体被划破肚腹而强行出世,早产儿更显柔弱。它从出生到现在不过两个时辰,滴水未进,体温也越来越高。 许颜真心中焦急,敲开了间农舍的门,想问主人讨要一碗吃的。那农舍主人年过花甲,一见她便吓得刚开门就关上。许颜真莫名其妙,她生得有那么可怕么?只得又敲。再开时,却见那老头战战兢兢的跪下朝她磕头道:“仙人,老汉家中家徒四壁,实在没有可以孝敬仙人的东西。老汉年事已高,一条贱命不值钱,只求留下这小儿一命,他年纪尚幼,留着一条命将来也好为仙人做牛做马啊。” 许颜真见他身后跪了一个又黑又瘦的小孩,看年纪不超过五岁,小脸上瘦的只剩下一双眼睛,看起来似是从来没吃过饱饭一般,眼神倒是十分倔强。那老头满脸皱纹,哭起来更是满脸鼻涕眼泪,还时不时咳嗽几声。许颜真心下怜惜,上前扶起他,柔声道:“这位老人家,别怕,我不是坏人。” 还未触到他,那老汉便吓得一缩,连声告罪,只道不敢,怕脏了仙人的手。许颜真微微皱眉。只听那小孩叫了起来:“骗人,你不是坏人怎么穿着坏人的衣裳?” 那老汉吓得连忙捂住他的嘴,惨白着脸道:“仙人恕罪,仙人恕罪。且看在他年幼无知的份上,冲撞了仙人,请仙人千万不要计较。” 许颜真脸上越发柔和,只道自己真的不是坏人,这身衣服也是从坏人身上剥下来的。她不过是想给怀里这头小粉团找点羊奶或者马奶,实在不行来点米汤也可以,却没想到把这祖孙俩吓成这样。 平心而论,许颜真这一番话破绽许多,但那老汉却只能选择相信。他拘偻着身子战战兢兢的将她迎进去,一面小心的看了看外面,轻轻关上了大门。 许颜真走进去才发现这农舍真是破败不已,连只像样的母鸡都没有,只有几只小鸡仔有气无力的在晒太阳。她抱着小粉团刚一走进,那些个绒线小黄图登时吓得满地乱滚。那小孩不服气的撇过头,小声道:“爷爷,她若不是坏人,怎么会把小黄小白小芦花都吓坏了!” 许颜真哭笑不得,她怀里的是小粉团虽然柔弱,却有可能是有着四级妖兽血统的幼崽,天生气场强大。你把狼往羊群里一放,羊群能不吓跑吗?她也不和那小孩见识,只是谢过了老头递过来的米汤,取了一点小心的喂了喂怀中的小粉团,待小粉团体温微微降下些许,才低声询问起来。 原来这祥云镇最近几年十分不太平,它地处合欢宗、血煞谷、万鬼宗魔道三派的交界处,虽说离合欢宗远了点,隔了一个迷雾岭,自身又在万鬼宗的辖区内,却与血煞谷比邻。三个宗门的弟子做任务时,都经常会路过此地,烧杀**无恶不作。合欢宗离得远点还好,只不过偶尔过来找些个良家妇男妇女采阴补阳采阳补阴;血煞谷就比较无耻了,经常没事过来骚扰骚扰万鬼宗,顺便给老百姓放点血;万鬼宗是祥云镇的顶头上司,尤其喜欢收集生魂炼招魂幡,个中残酷更是不提。因此合欢宗男浅黄女淡红,血煞谷男血红女深紫,万鬼宗的全黑,是这个镇上居民最害怕见到的颜色。 那老汉看见许颜真穿了合欢宗弟子服,身上满是血迹不说,还有一股强烈的血腥味。她年未及笄,怀里抱着一头幼兽,一大早笑靥款款的站在自家门口。当下唬得魂都快没了,第一反应就是赶紧关上门。谁知对方竟然不恼,只在门外又敲了两下,他这才想起来,敢当着这些修真者面前甩门,简直是找死。无奈之下,只能战战兢兢的重新打开门,甫一开门便冲着许颜真跪下求饶。 许颜真心中羞愧,更是打定主意要去多买两套便服。她喂完小粉团,与老人家道了声谢,悄悄留下二两金子,便不再逗留。那老汉刚送走她,还没松一口气,却见孙子捧着金子跑过来大喊“爷爷,爷爷快看”。他颤抖着手接过金子,放在嘴边一咬。闭上眼,半晌,却是老泪纵横。 许颜真喂饱了小粉团,又做了件好事,心情极好,走得也慢了许多。没走多远,忽然听见身后清脆的声音追着喊她:“神仙姐姐,神仙姐姐等一等!” 她什么时候成了神仙姐姐了?这里又不是天龙八部。 回头一看,却是方才那家人家的小孩喘息着在后面跑,再后面的是那胆小怕事的老汉,正满脸焦急的蹒跚着跟在后面。她不由停下,却听那老汉喘息道:“仙人请留步,留步啊!” 许颜真道:“老丈,可有事?” 那老汉一到她面前,立刻拉着孙子跪下,将她留下的二两金子双手捧上,以头触地,放声哭道:“好姑娘,您真的是菩萨心肠,救苦救难的观音娘娘啊。不不不,您就是女菩萨啊。” 许颜真满脸瀑布汗,虽然脸上不表现,但心里却十分受用,刚想谦虚一下说那没什么,接着就听他哭道:“老汉不要女菩萨的金子,老汉只想求女菩萨发发慈悲,救救老汉的女儿。” 那小孩也跟着磕头,脆声道:“请菩萨姐姐救救我姨姨。” 许颜真将他俩扶起来,低声问道:“有事慢慢说” 那老汉哭倒在地,哆哆嗦嗦的把事情原委讲了出来。原来这老汉姓何,晚年得女,一向爱若明珠。那小女儿生的极为伶俐,一家人都很是宠爱。却没想到女儿十六岁这年,被万鬼宗门下一个修仙家族的子弟看中,硬是要抢去做妾。儿子与媳妇为了保护妹妹被活生生的抽筋扒皮,女儿却因无法忍受兄嫂惨死触柱而亡。那何老头心中虽恨,却奈何无力与修仙家族相抗,更别说那修仙家族背后还有个万鬼宗。自从儿子媳妇女儿死了后,何家家事凋零,孙儿尚若,自己又年迈无力,连糊口都是困难。权势压死人,无权无势的被欺辱了也只能忍气吞声。按理说,故事到这里就应该结束了。可前些日子家中无米,他带着孙儿去镇上的集市里想用唯一的老母鸡换点吃的,却没想到有人告诉他,方才他家女儿不但活了,还在镇上最大的酒楼里被人逼着当众**。 何老头顿时手足冰凉,哆嗦着往酒楼方向赶去,果然看见何小妹几乎赤裸着身子供人狎玩。那酒楼是镇上最大的修仙家族门下产业,而此刻坐在酒桌前哈哈大笑的,正是害死他儿子媳妇逼死何小妹的那个恶人。只听那恶人道:“这小妞性子虽犟,死了也不肯服软,老子把她放在炼魂塔里足足炼化了七七四十九天,硬生生把她那犟性给降服了。哈哈,你看这不是跳得很好嘛。就是她亲爹站在边上,老子让她上来舔老子的卵蛋,她也得乖乖照做。”何老头听了恨不得上去与他拼命,却叫旁人拉住劝道:“人家是什么人?仙人!仙人要你死,连眼皮都不会眨一下。可你死了,你孙子怎么办?”呸!仙人个鬼!那恶人比妖魔还要狠毒!何老汉心中气苦,想起身边年幼的孙子,祖孙俩只能抱头痛哭。 像他这样家破人亡的,这祥云镇不知道有多少。便是想举家搬迁,可怜天下之大,他们这些无根基无后台的凡人百姓又能搬迁到哪里?出了一个祥云镇,还有黑云镇,还有红云镇,哪个不是在魔道宗门的控制之下?便是在正道太一门下的昭阳镇,还不是不太平,前几年便有人被害得无路可走只能举家远走,却不想来到祥云镇的?刚出虎穴又如狼窝。这天底下哪里不是一样?连朝廷对仙人都是唯唯诺诺,又有谁会替他们出头? 许颜真听到这里恨不得把牙都咬碎了。何老汉抹着眼泪说:“老头子不要金子,宁可自己饿死,只求女菩萨救我女儿魂魄,她生前烈性,死后却是如此凄惨。天理何在?公道何在?这不应该啊。” 许颜真定了定神,道:“你放心。”又详细询问了那人外貌,何老汉一一答了。她沉吟片刻,将那金子收了回来,道:“是我疏忽了,这金子贸然出现在你身上,必然替你引来灾祸。你先等等,容我去镇上兑些碎银再与你。救人之事我会想办法,老丈你们先回去,等我将银子兑给你们后,你俩立刻迁走,去哪里都行,不要在万鬼宗境内停留。” 她要救人,就必须破了对方的法术。这就意味着她与对方一战势不可阻。她不过是炼气六层,而对方的修为却还不知晓。她虽然不了解万鬼宗门派的手段,但看他炼化一个魂魄都花了四十来天,估计修为也高不到哪里去。怕就怕他背后有人,闹大了对宗门也不好交代;或者万一她根本搞不定,没准对方追查源头,直接找何老头祖孙俩的麻烦。 她虽然揽下了这桩闲事,但心中却是七上八下。大多数成功的修真者都是只扫自己门前雪,像她这样修为低微还路见不平强出头的,下场大多不妙。许颜真虽然心知这一点,但却还是咬牙应承了。这不是圣母不圣母的问题,只要她还是人,只要她的人性没有泯灭,她觉得自己都应该答应。 第29章 承诺的话说起来轻飘飘的,倒不是难事。难就难在如何去做。许颜真取了张“重新做人”敷在脸上,不消一刻便成了一个身材普通的中年妇人。易容类的灵符材料都比较难得,这张“重新做人”还是她请李旻清帮忙兑换的,缺点在于低级易容类灵符相貌产生都是随机的,虽然对于易容来说效果绝佳,但是美貌什么的就无法讲究了。小粉团被她用以前那套被撕烂的衣裙做了一个简单的襁褓,小小的一团抱在怀里,从背后看就仿佛是一个抱着孩子的平凡妇人。 清晨的集市已经颇有些熙熙攘攘之势。许颜真问了几个人,终于找了间钱庄,将金银兑换成碎银。可是她前脚踏出钱庄的大门,后脚就察觉到自己被人跟踪。说到底还是她社会经验太少,江湖经验太浅。俗话财不露富,她一出手就是十两黄金,将钱庄上下都震了一震。那些个平民百姓平日里消费都用的是一种含铜的大钱,一百文大钱称为一贯,十贯兑换一两银子,一百两银子兑换一两金子。她这种修真之人根本不看重黄白之物,毕竟修仙界里只以灵石为流通单位。但这在凡人眼里可是不得了,又有人见她是个平凡妇人,相互递了个眼色便悄悄尾随了上去。 许颜真知道是些泼皮也不放在心上,整个人慢慢悠悠的往密林深处走。果然不到一会,那四个人就狞笑的围了上来。其中一个缺牙的无赖干笑道:“这位大娘面生的紧,最近哥几个手里紧张,就等着你打发点。” 许颜真没有说话,只是低着头抱紧了怀里的小兽。另一人见她脸蛋虽然普通,但那双眼睛极为漂亮,眼睫低垂微微震颤。偶尔抬眼却是水光盈盈。哪怕只是随便一眼,都让他觉得骨子里热血沸腾,心里登时生了歹意,狞笑起来:“啧啧啧,还真是徐娘半老,颇有风姿。没想到老子今天还有艳福尝尝。” 他身边一个矮子啐了他一口,道:“癞痢黄,你也忒不讲究。上次那个卖艺的女儿,脸上好大一块黑痣,你也硬上了。” 癞痢黄立即着恼,怒道:“你又比我好到哪里?老木匠那个大肚子的媳妇还不是给你强上了,一尸两命。若不是有老子背后的家族替你顶着,让你推给了仙人,老木匠不找你拼命?” 这两人正在争论,那个缺牙的却忍不住了,早就一把摸向了她。 许颜真抬起头来,眼里闪动着狡黠的光:“你们当真以为我和你们一样,也是凡人?” 癞痢黄一听这话便知大大不妙,寻常老百姓可不会将凡人挂在口上。他一向自认是极会看眼色的,所以在这吉祥镇上敢明目张胆的打家劫舍和欺男霸女。可没想到这回踢到铁板了。按照道理说,寻常修仙者有哪个不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再说了,修仙者又有谁会在乎是黄金还是白银,会特地道钱庄去调换?那些个仙人们寻欢作乐,一时兴起打个赏起来就是一小块黄澄澄的金子。他从家族里的核心子弟嘴里听说过,什么金啊银啊,人家仙人根本不稀罕,他们那里只认石头。这石头可不是一般的石头,一小块便值一幢大房子和好多好多漂亮姑娘。 他在自己修仙家族里也不过是个低级子弟,真正的核心子弟都忙着和仙人们套近乎,想尽办法早日挤进万鬼宗好找个强横的金丹老祖做靠山。像他这种小人物只能仗着修仙家族的名头欺负一下百姓,反正没有官差敢办他就是了。 …… 许颜真轻轻抚摸着怀里的小兽,捏了捏它小爪子,一面慢斯条理的说:“听说你们中有人是万鬼宗的?” 那个缺牙的第一个叫了起来:“正是,识相的赶紧把爷爷们放了。” 癞痢黄恨不得把他的嘴巴堵上。他知道修仙者的仇杀极为恐怖,以前有魔修对某个宗门弟子看不顺眼,不玩明的却玩阴的。趁着夜黑风高,那魔修将那个弟子背后的小修仙家族屠了个干净。修仙家族如果没有百年根基,大多数都是些被宗门残酷竞争淘汰的弟子回到世俗成亲生子延续血脉的产物。连根铲除对于修真者来说,往往也就比凡人豪强要稍微强上那么一点。只要他没有光明正大的屠杀到宗门,宗门便不可能为了一个弟子背后的小家族而强出头。那弟子知道全家族从上到下都因为自己死了干净,偏生自己又找不到他的把柄,想找人打架都找不到,只好打落牙齿和血吞。 眼下这女子虽不知底细,只消一个手势便将他们一股脑捆了起来,且不论这些凭空出现的藤条是哪里来的,单是她那高傲淡定对万鬼宗居然毫不避讳的摸样,便知道不是个好相与的善茬。 可恨这个缺牙四,脑子给驴踢了,居然还没看出门道来。他正恨恨的想着,谁知跟他牢牢绑在一起的那个马脸汉子居然也跟着叫道:“正是,若是放了爷爷们,爷爷便不计较你这婆娘对万鬼仙宗的大不敬。” 去你奈奈个腿儿!一群蠢蛋!癞痢黄恨恨的想着。 万鬼仙宗? 许颜真忽然想起了星宿老怪丁春秋在被门下吹嘘拍马时也是被尊称为星宿老仙的,当下忍不住扑哧一笑:“别大不敬了,你们四个只有一个可以活着回去。我想知道关于吉祥镇上的具体情况,若是你们中有人敢说谎,那么四个一起死。若是谁说中了我想知道的,且说得最详细让我觉得最有用,那么他就可以活着回去了。”她甚至都没有给他们内讧的时间,直接就把其中三个弄晕了。 修真者对于凡人使用灵识,就好比高阶修士对于低阶修士的灵识威压一样。只不过从“无”到“有”与从“有一点”到“有很多”的区别是很大的。许颜真用灵识对凡人,可以有意识的使对方呈现短暂的昏迷。那矮子吓了一跳,只见身边三个直接晕了过去,心中又惊又怕。他再傻也知道遇上了棘手的点子。那人腿一软,几乎带着其他三人一起跌倒,战战兢兢的颤声道:“你,你,你想知道什么?” 许颜真微微一笑,怀里的小粉团吐了个泡泡继续睡觉。 ------------------我是疲倦的分割线-------------------------- 从那四个泼皮嘴里,许颜真得知这吉祥镇上一共有四个修仙家族,其中最大的邵家背后站着的是万鬼宗的某个金丹老祖。这也是为什么吉祥镇地处三家魔道宗门之间,却至今仍在万鬼宗管辖下维持了数百年。癞痢黄背后的修仙家族中实力最强的子弟也不过刚刚筑基,整个家族也依附于邵家。而欺辱何老汉一家的正是邵家那金丹老祖的嫡亲外孙,在这个吉祥镇简直就像是一方的土皇帝,无人可管也无人敢管。 不过邵小霸王修为并不高,丹药虽然灌了无数,但人却尚未筑基。最麻烦的是,那孙子仗着金丹老祖的宠爱得了不少法宝,要真的与他干起架来,许颜真的赢面非常小。她仔细思量了一阵,将兑换好的银票与碎银赠给祖孙俩。办妥这一切后,去镇子上买了不少所需的生活用品,便带着小粉团租了个独门小院住了下来。 谋定而后动,否则就是自以为是,自讨没趣,自找苦吃。 她在自己的小院里布置好简单的禁制,打算在这里暂时住上一阵子。她对法阵禁制的研究不深,但是好歹看了点基础的。如果有人闯进,她在里面也会有感觉。自她住下来后,每日固定时间到镇子的酒楼茶馆里去坐一会,慢慢摸清对方的底细,寻找下手的机会。那四个泼皮被她处理了之后,镇子上也有过一阵寻人,但没多久又平息了过去。 小粉团这几天,吃腻了米汤撇着嘴吐了两个泡泡便不肯再吃了。它虽然体弱,但是十天下来已经能下地摇摇晃晃的站起来走两步,相对于人来说学步是快了许多,但是相对于四蹄动物而言已经是大大落后了。此时它已经有一只三个月土狗般大小,不止如此,浑身皮毛也更加光泽浓密,一身浅黄色的毛摸上去柔软无比,只在双目上方生出两道深红色的毛,许颜真忍着笑给它起了个名儿叫红眉大侠。红眉大侠自从出生第一次张眼看到的就是许颜真,从未离开过她身边。许颜真平时里有空逗逗它,就和以前逗邻居家的狗一样,抓抓下巴,揉揉小肚子或者挠挠痒。若是盘膝修炼没空理它时,红眉大侠便呜呜两声绕着她满地走。坚持不到半晌,又甩着小尾巴扭扭捏捏的蹭到她身边伏下,并时不时用脸颊蹭蹭她的腿,想引起她的注意。 这一天许颜真入定得特别快,一个小周天运行下来,她感到体内真气异常澎湃。许颜真经过这几个月的积累,心知自己快要突破了,于是更加小心谨慎。------------对不住--------------这几天在搬家,昨天电信又把网络断了,找人来修,一个说是路由器坏了,一个说是猫坏了。我都无语了。 第30章 进入炼气后期的突破,相对于初期的顺山顺水越发显得困难。许颜真还记得突破炼气六层时自己几乎从生死线上走了一遭,她对突破这个词是又爱又怕。心境一旦出现波动,再进一步下去就相当危险了。许颜真蓦的张开眼睛,额头上满是冷汗。红眉大侠正伏在她膝前浅眠,她才一动,它便跟着睁开眼,用湿漉漉的鼻子拱拱她。 许颜真心知今晚是决计无法继续,便换了一套衣裳,留了红眉在院子里看家,自己深吸了一口气,踏着月色掐了一道乘风决往南方飞去。 黄邵两家在数百年前原是一家,都居于吉祥镇南。黄家是本家,而邵家的家祖是黄家的入赘女婿。分家的时候,最好的土地与财产都理所当然的被老爷子分给了黄家,邵家家祖一怒之下便恢复原姓,两家登时势同水火。却没想到一百年后,黄家依旧籍籍无名,邵家却出来了个双灵根。很快这个双灵根的邵无稽被万鬼宗看中,短短数十年居然修炼成金丹。如今他快要进阶元婴,邵家靠了他越发声势浩大,黄家反而不得不低声下气依附邵家,并千方百计要把家主的独生女儿要送给邵无稽的嫡亲外孙做老婆。 这邵家的小霸王在万鬼宗也算是独一份,为了拍自己外祖的马屁,连亲爹的姓都不要,直接改名换姓叫做邵孝祖。他亲爹有意见,就被他打到没意见,甚至连亲爹都被逼着改姓邵,强行要入邵家的族谱。无法无天这四个字说的就是他,偏偏邵无稽喜欢得紧,对他尤其纵容宠溺。邵家家主见他得宠,不但不斥责他目无尊长,还夸他敢作敢为有眼色有远见。这孙子见了美貌女子便把持不住,若是强求不得便取了对方的魂魄用万鬼宗的秘法炼化,制成傀儡以供淫乐。见过他的人各个都摇头说他没进合欢宗当真可惜了。 许颜真经过这些日子不动声色的打探,已将黄家的地图摸了个透。这个小修仙家族里巡夜的大多数都是些练气一二层的子弟,五层以上的都极少,更别说筑基期的了。邵家则不同,邵家至少是炼气八九层的子弟,筑基期的就许颜真见到过的就不下二十个,这就意味着以现在许颜真的水平根本无法进入到邵家,除非用装死指环,否则一进入便会被高阶修士的灵识探知。但是装死指环一旦使用,行动上就大大不便,这也就是它最大的鸡肋之处。 根据许颜真的观察,所有围绕邵孝祖身边的狐朋狗党中,黄家的少主黄鸩对邵孝祖尤其殷勤。黄家有意将大小姐孝敬给邵孝祖糟蹋的事早已在吉祥镇传得纷纷扬扬。黄鸩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对此则表现的十分积极,一连数天都拉着邵孝祖去他家喝酒,且每天的理由都不同,要么是新来了歌女,要么是新来了舞姬,要么是新来了歌女与舞姬。邵孝祖显然对当这个便宜大舅子没有什么兴趣,理都懒得理他。 但是最近,情况又反过来了。邵孝祖整天拉着黄鸩想要去他家做客,黄鸩居然一反常态用各种理由推诿,甚至这几次酒楼上邵小霸王的党朋聚会他连面都不愿露了。 黄家家主好声乐,连娇养的女儿也被逼着苦练琴音。以往的黄家庄都是灯火通明,丝竹畅响,喧闹异常。可是今次,许颜真才踏进黄家庄,便觉得有些不对。她挑了一条隐蔽的小路绕了进去,越往里走越吃惊,一路上遍地的尸体,整个黄家庄一片黑暗,死气沉沉的,没有半点活气。 许颜真心里怦怦直跳,挑了个亮着些许灯火的屋子,暗暗扣了两道灵符,一道掌心雷,一道疾风符。万一情况有变,她便立即拍了准备撤退。这屋子里头的摆设甚是华贵,古琴香炉铜镜妆台,连蒲团都是缎面丝织就的,正是黄家大小姐的闺房。偏偏那墙上桌上都是斑斑血迹和被法术毁坏的痕迹,仿佛刚刚遭遇了太一门围猎一般。 许颜真一见不妙立即退了出来,好奇心太过旺盛往往是祸不是福。她这边才刚离开房间,那边就有大批的修士从另一方飞了过来。许颜真想都不想连滚带爬就跑,一看距离太近实在来不及,便赶紧找了个假山洞,转动装死戒指将全身气息收敛到最低,只求对方速来速去。 她方才灵体出窍,就发觉一股威压排山倒海的袭来,神识笼盖了整个黄家庄。这是元婴修士的威压,而带队的修士正是万鬼宗的邵无稽。那邵无稽面无表情的看了一眼黄家庄,见到遍地的尸体忍不住瞪了身后一眼:“都是你!倒叫我们来迟了。”顿了顿,又道:“灵犀,你让他们去搜,不计任何代价我一定要拿到拿东西。” 他身边一个叫灵犀的年轻人立即颔首称是。邵孝祖跟在邵无稽身后连个屁都不敢放,方才被外祖狠狠剜了一眼,他背后早已冷汗直流。那灵犀修为不过炼气七层,手下的修士却大多修为高过他,甚至还有数名筑基期修士。但邵无稽对他显然十分信任,看样子连嫡亲外孙都要排在那个灵犀身后。 许颜真正在暗暗称奇,却发现这人处理事情雷厉风行,不消一刻,他便将人按照修为均分成五队,每一队指派一个筑基期的作队长。其中四队分别向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出发,余下一队搜索全庄。自己退回道邵无稽身边,躬身道:“师傅,弟子觉得,对方似乎不是针对那样东西。”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邵孝祖突然道:“你怎么知道对方不是针对那样东西,不是针对那样东西会连夜屠了黄家庄?”他对这个灵犀嫉恨许久,只要逮住机会就想讥讽他两下。 灵犀立即垂了头退后两步。 邵无稽淡淡道:“你不要理他,继续说。” 灵犀看都不看邵孝祖,应了声是,继续道:“黄家传了数百年,家传禁制非同小可。虽然外面看和筛子一样,但核心禁地的戒备却是极为森严。可是从现场看,弟子觉得黄家对这次突袭似是没有半点准备,组织抵抗的效果极低,导致了如今一面倒的屠杀,似乎都没有留下入侵者的尸身。大概是因为事发突然,许多子弟来不及反应,但按照黄家的传承,又不可能不在这方面没有任何准备。”说到这里,他抬头看了看邵无稽,继续道,“又或者黄家出了内鬼,潜伏程度出乎所有人意料。当然还有一种情况,那就是对方实力实在太高,甚至可以藐视筑基以下所有修士,一个人就足够屠尽一个庄子。” 许颜真暗暗咋舌,她来了黄家无数次,却不知黄家还有个核心禁地。 邵无稽不动声色,继续道:“依你说,对方可能是个筑基后期,甚至是个金丹?” 邵孝祖忍不住插了一句:“金丹又如何,遇上您还不是得落荒而逃?” 邵无稽才修成元婴不久,听了这话自然十分得意,便也不计较他之前的错事,脸色放缓了些道:“话是如此,可如果对方不是一个金丹,而是一群,甚至元婴修士,即便是本座也不那么容易对付。”他虽然知道这种可能性极低,元婴修士和一群金丹修士若是出现在黄家,老早他就该发觉了。要出手自然不可能掩盖灵气,他到现在才得知黄家被屠,显然对方不太可能是金丹。但却也没说破,只是心下里对灵犀的猜测有些不以为然。 邵孝祖见外祖终于肯对他说话,一刻悬着的心顿时放了下去。连带的看灵犀也顺眼了些,忙笑着又要大拍马屁。邵无稽摆了摆手,示意他这一套放在以后再说,他现在没有心情。 那灵犀恭声道:“师傅,如果对方真的是针对那东西,没有必要屠了整个庄子鸡犬不留。当然这只是弟子的猜测,做不得准。具体情况还要等顾波他们回来再说,没准那东西还在黄家庄。” 许颜真不知道邵无稽究竟看中了黄家庄什么东西,只是心里大叫晦气,今日出门没看黄历,怎么遇上万鬼宗的老怪物。她靠着装死指环整个人灵气被收敛到连元婴修士都无法察觉的地步,看到灵犀分派队伍搜庄,心里十分担心,生怕自己肉身被搜了出来。好在对方对黄家庄了若指掌,直接奔着禁地和庄主等重要人物的房子,寻找设有禁制的地方,连柴房马圈都没有搜,更别说会去特意搜个假山了。 她躲在假山里等一会,又担心假死指环的时间快到,就算她一回到肉身立刻再转动指环,也难保这一瞬间的灵力波动和气息出没不会被邵无稽发觉。正在发愁之时,忽然看到黄家庄门口的柳树下似是有一个什么东西在悄悄的挪动。她灵体在半空中,仔细一看竟然是自己留着看家的红眉。 她明明设了禁制让它无法走出院门,它怎么会独自一个悄悄尾随了上来?邵无稽显然也发觉了这只年幼的变异蝎尾狮,饶是他见多识广也不由微微动容。变异蝎尾狮只在迷雾岭附近出没,尤其还是这么点大的一只幼崽,肯定是有人带它来的。这变异蝎尾狮幼崽极为难得,成年变异蝎尾狮很可能会进化到五级妖兽,而幼崽往往都会在蝎尾狮群中被极力保护,有能力捕捉到的至少是筑基后期,没准就是个金丹。可是以他元婴初期的修为居然还没感觉到这附近有陌生强大灵识的存在,这说明要么对方早跑远了,要么对方还在自己之上。如果早跑远了,又怎会不带上这只变异蝎尾狮?变异蝎尾狮的针囊可是价值连城,是制备冲刺元婴阶段灵药的原料之一。而元婴以上的修士都可以开宗立派了,大都为了化神不顾一切,谁有空在附近闲转悠?但是想到那东西,也未必没有可能。他心念一动,立即对灵犀道:“把人都召回来,立即回宗门,本座要重新布置。” 他话一说完,大手一抓,那手爪忽然暴长十数倍,直接便将那小小的红眉扣在手中。 第31章 眼前这个美貌冷漠的雪衣少年,说出的话好像认识她一样。难道是那天太一门围猎时候救她于水火的那位?那天她只远远看了一道残影,突破炼气六层的时候,似是在心障幻境中见过,不过当时只模糊的觉得对方容神俊秀,具体什么模样反而没有印象。 许颜真垂下眼帘,心思已经转了好几个弯。要她老老实实告诉自己合欢宗妖女的身份那是不可能的。正在踌躇,忽然背后被大力一推,她一个踉跄站不稳,直接扑到了那雪衣少年身上。许颜真大骇之下,忽然一道亲昵的灵识传来,接着便是一只毛茸茸的小爪子兴奋的搭在她肩膀上。许颜真欢喜的叫了声:“红眉!” 她立即推开两步,站稳后转身抱住那只圆滚滚的小狮子。红眉大侠从未与她分开这么久,此刻见到许颜真当真是喜不自禁,小爪子没有轻重,紧紧抓住她垂下的长发,直叫她头皮发紧。那小小浅黄色的脑袋一个劲往她怀里蹭,一双湿漉漉的眼里浸满了泪水。这才多大就学会掉眼泪了。她家院子里以前养过一只大狗,有一次全家人出远门大包小包准本搬行李上车的时候,那条大狗以为家人不要她了,就在笼子里又是原地来回兜圈子又是跺脚的,眼睛里泪水噼里啪啦的落下来,滴在笼子底部的木板上,跟下雨时候的大雨点似的。许颜真又是心酸又是欢喜,竟忘记向对方道歉,只是一门心思扑在了怀里的小兽身上。 真是的,才几天不见,力气都这么大了,学会扑人了。 忽然怀中一轻,红眉大侠直接被领着脖子乱蹬着小短腿拎了出来。许颜真错愕抬头,只见那雪衣少年用两根手指夹住小狮子,随手扔在地上,冷冷道:“脏死了。” 脏什么?她都不嫌脏关他什么事? 红眉大侠显然十分怕他,小小声冲他咆哮两声,迈着小短腿和螃蟹似的一点一点又挪回许颜真身边。 许颜真忍不住扑哧一笑,用手擦去眼边沁出的泪水,柔声道:“之前谢谢你啦,多亏遇到你,不然我也不会有与红眉相聚的这一天。”她一语双关。 那雪衣少年似乎根本没把她的道谢放在心上,冷冷哼了声:“你是谁?不要让我再问第三遍。” 许颜真正要开口,却听到身后一个少女淡淡的声音:“她还能是谁?明明是炼气六层,却还刻意用符宝收敛灵力。又人在万鬼宗,显然不是正道中人,必定是瞧见我们太一门来了,才会想到要落荒而逃。” 许颜真刚要回头,忽然红眉大侠全身毛竖了起来,一小团箭一样的扑了上去。她身后一道凌厉的剑光袭来,许颜真只觉得身子被人轻轻一带,整个人已经转了个圈被放到了那雪衣少年的身后。 只见一个筑基后期的白衣少女走上前来,她容神秀美,给人的感觉如同雪山顶上的一株雪莲般清冷高洁。那少女皱眉道:“苏白,你救她做什么?” 苏白冷冷道:“我救谁,关你什么事?” 那少女被他一句话堵回去却并不着恼,只是冷冷的看了许颜真一眼。她身后立着一个持剑少女,虽说修为稍低不过筑基中期,比前面这个容貌更盛上三分,神色也更加冰冷,浑身上下透着一股惊人的杀意,便是方才出手偷袭之人。红眉大侠相对于那少女来说,显然动作太慢,一口乳牙咬在那少女剑身上,整个身子挂在上面晃了两晃,“咕咚”一声掉落在地上滚了两滚,然后“噗噗”的吐出两颗带血的牙齿,眼泪汪汪的迈着小短腿滚回许颜真怀里。 许颜真心疼之极,弯腰要将红眉抱起。那蝎尾狮刚要去她怀里打个滚寻求安慰,接着就受到一股冰雪的杀意,顿时一个寒战,委委屈屈的甩了下尾巴,绕到许颜真腿后蜷成一团。 许颜真左思右想,她怎么这么倒霉。穿越到这里唯一拿得出手的就是这张脸,偏偏还是一张祸水脸,让她成为女性的全民公敌。想想也真是失败,貌似到现在她还没发展出一个闺蜜,当然有可能和她本身的死宅性格有关。但这张脸却让所有女性都潜意识的把她当做戒备对象和潜在敌对,何其无辜。小白花的纠缠与中伤,对她来说不过是小孩子,和那些年少叛逆时常莫名其妙的中二没什么区别,也没有必要太过计较。但是这个女的还没见面就开打,神马意思啊!若不是刚才那个叫苏白的少年带了她一下,以她的实力肯定闪不开,不死也肯定重伤。 奈奈的,现在她没什么实力,等她实力上去了,谁看她一时不爽,她就让谁一辈子不爽!许颜真恨恨的想着。这种连嘴瘾都不敢过的腹诽,显然是一张无奈的空头支票,她恼怒对方的不讲道理,更加恼怒自己的实力低微,只是垂着头闷闷道:“你是谁?我可曾见过你?又可曾得罪过你?太一门名声赫赫,便是如此对待无辜之人吗?” 那持剑少女冷笑道:“你无辜吗?魔道妖女而已,人人得而诛之。” 许颜真这回真是气极反笑。她本身性格胆小懦弱,优柔寡断。因告白被拒更加自卑而成为一个彻底的死宅。来到这里后自以为阅书无数,心里总存有侥幸,在潜意识里相信自己会披上女主光环,遇事倒也算沉稳,总算没有出什么大的篓子。只不过她毕竟是个平凡的死宅,始终无法做到小说中主角的杀伐果断,有的地方处事幼稚尽显,即使她自己也明白,可这种明知南墙还要往上撞的二逼心态仍然无法控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从经过这些日子的打摸滚爬撞墙无数后,她的人生观渐渐开始呈现出混乱和迷茫。原来这里不仅仅是魔道不讲道理,貌似正道也没有讲道理的。魔道和正道不过是两个权利集团,各自以各自所修为天道。可笑的是修真之人本来便是逆天而行,却往往以替天行道的名义跋扈一方。这两个女人和她一面都没见过,张口断定她是魔道妖女,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着实可恶。 那持剑少女将长剑指向许颜真,眼却望向那雪衣少年静静道:“苏白,不要仗着太师叔祖宠爱你,身为剑修最讲究的便是无情无心无性无意,你若是为这妖女美色所惑,太师叔祖更加不会放过她。” 那筑基后期的少女温声道:“我倒有个法子……颜师妹,你将那妖女脸蛋划花,在斩断她一只手臂,没了惑人的资本,太师叔祖仁慈大度,想必不会再计较。” 苏白慢慢将自己的长剑抽了出来,剑尖斜指朝下,冷冷道:“太一门铁律,门下不准私斗。你们两个要想强行留下我的人,我也不会客气。便是太师叔祖来了我也是这句话,有意见去生死台。没胆量就给我滚远点。”他说话的时候威压慢慢释放开来,竟是筑基巅峰期的修为。 我的人,我的人,我的人…… 那两个少女同时变色,许颜真也被打击懵了。自己什么时候成了他的人?那两个少女相视一眼,竟然同时催动剑阵,目标直指许颜真。 苏白轻蔑道:“就这种程度……”这话虽然没说完,却比说完还要伤人脸面。他淡淡扫了许颜真一眼:“且退十步。”一面祭出七把宝剑。 太一门的剑修天下闻名,从阴阳水火两仪阵、天地人三才阵、四象剑阵、五行剑阵、六合剑阵、七星剑阵、八卦剑阵、九宫剑阵、十方剑阵,到小混沌剑阵、天罡三十六剑阵、大混沌剑阵、天门七十二剑阵、小归元剑阵、小无极剑阵、大归元剑阵、大无极剑阵以及影舞究极剑阵等。这些剑阵对修炼级别的要求极为严格,神识不够根本无法催动高阶剑阵,更遑论熟练控制与狂化。在太一门剑修中,练气期的弟子能祭出两仪阵已是罕见,她二人最高才不过筑基后期,堪堪催动四象剑阵和五行剑阵。苏白上过生死台无数,炼气时期便以熟练祭出三才阵一战成名,这种藐视法则的逆天能力让太一门重新正视其剑修之道的理论研究,也让他成为太一门这一辈最受瞩目的弟子。他此时不过筑基巅峰,却祭出了金丹期才能催动的七星剑阵,身侧七柄宝剑流光溢彩的飞舞,耀眼得让许颜真情不自禁赞叹出声。 那两名少女更是容色惨淡,七星剑阵的威力她们不是没见过,却没想到苏白金丹未成却已逆天到此。她两人并称雪山双姝,因容色秀丽天赋极好而在太一门广受瞩目,心高气傲惯了。与苏白这个传说中的人物也是第一次共事,就遭到如此羞辱,且丝毫不留情面,这简直是始料未及。她两人相视一眼,直接收了剑阵。那筑基后期少女退后一步,颤声道:“苏白,她的灵识是太师叔祖探知的。我俩如拿不了人回去,自然要拿你交代,你可仔细了。” 苏白慢斯条理收了剑阵,看都不看她二人一眼,直接拎着许颜真的领子朝吉祥镇外飞去。可怜那红眉大侠一双小短腿,正蹬蹬瞪的跟在后面卖力狂奔。许颜真想挣扎却被他威压牢牢镇住,只能回头眼泪汪汪的看着红眉大侠化作远远的一个小黑点,直到消失不见。 ------------作者想说的话---------------- 推荐破三百了,对于新人来说,始料未及。尽管很忙,我还是努力坚持更新。喜欢也好,不喜欢也罢,只是希望能尽情的写出来。 第32章 许颜真狠狠张开眼,瞪着他怒道:“不!” 林镜扼紧了她的喉咙,似是有些恼怒,半晌,听她呼吸似是有些艰难,冷冷道:“你再说一次?” 许颜真盯着他的脸咬着牙一字一字道:“用暴力得到的臣服不过是肉体,用幻术得到的臣服不过是麻木,用迷香得到的不过屈从,只有从心灵上敬慕才是彻底的征服。你这种人,一辈子都不会得到我的敬慕,永远也不可能得到我真正的臣服。” 林镜从未像今日这样恼怒,尽管脸上看不出来,心中却早已掀起了滔天巨浪。他自幼五官六识关闭被迫修心,心性孤僻冷酷得异于常人。在这种封闭的修炼中,他从未有过朋友,更没有体会到所谓的亲情。人类的情感在他身上没有半点存在,即使他常常在表面上装得如何和蔼可亲温柔多情,也掩盖不了他那毫无感情的内心。 之所以修习幻术,正是因为他最喜欢从心灵上去打击折辱他人,让对手真正的崩溃,而自己则整好以暇的观赏对方丑态。自金丹大成之后,他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有人在他眼里只分成两类,自己人和敌人。只有屈服在他脚下的仆人才是可以信任的自己人,连嫡亲的秃鹫老怪都在敌人的行列。自他位列欢喜殿殿主以来,千女峰上下无数少女都前赴后继跟往锅里下饺子似的往他床上跳,其中花样万千手段迭出,直教人叹为观止。可从来只有他骄傲的拒绝别人,将她们踩在脚底下践踏羞辱,却从来没有哪一个女子会像许颜真这样避之不及,连受了他的挑逗都倔强到底宁死不屈。 林镜忽然松开了手,不露声色的平复了呼吸,微微一笑:“是么?” 许颜真狠狠的瞪着他,就像古龙小说中常说的那样,如果目光可以杀人,他早已死了千百次。 正在两人胶着对峙之时,红眉大侠忽然一跃而起,浑身毛发竖直,朝着前方一付如临大敌的模样。林镜飞快的起身落在船头,一头乌黑的长发衬着那纤细修长的身影,宽大精致的袖袍与手腕上百绳结那长长的流苏在风中猎猎飞舞。 他一脸肃穆,冷冷道:“不想死就赶紧躲起来。” 许颜真心知不妙,一旦威压解禁,立刻滚下床来。她狠狠抹了一把眼泪,倒没先穿衣服,而是把一地的法宝灵符全部收了起来。 忽然船身剧烈晃动起来。一股庞大的威压渐渐浮起,她惊恐的看到幽暗的水面露出了一双巨大而阴沉的眼睛,慢慢的,再是一个如小山大的脑袋,额前有一抹竖直的雪纹。那妖兽名唤三头冰凌蛟,是八级变异妖兽,天生便开了灵智,远非红眉大侠可比。它甫一露出水面,就把红眉大侠震得浑身发抖,连连退步。 妖兽修炼之道与人类修士截然不同。人类往往身体脆弱,但灵智潜力无可估量,故而修炼早期往往是淬炼肉体,甚至有某些宗门专门存在体修。妖兽则不同,由于天生带有妖力,肉体远较人类修士强大,最注重的反而是心性,讲究的是以修炼成人身为一劫,以人身修妖心为二劫,以妖心修天道为三劫。这三劫过去,可跳出人界飞升入仙。修炼人身之前是妖兽,既得人身之后变成了妖修。相对而言,林镜之所有修炼逆天,正是由于他以心入道,这套修炼方法与妖道极为相似,常人往往无法坚持,他这种全属异类,也不知是天生心理变态足够修炼,还是修炼后越发变态。 这头冰凌蛟尚且年幼,还未修成人身,每隔上数十年浮起来一次。它在湖底沉眠已久,却不想此次被红眉大侠惊天狮吼引起的湖底震动所惊醒。那头蛟遍体通红,却不是火蛟,而是变异灵根的冰雷二属性。而这胭脂湖之所以能被染上胭脂色,也正是由于这头妖兽的存在。 林镜迅速后退,伸手朝她抓来。许颜真将冰刃蛛丝软甲一穿好,立刻整个人就地一滚躲了开去。林镜怒道:“躲什么!我要杀你早下手了。”他心里已经打定主意,等摆脱了这头冰凌蛟,便要将许颜真好好折磨一番,以她最不屑的暴力幻术迷香轮上,狠狠的羞辱她,让她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痛哭流涕的跪在他脚下求着做他的奴仆。 许颜真一脸沉静,也不说话。此时风大浪大,她心中早已有了计较,要死早死,反正决不能再落在这个变态手里。 那头冰凌蛟将威压完全释放出来,一双残忍的目光在两人身上来回打量,仿佛在计较该向谁下手先。此时胭脂湖上空阴云密布,仿佛顷刻便有急雨。忽然,那冰凌蛟尾巴一摆,掀起滔天巨浪,直叫乌木船上两人同时跌倒。林镜反应迅速,整个人瞬间拔地而起。他脚下生出一朵莲花将他轻轻托起,乌黑的长发激烈的飞舞。手中瞬间结出一个幻阵,整个人绕着那冰凌蛟飞快转了一圈。 那八级冰凌蛟的修为相当于金丹后期,但尚未修成人体,在心性灵智上远较他单纯。顿时只觉得四周湖水逐渐开始冰冷,眨眼间湖面开始从四周往它所在的中心迅速结冰。它三个脑袋六双眼睛,居然同时中了幻术,立刻将三个头缩了回去。飞速往湖底躲避,谁知才游到一半,却讶然发现不止湖面,连深处的湖水也开始结冰。那冰凌蛟奋力用尾巴甩向冰面,却一下子扑了个空,整个重心偏颇,立即跌了下去。它心知上当,登时勃然大怒,从湖底疾跃而起,整个湖面被它搅得剧烈动荡。许颜真那乌木小船也在风浪中跟着忽上忽下,几乎翻倒。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红眉大侠粗壮的腿爪紧紧的抱着一根柱子,死活不肯撒手。林镜心知骗得了它一次,决计骗不了它第二次,本想抓了许颜真离开,却一转身发现那女子气息全无,仿佛瞬间人间蒸发了一样。想想也是,这八级妖兽的威压逼得他都有些难过,何况那个小小的炼气弟子?定是不小心滚落水中溺毙了,不然不可能在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方圆百里都没有她的灵识。这个蠢货,方才他抓她便是想带她离开,她居然不识相,宁死都要离开他。想到这里,他心中竟十分恼怒,他还有十八班手段没向她使出来,让她就这么死掉,实在太便宜她了。他越想越恨,一肚子怒火没处发泄,便迁怒在许颜真的狗儿子身上。当下身形一变,伸手抓向抱着柱子苦苦挣扎的红眉大侠。 红眉大侠所中的幻术此刻在八级妖兽的威压下不攻自破。它目光遍寻一圈没看到许颜真,心中正是焦急不已。忽然看到一人伸手朝它抓来,当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将蝎尾对准林镜,嗖嗖嗖放了三针。此时风大浪急,林镜察觉有异,不由微微吃惊。这蝎尾狮被多罗幻镜一照,居然连针囊都生了出来。心中更是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拿到多罗幻镜。他身子一侧,翻身抓住红眉大侠的颈项轻轻一捏,那变异蝎尾狮顿时晕了过去。他将红眉大侠的收进灵宠袋里,心知此刻船身颠倒,那多罗幻镜极有可能落入水里,便将灵识探下湖底。他灵识强大,往下搜了一圈,没有发觉多罗,倒发现三头冰凌蛟又怒气昂扬的杀了上来。 他心知许颜真定是已将它收到储物袋中,当下心中又是一阵说不出的烦躁,反正活要见人死要见尸,但首先定将这头八级妖兽收拾掉才行。 许颜真早在他结阵时就顺势滚入水中。那八级妖兽的威压全开,她只怕连呼吸都困难,便咬牙转动装死指环,整个人进入灵肉分离状态。她肉身呼吸全无,无声无息的落入水中,瞬间沉了下去。不过一会,又缓缓浮起,随着风浪在漩涡周围快速漂浮。她灵体浮在半空中,看到小红眉被他抓住,心中大是焦急。却在此时湖底一个巨浪翻起,只见一头巨蛟怒目而起,大尾巴一扫直将那乌木船拍成碎片。这八级妖兽随便一尾巴便轻松毁掉一枚下品符宝,这等实力实在是令她大开眼界。 林镜早已回到空中,手势变换飞快,瞬间两道法宝相继祭出。他先祭出的是一枚银铃。那铃铛瞬间变成一口银色巨钟,浮在空中“今”的一声响,震天盖地,竟让许颜真的灵体避之不及,在一刹那有一种崩裂的感觉。她这装死指环可以掩盖她的灵体不被高位修士发觉,却无法保护她不受到这中品法宝的攻击。尤其是当这枚大摄魂铃,每一响便是一道音波攻击。这不知是铃声还是钟声的玩意,居然可以直接撼动她的灵识,让她的灵体几乎崩裂。这大摄魂铃本是直击敌方灵魂深处的中品法宝,对于许颜真这样裸露在外的灵体,几乎是毁灭性的杀伤。她的灵体居然第一次直接越过了装死指环的保护时间,本能的回到了肉体中。一睁眼便感到冰冷的湖水呛入口中,许颜真顾不得灵识崩裂的那种剧痛,拼命往湖底游去。 那八级妖兽被这摄魂铃一震,倒并没有她反应大,只是微微觉得有些不适。它本是金丹后期,哪里惧怕他?当下巨口张开,一道冰雨喷出,直扑他面门。林镜飞身避开,足尖一点,跃至那大摄魂铃上方。冰雨的边缘碰触到大摄魂铃,只激出一声惊天动地的“今”响。他本身生得美貌异常,此时衣袂飘飞,凌空独立,当真有一种说不出的气势与风采。 林镜祭出的第二道法宝是一枚弥天印。那弥天印也是一道中品法宝,可当与大摄魂铃和他那精妙绝伦的幻术同时使用时,居然效果能超越上品法宝。那印章飞到三头冰凌蛟上空,直接落下一圈奇妙的金色符文,符纹的图案与林镜手中结出的手势一模一样。那印章配合着大摄魂铃,每一响便是一种不同的繁复符纹。冰凌蛟上了一次当,哪里再肯上第二次?当下闭了眼睛只往水里钻。可就在这一刹那,那符纹化作万千枚宝剑,如下雨般朝它那三个脑袋切了下去。 第33章 那冰凌蛟一眨眼间左右两只脑袋便被削去了半边。可恨那些宝剑,竟如影随形不离不弃,只追着它无处可逃。若按照实力来说,这三头冰凌蛟远高于林镜,高阶修士往往更容易破除低阶修士的幻术。林镜在幻术上出神入化,动用了两件中品法宝配合使用才勉强得手,而那冰凌蛟涉世未深,与人类修士交手极少,哪里知道这其中居然如此多狡猾,一上来便结结实实中了招又中了招。 许颜真拼了一口气拍出一张藤木符,顿时从湖底生出无数藤条将她牢牢缚住。她将自己固定好后,转动装死指环,此时灵体由于方才受到了大摄魂铃的直接攻击,几乎要崩裂,此时只剩下一个虚弱半透明的影子,险些无法完成灵肉分离。 她心中一阵后怕,但此时又没有别的办法。湖面上战斗激烈,肉身反而不安全。若要离开,这种高阶修士相斗的威压又让她夹在其中无法动弹。相对于湖面上方,有了湖水的缓冲,湖底的威压减轻不少。可是等到她灵体出窍时,却惊恐的发现那头三头冰凌蛟也窜进湖底。那八级妖兽似是进入了莫名的狂躁状态,左右两个头死死咬住对方,另一个头带着身体拼命的乱窜,仿佛背后有极其凶恶的敌人。它浑身气息紊乱,受伤之下威压大减,一阵乱窜之后又撞回湖面,搅得整个湖巨浪滔天。 许颜真心知它这是中了林镜的幻术,此刻她可不希望冰凌蛟落在下风,若是让林镜得胜,必然要把整个湖底搜一遍。自己落在他手里,十死无生。她咬了牙稍稍将灵体往湖面稍微靠近,越往上越接近大摄魂铃的施法范围,她移动越发小心,一到临界值立即被弹回肉体。这一记虽然承受不重,却几乎也让她灵力涣散,一时集中不起来。她勉强取出分解刀将藤条割开,放松身体顺着水流迅速上浮,探出水面长长吸了一口气。 许颜真刚一出现,林镜便察觉到了。他心中一喜,正想抓住她捏着她的脖子好好说一声“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忽然听到一阵“噼里啪啦”的惊天巨响,直将他的迷魂大阵捣乱。 许颜真取出的是十数串万响的鞭炮,是她特地在吉祥镇买的。她来到这里之后就没有过过年,看到有炮仗卖顿时心中一动,便攒足了劲买了好几年的份。按照道理说,林镜的幻术本不应该被如此轻易的解开,用鞭炮破除铃音是她将幻术理解的太过简单。却不料那冰凌蛟神智不清自攻自受时,竟被这数以万计的鞭炮正正好好扔在脑门上,顿时将它纠结成一团的三个脑袋炸得焦头烂额。它左右两个头的嘴巴同时松开,整条身子跟被扔在案板上的活鱼一样上下跳了一下,接着便顶着满头的鲜血勃然大怒夹风带电的冲着林镜杀了过去。 林镜恨恨的在心中骂了一声:“当初没杀了她真是失策。”心知事不可三,他已没有第三次机会再结阵施展大型幻阵困住这八级妖兽了。这狂怒中的三头冰凌蛟将他开始逼得有些手忙脚乱。 许颜真扔完鞭炮后,整个人直挺挺的落回水面,此时她再无力气与他周旋,连维持身形立于水上的力道都没有,只能勉强拍开一张腾云符,整个人登时被一片祥云轻轻托起。那头八级妖兽被林镜激怒得几乎发狂,追着他四处躲闪,根本不给他结阵的时间。金丹后期对金丹前期,本来就是八成胜算的事情。更何况人类修士在体力与灵力充沛方面始终不及高阶妖兽与生俱来的这种天赋。很快的,林镜便被逼落水中。这水下可是那八级妖兽的天堂,且看那变态有几条命能够逃出生天。 许颜真浑身疲倦,但心中却长长松了一口气。她方才落下时之前她全副精力高度集中,此时一松懈,那种从肉体到灵魂深处的疼痛感就铺天盖地的袭来。许颜真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恍惚中似乎一双冰冷的手将她抱了起来。这个怀抱熟悉又温柔,似曾相识。她微微张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紧绷着的光滑下颚和紧抿着的漂亮唇线。这个冷漠的少年此刻并没有看她,而是将她抱在怀里正御剑而行。风轻轻吹过他鬓侧的长发,拂在她的脸上,轻轻的,烫烫的,仿佛情人的吻。她心中情不自禁怦怦跳了起来,这完全是只有在漫画书中才出现的浪漫情节啊。她从未想到有一天会在自己身上体现。如此罗曼蒂克,她怎能忍心出口打扰?于是轻轻将脸靠在了他胸口,静静的闭上了眼睛。 这时听见林镜那似笑非笑的声音响起:“现在,你还说不吗?” …… “不!!!!!!” 许颜真猛的张开眼睛,“呸”“呸”“呸”“呸”的吐出一嘴泥沙。 噩梦,简直是超级噩梦! 她自腾云符破了之后,便直接跌落在胭脂湖中。因身体上受伤太重精神上实在太过疲倦,竟没有及时醒来,却福大命大糊里糊涂的被湖水推到岸边。许颜真懊恼的狠狠擦着嘴,自己怎么会做出如此荒唐的梦。她又羞又气,摸了摸身上的衣裳,慌忙收拾的两个储物袋还在,灵石袋却早已被冲走,其余一切还算完整。她喘息了两下,慢慢坐起身来,放眼望向四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胭脂湖在月色下,平静得仿佛一个熟睡的婴孩,只在风过之时,偶尔会掀起阵阵波澜。她不知道自己人在哪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里应该是到了胭脂湖对岸血煞谷的地盘。此时她躺的地方是一片红泥沙滩,再往西北便是怪石嶙峋的山崖,更远处则是大片大片郁郁葱葱的山林。基本上在这里没有摩天大厦,没有kfc和m记可做认路标识,无论哪个宗门都长得差不多,有山有水有树林,偶尔还会有妖兽以及遍地的臭流氓老魂淡。 她踉踉跄跄爬起来,勉强走了几步,只觉得心虚气短。无奈之下只能停下来打坐调息。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然感到一阵熟悉的灵识似远似近的传来。她登时毛骨悚然,手脚冰冷。 林镜那个变态居然还活着? 老天爷怎么不开眼去收了他? 那个八级妖兽呢,她花了那么大的力气推了它一把,难道被林镜干掉了? …… 她心中紧张得怦怦直跳,只见月色下一人似乎顺着微微动荡的湖水被推至岸边。她认出这个灵识是林镜的绝对没错,感觉上比之前弱了许多。就算他能在八级妖兽的嘴边侥幸活下来,许颜真也决计不信他能全身而退。 最好缺胳膊断腿,断子绝孙。 许颜真恶毒的诅咒着他,想起他对自己的恶意轻薄和羞辱,更是恨得牙痒。 那少年伏在岸边许久没有动弹,仿佛死掉了一样。若不是他灵识尚在气息犹存,而许颜真自己全身灵力涣散又饿又累,她早就冲过去让他血溅五步,知道天为什么是这样蓝花儿为什么是这样红。 但此刻她却还是不敢轻举妄动。 林镜此人生性多疑,又喜怒无常,心理特别变态。没准他早察觉自己,故意躺在沙滩上晒月亮,就等着自己自投罗网送货上门给他羞辱。她想起身逃走,身上受伤委实太重,不适合长途跋涉;想索性装作没看见闭上眼睛继续调息,可这心里头又总是平静不了。她越是着急,便越是无法入定。到了最后,许颜真索性放弃了。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驻了根掉落的树枝,一手藏在背后拿了一把分解刀,一拐一拐小心翼翼的朝他走去。 林镜到现在还是面朝下伏在地上。他那精致华丽的长袍上早被鲜血染成了一片暗红。百绳结上长长的流苏只剩下稀稀疏疏短短几茎。他的脸上全是泥沙,如此狼狈的模样只让许颜真拍案叫绝,暗道老天开眼,回头就去买彩票。 看样子那姓林的伤势确实很重。三头蛟果然不是盖的,也不知道它还会不会突然再出现。林镜在她心中早已是死人了,放眼望去这里只有她一人,若是三头冰凌蛟再杀上来,那可连给它填牙缝都不够的。 许颜真正准备一刀下去送他上西天,忽然林镜无力垂下的手指似乎动了动,露出一枚暗红色的妖丹。那妖丹从他指缝中滑落,中间一道浅浅的白线陷落在红沙里,当真是鲜明得紧。 许颜真吞了口唾沫,这是三头冰凌蛟的妖丹。八级变异妖兽啊,居然真的被这厮给干掉了?她更加不可以迟疑,要趁着他醒过来之前先下手为强。 正在这时,昏迷的少年忽然茫然的张开了双眼,那双眼眸呈现淡淡的灰白色,却是纯净无比,此时正清晰的映出她那丑恶的嘴脸。 许颜真的刀子在刺入他背心后半寸处硬生生的刹住了。一股锥心刺骨的疼痛直扑心头。她心中大叫不好,自己居然中了他的幻术。臣服型的幻术有一条规则便是,一旦受术人伤害施术人,便会被禁制法则强烈反噬。 许颜真这一刻简直是万念俱灰,她捂着胸口跪倒在地上。悔恨的泪水呈宽带面流下。 为什么刚才不早点动手?为什么要害怕有陷阱?为什么不果断捅刀子?许颜真啊许颜真,你丫就是个废柴,天生的龙套命,没有主角光环主角的运道也就算了,连主角必备的杀伐果断你都学不会,难怪你总是检不到逆天法宝,难怪你总是处于被打的地位,难怪你连什么时候中了幻术都不知道只想着靠肉戏卖萌…… 她正在45°望天兴叹造化弄人红颜薄命命运多舛等等等等,忽然听见那少年特有的柔和嗓音怯生生的问道:“漂亮姐姐,你是谁?” 第34章 失、失忆了?! 许颜真有一瞬间差点被这天上掉下的馅饼砸晕过去。她本以为自己死定了,没想到上天给她关上了门,却没忘记给她后面开扇窗。 臣服型的幻术往往分为两种,一种是要求受术者从心底彻底的臣服,由于要求苛刻,持续时间往往很短,还需要设置些幻阵作为辅助,比如说红眉大侠的中招。另一种是不情愿的臣服,就是许颜真这种,虽然可以保留受术人的情感与自我,但却能随心所欲的把握对方的生杀大权。我可以杀你但你不可以杀我,我若挂了你也活不成。这种幻术对对方意志和心性没有任何的苛刻限制,因此一个眼神或者一个微笑便可轻松完成。这也就是说,如果林镜想要她当一辈子的仆人,她就算背后天天钉小人诅咒,面上还得毕恭毕敬至死靡它。反过来,她杀不了林镜,更不能设计让别人杀他,还必须保护他直到幻术解除。 这完全是一面倒的红果果的不公平,比新婚姻法还让人蛋疼! 许颜真那阅书无数的大脑里立刻闪现了各位前辈所写各类王子变青蛙的经典桥段。诸如落难王子意外白痴,女主出手搭救,两人终成眷属;落难王子意外白痴,女主恨之入骨,终成眷属;落难王子意外白痴,女主路过打酱油,终成眷属……不管女主心里究竟怎么想的,作者一定会让落难王子重新闪闪亮亮的威风出场,也必然会让她与他终成眷属。 许颜真在经历了这么多乌七八糟的倒霉事后,再没有把自己放在女主身上的自觉,不敢妄想这个大变态有朝一日会被她迷惑得死去活来,更不想和他终成眷属。此刻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希望老天爷在用雷劈死这个变态之前,让她解除幻术。 她克制了很久才没把那柄分解刀捅进去,现在形势异常严峻,敌人完全占据了战略制高点,自己一定要非常温柔格外温柔极其温柔的把他当成老佛爷伺候,万一哪一天老天不开眼让他恢复过来,也可念在她在不离不弃悉心照料的份上,给她加上点同情分,让他装作忘记她那时往那三头蛟脑袋上扔鞭炮破解幻术的脑残举动。 许颜真在心中默默划了十字,又朝各路神仙拜了个遍。再抬头时,她脸上努力挤满了虚伪僵硬的笑容,半跪在地上双手虚握歪着头,以有生以来最温柔可爱的声音道:“我叫阿真。” 林镜喃喃的念了声阿真,确定没有什么关于阿真的记忆后,慢慢坐直身子,小声道:“阿真,你知道我是谁吗?” 许颜真在心中冷笑:“知道,怎么会不知道!?你丫是变态。”笑容却越发的亲切,她不知道此时该从善如流问一句“你是谁啊“,还是居高临下得告诉他“你是我孙子”。只要想到万一他将来真的恢复记忆,这两者都绝对不会给她的辛劳锦上添花,便只能悻然作罢。 林镜左手捂住额头,忽然有些痛苦的小声叫道:“我不记得了,只是觉得很难受,连看东西都是模模糊糊的。”他在与三头冰凌蛟搏斗的生死关头居然打通了眼窍,只不过刚见到光明就被黑暗拖进了湖里,又运气不好的撞到了头,直到方才被许颜真发现,竟是伤了脑子。 许颜真心里越发幸灾乐祸:“死变态,你也有今天!”她脸上却不得作出可惜的样子,柔声道:“不要紧,慢慢就会好起来。” 林镜也不说话,只是侧着头看她了许久,苍白的脸忽然微微红了起来。许颜真莫名其妙的摸了摸脸,再抬头与他目光相触时,他仿佛受了惊的小鹿,立即躲闪开去。半晌,挣扎道:“阿真,我是不是以前见过你?” 轰隆! 惊天大雷直劈在她脑门上。这厮果然不是完全的傻了。只傻了一半可比完全的傻了更让人头疼。许颜真斟酌道:“……嗯。” 林镜追问了一句:“很亲密?” 许颜真的脸色有些控制不住微微发冷,她很想用咆哮体甩在他脸上怒吼着:“亲密你妹!死变态!我们可是生死仇人!”但脸上却不能立即做出与之前的甜蜜温柔截然相反的表情,只是扭过头去把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 林镜侧头看了她许久,脸上居然又红了,低下头声如呐蚊:“我知道了。”然后便不再言语。 一阵咕噜噜的响声从她肚子里传了出来。许颜真脸皮厚,自从惨遭变态毒手,她在他面前再也没了什么不好意思,只硬邦邦的问了一句:“你饿不饿?” 林镜点点头。按照道理说,他早应该进入辟谷期,受伤之后吃点丹药慢慢调养自然会好起来。只是他伤着了脑子,灵识虽在却不似往昔那般强势,甚至连储物袋和灵宠袋也认不出。没有丹药,身体本能的开始需求补充。他身上的东西,他不做声,许颜真也不敢明目张胆的拿过来,谁知道里面有没有什么毒药啊暗器什么的。这姓林的生性狡诈,哪怕他现在傻了,他身上的东西也都是狡诈的。就算她拿过来,也不会愿意把灵丹浪费在他身上,她只希望他弱下去,最好一直弱下去。 许颜真非常自觉的开始抓鱼,烤鱼,以及喂鱼。中间不断的往林镜脸上偷窥,在确定了他确实没留意那枚陷入泥沙里面的三头冰凌蛟妖丹之后,便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挪过去,把妖丹悄悄收到了自己腰包里。林镜的视力虽然处于恢复中,却并不是特别好使,大部分的时候还是闭着眼睛。他的右手臂似乎在搏斗中受了重伤,除了手指微微能动之外,胳膊完全动不了;左手情况好一点,但握东西却始终不稳,好几次都把叉住鱼的树枝掉落在地上。许颜真得了妖丹,心情好了许多,便笑眯眯的帮他将鱼刺挑去,又将鱼肉集中在一片大树叶上,再一点一点的喂给他吃。心里则在想,如果往鱼肉里投放慢性毒,不知道会不会引起禁制反噬?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施舍给人的感觉是非常好,但问题她从不知道林镜这人竟然挑嘴到这种地步!不过就是没放盐,有必要一脸痛苦的扭过头死活不吃吗?还真的以为你是欢喜殿上那个娇滴滴的大少爷啊,饿死你最好! 许颜真兜里的灵符已经被消耗得七七八八,她本想使用掐上乘风决带着林镜走捷径,却没想到林镜居然十分畏高,死活不肯离开地面。 呸!你丫当初高高在上和三头蛟打架的时候畏了个屁的高!她却不得不顺从的哄了哄他:“好好好,我们不飞高。” 而那有人烟的地方似是在山林之后,在山林里让她带着个人再超低空飞行,这简直就是对灵力体力的特大浪费。她一赌气,索性拖着林镜走十步停一步的往炊烟升起的地方走去。 林镜被她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姑娘背在身上,居然还是没有半点不好意思,仿佛这事极其自然。天生就仆人使唤的人,就算脑子不清楚了,身体对被伺候的记忆倒还是好得很。许颜真恨得牙痒,只想给他个过肩摔,让他跌个大马趴。 血煞谷的辖区内主要是一个叫做嬅的小国。许颜真背着林镜历经了千辛万苦挪到镇上,赶紧寻了家客栈把这位祖宗送了进去。那掌柜居然是个胖大嫂,连小二也是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女子。客栈一楼是个饭堂,不少男女正在食饭。她两人相互搀扶着进来,虽然身形狼狈,但长相却是出众的秀美。许颜真年纪虽然不大,但神态举止都不似没有见过世面的闺中少女;林镜受伤极重,金丹都险些碎裂,此时却病弱扶起娇无力,柔弱得让人心生怜惜。她俩人皆是修真者,自然不会在意凡人的眼光。 那掌柜好心帮他二人挡了一下,赔笑道:“不知这位小娘子要一间,还是两间?” 林镜道:“一间。” 许颜真道:“两间。” 小二笑着劝了一句:“小夫妻俩闹什么别扭。他都开口一间了,你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许颜真黑着脸,那掌柜“嘿”了一声,却还是忍不住打趣道:“小娘子,恕在下多嘴,你家夫郎生得如此美貌,这世道又不太平,你忍心让他独守空房?” 听得“夫郎”二字,许颜真的脸上全是黑线。她颤抖着往大堂里仔细望了一圈,忽然发现者饭堂中坐着的多是女子,偶尔有男子身边也必然陪坐着一位女子。她此时对一间两间辩论的心思全歇,只想等把林镜伺候睡着了之后,好好拉着小二聊聊此地风俗国情,最好再出去转转体验一下小说中各位前辈所描述的梦中天堂。她此时再不想回合欢宗,林镜虽然后台强硬,回到合欢宗后长老级的高层肯定会拼了老命争先恐后的拍马屁,到时候灵丹妙药一上来,万一他好了起来,自己又身在合欢宗,想跑都没地方跑。她只想找个地方先躲起来好好修炼……她打量了一下这间朝阳上房,四周陈设简单质朴,细节处却精致而不张扬。完全符合女性的审美观,却又不那么特别女性。 是的,有什么能比在女尊国修炼更让人激动的呢?悄悄塞了小二几两银子,让他去拿点上好的衣裳,再预备两桶热水来给他俩洗去风尘。这上房反正有屏风,倒也不怕走光。她本想买个丫头或者小厮换人来伺候林镜,可是一想到这样忍气吞声跟他培养的阶级感情中间夹了个人或许反而变得不够纯粹,不利于将来的情感路线上加分。思量再三,遂亲自端了酒菜陪着笑脸推了门走进去。 第35章 那苏莹莹忽然感到有灵识波动,登时整个人本能拔地而起,只可惜她迟了一步,两条光裸的小腿顿时被冻成两条冰柱。由于往上拔起的力道太猛,一时收势不住,整个人重重跌倒在地上,却堪堪避过了第二道接踵而至的割裂术。许颜真心中暗叫一声可惜,再往储物袋里探时,却惊觉手中再无储备灵符。情急之下也顾不得三七二十一,伸手便抓出邵孝祖的镇魂塔,照着苏莹莹的后脑用力敲了下去。苏莹莹心中破口大骂无耻,抓住哨子忽的一吹,许颜真只觉得胸口咯噔一跳,她意识瞬间全无。 也合该苏莹莹倒霉,她心知来者不善,心中又惊又怒。但察觉到不过炼气七层,登时放下大半心思。炼气七层就敢偷袭她?等她完全吸纳了那蜡黄脸的精阳,非要扒了她的皮抽了她的筋才行!可转眼见到许颜真出手便是低级中品灵符,心思一动,居然起了贪念。她一个人在外流落,身上的灵符已经少得可怜。遇到这么个羊枯,怎能不动心。可不能让那小姑娘再继续浪费她的灵符了。在这紧急之刻,苏莹莹居然放弃躲避,改用哨声镇住许颜真。却不想许颜真意识全无,下手的力道却慢了一拍。苏莹莹正要娇笑着跳起来把这个不长眼的小贼狠狠踩死,一转脸就被许颜真的镇魂塔结结实实敲在脸上。她脸上肌肤娇嫩,一击之下,立时被小塔的边角划破,鲜血直流。苏莹莹只觉得眼前一黑,脸上吃痛不已,左眼更是剧痛,登时心中一个声音在惊恐的大叫:“我瞎了,我破相了!!我瞎了,我破相了!!” 她伸手摸了一把脸颊,满手鲜血,也不知道伤成什么样子。毁了容貌可比杀了她还要难受。合欢宗里一向是美貌与修为并重,甚至在合欢双修这个专业,对美貌的要求更高。苏莹莹千辛万苦,不知忍痛睡了多少丑八怪才爬到今天这个位置,当初赵环宇看上她也正是因为她这少有的娇艳。苏莹莹张开仅有的右眼,看了一眼手掌,尖叫一声,便直挺挺的倒了下去。 许颜真很快便清醒过来,抓起小塔照着她后脑又补了一下。她心中暗道侥幸,脸上又是羞愧又是后怕,还好苏莹莹比她更贪,不然如今倒在地上的便是她了。毕竟对方是筑基期的修士,只不过她身上的墨玉指环掩盖了她的气息。苏莹莹又灵力奔腾难以自制,只能勉强觉得四下无人就地盘膝。这出其不意的一击,从头到尾不过一分钟,却生死立判。许颜真将苏莹莹的尸身与那个蜡黄脸放在一处。可怜苏莹莹牺牲色相与百鹤宗的修士斗智斗勇,最后还是便宜了许颜真。 许颜真回到客栈后,胸口还是怦怦直跳。这要是放在以前,她绝对不会这么毫不留情的下手杀人。可是经过这些日子的磨练,她在不知不觉中竟然慢慢变得杀伐果断残忍冷酷起来。 她低下头,双手捂住额角,头上全是冷汗。林镜似乎还未醒来,呼里面动静全无。此刻她也顾不得许多,平息了一会,便拿起那枚邀请符仔细看了一回。这是一面巴掌大的玉牌,正面刻着天宝,背面花了一个Ф的图案。那玉牌上似是有一道禁制,以许颜真的修为竟然无法打开。她叹了口气,感情自己费了半天力道,只拿来一块废品。那天宝阁貌似等级很高的样子,不知道拍卖出去,可以拿到多少灵石。 她放下玉牌,又拿起那两人的灵石袋储物袋清点了一回。奈奈的,都是穷光蛋。苏莹莹的储物袋里灵石没有一枚,倒是有高高一摞腰牌,合欢宗、万鬼宗、血煞谷、百鹤宗、太一门…… 许颜真满脸黑线,她好像不小心干掉了自己宗门的天之骄女,从合欢宗睡到太一门,这是何等的牛逼啊。加上自己兜里挽月宗的腰牌,可有整整十一块。她从储物袋里翻了半天,在最里面的一格摸出一枚桃红色的玉简。许颜真心中好奇,将灵识探入。片刻后,满脸通红的退了出来。 这合欢宗的双修大法果然邪门,里面全是一幅一幅的**,各种姿势各种要领。合欢宗的双修大法分为三类,一种是利己利人,这是结成道侣双修之法;二是利己损人,即采阴补阳采阳补阴之法;三是损己利人,当一方重伤之下灵力崩溃时,将自己的精元渡化过去。第一种是互有裨益,第二种则过于阴损,第三种哪个傻子都不会干。那苏莹莹从合欢宗里出来便没打算回去,因着与赵大傻子有了不止一腿,在他死后便悄悄将他珍藏的宝贝偷了出来。本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秘籍,却没想到是一本完整版的合欢宗双修大法。这破玩意内门弟子在藏书阁都能借阅,也亏了赵大傻子全副心思都花在这个珍藏版上。她大怒之下本打算毁掉,但终究对老赵还是有了那么一分半分情意。便扔在储物袋里,也没拿出来。许颜真倒是第一次遇上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室内动作爱情片技巧教程,虽说她在前世也读过不少肉文,但终究不知肉味,此时通览全书,居然有了一种梦里不知身是客的滋味。这感觉叫她又羞又气,一张俏脸登时涨的通红,反手便把玉简掷在了地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伸手继续往里面摸,摸出三只小瓶,两个桃红色,一个淡绿色。桃红色的小瓶里有数枚桃红色的小丸。淡绿色的里面只有一枚淡绿色蜡制药丸,里面正是幻梦迷迭。她继续满脸黑线,她就知道从那妖女身上摸不出好东西。许颜真干脆把储物袋倒过来抖了抖,里面陆陆续续掉下来迷香春药之类。她哭笑不得,又拿起那蜡黄脸的储物袋抖了抖,果然更空。想想也是,要真有什么,也应该出现在苏莹莹的储物袋里。 她拿起苏莹莹那只弧形的哨子,这是一枚上品符宝。听她俩人的说法,好像这原本是百鹤宗里一个姓邬的修士手中的宝物,也应该幻术一类的符宝。那枚玉钗和钵盂都是下品符宝,两相对撞的时候早已碎裂。倒是那蜡黄脸的蟒蛇腰带很有意思,许颜真把玩了半天,爱不释手,决心等有钱了后把它炼化。 她将这些日子搜集来的乱七八糟的符宝归了类,打算找个机会一起卖掉换点灵石,最好能兑换些秘籍之类。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找到自己修炼的方向,她既不想和苏莹莹一样靠卖肉为生,也不想依附于某些金丹老大的门下做侍妾。她只想安安稳稳的修炼修炼修炼,打打怪升升级。 想到这里,她忽然心中一动,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枚青铜纹章。这纹章是当初在黄家庄从太一门的蒙面修士身上摸出来的,上面刻着一只炼丹炉。她之前一只颠沛流离,斗了这个斗那个,都没有好好看过。此时就着月色仔细端详片刻,将灵力缓缓注入。那纹章冒出一阵青烟,忽然变成一枚小巧的炼丹炉。她心中大喜,丹道丹道,她可以炼丹入道! 如果说前一刻就好像填写高考志愿那样茫然无措,那么此时她心中有了个明确的目标,就好像大四毕业之后第一次拿到单位的录用书一样。 许颜真将东西收拾好,都想赶紧把符宝卖掉换些草药来练手,待要出门时才想到还有个林镜在里面睡觉。她悻悻的收回迈出去的左脚。绕过屏风,走到床边轻轻撩起帐子,却赫然发现里面空无一人。 许颜真忽然有一种大事不妙的感觉,无论是林镜清醒过来了还是没清醒就被人掳走了,对她来说都代表着小命不保。许颜真暗暗悔恨自己方才情绪波动着实太过,粗心大意到了极点。她刚出门,便看店小二慌慌张张转身,眉眼间都是做贼心虚。 许颜真拦住他,沉着脸道:“店家,你可知道和我一起来的那个人去哪里了?” 那店小二抹了一把汗,颤抖道:“小的,不知,不知。” 许颜真什么话不说,整个人腾空而起,冷冷的看着他。那店小二呆滞半晌,立刻跪下来磕头道:“小的不知您是仙人,这下可好了。仙人呐,你赶紧去救人吧。您啊,哎,您那位夫郎实在太招人了。生得这么美貌居然出门不带面纱,还以为您会时时刻刻跟着,这不,被县太爷的女公子看中了。县太爷家里也有仙人,本以为您斗不过,还想劝劝您想开点,这下可好……” 他还在絮絮叨叨,许颜真却等不及,喝道:“县太爷家在何处?” 那店小二颤抖着替她指明了路。许颜真道了声谢,转身便朝那里飞去。她一路飞去,心中一个声音在劝道:“装作不知道,让他尝尝被人强迫的滋味。你不是老早想报复他吗?”另一个声音幸灾乐祸道:“你现在去恐怕迟了,那姓林的早已被辣手摧花,晚节不保。” 许颜真慢慢止住脚步,林镜是金丹修为,虽然现在伤了脑子,凡人若想强迫他倒也未必能成事。她正想着,忽然看前方县太爷的府邸一片大火。在大火中,一个少年的身影慢慢腾空。他的长发在风中乱舞,眼眸灰白,杀意盎然。他身上还是紧紧裹着客栈里提供的被单,雪白的棉布上面全是斑斑血迹,说不出的骇人。 许颜真吃了一惊,低头看去。只见那院落里横七竖八到处都是尸体,没留一个活口。她第一反应就是林大变态回来了,转身便要跑。忽然听见林镜低低的唤了一声:“阿真。”然后整个人力道一松,便要从高空中跌落。 第36章 许颜真往下一望,乖乖不得了,二十来丈的高度,跌下去不死那就是奇迹。她奋不顾身的向林镜飞去,双手往上拼了命的要托住。砰的一声巨响,许颜真成斜线下坠,两个人一齐跌进一片荷花池里。这是斜向下的力与垂直下落的重力相互作用的结果。许颜真艰辛的托着林镜往岸上游去,趴在岸边呸呸呸的吐出一嘴的泥沙,还有一条活蹦乱跳的小金鱼儿。 她在心里又羞又怒,回头一脚踹在林镜身上,少年却仍然呈现晕死状态。唬得许颜真赶紧又探了探他鼻息,心知没事了才松了口气,转眼又恨得牙痒。早知道乘风符拖不动这力道,直接用吹的,把他吹歪到荷花池里也行啊。林镜脸色煞白,她看了一眼,估计跌进去还得让她下水去捞。算了,好人做到底,她从怀里掏出一本薄薄的簿子,接着记录了一道:“某年某月某日某时,林镜高空掉落,得我之助,险些溺毙。” 这个簿子还是她从凡人的事迹那里买来的,本来打算学着穿越小说里那样,把前世的一些知识和记忆记录下来,免得在漫长的修仙道路上忘记了。 整个县太爷府上被烧得精光,外面都是些惊叫的男子和慌张奔跑打水的女人。许颜真见到被波及的百姓房舍,心下不忍,一道降雨符打了出去,登时乌云聚集,倾盆大雨瞬间落下。那些凡人百姓中或有人瞧见她的身影,直接口中称佛跪了下去。 毕竟是在血煞谷的地盘,修仙者介入之后,官府管不着,但是血煞谷不会放任。林镜的状态更加不妙,他在无意识的情况下透支灵力,金丹已经开始崩裂。在她看来,他的修为连金丹都快保不住。许颜真虽然希望他最好一路弱到底,却不希望在这种情况下他连走路都走不了。天空中出现少许修士似在巡逻侦查。她自己修为底下,拖着一个重伤之人,害怕被人发觉,只能雇了一辆牛车。 连着走了三天三夜,许颜真都没好好合过眼。你让她真把林镜送回宗门,她也没这个打算。只想寻了一处水秀山明渺无人烟的地方,凿开一处石室,好好调息身体。林镜早在半路上便醒了过来,那些凡人哪里能奈何得了他,只不过想起被那些女子摸过的身体便一阵厌恶,整个人垂头丧气的裹在锦被里不出声。许颜真看他难过,心中却极为畅快,恶意道:“被不喜欢的人摸是挺让人恶心的,不过不要紧,就当被狗咬了一口。天理循环,报应不爽,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是信了。” 林镜只是低着头,也不说话。许颜真忍住笑,柔声道:“好啦好啦,我保证不会把这事说出去,别伤心了。” 林镜闷闷道:“别人我不管……” 许颜真看他那不快的模样,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镜抬起眼来,惨白的脸上浮起一阵晕红,他看了她一眼,忽然伏过身子抱住她低下头道:“阿真,还是你最好。” 许颜真被他搂住,整个人呆了一下,脸上一沉,便要将他推开。却听他低声道:“我想起来了。” 许颜真要推开他的手立即缩了回去,整个人僵直着不敢动弹。林镜将她搂住,额头相抵,脸上烫得惊人。半晌,柔声道:“我想起以前我似是强要与你欢好,你明明不愿的,我,我却还是……现在想起来很羞愧。可阿真你还是没有厌恶我,这样舍命救我,为了照顾我,连眼圈都累得青了,我……实在很欢喜。” 许颜真这一瞬间只想把鞋底扣在他脑门上。 欢好你妹!欢喜你妹!你当时可是恶意羞辱我,恶心我来着!死变态! 许颜真越想越气,“唰”的一下拉开肩头,指着上面鲜红欲滴的守宫砂冷冷道:“别搞错了,我可是有喜欢的人,我只为他守身。” 林镜那美丽的脸也“唰”的一下变得雪白,他怔怔的看着许颜真,眼睛慢慢红了起来,转身便要离开。许颜真连忙停住车,喝道:“你要去哪?” 林镜也不回头,长长的头发慢慢的飘舞起来,阴森森道:“你定是嫌弃我,故意说这些话来气我。不要紧,我把那个镇子上的人全部杀光就好了。” 许颜真又急又怒,厉声道:“你!你这人简直不可理喻。” 林镜小小声“哼”了一声,却不说话,只是昂着头大步往回走。许颜真看着他倔强的背影,一时不知该说什么好,只能违心道:“是是是,是我错了。咱们在别人的地盘上,闹出这么大的事,要赶紧找个地方躲起来。你看,你身子不快,我也受了伤……” 她话没说完,林镜已经飞快的跑到她身边,紧张道:“阿真,你受伤了?” 许颜真被这种关切震惊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半晌,才想起来,赶紧装模作样的咳嗽了两声,捂着胸口说:“噢,喔,哦,呜呜呜……” 这不怪她。林镜自幼父母双亡,被封闭五官六识强行修炼,从未受到别人真心真意的对待。身边的人不是屈于他祖父的威胁,便是中了他的禁制。他内心深处十分渴望得到他人的情感,愤怒也好,厌恶也罢,他从不知道被人爱戴是怎么样,只知道大家都喜欢敦厚温柔的人,因此每每在外都是一副亲和柔弱的姿态,喜欢用幻术诱出他人各种表情,并加以模拟和学习。由于与八级变异妖兽单打独斗受了重伤,又撞伤了脑子,他失去了记忆,一张眼看到的便是许颜真,又被她如此“温柔仔细”的照顾,还“奋不顾身”的前来搭救……这一张单纯的白纸瞬间被染上了感动温暖和受宠若惊。他只觉得这种美好自己从未拥有,经过这些天与他人的接触之后,他渐渐学会了信任、骄傲、倔强、撒娇、紧张、担忧……甚至在得知许颜真受了伤之后,他有一种心痛的感觉。 许颜真被他这付“唯恐伤了卿卿性命”的姿态弄得一个头两个大。她从心底厌恶林镜,即使此时对方失去了记忆,她还坚信着有一天他会苏醒然后继续变态下去。若不是身上受了禁制,她早就一刀把这个变态宰了。但经历了这些天的相处,她那“迟早要干掉林镜”的信念似乎有些动摇,心底一个声音隐隐在说:“这个人和那个死变态不是一样的。” 许颜真很快把这种狗血的想法甩到了一边。她把林镜安抚下来,柔声道:“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眼珠一转,又道:“只不过还需要些丹药疗伤倒是真的。” 林镜立即起身道:“去哪里找?” 许颜真支支吾吾问:“你不是有三个袋子吗?还记得吗?” 林镜听她描述,仔细想了想,摇了摇头。他在昏睡中被修真者带走,对方自然也不会放过那几个储物袋。那县太爷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芝麻绿豆官,得知林镜这边是修真者后,吓得连动弹都不敢。她为人倒是热情好客,凡是路过的修真者一律好吃好喝接待,因此家里倒也常驻了不少散修。其中便有不怕死的,明知是金丹修为,但对方气息不稳,似是受伤极重,另一个又离开,便耐不住心痒破了许颜真设下的禁制,偷出了林镜的储物袋灵石袋和灵宠袋。他一下便认出这是合欢宗的高阶修士,心中暗叫晦气,正要刀了他,忽然发觉许颜真回来。他生怕被人瞧见,索性将祸水东引,把林镜驮去了县官的府邸,直接扔在了床上。自己则悄悄放了把火,转身离开。那县官眼见从天掉下个美少年,欢喜得连魂都没了,还没来得及下手,便见沉睡的美少年冷漠的张开了眼睛,接着一只漂亮的手无声无息的扭断了她的脖子。 许颜真心知与灵药秘籍无缘,也就罢了。只恨红眉大侠被他收进灵宠袋,自己又打不开,心里又恼又气。她恨林镜惹祸,更恨自己无能。当下咬了牙狠狠的一甩鞭子。林镜看着她脸色不善,眼眸慢慢垂下,若有所思。 两人在合欢宗与血煞谷交界处暂时安定了下来。许颜真开凿了两件石室,她与林镜一人一间。其间她将邀请符递给林镜,让他试试能否破了禁制。果然天宝阁邀请符的内容至少是金丹以上修为才能阅读,所以苏莹莹等人都和她一样尴尬,拿到手里都是大眼瞪小眼,谁都没真正看进去。 这邀请符每隔十年广发一次,每次只发一百枚,邀请高阶修士在特定的时间地点前往交流法宝,从不过问对方姓名来历。正道与魔道之间从不可能互通有无,正道拉不下脸,魔道高攀不上,再者两家的法器都各自不同,修炼方式也不一样,通了也白通。但是天宝阁的存在,却在修真界打开了一扇新的门。正道,魔道,甚至海外修士都会前来,不止法器,丹药,妖兽妖丹,甚至连修真炉鼎都会拍卖。但是只有金丹以上才有资格进入,考虑到金丹修士多数架子大,往往一枚邀请符会有两个附属空位。整个大陆的修士何止万千,金丹修士也不在少数,每年都有新结丹的修士出现。邀请符似是随机出现,有可能每次都去的今次便没有,也有可能刚刚结丹的也能拿到。天宝阁的情报机构也因此更加让人觉得莫测。 但并不是每个拿到邀请符的人都会来或者都能来。对邀请符的争夺也往往蒙上了一层残酷的血色。像她手里这枚邀请符,本来被一个散修金丹所得,却不料被百鹤宗的长老干掉,又由其亲传弟子偷出打算转卖,却不想遇上了合欢宗的苏莹莹,最后落在了她手中。她可不希望这块令牌还会有下家,更不能让血煞谷的人发觉她手里有天宝阁的邀请符。 许颜真看了眼林镜,心中有了计较,打算拿那枚三头冰凌蛟的妖丹作为主打,自己装成林镜的侍妾进去淘宝。话说回来,到现在为止她还没有属于自己的攻击性武器。而这段期间两人则需要好好休养,重点是让林镜好好休养,至少把金丹稳固一点,免得到时候因修为不够被赶出来。一想到还要继续伺候林镜,她更加头疼了。 -------------------作者有话说-------------------- 尽管上分类强推了,但是收藏和推荐都十分惨淡,希望大家多支持新人。下回预告,苏白与林镜的正式碰面。 第37章 许林两人调养数日便按着邀请符上所说的地点出发。或许是血煞谷只把火烧县衙府当成了散修之间的恶斗,反正是嬅国上下都没把它当成一回事。修真者本来就是喜怒无常,尤其这是魔道的地盘,变态多着呢。谁让那县太爷自己平日里喜欢和仙人们摆酒,也不掂量掂量自己的身份。活该! 从上到下的冷漠,倒便宜了许颜真。经过这些日子在许颜真“无微不至”的照料下,林镜的气色好了许多。许颜真则感觉心力交瘁,恨不得一下子老了十年。她带着林镜一路北上,路过间客栈便又住了进去。大多数修真者都习惯在修真者驿站里过夜,只有极少数人还是保持着凡人的习惯。许颜真便是如此。多罗幻镜被她当成了普通镜子使,这日早起又拿出来梳洗。那镜子里的少女眉眼间越发的沉稳,容色也越来越娇艳,隐隐已经有着绝色的倾向。她按下多罗幻镜,又苦恼又暗爽的一头撞在桌子上。林镜见她十分烦恼的摸样,脸色也跟着黯淡下来,伸手拉住她的衣角道:“阿真,阿真,阿真……” 许颜真被他叫得浑身发冷,只要是住客栈,她坚持两间,林镜坚持一间,到了后来她不坚持了,林镜见她脸色不好,怕她生气,还是要了两间。只是每天一早便来报道,赶都赶不走。许颜真赶紧直起身子,正色道:“明日便到望崖山了,我观你灵气充沛,想必已经做好准备了?” 林镜奇道:“阿真,我们不是去买东西么,只要准备好灵石不就可以了?” 许颜真问:“我们有灵石吗?” 林镜羞愧的低下头,半晌又抬起头,两眼闪闪道:“不要紧,我想过了,我们没有,别人有。我去抢便是了。” 许颜真完全无语,这少年虽然伤了脑子失了忆,变态的本质还是没有改变。她无力道:“抢?咱们抢得过吗?去那里的只怕都是金丹以上,你金丹好容易才没碎掉,我不过是个炼气七层,哪里干的过人家?” 林镜再次羞愧的低下头。 许颜真也不忍心说他,只吩咐他要小心,即使他们不抢别人,却也保不齐别人不会抢自己? 林镜见她扣在桌上的多罗幻镜,心中一动,便伸手小声道:“阿真,这个镜子我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可以给我摸摸么?” 许颜真立刻警觉起来,把它捂在怀里,戒备道:“你拿它做什么。” 林镜颇有些恋恋不舍,见她这般防备,却不愿做她不愿的事,便将手缩了回来,低声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见它上面的花纹好看的紧,仿佛以前见过。” 许颜真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宝镜,心想:“他能用灵识,却认不出符文。万一真的对上高强的金丹修士,又没有法器在手,不一定能保得周全。”她与林镜性命相连,虽然心生防备,但还是将多罗幻镜递了过去任他把玩,一面侧着头观察他脸上的表情。 林镜见许颜真明明开始是不愿的,却还是将多罗递给他,心里涌起一阵欢喜,甜甜说了声:“阿真,你待我真好。” 许颜真也甜甜的说了一声:“哪里,这是我应该的。”她也受不了自己这般虚伪,接着讪讪的干笑两声。 林镜用手指一点一点触摸着花纹,忽然出声咦了一声道:“这个是什么……。”他咬破手指,将宝镜翻过身来,在背面飞快的画上血符。右手拇指与食指相扣,余下三指舒展开来,一朵青色的火苗从相扣两指间跳跃而起。那青色火焰遇上血纹瞬间爆长三寸,整个宝镜光滑闪烁。 许颜真看得目眩神驰,忍不住赞道:“这是什么术法,当真好看得紧。” 林镜画符的时候神色认真之极,一听到许颜真赞他,顿时心花怒放,欢喜道:“阿真喜欢吗?我也不知道,只是看到这个好像可以改……阿真,不会怪我吧?” 许颜真连声道:“不怪,不怪。”她接过多罗幻境,仔细看了一阵,心想连法宝都可以随意改动,林镜这人的确深不可测。忍不住又想不知道那火焰是什么,低声道:“你改了哪里?” 林镜十分高兴,便指着宝镜背后的符文道:“这里,原先是只能一个时辰,我把它改了,以后你可以随心所欲的用。” 许颜真满面惊喜,这分明是金手指啊,居然能改属性,实在太强大了。她又惊又羡,却不知林镜此举全属机缘巧合。多罗幻镜本是天地宝材炼化而成,却因炼化者在炼器过程中加入了多种限制,虽然成为幻术的巅峰之作,但在常人眼里看来不过是鸡肋而已。百鹤宗之后再无人能称幻术大师。如今落到林镜手里,他失忆之后一时心痒便顾不得后果取血炼符修改禁制。若是换成失忆前的林镜,定然不会这样做。 林镜顿了顿,又有些羞赧道,“不,以阿真你的修为,最多坚持一个时辰。” 许颜真沉下了脸,狠狠剜了他一眼。喜滋滋的一把抢过来仔细认了一遍,问道:“你方才那火焰是什么?” 林镜笑道:“这是幻心之火。”他话出口又呆了一下,仿佛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知道,只是顺口说了出来。挠了一下脑袋,又羞赧道:“这个火焰不常有,是幻力累计所致,这一次用完了,下一次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有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幻力?什么是幻力?这个世界上有武侠所谓的内力,有修仙所谓的灵力,却没想到还有幻力。幻术一门从修真者到凡人界都有不同的称谓,比如凡人所谓的迷huan药辅佐的催眠之类,往往被称谓神棍之道。在修真界幻术则是一门精妙的玄学,其博大精深,在修仙界各个专业中也算是独树一帜,和剑修,体修等齐名,称为幻修。幻修之术最早起源于妖修之法。在海外诸侯列岛上传说有一种鲛人,以天籁歌喉惑人著称,而在大陆南端的炎烈之国,则存在一种露泪花,盛时艳丽无匹,其花香惑人,连修真者都无法避免。这花可勾起人心底最赤裸的欲念,若克制不住而接近,则会不断沉迷,直至在幻境中被花儿完全缠住,窒息而死。死后化为花肥,花下尸骨无数。林镜所修本是类似妖修一类的逆天之法,自从得了百鹤宗的宗门禁术,两者也算是师出同源,居然能修成大法。而百鹤宗的宗门传承与此法相克,因此自紫莲之后再无能者,整个宗门渐渐没落。 这其中的渊源远非是许颜真此时能懂的。她点了点头,又问:“那若是你来用,能维持多久?” 许颜真话刚出口就后悔到死,林镜此时完全是一根筋,她说什么就是什么,当下就拿起多罗幻镜对着许颜真照了过来。 第二日,许颜真阴沉着脸走出客栈。店掌柜心中疑惑,这客人昨日还是个小姑娘,今天怎么变成了个大美人?莫不是搞错了?接着又看到后面跟出来的美少年,她刚想开口,就被那少年狠狠瞪了一眼。只是这稍稍一眼,却让她身子酥了半边。 许林二人一路无话。飞行数十里,气氛沉闷得可怕。林镜不知道阿真为什么不高兴,却不敢说。许颜真只想扇自己两个耳光,后悔到死,便也没做声。到了望崖山,渐渐的修真者越来越多。大多数都是筑基以上,不乏少许金丹。许颜真生的极美,一颦一笑间风情万种,偏偏她本人一点感觉都没有。一路上不少男修前来搭讪,惹得林镜十分不快。他跟在许颜真身后,却始终不离开半步,只将全身威压放出,气场全开,想吓退那些烂桃花。却没想到许颜真第一个就被遏制得动弹不得。 许颜真正恼羞成怒,在心中大骂他是笨蛋,忽然整个人被一人飞速拖走。林镜先是有些歉意,此刻登时勃然大怒,跟着飞身掠了过来。 许颜真只觉得天旋地转,却听一个冷漠的声音淡淡道:“你是被他制住了么?” 那声音正是苏白。那日他因宗门有事在身,不便久留,他不善言辞,也不知道该怎么送女孩子东西,只是将冰刃蛛丝软甲罩在她头上便离开。没想到在望崖山又遇见了许颜真。 许颜真倒没有特意打扮,越往北边天气越冷,到望崖山已是白茫茫的一片。她修为低下,不似林镜那样抗冻,穿得十分厚重。她甚至怀疑天宝阁在望崖山安排宝物交易大会是别有用意的,因为到了这里基本上已经没了人烟,像她这样尚未筑基的都已经裹得像头熊,那些筑基的也不过穿了秋装,金丹以上实力强悍的都穿得跟初夏郊游似的。单凭一眼便能分辨出来。 她见到这里不少低级修士,心中一动,想用兜里得来的下品中品符宝换些自己能用的符宝或者灵符。却不想被林镜震慑住,接着又被苏白捞到了手里。 林镜怒道:“你是谁?快放下阿真!” 苏白也不说话也不放手,只是冷冷将威压放出。许颜真惊觉这人才多久不见,居然已经结丹!怪物,绝对的怪物!再想到林镜比他结丹还要早,又想起自己还在炼气七层,不由悲从心中来。 林镜是虽然是金丹初期,却因重伤金丹几乎碎裂,现在也不过堪堪稳定下来。苏白则是刚刚结丹,金丹也不稳固,两人一个是幻修,一个是剑修,一个是合欢宗秃鹫老怪嫡亲孙儿,一个是太一门菩提大仙的亲传弟子。这两人刚一对上,许颜真顿时有一种武松大战西门庆,潘金莲捉奸在床的感觉,心里又羞又气,挣扎了许久,也没找到机会把眼睛睁开。 第38章 她正在发愁,忽然听见一个少女惊喜的声音:“殿主大人!” 许颜真心中一惊,那声音正是许久不见的梁若姿。她悄悄把眼睛张开一线,却见一个身影如风一样抢到了林镜身后二十步远,再要前进却已是十分艰难。那少女身段倒是楚楚动人,修为已是快炼气十层,不久便要筑基,面孔却不是梁若姿。许颜真心知她是易容前来,多半是在宗门中得宠,陈蓬莱带着她过来凑热闹。不管这么说,她这种修炼速度当真是让老许筒子心里又羡又妒。她没有淡定穿越女主的心胸强大,不知什么心理作怪,就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她被苏白单手抱在怀里,金丹威压全开,心理身理都不舒服,便忍不住呻吟一声。 这嘤咛刚出口,许颜真自己都吓了一大跳。绝色美女啊,连随便哼哼都这么酥软入骨。 苏白微微侧脸看了她一眼,却没松手,只是将威压略微收敛。许颜真脑袋稍稍能动,立即将脸转过去,不再看向梁若姿。可从林镜的角度看,居然是他的阿真在tou怀送bao! 这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毫不顾忌便朝着苏白杀了过来。 梁若姿老远便看见了林镜与苏白。这两个少年公子气度美貌实力俱是上上选,在这遍地秃头大肚抑或白发须眉的金丹修士中显得格外出众。陈师姐是宗主嫡亲孙女,长得虽不怎么样,却看得跟眼珠子似的。陈师姐对欢喜殿殿主一心一意已经是众人皆知。她苦心经营了许久才与自持清高的陈师姐打好了关系,得以以炼气期低级弟子的身份进入欢喜殿。 而这位年少温柔的殿主大人,自从与两位长老前去万鬼宗处理太一门挑衅的事宜之后便没了消息。据说太一门那位化神期老祖没有耐性等到秃鹫老怪现身,带着几个小辈把万鬼宗上下踏了个遍就走了。刘贺二人也不知逃到了哪里。万鬼宗此时千疮百孔,邵无稽差点被一肚子邪气没地方发泄的万鬼宗宗主扫地出门,咬牙切齿要找他的外孙算账。 陈蓬莱则整天都在发愁,又期待秃鹫老怪回来,又害怕他回来。期待是觉得有了秃鹫老怪自己腰杆也直起来,害怕是怕他喜怒无常责怪自己把他的金孙弄丢了。却没想到秃鹫老怪出去转了一圈,回来后什么都没问便立刻闭关。他有时想,或许林镜对秃鹫老怪来说并没有他所想的那么重要。不管如何宗门里有了化神老祖,他便放下了太半的心思,眼看天宝阁的宝鉴大会就要开始了,便带了心爱的孙女陈予蓉与弟子前来观宝。梁若姿资质出众,又修炼刻苦,修为突飞猛进,加上闺蜜的后台硬,破天荒得了陈蓬莱的提携,获得了此次陪同出行的机会。 她一发现林镜,心中便如小鹿乱撞怦怦直跳。但很快又发现殿主大人居然是和那个妖女许颜真走在一起,心里又酸又涩。待看到许颜真那个不要脸的妖女居然顺水推舟扑到苏白怀里,手指骨都捏白了,转身便去寻陈师姐。 苏白放开许颜真,立刻祭出七星剑阵,冰冷的眼眸里全是遇见对手的认真与兴奋。林镜则开始气急败坏的结手印,他原本是丧失记忆,但身体本能对战斗的回应并没有完全丢失。许颜真心知这两人开打不分个你死我活很难结束,正要大叫一声,忽然身后两道劲风袭来。她心下大骇就地一滚。她穿得圆滚滚,滚起来也格外顺溜,就是爬起来的时候狼狈之极。 只见这边炼气期的梁若姿与那高傲少女一组,那边则是上次见过的太一门筑基期的雪山双姝一组,一个魔道合欢宗,一个正道太一门,一组淡红,一组雪白,门派服饰一览便知。这下撞见当真是天雷勾动地火,不打也要打起来。 雪山双姝那个筑基后期的叫做何月琳,筑基中期的叫做颜菲。此时一见对方不过是炼气期的魔道女修,更加剑下不留情。陈予蓉一向心高气傲,却在这里撞见比自己心气更高的雪山双姝,加上一年前合欢宗被太一门围猎的事还记忆犹新,她心里更是新仇旧恨一起上,她背后有祖父撑腰,总觉得没有什么祖父摆不平的事,便不顾一切的和颜菲斗了起来。梁若姿可没有她这么硬的后台,更没有她身为合欢宗弟子的宗门使命感,但眼见陈予蓉和筑基中期的弟子开打,让那个筑基后期的美貌少女一双眼珠只盯着她看,登时毛骨悚然,高声叫道:“原来是你们太一门,上次你们的金丹修士偷袭我宗门残杀我炼气弟子的事情还没了结,今日天宝阁宝鉴大会就敢在这里撒野,仗着自己是筑基修士,特意来羞辱我们炼气弟子,好不要脸!”她本来生得气韵柔弱,削肩细腰,又裹了一层红狐狸皮毛,在这冰雪覆盖的晴日里,显得格外动人。 不得不说在这方面,梁若姿总能很敏锐的抓住要点。太一门围猎合欢宗的事情本来便传的纷纷扬扬,此时不少人亲眼见到太一门的筑基女修欺辱两个合欢宗炼气女修,更加开始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许颜真老早趁她们四个群殴的时候连滚带爬的从人群里狼狈逃走。一个是她多罗幻镜的时间快要到了,另一个是她不愿在最后被人当做红颜祸水耽误了两位少年金丹的大好前程而被人人喊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蓬莱这个老狐狸从梁若姿叫破身份时就发现了林镜,跟着看到了苏白,以及伏在他怀里的神秘少女。他眼珠子转了半天也没出来制止。一个是他身为合欢宗宗主,对方虽是金丹,却只是太一门的一个弟子,身份大大不便;其次,他不出手,这还是林苏二人之间的争风吃醋,若是出手便成了宗门之间的恩怨,在天宝阁的地头上闹起来反而没什么好处;第三,他想卖个人情给秃鹫老怪,恨不得让苏白把林镜最好打成重伤,然后再出手相救。那边菩提老道的心思也是一样,以他化神期的修为再出来干涉,只怕太一门仗势欺人的名头更加坐实了。另一方面,在万鬼宗他因故险些错过了邵无稽与苏白一战,还好邵无稽托大自负,苏白这个打起来不分青红皂白的狂妄小子,在与元婴修士中突破境界结丹成功,堪堪支持到他赶到,否则太一门又要损失一个天才弟子。此时他看到林镜的幻修身份,心中好奇,竟有了想用林镜磨练苏白的心思。 却没想到天宝阁的反应让这两人的如意算盘全部落空。很快便有人以化神巅峰期的身份出面制止,光是威压就足以震彻天地。菩提老道此时来天宝阁是因宗门所托,一定要取得逍遥子的长生剑。长生剑是太一门的镇门之宝,为初代门主所炼制,后随着第十八任门主逍遥子的失踪而下落不明。这数百年来,太一门一直以寻找长生剑为己任。今次天宝阁散出消息,将要在今次的宝鉴大会里将前辈高阶修士的遗物展出拍卖,其中便有逍遥子。太一门自然是卯足了力气,派出了化神期的菩提子前来护航,誓要将长生剑重新赢回莲花宝台。菩提子在吉祥镇大闹万鬼宗不过是敲山震虎,此行才是真正用意所在。 此时,林镜心里恨不得把苏白剁成千百段,他将灵识放开,却寻不到阿真,心里焦急不已,恨恨道:“王八蛋,我的阿真若是有什么事,非杀了你不可!” 苏白虽然被强行分开,那七星剑阵却没有收回,菩提老道不得不出面喝了声:“阿苏,收阵!天道真人面前何须你多事,又哪里容得魔道无耻之徒撒野?” 他这么一说,陈蓬莱的老脸挂不住了。他眼珠一转,上前笑道:“前辈,在下是合欢宗新任宗主。听闻贵阁一向以公正自由为宗旨,在下仰慕不已,且代毕宗秃鹫老祖向您问声好,不知何时可以进入贵阁观宝?” 他全然不提与太一门的纠葛,只一心表面自己是过来花钱的,这可比菩提老道会说话多了。天宝阁从不过问正道魔道是非,这话显然对了天道真人的脾胃。 菩提子暗暗下了决心,长生剑才是大事,等到把长生剑迎回宗门,回头第一个便去剐了这个小小的金丹! 许颜真此时早已混入天宝阁内。她早已变回十三岁萝莉的摸样,想着自己实力低微,邀请符又给了林镜,此刻打死她也不会回到林镜身边。她只能另寻途径,悄悄越过围观人群,走到入口处大摇大摆的便要进去。 那守门的不过是个筑基后期,见她不过是炼气期低级修士,想也不想便要拦住她。许颜真朝他脆生生的一笑:“这位前辈,不知天宝阁收不收妖兽妖丹?” 那筑基后期眉头一皱:“自然是收的,不过至少是六级以上的妖丹才有资格。你不过是炼气七层……”他意思很明显,不相信许颜真能有什么本事拿到高阶妖丹。 许颜真放下心来,笑道:“这个你不用担心,把你们这里能鉴定的管事请了来,自然便知真假。” 那筑基后期正要出口拒绝,忽然身后一个老头咳嗽一声道:“既然这位小友言之灼灼,必然有所依仗。我天宝阁交易从来是公正不阿,若是真的,自然当贵宾迎入;若是假的,也不会任她欺辱了去,管她是什么后台什么身份。” 许颜真抬头只见是个惨白脸的病秧老头,一付病入膏肓的模样,双眼却炯炯有神,看修为却是元婴后期。她微微笑道:“多谢老前辈给晚辈机会。” 那老头看了她一眼,道:“你随我来。” 两人走进内室,至此许颜真的灵识仿佛被隔绝一般,让林镜也察觉不到。 第39章 那老头姓朱,天宝阁里的人对他都是毕恭毕敬,只称呼他为朱先生。许颜真心里也越发恭敬起来,她拿出那枚八级变异三头冰凌蛟的妖丹,双手呈上。朱先生神色不变,将妖丹放入一个玉匣内。又取出一张灵符往上一贴,只见那张灵符忽然变作一道蒸汽,两人之间的空气也开始扭曲,拼出几个字:“捌异,陆单,上上。” 这种符叫做鉴定符,分别是级别变异、生长属性、自身品性。陆单是指相对于海兽的水陆两栖而言,只在大陆出现的单一属性妖兽。鉴定符按照类别,可分为妖丹鉴定符,法器鉴定符,草药鉴定符,灵丹鉴定符四类。以前许颜真在藏书阁里看到过,本身就是高级上品灵符,神器级别以下都能鉴定出来。一般如玲珑仙居之流都是请专门的师傅来鉴定,所耗时间长。而天宝阁财大气粗,随便出手就是高级上品灵符,这份豪富却让许颜真狠狠震撼了一把。她本以为这三头冰凌蛟的妖丹拿出来对方就应该如许多小说中所说“瞪大眼睛,激动地双手颤抖,不可置信的看着她”,结果居然是这么个淡定且蛋疼的结局。 那朱先生点点头,拿出一块玉牌递给她,正面依旧是天宝,背面是个鲜红的丙字,面无表情的开口道:“这枚妖丹品性不错,但级别不算特别高,看在你小姑娘年幼,不管你是用什么手段得来的,已是了不起。便予你丙级贵宾的身份,里面有十枚上品灵石。如无异议,且跟着侍官去贵宾席里等候宝会开场吧。” 许颜真先是听了“丙级贵宾”,心头一振;接着又听到“十”,瞬间掉落,还在想天宝阁怎么这么小气;再听见“上品灵石”几个字,顿时觉得天旋地转。上品灵石啊,一辈子都未必能看见。上品兑换中品是1:1000,中品兑换下品是1:100。十枚上品灵石,这意味着她手里会有1,000,000枚下品灵石。那朱先生还说这枚八级妖丹级别太低,却给出了对她而言的天价,这天宝阁背后的实力不知有多猖狂。这其实也是她见识太少,若是她刚才晚走一刻,见到天宝阁可以派出化神巅峰期的修士出来清场,估计也不会觉得有什么大惊小怪了。 许颜真勉强定了定神,朝他笑着道了声谢,果然便有一个面容秀丽的女侍官含笑着领着她往外走。 这天宝阁外面看起来便与众不同,一共四层,攒尖顶,层层飞檐,四望如一。但怎么也没想到这么个精致华丽的小阁楼外表居然里面有着古罗马角斗场的容量。许颜真跟着那女侍官走了半晌,东绕西绕,才来到二层一间隔音小室。许颜真一踏进去,立即感到小室里寂静无声,仿佛把外面的喧闹完全隔绝。不由摸着墙壁赞道:“这种隔音处理做的真好。” 那女侍官抿嘴道:“这没什么,姑娘若是喜欢便好好多看看,过了明日只怕就见不着了。” 许颜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难道明日之后,便要拆了吗?这么好的阁楼定是花费了不少心思建成的吧,拆掉不是可惜?” 那女侍官颇有些不屑道:“天宝阁的宝鉴大会十年一次,每次会单独发邀请函,确定新的时间和地点,这种东西过了明日便没用了,自然不会留着。”她说完也不愿再对一个炼气期的低级修士多做解释。只是淡淡颔首,便掩上门离开了。 许颜真吃了个闭门羹倒也没生气。她能进来已经是运气了,修为太低,也无怪乎别人瞧不起。这虽是一间小室,却布置得极其周全。正对中间展台的是一面巨大的薄水晶墙面,磨得就好像是后世的玻璃一样,在四周绘制了繁复的符文,从里面可以清晰的看到外面有从许多黑洞洞的水晶墙面,如蜂巢一般密密麻麻。窗台边上是一张软榻。软榻边上是一张茶几,上面停着一盏水晶灯。那灯座上有一个卡槽,旁边放了一枚玉简。许颜真将灵识灌入,发觉这竟是一本使用手册。那卡槽是专门用于插入贵宾玉牌的,一旦买家遇上心爱的宝贝,可以通过亮灯出价。那灯座与茶几连成一体,茶几面上是一层镜面,可将所出价格直接写在上面,然后投放出去。在软榻边上有一处拉绳,只要拉一次,便会有侍官前来询问需求。当然,拉一次的代价是一百枚下品灵石。 这天宝阁中空,一道光柱自天顶落下。四周自下而上是观众席,第一层是地常席,大概就是只拿邀请函或者第一次来购物的,第二层是贵宾席丙等,第三层是乙等,顶层是甲等。 她以炼气期的身份能进天宝阁,还拿了贵宾丙等,心中颇有些沾沾自喜,却不知道那边有人对她的评价却是:“年少胆大,实力不济却早登高座,必受其伤。” 那个元婴后期的朱先生恭声道:“流光大人所言极是。即便她不买任何法宝,单单让人见到从贵宾丙等席中出来,必然会引起他人猜疑觊觎。她不过炼气七层,如何能又如何能保得自身周全?总会让她吃些苦头。” 那名叫做流光的人生了一头银色的长发,如流瀑一样垂落在地上,手里把玩着这枚八级冰凌蛟的妖丹,轻轻放在了跪在腿边的美貌女侍官高举过头的玉匣中,轻轻叹了口气:“总归是少年人心性,也不要太难为她了。”顿了顿又轻轻哼了声道,“别说是她,便是太一门……不也是如此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先生道:“请流光大人放心,天道真人已经出面调停了。太一门与合欢宗现在均已分别落座,暂时相安无事。” 流光道:“太一门此次便是为了长生剑,那个叫做苏白的少年,必然是将来的中流砥柱,说不准这柄长生剑将来便是传承在他手里。你看他以剑修之身年少结丹,可比你当年要强多了。” 朱先生脸上微微有赧色,但被流光这么说却不好反驳,只低声道:“学生认为,合欢宗那名少年金丹也毫不逊色,竟是以罗摩苦行之法关闭五官六识逆天修炼成金丹,这番心性百万中也难得其一。” 流光摇摇头道:“罗摩苦行之法太过于残忍,以此法锻炼心性,究竟不是正道。虽然前期结丹迅速,一旦六识开放,七窍洞明,能否再经受得住七情六欲的考验便是另说了。单就一个情字,便可以让他万劫不复。” 朱先生稍有不服气,又道:“太一门剑修之道,最讲究无情、无心、无性、无意,学生观那苏白似是已经动情,如何能修成剑道?能结丹都是极限了罢。” 流光含笑道:“朱管事,你若是不服气,不如我们赌上一把?” 朱先生立即浑身冷汗,跪下道:“流光大人所言,学生从来都是服气的。” 流光淡淡道:“也罢,我也是闲着无趣才闹着玩的。主持完此次大会,我也要返回上界。你们自己好自为之,可不要把天宝阁的名头坠了。”他闭上双眼不再说话,整个身影渐渐暗淡下来。 朱先生不敢惊扰他,小心退了出去。才出门又恢复到之前病秧老头的模样,吩咐边上女侍官道:“时辰差不多了,准备开始罢。” 天宝阁的宝鉴大会并没有什么开幕式之类的歌舞表演,主持大会的是一个美貌女侍官。那女子站在展台中心,竟然慢慢腾空而起,身姿美妙无比。她开始陈列第一件奇珍,来自东海诸侯列岛中侏儒岛所铸造的魔骨祭坛。那件祭坛在她手中慢慢放大,看起来精致之极,只听那女子介绍道:“诸侯列岛共有成千上万座小岛,其中著名的岛屿共有一百零八座。侏儒岛便是其中之一,岛上居民以擅长铸造增幅祭坛闻名。这件魔骨祭坛,取得是五级变异海兽长颈驼蛇的颈骨铸造而成。是一件辅助性上品法宝,可以与任何攻击性或者防御型法宝配合使用,大幅度增幅其攻击力或防御力。”她顿了顿,补充道:“据我阁估算,其增幅至少四倍以上。 下面顿时一片哗然。东海诸侯列岛与大陆差了十万八千里,修士只能通过传送阵来往,靠船行驶简直是不可能。而建造传送阵的代价高昂,至少要再诸侯列岛上完全占据一座岛屿才可能有自己的传送阵。人人都知道诸侯列岛那里条件恶劣,到处都是五级以上的凶猛海兽。海里的妖兽和陆上妖兽相比各有所长,但由于其大多数是海陆两栖,所以显得更加珍贵。甚至某些海底火山里生存的火,水,陆三栖,那显然便是极品了。最早被赶去那里的大都是些被大陆流放的穷凶极恶的高阶魔修,民风彪悍。和它相比,合欢宗简直正派得只会些坑蒙拐骗小儿科的东西。大陆修士想要在诸侯列岛上生存尚且不易,更何况从人家手里挖下一块岛屿?也只有这个从上界开分店到修真界的天宝阁有这个实力。凡是从诸侯列岛那里过来的珍稀,不论属性好坏,那都是实实在在的珍稀。 许颜真听完只觉得自己仅凭那枚八级变异妖丹能进贵宾席丙级,已是对方开了金手指了。她正在满头黑线,便听见女侍官开始出底价了:“一万枚下品灵石,一万起加。” 许颜真咕咚一下,整个人面朝下跌倒在地上。这里果然不是她能呆的地方。她记得门派里hard模式的任务里有五级变异妖兽三头铁鳞火焰蟒的内胆,报酬才不过五百枚下品灵石。当然内胆毕竟不是妖丹,如果不是门派在故意抠门,那就是陆兽和海兽的区别实在太大,要么就是经过诸侯列岛度了层金。连邮费都算在里面了,这天宝阁也够黑的了。 接着便看到对面此起彼伏的开始亮灯。那美貌女侍官则开始报价:“地常席,昴宿,三万枚下品灵石。”原来地常席竟然是以二十八星宿为房间号。 观众席里一片哗然,许颜真还在疑惑,接着就听见那美貌女侍官甜蜜的笑道:“地常席,井宿,四万枚下品灵石。” “丙等贵宾席,大雪,十万枚下品灵石。”丙等席则是以二十四节气为房间号,果然财大气粗了,一次就加到十万。 “乙等贵宾席,卯座,五十万下品灵石。”乙等席按天干地支排序,直接翻了五倍。 “乙等贵宾席一次。” “乙等贵宾席两次。” “成交。” 下面又是一片哗然,开场就是五十万枚下品灵石。许颜真忽然觉得自己好像来到了个不得了的地方,她兜里这可怜巴巴的一百万枚下品灵石不知道能成什么气候,嘴巴里头不由越发的苦涩。 第40章 陈蓬莱这边其实很是头大。天宝阁的规矩是一个金丹凭借邀请符最多能带入两个侍从。他带来的一个是嫡亲的孙女儿,一个是心爱的小徒弟。这回遇见了因公干失踪的林镜,他自然是要把他牢牢看住,但这就意味着其中一个女孩子必须在外面等候。陈予蓉理所当然的就想把梁若姿剔出去。梁若姿嘴里发苦,但只能抢先柔弱一笑:“师姐,我方才似是不小心被剑气所伤……” 算你识趣。 陈予蓉高傲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关怀之色:“既然如此你便早些回宗门吧。” 陈蓬莱究竟是一代宗主,当下取出一个小瓷瓶,和颜悦色的递给她:“这是九转还魂丹,你拿去吧。难得出来一次,却遇上这事,也怪不得你。” 梁若姿俯身便拜。那边陈予蓉早就有些迫不及待,在她心里宗门上下虽然美女如云,却没有人比得上她身份高贵。林镜的祖父是秃鹫老怪,她的祖父是宗主陈蓬莱。放眼望去,只有她才有资格与林镜匹配。加上林镜待人温和,对她也算是彬彬有礼,心里便自顾自把他圈成了自己人。失去了林镜的消息后,她还一度暗地里埋怨陈蓬莱。陈蓬莱知道她心思,必竟是一手带大的嫡亲孙女儿,便带她出来散心,于是顺道捎上了善解人意的梁若姿陪她解闷。不得不说在对待血亲上,陈蓬莱比邵无稽还是秃鹫老怪都显得要亲热得多。 这回见到林镜一口一个阿真,怎么不气得银牙咬碎?上次梁若姿便告诉她,林镜寝殿里那个屏风上的美女正是许颜真。她的长相是一块心病,自然不信那十二三岁的小姑娘会是屏风上含笑少女,待要亲自去问林镜,对方却只是笑而不答。没想到这次真的让她遇上了。许颜真有哪点好?无非是容貌漂亮而已,待她回去宗门,她有的是手段让她从此不敢照镜子。想到这里,起伏不定的心思微微有些平息,但对林镜还是有些羞恼,故意拉不下脸冷冷道:“殿主大人,我们进去吧。” 林镜连看都没有看她,便要离开。他感觉不到阿真的灵识,心里焦急无比,哪有功夫理会这些个死八婆? 陈予蓉见他毫不理会,脸上更加尴尬,此刻却也顾不得恼道:“林殿主!那个许颜真不知睡过了多少男人,你为何还恋恋不舍?” 她话音未落,脸上已经狠狠挨了一巴掌,整个人几乎被打得晕过去,只听林镜气急败坏道:“你算哪根葱,你也配说我家阿真的坏话?!”转过身抬脚便走,没走出多少步又停下,转过身恶狠狠道:“这次放过你,下次再看到你说阿真坏话,见一次打一次!”他可不管她是不是女人,全天下女人都比不上他的阿真的一个小指头。若是放在以前的林镜,真要讨厌一个人,也不会做出抽耳光这种不痛不痒没有杀伤效果的手段,他一向是光明正大的耍阴招设陷阱折磨对方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用以前的他的话说,这是只有幼稚的人才会干出的幼稚事。可是失忆之后,那些个歪歪道道的面具被剥离之后,他做事全凭本心,想打就打,一点犹豫都不带。别的怎样都无所谓,只有阿真是他的底线。 梁若姿与陈蓬莱俱是吃了一惊,陈蓬莱第一个反应过来,抓起孙女厉声道:“什么睡男人,这是你一个小姑娘说得出口的?”他也不想想自己是什么宗门,顿了顿,稍微放缓声音道:“许颜真是秃鹫老祖亲自看中的。他老人家亲口许诺孽火台大比之后只要许颜真靠实力成为内门弟子,便收她做亲传弟子。到时候老夫还要喊她一声小师叔呢,哪里容得了你在这胡说八道!” 梁若姿本来看到林镜抽陈予蓉是有些暗爽,可是一想到林镜是为了许颜真发飙,心中便不是滋味。待听到这个消息亲口从陈蓬莱嘴里说出,她心里更是又惊又妒。她自己已是得天独厚的双灵根,从一进门被金丹老祖看中,如今能随宗主出行更奠定了她在宗门里的地位。即使是陈师姐在她眼里也不过是仗着有个金丹的亲祖父,还好上天是公允的,自己比她灵根强,长相比她美,也不怕她将来能超越自己。可恨的是那个许颜真,不过就是一张脸而已,要灵根没灵根,要修为没修为,她凭什么!居然背地里已经勾搭上秃鹫老祖了! 这是心高气傲的陈予蓉第一次受到委屈,更是第一次被祖父责骂。她自小娇生惯养长大,门派里谁不疼她,谁不让着她,今日却在大庭广众之下被人羞辱,都怪那个许颜真!说起来也真是好笑,她不去怨恨当众打脸的林镜,也不怨恨明知她委屈还指责她的亲祖父,只把满腔的怒火放在了许颜真身上。只要许颜真孽火台大比无法获胜,她就进不了内门,进不了内门就无法成为秃鹫老怪的亲传弟子。 陈蓬莱看到孙女被打,就好像打在自己脸上,可是这毕竟人多口杂,他还琢磨不定许颜真和林镜的关系,也不想立即和秃鹫老怪翻脸。自己进阶元婴还全指望他提携,千里之堤毁于蚁穴,他又怎能放任这个口无遮拦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头坏了自己的大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予蓉一跺脚,便捂着脸跑出去。他心里暗叹一声,硬下心肠不去管她,只冷着脸道:“若姿,你且去跟着林镜,不要让他走远了,想办法把他带进来。” 梁若姿怯怯道:“弟子实力卑微……”她一看陈蓬莱脸色不好,又怕他生了懊悔心思,觉得自己办事不利,再也不带她出来,立即道,“但绝不辜负宗主大人,一定把他带回来。” 陈蓬莱脸色微微缓和。 梁若姿又忧愁道:“可是师姐怎么办?” 陈蓬莱哼了一声:“不成气候的东西,理她做什么。”说罢一甩袖子,自顾自进去了。 梁若姿暗暗心惊,应了声是,便尾随这林镜飞了过去。 许颜真哪里知道外面发生了这许多,此时里面正在竞价拍卖一件攻击型中品法宝。这是一件七彩拂尘,用的是六级妖兽绿玉海牛的鬃毛,也是海外进口的新货,属性很是不错。拍卖价格已经涨到三十万下品灵石。许颜真心中也极为喜爱,便在镜面上写下三十五,接着便听见女侍官开口:“丙等贵宾席,小雪,三十八万。”这么多人同时竞价,女侍官每次只把最高价报出。 许颜真心中有些懊恼,又写下四十万。 女侍官道:“乙等贵宾席,庚座,四十五万。” 许颜真就不信邪了,咬牙写下五十万。 女侍官道:“甲等贵宾席,司衣,八十万。” 顿时满座哗然。许颜真气得直打哆嗦,一个中品法宝而已,居然把价格抬到比辅助型上品法宝还高,这个甲等贵宾席的司衣是什么玩意!? 太一门这边也很是奇怪。甲等贵宾席,他太一门这种正道之首,历来便有实力占两个席位,一个是菩提子带着雪山双姝一间,一个则奖励苏白新进金丹单独一间。司衣显然是苏白,他分明是个剑修,却拍这种女孩子才会使用的法宝做什么。出手不知轻重,一下就八十万枚下品灵石。雪山双姝脸上毫无表情,心底却各自有了小九九,不知苏白是要把这拂尘送给谁。虽然她们都猜测和那个叫阿真的不知廉耻的魔道妖女有关,心底却小小希望苏白能将这东西送给自己,甚至颜菲心里都难以割舍自己将来是用剑还是用拂尘。 许颜真克制了好久才没写下一百万。 不值得,实在不值得。 她到现在为止什么都没买,要么是总觉得不值得,要么是看中了却拍不过人家。有没有门派支持,在这时终于显出效果来了。 只听女侍官微笑道:“法宝类的拍卖今日暂时告一段落,有意者明日请继续。下面是妖丹类的拍卖。” 她右手一翻,一枚妖丹冉冉而升,轻启朱唇道:“金翅雷兽的妖丹。金雷双属性,品性中上。金翅雷兽是生活在大陆西北的一种六级变异妖兽,以速度见称。底价是一万枚下品灵石,一万枚下品灵石起加。” 许颜真对妖丹类的是完全没有想法,只是保持着看看大概多少钱,估算一下自己那枚能卖到多少,或者说计算一下天宝阁到底能赚多少的邪恶心态。 而妖丹类的主要竞拍对象也都集中在地常席和丙等贵宾席。乙等以上显然对这种级别的妖丹不是很感兴趣。除非是那种离各自宗门实在偏远,很稀少罕见的妖丹。 许颜真眼睁睁的看到一枚六级变异妖兽的妖丹从一万涨到十万,再到三十万,五十万,直到七十万堪堪停住。她不由大吃一惊,原来这妖丹这么抢手,甚至比法宝还抢手。这也不怪她不知道,妖丹这东西不是每个妖兽都能有,能结妖丹的至少也是妖兽中金丹的水平。当然妖兽和人本身还是存在区别,人只有一种,顶多是出生时身份高低不同,但身份和资质没有直接关系。妖兽则是级别越高,资质高的可能性越大。像八级变异妖兽三头冰凌蛟就是个异类,生下来就有灵智,修炼时间在妖兽中不算长,却已经结丹。 那女侍官待侍官将妖丹取走,她才取出第二枚妖丹,盈盈笑道:“这一枚是赤木铁齿三睛海蜥,风毒双属性,品性上。赤木铁齿三睛海蜥是生活在东海诸侯列岛中舌刀岛上的一种水陆两栖双属性妖兽,以毒性见称。底价是一万枚下品灵石,一万枚下品灵石起加。”…… 林镜显然错过了这许多,他转过身冷冷的看着一个婀娜少女瑟瑟发抖的站在冰雪中,淡红色的衣裳衬得她面若桃花,煞是动人。梁若姿用破术符破去了身上的易容。她本来就生得极为清秀,虽然身上有一件火属性的宝衣,让她穿得极为单薄更显苗条,但还是特意做出惧怕或者是寒冷的姿态,可怜楚楚的看着林镜,怯生生道:“殿主大人,我,我是阿真的室友。方才没拉住陈师姐,我心里后悔死了。你可知道,阿真她在哪?” ----感谢罗莱雅的三张更新票,下午15:00加更一章--- 第41章 林镜完全转过身来,一双漂亮的眼眸冷冷的盯着她。他完全不认得这个一会一张脸的少女到底是谁,却听她口口声声说是阿真的朋友,他满腹狐疑,却不做声,只听她在那里故作惊讶,大惊小怪道:“啊,殿主大人,您不认得我了吗?”她方才就觉得他有点不对,这才故意出口试探。 林镜不露声色道:“你叫我殿主大人?” 梁若姿基本上已经确定他可能中了什么幻术或者妖法,导致忘却了宗门的事情,没准就是许颜真那个妖女干的。她低低的嗯了一声,垂下眼眸,心里却在计较该要怎样拯救他,才能让他恢复成昔日那位优雅温柔的少年公子。 她口才了得,又善解人意,一旦发现林镜皱眉或者眼神放冷,便立刻开始描绘她和阿真的同室之谊。林镜很快便从她口中得知了自己的身份,更重要的是得知了阿真的身份。原来阿真居然是自己祖父看中的弟子,难道祖父也有帮他牵线的意思?他想到这里,心中更是甜蜜无比,那个毫无记忆的祖父在他心中的身影陡然间拔高数倍。 至于梁若姿明褒暗贬的什么炼气弟子,普通四灵根,他完全没有放在心上。因有陈予蓉的先例在前,她也不敢说许颜真的坏话,忽然哽咽了一声,小声啜泣道:“阿真,其实过得并不好。宗门里有人说她不检点,总是和不三不四的人鬼混,又破坏他人姻缘,和金丹长老们睡了个遍才短短几个月就修为长了不少……”她从指缝中看到林镜越来越阴沉的脸,赶紧再啜泣一下,低声道:“我知道她们都是嫉妒阿真生的好,真的,我心里从来都是不信的。” 林镜的指骨已经捏的咔咔作响,咬牙切齿道:“哪个王八蛋敢在背后说我家阿真的坏话?!我去剁了他!是刚才那个臭女人吗?” 梁若姿的心完全凉了,这个冲动的少年哪里是她那永远温柔微笑的殿主大人?可真让林镜去剁了陈予蓉,她也不敢,当下叫道:“我知道是谁,我带你去找她。”可没走数步,腿脚忽然一歪,整个人跌倒在地,小小声呼痛,泪盈于睫:“我,我……扭到脚了。” 林镜微微侧过脸来,余光扫了她一眼,那眼神里诡异得可怕。 …… 许颜真好容易等到自己那颗八级妖丹出场,兴致勃勃的观赏其他人出价。这枚八级三头冰凌蛟变异妖兽的妖丹要比她想象的要冷门得多,远没有之前那个海陆两栖赤木铁齿三睛海蜥轰动。但尽管如此,也拍出了一百三十万枚下品灵石。天宝阁转手就赚了三十万,但许颜真知道,自己这个贵宾席丙等已经是给了优惠了。区区三十万,天宝阁完全不会放在心上,但做生意对头回客一点照应,却足以让她心生感激。 终于到了拍卖的高潮,天宝阁换了一位司仪,长眉长须,看起来德高望重的一位老头,开始介绍某些在修真界闻名遐迩的前辈高阶修士,并按照个人对其遗物分类进行拍卖。 这些遗物包括前辈们的储物袋,法宝,丹方,甚至是没有任何使用价值的一些个人随身物品。许颜真本以为这里的修士都是非常实际,不会讲究那些个盲目个人葱白,结果发现自己还错了。人要脑残起来是不分年龄大小,比如说一块十万枚下品灵石的某女修的丝巾,一块十二万下品灵石的某男修的汗巾。有些储物袋还不一定比得上在座的某些修士的储物袋,却依旧价格被炒的很高。当然,也有不少是无人问津的。比如说这个所谓丹道妙手的棋盘,根本就没什么人下手。据说这位老人家下得一手臭棋,每次买药之前还逼得人家跟他下输,谁要是赢了他就不卖药。尽管他在丹道上的造诣出神入化,年纪轻轻时便已是炼丹大宗师。这份天赋让正道和魔道都垂涎许久,他老人家倒也坐得住,不怕任何威逼利诱,既不收徒弟,也不愿进宗门,只是依旧卖他的药。司仪点评他一生就胜在心性二字上,当真是威武不屈,了不起得很。 下面人全部都在撇嘴,就这臭脾气的老头还能有心性,亏他说得出口。 许颜真却看得眼睛都亮了,赶紧写下了五万。 不过居然还有人比她还脑残,直接写下三十万。 许颜真气急败坏,最终以五十万取走。大家都瞠目结舌时,女侍官托着棋盘进来敲门了,用一种不解的眼光看这个拿五十万拍下这副毫无灵力棋盘的sb。 许颜真被看得很不好意思,却也不敢表露自己内心的兴奋。你才sb呢,你们全家都sb! 女侍官走了以后,她才小心翼翼的托住这副棋盘。没错,这材质正是她之前在合欢宗禁地拔出那个青竹筒的材质,完全一样。看起来极为普通,毫无灵力。那个青竹筒可以将雷劫抗住,这副棋盘却不知道有什么用处?她用灵识探进去,却毫无动静。和当日那种灵识入内滴水入缸的感觉也完全不一样,就好像……她真的花了五十万买了块破棋盘一样。 许颜真连话都说不出了,但她坚信自己没有感觉错,这个棋盘的材质确实是那个收天筒的材质。但如何使用却毫无头绪,实在不行便当块盾牌挡雷劫也可以,她这样自我安慰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老头司仪继续开始拍卖丹道妙手的一些丹方,这些丹方都是元婴以上才有能力使用并抢购的,许颜真没钱买也没那个实力炼化。所要收集的材料都是数百年份甚至上千年份的灵药,只能看着干瞪眼。 到最后还有一方青玉匣。根据那司仪的介绍,这是最后一样丹道妙手的遗物,本来有一对,但因为其中一方缺了个盖子,里面的种子已经腐坏。这回拍卖的关键是这仅剩的一方青玉匣内储存的那些尚有活力的灵药种子,甚至有一两种是极为罕有的药草,只可能在东海外诸侯列岛上才出现。他话音刚落,几乎所有人都开始窃窃私语,猜测这个数百年前名震正邪两道六亲不认的丹道妙手究竟有什么神奇草药。已经有不少炼丹高手摩拳擦掌准备拿下。至于那种可以保存种子不腐的青玉匣,其实是一种大路货,到没有什么人有兴趣。 可是等到司仪将那草药的名字说出来后,所有人都歇了心思。那是一种一百年才开一次花,一百年才结一次果,只在日月精华遍布的极东之地才能生存,以灵气为食,堪比人参果的神秘蛇果。而这个极东之地,位于东海诸侯列岛最东边的巨蟒岛,有成千上万条六级以上的妖蛇巨蟒守护。即使他们买了也没用,只能用于观赏,根本没法脱手。那个原本抢着写下二十万,准备在司仪一开口就亮灯的修士,此时握灯的手缩得比被蛇吻还快。 许颜真盯着纵横交错的棋盘正在发呆,中间拍卖丹道都没上心,忽然听见司仪介绍青玉匣,再看看棋盘,忽然灵光一动,便连忙写下十万。那司仪却已经报出了二十万,甲等贵宾席,司言。 众人一阵哗然,居然还真有sb上当啊。二十万除了那枚蛇果种子之外,可以把青玉匣里面的种子买上整整一百只麻袋了。 接着就听司仪报出二十五万,丙等贵宾席,清明。 甲等贵宾席司言室的人似是甚为惊讶,待司仪说到第二遍后,才又写下四十万。 许颜真恨不得两眼翻白,便连忙写下四十五万。 下面的哗然一声比一声高,难道现在已有人能成功进出巨蟒岛了,还是能找出比巨蟒岛灵气还要充沛之地? 那司仪又重复一遍:“丙等贵宾席两次。 终于甲等贵宾席的人似乎就此收手。 确实,如果要花上五十万买一颗毫无价值的蛇果,仅供观赏确实有点浪费。于是许颜真又拍得了这匣鸡肋种子,丙等清明室以连着两次荣登sb榜首被广为流传。这一切只有那个负责许颜真这件贵宾室的女侍官知道,她看许颜真的眼神已经不是不解了,而是一种彻底的敬畏。 那边太一门的菩提老道意犹未尽,他是真的挺想买来玩玩的。可是雪山双姝两个小姑娘脸色煞白,战战兢兢的用各种方式婉转提醒他,长生剑还未出,实在不宜把灵石浪费在这里。菩提子很想说一声:“啰嗦。你们俩个乳臭未干的筑基弟子也敢指挥我这个化神期的师长?” 但想想对方终究是好心,毕竟还是长生剑重要。更何况所有人都知道他们志在必得,若是让敌对,尤其是合欢宗故意在中间哄抬高价,闹得他们下不了台,那真的不太好办。要是其他宗门也就算了,合欢宗和本门的关系势同水火,要是用武力夺得也不难,只不过那样就坐实了太一门欺负弱小毫无公正之类的罪名。门主这厮最好脸面,自己主动请缨出来玩,若是办得不好,没准回去又要受到另两人的冷嘲热讽。他搔了搔脑袋,也就放过青玉匣蛇果一马。 饶是这样已经让许颜真只剩下堪堪五万枚下品灵石,可以说是穷得叮当响了。如果让她知道是太一门从中作梗,没准陈蓬莱不抬价,她也会想办法煽动群众哄抬价位。 许颜真将种子拿到手后,取出一粒烈火十字花的种子轻轻放在棋盘的纵横线上,毫无动静。 怎么可能?按照她的想法,这两方青玉匣没准就成对的棋匣。至少放上去也应该有些变化才对。一想到她方才急于证实自己的想法,居然花了四十五万买了一匣毫无用处的种子,她便为自己的鲁莽刚愎自以为感到万分的羞愧。正在捂着脸痛苦的反思,忽然心底灵光一闪,觉得一粒种子放在棋盘上似是有那么点不和谐。她有些不确定的稍微用食指按住种子平移半步。忽然手指下一轻,那种子自动掉入棋盘的纵横格内。她顿时睁大眼睛,只见那一个格内渐渐出现了一枚沉睡中的种子,然后生根,发芽。明明摸上去棋盘还是光滑的平面,可是在格子里面却相当清晰的看到那枚种子不断长大。这棋盘果然也是逆天的法宝,只不过缺少一双发现的慧眼。数百年前的丹道妙手阴差阳错发现了它,数百年后这个穿越来的宅女苦心积虑发现了它。 她终于明白方才这种不和谐的感觉是什么了……一枚种子放在格子内,这就是传说中的扣扣农场啊。 第42章 梁若姿此时真的如同一朵风中摇曳的小白花。她自出道以来,从未受过如此大的羞辱,居然被倒吊在树上,整个人气得嘴唇直打哆嗦。 殿主大人原来根本就不相信她所说的一切,朝她一笑,接着她就神智有点不清醒了。依稀记得对方似是问了不少问题,自己却稀里糊涂的全部告诉了他,包括她有多讨厌许颜真,只靠一张脸却骗得合欢宗上下的欢心。包括陈师姐,明明生得不怎么样,却是含着金汤匙出生。她明明也是娇生惯养长大的,虽然滘国很小,但她好歹也是宰相之女。到了这里却和许颜真这样的平民,不,甚至是肮脏卑贱的妓女之女住在一起。刚结识陈师姐时,对方送她两枚低级下品的入梦符。她便想拿许颜真练手,许颜真睡觉毫无防备,心思也单纯,可以任她进入。那时许颜真原本儿时在青楼的记忆时常在梦中涌现,倒让她大吃一惊,仿佛碰到什么脏得不得了的东西。 是的,她的身份如此高贵,而她如此下贱卑微。她凭什么和她住在一间石室? 许颜真完全没有出身尊卑的自觉,但是阻碍不了梁若姿对她的鄙夷。她渐渐的越来越看她不顺眼,她也一天一天出落的越发美艳……这些丑陋的小女儿家的心思,在此时毫无隔阂的暴露在她只敢仰慕在心底的殿主大人面前。羞愧、愤怒、尴尬、失落、怨恨在她清醒之后一齐涌上心来,她忍不住委屈的大哭起来。 林镜没有任何罪恶感的羞辱,从心理上彻底击溃了她。偏偏他自己还觉得下手太轻,若不是不想碰触别的女人,他一定会剥光了她倒吊在树上供人观赏。就是这一念之差,保了梁若姿一条命。 这恶毒婆娘居然敢说他的阿真身子肮脏,真是可恶之极。他的阿真最温柔,最可亲,最美丽,最善良……知道他有危险,会不顾一切的前来救他;他做错了事,阿真从来不会责骂他;就是他昏迷的时候,也清楚的知道阿真是怎样衣不解带的悉心照料。 这样的阿真,即使长了三只眼睛两个鼻子,也是他最喜欢的阿真。 阿真是他的,他也是阿真的,他可不希望阿真除了他之外还有什么闺中密友。如果真的有了比他还重要的人,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杀掉对方。比如说那个苏白,他看他极不顺眼,迟早要想办法杀了他。 想到这里,他忽然止住脚步,手指骨握得发白。回头望了一眼远远的在冰封树林掩映下只露出一个琉璃顶的万宝阁,从怀里掏出一枚带着体温的邀请符。 这是快到望崖山时,阿真交给他的牌子。 少女郑重的交给他说:“千万不要弄丢了。” 他握着这枚邀请符,就好像握住了许颜真的手,心底渐渐柔软下来,忽然想着:“阿真会不会已经进去了?” …… 许颜真将剩下的五万枚下品灵石提现,一部分兑换成中品灵石,便悄悄的从天宝阁中退场。说实话,像她这样半路退场的实在少有,毕竟天宝阁十年才开一次,邀请符也不是那么容易得到。最重要的是重头戏都在第二天,比如说逍遥子的长生剑。 许颜真只想与大部队错开,她实力低微生怕走到一半被人劫了。五万枚下品灵石在天宝阁里不值一提,可是拿出来,作为一个炼气弟子,她的身价已经是肥得流油了。越是这样,便越要谨慎。许颜真自发现棋盘的奥秘之后,整个人容光焕发。她已经全然忘记了林镜,苏白,梁若姿,还有陈师姐等人。一心只想赶紧回到宗门,好好研究一下这个所谓的金手指。 数百年前的那个丹道妙手显然是上一任获得金手指的童鞋,许颜真决定回去后就找一找关于这位老兄的生平事迹,权作参考。却不知林镜此时正在天宝阁内不顾美貌女侍官的阻拦四处寻她。她从出去的通道离开,他从进入的通道进来,两人心中各有所虑,匆忙之间,失之交臂。 林镜从地常席开始,一间一间的惊扰客人寻找许颜真,在他心里天塌了地裂了都无所谓,只有阿真才是最重要的。这人生性变态,从没有人教导他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应该,什么不应该。他只想他想要的,全然不顾别人的想法。这一番折腾自然让天宝阁十分不快。这天宝阁自恃清高,仗着强硬后台凌驾于修真界一切,怎能允许一个小小的金丹坏他规矩? 是以林镜的手臂忽然被一人硬生生抓住,他又惊又怒,回头便要强行挣开,气急败坏道:“你找……” 那个“死”字还未说完,就看到天道真人的手指点在他眉间,厉声道:“漫漫人生道,何须如此轻狂?痴子若再不知悔过,休怪本座无情。” 这一瞬间他只觉得头痛无比,忍不住捂住头蹲下痛苦的大叫起来。过去的种种纷沓叠至,祖父的喜怒无常、自幼被迫六识关闭他处苦、第一次杀人、第一次收服奴仆、第一次折辱对手的快感、第一次遇见……阿真。 阿真!阿真!阿真!…… 少年惨白着脸,整个人跌倒在地,漂亮的长发铺散开来,却被天道真人无情的践踏,冷冷道:“找出他的身份,凡是和他相关的人,一律赶出天宝阁。”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陈蓬莱这一辈子都没想到,他还没来得及给太一门使绊子,就被美貌的女侍官彬彬有礼的请出了天宝阁。他在合欢宗经营了这么久,贪污欺诈坑蒙拐骗得来那么多灵石,居然消费不出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 林镜已经完全陷入了昏迷中,他当日回眸释放幻术,却哪知对上天道真人。金丹对上化神巅峰简直是自寻死路,好在对方看在他有邀请符的份上,当他是客人,没有对他真正动手,只是一指破了他身上所有的幻术。这种被自我幻术所反噬的下场,就好像小说中常说的走火入魔一样,这姓林的小子在短时间内是肯定蹦跶不起来了。 陈蓬莱本来是又恼又怒,可看到林镜这副德行,不禁又开始发愁。他就算把这祖宗带回去了,万一给秃鹫老怪问起:“好好的个孩子,交到你手上还没多久,怎么变成这样了?” 他该怎么回答?难道说是这孙子破坏人天宝阁的规矩,给化神期的天道真人一指坏了修为?按照秃鹫老怪的个性肯定咽不下这口气。如果有可能,太一门他都不想得罪,围猎就围猎吧,反正低级弟子要多少有多少,死就死了,死了他还是合欢宗的宗主。可是要对上天宝阁……他想都不敢想。 他又不禁迁怒到梁若姿身上。这个死妮子,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他让她把他带回来,不是让她把他弄回来出丑的!真不该依着小蓉把她带过来,不,连小蓉都不该带出来。就应该把她们关个十年八年的禁闭!还有那个许颜真,许颜真啊许颜真,这个死丫头呆在合欢宗里可真能折腾,一会让秃鹫老祖看中了,一会又让他孙子看中了,红颜祸水,祸害谁不好,到最后都害到他身上,真那么有能耐,怎么不去祸害太一门啊! 他恨恨的想着,忽然眼珠一转,心中有了计较。 等到许颜真千辛万苦回到宗门时,立即就被陈蓬莱召见了。她心中诧异不已,自己明明出来得比较早,怎么宗主反而还抢在前头回来了。 陈蓬莱喝了口茶,见了她难得亲亲热热的走下高台,微笑道:“好孩子,你可回来了。许久不见,连秃鹫老祖都问起你呢。”事实上,秃鹫老怪连他孙子都没过问一声。 许颜真受宠若惊,心中不免打鼓:“难道我在天宝阁丙等贵宾席清明室里抢拍棋盘和青玉匣的事,让他知道了?”当下跪在下面连声音都开始颤抖了:“弟子之前去做宗门任务,猎杀枯树毒蛙,方才回到宗门。不知宗主大人有什么吩咐?” 陈蓬莱斟酌了一番,慢斯条理道:“我这次找你来,却不是让你做什么宗门任务。”他盯着许颜真的眼睛道,“颜真,你可认得欢喜殿殿主林镜?” 许颜真吞了口口水,不知他问这话的意思,只好模凌两可道:“殿主大人威名远播,弟子自然知晓。” 陈蓬莱来回踱了两步,再抬眼看向她,忽然沉下脸道:“你知道吗,林镜为了找一个叫阿真的女子,闯进天宝阁,被天道真人出手伤了根窍,眼看活不成了。”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下。林镜死了吗?她身上还有禁制呢,怎么没感到?难道禁制也被那位天道真人破了吗? 只听他继续道:“秃鹫老祖现在正在闭关,你说,等他出关发现心爱的孙子为了一个女子被天宝阁害死,他能放过天宝阁吗?他能放过那个叫阿真的女子吗?” “……”这是要勒索了吗?许颜真有点不确定。 “天宝阁什么实力,我想你不会不知道,届时对整个合欢宗都是莫大的劫数。你说,我作为宗主,该如何是好呢?” 许颜真含着泪道:“弟子……”她都已经要把棋盘交出来了,却被陈蓬莱摆了摆手,道:“你可听说过长生剑?” 长生剑,太一门镇门之宝。挥剑斩鬼使,得剑得长生。 许颜真撇了撇嘴,太一门宗主都传了这么多代了,哪一个得了长生剑的最后没死,遗物还被人拿出来在天宝阁拍卖呢。 陈蓬莱轻轻叹了口气,转过脸盯着她一字一字道:“我听说,那日那个阿真正是被太一门的弟子抢在怀里,才让林镜方寸大乱。颜真,你说是么?”--------第一卷结束--------- 下一卷《潜入太一门》谢谢大家长久以来的支持。 第43章 许颜真此时已经在距离合欢宗十万八千里的泰安山上,历经千山万水,横穿大陆数十个大大小小民风各异的小国,逐步接近太一门所在的峥嵘山脉。现在的她,身份是一名小小的散修,长途跋涉特意来参加太一门的扩招选拔考试。 那日陈蓬莱明确的告诉她,他将林镜放在护心玉中静养,发现其一抹神识拴在她的心脏之处,这就是她的禁制所在。一旦林镜身死,她便会被那抹神识绞杀。这护心玉只能镇住林镜心神,却不知能维持多久。秃鹫老怪若是出关后问起,他还好以林镜闭关修炼为由按压一时,可如果得不到长生剑的帮助,他按压得了一时,也按压不过一世。纸终究包不住火,到时候秃鹫老怪得知真相,天王菩萨也保不住她的小命。 许颜真此次的任务就是潜入太一门,利用和苏白的关系,盗取长生剑。可是陈蓬莱哪里知道她一直是以十年后的样子与苏白相识,要攀交情,现在这个模样根本不成。可是如果用十年后的模样,能不能进太一门还是问题,要知道雪山双姝可是见过她的,向来是以除掉魔道妖女为己任,对她是欲杀之而后快。再退一步,假设她被作者开了金手指,以十年后的模样成功进入太一门,又逃过雪山双姝的法眼,且成功的和苏白搅和在了一起……可苏白不过也就是个弟子身份而已。太一门忝列正道之首,财大气粗,光化神期的菩萨就有三尊,哪里会将镇门之宝随随便便交给一个金丹弟子。就算交给了苏白,苏白难道会愿意把长生剑给她去救魔道欢喜殿殿主的性命!? 许颜真越想越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大杯具。她是以散修身份投靠太一门。合欢宗挑选灵童时那种苛刻,她还记忆犹新。太一门身为泰山北斗,不知道严格到什么地步,若是用“转世投胎”或者“重新做人”去伪装,效果好不好先不论,万一人家也有什么如仙缘镜那样可以窥破本来面目的法宝在手,第一个把她给检举出来,别说偷长生剑了,只怕她的小命立时便没了。 她这边头疼不已,梁若姿那边也是极为抑郁。她被林镜倒吊起来,足足一个时辰后幻术才解除。这种奇耻大辱,她从生下来便从未有过。待她狼狈不堪的回到天宝阁时,却被个守门的筑基修士抬高鼻孔鄙夷的告知,合欢宗坏了规矩,陈蓬莱等已经被赶回老家了。她心中狐疑,待要好生询问,对方却不多说,只驱赶她离开。 她心底总隐隐有个声音在说,没准陈蓬莱被驱逐和林镜有关。她没有看住林镜,却不知回到宗门会不会被迁怒。怀着这样惴惴不安的心情,梁若姿一改以往高调,又迟了一天悄悄回到了宗门。 她首先想到的便是去找陈师姐探探风向。却没想到陈师姐一见她,登时柳眉倒竖,一个耳光当众甩在了她脸上。梁若姿登时惊怒交加,可又担心对方是否是从林镜那里得知了自己心底眼红嫉妒她的丑恶嘴脸,正捂着脸颊不知如何是好时,救苦救难的陈蓬莱出现了。 果不其然,陈宗主负着手厉声呵斥了自己孙女。陈予蓉心中不服,还要分辩:“若不是她,林……”话音未落,就被陈蓬莱一掌掴在脸上。 陈蓬莱道:“看来我还是太宠你了……从现在开始起,你就给我在断心崖去闭关修炼。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许放她出来。”一面稍微放缓了脸色,对梁若姿道:“你跟我来。” 林镜出了这件事,陈蓬莱的头比她还要大。自己丢人事小,想想这件事的后果才头疼。他倒不担心天宝阁会说出去。毕竟林镜也没有闹得多大,不过是进去踢开了几扇门,天道真人就出手了。可他毕竟是有邀请符的。天宝阁若是因为这样便把客人搞得重伤不治,说出去未必光彩。至于其他的人,就算见过林镜,也不一定知道他是谁。 反而是宗门这边比较头疼。陈予蓉是第一个得知林镜重伤反噬的人。她本来一肚子怨气,此时又忍不住缠着祖父追问事实。陈蓬莱都懒得理她。她左思右想,自己当时负气出走,想要知道实情只能去问梁若姿。谁知才一提起她,祖父就阴沉了脸,恼道:“这还不是都怪她!”说完,竟是强行忍住不再多说,径自走了。 她越想越不解,甚至错以为是梁若姿害得林镜如此。是以见面就是一耳光,让梁若姿吃了一个大大的哑巴亏。梁若姿毕竟还是年幼,她见陈蓬莱当着众人面斥退亲孙女,又和颜悦色喊她去叙话,心中以为宗主体贴她委屈,一进门就跪下低低的啜泣起来。 陈蓬莱若是以往,定然会觉得她可怜可爱,不忍心再斥责。可是秃鹫老怪眼看就要出关了,在这之前,他得先把林镜的事情解决掉。亲孙女舍不得杀,便送去闭关;许颜真不方便杀,便送去祸害太一门;这个天赋极好又善解人意的梁若姿,他却有些迟疑,当下有些游移不定道:“那天我让你去找林殿主……你后来找到了吗?” 梁若姿心里一跳,梨花也不敢带雨了,直接磕头道:“弟子无能,对方毕竟是金丹殿主,弟子实力低微……”她也不敢正面回答,虽然看起来娇娇弱弱,骨子里可是骄傲得紧,但要让她说出被林镜倒吊的事情,还不如直接杀了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陈蓬莱沉吟片刻,又道:“你有没有发觉他那时有些不对?” 梁若姿心中登时大感“知我者老师也”,一面头点得和捣蒜一样,连声道:“正是。弟子一见便觉得奇怪,林殿主平时为人温文尔雅,怎么那日对弟子与陈师姐都视而不见,好像从未相识一般。弟子担忧林殿主会不会中了小人的暗算,林殿主当时一口一个阿真……” 陈蓬莱冷冷哼了一声:“够了!”他踱了两步,转头盯着她道,“若姿,你说本座待你如何?” 梁若姿背脊发冷,“砰砰砰”又磕了几个头,颤声道:“宗主待弟子恩重如山。” 陈蓬莱叹了口气,道:“你本是我最疼爱的弟子,你也知道,我早就打算等你孽火台大比之后,收你做亲传弟子。可你……唉,你为什么当时没有好生看住他?” 梁若姿一肚子委屈,正要开口分辩,却又被他直接打断:“现在说什么也来不及了。实话告诉你,林殿主冲撞了天道真人,现在生死未卜。秃鹫老祖出关在即,到时候问起,本座也袒护不了你。当然,若是林殿主真的有什么不测,就算秃鹫老祖不出关,就算本座一心想救你,你也未必活得成。” 梁若姿的脑中“嗡”的一下绷住了,她反应极快,立即跪下道:“请宗主明示。” 陈蓬莱语重心长道:“眼下有一件事,或许可以救得林殿主的性命,也救得了你一命。” 梁若姿颇有些不解,陈蓬莱马上替她解惑:“你可知林殿主是什么人?他最擅长的是什么?” “幻术!什么是幻术?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就可以把一个活生生的人变成傀儡。只要一缕神识牢牢缠住你的心脏,一旦他陨落,你也就跟着完蛋了。” “这就是幻修最强大的武器之一。现在你明白本座为何这么说了吧。本座根本不想知道你和他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本座只想提醒你一点。” “你与他的性命,息息相关。” …… “轰!”一道闪电夹杂着滚滚雷声划破天际。 梁若姿一脸苦逼的狠狠抹去迷在眼里的雨水。就在许颜真离开后的第三日,她也跟着启程了。只不过无论是许颜真,还是梁若姿,在这次卧底行动中,彼此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 按照陈蓬莱所想,梁若姿资质极好,被太一门录取的可能性极高。许颜真靠着和苏白的关系走走后门应该没有大碍。前者没准可以直接打入太一门的核心弟子阵营,后者可以顺着苏白攀上菩提老道,长生剑到手也不是完全没有希望。两人在合欢宗内又曾经是室友关系,万一将来在太一门碰面,没准还能强强联手里应外合。而一旦有了长生剑,秃鹫老怪势必不会再迁怒于自己,至于那个姓林的小子……嘿嘿,他是尽了全力了,连护心玉都忍痛掏出来给他静养。要是真有什么三长两短,他就把那姓许的死丫头拿出来顶缸。秃鹫老怪没有了传人,刘贺两人也不知道躲到哪里去了,这合欢宗最后还不是稳稳落在自己手里? …… 许颜真当然不知道自己未来的道路有多么曲折,眼下她满腹心思都是准备太一门的入学考试。她从不知道太一门的扩招现场居然是这么人山人海,炼气两三层到筑基期的散修都在这里云集报名,男女老少,应有尽有。离正式选拔虽然还有两天,此时却已有了春运时学生民工连夜带铺盖排队买火车票的架势。许颜真看着面前长长的队伍。忍不住抹了把汗,老老实实的走到队尾跟着盘腿坐了下来。她因为身负重任,以前在苏白等人露过脸的装死指环和墨玉戒指都不敢戴在手指上,整个人风尘仆仆,穿着打扮都极为简单。 在她前面的是一个三十来岁炼气九层的胖子,正笑嘻嘻的骚扰他前面正在闭目打坐的疤面汉子。后者是已经炼气十层巅峰,眼看就要筑基,根本就没有搭理他的意思。那胖子自讨没趣,一看到许颜真坐下,就立即来神了。笑眯眯的与她攀谈道:“小姑娘本事不错啊,小小年纪已经炼气七层了。对了,你是几灵根?也来太一门参加选拔吗?你打算往哪个方向考?剑修?术修?体修?炼丹?炼器?还是和我一样只想混混日子?” 若是以往,她遇到这么个和气健谈的胖老兄一定毫无戒心的与之相告。可是在合欢宗跌了这么多次跟头之后,她终于多长了两个心眼,只是装傻笑而不答。 ----------作者有话说------------ 女主在设定上毫无萌点,唯一的优势(注意,不是萌点)就是阅书无数,被作者用来吐槽。在现实中,存在一部分特立独行的死宅,也存在一部分毫无特色的死宅。女主很不幸就是后者。这个设定的来源是一次看书时,被问到:“如果现实社会中可以修真,咱们这种烂大街的性格能得道吗?” 我当时想了想,觉得几乎没有可能。普通人在性格上总会存在这样或者那样的缺陷,基本上很少有人能符合修仙小说主人公的要求,大多数人在心性上都不够坚强,因为没有经历过那种生死逼迫的残酷,甚至我们中的很多人,生活的环境都十分优越,甚至都没有经历过社会的历练。环境因素在这里确实也形成了很大的限制。我们对小说里那些对敌人杀伐果断,对上司不用委曲求全,对美貌异性的情感占据主动权的主人公,在潜意识里往往都十分向往或者羡慕,因此这类主人公的小说往往大卖,而本文女主这种毫无萌点有明显性格缺陷的则多数扑街。 大多数新人,在第一本书上都很难坚持下去。我也是,但是幸好有你们,我才能坚持每天三千字的更新,甚至最高时候一天九千字。对于一个新人来说,感觉已经很艰难。还好有你们的支持,陪伴我写完第一卷。 感谢♂太阳,月下孤鸿雁,武動乾坤,书友110818212745318,书友090320161211343,水手8861,超级闲人人,惊采绝艳,快乐解药,liujing025,书友110818212745318,尚尚乖乖,吕金娟,邓菊珍,vanish133,书友090125013211422,吟诵,一兜糖,维尼海,finis1833,太莫名其妙了,书友080720195312706,时刻书荒中~,其敏,工兵工兵,xiaoshuyou,梦久岚,君w,sanrishan,公孙豪兴,井毓伊,贲茂盛,游香巧,越带,helenna,精幽星,清蒸小黄鱼等诸位读者对我的支持,还有那些没有统计到名字的,谢谢你们大家。任何喜欢的或者不喜欢的建议和意见我都会认真的看,并将继续写下去。 第44章 那胖子并不气馁,许是太久没有找到人聊天,看她一付乡下姑娘的模样只是傻笑,便又指着他前面那位疤面汉子,对许颜真低声道:“看到这位老兄没,都快筑基了,不找个地方清修,却特意跑到太一门来,为什么?” 许颜真老实的摇摇头。 那胖子道:“我每年都来考,每年都能见到他。至少有三次了,三年前他就是炼气十层了,至今还没筑基,还不是为了太一门的秘制筑基单?……哼哼,胖子我敢放话出来,这里大半的修士都是冲着筑基丹来的。” 他得意洋洋的摇头晃脑,脖子上的肥肉也跟着来回抖动。他说人家三年不中,他自己还不是一样?许颜真忍不住扑哧一笑。 那胖子见她一笑,忽然有些呆滞,片刻之后才啧啧称奇道:“看不出来啊小丫头,方才还以为你是泥巴地里捞出来的,现在仔细一看,爷娘把你生得好啊。如果今次是驴大师出来,你八成能进。若是碰上那个竹竿夫人,可是铁定过不去了。” 许颜真吃了一惊,不由问道:“驴大师是谁?竹竿夫人又是谁?” 那胖子一见来了观众,精神更是抖擞,他是太一门入学考试的老熟人,虽然屡试不中,却也十分乐观,当下便开始给她细细解释。和合欢宗不一样,太一门这样的大门大派每年都会有不同程度的散修前来投奔。太一门能维持数千年不倒台,显然对门派的传承十分重视。招生金丹小组便应运而生了。事实上,在这个修真界里,化神期的修士不超过十人,元婴期的修士不多于两百人,而金丹期的则近千,以及无法统计的筑基期与炼气期弟子,他们分布在大大小小的宗门,小国王室,甚至海外诸侯列岛,以及那些不为人知的禁地密境。没有门派支持的散修,大多数生活极为清苦。即便是有宗门支持,有些小门派中灵石资源苛刻,高阶修士对低阶修士的剥削更加剧烈,许多修士眼见筑基无望,只能叛逃另择高就。太一门身为正道之首,财大是大,盘踞的地方也是灵气极为充沛的纵横山脉。因此每年都会有上百名低阶修士前来投奔,其中不乏叛逃本门的人。太一门虽然表面上说,不拘弃暗投明者,从另一个侧面表明了它的自信与强大,但真的要老老实实跟它交底,被筛掉得可能性则极大。 驴大师是个太一门唯一一个以幻术出名的金丹幻修,在胖子嘴里自然是天花乱坠。这位驴大师本姓吕,唤作吕方。据说一双眼睛可以看透人心,任何人在他面前都无法撒谎。一旦面试回答不中他的意,他就会把对方变作一头驴。这种变化不是指他人视觉上改变,而是通过幻术让受术者真心以为自己是头驴。中过幻术的人无不对他破口大骂,愤恨不已。但这个人却也不是无坚不摧的——这老流氓为人好色,对门下女弟子总有些毛手毛脚,经常被举报。因此出台的机会倒不是很多,胖子便有两年没见过他了。估计又因调戏女弟子违规被告去苦思崖禁闭了,却不知道今年会不会再次登台。 他说得起劲,便掏出数十本薄薄的簿子,取出其中一本递给许颜真道:“呐,这是我苦心编制的《太一门入门指南》,上面详细记载了历届出现过的入门试题,和最终回合选拔时裁决人的兴趣爱好。” “我要,我要!”不知哪里伸出来的手,直接横在了他鼻子下。 “我也要!” “胖大哥,行行好,给我一本呗!” …… 这些王八蛋!各个都装作不理他,原来都伸长着耳朵在偷听他讲话。 许颜真又惊又喜,正要接过,就听他笑嘻嘻道:“亲兄弟,明算账,一本五枚灵石。” 所有伸过来的手都立刻缩了回去。许颜真身家颇丰,倒也不在乎这五枚灵石,心里还在犹豫,忽然听见那疤面汉子轻蔑一笑:“都多少年了,还用这招。” 那胖子嗖的一下转过身,气急败坏道:“癞痢脸,好的没学会,就学会了搅黄我生意!活该你年年不中!”他忽然止住声,一脸毕恭毕敬的望向前方。许颜真顺势望去,只见不知何时,大场中间的高台上出现了一个穿着太一门内门弟子服筑基后期的青年男子。 一下子整个场内鸦雀无声。那青年弟子环视了一遍众人,高高举起右手中指,同时用左手食指指着右手中指上所佩戴的一枚铁制指环。许颜真被他这个后现代的动作惊呆了,一刹那间还以为是自己遇上了穿越同道。 只听那青年弟子朗声道:“尔等皆是今年欲进我太一门的新人。本人姓黄,是太一门内门弟子,也是你们的前辈,负责今次的预选测试。”他话音未落,胖子便极为谄媚的在下面高声拍马道:“黄师兄好!!” 本来场面上极为安静,忽然被他这么一搅,顿时一阵哄笑迭起。许颜真完全无语,那胖子又羞又恼,恨恨道:“笑个屁!一群蠢蛋。” 那黄师兄并没有被这意外搅局而着恼,把手扬起,示意大家安静后,继续道:“本次测试的条件是,两日后的这个时辰,佩戴相同指环到纵横山脉连云峰汇合者,即为通过。无法按时到达,或者没有指环者,一律视为淘汰。我手中的这枚戒指,是本门炼器大师黄云子前辈所炼制,佩戴即视为认主。黄云子前辈一共炼制一百枚指环,今日到场整整一百个人。每个人都能拿到指环。至于如何拿到……却需要你们花些心思。”他顿了顿,又道:“这些指环均被随机隐藏在由此处通往连云峰的各种山路花草树木之中,须得极为仔细的人才能发现。在太一门,无论是炼丹,炼器,还是种植灵草,配制灵药,想要出人头地,光认真是不够的。谨小慎微,处事仔细,才是关键虽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他刚刚说完,下面便是一片哗然。有人不怕死的高声问道:“什么是预选?难道这还不是正式开始?” 那黄师兄淡淡道:“众所周知,太一门的正式选拔实在两日后开始。今日只是预选。通过预选的人,才有资格参加后面的正式选拔。” 接着一个炼气十层的中年汉子不服气叫道:“为什么不直接上擂台开打?赢的人获胜,输的人淘汰,这不是简单得多?搞这么多花样做什么?” 那黄师兄微微一笑:“太一门的入门考试年年皆不同,你可以不参加,没人逼你,中途退出视为放弃比赛,弃赛者三年之内不得再次参加比赛。即使获胜一旦被查出,也会被立即驱逐出纵横山脉。” 忽然一个少女怯生生的站起来,柔声问:“这位师兄,是不是只要戴上戒指,在规定时间内到达,不分先后,都算通过?” 那黄师兄见她生得柔弱,似是一阵风就吹倒了,一双眼睛可怜楚楚的看着自己,心中不由一软,柔声道:“正是。” 那少女似是颇为苦恼,又道:“那可有什么禁忌?” 那黄师兄斩钉截铁道:“百无禁忌。” 那少女朝他盈盈一笑,示意自己知道了。这一笑,直让他心神一荡,忍不住生出了英雄救美,想要帮她一把的念头。 那少女正是梁若姿。她迟了许颜真几日出发,刚刚才赶到这里,正好碰见太一门内门弟子宣讲条例。机不可失,她要最快最顺利的进入太一门,光靠资质未必能够,当下拢了拢头发,又整理了衣裙,迫不及待的发问,想要引起那黄师兄的注意。她这套手段在合欢宗便磨练纯熟,加上本身生得清纯秀美,一颦一笑自然流畅,更显得楚楚动人可怜可爱。 与之相比的是风尘仆仆灰头土脸的许颜真,但她却没有梁若姿的胆色,只想在太一门低调再低调,最好蒙上脸让大家都瞧不见真容。此时让她听见梁若姿的声音,更是大吃一惊。这小白花居然也到了太一门,难道她也想来偷长生剑?陈蓬莱不是最舍不得他这个双灵根弟子吗?怎么忍心把她发配到这里玩潜伏?难道林镜在她身上也下幻术禁制?她想起少年一口一个“阿真”着急的叫着她,生怕她不理会时的那种不快、恼羞成怒、气急败坏和总能找到无辜的人莫名其妙的迁怒,脸上不由微微一笑,心里五味陈杂,不知是何滋味。 那黄师兄见众人还是迟迟未动,便冷笑着开口道:“预选从方才宣布通过条件时便已开始,每往后拖上一刻,你们自己的时间便少上一刻。” 这个“刻”字还未说完,下面便是一片骚动。顷刻之间,如蝗虫过境一般人去场空。那个方才一直盘膝打坐的疤面汉子,早已如一道苍鹰般矫健飞起一脚,踩在胖子的背上借力跃起,第一个冲了出去。胖子身形虽有限制,但也不甘落后。事实上他早在那黄师兄说完条件之后,就开始缓缓的向连云峰方向挪动,只不过耳朵还竖着,想听听有什么可以占的便宜。此时更是拼了命的发足狂奔,一路大骂疤面汉子臭不要脸,下次非要宰了他。许颜真还来不及消化这些信息,便被胖子回头叫了一声:“阿真妹子,快点跟上,别让那个癞痢脸抢了。” 唯独梁若姿没有动弹,她被蜂拥离去的人潮撞倒在地,发髻也散了开来,一头光滑的长发披落在削瘦的肩膀上,更显得身形单薄。那黄师兄慢慢走过来,问道:“他们都走了,你怎么不跟着去?” 梁若姿怯生生的看了他一眼,又飞快的垂下眼眸,晕生双颊,低声道:“师兄方才不是说,黄云子前辈一共炼制了一百枚指环么?” 那黄师兄笑道:“正是。” 梁若姿抬起湿漉漉的眼睫毛,亮若星辰的望向黄师兄,羞红着脸道,“若是除去师兄手里这枚,岂不是必然有一个人要落选?……可是师兄又说,这指环人人都有,那么师兄手里这枚应该也是。所以若姿便想,等在这里,不知师兄可不可以割爱……” 她最后几个字细若蚊声,却挠得那黄师兄心痒无比。 他笑道:“正是,本次测试考察的便是仔细谨慎,这么多人只有你一个人听懂了我的意思,这指环自然是你的。”他摘下手中指环,轻轻放在了梁若姿手里,顺势捏了一把,只觉得柔弱无骨,滑腻异常。又轻轻问了声:“嗯,你叫若姿。这名字真好听。若姿,你姓什么?” …… 梁若姿在心底破口大骂这个姓黄的王八蛋。原来这枚指环里面镶嵌了一枚封灵石,一佩戴上虽然立刻认主,再不担心被别人抢走,却也将她全身的灵力封住,无法再使用术法或者催动符宝。如果没有想到其他的法子,她就只能靠双腿徒步越过数个山头,走到连云峰了。说什么考察细心谨慎,全是放屁!说穿了,主要的目的还是考察修真者的体力与意志力而已。她猜中了这开头,却没猜中这个结局。本以为会是第一个到达,却没想到被阴了一把,反而要比其他人浪费更多时间。 ------对不住,今天收拾行李,一直弄到现在才更----- 第45章 那胖子本名叫什么已经没人知道了,和他最熟的疤面汉子喊他作金胖子。许颜真本想单独行动,但是金胖子实在是太缠人了,难怪那个疤面汉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过想要搭理他的样子,想必之前肯定深受其害。金胖子心知自己不是心细如发这块料,但是看到许颜真认真搜寻的模样,忽然灵机一动。许颜真修为比他低,看起来也愣头愣脑的,万一给她找到了,他再忽悠过来,实在不行用武力抢过来也没什么大不了的。金胖子牢牢的缠住了许颜真,她走到哪里,他就跟到哪里。 许颜真心中不快,悄悄扣了墨玉戒指在手,暗自加快脚步,在树林里穿梭。那个金胖子在后面喘息叫道:“啊哟,你这个小丫头,跑得那么快做神马,胖叔叔又不是坏人。顶多那本书算我送你的,不要你灵石啦。” 他跟在后面只见她身子左拐一道,右拐一道,忽然一下子不见了。不由跺脚大骂道:“这狡猾的小娘皮,跑得倒快!”一面眯着眼四处望了望,转身便离开了。 许颜真此时正躲在他头顶的树上。她特意戴上墨玉指环掩盖住自身气息,就是想甩掉这个怎么看怎么猥琐的金胖子。虽说那姓黄的师兄说戴上铁制指环后即可认主,可他并没有说要是佩戴指环的人死掉,抢回来的指环就没有了效力。 很快,不远处树林里一声兴奋的欢呼与一道凄厉的惨叫接踵而至。不消一刻,许颜真便看到金胖子一个人鬼鬼祟祟的从对面跑了回来。他肥肥短短的手指上拿着一枚染血的铁制指环,正得意洋洋的走到小溪边蹲下清洗。 那枚指环显然已经认主,金胖子不管怎么用力,也没办法把自己短短的手指塞进去。许颜真忽然想起自己身上这件冰刃蛛丝软甲,可以根据自己身体变化而体贴的裹住全身。由此可见苏白赠给她的这件上品符宝应该不是什么二手货,就算是也应该重新炼化过了,却不知道他从哪里得来的? 金胖子又气又恼,用力将指环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他眼珠一转,又拾起指环放进了储物袋里。许颜真一直等他离去才从树上滑下来。她将墨玉指环收好,挑了另一个方向绕开。 她在前半段都非常仔细的搜寻,但是很快就发现着这种踏踏实实的模式不可取。大家在开头都十分仔细,这半段路上能找到的估计都给人捡光了。若是在开头浪费时间太多,不知道后面赶不赶得及?她念及此次,立即掐了一道乘风决飞快的往连云峰奔去。 与她同样想法的不在少数,大部分人都开始陆陆续续往后半段路上搜寻。那疤面汉子手里已经拿到了三枚封灵指环,还在继续搜寻。这才是第一轮而已,通过预选的人越少对后面的选拔越有利。像他这种本身已经是炼气巅峰的人,除了筑基期散修之外,根本不在乎其他的低阶修士。他已经观察过了,这次运气不错,并没有多少筑基期散修前来,抑或是他们以为还在两天后才开始,自持清高反而错过了。 许颜真的运气真的不咋地,眼看天色都暗了,她还没找到一枚指环。比她还要苦逼的是美少女梁若姿,这位娇滴滴的小美人儿此刻正揉着发酸的膝盖靠着树无力的蹲了下来。这枚指环一旦佩戴就好像和肉长在了一起,怎么都拔不下来,弄得她到现在还没法使用灵力。真不知道当初那个黄师兄是怎么轻轻松松的拔下来,他不是说佩戴即视为认主吗?可是他自己却好像又不受规则限制的样子。这枚戒指到了自己手中,立刻就对自己认主,难道说……它其实只对炼气弟子有效,筑基以上则无效?对了,那个炼器大师是黄云子,黄师兄也姓黄,不知道两者有没有什么关系。不管怎样,黄师兄这条路是肯定不能放过的。她一面胡思乱想,一面又担心被人发觉自己已经拿到指环会树大招风,尤其是在自己毫无抵抗力的时候。本想用布条把指环缠住,可又觉得这样极为明显。这般挣扎来去,索性取了一块黑色的披风,将整个人牢牢裹在里面,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开始思索下一步怎么走。 正在这时,她看到了一个少女正十分苦恼的抱膝坐在树下。虽然布裙荆钗,却掩盖不了那张越发娇艳的,让她恨得咬牙切齿都想划破,更想据为己有的脸。这个害她沦落到此地步的罪魁祸首,正是许颜真。 许颜真用灵识怎么都扫描不到附近可能分布的指环,也不知道是本身像竹筒棋盘那样看起来毫无灵力,还是附近真的没有。她将周围的花草树木又寻了个遍,眼看一天就要过去了,心里正在焦急。忽然,一阵风声自上而下。许颜真一跃而起,眼疾手快的双手托起一只滚落鸟巢的淡红色绒毛雏鸟。那只雏鸟在她掌心打了个滚,挣扎了好久,才一脚爪踩稳,慢慢的站了起来。一面好奇的用乌滚滚的眼睛上下打量她。那小脚爪又软又细,抬起来在她中指指腹敲了敲,又用嫩黄的喙啄了啄她小指根上的软肉。 许颜真心头一软,摸了摸它的小脑袋,一面慢慢浮起来,踏上树干,小心翼翼的把它放了回去。那小雏鸟回到巢里,肥肥的小屁股朝她扭了扭,又和巢里的兄弟姐妹干起架来。许颜真看着好笑,忽然她眼前一亮,那巢穴里居然沉睡着好几枚铁制指环,在月色下微微反着光。许颜真心中大喜,她不知道这种鸟的习性就是喜欢去四处收集些破铜烂铁的小玩意。正愁着没有活路了,居然歪打正着让她找到了。老天垂怜,可见做好人还是有好报的。 她正喜滋滋的伸手小心的往窝里探去,忽然一阵凌厉的风响,一只巨大的红鸟愤怒的朝她啄过来。许颜真迅速闪避过去。那一窝小雏鸟则兴奋的吱吱直叫,其中那头掉落的小肥鸟则尤其叫得厉害。大红鸟将她赶开,收了翅膀傲慢的落在窝边的树干上。 许颜真匆忙中抓了三枚指环在手里,回头感激一笑,飞身便投入夜色里。 梁若姿慢慢从夜色里走了出来,看着树上其乐融融的一窝红鸟,慢慢沉下了脸。 许颜真拿到指环后倒不慌着戴上,如果只有一只指环在手,她肯定迫不及待的要它认主。可一下子三枚,却有些不慌不忙了。她的心境从方才的惴惴不安,到如今的舒坦自若,其中落差不言而喻。此外,她拿到指环时,已经有二十来人领先在她前面了。这一百人在深山老林里搜索,不碰面是不可能的,许颜真倒是发现一个规律,凡是戴上指环的,按理说应该更快的想要飞到连云峰才对,可是大家却好像不慌不忙,明明满头大汗,却碰到他人时却要装出一付气定神闲的样子,而得了指环的低阶炼气弟子则总是捂得严严实实,生怕被人杀人越货。尽管大家都已经知道了认主的戒指再无效力,却不由都对当初的黄师兄暗暗恼怒,这说出来又没有什么大不了的。可太一门却非藏着不说,眼睁睁的看着他们自相残杀。迄今为止,她已经见过好几个浑身带血的同僚。而那些在上上下下到处乱窜的,反而都是没有拿到指环的。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指环可能有问题。 但很快,更大的问题来了。因为夜色渐深,许颜真初来乍到,有点分不清方向,与其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还不如等到天亮之后再飞去不迟。她正想着找个隐蔽的地方休息,忽然背后一道凌厉的劲风袭来。许颜真就地滚开,她一路上都没忘记要小心戒备,尤其是拿了指环之后,更加谨慎。 来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女子,大约是炼气八层的修为,一击不中却没离开,只是冷冷的问:“你就是许颜真?” 许颜真又惊又怒,她哪里想得到还没进太一门,自己的老底就给人戳穿了。她毕竟在这方面还不够老练,脸上虽然不露声色,可是眼中那一刹那的惊愕让对方逮个正着。 那女子一看心知不假,又上前一步,厉声道:“听说你拿了不少戒指,识相的就交出来。老娘也不是什么坏人,只要给我一枚,我便保你一路平安。” 许颜真慢慢退后一步,她不太明白自己怎么一下子暴露了,难道说她方才被人瞧见了?可是她明明没有感觉到附近有灵识波动。 她沉下心,淡淡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 那女子哈哈笑道:“装傻也没用,你去外面问问,现在谁不知许颜真手里藏了一把封灵指环?你这个丫头小小年纪,心思倒是狠毒,自己已经拿了,却还要抢别的指环。别人看不过去,想要劝你,反而被你打成重伤,真是不要脸。” 许颜真虽然莫名其妙,却也知道肯定有人背后在陷害她。她知道对方已经认定她手里有那个什么封灵指环,再辩解也没用。只是盯着她冷冷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更不知道谁劝我,我又抢了谁,又打伤了谁?” 那女子哼了声道:“还装傻?”当下也不多说,直接朝她攻了过来。许颜真连连闪避,叫道:“如果我真有什么封灵指环,我为什么不立即佩戴认主?为什么不连夜赶去连云峰早点通过预选?” 那女子冷笑道:“你这人生性狡猾阴狠,看到她戴上指环后无法使用灵力,自然不肯带。当初是她从朱鸟窝里寻到的指环,却被你打伤抢走,亏她还一直把你当好姐妹,呸!” 第46章 许颜真听到这里再笨也能猜到是谁了。奈奈的,走到哪里都喜欢揭老底泼脏水的还能有谁?她也不恋战,拔地而起便往密林深处钻去。那女子本姓胡,排行老二,唤作胡二娘。她哪里容得了许颜真逃走,登时双手一拍,取出一杆乌金头双钩长枪对着她飞身刺来。 许颜真被逼得上蹿下跳,连找机会躲起来假死都没有。此时已是夜色已深,从泰安山到连云峰一望过去漆黑一片。她掐了乘风决一路往东飞,胡二娘在背后穷追不舍。许颜真与她僵持半宿,终于因为灵力耗尽,整个人跌落下来。胡二娘修为虽然较高,这场猫鼠游戏也让她有些吃不消,眼见许颜真落败心中更加得意,当下掐了道口诀,斗了个爽利的枪花挺枪便刺,一面尖声叫道:“看你往哪里跑!” 那乌金头双钩长枪顺时化作无数枪影,直扑许颜真面门。许颜真本不想过早暴露自己身家,她储物袋里一兜的符宝法宝,身上还有一件抗中品以下符宝物理攻击的冰刃蛛丝软甲,兜里还有从邵孝祖那里剥来的抗低级符宝的中品软甲,再见那乌金头双钩长枪不过是个下品符宝,又怎会放在心上?她先前意外得到指环而被梁若姿发现已是大意,生怕同样的错误再犯一次,便特意将那胡二娘东绕西歪引到下风口,绕了半天圈子佯作败事,一待她近身,兜头一把迷香撒了出去。 合欢宗的迷香历来是道上响当当的名牌,何况她是从苏莹莹这个老道行家手里得来,绝对专柜正品,消保三合一。那胡二娘被撒了个措手不及,当下眼睛一翻晕了过去。许颜真生怕自己靠近时迷香还未散去,老早迎着风一道烟溜走了。 她心里气恼梁若姿扯她后腿,明明她只是随手一抓,仓促中取了三枚,却被梁若姿舌灿莲花说成刻意而为,还强抢硬夺,更把她自己描绘成一付无辜少女的模样,其心可诛,简直罪不可恕。她忍耐梁若姿了许久,一直当她是个青春期的小姑娘,不想与她一般见识。可是这丫头也忒毒了点,一点都见不得她好,迟早要找她算账。她绕了半天回到发现大红鸟巢的地方,却见原先朝气勃勃的一窝雏鸟只剩下几只发硬的尸体。那个淡红色的毛茸茸的一团滚在她手心里滑稽可爱的样子,再也看不见了。鸟巢里早已被掏空,虽然许颜真早有心理准备,还是不得不被这朵小白花心肠之狠辣而暗暗惊怒。 这一路上,许颜真的心情都极为沮丧。她趁着夜色打坐调息了一会,拿出一枚封灵指环仔细看了看,哼了一声,将它狠狠攥在手里。 梁若姿毕竟是陈蓬莱的心爱弟子,即使同样受命潜入太一门,得到的物质支持远远高于许颜真。她这次便是靠了一道言灵香,迫使那胡二娘在潜意识中误信其言。这道言灵香的方子是之前陈蓬莱从林镜手里得来的,主要成分是利用从炎烈之国得来的露泪花粉研磨制成,一旦吸入便会让人坚信持香者的话语,一个时辰过后则自动解除。说穿了这其实也就是幻术的一种表现手法,同样受到级别限制,对修为比自己高的人无效。 胡二娘不过炼气八层,而梁若姿已经快炼气十层,拿下她不过顺势而为。她猜到许颜真必然老早发现她,在看见她的那一刻便下定决心要除掉这个碍眼的钉子。但由于自己灵力被封,反而不敢正面去找对方的麻烦,生怕许颜真也怀着同样的心思,一上来就给她来个红刀子进白刀子出。正好胡二娘撞进她的枪口,于是就倒霉的成了她送给许颜真的第一道炮灰。 如果不是她手里的言灵香数目有限,梁若姿一定广泛发动群众,让许颜真走到哪里都成为过街老鼠。她一想到许颜真被胡二娘追得满天乱窜的情形,就忍不住想放声大笑。但现在还不是得意的时候,眼下更重要的是,她要赶紧想办法赶到连云峰。 此刻梁若姿的眼光瞄准了一个炼气五层的黑肤青年。那青年生得极为朴实,正一头大汗的往她这个方向飞来。梁若姿微微一笑,伸手捻住一朵淡红色的花,花心中伸出的细蕊则在无声无息的慢慢缩短。她闭上眼睛默数一二三,再怯生生的抬起,勉力支撑起身子,柔弱的唤道:“这位大哥……”…… 那位黄师兄所宣布的通过条例里其实还漏了一条,虽然发放的指环数目与参赛的人数相吻合,可以保证人人都有。但是一个人如果能找到越多的指环,越能给他加分。可一旦大量的指环集中在少数人手里,则势必会淘汰掉另一部分没有指环的人。这边是预选的隐含条件,因当时并无人细心留意到这一点,因此他也没有主动提出。 但没有提出,并不代表不会有人事后想到。于是在第二天天亮之后,对于指环的争抢越发的激烈起来。许颜真赶到连云峰实在第二天午后,离终点还有一段距离时忽然看到有不少人在高价收购封灵指环,一枚指环可以卖到五块下品灵石,黄云子如果知道一定会吐血,但是这对那些生活清苦的散修来说却是个不小的诱惑。疤面汉子一个人搜集了十数枚,此时心里也忍不住想要发上一笔小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金胖子则正在和人争吵,他看到许颜真立即叫道:“小丫头,快来快来!你来评评这人讲理不讲理?”一面又和收购封灵指环的人争辩起来,“你上面也没写不要**的封灵戒,干嘛这么斤斤计较?大家都是做生意的,大不了我赔本折价卖给你。” 许颜真完全无语,自从见识了金胖子残忍的一面,她对这种人一点好感都没有。金胖子那边吵得热火朝天,疤面汉子却等不及了,走上前去拎着他的后领便扔到一边,从怀里掏出一把封灵戒,按在交易石桌上,冷冷道:“这是十二枚,足够你排在前面了。快给我六十枚下品灵石。” 许颜真因多拿了两枚封灵指环还稍微有些罪恶感,甚至有看谁可怜再送给谁的打算,看到这里忽然明白了太一门说的百无禁忌以及没有说的隐藏条件。是的,黄师兄最初说的两种人视为不能通过,一类是没有按时到达,一类是没有佩戴指环。按照常规理解,越早完成任务的排名越靠前。但与之相对的还有一种情况是,任务完成度越高的排名越靠前。黄师兄强调的是细心,得到越多的指环从另一个角度说明了这人可能搜寻指环的能力越强,细心程度越高。但百无禁忌的宽松模式又从另外一个方面推翻了这个设定考察的目的,资源在修真界永远是排在第一位的。细心的修士可以有很多,但身家丰厚的修士往往代表着一个小的利益团体。无数个小的利益团体被太一门集合起来,也是其屹立不倒的一种手段。即使在比赛后期大家都发觉了封灵指环的奥秘,大多数修士都会选择飞到连云峰之后再佩戴指环。那些背后有修仙家族支撑的散修则开始通过高价购买封灵指环来提高自己的任务完成度。 许颜真暗骂太一门一声无耻,她在快到集合点的时候才佩戴上,这时她的排名已经在四十三位了。因为她多交了两枚无主的封灵指环,反而一跃成了第十名。 梁若姿是最早戴上封灵指环的,与她一起来的是一名炼气五层的黝黑青年。虽然她事前用言灵香与早已熟练无比的清纯柔弱骗得他相信自己会用一枚封灵指环作为报酬,让他送她前往连云峰。本以为一个时辰怎么也足够了,谁知那青年倒是真心对她有好感,为了能多背上她故意走得极慢。等第一支言灵香效果解除时,她还没有走到冰仑峰。过了冰仑峰之后才是连云峰,她怎么不气急败坏?迫不得已又浪费了一枚言灵香,只是所谓的封灵指环作报酬,这头黑驴想都不要想! 她到快要接近集合点时,老远就眼尖的看到了那位赠她戒指的黄师兄,当下一把推开那黝黑青年,仿佛被人追赶似的一面惊呼着向对方奔去。那黑肤青年心中极为不解,方才那么善良美好的小人儿,怎么忽然变得冷若冰霜?不管怎样,她答应的封灵指环总该给他吧?待要上前质问时,梁若姿早已一脸泪痕的回头望向他,低声啜泣着叫道:“求求你,不要割我的手指,不要抢我的指环。” 他正在莫名其妙,接着就被一道劲风直接揍晕过去。而清纯少女梁若姿则脸色煞白的晕倒在黄师兄的怀里。她虽然在许颜真之后到达,却以一人拿到五枚指环的总数排进了前五。当然这里面也有黄师兄的功劳,他强调这位少女时第一个发现他言语里的破绽而得到第一枚指环,故另外两个与梁若姿拿到同样数目指环的人排在她之后。而事实上那两人都比她早到。 这一次选拔通过预赛的一共有四十八位,大多数都只拿到了一枚封灵指环,排在第一位的一共拿到了十四枚指环,正是从疤面汉子手里买了十二枚的那位阔少。许颜真只要通过了就行,对这种排名倒不是特别在意。而戴上封灵指环后所有人都无法使用灵力,金胖子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小跟班跟在自己身后,正在得意洋洋的训诫他道:“你要搞清楚,要不是胖叔我,你一个炼气三层的弟子根本通不过。但我又不可能时时刻刻跟在你身边,这样罢,看在你我交情一场,这本《太一门入选指南》就亏本算给你了。胖叔我也不要多,五枚灵石就好。” …… 那疤面汉子卖掉了十二枚封灵指环,却还是靠着两枚的数目排在了第十一位。此时他在树下闭目打坐。那位黄师兄救下梁若姿后,两人寻了一处隐僻地叙话去了。许颜真忍了几次,才没把苏莹莹的幻梦迷迭给她送过去助兴。 这时一个矮矮胖胖的太一门弟子接着走了出来,整个集合点顿时安静下来。第二道测试马上就要开始了。 -----今日还有第二更,19:30放出------- 谢谢大家支持。因为早已没有存稿,所以我都是一张眼就开始写。 第47章 那矮胖弟子远不如第一位黄师兄看起来那样翩翩气度,但修为却更高,已是筑基巅峰。他慢悠悠的踱了出来,由于个子实在不高,目测不到一米六,他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如同一只充气气球般缓缓浮起。无奈身形太胖,下面的人都可以看到他把裤子绷得紧紧的肥腿和臀部,不知有谁在里面窃窃道:“好一只猪蹄髈!”众人皆不敢大笑,只能强行忍住。 那矮胖弟子还未发话,便因霸气侧漏而脸色阴晴不定。他一双绿豆眼环视全场,尖声道:“不要以为你们通过了预选就可以高枕无忧了。本人是负责正是选拔第一关的庄大福,你们可以喊我大福师兄或者庄前辈。你们身上所戴的封灵指环,如果没有无法通过第一关,嘿嘿,除非你有一天能成为太一门弟子,或者狠狠心把手指斩断,不然就一辈子当个凡人吧。” 他话音刚落,下面便一片哗然。所有人都愤怒的开始叫骂,太一门居然做出这种强买强卖的霸道测试,这不是逼着他们不得不全力以赴,毫无退路可言? 庄大福哼了一声,他威压全放,瞬间全场的低级修士都被迫噤声。庄大福尖声道:“难道你们以为太一门是随便什么鸡鸣狗盗之辈都能进的?你们想要飞天入地?想要搬山填海?想要长生不老?想要登高一呼万人拜服?没有坚定的信念,没有奋斗的目标,没有临死不惧的觉悟……这些全是放屁!我太一门是正道八门六宗之首,千百年来屹立不倒,靠的是什么?难道是靠你们这种连背水一战的勇气都没有的废物?!” 他声音既尖且细,但却说得铿锵有力。如果说方才用威压震慑全场,此时则再无人敢多言一句。 庄大福抬高了鼻孔,眯着眼环视着下面似有羞赧之意的众人,淡淡道:“正式入门考试的第一道测试,考察的是你们的勇气和胆量。你们脚下的连云峰,是我太一门纵横山脉里第一高峰。”他手一挥,指向不远处一处高耸入云望不断头的悬崖,高声道:“这就是苦思崖,凡是太一门弟子,没有一个是没去过苦思崖。你们每个人身上都有封灵指环,在这段期间都无法使用灵力……不要吵,这封灵指环可以封住筑基中期以下修士的灵力,封住你们来说是绰绰有余。完成这个测试的方法很简单,你们这些兔崽子们一个一个给我像下饺子一样跳下去。完成这个测试的结果也很简单,一个是活,一个是死。当然,若是有人想要不死不活,那也容易。提前说一声,庄某人立刻出手送你上路。” 众人皆望向那高耸入云的悬崖,每个人都不禁吞了口口水。 庄大福继续道:“我知道你们手里可能有各种各样的风性灵符,但这苦思崖下得寒冰潭常年戾气凛冽,本身就是一道天然破灵阵,哪怕是高级上品灵符到了这里维持的时间也极为短暂。没有灵力也不要想催动什么法宝符宝,就算用灵石催动也一样,我太一门苦思崖破灵阵天下闻名,除非你们手里有逆天神器……哈哈,当然你们这帮穷鬼手里要有逆天神器,老子早就是太上老君了。” 有人忍不住叫道:“封住了我们灵力,这不是逼着我们去死吗?” 另一人大声道:“就是!就是!把这封灵指环取下来,别说跳一次,老子跳十次都愿意!” 金胖子一见形势不好,立即叫道:“吵什么吵,要吵也要听庄前辈说完话再论!” 他话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一个满面虬须的赤膊汉子狠狠一脚:“去你娘的死胖子!总算找到你了,你卖给我的什么破玩意!什么驴大师房中秘术,什么竹竿夫人闺趣十八谈!” …… 疤面汉子皱起了眉头,梁若姿则不知从哪里走了出来,脸上虽然微微带着红晕,神色却十分难看。她一出来便用眼神在人群里到处搜寻许颜真。许颜真本来一动不动,感受到她的眼光,回头冷冷一瞥。她那双眼本来便生得极美,尽管整个人打扮得和个乡下小妞一样土里土气,但这一眼,却让梁若姿都看得呆了一下。紧接着,一股强烈的妒恨涌上心头,暗暗在心里道:“再好看有什么用,迟早要挖掉你这个贱人的眼!” 庄大福有些不耐烦,尖声道:“全都闭嘴!”一面取出一枚灵符,冷哼道,“这是一枚特殊的腾云符,是唯一你们可以在苦思崖使用的灵符。谁最后拍碎它,谁便是第一名。这每张符上都有特殊的符文,一旦使用,我们都会知道。只有胆量最大,敢直面生死的人,才会到最后一刻才拍碎。但是,我要提醒你们,不要想着到底再拍碎,腾云符也是有承受极限的,到底再拍碎和不拍碎的结果完全一样,都是一个字,死。” 这苦思崖不愧是连云峰上第一崖,许颜真用脚尖轻轻推了一枚碎石掉下去,一点声响都没有。悬崖下面凛冽如刀锋的戾气扑面而来,又冷又急,割得脸上生痛。 众人在苦思崖边上都开始发愁,苦思崖不愧是苦思崖,都要被逼着跳下去,不跳下去就被缚住灵力,要么来年再来参加这个变态的入门考试,要么就只能把手指切断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庄大福见这群猴崽子们都开始害怕了,心里不由大为痛快。他开口道:“自现在开始准备进行测试,从上轮选拔的最后一位开始,每个人在自己顺序开始的半个时辰的时间可以到我这里领取秘制腾云符。但是一旦时间超过,则视为弃权,哈哈,弃权的话就切手指去吧,废物们。” 众人对这个姓庄的都极为讨厌,连一向最喜欢阿谀奉承的金胖子都忍不住开口道:“跳下去只有一会功夫,为什么非要半个时辰,这不是故意刁难吗?” 庄大福道:“不错,这边是我特意为你们增加的礼物。怎么样,看着别人失败或者摔死,心理是不是很紧张?尤其是某些靠交易得来封灵指环的人,拿得越多,轮到你的跳的时候越靠后。凌迟不可怕,可怕的是等待凌迟的时候。如果没有足够的勇气与强大的心性,逃跑、弃权、发疯都有可能。太一门不仅仅要仔细,坚毅,对生死无所畏惧,这样的人才能克服修炼中每一次进阶的心魔幻境。怕死吗?怕死的废物还修炼什么?放在哪一个宗门都不过是浪费资源的垃圾,还不如回去娶个凡人老婆生娃算了!”他的声音本来就尖,越说到最后越严厉,仿佛如高压电一样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那个靠花灵石买了十四枚封灵指环的阔少这回彻底白了脸。疤面汉子虽然排在十一位,但按照他原本的成绩,至少也是第一位。想到自己既赚了灵石,又抢先了时间,他心里倒是舒坦之极。算了算从四十八位到他少说也有一天时间,当下找了一株万年松下闭目打坐起来。金胖子排在第十九位,他不比癞痢脸有定力,但为人却极阿q,只要看到别人过得比他还不好,他就好了。遂伸手抓了他那个小跟班拼命的煽动情绪。那个小跟班排在第四十六位,看到苦思崖早已面无人色。他年纪还不到十五,才炼气三层,被金胖子絮絮叨叨描述了一番苦思崖下的万丈深渊的可怖,更是唬得连站都站不住。金胖子见把他吓够了,便心满意足找了个地方翘了个二郎腿躺下哼哼。 梁若姿心里是惊恼交加,那个姓黄的王八蛋对她就差海誓山盟了,居然不告诉她排名这么前完全没好事。虽然那时候他也不知道第一关测试居然是这个……好吧,就算他有良心,一旦得知后第一时间告诉了自己,可是良心顶个屁用!他做她侍妾,她还看不上呢?自从和他沾上关系,就没有得到好处。预选也是如此,这也是如此。若是她能进太一门,看她不玩死他!一定让他痛苦得天天就想来这跳崖。 许颜真算了算轮到自己的时间,思索了一阵,如果单以这个世界的眼光来看,这道测试刁钻得不能再刁钻,投机取巧的路子能堵上的都堵上了。但是许颜真是穿越大军的一员,一旦封闭灵力之后,就算暂时变成凡人,她也有可以作弊的道具……比如说降落伞。 在她储物袋里有一套苏白的锦袍,还有一套太一门的宗门弟子服,苏白的锦袍可以先不动,找机会要还给他,但是这套太一门的宗门弟子服质地真的很强大,用的都是上好的雪山蚕丝,耐磨又韧性十足。她在合欢宗还有一套宗门弟子服,质地虽然不能比,但比起她在吉祥镇上买的那些凡人衣服来说要强韧许多。 她找了个隐蔽的地方,将两套衣服裁剪成整幅的布,又细细缝合。许颜真以前在度娘那里研究过自制简易降落伞的方法,虽然不专业,但原理都是差不多,利用空气的阻力减缓下降的速度。在这里要求不能太高,她捡了几枚铁松的树枝撑开制成伞骨,又将那条蟒蛇腰带取了出来,外面用剪开的边角碎布仔细缠绕,做成伞绳。下面是最关键的,她生怕苦思崖下往上扑的戾气太过强烈,会划破伞衣,便又将从邵孝祖身上拔下来的那件抗低级符法的中品软甲缝在了主要受力点处。这片软甲主要抗符法,比她身上的抗物理攻击的冰刃蛛丝还要轻薄,但寻常的针线无法穿透。她便只好将软甲夹在两幅布中,通过肩胛,手肘间隙处的缝合固定。 她前世连缝纫机都没摸过,可是自从在合欢宗重生之后,她不仅学会了野外生存,烹饪,连缝补衣服的技术也日趋精进。 -----------谢谢大家支持----------- 第48章 考虑到苦思崖下是千年寒冰潭,穿得太少跳下去可能会冻伤,为了能最大限度的完成测试,她又把上次穿去天宝阁的厚衣裳改制了一下,可以将耳朵与下巴以下全部捂好。等她完成这些之后,看看时间已经轮到第十三位了。 这封灵指环很有意思,并不是完全意义上的封住灵力,它本身是通过感应灵力的大幅度波动而通过符文阻隔灵力输出。许颜真戴上它倒是可以打开储物袋,也可以拍碎灵符,但是无法直接使用术法或者催动法器。这是因为术法的施展和法器的催动往往意味着大量灵力的损耗。可苦思崖是一个巨大的天然破灵阵,高级上品灵符在此被迅速破符的可能性极大,一旦符破,拖延不了多长时间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这里大部分散修都不是可以随意消耗这种高级货的大款,有的甚至连见都没见过。 庄大福在悬崖边竖起一面石镜,上面清晰的显示着按时间长短的排序。金胖子显然比较怕死,他手里倒是有几张厉害的风属性灵符,但舍不得掏出来,只老早拍碎灵符,含恨排在第二十三位。许颜真估计了一下,轮到自己还有一个多时辰,便将东西收拾好,开始闭目打坐。 梁若姿这边也是一筹莫展,她看到许颜真胸有成竹的样子,心中又生一计。她心知这姓许的贱人必然为这一关做好了准备,便特意等到轮到许颜真之前的半个时辰再过来拖她后腿,杀她个措手不及。许颜真此时的心里倒不是特别紧张,反而相当兴奋,梁若姿算计她,她也会算计梁若姿。她知道自己越是胸有成竹淡定无争,对方便越会心生疑虑迫不及待出手加害。于是一察觉小白花带着黄师兄朝自己这边走过来,便悄悄伸手摸进了储物袋。 果不其然,只听梁若姿指着她对黄师兄含泪道:“黄大哥,那东西便是她拿了。”小白花一张俏脸气得青白,却泪盈于睫,更显得柔弱中带着一抹坚强。 许颜真对她这种睁眼说瞎话的事早已习以为常,她装作没有听见,只是慢斯条理的穿上缝制好的袍子,又取出面巾将乌脏的脸孔仔细包好,连耳朵也包裹得严严实实。 黄师兄显然也有些迟疑,但看到这个乡下土妞丝毫不把他二人放在眼里的表情让他觉得在心仪少女面前十分没面子,心底恼怒许颜真一个小小的炼气期低阶修士不把自己这个筑基后期放在眼里,便冷声道:“没听到吗?快把若姿的东西都还给她。” 许颜真看了他一眼,微微讥讽道:“这位前辈,我并不知道我自己的东西会有哪些是属于她的?” 梁若姿急得都开始滚滚的掉泪,哽咽道:“我方才花了好久为这次测试做好的东西被你偷走了,你不还我……还说谎!?黄大哥……她怎生这么可恶?” 许颜真冷眼看她表演,那个黄师兄显然很吃这一套,一见她掉泪心都软了,出手快如闪电捏住了许颜真的脖子,冷冷道:“小姑娘,虽然我负责的预选已经完毕,但也绝对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这般陷害她。快把你刚才偷来的东西交出来!” 许颜真早在手里暗暗扣上一枚淡绿色蜡丸,被他不分青红皂白扣住咽喉,一张脸被憋得吐不出气来。梁若姿心里极为痛快,巴不得这姓黄的早早掐死她,却顾及到她柔弱善良的形象,又不得不逼着自己上前,一双芊芊素手轻轻搭上黄师兄的手臂,闪着一双杏眼,感激无比的哽咽道:“黄大哥,你又何必为了我做到这一步,你让若姿该拿什么来报答你。” “以身相许就行了。”许颜真在心里冷笑。她等的就是这一刻,稍微用力捏碎蜡丸,一层无色无香的合欢宗正品幻梦迷迭慢慢的浮了起来。 那黄师兄慢慢松开她的脖子,哼了一声,道:“今日若不是看在若姿的份上,定然好好给你个教训。若是识趣,就快把东西交出来!” 许颜真一从他手里挣脱,就痛苦的弯下腰剧烈的咳嗽起来。她退后两步,眼神慌张,摇头道:“我没有拿她的东西……”忽然她似是发觉什么,脸色一变,勃然大怒道:“梁若姿,你,你好狠!居然对我下药!今日我便是死,也不愿被你这迷香所惑!”她跌跌撞撞往后退去,竟然要一头朝着树撞去。 黄师兄吃了一惊,回头看向梁若姿,梁若姿显然没有想到一向老实的许颜真居然会学会了她的招式,率先倒打一耙。她待要反唇相讥显然会让黄师兄落下疑心,当下只能含泪盈盈哭道:“什么迷香,若姿听都没听说过……” 许颜真一个踉跄,整个人似是被石头绊倒,额头磕在树干上,“咚”的一响,居然自己晕了过去。黄师兄脸上不露声色,心中却有些迟疑,他上前几步探了探她的鼻息,低声道:“还没死。”转身看向梁若姿,眼神已经微微冷了下来。 梁若姿冰雪聪明,一眼就看透了他的想法,她心底焦急,身子晃了晃,颤声道:“黄大哥,难道你信她不信我?”少女雪白的脸上梨花带雨,削瘦的双肩微微颤抖,只让他忍不住叹息一声,扯下许颜真的储物袋,慢慢走过去将她揽在怀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梁若姿心中暗喜,却不敢立刻便拿储物袋,只将身子顺势偎依下去,她闭上眼,柔声道:“黄大哥,谢谢你。”这黄师兄本是黄云子的嫡传弟子,唤作黄玬。他从小父母双亡,便从了师傅姓,从未踏出过纵横山脉。太一门的女修各个冷若冰霜,强势得如同一柄出鞘宝剑,他哪里见识过这般弱不禁风柔情似水?黄玬不由口干舌燥,只觉得下腹一阵燥热,只觉得梁若姿分明还未长成,今日却格外娇美。心底一个声音隐隐在说:“莫非她真的在下药……” 梁若姿此时只觉得身体深处似是有些难受又有些舒服,她原本是刻意而为,却在不知不觉中脸上真的浮起一层红晕,清纯秀美中带着一丝妩媚,当真是勾人之极。 黄玬再也忍受不了,太一门修炼清苦,哪里经受得住幻梦迷迭的猛辣?当下顾不得许多对着怀中少女那粉红的双唇吻了下去。 伏在地下的许颜真缓缓打了个滚,从散落在地上的衣服中找到了自己的储物袋,慢慢挪到树后悄然绕开离开。她将鼻口都牢牢包住,吸入幻梦迷迭极少。从捏碎幻梦迷迭开始,许颜真就屏住呼吸。好容易一口气跑了出来,便迫不及待将面巾扯下,一面大口大口的喘息。新鲜空气涌入几乎要被挤压变形的肺里,她顿时觉得获得了新生,只是手脚到现在还在隐隐颤抖。 幻梦迷迭只要沾上一点,就不可避免的会发作。只不过根据吸入量的多少,发作的顺序有先后。从她第一次看到梁若姿与黄“师兄”勾搭在一起,她就已经生出了用幻梦迷迭去对付小白花的心思。以小白花一贯的手段,都是假他人之手来陷害她,今次也必然不会例外。于是便有了从淡定、挑衅、激怒、示弱到幻梦迷迭无声无息的爆发。话说回来,但凡梁若姿有一点良心,不那么无事生非落井下石,也就不会遇上今天这种事。 金胖子自己排名靠后,就喜欢一个一个的去骚扰下面准备比赛的人。那疤面汉子他不敢骚扰,但转头看到了许颜真。那小丫头正狼狈不堪的从树林里钻出来,仿佛后面有狼虎再追,当下笑嘻嘻的走过去道:“小丫头,马上就轮到你了,怎么怕成这样?” 许颜真生怕幻梦迷迭发作,也不去答他,只将头扭过去,自己往庄大福那里跑去。金胖子心中纳闷,反而更加好奇。他再三追问,对方却死活不说。许颜真被他逼急了,一把推开他。她越是不说,金胖子越是好奇,也顾不得再去给她做思想工作,挑拨她的紧张情绪,反而兴致勃勃的顺着许颜真冲出来的方向悄悄的走了过去。 …… 许颜真领过腾云符,将自己的装备重新清点了一遍,深吸一口气。取出降落伞将伞绳系好,默念一二三,然后在庄大福怪异的眼神中,直挺挺的跳了下去。 这个降落伞赶工粗糙,加上她本来就在这方面十分欠缺,才跳下去降落伞的一侧就已经有些撕裂的迹象。即使她有了降落伞,下降速度大为缓慢,却还是被扑面而来的戾气割得难受之极。好在这戾气冷冽,将她原本已经悄悄浮起的燥热感稍稍退去。她记得当初自己中幻梦迷迭,就是被林镜拎起来扔进冰冷的湖水里而逐渐退去。从捏碎蜡丸的那一刻起,她就做好了用寒冰潭的戾气驱除幻梦迷迭的准备。只是这戾气实在太过猛烈,忽然“嘶”一声响,那降落伞边缘已被划破。 她胸口怦怦直跳,刚想调整个姿势,却又听“嘶”的一响,许颜真整个人瞬间笔直坠落。这个山寨版的降落伞,果然还是经受不住实践的检验。许颜真心底涌起一阵悲凉,她此时已经接近崖底,几乎可以看到冒着层层寒气的潭水,当下毫不迟疑拍碎了腾云符。登时一阵祥云浮起,坠落的速度渐渐缓慢下去,在碰触潭水的刹那间终于逆转方向,缓缓加速向上升去。 一盏茶后,待她回到崖顶时,此地已是一片混乱。金胖子正在人群中绘声绘色的描绘潘金莲大战西门庆,太一门监守自盗。庄大福的脸色则黑得和锅底一样,而不远处的天边似是不断有人飞来,看威压至少是金丹以上。看来幻梦迷迭这事真的闹大了。 第49章 梁若姿睁大双眼,慢慢抬起头向上望去。这一刹那她忽然感觉到一种难以言语的心悸,这是她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时刻——在茫然中,只见一个雪衣华服的贵公子正垂下那双好看的眼眸,极为冰冷的盯着自己。梁若姿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在那双墨玉般的眸子里,一个容色惨淡面目扭曲的自己正在丑陋的张大着嘴巴。 那无声无息却带着极强杀意的一剑,让她此时骑虎难下。面对如此高贵冷漠却又气场强大的贵公子,她心里又是惊怒又是自卑。这所有一切分明都是那个许颜真搞鬼,让自己在最狼狈的时候被这么不沾云泥的人看见,她一定是故意的!这个贱人分明就是想让她在他面前出丑! 对方把长剑插在她面前,却是恰到好处的把剑柄落到她触手可及的地方,便是给她机会让她亲自下手。若在平时,不用他递剑,一千一万个黄玬,只要能杀她都想杀。但是眼下显然不适合。她纤纤如玉的手指有些颤抖,到最后一咬牙,还是收了回来。梁若姿似是挣扎了许久,终于放弃了握剑的念头,只是捂着脸低声哭泣起来。柔弱、善良、无辜、可怜……这是此时胡玉昇对梁若姿的第一感觉。他刚想开口,王紫竹便皱起了眉头,他本已踏出去的脚不露声色的收了回来,只听她哼了一声道:“怎么,一向不问世事的无殇峰也打算横插一脚了?” 那少年正是苏白。 他淡淡瞥了王紫竹一眼,忽然反手一剑,眼看便要将黄玬劈成两半。王紫竹又惊又怒,厉声道:“竖子敢尔!” 苏白将剑停在黄玬额前,眼中似是有些讥诮,冷冷道:“我太一门名垂千古,容不得那些个jianyin弱女仗势欺人的恶徒毁了名声。这种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一对杀一双。便是到门主那里,苏某人也是这句话。” 他手指微微一动,挽出一个剑花,凛冽的剑气将黄玬的肩头破开。剧烈的疼痛迫使他清醒过来,只听到少年冰冷的声音响起:“这是我的挑战书,这月初五,生死台见。今日之事就此做个了结。” 王紫竹厉声道:“狂妄小辈!不要以为晋级金丹就可以为所欲为!”她陡然噤声,只见苏白转过身,一双毫无感情的漂亮眼眸慢慢燃烧起狂热的杀意,紧紧的盯着她道:“哦,是吗?不服就生死台见,这月初六,我等着。” 胡玉昇在心里都快笑疯了,王紫竹那婆娘这回总该轮到她吃瘪了。苏白背后站的是刚刚立了大功迎回长生剑的菩提子,人家是一代剑修,清心寡欲,可不像自己师傅那样一把年纪了还对卿云师叔想入非非,害得他这个当徒弟的每次见了竹竿夫人都要低人一等。苏白这人处事从来都是个疯子,他可以越级挑战,也可以不顾身份对低阶修士挑战。黄玬遇上苏白,是傻子都知道必死无疑。当下咳嗽了一声,干笑道:“既然无殇峰都说话了,那我也不便插手了。”说罢带着手下人施施然离开了。 梁若姿有生以来第一次被人这般毫无欲念的生死相待,她心中不知是何滋味。这一刻,即使是林镜大人也被抛弃在了脑后。她心口砰砰的跳着,声音大得仿佛打雷一般,她看见自己的手不由自主的谦卑的扯住苏白的衣角,她听见自己的声音颤抖着轻声问:“为什么?” 为什么会对我这么好? 为什么对我这么好,但看我的眼神却这么冰冷? …… 虽然在合欢宗每天各种各样的甜言蜜语听了无数,就是在黄玬这里也是对这些腻味的话语感到十分无趣,可是在这一刻她竟然仿佛是一个情窦初开的少女,忍不住对这个冰冷美貌却又如此强大的贵公子一见钟情。她以为殿主大人那样优雅温柔的人才能称得上高贵,陈予蓉那种高傲其实只是一种可笑,可是在这个叫苏白的少年身上,她感觉到了一种彻底的自卑感,一种彻底的藐视,甚至不屑一顾。 苏白停住脚步,却不回头,淡淡道:“你方才的样子,让我想起了一个人。” 他眼神微微一软,不再多说,只是加快了脚步离去。 王紫竹气愤不已的将所有的一切汇报给自己的师傅。她师傅是赫赫有名的卿云仙子,太一门三尊菩萨中的最后一位。昆仑子与师傅暧昧了数百年,到现在还不是没有如愿和她结成双修道侣?这个胡玉昇,着实可恶。最好让师傅出面狠狠的削掉他的面子,替自己出口气。 谁知半晌过后,卿云仙子那里传来的纸鹤竟让她脸色大变。王紫竹神色阴冷的看了梁若姿一眼,哼了一声道:“小姑娘,看不出来啊,小小年纪,运气倒真是好,居然连师傅都要见你。”一面吩咐身后的女修将梁若姿重新装扮好送去莲花峰,自己则提了早已绝望的黄玬,淡淡道:“既然师傅不占在你这一边,我也不好留你了。” 待许颜真完成测试用腾云符上来时,便看到这么一幕。庄大福脸色铁青的盯着从半空中被人扔下来的黄师兄的尸体,肥胖的脸上肌肉来回颤动。他白着脸,狠狠的瞪了金胖子一眼,尖声道:“下一个,九号!” …… 正是选拔后第一次测试的结果让人蛋疼。四十八个人,居然有五个人连跳都没跳,其中包括排名第一的阔少甲和第五的梁若姿。剩余的四十三人中,有将近一半的人在下坠1/3处时选择了拍碎腾云符而被淘汰。金胖子正好是没被淘汰的最后一名,而许颜真则靠着降落伞导致其下落速度比其他人慢上许多,时间也更长,因此顺利排在了第三位。排在她前面的一个是疤面汉子,一个是个十五岁的圆脸少女。这两位都是并列第一,到最后都没有拍碎腾云符,直到庄大福宣布再不上来就按照死亡失败论才肯浮起来。那疤面汉子用的是一把长剑,这把长剑是真的很长,自他跃下开始便顺着山崖石壁往下划,火星四射,直到被山石卡住。而他则一路靠着坚强的毅力强行忍住,一直挂在半山腰,直到庄大福发飙。那个圆脸少女则有些奇特,她上来时浑身湿淋淋,看样子是直接跌落寒潭,居然没有被瞬间冻僵。要知道千年寒冰潭的戾气是多么凛冽,即便是抗寒性的防御型上品法宝都很难在破灵阵的范围内抵抗片刻。这种特殊的本领和誓死不惧的心性倒是让庄大福不由另眼相看。 金胖子自从看到黄玬尸首后不知老实了多少,战战兢兢,生怕太一门要搞舆论封杀。事实证明,太一门毕竟还是有些度量,金胖子见过了半天也没人找他麻烦,很快又坐不住了,开始到处推销他的《太一门入门指南》。 很快,第二轮测试开始了。原本懒懒散散三五成群的入围前二十二名修士,手上的指环忽然发出耀眼的光芒。只见一个蒙着面纱的白衣少女盈盈立在半空中,轻启朱唇道:“接下来由我向大家宣讲第二道测试的规则。”她看起来不过双十年华,那双眼睛生得极为灵动,但修为却只是刚刚筑基。 只听她道:“一个宗门的崛起,靠的不是个人,而是每个人的齐心协力。哪怕是一个巡山小队,在面临敌人突袭时,分工明确,配合得当可以挽回更多的损失,甚至直接逼退敌袭。这就好比一根筷子易折,而一把筷子难断的道理一样。” 她话音未落,金胖子死性不改,大声抢着献媚道:“神仙姐姐说的极是。”疤面汉子冷冷哼了一声:“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别说一把筷子,就是一捆,一堆,还不是一样被干净利落得一刀两断?” 那少女显然听见了,只是微微一笑,继续道:“本次测试的目的,便是考察诸位的团队协作精神。具体的内容在诸位选择好自己的队友后再颁布。” 下面顿时一阵哗然,那少女脾气极好,声音仍然是不紧不慢,淡淡道:“从上一轮第一名开始,每个人有权选择两个人作为自己的队友。如果第一名选择的是第二名和第三名,则下一次选择从第四名开始,并以此类推。” 这时有人叫道:“可我们有二十二人!” 那少女笑得眼睛都弯了:“正是,所以到最后肯定有一人多出来。那么此人就单独成一队。凡是被选择的人都没有权利拒绝,而本次测试将回收封灵指环。你们每一位皆各有所长,不一定上一轮测试排名前的在这一轮中就能占据优势,当然除了挑选队友的选择权之外。” 那个圆脸少女急了,忍不住叫道:“可是上一轮产生的第一名有两个!这怎么挑选,谁先挑?” 第50章 那疤面汉子脸上虽然不露声色,似是仍在闭目打坐,但许颜真注意到他上半身微微前倾,很是紧绷,看来也是注意力高度集中的样子。 那圆脸少女不过炼气五层,按照实力来说显然不如疤面汉子。她之所以能掉落寒潭不死,就是在半路上躲进一只千年老蚌的壳里。那老蚌含着一枚数百年灵气的避水珠,将潭水四周勉强隔开,才让她取出腾云符飞升出崖。即便如此,她在老蚌壳内还是沾染了一身水腥,看起来倒像是直接跌落在寒潭水里,让庄大福都不由另眼相看。 这苦思崖本身虽是个破灵阵,但寒冰潭底却不属于这个范围。从某种意义上来说,那圆脸少女是极为大胆的钻了测试的漏洞。太一门并没有考虑到一个炼气低阶散修可以降服这样一只怀揣灵宝的千年老蚌。但若单说是考察胆量,她确实也称得上名至实归。只是她究竟是年少好胜,既不甘心被排在第二,又怕被人知道自己的秘密武器,一听那少女说完,想也不想便脱口相问。 那筑基初期的少女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微微一笑道:“虽说第一道测试的主要目的是考察你们的胆量与勇气,你们各凭手段做得极好。如两位不能内部协商决定,那么就请追加一场测试分出高下来。以下诸位如有名次相同者,亦是如此。” 那疤面汉子一听心便定了下来,他修为远较那圆脸少女要高,自然是不怕。那圆脸少女咬了咬牙,点头道:“好。” 疤面汉子也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所有人都很是紧张的盯着那筑基少女,她却忍不住扑哧一笑,两眼弯弯道:“对于任何测试而言,实力和运气都是相辅相成。空有实力,没有运气,有时候还不如那些没有实力,运道却极好的人。因此我的题目很简单,既然在第一关大家实力相同,那么追加一场比比运气吧。” 那圆脸少女还做好了她一说要打架就艰难退让的决心,此时大喜之下,差点笑出声来。众人则都暗暗点头,运气这种东西,看起来最不公平,但实际上又是最公平的。尤其是对那些实力不济的人来说,运气是唯一能让他们斗败高阶修士的法宝。当下又有两个人站出来,要求一齐参加测试。 那筑基少女点头应允,接着伸出两只白白嫩嫩的拳头道,“我这里有两只耳环,一只是珍珠,一只是羊脂玉。你们不妨猜猜它们在哪?每个人把自己心中所想写在纸条上交给庄师叔便成了。” 庄大福挺了挺肚子站了出来,他这人说话远不如那少女中听。大家一看是他,都赶紧闭上了嘴巴。那几人各自取了纸笔,将写好的条子卷成一团,恭恭敬敬的交了上去。 许颜真是红果果的第三,完全不用参加这道附属测试,只在边上看热闹。金胖子则不知什么时候用施展螃蟹踱步大法,挪到许颜真身后,对那两个后来的从鼻孔里哼了一声,小声嘀咕道:“排名不咋地还敢上去测试?没准选对了,还没轮到自己就先给别人选去当狗腿了。丫头,是不?” 许颜真不想和他沾染上,只是装傻笑了笑。 金胖子看了一眼那疤面汉子,嘻嘻笑道:“你看癞痢脸的脸色多黑啊,我看那白白胖胖的圆脸姑娘生的就是一副福相,运道肯定强过癞痢脸。” 他这话音量没控制好,登时换来那圆脸少女和疤面汉子两记眼刀。许颜真忍住笑,金胖子排名最后,对在他之前的所有人都存在战略上的藐视,最喜欢在关键时候骚扰对方。难怪他人虽然看起来活络热气,但大家都不待见。 这个测试的结果其实很简单,不外乎以下几种情况,珍珠、羊脂玉一左一右,或者相反;两者皆在左手,或者皆在右手;第三种是腹黑论,两只手都没有。包括疤面汉子在内的三个人都是老老实实的猜左右手,只有那圆脸少女自持七窍玲珑心,特立独行的选择了腹黑论。 那筑基少女微微一笑,将双手摊开,一只珍珠在左手,一只羊脂玉在右手。庄大福扫了一眼结果,遂对疤面汉子笑道:“恭喜这位道友,你可以第一个选择自己的队友。” 那圆脸少女脸色都白了,颤声道:“这不是测试吗,怎么可能这么简单?” 那疤面汉子终于露出了笑容,道:“她右手拇指指腹又厚茧,显然是长期拿剑的结果。既然不是左撇子,一般来说都会按照从左到右的顺序表达。我看她倒不像是心眼多刻意绕圈子的人,也没多想,便按照最简单的说法写了。” 那少女点头道:“虽然运气看似天定,但有时却可能是多种原因积累的结果。预选测试就是考察你们观察的仔细,因此在这里,看起来是运气,实际上却是他比你更加仔细。” 那圆脸少女恨恨的剜了疤面汉子一眼,一跺脚退了回去。金胖子小声呸了一声:“狗屎运。” 接着就听到那疤面汉子指着他道:“我路某人的小队,金胖子算一个。” 金胖子先是一愣,立即眉花眼笑屁颠颠的迎了上去,搓着手围着他团团转问了声好,然后耀武扬威的站在他背后四处挑衅张望。 许颜真忍不住满脸黑线,那圆脸少女低声讥笑道:“还以为会选什么人……”她本来想自己就算是第二名,必然也会被选中。毕竟如果是自己猜对了,除了那个第四名的筑基期修士,也肯定会把疤面男加进自己的队伍。毕竟寻找实力越强的队友,通过第二道测试的可能性越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接着那疤面男目光落在了许颜真身上,淡淡道:“还有你。”然后对那圆脸少女道:“就这二人。” 那筑基少女似是有些不解,侧脸问道:“既然你选择了第三名的她,为什么不选第二名,反而选了……金道友?” 金胖子对她这样的直接,即使他脸皮再厚,也不由得有些羞怒,登时涨红了脸瞪了过去。 那疤面男微微一笑,却不打算回答。那筑基少女也不多说,挥手表示同意。 金胖子自己是最后一名,很是担心会被人垫底,变成自己一个人一队而在起跑线上吃个大亏。他见那疤面汉子这么给力,癞痢脸也不叫了,立即谄媚的感叹道:“还是您老人家够意思!就冲兄弟你这份仗义,我老金向您保证,绝不拖你后腿!” 许颜真则老老实实的走到了他身后站好。她心里其实也考虑过,如果让自己选,选择谁比较好。那疤面汉子显然是在前两次测试中表现得实力最强的一位,能和他一组自己会放心不少。她的想法和大多数人都是一致的,因着太一门先后考察的是细心、勇气和运道,大家都在猜测这个看起来笑得很随和的筑基少女,到底负责测试的是什么。 但疤面男却不这么考虑,他在上次测试中是排在许颜真前一位。待浮起来后,他刚好看到她带着自制道具走到悬崖边做最后一次的检查。眼见自己的腾云符离破符还有一定时间,心中好奇,便想好好观察这个乡下姑娘到底再玩什么花样。那长方形拼接而成的伞状玩意乍看之下觉得平淡无奇,红红白白乱七八糟,看起来花里胡哨的。却没想到那一坨布料跳下去后迎风抖开,顿时许颜真下坠的速度减慢不少。他仔细看去,哑然发现许颜真在每个细节的处理上都别有深意。 尤其是主伞部分,其夹层里必然装有某类抗符法的符宝。这所谓的天然破灵阵,说穿了也是一种利用地利吸收闯入者灵力的术法结阵。当一件需要灵力启动的法器或者符纸在其中发挥效用时,其事先注入的灵力会被更强大的破灵阵所强行吸收。这就导致了法器的术法效果很快因灵力不足而终止,看起来就好像是灵力被破坏了一样。而抗符法的防御类法器则会对破灵阵产生一定抵抗作用,相对来说要“耐久”得多。 许颜真在主伞衣以及受力点的伞绳上全部都用了符宝,而四周多出的部分则是将不同门派弟子服拼接而成,更大限度上的提高了降落伞的缓速效果。即使被寒冰潭戾气划破四周,也能让主伞再支撑一刻。那疤面汉子并不知道降落伞这种二十一世纪几乎三岁小孩都认得出的东西。在一个凡人还是用油纸伞的年代,他能从中看出门道已是相当不易。他原本以为许颜真不过是个必然淘汰的角色,此时对许颜真啧大为改观。能有奇思妙想的人才,哪怕实力低一点,也是属于需要被笼络的。那圆脸少女虽然不知道是靠什么强大的法宝或者符宝能在苦思崖下藏了那么久,但看她那样的性格,收在自己队里必然不服管教。还是金胖子比较知根知底,连着几年和他一道落选,每年都说来年修为肯定比他高,却每年都不如他。虽然斤斤计较,又喜欢唧唧歪歪,但还算是识趣,放在队伍里既不敢跟他对着干,又可以拿出来当炮灰,何乐而不为?至于实力,只要他有就行了。他为人生性孤僻自负又喜欢掌控,连那实力低微却可能唱对台戏的圆脸少女都不想要,更不想要筑基期的修士进入自己的队伍。 金胖子如果知道他是存着这份心思,肯定不会如现在这样围着他团团转,一口一个“队长英明”“队长圣明”“队长当真了不起”的谀词如潮。 那圆脸少女则直接挑了第四名和第五名。等所有人选完,只留下一个中年女子又羞又恼的站在中间。那人正是胡二娘,她堪堪通过预选,在第一轮苦思崖测试中只排在了金胖子之前,此时一人一队,脸色阴晴不定,十分难看。许颜真与她视线相触她也全无异样,似是从未认得她一般。许颜真垂下眼帘,心里忍不住又想起梁若姿。小白花在第一关测试中被她反设计而被淘汰,不知现在又会在哪里。 她正在胡思乱想,忽然听见那少女击掌三下。每个人登时只觉得手指一热,浑身灵力又开始缓缓流动。有人沉不住气已经率先惊叫道:“可以用灵力了!” 那少女朗声道:“既然大家都选择完毕,那么现在就由我正式宣布第二关的测试内容。方才你们每个人手里的封灵指环在破灵阵历练之后所爆出的光芒,便是我太一门在每个指环炼制之初设定隐藏的花纹。每个人的花纹皆不相同,在我号令开始之前,请诸位先往庄师叔的刻印石处,将指环对准刻印石以记录身份。自现在起,你们可以随心所欲的使用灵力。而这一关的内容是,在一个时辰内抢夺其他小队成员的封灵指环,同时保证自己小队的封灵指环不遗失。如果自己的指环遗失,则需要补充三枚封灵指环才能相抵。本轮测试一共有二十二枚指环,八组小队。测试结束后,会由排名靠前的半数小队进入最后一轮测试。” 一个时辰时间的设置,在某种意义上是对入门考生的一种保护。即使经过第一轮测试,淘汰了一个筑基期的散修。可是在这里,筑基期的修士对付一般的炼气期散修还是能相对轻易抹杀。但在漫漫修仙道路中,不管是谁,总会不可避免的遇到各色高阶修士。修士之间越阶对抗,有时也是迫不得已。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这次测试不仅仅是团队协作,在勇气、智谋、策略、以及大局观上都有不同程度的考校。而各小队自己也必然会考虑到自己与筑基修士的差距,筑基修士在四处抢夺的同时还要保证自己队伍里低级修士的安全。 -----作者有话说----- 补偿前两天不足三千字的遗憾。谢谢大家支持。 第51章 娄飞扬在这二十二名低级修士中是唯一剩下的一名筑基初期“高阶”修士。可他在预选以及苦思崖测试中的表现并不是特别好。既然艰苦熬过了,遂更坚信下面的测试离考察实力这个项目也不远了。话说回来,又有哪个门派招人的目的不是考察实力而是靠这些毫无用处的乱七八糟的仔细、勇气、运道?他想不通,但总觉得也就在最后这两关,总有他大放光彩的机会。 出这些个稀奇古怪的馊点子,其实也就太一门做得出来。它本身师资力量强大,灵石资源又丰厚,千百年来屹立不倒,不知道培养出多少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对向他这样起点高的修士反而不是特别注重,却更注重那些有潜力的好苗子,甚至偏好他们起点更低些,这样对门派的扶助会更加感激与敬仰。娄飞扬原以为自己肯定会被这个炼气十层巅峰的第一名挑中,都打算屈尊降贵的做出一番勉强的姿态踏出左脚了,却没想到他居然挑选了一个最后一名的傻肥和一个呆头呆脑脏兮兮的乡下小妞。尤其是那个筑基少女,特别不识相,还专门当着大庭广众去问他为什么,居然是为什么不挑第二名那个炼气五层的小肥妞?这些人没有一个把他放在眼里,这简直是可忍,孰不可忍? 他只觉得脸上火辣辣,一想到自己在这二十二人中,是高于他们所有人的存在,他原本傲慢的心里更加恼怒。还好第二名那个小肥妞很快就挑选了他。他一步一步的走了出来,浑身上下杀意凛冽,直接站到了那圆脸少女身侧,心中打定了主意,待小组分队完成后,立即把小队控制大权躲过来。 与他保持同样想法的人不在少数。明明三个人中自己修为比较高,却要听从一个炼气三、四层低级修士的号令,这种事怎么可以让他们心悦诚服?有的人在预选赛还排在自己后面呢,苦思崖测试不过是自己一时失误,让他们这些菜鸟钻了空子罢了。想要让自己听从他/她的指挥?简直是做梦! 修士这个群体在整体上都或多或少的有着高人一等的心态,尤其是在面对凡人的时候。这就导致了他们中相当一部分人在心性上刚愎自负。太一门所设置的这一关测试,不仅仅是考察他们的团队协作,更对如何服从上级号令,是否愿意听从指挥上有着间接的试探。 作为一个修真界的泰山北斗,它不缺资质好的天才、不缺修炼刻苦的人才,最需要的是能忠于门派、可以为门派虽是抛头颅洒热血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门派栋梁。修士本身就是个自私却又矛盾的群体,往往对门派的方式两极分化极为严重。那些高阶修士有的人为门派在关键时候可以牺牲生命,但为了延长寿元却又可以在和平年代改投他门。从门派的角度来说,大多数都愿意牺牲低级修士,保全高级修士。但在太一门,往往是牺牲高级修士,保全低级修士。因为太一门这块金子招牌已经传承了这么多年,每个太一门的修士都在心中有着无上的荣光。而太一门为他们所提供的一切,又远较其他宗门来得优越。实力低点不要紧,到了太一门,有那么多名师指点,有那么多资源可以挥霍,总能把实力提升上来。但是半路出家的修士并不像灵童那样从小培养起,对门派的感情不深,如果连这样小的测试都不愿意以大局为重,齐心协力,共赴难关。他实力再高,哪怕是金丹后期也不是可以吸收的好苗子。于是这样看起来刻意刁难却又蕴含深意的招生考试诞生了。 每年太一门都会以十中择一甚至二十则一的比例招收散修,这导致竞争十分激烈。也就是说,这一百个人中到最后最多只有十个人能进入。从预选开始,每次测试都刷掉了将近一半的散修。金胖子考了许多年,自然深谙此道。他此时已经开始暗暗统计可能对自己产生障碍的竞争对手。如同癞痢脸和娄飞扬这种实力比他高太多的修士,他自然不想招惹;而像许颜真这样不上不下的货色,他就算看不上眼,也不能掉以轻心。当然,许颜真是肯定不会动了,毕竟暂时和自己在一个小队,他只好勉为其难放她一马,如有可能还要在关键的时候拉她一把。都怪癞痢脸,怎么不选那个筑基修士,这样他们三贱合璧,肯定所向披靡。金胖子又气又恼的剜了疤面汉子一眼,又把目光瞄准了剩下的九名炼气七层以上十层以下的散修。这些人,是要在这场比赛中首先要除掉的。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那少女见众人神色不一,微微一笑道:“现在请大家紧紧跟着我。”她纤腰一扭,整个人朝东飞去,身形曼妙之极。所有人立即各显神通,能飞的就飞,不能飞的被队友带着飞。一时间连云峰顶上一片乌鸦东去,乱七八糟不成队形。 庄大福摇了摇头,尖声道:“一群乌合之众!最好今年一个都不要。”他与黄玬有些交情,毕竟这几年都在同一个招生小组里打工。却没想到黄玬居然就这么死了,还是因为一个参加考试的小姑娘。红颜祸水,想到这里,他心里更加不快。肥肥胖胖的身形暴起,也跟着从后面飞来。 那筑基少女将众人引到一片迷雾包裹的山谷前,待所有人到齐后,才介绍道:“这是迷失峡谷,过了迷失峡谷就是东海。所有的封灵指环将会在我再次击掌的一个时辰之后重新激活,届时诸位灵力将重新封闭。本次测试的区域便在这片迷失峡谷,没有任何手段限制。不过请放心,这片迷失峡谷里所有的妖兽已经被肃清,可以放心大胆的前往。”她含笑着扫了众人一眼,脸色忽然肃穆起来,高举双手用力击掌三下。 众人相视一眼,争先恐后的往迷失峡谷一拥而进。许颜真便紧紧跟着金胖子和疤面汉子往一个方向跑去。大家都要在第一时间远离那个筑基初期的男修一队,生怕飞迟了给逮住抢去指环。只有那圆脸少女一队停留原地,那圆脸少女本已经带着第五名飞出数丈远,忽然发现娄飞扬根本没有跟上来的意思。不由停住脚步,又折回来不快道:“别人都走了,你怎么还不走?” 娄飞扬看了她一眼,见第五名那个炼气七层的男修脸上也稍微有些不快,心里冷冷一笑,忽然闪电一般出手。只听那圆脸少女一声闷响,雪白的颈子已被他一刀两断。 那筑基少女一直在边上冷冷打量这一切,却并没有出手阻止。庄大福嘿了一声:“够狠。”也不知道是赞是损。 那第五名被惊得连退数步,那圆脸少女的脑袋咕噜咕噜的滚落在他面前,只让他整个人吓得跌倒在地上。他从未想过,还没开打自己小队就已经陨落一人,还是被自己人干掉的。 娄飞扬慢斯条理的收回一柄金色小剑。如果许颜真在,便一定会认出这柄小剑的来历,正是合欢宗四大长老之一贺兰谦当日校场上一剑切了十几名弟子脑袋的心爱法宝。贺兰谦之所以没回宗门,最主要的原因是他在半路上被太一门弟子给干掉了。原来那日,刘贺二人一见菩提子要上门发飙,而林镜这小王八蛋说是主动请缨却又自己临阵脱逃,害的他俩面上难看,心里不由暗暗叫苦。他们本是奉命陪同林镜前来安抚万鬼宗的,现在骑虎难下,邵无稽哪里肯让他们离开。魔修便是如此,一言不合就内部开火,交情再好也不如自己小命重要。贺兰谦远较刘贺桐有脑子,说话又总留有余地,于是趁着刘贺桐挨揍的时候,找了机会自己悄悄溜掉。谁知道刘贺桐一见他要逃跑,就是死也要拉着他一起死。邵无稽进阶元婴,如果真的同时对付两个金丹后期还是有些顾忌,可一见对方内部分化,立即就找到了突破点。刘贺桐战死后,贺兰谦重伤逃跑。慌忙之下遇见了太一门的苏白…… 这个娄飞扬原本是一名土属性炼气十层巅峰的散修。那日他因抢了朋友的筑基丹,生怕被寻仇而将自己埋在土里龟息装死。却没想到一爬起来,便看见贺兰谦一张扭曲的死人脸放大在自己的面前,当下唬得小便失禁。好容易才换了个方向从土里钻出来,蹑手蹑脚的走近这尸体,却惊喜的发现对方居然是身家颇丰。娄飞扬不知对方什么身份,索性一股脑全部搜罗光了,却又担心东西不好脱手。万一被认出来对方是有来头的,在这魔道云集的地方自己反而呆不下去,便兴起了去投奔太一门的念头。这两个月来,他运气极好的靠着贺兰谦储物袋里的符宝换成灵石倒卖丹药,顺利完成筑基,只留了那柄金色小剑,炼化之后运用的得心应手。便在自信爆满的时候,在太一门的招生考试里却屡次跌了跟头。 他哪里容得那圆脸少女对他唧唧歪歪,出其不意一击而中。那圆脸少女似是完全没有料到,死的时候还是一脸惊愕。他慢慢将她手指上的封灵指环取下,一面对那筑基少女和庄大福道:“没有规定不让杀自己人吧。” 那筑基少女点头道:“本次测试百无禁忌。但不是本人所持指环,则按照遗失论,需要再补充两枚指环才能相抵。” 娄飞扬一脸阴狠的望向那个瑟瑟发抖的第五名,笑了笑:“算你走运,老子就放过你了。现在,你知道该听谁的了吧。” ------作者有话说----- 感冒了,牙龈发炎,整个喉咙痛,在沙发上直接倒下去睡着了,一醒来已经是凌晨三点了,于是赶紧赶稿。现在才发出来,真是抱歉。 第52章 许颜真这边情况并不太好。她在三人中修为最低,虽然一直很努力跟在最后,但始终有点跟不上。金胖子虽然身材不苗条,行动却极为矫健灵活。他这人很有意思,明知道疤面汉子不会搭理自己,却总是有意无意的想去撩拨一下他。那疤面汉子叫做路争鸣,一路上阴沉着脸,许颜真看他好几次握紧的拳头青筋暴起,分明便是想将金胖子拖进去一顿海扁。 她并不知道路争鸣为什么一言不发只是带着她们贴着迷雾边缘背靠嶙峋山石与狰狞悬崖绕圈子,明明遇到好几个小队,却偏偏要避开。她人在屋檐下,也只能咬了牙一路跟到底。忽然路争鸣的脚步倏地一下停住,金胖子质量较大,根本刹不住。根据动量守恒定律,一个质量大的物体高速撞击一个静止不动质量也不小的物体,很容易被反弹回来。于是许颜真肩膀一侧,眼睁睁的看着金胖子哇哇大叫着跌倒在地。 路争鸣哼了一声:“住嘴。” 金胖子立即用摸过屁股的手捂紧嘴巴,一双绿豆眼左右乱飘。 许颜真则老老实实站在边上。三个人所立之处呈现一个正三角形,看似随意,却皆是处于最大高警戒状态中。 路争鸣指着远处道:“你看,那里就是我们出发的地方。” 许金二人都顺势望去,果然不远处便是那筑基少女最初带他们来到的迷失峡谷的入口处。 路争鸣道:“知道我绕过来的用意么?” 金胖子把头摇得和破浪鼓似的,脸上的肥肉左右乱动。 路争鸣道:“这迷失峡谷很有些古怪,你们没听那姑娘说,迷失峡谷之后便是东海吗?东海之外的诸侯列岛妖兽遍布,太一门将此处作为镇守东海入口,必然里面另有玄机。” 金胖子讥讽道:“难怪你只敢贴着边走,一直往一个方向转圈?你就不怕一个时辰都花在绕圈子上了?咱们现在光绕圈子就绕了半个多时辰,还跟人家比个屁啊。” 路争鸣看了他一眼,哼道:“为什么只有一个时辰的限制,你想得出吗?” 金胖子叫道:“不是说得很清楚吗,一个时辰之后,封灵指环要重新激活,到时候大家都没有灵力,还打个屁啊?” 路争鸣似笑非笑:“没有灵力就杀不了人了吗?没有灵力难道就抢不了东西了?你以为是猪啊,没有灵力就任人宰割了!?” 金胖子恼羞成怒道:“那小娘……神仙姐姐是这么说的,你冲我发什么火?” 路争鸣道:“动点脑子!太一门为什么要在这里让我们自相残杀?它凭什么保证一个时辰之后大家都会停手?换做是你,一个时辰到了,你眼看就要抢到手了,彼此都没灵力,你不会冲上去用拳头?如果没有特殊的手段,太一门又怎能确保你手里的指环是在一个时辰内抢夺得来的?她有说过一个时辰之内必须回到出发点缴纳指环吗?” 金胖子吞了口口水,迟疑道:“这倒没说过,可难道不是吗?再说这么大雾,进去了就不一定出得来,要是有人是体修,没了灵力靠拳头砸也能砸死人,岂不是相当不公平。”顿了顿,他忽然花容失色,惊恐的叫道,“难道太一门在偷偷监视我们……啊神仙姐姐,胖子方才当真不是再说你,神仙姐姐大人有大量,大人不记小人过,大肚能容天下能容之事……不,我是不是说您肚子大……”不拉不拉的。 路争鸣直接一脚踹在他膝盖上,让他面朝下跌了个狗吃屎,冷哼了一声:“猪。” 许颜真有些迟疑道:“你是说,这迷失峡谷,其实有可能是个巨大的天然幻阵迷阵之类的,又或者是太一门特意安排的。等到阵法禁制取消……”她自己也发现有点难圆其说,可实在想不出太一门会怎样恰到好处的执行一个时辰的限制,只能讪讪的闭住嘴笑了笑。 路争鸣倒没有说她,只是取了一枚树枝在地上比划,一边低声道:“这里是迷失峡谷,不是迷雾森林之类的。如果本身是一片平地低谷,在上面布置了大型幻阵,又用迷雾笼罩,那么进去的人在里面迷失于幻境中,以为自己到了丛林或者湖畔,在里面东躲西藏互相偷袭,而实际上,彼此只不过隔了数十步甚至数十丈。一旦时辰一到,禁制取消,大家发现自己其实还在原地打转,而太一门的人在上面盯着,那样就只能停手了。” 金胖子一拍大腿,故作惊叹道:“妙啊!所以你要贴着边缘绕圈子,就是想看看能不能在短时间之内绕回原点,毕竟只是个筑基初期,灵识覆盖是有范围限制的……哈哈,要真是这样的话,布置一个大点的,换一个金丹以上的老祖前来督赛,不是更靠谱?” 路争鸣铁青着脸强硬道:“不管是什么阵,定然会有许多限制,像这样结一次大型幻阵,不知道要耗费多少灵石。再说金丹老祖,嘿,金丹老祖都有空吗,吃饱了没事干跑过来看你这二货出丑?你没注意到,到目前为止出来的都是筑基期的修士吗?”顿了顿,又勉强平息恼怒道,“小糊涂阵你们听说过吗?传说进入小糊涂阵的人会以为自己进入了一个无限广袤的天地,日行千里尚到不了头。而实际上,在别人眼里他不过是在原地来回绕圈子而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有些不确定道:“真有这种阵法吗?幻阵,幻术,幻修……”她想起林镜在她面前将一枚耳坠变成一粒种子,然后生根发芽开花结果直至凋谢化为尘土,不由呐呐道,“这可真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 路争鸣道:“我起初也没想到,但她强调了几次一个时辰,我便开始起疑。能不能确定,就等现在了。” 金胖子忍不住问道:“就算确定了,又能怎么样呢?时间只剩下不到半个时辰了。” 路争鸣冷冷道:“如果是阵法设置,而不是天然的迷雾幻境,便找出阵眼所在。变他用为己用,你难道不懂?” 金胖子嘻嘻笑道:“胖子只懂得怎么赚钱,对于阵法之类还当真不懂。” 路争鸣哼了一声,似是不屑与他再说。他心里也是七上八下,自己对于阵法的研究极为有限,但因是队长,又不愿意露怯。只能硬着头皮往入口处走去。 许颜真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她见识过林镜结阵的手段,远不止路争鸣说得这么简单。林镜所演示的幻术一重扣一重,每一处的衔接完美无缺。他所结的小型幻阵能让八级变异妖兽接二连三的上当,要是真如路争鸣所说的太一门所结的是大型幻阵,靠这种方法根本不可能走出来。 路争鸣心里也十分紧张,他没走出十步便被一道柔和的力量反弹回来。金胖子尖锐道:“怎么会这样?按你的说法来说,我们不是一直绕着迷雾的边缘走,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关卡,半个时辰就回到原点,怎么还在幻阵中?” 路争鸣面色铁青,却不肯认输,只是咬牙道:“这里……是幻阵没错。”但下面的话却始终说不出来了。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们三个早已落入了幻阵所设置的幻境中。所谓的贴着迷雾边缘绕圈子这种想法,根本是自己的美好愿望。 这迷失峡谷确实是一个天然的巨大迷阵,峡谷内遍地生长着一种蔓藤,与露泪花近似。其所散发出来的无色无味的瘴气,可以让走进其中的人不知不觉迷失方向陷入幻觉中。太一门利用这个天然迷阵,通过设置多处小型幻阵改良了迷失峡谷,这才放心大胆的用它镇守东海岸。这迷雾其实并非天然,而是刻意与瘴气相冲突,方便考生在其中自由活动的“解药”。一旦设定的时间到来,迷雾散去。所有人便会因为吸入的瘴气而立即躺倒,太一门则乘机强制回收封灵指环并统计结果。路争鸣仔细倒是挺仔细,却只猜中了前头,没有想到太一门下手会如此霸道利落。 金胖子哀叫一声:“我就知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他整个人直挺挺的跌倒在地上,来回打了两个滚,忽然又跳起来怒气冲冲的对着路争鸣道,“好了,你高兴了吧!故弄什么玄虚,不早点和大家商量!这回完蛋了吧,我就说你怎么年年都落榜。刚愎自大、独断专行,最重要的一点是不懂装懂!害人不浅!” 路争鸣脸上肌肉来回跳动,终于忍不住出手,和金胖子直接打起来。金胖子以往都不敢和他对抗,但这回好容易都进入正式选拔第二关了,却在这个关口眼看就要惨被淘汰,换成是谁心里都不高兴。当下一口怨气甩出来,什么后果也不顾先和他打起来。 许颜真劝了两声,眼见无果,只能大声道:“既然你们宁可内讧,也不愿意去抢封灵指环,那么被淘汰是自然的。我可不想被淘汰,我要先走了。” 路金两人同时停手,互视一眼却同时将头扭开。许颜真道:“事已至此,再责怪也没有用了。不如齐心协力,共度难关。”她自己都觉得自己说的这话苍白无力。 金胖子又叫起来:“说的好听,怎么共度难关?现在再进去,还能抢得到吗?一个时辰都过了大半了。” 许颜真想了想,道:“其实方才太一门确实没说必须回到入口处缴纳指环。但是我与金道友都存了同样的心思,误以为是要在一个时辰之内回到入口处才能统计结果。现在想想,这大概是受了预选测试的诱导。”预选测试便是规定考生佩戴封灵指环到指定的集合点去报到,同时隐藏条件是多缴纳指环者多计分。 金胖子不服的叫道:“什么误以为?没准本来就是这样!都是这个癞痢脸要自作主张。要我说,干脆趁现在还有时间,咱们哥三个进去冲杀一阵,能拿到几个就拿到几个。没准还能逮住个倒霉鬼,刚抢了一堆指环,全部便宜我老金呢?” 第53章 路争鸣冷冷一笑道:“预选测试时候那个姓黄的说的可是清清楚楚,要在两天后的同一个时辰赶到集合点,凭佩戴指环算作通过。这回测试时,那个小姑娘可有说过必须要回到入口处缴纳抢夺的封灵指环?再说二十二人中七层修为以上的就有十六个,人家能抢了一堆指环的,还会便宜你这个不过炼气九层的废柴?” 许颜真不想让他们再争吵下去,只道:“是了,这个地方确实有个误区。我想不光是我们,或许其他人也存着同样的心思。现在时间不多了,再进去冲杀的确有些来不及。不如我们在这里设置陷阱,守株待兔。那些提早抢夺指环的,或许也想早早赶过来……” 她心里此刻也是两个声音此起彼伏,一个道:“你以为守株待兔那么容易的吗?天上掉馅饼的事能砸到你脑袋上吗?还是务实点,冲进迷雾里能遇见几个就遇见几个,能抢多少就是多少。”另一个道:“现在剩下不到小半个时辰了,光吵架就吵了半天。能抢多少?再说这么大雾,这么大个迷阵,就算冲进去也未必遇得到别的小队?万一遇上圆脸少女那个有筑基修士的小队,恐怕连自己手上的都保不住。在这里守株待兔,以逸待劳,何乐而不为?” 金胖子抬脚便要走,哼了一声道:“别说我老金不仗义,老子已经淘汰了四次,青春再盛也耗不起这第五次。” 许颜真表态是留,金胖子是走。就剩下队长路争鸣尚未决定。他已经带领全队做了一次错误的决定,此时如果再做错可就当真过意不去了。他沉吟片刻,忽然抬手拉住了金胖子,道:“金胖子,倘若你现在再冲进去,觉得通过的可能性大么?” 金胖子肥厚的嘴唇抿了抿,道:“可倘若我不进去,那是铁定被淘汰。” 路争鸣不理他,继续道:“方才你俩当真都以为要在一个时辰内抢夺好指环赶回入口?” 许颜真点了点头,金胖子迟疑了一下,也点了点头。 路争鸣道:“那便按照许姑娘的法子来。既然你们两个都存了同样的心思,这就说明和你们俩一样头脑简单的人还是有的。” 许颜真听得满头黑线,金胖子已经不服的尖叫起来:“你头脑不简单,别人是不设防中了迷阵,你倒好,主动带着我们绕圈子。” 路争鸣铁青着脸,重重哼了一声道:“猪脑子,你倒是想想,到底是哪种人会放弃继续抢夺而直接奔往终点?” 金胖子看了许颜真一眼,道:“还有哪种人,不就是我们这种头脑简单的?像您这种聪明人就光顾着绕圈子去了。” 许颜真迟疑片刻,轻声道:“倘若是我,若是觉得抢来的指环数目足够我通过测试,便会想要早点回到出发点,以免节外生枝。” 路争鸣点头道:“就是这个道理。” 金胖子犹自喋喋不休,却被他狠狠一拍在脑袋上:“闭嘴,想要通过测试的话,就赶紧干活吧。” …… 眼看一个时辰就要到了,却没来半个人影。金胖子首先按捺不住,他方才与路争鸣打架吃了点小亏,此时便首先迁怒许颜真,懊恼道:“看来头脑简单的人还就你一个,都快到点了,却没见一个羊枯!” 许颜真心中又着急又委屈,却也只能强行忍住,她心知此时倘若自己也沉不住气,淘汰的可能便越大。 正在这时,路争鸣低声喝道:“噤声!” 他修为最高,灵识覆盖面最广。一旦有人靠近,便在第一时间发觉。只不过对方修为不算高,又孤单一人,正是那中了梁若姿言灵术的胡二娘。这胡二娘的武器是一杆长枪,可以任意变换长度,最适合远距离偷袭。这封灵指环也很有意思,处于激活状态随时可以认主,也可以进储物袋,就是认主之后不能取下;没有被激活时候可以随时取下,但无论怎样都进不了储物袋。大多数人心有余悸,都不敢再将它戴在手指上,而是用绳子吊起来挂在脖子上,或者用手帕包起来放在怀里。 胡二娘运气极好,遇上几个整体修为都不高的小队。以她炼气八层的实力,在迷雾中借助地势单枪匹马逐个击破,秉持着“敌进我退、敌退我进、敌驻我扰、敌疲我打”的十六字方针,倒是抢得极为顺利。光她一个人,便抢夺了足足四枚封灵指环。加上自己一枚,一共五枚。这个成绩反而比其他许多小队一见面就群殴要好得多。 胡二娘算了算指环总数,觉得不管怎样算自己都能入围。最不济是个并列第四,可她孤身一人,如果能早点回到入口,说不定还能加点分。经过前两场测试,谁都知道太一门喜欢搞隐藏条件。眼看一个时辰快要到了,她虽然有些疲惫却仍然满心欢喜的往入口处赶来。却没想到会在这里与路争鸣小队狭路相逢。 金胖子眼尖,一眼就瞧见她挂在腰间的储物袋。他等了这么久,终于遇上个肥羊,也不管对方到底抢了多少封灵指环,便是淘汰之前捞上一比也是不错。登时心中大喜,率先忽然从前方现身,拦住胡二娘****着道:“嘿嘿嘿,这位女道友,这么急着往入口赶,可是急着回去交封灵指环啊?” 胡二娘大吃一惊,只能硬生生刹住身形。她修为没有金胖子高,又见眼看快要到入口,不由有些放松警惕,加上对方刻意隐匿身形,竟然一点都没有察觉。再退后一步,却发觉已被炼气十层巅峰的疤面汉子挡住了去路。许颜真则悄悄戴上了墨玉指环,自己从侧边慢慢走了出来。三人呈现三角形的架势将她牢牢围在中间。 胡二娘厉声道:“你们早就等在这里了?当真好生无耻!” 金胖子嘻嘻笑道:“哟,只许你抢别人的指环,不许别人抢你的?这叫天理昭彰,报应不爽。出来混的,迟早都要还的嘛!” 路争鸣道:“和她废话什么,直接上!” …… 胡二娘的尸体很快被路争鸣用松土术埋了下去。金胖子拍了拍许颜真的肩膀道:“大妹子,你可比癞痢脸靠谱多了。金叔以后就跟着你混了啊。” 许颜真微微将肩膀抽出,心中却十分忧虑,望向路争鸣道:“现在我们手里一共有八枚指环,肯定可以入围了。不如就此收手吧,找个地方躲起来是正经。毕竟还有那个筑基的修士一队,万一遇上他们可就不妙了。” 路争鸣还没说话,金胖子又抢着道:“怕什么,你不是说了吗,先在这里设置好陷阱,来一个死一个,来一对死一双。说到底还是我们占据地利……啊,这女人的身家还挺肥的。” 他说话的时候,路争鸣已经拾起胡二娘的储物袋,随意翻了翻,拣出几样,又扔在地上道:“这些你们俩分了吧。” 金胖子赶紧捡起来,“哗啦”一下全部倒了出来,一面喜滋滋的往自己兜里装,笑道:“天塌下来有队长顶着呢。对了,这杆长枪你不要吧,金叔我就不客气了哈。” 金胖子一直对许颜真如何掩饰气息的法门十分好奇,连路争鸣也忍不住投来探究的眼光。许颜真只推说是自小被家祖用药水浸泡,再辅以祖传要诀才得以练成。她哪里敢把墨玉指环的秘密告诉他们,即便如此,金胖子和狼一样的眼光也在她手上来来回回打了两个转。 这三人很快又重新设置好陷阱,但这一次迎来的却不是别人,正是杀了圆脸少女的娄飞扬。那个第五名早在前一次抢夺中,被娄飞扬当做肉垫送出去替他挡了一记符宝。他为人阴险,下手又快又狠,修为在这帮菜鸟当中又最高,身为筑基期,斩杀炼气期弟子和切西瓜一样,死几个人自然不会放在心上。只是自己小队已经损失了两人,至少七枚指环才能保证他们与其他小队在同一起跑线上。眼看测试时辰便要到了,他手上算上自己也才积攒了八枚指环,心中不由大是焦急,便与路争鸣等人生出了同样的想法,要在通往入口处的道路上进行截杀,以逸待劳守株待兔。 许颜真心头隐隐有些不安。她修为最低,为了不打草惊蛇被安排在里“入口处”最近的地点埋伏。金胖子与路争鸣则准备左右夹击。此时大雾渐渐有些散去的架势,隐隐中看到一个人影急速前行。路争鸣心头咯噔一下,他的灵识无法察觉,这说明对方修为比他更高。而这二十二名修士当中,只有第四名的娄飞扬是筑基初期。他深吸一口气,自己已在这片区域种下埋伏,只要金胖子和许颜真不临阵脱逃,倒也不至于不能一战。 金胖子却没他这么沉稳,他虽然与路争鸣处于同一个水平线上,一看到有个自己察觉不到的身影正飞速前来,心里便猜到可能是娄飞扬。他只有炼气九层,为人又贪生怕死,向来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测他人。于是第一个反应便是,完了,癞痢脸打不过肯定要逃,留下自己当炮灰送死来着。 他一紧张便腿脚发软。娄飞扬老早察觉到这两人,正要狞笑着冲了过来大叫“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偏闯进来”时,忽然觉得有些不对。 还差一人! -------感谢吟唱的歌童鞋的打赏,答谢罗莱雅童鞋的催更--------- 第54章 按照影视剧的镜头转换手法,此时娄飞扬应该已经大怒着惊叫道:“你!你们!好卑鄙无耻!”的倒下。而许颜真则手拿一根大棒,无声无息的出现在他背后,重重的敲在他的后脑上。 但是现实情况是,她不敢冒这个险,或者说路争鸣不会让她冒这个险。她身上带着八枚封灵指环,便是因为路争鸣看中了她可以掩藏自身气息的这个“祖传”技能。在关键时候,三人早已达成协议,由队长和金胖子在前面拖延时间掩护许颜真携带指环逃离。这个关键时候,指的便是当与筑基修士狭路相逢之时。任谁都不会想到一个有着两名炼气九层以上修士的队伍,居然会放心大胆的把所有指环都放在一个修为最低的人身上,娄飞扬也不会想到。他此刻全副的注意力都在路争鸣身上。这个炼气十层巅峰的男修显然是个极难缠的角色,他刚刚筑基不久,虽然从实力上来说远胜对方,但那个胖子却也不可小觑。虽然看起来油头滑面,下手却极为刁钻。时不时甩出一枚红色的果子,一旦落地或者碰触便炸裂开来。这是金胖子的独门武器,用许颜真的话来说,是全天然绿色手榴弹。却是用一种极为少有的猎龙果淬炼而成,最早是用于狩猎高阶蛟龙。一旦形成弹雨,可以将极为坚硬的龙皮炸开,哪怕是金丹期修士遇上也不由微感头痛。金胖子虽然本事没有多少,买卖却做得极好。这些猎龙果据他说是自己偶尔在交易集市上换来的,专门给自己保命用的,却在此时不要命的甩了出来。 金胖子虽然不得不听从号令,但心里已经将路争鸣祖上十八代祖宗每一位问候了个遍。他攻击得太猛,险些让娄飞扬被炸伤,气得对方直接找他算账。金胖子几次差点被那可恶至极的金色小剑削断子孙根,忍不住破口大骂。他胆子又小,不敢直接骂娄飞扬无耻,只骂路争鸣乌龟儿子王八蛋,居然出工不出力不得好死断子绝孙云云。路争鸣气急败坏,横扫一剑差点敲在金胖子的膝盖上,唬得他连忙闭上嘴巴。 这其实是娄飞扬的一个小小的试探。很快他就看出了这个二一阵型背后的关键所在。左边这个胖子虽然下手狠辣,却分明是个贪生怕死之徒。但他宁可破口大骂队长,也不肯挪开半步,这说明他们是有预谋的想要拖住自己。当然,给他们一百个胆子,谅他们也不敢直接打筑基修士的主意。可是拖住自己的用意究竟是为何呢? 想起方才不远处似是有些什么风吹草动,原本以为会有第三人偷袭。警惕之下却让他堪堪避开几个预先设好的陷阱,不由心中暗叫侥幸。而那个神秘的第三人,却始终没有出现。他心中忽然一动,当下舍了路金二人,直接追着许颜真逃离的大雾里飞去。 路争鸣哪里容得他离开,筑基修士若是隐匿修为,单凭许颜真的水平根本看不透。只怕不消一刻,就给无声无息的干掉了。眼看一个时辰即将到来,他怎能在这里功亏一篑?遂拼命跟在后面,不断偷袭娄飞扬,逼得他出手致使灵力大幅度波动,好让许颜真发觉。 金胖子本想追上去,一摸兜里猎龙果没有了,立即收住脚。各路神仙拜了个遍,请保佑那个姓许的小妞,千万别被那龟儿子逮住了。 许颜真一察觉到路争鸣的苦心,立即调转了方向。她一面要担心路争鸣追上来,一面又怕被别的小队发现。这里面树木极少,虽然大雾笼罩不见十步以外,却找不到一个合适隐匿的地方,难保不会被人发现。她听得身后似是有响动,当下转身又绕了看去。直到脚下猛然一空,整个人跌进一处水塘。她心头大喜,将身体沉入水塘底部,将双腿埋入泥土中,转动装死指环,立即眼前世界一变,灵肉分离气息全无。 即便打架不在行,她装死却是极为纯熟。娄飞扬想破脑袋也没想到这个神秘的第三人到底去了哪里。他追到池塘边,四下里望了个遍,最终将目光锁定在平静无波的池水里。他狞笑一下,掏出一枚光晕柔和的避水珠,正是从圆脸少女手里的得来的。他发现千年老蚌的秘密,立即将灵宠袋整个毁去。那老蚌肉身陨灭,但这颗避水珠却保留了下来。他将避水珠握在手里,一步一步走下池塘。眼见那池水忽然分作两股,竟然给他让出路来。 许颜真心下大急,她生怕自己被发现。原以为躲在水下安全无虞,却没想到对方竟然有避水珠这类法宝。眼看那筑基修士便要发现自己,忽然他整个身子踉跄一下。娄飞扬惊恐的发现,笼罩峡谷的迷雾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快速消散,他甚至可以清晰的看到池水下躲藏的少女的身形。可是不知道为什么胳膊就是抬不起来,眼皮也越来越重。终于在下一刻,自己一头栽倒在水里,手里的避水珠也滚落开去。池水瞬间涌入,将他吞没。 许颜真的灵体漂浮在外,她眼睁睁的看着他倒下,而大雾散去后四周则如同死亡一般寂静。她飞出数丈,看到路争鸣浑身是血的昏迷在路边,他似是想躲在树上,晕过去时猝不及防,直接一头栽倒,将额头都跌破了。许颜真心中大骇,忽然一股力道把她拉回自身肉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第一反应就是去捡避水珠。那避水珠一握到手里,紧窒的呼吸似乎瞬间通畅了。在目睹了队长和筑基修士接二连三倒下的事实后,她不敢贸然浮出水面,生怕外面有什么难以躲避的瘴气。而是小心的潜到娄飞扬身边,将他身上的储物袋和怀里包裹着的封灵指环摸了出来。忽然她手臂被人狠狠扯住,竟然是方才晕倒的筑基修士。 那娄飞扬吸入瘴气晕倒在水中之后,如无人施救必然要溺毙。却没想到许颜真拿着避水珠重新回到他身侧。而避水珠则将他四周的池水分开,导致空气重新灌入,竟他被冷水灌入之后瞬间清醒,呛了几口水便牢牢抓住许颜真的胳膊。他以为自己晕倒是中了对方暗算,当下金色小剑出鞘,直接对准许颜真的脖子刺去。幸亏他封灵指环早已取下,不然灵力被缚,即便是筑基期也干不过许颜真。 许颜真见识过这枚金剑的厉害,大骇之下也顾不得其他,一脚蹬在他胯下,反手借力躲开,又迅速掏出那张棋盘转身一挡。只听水下一声闷响,那棋盘与金色小剑撞个正着,登时火星四射。那金色小剑似是挣扎了一下,剑身微微摇晃,终于“咣当”一声掉落在地上。任凭娄飞扬怎么催动,都不肯再动弹一下。娄飞扬受了许颜真一脚,痛的几乎闭过气去。许颜真人一离远,池水便立即涌上来。他生死交关之时,也顾不得金色小剑,整个人奋力向上浮去。 许颜真哪里容得他逃离,当下往前一扑,将他又拖了下来。娄飞扬翻身一脚踹在她胸口,借力上浮。直到整个人露出水面,深深深呼吸……许颜真受了他一脚,正觉得五脏六腑动荡得厉害,她知道一旦让他见识过自己的棋盘,离开必然后患无穷,正想着接下来要怎么办。紧接着就看见娄飞扬又“咕咚”一声,重新跌落回水里。 …… 她捂着胸口喘息了一会,找了个地方盘膝打坐。很快就看到娄飞扬浮起的身子被人拖走。她知道是太一门的人来了,便将避水珠收起来,整个人收起来慢慢上浮。 许颜真甫一露出水面,立即有太一门弟子递给她一枚白色药丸,只冷冰冰道:“解药”。她有了娄飞扬的教训,吞下白色药丸之前一直都屏住呼吸。上岸之后,先不慌晾干衣衫,而是请弟子引导自己到那筑基少女处,然后在对方惊诧的眼光下,将所得的十数枚封灵指环悉数上交。金胖子和路争鸣等人此时已先后醒来。金胖子眼尖,一眼便看到许颜真,当下大喜。路争鸣则阴沉着脸,一言不发跟在后面,三人将自己小队的指环在刻印石处一一验明正身,便寻了个僻静处叙话。 金胖子得知自己小队最后拿了十六枚,高兴的连连翻了三个筋斗。他热泪盈眶的握住许颜真的手道:“大妹子,以后金叔就跟你混了。”这是他第一次能入围第三关,欢喜之情自然溢于言表。 路争鸣依旧是那张死人脸,只问她:“你是怎么干掉他的?”一个筑基期修士,连他俩一起斗都斗不过,怎么可能被一个炼气五层的小姑娘轻易的杀掉? 许颜真不敢实话实说,正在支支吾吾绞尽脑汁想找借口,却听金胖子嘻嘻笑道:“这还用问,那家伙不是溺死的吗,没准他刚想下水去搜咱们许大妹子,接着时间就到了,谁知道太一门这么英明神武,让咱们一股脑都晕了过去。哈哈,什么时候你那套祖传的秘法也传给我行不?好啦,不开玩笑了,看你吓的小脸惨白的。来来来,先把那厮的东西分了是正经。” 路争鸣将他手打掉,冷冷道:“你又没出力,还有脸问她要东西?” 金胖子怪叫一声:“没有我老金拼死拖延时间,她能跑得掉?花了我那么多猎龙果,我的损失也是不小的好吗?” 路争鸣倒不是真好心,他一心想等结束后,从许颜真那里在悉数夺回来。他才不信她那什么祖传秘法,多半是另有法宝不肯说出来。再者,她浑身湿透的站出来,肯定是躲在水下才没有被瘴气弄晕。没准便有避水珠之类的便利灵宝。 谁知许颜真倒极为大方,直接将路争鸣的储物袋放在了金胖子手里,道:“正是,这次多亏了你们。你们先挑是应该的,完了留一份给我就行。” 路争鸣见她这般识趣,便稍微按捺下杀人夺宝的心思。许颜真尚且不知自己已在生死线上走了一圈。路争鸣拿了些筑基用的丹药,金胖子则将剩下的基本上全搜罗走了,只留给她一个空袋子。他俩都坚信许颜真必有私藏,自然也不会对她大方。许颜真则完全目瞪口呆,好歹想起还有一枚金色小剑落在水里,回头取出来也不算亏,这才心里稍安。 他们这个小队的成绩暂时排在第一位,由于所得指环数目占了总数的一半以上,第二名的队伍只有三枚,第三名和第四名的队伍加起来才三枚,再往后基本上死绝了。 路争鸣此次算是大出风头,金胖子走到哪里就跟过去一句队长英明,活着的人想不认识他都难。那二十二名散修中如今只剩下十一人通过测试,第四名的队伍里还陨落了一位。众人稍作休整,很快太一门便来人宣布,即将进入第三轮测试。 第55章 负责最终回合测试的是一个金丹大光头,如果不是没有香疤,许颜真第一反应还以为少林寺开分店到太一门来了。这位光头大师却一点都不老实,慢悠悠的飞过来之后,首先一双绿豆眼在入围的十一人中扫了一遍,最后落在了在场仅存的女性——许颜真身上。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那筑基期的少女会早早选择退场。谁被这样赤裸裸的视jian都会觉得极为不爽。那光头将许颜真上上下下做了个x透视,长叹一声:“可惜,可惜。”顿了顿,终于勉为其难道:“小姑娘,有木有兴趣来佛影峰啊?” 金胖子在边上看得眼红,忍不住嘟哝道:“做女人就是好啊。” 路争鸣则哼了一声,低声道:“这秃驴还是死性不改,连这么个乡下小妞都不放过。” 金胖子赶紧接了一句:“就是,偶尔也要换换口味嘛!要是驴大师哪天看上男人了,我老金一定第一个替你报名。” 那秃驴便是赫赫有名的幻修吕方,迷失峡谷的第二道测试便是他亲手布置。却没想到被门下弟子报告说,有人看破了他的阵眼,到最后居然都屹立不倒,还一举抢得了十六枚封灵指环。最重要的是,她是个女的。 吕方一听顿时来了兴趣,今年的测试本不该他轮值。却因出了黄玬监守自盗这种破烂事,让负责此次测试的王紫竹头疼不已。王紫竹生性死板又喜欢较真。她与黄云子素来交好,黄玬破坏门规却是她亲自行刑,心里自然极不好受,又觉得愧对黄云子。是以黄玬事了,她便自责请罪,把这烂摊子交给门下弟子,自己去闭关了。吕方便在此时主动请缨,其主要目的却是来看看这个能窥破他阵眼的人究竟是何方神圣。 许颜真哪里知道什么是阵眼,更没有想到那阵眼会藏在一个看似普通的池塘下面。她只不过为了躲避娄飞扬的追杀想用装死指环逃过一劫罢了。吕方自恃阅女无数,只要看一眼身段就知道脸蛋如何。可是许颜真自苦思崖测试之后,一身熊样装备还没来得及换下来,哪里能让他看得分明? 吕方见她脸色灰暗(泥糊的),头发脏乱(打架打的),身材走样(衣服穿的),只道她不过是个面容平常的乡下小妞,难为他起了爱才之心。因着这幻修一途极为罕有,修习幻术要具备极高的天赋资质,并且需要有超乎常人的敏锐洞察力。是以林镜哪怕失忆之后,拿起多罗幻镜也只扫了一眼便知其玄妙之处,而太一门的吕方则把这项法门用在了视jian少女的邪门歪道上。 许颜真只装作没听见。她才离开合欢宗,又怎会愿意再落到这个老流氓的手里?吕方却很是不快,心道:“给脸不要脸,老子看上你是你的福气。”他哼了一声,淡淡道:“言归正传,本次测试由鄙人吕方主持。本门入门测试一共分为两部分,预选与正式测试,正式测试又分为三部分,分别测试了诸位的谨慎仔细、胆量勇气、团队协作。而本次测试则是所有测试中最重要的一关——智慧。修仙之道本是逆天,能修成的都是聪明人,没听说过傻子也能修仙的。” 许颜真暗自腹诽:“这可不一定。”她联想到了合欢宗的赵大傻子,人家好歹也结金丹了,修为可不亚于这位吕方。只不过蓝颜薄命而英年早逝,谁让他触怒了化神期的秃鹫老怪? 金胖子则用力点头,他虽然不敢在金丹期修士面前造次,但好歹考了四五年,在驴大师面前也算混了个脸熟。他此时把头点得和捣蒜一般,就指望吕方能够巨眼识英雄,在芸芸考生中一眼望见自己,加点印象分。 吕方才懒得看他,他这一辈子只对美女感兴趣。时常嗟叹自己生不逢时,当年若是进了合欢宗就好了。可真让他背弃太一门堕入魔道,便是送他一万个绝色也是决计不肯的。今年入门测试进入第三关的居然没有些个养眼的美娇娘,着实让他大倒胃口。再加上许颜真的不识好歹,更让他意兴阑珊,只淡淡道:“吕某手里有一个如意宝盆,只需要在竹简上写入金或者银,投入如意宝盆中,便自然会落下相应的金块或者银块。” 他招手命侍奉弟子端来符笔朱砂,又从托盘上随手取了两枚青竹简,一个写金,一个写银,而在背面则写了个吕字。写完后他将青竹简放回托盘,由侍奉弟子展示给所有人看了一圈,似是刻意要人欣赏他的字体。金胖子不愧是亲手著了《太一门入门指南》的高手,一眼就看出了吕方的真意,连连大声赞好。 吕方似是闭目养神,心里却极为得意。这胖子人虽然生得蠢点,心思倒不蠢,嘴上却淡淡道:“大呼小叫什么,少见多怪。”一面从另一个侍奉弟子手里接过一只小香炉般大小的铜鼎。 金胖子马屁拍在马腿上,神色悻悻。许颜真心里有些幸灾乐祸,倒是路争鸣哼了一声,低骂道:“活该。” 那铜鼎一侧生出一张长嘴,看起来又有些像踩了高跷的茶壶,背对壶嘴的一侧有一个凹槽,看起来挺像地铁入口处机器的插卡位。那鼎身上有无数极小的符文,在吕方手里隐隐发光。半晌后,忽然整个鼎身飞起,在半空中快速旋转了数周。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吕方喝了一声:“止。” 那铜鼎立即稳稳停住,慢慢放大到一只茶几大小。吕方将写了金字的竹简面朝上从铜鼎一侧推了进去,不消一刻,那壶嘴里吐出一枚小小的金块,只有指甲盖大小。 吕方脸上稍有赧色,咳嗽一声,伸手从鼎口自上而下掏出方才那枚青竹简。许颜真定睛望去,那竹简写有金字的一面已经朱砂全无,而背面写有吕字的却还在。吕方又将写有银字的竹简推了进去,同样得到一枚指甲盖大小的银块,而写有银字的朱砂也消失了。 吕方环顾四周,慢慢道:“这只如意宝盆就是本次测试的关键。等会你们每个人都会得到一份符笔、朱砂、竹简与一封玉匣。首先诸位去刻印石处,将属于自己的符文刻录在竹简背面。待记录完毕后,需在一个时辰之内决定你们所要写的是‘金’还是‘银’。将写好的竹简放入玉匣内。这玉匣只能打开一次,封闭之后将会彻底封死,除了我本人之外,你们谁都打不开。一旦玉匣被损毁,则计为弃权。在座诸位一共十一人,一个时辰后统计所得的金块与银块的数目,多的一方淘汰。而少数的那一方,恭喜你们,将会进入太一门,成为正式的外门弟子。” 他话音刚落,下面一片哗然。根据许颜真统计,太一门的招生考试每个考官说完话,下面都会哗然好几次。这个吕方算是少得了,众人都顾忌他金丹修士的身份,生怕触怒于他,竟忍到这时才哗然。 金胖子首先哀叫道:“那不是最多只有五个人通过?难道这次测试居然比二十择一还要高?” 路争鸣忍不住道:“那若是有人弃权,出现平手怎么办?” 吕方看了他一眼道:“难道是你想弃权?哼,想弃权的直说。在老子眼皮底下,谁敢做那些恃强凌弱的勾当,直接记为淘汰!”他好容易才想出这么个点子出来刁难人,要是平手还不得再比下去?他最多就一个时辰的空闲,等会雪玉山的温池一开放,便要去例行偷窥兼骚扰去洗澡的女弟子,这种妙事吕方又怎舍得错过? 路争鸣握紧的拳头青筋直冒,那秃驴虽然没有直接道破他的心思,但也让他脸上极为难看。金胖子则大呼圣明,许颜真等实力低微的散修也不约而同松了口气,竟有不少人对吕方的印象大好。当然也有人暗道可惜。 许颜真的第一反应就是《欺诈游戏》经典的少数决对战。她清楚的记得里面有个叫福永的反派所采用的便是一种少数决的必胜法。 在欺诈游戏里,第一轮一共二十二名选手参加。随机抽取一个问题,选择yes或者no,进行投票。不论回答是否与事实相符合,计票结果少数的那一方获胜,而输掉的人则将背上一亿日元的债务。福永将除自己以外的二十一人根据性格暗自分为三组,每组七个人。而自己则秘密的与不同组的七人结盟,约定这八个人中随机对半选择yes或者no。那么不管如何,到最后获胜的总是自己小组的成员,而获胜的人将把自己所获得的奖金平分给剩下七位同伴。这个方法看似公平,毕竟选择yes或者no是各凭运气,谁也不知道其他人的选择;但实际上,福永不止与一组签订协议,同时与另外两组人马都分别秘密结盟。这样一来,福永如果选择yes,那么no的一方就会有4人/组*3组=12人,而福永所在的一方则只剩下10人。以此类推,福永则将永远站在人少的一方,直到最后取得胜利。而如果他在获胜后忽然推翻协议,比如说用假名字签订协议,导致协议失效而让其余所有人背上债务,则自己将获得22亿的奖金笑傲江湖。 在这次测试中,他们也恰好有十一人。福永能获胜的先决条件是奖金均摊免除债务的协议,而许颜真他们的测试则是为了争取名额,根本没有达成结盟的条件,或者说用许颜真的普通智商根本想不出来可以忽悠其他人愿意结盟的借口。这就是说福永那一套必胜法,在这里完全没法实施。 此时又一人问道:“如果我们十一个人都选择了金,而没有人选择银,难道就全部淘汰?” 吕方眼里含着一抹讥笑,口中却道:“不,那样便是我太一门出题的失策,与你们无干,则计为全部通过。” 下面再次哗然。 金胖子欢叫道:“这样大家都选择金好了,大家都能通过,这不是皆大欢喜!” 方才那个发问的人也是满脸欢喜,冲过来紧紧握住金胖子的手道:“是啊,是啊。到时候大家就都能进太一门了。”他甚至都与金胖子开始热烈交谈,其余人也纷纷涌了过来,人人均是一脸畅快。 许颜真心里只觉得不妙,金胖子什么为人她是清楚的。如果说电视里的福永是个彻头彻尾的小人,那么这位金道友也高大不到哪里去。 果然,只听路争鸣兜头泼了一桶冷水道:“你信他?信他你就完了。若是你们都信了他写了金字,到时候他一个人写了银,则将你们悉数淘汰。” 那个正与金胖子紧紧握在一起的人,脸上的笑容顿时僵掉了。 金胖子则恼羞成怒叫道:“你胡说什么?我老金是那样的人嘛?”他心里则暗骂路争鸣脑子进水,自己知道偷偷和他投一样的票不就得了,何必嚷嚷出来大家都知道? 第56章 吕方似是早就预料到这个结局,他命侍奉弟子端来一张铺了白老虎皮的太师椅,自己则歪在上面闭目养神。这第三关测试的地方,便是第二关测试之前那筑基少女带他们飞来的空地上。这片平地位于迷失峡谷入口上方,以百步为半径,四周巨石耸立,只在通向迷失峡谷处留出一道天然的大门。他听了众人争吵了半晌,不自觉嘴角上翘,缓缓开口道:“虽然吕某有言在先,禁制用武力争抢。但也只限在这里,修仙之道是自己争取,而不是有人端着尿布在边上时刻伺候。一旦出了这片空地,太一门便不会插手。当然,本门也不会向诸位提供任何帮助。本次测试虽无法统计名次,但诸位的表现都将由吕某直接上报宗门。” 他这话一出,众人心里皆是“咯噔”一下,这次测试必然有隐藏条件,却不知道是什么。按照前几次的测试来说,每一次测试的排名都会影响到下一次测试的优先权。此次是最终回测试,一旦通过就计入外门弟子。如果要真说有优先权的话,最大的可能就是如果表现得体,被金丹以上高阶修士看中的几率增大,这样自己被收入内门的可能性就大大增加。任谁都知道内门与外门之间天差地别,无论在哪个宗门,外门弟子都挤破了头想进入内门,更何况是资源丰厚的太一门? 那吕方虽然说是考察智谋,实际上又很大程度在考校彼此的信任。盲目轻信显然就是愚蠢,吕方此言的目的,便是让他们彼此心生隔阂。人心总是不足的,给他们画的饼越大,反而越有人觉得饥饿。幻修便是这样,大凡修习幻术的人,都有点喜欢窥破人心的癖好,林镜如此,吕方亦然。他一心一意要看这群小丑表演,又岂容得他们随随便便就通过?他冷笑着从众人脸上一一扫过,淡淡道:“从现在起,第三轮测试准备开始计时。” 他身后两个侍奉弟子,一个端来一只漏壶,另一个则抬了一只专门用于盛放竹简的檀木小柜。那小柜一面全是镂空的小格,自上而下上五下六,刚刚好十一格。那两名弟子将小柜立在吕方面前,漏壶置于小柜顶上,然后气势汹汹往他身后一站,顿时气氛就紧张起来。 那金胖子见没人理会他,不由又急又恼,叫道:“要不这样,咱们都一起来起个誓!” 路争鸣似笑非笑的望着他,道:“怎么起?谁先来起?你吗?” 金胖子脸涨得通红,道:“心魔之誓,当然要大家一起来。万一我们先起誓了,后面某些个龟儿子养的忽然变卦,岂不是先起誓的吃亏全部淘汰?” 路争鸣哼了一声道:“一起来?平时你起馊点子时嗓门最大,万一起誓的时候你只动嘴巴不出声,这么多人,你们都确信自己能分得清楚?” 方才那个与金胖子紧握在一起的人是个书生打扮的青年,本名叫做夏封,是一个炼气八层的修士。此时却不由道:“这不要紧,在下自幼耳聪目明,到时金兄有无如实起誓,定然能分辨清楚。” 金胖子暗自瞪了他一眼,转身愤愤不平的大声对路争鸣道:“癞痢脸,就算别人不知道我,你还不知道我是天生嗓门大么?倒是你经常不说话,若是你只动嘴巴不出声,别人只怕要上了你的贼当哩。” 路争鸣青筋暴起双目瞪圆,似是要打人却又强行忍住。金胖子起先有些畏惧,但一看吕方不怒自威的模样,顿时放下心来。这场中十一人本来便不熟,彼此又都是竞争对手。一想到万一自己起誓,而有人浑水摸鱼临门反戈让别人都淘汰,这可不就显得自己愚蠢了?当下讥笑的有,担忧的有,发怒的有,沉默的有。 许颜真见又乱成了一锅粥,不由心急大声道:“要不这样,我有一个法子,可以保证大家都能通过。” 她一开口,众人便安静下来。吕方自认为自己想的妙法天衣无缝,却因许颜真这小妞能窥破自己的阵眼,心里不由起了几分好奇,表面上不露声色,背地里耳朵却竖了起来。 许颜真道:“这法子很简单,我们十一人都些个协议。大致内容是,每个人都必须向心魔起誓,与大家保持统一的意愿写同样的字保证都通过测试。但起誓的前提条件是,每个人必须在协议上按上手印,一旦有一个人不肯按手印,则视为整个协议无效,那么所有人向心魔起誓的条件都不成立,誓言也自然无效。” 金胖子一拍大腿,叫道:“妙啊!这种有进有退的协议,就算有人心怀不轨,也占不到什么便宜。我怎么没想到?” 夏封道:“可是这协议怎么写?要是有人随便砍个人的手指来凑数,到时候推翻协议,那么其他老老实实写的人不就惨遭淘汰了吗?” 路争鸣冷冷道:“这么简单的事,你怎么可能没想到。你分明就是早有准备,刻意等着有人这么说。哼,路某记得在预选时你为了抢封灵指环,连砍了好几个人的手指。别说一个手印,便是十个手印你也能变得出来罢。” 此言一出,众人立即看向金胖子的眼神变了。 金胖子怒道:“你分明便仗着自己每次排名都在最前,不愿与我们这些低级修士一起通过,所以接二连三的捣乱!癞痢脸,你若不想通过,自己弃权便是了,何必这么遭人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路争鸣被他抢白,一张脸更加铁青。他在预选中抢了十数枚指环,虽然转手卖出去大半,在场的却有不少人都看见。而苦思崖测试又排在第一,运道测试不仅完胜对手,还让那太一门的小妞交口称赞。迷失峡谷测试率领的小队又是大比数获胜,他身为队长此时风头无限。就算前几次测试的表现不上报,相信太一门的人也对他印象深刻。 自古以来人便是不患贫而患不均。剩下的修士在第二关测试中大多数是以零蛋侥幸通过,没有抢到别人的指环,只不顾堪堪包住自己的而已。金胖子这话一出,自然挑起重任同仇敌忾的心思。一时间众人看向路争鸣的眼神又隐隐有些恼怒。 金胖子一向是实干派,他见路争鸣被孤立心里甚是得意,当即从自己储物袋里抽出一幅白布,摊开来平铺在地上。一面又从怀里摸出一只毛笔,在舌尖舔了舔,高高撅着腚趴在地上写字。他写得很慢,而每个字又写得极大,似是生怕别人看不到。 他写完最后一个字,自己欣赏了会,忽然一拍脑袋:“哎呀,忘记留白了。”他将布翻过来,对着众人道:“要不这样,我们每个人轮流在背面按上手印,大家不介意吧。” 路争鸣便出言讥讽道:“这布可真厚,正面写了那么大的字,背面居然一点都看不出来。”这金胖子走南闯北,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什么稀奇玩意都有。万一这块看似平淡无奇的白布另有玄机,或者那笔墨也有问题……事关心魔之誓,他怎能不谨慎?再退一步说,没有任何价值的白布,这一向斤斤计较的胖子怎么会特意带在身上,还平白占了储物格的位置。路争鸣又生性多疑,更深知金胖子为人,当下毫不客气的点破。 许颜真边上一人低声道:“我以前在凡人那里见识过,有些江湖术士特别喜欢用一种事先处理过的布或者墨水弄虚作假,过了一段时间,那布上的字迹就会消失。你说这字要是真的消失了,协议算不算生效。” 另一人稍有些不确定,迟疑道:“若是大家都按了手印,那应该算生效吧。但若是轮到某人按手印时,背面的字消失了,那肯定是不作数的。” 那金胖子眼见被识破,不由恼羞成怒,将笔往地上一扔,哼道:“厚点怎么了,老子带不得啊!这也不行,那也不行……哼,你金大爷不写了,我管你们爱咋咋地!” 夏封一见不妙,忙着打圆场道:“大家都经历了千辛万苦才进入第三关,谨慎点是必须的。既然彼此信不过,干脆请太一门做个见证,让在场的哪位师兄帮帮忙写一份协议便是了。” 许颜真摇头道:“方才已经说得很清楚,太一门不会提供任何帮助。”这法子虽说是她提出来的,可连她自己都不相信金胖子。不仅是她,在场十一人谁都不信任谁。那太一门小气巴拉的,除了朱砂竹简玉匣符笔之外,什么都不提供。许颜真都怀疑这可能是吕方在故意捣鬼。而从彼此身上拿出来的竹简宣纸白布笔墨,更是无人肯用。谁知道这些东西有没有被做过手脚,这可是修仙世界,超乎想象的法器灵药奇宝举不胜举。比方说那个到死都不知道名字的圆脸少女,谁能想到一个炼气五层的低级修真者手里会有一枚避水珠?他们都是一路踩着别人的尸体爬上来的,又怎肯在最关键的时候掉链子? 此时一个穿着灰布衣裳的中年修士道:“不如我们找块石头,在上面篆刻字迹,朱砂若是印不上去,就用名字替代。” 另一人讥笑道:“我叫什么名字你知道么?我若说我和菩提老祖同名,你信么?” 那中年修士恼羞成怒道:“若是这样,我看大家根本不可能都过。” 吕方微微一笑,心中暗暗撇嘴:“你才知道。就算你们各个都老老实实写一样的字,老子也有的是本事搞破坏。” 眼看着漏壶里的时间一点点流逝,众人从草木皆兵逐渐过渡到烦躁不安。金胖子就是个典型,他热衷于与众人套近乎,四处骚扰探问,非要对方给个确定答案才肯罢休。刚开始还有不明真相的群众搭理他,到了最后人人都避之不及。偌大一个空地,十一个人彼此都坐得极远。从心理学上来说,这是一种典型的防备和不信任。 忽然啪嗒一声清脆的响声,众人不约而同朝着许颜真的方向望了过来。只见那少女慢慢走到吕方面前,轻声道:“我写好了,现在可以交么?” 吕方点头道:“可以。” 许颜真便将封好的玉匣往那檀木小柜最上面一格中用力推了进去。 金胖子第一个反应过来,冲过来抓住许颜真厉声叫道:“你写了什么?” 许颜真倒也不计较他下手轻重,只是大方一笑道:“金。” 夏封喃喃道:“有一个写金了,剩下如果有五个人写金,那写银的就通过了?” 金胖子摇头道:“不对,如果大家都知道她写的是金,已经有一票是金,那么心里自然觉得写金的会多,反而都会不自觉的写银,那样写银的就会多了。” 路争鸣冷笑道:“你确定她写的是金?你看见了?” 那中年修士不由叫道:“她不是你们小队的吗?难道她的话你们都信不过?” 金胖子哼了声:“现在就算我亲爹站在面前,俺老金也信不过。” 第57章 许颜真才不管他们怎么想,她寻了个离吕方最近的地方闭目打坐。这群叽叽喳喳的散修因惧着金丹修士的威压,反而不敢来打扰。许颜真也乐得轻松自在。这几天高强度的测试,几乎让她身心俱疲。太一门不愧是千百年基业的正道第一大宗门,连整人都整得这么别出新意。别看这第三轮测试没有生死厮杀,却反而比前面几次更让人头疼。 金胖子不敢太早下决定,又自己想不出来,索性拣出三只不同大小的储物袋,从里面一样一样的摆出东西捣鼓起来。不消一刻他便将小摊摆好,扯起嗓门叫卖起来。立即便有人不耐烦道:“闭嘴!” 金胖子怪眼一翻:“怎么,老子都要输定了,走之前清仓大甩卖,太一门又没规定不许叫卖,你叫个屁!” 吕方也没见识过这样的无赖,忍不住发笑道:“这倒是没有规定。” 金胖子一听便仿佛得了尚方宝剑,重重朝那人哼了一声。他之前叫嚣着为了保护许颜真用得所剩无几的猎龙果,此时在小摊上又摆了老高的一堆。还有什么破破烂烂,据说是从某些古修士遗迹出发掘出来的古董。金胖子口才甚好,一比划起来唾沫横飞,不仅其他的修士坐不住了,连太一门那几个侍奉弟子都有些蠢蠢欲动。 还是路争鸣最了解他,连眼皮都不太一下,哼了声道:“这傻货手里能有什么好玩意……”那几个猎龙果还是他前年测试时欺负别人山沟沟里出来的不懂行情,十块下品灵石一麻袋买回来的,他都不稀得点破他。许颜真则才经历过天宝阁宝鉴大会,又哪里会看得上这种东西?但其他散修则不然,他们都是低级炼气修士,平日里修炼清苦,灵石攒来攒去也没有几枚,此时见到能免费换取猎龙果,心中都大动不已。 夏封方才与金胖子也算是有点交情,此时心痒难忍,便想搞点友情价。金胖子平日里小气,此时倒颇为大方,直接说:“行啊,随便挑,咱们俩啥交情!”他忽然压低声音告诉夏封,“不过你得帮兄弟一把。” 夏封颇有些警觉,立即便将伸出去的手又缩了回来。 金胖子似是毫不在意,故作神秘道:“你看,这是俺老金的竹简,而这个是金某侥幸在古修士遗迹里找到一本古册,你看这封皮上的这个符文,是不是跟刻印石上给我的花纹一模一样?” 夏封点点头,心中也是惊疑不定。这种花纹极为罕有,他当时拿到手也颇为纳罕,总觉得隐隐有深意。又听金胖子道是古修士所流传下来,更忍不住想将自己的花纹也拿出来比对看一下。 金胖子却将古册收了起来,叹了口气道:“金某毕生就这一个心愿,把这本古册研究清楚。就算能进太一门,也是要往制符方向走的。可惜这本古册刚拿到手就迫不及待滴血认主,导致除我之外,再无人能阅读。唉,毕竟还是年轻了点。金某不过是心里好奇罢了,当然如果你能把你手中的竹简借我一阅……我知道你还没写字,你要不放心便把我的竹简拿去,当做抵押好了。反正老子破罐子破摔了,也不在乎输赢。怎么样,你们任何人,只要把竹简借我一阅,金某保证看完就给,绝不在上面写一个字。就能在我的小摊上任意挑一样,不要钱!” 夏封颇有些迟疑,道:“若只是单纯要看,我把它临摹在纸上给你不就可以了?” 金胖子冷哼道:“这是符文,又不是其他什么阿猫阿狗,一笔多少不一就是大错,一笔粗细不同便南辕北辙。而且这上古符文,笔画之复杂,就是制符高手一时半会也未必能揣摩透。你难道保证一炷香时间就能临摹完全?” 夏封被说得有些羞恼,直接退了出去。他身后一些人也不禁面面相觑。有人不信任他的,则早已转身离开。 忽然路争鸣站了起来,直接走了过来,将自己的竹简扔给金胖子,冷冷道:“你若是敢动手脚,老子便一刀宰了你。哼!给我来两个猎龙果!” 金胖子与路争鸣从头到尾都不对付,他接过竹简,嘟哝道:“只能给一个!这竹简又不是什么法宝,测试一过就和狗屎一个价,看一下就要两个猎龙果,你还不如直接宰了我!” 他却顾不上讨价还价,一面飞快的翻开古册,如饥似渴的对比起来。那古册在他手里竟发出微微的光芒。夏封本来都要离开,此时却忍不住挤到边上,拼命伸长脖子想要偷看。金胖子也大方,丝毫没有遮掩的意思。夏封却有些不好意思,他偷偷瞥了一眼,只见古册里一片空白,不由心中嘀咕:“古修士的东西当真这么神奇?也不知道究竟写的是什么,难道真的如他所说,只有他能看到符文?” 路争鸣才不管这许多,十分不耐烦的等金胖子对比完便要拿回自己的竹简。谁知金胖子却故意使坏,将他竹简背面朝上递过来,大惊小怪道:“哟,原来你写的金字啊。我就知道你不信许家妹子,哎,换做我也不信。难怪你这么放心大胆的交给我!哼,你这龟儿子从开始就跟老子作对,干脆老子也写个金字,要输一起输!” 他果然立即动手在自己的竹简上也写了个大大的金字,然后当着所有人的面放进玉匣里封死,幸灾乐祸的交给吕方。谁知刚转身屁股上就吃了一记猎龙果,登时火烧火燎的跳起来,杀猪一般尖叫道:“杀人啦!杀人啦!” 路争鸣被捅破秘密,恼羞成怒道:“叫什么,老子试试这猎龙果的威力!果然不错,若是再狠点就好了。”他也不管金胖子什么脸色,又径自取了一枚猎龙果在手中掂了掂,冷笑着将自己的玉匣一起交了上去。 金胖子敢怒不敢言,哭丧着脸一瘸一拐的回到自己摊位上。 这一会功夫就确定了两个金字,还有一个许颜真不知是金还是银。可不管怎么说众人心里都有了计较。夏封眼馋这猎龙果的威力,他却没有路争鸣的魄力,也不想和金胖子一样破罐子破摔,可又想免费拿到猎龙果,左右权衡不定。他们这些散修,有些人连猎龙果听都没听说过。这第三轮测试说到底还是靠运气,运气好的占少数,大多数运气不好的只能来年再试。可猎龙果就算来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夏封挣扎半晌,终于咬牙将自己的竹简交给了金胖子。 金胖子脸上喜色一现,刚要伸手。夏封却立即将竹简收回来,紧张道:“借给你看可以,不过你要以心魔起誓,不得在我的竹简上写任何字,且看完之后,不,最多一炷香之内要原封不动的还给我。还有,他刚才拿了两样,我也要拿两样!” 金胖子哪里顾得了许多,直接起誓道:“不仅对你,对其他人老金都敢起誓,若是老金没有在一炷香之内还给你们,若是老金敢在上面写任何字,就让老金一辈子筑不了基,结不了丹,得不了道!还有谁愿意借老金一阅?”他这番话说得掷地有声,心魔之誓一出,顿时又有两个原本迟疑不定的散修,主动将自己的竹简递了过去。 金胖子干脆将摊位让出来,自己在十步之内找了个地方坐下来,慢慢比对古册。他先比对完夏封的竹简,便立即还给他,还彬彬有礼的道了声谢。夏封要问他符文之事,他却面露古怪,只道:“还需要再看看,毕竟这东西太过复杂。” 余下诸人一见他果然遵守誓言,便一一将自己竹简也递了过来。 谁知这时金胖子却变卦了,他竹简一到手便立即转交给了许颜真与路争鸣。夏封一见不对,忍不住厉声问道:“金胖子,你做什么?”许颜真与路争鸣一拿到竹简,便立即分头飞走,一面迅速将到手竹简用朱砂画字。受骗诸人立即破口大骂,却不知道自己的竹简到底在谁手里,只如一锅沸粥一般四处乱堵。 那中年修士也早早将自己竹简递给了金胖子。他此时气得脸色煞白,却没有去追,而是直奔吕方,大声道:“前辈,他们、他们使诈!您不是说不许……” 吕方哼了一声:“我说过不许使诈了?” 那中年修士急的满头大汗,连声道:“可他们……” 吕方哼道:“本座早就说了,这时聪明人的测试。竹简是你们心甘情愿交上去的,他们三个人可有用武力强取豪夺?哼,既然没有,本座便管不着。” 中年修士颤声道:“……那竹简若是写错了,可以抹掉再重写么?” 吕方冷冷道:“一旦做了决定,自然不能更改。我太一门测试,哪里容得你们儿戏?” 那中年修士面色惨白,忽然狰狞喝道:“金胖子,你不是起了心魔之誓么!你小心不得好死!永远无法修成正果?” 金胖子嘿了声:“放心,一炷香之内肯定还给你们。再说,我可没在上面写一个字。倒是你们现在追着我们队长和许家妹子抢夺竹简,这种行为算是强取豪夺罢,我劝你们趁早收手,免得触怒了吕前辈,倒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他又翘起二郎腿得意道,“对了,其实我也不姓金,癞痢脸喊我金胖子,你们就信了?哈哈,真是傻得可爱。” 吕方则将威压释放出来,厉声道:“所有人止步,再有抢夺者,一律以淘汰论。” 夏封呆滞了一下,他心中飞快的统计了一下落在金胖子手里的竹简,至少有六枚,这就意味着至少有六个人是银。现在再写银字必然是要输了。 许颜真喘息了会,她绕了一大圈才堪堪躲开众人的围捕,一回来后便将写好字的竹简交到了金胖子手里。路争鸣修为远较她高,早在她之前便回到了金胖子身边。他一想到自己稳操胜券,连嘴角都微微翘起。 金胖子抓紧时间将竹简笑嘻嘻的放在垂头丧气的众人面前,还特意一一谢过,只让人恨得咬牙。末了,又走到许颜真身边,拍了拍她肩膀道:“好姑娘,真有你的!若不是你,我老金只怕还要和他们这群丧家之犬一样卷着铺盖回去了。” 这厮自己眼看要赢了,还不忘把许颜真卖出来。顿时众人愤怒的眼神如刀一样射向了许颜真。从一开始许颜真第一个交卷,到金胖子摆摊,路争鸣露底,夏封顺利返还……到众人一齐上当。这放在现在便是一个精心设计好的笼子,等着那些贪图小便宜的一个一个跳进去。 夏封早已将自己的竹简写上了金字交了上去。他心中暗道好险,还好金胖子手下留情……不,是他第一个敢去吃螃蟹,金胖子拿他做饵,骗得其他人上当。他心里可没有半点同情,倒有些幸灾乐祸。 一个黑脸汉子抓过竹简,翻开一看,是个歪歪斜斜的银字。顿时气得脸色更黑,狠狠剜了许颜真一眼,打定主意等测试结束后就让她好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中年修士则抓住自己的竹简看也不看,直接朝地上掷了出去。那竹简落地后弹起,翻了个身落在地上,只露出一个大大的金字。他大吃一惊,赶紧抓起来仔细看去,果然是一个金字。不止他一个,另外一人也叫道:“我的也是金!” 金胖子也是又惊又怒,路争鸣则青筋暴起,他们都写的是金,许颜真最早提出来这个方法时,他看到她写的是个金字,这才放心的采用。却没想到这小娘皮居然临阵变卦!难道她不想通过测试? 那漏壶漏完最后一粒银砂,忽然发出震天的响声,吕方冷冷道:“时辰到了,若是诸位到点还做不了决定,则一律按照弃权论。” 他话音未落,余下众人慌忙将自己的玉匣纷纷提交上去。金胖子手里得了六枚竹简,三枚给了路争鸣,写的是银;三枚给了许颜真,写的却是金。夏封脸色惨败,他一发觉金胖子的异动,就立即写了金字交上去了。这样算来,写金的至少有六人,反而输定了。 金胖子颤声道:“死丫头,你自己提出来的法子,亏我还夸你来着……你,你居然阴我们!” 路争鸣则脸上肌肉乱抖,神色阴狠之极,一字一字道:“不,不可能,我亲眼看到你写的是个金字!” 许颜真毫不畏惧,盯着他道:“我确实写了金。可你有没有想过,我为什么会选择金?不错,就是为了给你看完我写的金字后,能毫不费力的补完右边,让它变成一个银字。” 从一开始就设计好了,利用每个人各自的特点,金胖子的狡猾热络,路争鸣的刚愎自负,两人在众人面前一直的相互敌对,在众人最烦躁不安的时候执行计划……凡是她无法做到的事情,可以借用这二人之手达到目的。然后再最后时刻倒戈一击。 -----忧郁的分割线------ 收藏推荐你就涨点吧……阿门。 第58章 金胖子率先克制不住便要出手,吕方踏出一步道:“哪里来的不长眼的东西,居然敢在太一门撒野?”他挡在许颜真身前冷冷道,“自现在起,凡是通过测试的便是我太一门的弟子,外人若敢在我纵横山脉上动手,也要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够不够!” 路争鸣将金胖子拉住,杀意凛然的剜了许颜真一眼刀,恨恨道:“小丫头,不要落在我手上。” 许颜真从一开始就没想把这二人算进自己的阵营。他两人见识过她的墨玉指环,贪婪的眼神溢于言表。她怎肯把这两个定时炸弹安放在自己身侧?借助太一门的测试筛选掉他们是保全自己的唯一方法。只要自己筑基之前都不走出纵横山脉,给他们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杀上来。 这次测试连同许颜真在内,一共有四人成为了太一门的外门弟子。 太一门的教学方式显然与合欢宗不同。合欢宗一开始是统一教学,孽火台大比之后成为内门弟子,才有资格从炼丹、炼器、制符、合欢体术等方向接受系统性的指导。像许颜真这种低阶弟子,想要学习这方面的知识,只能自己掏钱去藏书阁借阅玉简自学成才。遇上那些个天赋不好的,修炼之道只会更加坎坷,每天做任务赚灵石的时间都不够。许颜真虽然资质普通,但好歹接受过二十一世纪填鸭式教学,她自认为炼丹炼器这种需要诀窍的东西靠自己的智商是肯定摸索不出来的,便只能从制符上入手,从最简单的学起,靠死记硬背临摹下来,苦打苦干了好久才勉强有些起色。 可是太一门不一样。在这里,任何外门弟子都有权利选择自己感兴趣的方向进入相应的山峰学习。纵横山脉大大小小的山峰有一百多座,其中十八座最为出名,诸如连云峰、无殇峰、飞来峰、落霞峰、雪玉峰、晴明峰、青鸾峰与紫竹峰等等。无殇峰是剑域,连云峰是禁闭之地,飞来峰是体修淬炼肉体之所,落霞峰则主要集中了修习幻术的弟子,晴明峰是圈养灵兽之地,雪玉峰炼器,青鸾峰炼丹等等等等。而每一峰所在的气候又都不一样,比如无殇峰雪玉峰皆是苦寒之地,常年冰雪覆盖;飞来峰气候恶劣,经常极冷或者极热,春秋两季几乎不见;落霞峰、青鸾峰、晴明峰四季如春,而紫竹峰则与凡间相似,春夏秋冬四季分明,因此是种植灵药的世外仙源。 那三位化神期高阶修士闭关时分别居于卿云峰、菩提峰与昆仑峰,他们都是活了近千年的老怪物,因为年代太久远,大家都不称呼其本名,而是以其居住的山峰作为替代。但因长生剑重新现世,太一门便决定由菩提子率领弟子前往天宝阁迎剑,昆仑子原地镇守。而卿云仙子则是不久前才出关,便是为了庆贺长生剑回归这百年盛事。 许颜真等四名新进弟子,每人都有一位引导师兄或者师姐。在这一点上,太一门做得确实比合欢宗要强多了。虽然他们脸上都是冷冰冰的,但对于新人却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引导许颜真的便是一个姓冯的师姐。那少女生得倒是眉清目秀,就是有些冷漠。她穿了一身雪白的衣衫,更衬得容色清丽。这位冯师姐修为也不低,年纪不过双十,却已是筑基初期。她见许颜真满面风尘容色疲惫,不由微微皱眉道:“等会雪玉峰的温池已经开了,你现在时赶不及了。不过不要紧,戌时温池还会再开启一次。但每次只有一个时辰的时间。你等会收拾收拾,赶紧过去没准还能赶上趟。” 许颜真忙连声谢过。那冯师姐又叮嘱道:“进了太一门可不比别的宗门。任何人若是犯错,都要去连云峰苦思崖底面壁。我听说你们这次测试也去过苦思崖了……怎么样,下面好玩吗?” 许颜真摇头道:“下面很冷,我在半路上都几乎要冻僵了。” 冯师姐似是有些好奇,道:“很冷吗?我倒是还没去过,听去过苦思崖的师叔说,下面是个清修的好地方,多少人轮着排队想去还去不成呢。” 她一边说话,一边领着许颜真飞到一处灵气浓郁的山峰前,指着上方道:“这里便是紫竹峰。你说你想学炼丹,可炼丹不是光生生炉子点点火就能行的。必须要从种植灵药开始,识别每一种灵药的特性,将采摘好的灵药分类处理,或晾晒或研磨或冷藏或调和,每精通一种都需要花上数年的功夫。尤其是灵药从撒种到成熟,有的可能是十年份,有的可能是百年份,这些你都要仔细。在我太一门,炼丹之道皆是由紫竹峰开始。每年都会有相应的考核,若是测试合格则可以进入青鸾峰修习炼丹之术。” 许颜真连忙点头称是。这紫竹峰遍种紫竹,郁郁葱葱,看起来整个山峰呈现一片华丽的深紫色。它前有雪玉山、无殇峰,后有连云峰飞来峰,中间夹杂着无数大大小小的山峰。再往南则是青鸾峰与落霞峰。这白雪、深紫、浅蓝、草绿、玫瑰红……相互映衬之下,倒甚是好看。 那冯师姐对此地极为熟悉,虽然看起来年岁不大,说起灵药每一种药性头头是道,叫她好生佩服。最让她没想到的是,炼丹所需的灵药几乎每一种都需要经过极为繁复的工序处理,很少有直接摘下来丢进炼丹炉就能用的。像有些小说里主人公去挖了一只千年灵芝,立即便能拿来炼丹,在这里几乎是不可能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冯师姐神色凛然道:“既然进入太一门,便会有一块门派腰牌,这是出入纵横山脉领取任务用的。若是打定主意要在紫竹峰学习种植灵药,还需得先去紫竹峰姚王堂那里报到。由姚王堂的执事长老划定你修行之所,再赐予你进出灵药园见习弟子的令牌才行。每个月的灵石发放,不同峰的规矩不一样,但都是靠这块令牌领取,须得小心保管。” 许颜真暗暗咋舌,只道自己记下了。那冯师姐也不多说,直接带领她踏上紫竹峰,顺着山间小路往上走去,一面淡淡解释道:“我门中铁律,凡平旦之前人定之后不得在纵横山脉内肆意飞行。平时若无紧要之事,途径各个山脉须步行以示尊敬。当然若是你真要漫天乱窜也不会怎样,只是要避开执法堂的巡山小队。这群人是胡玉昇师叔的手下,隶属于昆仑峰。化神期老祖门下,一旦得罪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平时一年也未必说这么多话,此时遇上许颜真,见对方年纪不大,性子倒也沉静乖巧,不由心中暗暗欢喜,与她多提点两句。许颜真前世的年龄也就比她大了几岁,这冯师姐看起来虽然冷漠,言语中却对自己多有关照,心里不由暗暗感激。两人从一开始循规蹈矩的耳提命面,到后来渐渐能说笑两句。这短短一段山路,竟走上了半个多时辰。其间冯师姐又将进入姚王堂的注意事项细细叮嘱了一番。 她二人来到一间全部由竹子搭建而成的古朴大屋前。冯师姐让她停下,自己走到门口恭声道:“青鸾峰弟子冯茹携领新进弟子许颜真前来报到。” 许颜真也跟着大声道:“弟子许颜真,今日方才通过入门测试。渴望修习丹道一途,请前辈应允。”她也不知道里面到底有谁,反正官只会比她大,便一律老老实实按前辈喊了。 过了半晌,但听一个老头阴阳怪气道:“这年头还有人肯修习丹道,实在难得。老朽还以为新来的弟子都直奔无殇峰去了哩。” 冯茹一听不妙,低声道:“里面的是姚师祖……却不知今日又是谁触了他的霉头!” 许颜真被她一说,心中也是惴惴不安。忽然听得一个少年清冷道:“既然有客来访,晚辈便先行告辞。” 那声音清冽中带着一丝高傲,仿佛金玉撞鸣一般,说不出的好听。冯茹声音都微微有些颤抖了,喃喃道:“是苏白,是苏白。”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下,第一个反应就是低头。绝对不能让他认出自己。虽然她在他面前一直是以十年后的容貌出现,又有墨玉指环封锁灵识,可难免保不齐眉眼声音有些相似,会让他察觉端倪。她余光瞥向素来淡定从容的冯师姐,见她双拳紧握,似乎连手指骨关节都有些发白,当下不由暗暗诧异:“莫非又是一个和他有仇的?” 那姚老头哼了一声:“不敢,老朽见了你师父还要跪下喊师叔,岂能让你当晚辈?哼!”最重要的是见到了诸侯列岛的蛇果种子居然不给老子买回来,我管你菩提子还是葡萄籽,天王老子都不服!他一肚子的火不敢朝着菩提老祖泻,只能迁怒在苏白身上。 难为苏白这个动不动就和人拔剑的神经病居然不恼,只是朝姚老头行了个礼,转身便踏出了姚王堂。 他才走出来,就遇上了冯茹和许颜真。苏白自金丹大成后,整个人高贵中透着骄傲,骄傲中尽是冷漠,看起来就如同一柄出鞘的宝剑一般寒气逼人。 冯茹脸上从容不再,而是晕生双颊,只将许颜真推在了前面,细若蚊声的呐呐道:“恭喜苏……师叔晋阶金丹。” 少年依旧是一袭雪衣,背脊笔直,神色淡然,竟然看都没看她俩一眼,只淡淡道:“多谢。”便径直从她们身侧走了出去。 许颜真一直低着头看着那双漂亮精致洁白无瑕的靴子无声无息的踩在青石板铺成的小径上慢慢走了过去。越来越远,直到看不见人影,这才长长松了一口气。没想到一抬眼,便看到冯茹痴痴凝望的侧脸,不由又轻轻叹了口气。 ----------作者有话说---------- 感谢你们的支持,谢谢大家的帮助,我不善于言辞,这是唯一的话。 第59章 姚王堂原本是药王堂,太一门初代门主开辟药王堂时,便是由两位元婴修士主持,一位姚圣手,一位王妙手。元婴修士的元寿至少三百年以上,久而久之这药王堂就写作了姚王堂。现在药王堂的这位姚乾修士与初代药王堂的姚圣手之间并无半点关系。 姚乾本是元婴中期,人其实不错,就是脾气有些古怪。太一门弟子都怕落在他手里。冯茹一听是他不由暗暗叫苦,却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许颜真拜见师祖。 姚乾看了一眼许颜真,淡淡道:“就是这么个脏兮兮的小丫头要学丹道?” 冯茹道:“这是今年刚刚通过入门测试的新进弟子。”她与许颜真打了个眼色,许颜真立马会意,低头跪倒道:“弟子许颜真,拜见姚师祖。” 这间姚王堂全是又紫竹构建,地面铺就青石板,有些地缝中隐隐生出绿苔来。许颜真双膝一着地,只觉得一阵寒意自下涌上。那姚乾身后一边立了一位侍奉弟子。那两人年纪都在二十多岁的模样,却都没穿白色,而是一身深紫色的弟子服。那姚乾吃了一肚子火,心中不快,只是哼了声道:“鹿茸,你与她讲讲规矩,若是机灵点的就去灵药园,若是愚笨不堪就打发她去灵植园。枸杞,你随我去一趟丹房。” 他身后两个侍奉弟子分别低声应了声是。 姚乾又盯着冯茹道:“茹丫头,你师父还没死吗?” 冯茹颇为尴尬,低声道:“师父她老人家一切安好。” 姚乾道:“哼,你给老夫回去带个话,十年之约就要到了,上次是那个不成器的混账小子输了,这回说什么老夫也要赢回来,重新入主青鸾峰。” 冯茹呐呐道:“这……这个,弟子遵命。” 姚乾想起自己几个不成材的徒弟,又狠狠剜了身后两名侍奉弟子,这才转身离开。他身后一名较高个子的青年弟子立即毕恭毕敬的跟了上来。 冯茹待他们离去,才朝剩下那名弟子低声道:“鹿茸师弟,方才可是苏白……师叔又触怒了姚师祖?” 鹿茸酸溜溜道:“苏白师叔新进金丹,恰好又是长生剑回归之时,连门主都说是双喜临门,我们小小姚王堂哪里得罪得起?” 冯茹一跺脚道:“胡说什么!” 鹿茸索然无味,哼道:“人家苏师叔可是无殇峰的顶尖代表,生死台的常驻擂主,入门第一战便能轰动太一门,我们这种种种草药的乡下人,哪里敢胡说,又不是不想活了……再说还有整个太一门的师姐师妹们紧紧盯着呢,他一个人倒是风光,站着茅坑不拉屎,也不嫌憋得慌……”他越说越小声,倒把冯茹气得俏脸发红,狠狠看了他一眼道:“你嫉妒人家做什么,十年之约就要到了,先把姚师祖这一关过了再说吧。”然后也不看许颜真,自己怒气冲冲的离开了。 鹿茸撇了撇嘴,哼了一声道:“女大不中留,留来留去留成仇。太一门那么多姑娘喜欢苏白,可人家看得上你们?”他转身又看到许颜真,不由笑道:“哎哟,这可是新来的小师妹。” 许颜真看他已经筑基,也不敢应声,只恭敬道:“鹿茸师叔好。” 鹿茸见她乖巧,便嘻嘻笑道:“来来来,你与我讲讲今年入门测试都考了些什么?王竹竿……啊不,王师姑出现了吗?看你的模样,驴大师肯定没来吧。” 许颜真满脸黑线,那鹿茸又自顾自道:“我可是押了十枚下品灵石呢,有多少人通过测试了?够十个人没有?” …… 原来青鸾峰与紫竹峰都是丹道修士常往来的地方。青鸾峰有最好的地火,紫竹峰有最好的药园。那冯茹本是青鸾峰元婴老祖卢云的嫡传弟子,虽然刚刚筑基,却极讨得卢云的喜欢。 太一门修习丹道的顶尖修士便是卢云与姚乾,这两人在丹道上得造诣早已是大宗师级别。丹道的分级从花农开始,经由学徒、药童、药师、宗师、大宗师、乃至药圣。其中每个级别又分为三级,花农从一级起,到三级后通过测试进阶学徒,每一次的进阶都十分艰难,一个花农修到学徒往往就需要十数年。毕竟种植灵药所需的时间较长,花农至少要稳定培植出一种下品药草才能从一级进阶二级。而从二级进阶三级则需要稳定培植出十种以上的下品药草。由三级进阶学徒,则至少要稳定培植出百种以上的下品药草。或者一种以上的中品药草。像鹿茸这样跟在炼丹大宗师身边十数年了,也不过是三级药童而已。 此外,药草的分级也是极为苛刻,这种分级往往直接决定其所配制的丹药究竟是炼气期使用的,还是金丹期使用的。一味丹药主要成分往往被称作主方,有的时候其他不重要的成分可以替代、优化甚至匮乏,顶多只会影响丹药的品级。比如说下品的筑基丹和上品的筑基丹,虽然在效果上都可以帮助筑基,但是前者的成功率只有一两成,而后者则可以高达四成以上。但主方如果缺少,则无论用什么替代都无法配成筑基丹。而能进入级别分类的药草,大多数都是有名的丹药配方中的主方。因此熟悉这类药草的特性与培育,便成了修习丹道的必修课。 太一门成立千百年来,还没有出过一位药圣,顶多便是如姚乾这样的二级大宗师。而在其他宗门,比如合欢宗,陈蓬莱也不过是宗师二级的水平。就这样却已经可以开山立派,广收门徒了。事实上,在整个修真界,大宗师级别的修士也极少。一个丹道宗师的修成,都是用无数的灵石堆积而成。在大多数宗门里,门派资源稀缺,维持门派运转尚且不足,哪里有能力培养大宗师?因此丹道大宗师往往被许多宗门抢到头破血流。虽然姚乾不敢得罪化神期的菩萨,但化神期的老祖们也不愿得罪姚乾。这就致使紫竹峰与青鸾峰在太一门的地位超然,不亚于昆仑菩提卿云三峰。 姚乾与卢云原本是一对双修道侣,如今却是结结实实的欢喜冤家。两人在丹药上的造诣不相上下,个性又都极为强势,遂约定每隔十年大比一次,获胜者可以进入青鸾峰掌控地火,而输了的人只能老老实实在紫竹峰给前者培植草药,打十年的白工。姚乾上一次十年大比已经输了一次,眼看再过半年就要到了,怎能不想翻身? 他老早发觉苏白天赋极高,在丹道上若肯下功夫,定然能青出于蓝,替他挽回败局。谁知道苏白这臭小子一心一意只想和人打架,还是个豆丁的时候,就硬邦邦的说自己只愿进入无殇峰修习剑道。奈奈的,让他白费了半天心思。 这回去天宝阁之前,他还特意托人叮嘱苏白,若是有什么好的灵药种子,便给他带点回来。可那小子回来说了句什么话?自己的下品灵石都花光了,没有多余的灵石替他带诸侯列岛的蛇果……菩提老祖这个混账东西居然也是个小气吧啦的混账,还说自己也动过心思,总算是给雪山双姝那两个小娘们劝住了。真是让他气得胡子都快翘起来了。这群不识货的蠢蛋! 许颜真得知前因后果之后,不由微微动了念头。她这些日子忙于赶路与测试,都不知道扣扣农场里的灵药长得怎么样了。 第60章 鹿茸人倒是不错,与她细细讲解了姚王堂的规则。太一门的门派弟子服是雪白,寓意品性高洁无暇。而每个峰都会有自己特色的弟子服,比如紫竹峰硬性规定是深紫色,青鸾峰是月白色,落霞峰是玫瑰红色,连云峰是天蓝色。但更多人还是喜欢穿那华丽雪白的门派弟子服,因为这套衣服上有太一门的门派标记,更是他们荣耀的象征。 在姚王堂里,每十年换一次主人,打杂的弟子们则更要小心对待。不过太一门在资源上是好不苛刻,除了每月有弟子应有的月例之外,对炼丹、炼器或者制符这等特殊职业还会有一定的补助。紫竹峰和青鸾峰素来是庄家轮坐,但从补助上来说,毕竟还是青鸾峰对门派贡献最大,因此紫竹峰往往都是吃力不讨好。姚乾的运气比较背,连着三十年都输给卢云,只能蹲在紫竹峰生闷气。而在紫竹峰里,灵药园和灵植园的补助也不一样。按照鹿茸的话说,灵植园里大多数是寻常的草药,一年一熟,且价格低廉容易存活。而灵药园则是高级的灵草,每一株都有专员负责,小心栽培。相比之下,显然灵药园的油水要更加丰厚。而像许颜真这种新进弟子,无论在哪个园头两年都是打杂的,根本不可能有机会接触灵草灵药。所以姚乾才放心大胆的让他决定。 许颜真察言观色,估摸着鹿茸的意思是不愿意自己进灵药园。果然他一提起她花农身份,就说以她的状况进入灵药园尚且不够资格,却又特意表现得十分为难。 许颜真一见不对,便主动开口道:“既然如此,晚辈便先进灵植园吧。从基础学起,也正是师叔为了让晚辈根基打得更扎实。” 鹿茸虽然在太一门许久,可这里都是些硬邦邦的人,每个峰之间互相瞧不起,谁也不会对谁客气。难得新进来的小姑娘这么识趣,顿时心下大悦,嘻嘻笑道:“还什么晚辈不晚辈的,何必这么生分。既然进了我们青竹峰,每个人都不会直呼本名。这里的习惯是按照草药的顺序起名字,你看看这本名册……”他从高高的书架上抱下一本厚厚的名册,一页一页的翻开。每一页都有编号和姓名,入门时间以及对应的草药名字,“哪,轮到你正好是第三千二百十七位,半夏。就这个,以后你就是半夏了。” 许颜真注意到前面许多页人名后都有一个红圈,不由低声询问。 鹿茸笑了笑道:“这些都是自姚王堂创立以来已经离去的前辈们,毕竟愿意一辈子留在这里取水种药的人极少,大多数都在药童三级之后前往青鸾峰参加一年一度的药师考试。一旦成为药师,就能留在青鸾峰进一步修习丹道,到时候在这里的名字就会取消,轮给你这样的新人使用。而青鸾峰的地火是太一门最好的,比我们这里的要强上许多。对了,每一个进青鸾峰的药师都能去雪玉峰炼器司那里拿一个属于自己的炼丹炉。本门有好几个出名的炼器大师,他们的分级和我们的不一样。像黄云子大师就是一个,听说他的嫡传弟子这回测试出事了……哎,你也是参加测试的,具体的你知道么?” 他越说越兴奋,也不顾许颜真是否知道,又开始径自向她通报起自己知道的小道消息。许颜真听得满头黑线,那个黄云子的嫡传弟子,不会正好是被自己设计的黄师兄吧。 太一门修行清苦,像这样的八卦自然是刚一出炉就遍地流传。鹿茸说了半晌,见许颜真只是点头称是,不由颇有些尴尬,讪讪道:“一不小心就扯远了。咳咳,当然你也可以在这里一边学习栽培草药,没事最好偷偷试着自己炼丹。炼丹的基础在藏书阁里就可以借阅,外门弟子凭着太一门的腰牌就可以进入。像你这样的,最多一次能复制两册,等筑基了成为内门弟子就能一次性复制五册以上了。基础配方什么的藏书阁里都有,但珍稀的配方你得去大型交易市场里找。平日里嘛,按照书上来,去交易市场收个二手丹炉,草药可以从园子里出,但前提是每个月栽培的定例你必须完成。等熬上个几年,尝试去考一下药师。运气好的连药童都不用考。不过药师不好考,我在这呆了快二十年,考了十几次,年年都失败。只能按部就班的混到现在,嘿嘿,运气不好的话一辈子都只卡在药童三级这里。” 许颜真见他讲解的仔细,心中更加感激,道:“师叔能在姚师祖身边学习,考中是早晚的事。” 鹿茸现在最想听的就是这话,顿时眉花眼笑道:“来来来,我们先研究一下你住在哪里好?既然你要进灵植园,就得住在紫竹山下。那里倒是有不少空房屋。恩,等会我带你走一遭,见见那里的管事弟子便是了。” 许颜真一听大喜过望,连连称谢。 鹿茸带着许颜真出了姚王堂顺着山间小径一路向下。许颜真只见眼前景色渐渐变化。根据不同属性的草药生植习性,这灵药园与灵植园又各自分为十二处不同的园区。凡是灵药园都是以十天干加上日月为名,灵植园则以十二地支为名,这点倒让许颜真想起了天宝阁的分类法。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每一处园区都有专人负责,鹿茸自己就是灵药园分管甲字园的园长。据他说这园长之职并非固定,每隔五年轮换一次。但凡药童以上都有资格申请,即便是在灵植园当差,能混上一处分园园长之职,日子也会过得清闲惬意。若是考不上药师,一辈子在这里灵药园里干个园长也很是不错。 这一路仙草灵木的清香扑鼻而来,许颜真都差点生出了管他什么长生剑,管他林镜是生是死,只要禁制不发动,自己便想一辈子呆在太一门里养养花种种草,乐得自在。 可很快她就知道自己的想法多么幼稚了。她被分配的园区是灵植园下的一处辰字园,园长是个浑身泥土的秃头老者,修为只有炼气五层,唤作车前子。偌大一处灵园,却只有他一个人在劳作。鹿茸咳嗽一声道:“车前子,这是咱们紫竹峰今年新进弟子,暂时安排在辰字园里学习种植之法。” 许颜真连忙恭声道:“弟子半夏,拜见前辈。” 那老头勉强看了她一眼,阴测测道:“不敢当,老头子不过炼气五层,哪里敢在你面前狂妄自大自称前辈?” 鹿茸低声道:“这老头脾气一向如此,虽然嘴巴上刻薄点,修为也低,培植药草上颇有心得,手头的功夫确实不错。” 那老头冷笑一声:“功夫再好,寿元一到还不是死翘翘,哪里比得上你们年轻人,年纪轻轻讨人喜欢,一个一个二十出头就筑基了。” 他这话说的酸味十足,鹿茸装作没听见,咳嗽一声道:“其他的什么食宿方面,你听从车前子的教导便是了。这块腰牌是我紫竹峰特有的,每个月定额上缴的药草会以紫竹点的方式计入其中。你可仔细了,紫竹点与门派贡献点不一样,门派贡献点只要足够,你就可以在兑换更高级的藏书阁借阅权限、地火使用权限、或者去炼器司兑换好的法器。我想这个,冯师姐应该与你讲过了。这紫竹点算是咱们紫竹峰对弟子的额外补助。你可以通过紫竹点在姚王堂兑换一些草药配方或者书籍,当然这些是在藏书阁或者其他地方不一定能找到的。若是拖欠药草,则会相应扣除紫竹点。紫竹点一旦扣光,你就不要想在这里继续混下去了。此外,紫竹点与门派贡献点之间是不能相互兑换的。”他顿了一下,又补充道,“如果实在完不成,你可以私下里找别的同门交易兑换,让他把他的紫竹点转给你,你再支付你的门派贡献点就行了。只不过这样非常划不来。” 只听车前子哼了一声道:“说完了没有?说完了就赶紧给我干活去,在这里唧唧歪歪你以为是谈情说爱么?” 许颜真赶紧辞谢了鹿茸,她将自己的紫竹腰牌拿到手里。那腰牌十分古朴,只在正面镌刻了一丛紫竹,背面自上而下写了半夏两个字。她心中微微感叹,太一门就是不一样,规矩真不是一般的多。 一面赶紧听从车前子的指挥,跟个陀螺似的搬运盆栽、培土灌溉、鉴别干湿……车前子老早提醒过她,在紫竹峰所有药草都规定必须亲手培植,生怕灵力波动会影响某些珍稀药草的稳定性。虽然在灵植园里,一般没有什么珍稀药草,但用术法松土或者浇水,万一一个功夫不到家,就会导致某些娇嫩药草夭折。因此药童以下级别都禁止用术法偷懒。 直到远远一阵悠扬的钟声响起,车前子才放过她道:“饭点到了,我看你还没辟谷,自己去吧。”许颜真早已累得腰酸背痛,虽然鹿茸说食宿的事都听从车前子的安排。可是许颜真到现在为止都一直在帮忙打杂,那老头竟似半点都没有想告诉她的意思,这倒让她有些头大。 好在冯茹很快便来寻她,车前子对冯茹倒是脾气极好,二话不说便给她晚上放假了。许颜真随着冯茹一直走出老远,才长吁一声,笑道:“冯师姐,可多谢你啦。” -----------作者有话说-------- 昨天编辑通知我这个月上架,让我存稿。今天就上架了。我也有点措手不及。想来想去,还是先放一章公众章节。 今晚还有一次加更大概在7点左右,但是是vip章节。以后每次都会发布下一章的内容预告,有兴趣的可以订阅。 下一章: 太一门怪俗!众女组团偷窥,许颜真苏白再次相遇。 第61章 苏白只是沉默的看着她。 许颜真毕竟还是有点心虚,也做不到像小白花那般自如收放眼泪,更没有把握自己万一真的梨花带雨,会不会让苏白我见犹怜。她刚把眼眸垂下,就被苏白冰冷的剑尖直指上咽喉。强大的杀意顿时涌了上来。 许颜真被迫抬高了下巴,她感到凛冽的剑气似乎已经割破了自己喉咙处的肌肤。奈奈的,她的狗屎演技果然不到家,他果然还是不信她。怎么搞的,小说里女主都告白了,男主不应该感动的扑过来抱住说‘亲,我们生死不离’吗?怎么到她这里,就只能闭目等死了。 她望着星空,远处无数山头灯火闪烁。慢慢闭上了双眼,置之死地而后生,此时无声胜有声。想当年温仪大姐就是靠那一头撞墙的烈性,让一心要先j后杀报仇雪恨的金蛇郎君回转了心思。事实上,让她此时往剑尖上决然一撞可能效果会更显著,但是她实在不想冒这种险,万一苏白信了她,自己又撞得太果断,无力回天就不妙了。 等了半晌,对方似乎没有任何动静。就在她想忍不住张开一道眼缝的时候,忽然眼前一黑,一件柔软的袍子兜头罩下将她整个人轻轻裹住。正是她递给苏白的那件白袍。 一时间,许颜真心五味陈杂。她迟疑片刻,才从白袍里面钻出来。可此时四周早已毫无人影,只留下寂静山林,了无人声。许颜真一下子瘫倒在地上,胸口怦怦直跳。事不宜迟,赶紧跑路,万一苏白走了一半回头一想她的话里漏洞太多,又变了主意可就不妙。她飞快的收拾好东西,一路往紫竹峰方向狂奔。却忽然在半路上听到冯茹的叫喊:“半夏,等等。” 许颜真此时最怕见的便是她。在她心里,冯茹是自张老实等人之后难得几个待她友好的人,又是唯一一个不排斥她的女孩子。她让自己帮忙,自己却反而对她喜欢的人告白了……好吧,虽然那是为求保命而不得已的下下策。但她到底是个心地善良的人,见了冯茹十分内疚。若是时光肯倒流,自己当初说什么也要拒绝。 但她却不知道,就算出口拒绝,冯茹也根本不会给她这个机会。自从冯茹无意中听到两个散修被送下山后怒气冲冲的对话,得知了许颜真所谓的“祖传功夫”之后,便兴起了念头,利用她帮自己神不知鬼不觉的传递香囊。是以才主动请缨成为她的引导师姐,一路上又与许颜真刻意套近乎、逐步示好、甚至三番两次的来找她,逼着她无法开口拒绝。她究竟还是心急了了些,或者说根本就没想过要与这个新进弟子真正交好。更重要的是,在她看到许颜真的容貌之后,第一反应就是一定要远离她。那些稍有姿色对自己自负的女子,并不是人人都愿意和像f爷这样美貌妖艳的人成为朋友。而雪玉山轮值一个月中也就那么一次轮到她,是以她怎样也要速战速决,免得和这种人走得太近,将来反而不妙。 许颜真更不知道的是,在太一门,苏白也算是一朵奇葩。他每天都会收到明里暗里送来的各种秋波。在他居住的剑庐,据说每天都有成打的香囊荷包剑穗子往外扔。当然,像苏白这样罕见的修炼天才,又有菩提子这样的大靠山,本人美貌而强大,又高贵又冷漠,无论放在哪里都是最理想的双修对象。但凡在太一门到了思春期的少女总有想寻求天才美少年膜拜的心理,冯茹也不例外。所以鹿茸才酸溜溜的在姚王堂冷嘲热讽,可真要让他去找苏白的麻烦,那是借他一百个胆子,也宁死不屈的。 冯茹看起来又紧张又羞涩,低声道:“你给了吗?” 许颜真艰难的点头道:“我递过去了,但他收没收我就不知道了。” 冯茹脸色微微一沉,勉强笑道:“不管怎样,多谢了。若是今后有什么事需要帮忙,只管来找我。”迟疑了片刻,又道,“今日这事……” 许颜真连忙开口道:“我绝不会对第二个人说。” 冯茹摇头道:“这倒没什么。只是若大家都知道你有这个独门技巧,对你倒未必是好事。”她颇有深意的看了许颜真一眼,微微一笑,“放心,我自然也不会说出去,以后或许还要找你帮忙呢。”她的话看起来替她着想,但笑容里却隐隐有着不容置疑的威胁意味。 许颜真怔怔的看着冯茹的身影慢慢远去,半晌,才默默的掉头往自己的屋子走去。 这个世界对她来说都是陌生人,没有一个可以信任。几个时辰前还在感慨正道和魔道就是不一样,哪怕脸上再冷冰冰,心还是热的。现在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太过急于获得的友情,往往比想象中更加不可靠。她前世从未在社会上历练过,一直呆在象牙塔里,肆意挥霍着父母的呵护与关怀却尚且不知。现在却无比怀念那种可以毫无芥蒂的信任与依赖。 回到屋子里已经是夜半时分。 这天夜里,她心潮澎湃。既然睡不着便起身将那记录了杂七杂八的小簿子摊开,开始按照以前高考复习时那样,指定起短期计划和学习大纲来。 首先是自己屋子的安全问题。禁制阵法之类肯定要学习。她的扣扣农场一旦放入储物袋后便会停止工作,只有拿出来之后药草才会疯长,按照她在赶路的一个月来的心得,十年份灵芝在扣扣农场里至少连续待上十个时辰。这就是说外面一年,里面一个时辰,这种小说中才有逆天神器,即使她这种废柴资质,下半辈子靠炼丹砸灵药,也能把自己砸上去。但屋子实在不安全,若是半路让人闯进来,发觉神器的存在,那必然又是一场杀身之祸。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其次是配方、熟悉药性以及炼丹手法等。这一点非常重要,光有神器只会栽培药草,如果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持,时间久了自然会有人察觉端倪。许颜真在太一门只要安分守己,总能获得这些资源。她想了想,在这又画了个圈标示重点。 最后也就是最重要的,各路神佛请保佑林镜暂时不要死掉。不过从她胸口的禁制来看,林镜非但没有死,反而活得还相当滋润。许颜真又把这一条赶紧划掉,咬着笔管冥思苦想起来。 她之前没好好想过,现在怎么想,怎么觉得盗取长生剑这个重任,陈蓬莱居然没派心腹弟子,而是让她这个入门不久的垃圾弟子前来,到底是为了什么?当真是因为炼气弟子级别低,不容易引起重视而被发觉吗?可从炼气弟子到盗取长生剑这个过程不知有多少坎坷,陈蓬莱老奸巨猾惯了,不可能只想不到。又或许从一开始陈宗主就没把工作重心放在她身上,盗剑计划中的主角其实是梁若姿。可惜小白花半路惨遭淘汰。以她的性格,没有完成任务必然不敢直接回合欢宗。这也就是说,她暂时安全了? 念及此处,许颜真眼前一亮,重重心思完全放下。眼见天快亮了,她便在院子里闭目打坐了一会。不知不觉中心境开阔,长久以来止步不前的她,居然顺利突破了炼气八层。 第二日清早,许颜真神清气爽的赶到辰字园报到。谁知车前子早已在园子门口摆了把长凳候着了,不冷不热道:“了不起啊,又突破了?” 许颜真微笑道:“托前辈的福。” 车前子哼了一声道:“少废话,去把那五十盆烈火十字花给我搬过来。姚王堂那里有单子传过来,说是老君殿急需炼丹,今日必须将它炮制了。” 许颜真微微一怔。车前子曾讲过,烈火十字花是开花只需一年,结果却要十年,成熟又要五十年。一般炼丹最好用它的果实,当然,能有成熟的果实更好。可许多奸商都会使些手段,用花瓣替代,经特殊处理研磨成粉末。虽然外表看起来差不多,可品性上天差地别。在这辰字园里一共栽种了五十盆烈火十字花,时间最长的也不过八年又三个月,根本没果实可供炼丹。她没想到车前子前脚道貌岸然的痛骂奸商无耻道德败坏,后脚自己就要带头作假。 车前子见她面带迟疑,便重重哼了声:“榆木脑袋!青鸾峰和我们紫竹峰素来是死对头。每隔十年要大比一次,姚乾那群不成器的混账徒弟每次都输,搞得老头子去青鸾峰要点地火耍耍都要看人脸色。现在又没有战事,这单无非就是给那些无知小年轻练练手。哼,十炉里能出一炉就算是老天保佑了,给他那么好东西也是浪费!”他话里的意思竟是有也不会给。 许颜真嘟哝一声道:“再无知,人家能留在青鸾峰的也是药师啊。” 车前子黑着脸不屑道:“药师算老几!”一面又大声指使许颜真按照顺序搬成一个圆圈,自己却跑到阴凉的地方喝老酒去了。 第62章 许颜真在车前子这里被整整操练了三个月,虽然其间辛苦不足人道。在这三个月中,她每日都早早赶到这里,勤奋学习栽培,熟悉药性,静心料理呵护药草。只要有空就去借阅配方炼丹相关的书籍,坐在车前子那张老梨花木的长凳上看书。 车前子见了她总是一副阴阳怪气的模样,从开始每日必挑错,轻则斥骂训诫重则抄起挑盆杆照着腿打,到渐渐不做声只蹲在边上一边喝老酒偶尔指点两句,甚至到最后三五天才来一次,只管验收花草就草草了事,其余时间园中一切皆由许颜真自己支配调用。这种生活看似极为枯燥又时常憋屈得恼火,但在她心里,这里没有魔道宗门的排挤中伤与打打杀杀,只有一门心思的教与学,又有充分的自由与资源可以利用,平静祥和得已让她心满意足。 车前子平日里冷眼旁观,他嘴上虽然不夸奖,心里却渐渐开始喜欢这个老实肯干从不抱怨的姑娘。他自己毕生精力都花在研究灵草灵药的培植与炼制,错过了大好的修炼年华。待到年老之后精力衰退,已经无法再精进,偏偏又生性刻薄,于是在尖酸恶毒的道路上一路狂奔到底。他见过无数的花农和学徒,要么是受不了自己这副怪脾气,早早的另谋高就,要么就去姚乾那里告状。冯茹那个小妮子不仅有慧根,还稍微有点良心。她被老君殿看中后,也不忘偶尔回来看看自己,尽管这偶尔一次也隔上了两三年。 许颜真虽然资质一般,但胜在认真刻苦。每次他讲解某种花草药性,她总是取出一本簿子仔细的观察记录。有时候他故意讲错某种属性,看她是否会用错误的方法去处理新采药草。谁知她并没有一味的听从自己的误导,而是皱着眉头想了半天再怯生生的举手质疑,心中竟生出欣慰之情,虽然总觉得举手这个姿势有点多余。 不过许颜真那张纠结万分的脸,从开始的不自信到渐渐的自信,甚至有时候自信到敢于当面反驳他的误导,这点还是让他有些火大。渐渐的到了第五个月的时候,他已不知不觉开始真正的倾囊相授。他一个人蹲在凳子上喝老酒,喝着喝着忽然听到那个有节奏的敲打石臼的声音逐渐放慢,暴躁老头眉头一皱,随手一个酒瓶子砸过去,怒喝一声:“半夏!” 许颜真立即一个激灵,堪堪闪躲开来。 他便冷笑道:“叫你捣汁,你给我打瞌睡!?就这样还想去老君殿当药师?做梦吧你!” 许颜真最开始是有些生气,每天被机械式的操劳,这比入门测试那几天不眠不休还要让人疲惫。这老头从没给过自己好脸色,若是自己方才没有躲过,脑袋上至少磕出一个大包。有什么不对你骂骂也就算了,何必动手。她终归还是个女孩子,万一破相了怎办。许颜真一赌气,就索性不理会他,只是按时完成自己的工作量,到点就走人。可时间长了之后,她的警觉性和闪避功夫日益增强。即便到了后来对方出手前都不再事先叫破,自己也能在瞌睡中警觉的避开。 而刚开始有几次她当真疲惫不堪到睡死过去,原以为必然会额前剧痛头破血流,醒来时却惊讶的发现身上多了一层破旧的薄被。许颜真心中五味陈杂,那些表面上花团锦簇亲亲热热的未必是真心对你好,而真心对你好的往往却自己意识不到。 鹿茸有几次想过来看看半夏在车前子手下日子过得怎么样,每次看到的都是满园子鸡飞狗跳,要么就是车前子在打呼噜,许颜真浑身乌脏的杵着花锄站在泥里打瞌睡。他摇了摇头,车前子是越发不中用了。 冯茹这边却是欣欣向荣,春暖花开。自从温池暴动之后,她本来还有些发愁,想找个理由胡乱搪塞,却没想到苏白居然站了出来,将所有责任一力承担。 连吉吉是十二级妖兽,活了近千年,灵识早开。这家伙什么都好,就是贪吃。冯茹让许颜真喂了一小袋雁翎草的果实,许颜真自己留下一粒,切开后取出一把种子丢到扣扣农场里去,不消一会功夫又结出一大袋。她听了连吉吉的传说,更是对这个大力神猿心生喜爱,进去之前又偷偷多塞了它一袋。这雁翎草的果实有个最大的特点是吃多了容易醉人。若放在以往连吉吉作为一只有理想有道德有节制的卫道士,绝对不会贪吃。只不过这小姑娘给的雁翎草果实与之前的相比,实在要诱人许多。那香味一闻就是洞天福地里才有的东西,只让它心猿意马。贪吃的结果,就是将装果实的小布袋套在鼻头上酣然睡去。以至于温池暴动了它都没发现。连吉吉自己有错在先,也只能低下头,羞恼的用左脚爪搔了搔右脚爪。 雪玉峰管事本想再详细询问,偏偏苏白一声不吭,只说愿意愿意辞去这项工作并接受惩罚。他好容易逮住个机会可以整整苏白,自然不会放过,便勒令苏白苦思崖禁闭半年。而在冯茹这里,却成了对方为了不连累自己的体贴和爱护。温池暴动一出,整个太一门都议论纷纷。据说断缘墙隔壁小室成了垃圾场,水上漂满了各色精致的香囊剑穗如意结,光打扫就打扫了一个时辰。可她私下里去看时,并没有发现自己精心绣好的香囊,心中更坚定的认为对方对己有意,一时间甜蜜无比,恨不得天天去苦思崖探望。此时,她早将许颜真抛在了脑后。即便想起,也决计不会让许颜真和苏白再见。开玩笑,那小姑娘生得如此勾人,怎能让她出现在情郎面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于是这五个多月来,许颜真心情舒畅,不想见的人一个都没见到。她专心致志的向车前子学习,竟然渐渐掌握了一百多种不同草药的属性特点,并且得到了太一门秘制筑基丹的配方。 珍稀的配方多半是指结丹期以上添加助力的配方,而筑基丹的配方则相对来说有点大路货。尽管太一门秘制筑基丹的丹方十分珍贵,但没有老君殿特有的地火,以及某些秘制的手法,外人想学也学不去。车前子虽然没有明确给过她配方,但在不经意的时候总会透露出来。比如这老头方才便在不屑的啐人:“老君殿里那群傻缺又在糟蹋材料了,就凭他们也能炼出筑基丹?平白浪费我的十字花!” 这烈火十字花便是太一门秘制筑基丹的主要配方之一。她自己的扣扣农场里最早洒下的就是烈火十字花,早在一个月前,她便已陆续收获了几十枚果实。这些果实经过处理后存入玉匣 这几个月中,她在扣扣农场里种下了各种药草。辰字园作为最低级的灵植园,别的不多,就是种子玉匣多。这也是为什么她明明在学习时失败率很高,但总能勉强按时完成任务,顺利拿到月例的原因。到现在为止,她的紫竹点已经累积到一百了,按照规矩,可以去姚王堂兑换一只最劣质的低级下品炼丹炉,或者五个时辰的下品地火使用权限。而由于门派贡献点还是个零蛋,便无法去青鸾峰借用上好的地火。 许颜真倒不怕这些,她的储物袋里有一枚镌刻炼丹炉的青桐纹章,还有一枚曾经被众人争抢的漆黑令牌,从当时邵无稽火烧黄家庄的传闻中得知似乎是一件火属性的宝贝。她曾先后用凡火与控火术去试探,却毫无动静。此时到了姚王堂,她兑换了一个时辰的下品地火使用权限,在自己的地火室里测试令牌与尝试炼丹。刚开始那块漆黑的牌子没有半点反应。许颜真叹了口气,将牌子放在一边,转身又开始炼丹。尽管她看了不少浅显的炼丹心得,但也知道第一炉丹大多数情况下都是失败的。因此只挑了一种适合具备辅助修炼功效的低级宁神丸来尝试。 许颜真将炼丹炉释放出来,小心搁置于地火上。她按照地火室的说明调节地火大小,却没想到自己一不小心将火候放得极大,差点将眉毛都烧掉。正在她羞恼之时,忽然从未有过响应的乌黑令牌慢慢发出刺眼的光芒。她微微眯起眼睛,只见那牌子上似乎出现一只小小的火鸟,若隐若现,似是挣扎着要从令牌上挣脱。她又惊又喜,连忙将地火放大。果不其然,那火鸟身影渐渐变强,就在要挣脱令牌的那一刻,忽然完全淬灭下去,无论她怎么调试,都再无响应。 一眨眼,一个时辰便过去了,许颜真被早早的赶了出去,即使要求划点加时也不许。姚王堂里自学炼丹想早早为进入老君殿做准备的弟子无数,没有预约根本就没法抢到位子。 许颜真悻悻的走了出来,想了想或许是地火级别不够,便趁着车前子老酒喝高的时候,央求他下次去青鸾峰带上自己。却不知道这一次,却引出一场巨大的风波。 这一日正是青鸾峰与紫竹峰十年之约,姚乾与卢云双方嫡传弟子之间在功德殿比试,大多数低级弟子都去看热闹了。车前子估摸着这个时候人少,便带上许颜真来到老君殿。 这老君殿除了预定今日炼丹的药师,此时只剩下一个镇守弟子,正在唉声叹气自己命格不好,如此精彩的大比,却轮上自己守门。忽然看到紫竹峰那个臭脾气的老头子带着一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出现在石阶的尽头。他身为青鸾峰弟子,怎能堕了老君殿的威风?当下站起来喝道:“老君殿今日不对外开放,想炼丹便回你的姚王堂去吧!” 车前子生性刻薄,此时当仁不让阴笑道:“哟,我道是谁!听说老君殿的药师连筑基丹都炼不出来,白白浪费老头子不少心血。是不是今次大比青鸾峰没了底气,索性连人都不敢放进去了?” 那弟子叫做宫威,虽然不过炼气九层却因刚刚考过药师,被奖励了一枚太一门秘制筑基丹。他正是心高气傲的时候,哪里看得上车前子这个炼气五层的老废物?当下怒喝道:“死老头,你说谁没底气!” 车前子从鼻孔里冷笑一声道:“性情急躁至此,还能炼丹?”他摇摇头,也不看他便直接要往里面走。 宫威气急败坏上前一步,厉声道:“且慢!听你的口气,仿佛筑基丹手到擒来。既然如此,不如我们比一比。”他伸手一指许颜真道,“不过,你虽然出口狂妄,我敬着你是姚王堂的老人,修为也不过炼气五层,也不想占你这个便宜。今次,便与你身后的这个炼气八层的弟子比,看看谁能炼出筑基丹!你若是输了,至此不许踏入老君殿半步!” 许颜真在心中大骂他无耻,车前子嘲笑的是炼丹技术,他就跟他扯修为。到了她以为要开打的时候,他又和她这个花农一级的新进弟子比技术。 谁知车前子冷笑道:“比就比!但若你输了,今后老君殿老头子想来便来,你可不得阻拦。” 宫威早就看到许颜真身上的弟子服并无任何纹章。丹道上没晋升一级都会有相应的纹章发放,只有最低级的花农才会是块白板。当下一口允诺道:“放心!若是你赢了,我不仅不阻拦,只要你来,我便跪下迎接,决不食言!” 车前子哼了声道:“既然如此,你请个见证来,我们击掌为誓!” 外面闹得这么大,很快便有不少同僚药师从里面走了出来,大家都是老君殿的人,自然同仇敌忾。许颜真满头黑线,刚想转身蹑手蹑脚的走开。便被车前子揪住领子喝道:“怕什么!有老头子指点,猪都能炼出筑基丹!” 许颜真心道:“您这么说,到底是希望我炼出来还是不炼出来啊!” 车前子从怀里摸出一本破破烂烂的簿子,丢给她道:“记住,看完了再炼,千万不要着急,一切有我。” 许颜真接过来一看,上面歪歪斜斜写着三个大字:“丹道经。”她随手翻了翻,里面全是车前子的亲笔心得,偶尔还有诸如“今日得黄酒三两,欠下品灵石十五枚。” 待老君殿诸人将两间丹房准备好,里面摆上可供五十份筑基丹的材料,一脸大便色的许颜真便和得意洋洋的宫威同时走了进去。 她进去后先不慌看那本心得,而是将那块火鸟令牌取了出来。那令牌一靠近地火,登时光华大显。这老君殿的下品地火也远较姚王堂的要强上许多,那火鸟从令牌上一跃而出,绕着她飞快的转了一圈,忽然一头撞进地火里。 许颜真对这种飞鸟扑火的行为一头雾水,片刻之后,只见地火火焰一变,一只小脑袋懒洋洋的从里面探了出来,一见许颜真,又飞快的缩了回去。接着一只肥肥的屁股扭了扭从火焰里钻出,扑扇着翅膀飞了出来,看得许颜真忽然好怀念新奥尔良烤翅。 那地火被火鸟一闹,整个都黯淡下去。许颜真一看坏了,脸色大变,恼道:“这回怎么办。”她本来就没什么底气,此时更是绝望。 那火鸟似是与她心意相通,不慌不忙朝地火里吐出一团青色的火焰。那地火被火焰一触,登时缩得极小,似是极为惧怕。那青色火焰将一点一点地火包围起来,忽然火焰放大数倍,一下子吞噬地火。 许颜真看得目瞪口呆,那火鸟却已懒洋洋的投入令牌中去。她在低头看时,那漆黑的牌子上隐隐露出一枚火红色的印记。许颜真将炼丹炉架起来,按照车前子所给的心得,将材料清点一番。忽然看到那碟烈火十字花的粉末,正是她按照车前子的吩咐弄虚作假以次充好的产物。她想起扣扣农场,不由微微一笑。 一个时辰后,宫威先出来。他瞥了一眼许颜真房门紧闭的丹事,不由讥讽一笑:“垃圾就是垃圾。” 车前子似是一点都不着急,也不做声,只是低头喝酒。 不一会,许颜真也出来了。车前子漫不经心道:“第一次炼丹感觉怎样?” 许颜真摇摇头道:“有点生疏,书上看的毕竟有点跟不上实际操作。另外我的控火术似乎控制不了火候。” 她话音一落,便有人讥笑道:“谁都知道控火术是炼低级丹药采用的,炼筑基丹至少要学会御火大法。” 宫威今日也算是超水平发挥,居然一炉中标,并且五十枚中出了二枚中品筑基丹。他此时已不仅想在同僚面前为老君殿争光,更想显示一下自己高超的技巧,便咬牙将自己那枚奖励的上品筑基丹替换进去。 此时被喊来做见证的药师将两人的结果同时放在了众人面前。宫威所炼出的五十枚筑基丹中,其中上品一枚,中品两枚。这个成绩即使在老君殿诸位新进药师中也算是佼佼者。边上众人不由又羡又妒,纷纷道:“原来只听说过宗师级别的能出上品筑基丹,你小子厉害啊!” 宫威得意洋洋道:“好说,好说。”一面又对车前子冷笑道:“车前子,你还不滚吗?” 车前子似乎也没料到这小子运道这么好,按照以往老君殿开过来的单子来看,这群新来的基本上只会浪费药材。按照他的想法,两人都失败,这样也算是不分上下。毕竟筑基丹的材料成熟期有长有短,要凑齐并不容易,且能给许颜真这个机会练练手也不错。青鸾峰的地火昂贵,即便是他也没有足够的点数让她天天练手。上品筑基丹的出现,意味着对方确实有实力冲刺宗师级别。当下只轻轻叹了口气,转身便要离去。 许颜真上前一步拉住车前子,对着宫威淡淡道:“还没出结果呢,何必这么着急。” 宫威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花农也敢对自己这么放肆,当下便伸手抓住她的衣领道:“死丫头,你算什么东西!” 却听药师奇道:“咦,又是一炉中标!” 宫威的脸色不由难看下来,他拎住许颜真领口的手也微微松开。 许颜真沉着脸将他的手打掉,却听那药师尖声道:“不可能!整整五枚上品筑基丹!十三枚中品!这是什么比例!” 第63章 车前子心里也是目瞪口呆。许颜真的用功刻苦他是看在眼里的,可真要说光用功刻苦就能炼出宗师水平,打死他也不信。 他哪里知道许颜真手里有着数样丹道修士梦寐以求的法器。那乌黑令牌,本是一枚残缺的法宝,原本是震彻天下的四大纹章之一。朱雀纹章,可驭天下神火。而那枚丹道妙手留下的棋盘,更是掉落在修真界的灵界法宝;即使是那枚镌刻炼丹炉的青铜纹章,也是姚王堂初代堂主所执掌的法器。由嫡传弟子继承,并在其所在的修真家族里传承下来。随着时间的流逝,家族渐渐没落。最后一位传承得到这件法器的弟子,一心想复兴大业。无奈自己资质平庸,药师考核年年落第。光靠太一门外门弟子那点月例,根本无法供他自学成才。无奈之下,便咬牙叛出太一门加入盗贼团队。在得知吉祥镇的修仙世家里有祖传秘宝之后,大伙商量了便前往盗取。却不想阴错阳差之下,把命交代在那里,反而便宜了许颜真。 事实上,若非当初许颜真那一刻的善念,她也不会在吉祥镇逗留许久,更不会夜探黄家庄。这一啄一定,因果循环,本来便是天定。那些隐藏在修真界的天地至宝,本来便不可能从天上忽然砸到随便一个人脚下,让他一跃称霸。 许颜真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手里的这两块牌子究竟是何等牛逼,她那时正穷得叮当响,只是觉得大家都不顾性命抢的东西,大都是值钱的。因此即使猜不透其中奥妙却也保留了下来,没想到在太一门果然起了大用处。 许颜真心中其实也颇为得意,不过脸上总要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表情。这是她的第一炉丹,她开始进药时,手都有些不稳。好在牢记车前子的吩咐,先读再炼,按部就班。这车前子所著的丹道经是他毕生心血。他虽然早已是宗师级别,却因脾气着实古怪,在老君殿完全混不下去,只能被下放到紫竹峰最低级的灵植园来教导新手。因此这老头对老君殿有着本能的排斥和厌恶。他这大半辈子都蜗居在辰字园,时间久了,反而没人知道他原先的风光。也只有跟在姚乾等老人身边的嫡传弟子,才会对他稍加敬重。而这本丹道经也全然不是寻常书籍中复杂拗口的文言文,大多数都通白话,浅显易懂,极易上手。是以许颜真这种只看过几本丹道基础的菜鸟,也能在短短的一炷香内看明白。 可说到底,炼丹对手法和火候必然是极为讲究。即使许颜真占了朱雀神魂的便宜,得了一缕朱雀青焰,她的手法还是错误百出。若换成车前子来炼,这一炉里至少半数上品。许颜真这一炉没废,已是全靠那本丹道经和实在少有的运气。可即便如此,也艳惊全场。 车前子很快就恢复过来,哼了一声道:“老君殿有什么了不起?这还是她第一炉丹,不服可以再比。” 许颜真脸上笑得不露声色,背后死死拽住车前子的衣摆。这老头真是典型的得理不饶人!运道这种东西一次就够了,要是再比输了怎么办? 宫威被这种结果完全惊呆了,他大叫着冲过去,抓起盛放许颜真所炼制筑基丹的玉匣大声道:“不可能!” 不止他一人不信,早有其他药师凑过来亲自验过。车前子得意得嘴巴都变形了,鼻孔抬得老高。其实他心里也痒痒得慌,想去验看许颜真到底炼出怎样的丹丸。却碍着自己定要装出一副不屑一顾的样子,把酒壶一扔,抱着手得意洋洋的刻薄宫威。背地里脚爪牢牢扣住布鞋,几乎将薄薄的鞋底挠破。 宫威自己验了一遍,果然分毫不差。有人窃窃私语道:“看这品相,只怕是上上品。” 另一人羡慕道:“是啊,第一炉丹就能炼成这样,太一门又要多出一名奇才了。”他们本都是老君殿的人,若是宫威炼丹失败,自己或许还能嘲笑一番。可事实上,不是宫威不作为,实在是敌人太高段。人便是如此,对于自己离对方差距不大的多半都是不服或嫉妒,但对于自己完全无法到达的段数,则只剩下羡慕的惊叹。 他颓然瘫坐在地上,低头呆了半晌,听到这里,忽然狰狞跳起来叫道:“谁说她是第一炉丹,她肯定以前就炼过的,不然怎么可能出现五枚上品!我都没有出一枚!若是第一炉丹就能这样,那我过去十几年的苦学到底是为了什么!” 许颜真和车前子同时“哦”了一声,异口同声道:“我都没有出一枚。” 宫威意识到自己失言,立即改口道:“我是说,我都好容易才出一枚。” 车前子笑嘻嘻的踱到他的玉匣边上,用长柄玉勺挑起那枚筑基丹,看了看,啧啧道:“好一个‘新出炉’的上品筑基丹!也罢,被这种人磕头迎接,未免掉了老头子的架子。”他也不管宫威脸色多难看,自己放声大笑,一面背着手大摇大摆的走了出去,高声叫道,“小丫头,走!老头子带你去功德殿转转,好好煞煞青鸾峰的威风去。” 许颜真一听便知道坏了,先前煞煞宫威的威风都是靠运气。功德殿此时正是卢云与姚乾嫡传弟子较量的关键时刻,车前子一看就是喝高了,居然当着青鸾峰这么多弟子的面要去踢馆。她恨不得立刻就把车前子拖走。 却没想到车前子这话,让老君殿这帮药师脸上难看之极。他们先前对许颜真师徒俩的一点感慨叹服,此时全化作了愤怒。更有好事者直接溜到功德殿去早早报信。其他人则相互使了个眼色,有的说帮车前子送酒,有的说要带路,争先恐后的把两人堵在了中间,簇拥着前往功德殿。 许颜真急得背脊都快冒汗了。车前子却十分高兴,嘻嘻笑道:“小丫头,你怕什么。有老头子在,等会叫你看看卢云那老太婆的脸色。哈哈哈哈!” 许颜真暗暗心急:“貌似卢前辈和咱们峰的姚前辈是双修道侣,人家夫妻俩打架,哪怕是胡青牛夫妇,那也是老两口。你去扇人老婆的脸,不怕惹恼姚乾么?” 车前子却不管这些,一高兴又多喝了几口,连脚步都有些踉跄。而许颜真则骑虎难下,身边不断有年轻弟子探问她今年多大、什么时候入门的、怎么这么倒霉会在车前子手下等等。 她只能苦笑。 此时功德殿上十年一次的大比此时也到了尾声。 姚乾与卢云两位大人高坐在大殿上首,身侧各自立了四位嫡传弟子。姚乾的两个大徒弟一个叫黄岑,前日才云游归来。另一个叫白芥的刚刚出关。一个风尘仆仆的,一个常年闭关而脸色虚白,都是药师二级。剩下两个鹿茸与枸杞都还只是药童级别,随侍在姚乾身侧。 卢云的四位弟子则分别是的祝青、郑辉、彭彤与冯茹。这四人中,卢云最得意的弟子便是祝青。祝青在丹道上天赋异禀,十六岁便通过药师测试,眼下马上要冲击宗师考核,极得卢云欢心。此时他却颇有些心不在焉,眼里只瞅着冯茹。卢云知道他的心思,私下里对他表示,若他成功进阶宗师级别,便将冯茹许配给他。 冯茹生得清丽无比,又深得卢云欢心。可一听说此事,从此见他就是一副爱理不理的模样。卢云安慰他说她是害羞,可祝青知道不是的。他自负玉树临风,为人又高调。每每被人提及,都被赞为太一门的荣光、苏白第二。可冯茹却每每嗤之以鼻,背地里说他不过是万年老二,也敢跟苏白相提并论?祝青心中极为恼怒,他明知冯茹心里只有苏白,却偏偏憋着一口气,一定要通过宗师考核,好逼着她和自己结为双修道侣。 此次大比其实卢云本不想安排他参加,但他却自告奋勇,一心想要在冯茹面前大出风头。那苏白有什么?不过就是个喜欢到处打架出风头的毛头小子罢了。他就是要告诉冯茹,自己若想出风头,也不过是眨眼的事。 可是他没想到半路上杀出了一匹黑马。 青鸾峰与紫竹峰的公开大比,一共分为三场。按照丹道低中高的级别分组,从两位大宗师的弟子中各自选出三人。卢云这边出战的是药师三级的祝青、药师一级的郑辉与药童三级的彭彤;而姚乾这边则是黄岑、白芥与鹿茸。这六人将同时在功德殿炼丹,分别在三个时辰内,按照自低而高的级别分别用十炉一共五百份材料炼制宁神丹、筑基丹和定乾丹。 姚乾这边的情况其实并不理想。鹿茸就不说了,典型的小王八蛋。炼制个区区宁神丹而已,十炉居然一炉都没出,今年的药师考核也别指望了。还好和他对决的彭彤水平也臭不可闻。 他摇摇头,再看向白芥。闭闭关果然还是有些用处,十炉筑基丹已经出了两炉。品性虽然一般,但好歹也有十数枚中品筑基丹。老太婆那边姓郑的小子就不怎样了,看他小脸煞白的,嘿嘿,不用看就知道一炉都没出。青鸾峰果然是越来越没出息了。 姚乾摸了摸胡子,又看向黄岑。黄岑与祝青的对决是今次大比的重中之重。黄岑虽然是药师二级,但为人刻苦,天资也不错。熬到三十多岁考过药师二级后,便出去寻找珍稀药草。虽然祝青那小子天赋极好,可为人稍微有些浮躁,黄岑未必会输给他。 第64章 丹药的级别越高,所需要的材料也就越珍贵。而对炼丹师的手势要求往往越复杂,控火技巧也越精湛,甚至连炼丹时间也有可能会越长。尤其是定乾丹这种辅助结丹的高级丹药,很少有人敢于同时开炼两炉。即使是宗师以上级别的炼丹师也不敢大意。 是以鹿茸这边垂头丧气的回到姚乾身后罚站之后,白芥的两炉同炼才刚刚到了尾声,而黄岑则还在第四炉上打转。 这种大比所炼丹药都是之前由卢云与姚乾各自随机抽取,再由专门弟子准备好材料。其计分方式也不一样。起初卢姚二人各有十分。像鹿茸这种低段数的药童,如果胜出则计一分,负则扣一分,若是平手则不计分;而比他高一阶的药师白芥获胜计两分,相反卢云手下的郑辉则负了两分;到了更高一层的祝青和黄岑这里,若是获胜则赢家得三分。这就意味着即使目前青鸾峰以八分处于劣势,如果祝青获胜,将变成十一分。而紫竹峰被扣去三分,最终则只获得九分。因此,高阶炼丹师之间的对决往往会直接决定最终的成败,这也间接说明了高阶炼丹师的价值以及太一门对其的重视。 其实在其他门派,炼丹师自己的独门手法往往看得比性命还重。也就是在太一门才有这个实力,每隔十年举办一次公开的炼丹竞技。青鸾紫竹双方的弟子都可以来观摩学习不同阶段师兄们的炼丹技巧和手法,从中吸取经验。 而手法技巧并非看了就能学会,这些往往与炼丹师本人的心性脾胃相符。譬如黄岑年近不惑,为人稳重厚实,其手法也十分谨慎。而祝青心高气傲,虽然手法精妙新奇,却未免多了层浮躁。 丹道这门学问,其实最终还是运道两个字。定乾丹不比其他丹药,在辅助结丹的众多灵丹中也是偏门。其主方中有一味苦芯蕨,生长在炎烈之地,只能随取随用,离土便死,因此往往被研磨成粉末后带回太一门。黄岑外出云游时,恰好见过几株苦芯蕨。他本是土属性灵根,便用姚乾赠他的符宝想尽办法将苦芯蕨整根整取了回来。没想到这次大比居然会用到苦芯蕨粉末。他心中大喜之下,暗道天助我也,便弃了太一门自配材料不用,取出自己亲手挖掘的苦芯蕨当场炮制。 他却没仔细想过这苦芯蕨为何只在炎烈之国生存。青鸾峰虽然四季如春,毕竟称不上热,更何况炎烈二字。就在他取出制成粉末的过程中,苦芯蕨的某些成分已经微微改变。 到了结果揭晓时刻,姚乾不由脸色大变。黄岑这边十炉里只出了一炉,还都是些下下品,一枚中品都未出现,甚至有些下下品的药性都已有些改变,不再适合作为定乾丹发放。 而祝青那里却春风得意。他此次可谓超水平发挥,十炉定乾丹居然出了三炉,其中还有二十七枚中品! 卢云含笑道:“不错,不错。越往上丹越难练,能有三成出炉在你这个年纪已是了不得了。” 黄岑整个人都呆住了,明明他所有的手法都循规蹈矩,怎么可能结果变成这样?姚乾阴沉着脸命他把过程仔细讲了一遍,半晌叹了口气道:“天数如此。当初由着你出门云游,还是害了你啊。” 黄岑跪下哭道:“师傅,是弟子疏忽。弟子愿意受罚。” 卢云表面装作云淡风轻,实际上竖着耳朵悄悄听他两人对话。她何等老道,一听便察觉问题所在。故意喝了口茶,慢慢道:“老姚,这就是你不对了。徒弟不成器可以慢慢教嘛,何必输了就要罚?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这么小心眼!” 姚乾终究还是护短,他见黄岑越发颓丧也不忍心责怪,只朝卢云恨恨道:“死老太婆,得意什么?就让你在青鸾峰再呆上几年!” 卢云哈哈大笑,喊了祝青到身边,笑道:“你看看你,一点都不给你姚师叔面子。赢得这么轻巧,倒显得紫竹峰无人了。” 祝青嘴上连声称不敢,心中却暗爽不已,一面得意的朝冯茹望去。这次青鸾峰获胜,冯茹心里也十分欢喜。只是想到祝青大出风头之后,只怕会更得师傅宠爱。万一他真通过了宗师考核,自己怕是不嫁也得嫁了。她想起还在苦思崖禁闭的苏白,心中柔肠寸断,恨不得立刻插上翅膀,飞到苏白身边。 祝青见她不理会自己,心中气恼,便故意趁着这个机会向卢云道:“弟子侥幸获胜,全是师傅教导有方,我青鸾峰才能长青不倒。” 郑彭二人也纷纷向他祝贺,一时间众弟子皆高声叫道:“师傅教导有方,青鸾长青不倒!” 姚乾气得鼻子都歪了。 卢云斜睨了他一眼,心中更加畅快。今次大比,反败为胜全靠祝青一人。这孩子虽然有些浮躁,让她开始也捏了把汗。不过到最后,果然没有辜负她的苦心。此时难得还丝毫不居功,当下笑道:“你想让我赏些什么?” 祝青双腿跪下,“咚咚咚”朝卢云磕了三个头,道:“弟子对冯师妹倾心已久。若是弟子通过宗师考核,愿与师妹结成双修道侣。请师傅成全!”接着又“咚咚咚”磕了三个头。 卢云的脸色微微有些难看。她是私下里对他说过,但那是她的嘉许。可祝青当着众人面这样,便是逼着她开口成全。她生性好掌控,姚乾便是受不了她这点,两人吵了几百年。此时又怎能被一个毛头小子逼迫?正在迟疑间,忽然听到冯茹颤抖着声音道:“我不嫁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祝青脸色煞白,盯着她的脸厉声道:“师妹!” 冯茹的身子抖了抖,泪水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咬牙道:“弟子一心向道,不结丹前绝不嫁人。” 整个大殿顿时安静起来。 卢云“哦”了一声,淡淡道:“你看上谁了?难道我们阿青不够好?我倒想知道,这太一门还有谁能比得上阿青!”她这两句话说的祝青心花怒放,有什么能比得上自己师傅当着这么多人面前亲口称赞更能让他风光的? 冯茹又羞又气,咬牙道:“弟子,弟子心里绝无他人。” 鹿茸哼了一声,小声咕哝道:“还会有谁?苏白呗。” 这声音虽然不大,却哪里逃得过元婴期修士的耳朵?卢云的脸色一下子变得极为难看,冷冷道:“老姚,管好你门下弟子的嘴巴。我青鸾峰门风严谨,茹丫头更是我的嫡传弟子,谁要是乱嚼舌头毁她清誉,我老婆子第一个不放过!” 鹿茸吓了一跳,腿一软差点跪下,却被一股柔和的力道托起来。只听姚乾冷笑道:“好一个门风严谨!才筑基就想着结双修道侣了。嘿嘿,嘿嘿,想当年我老人家……”他一想起自己当年头脑发热,居然和卢云这么个虎姑婆结为道侣,嘴上便说不下去,只是哼道,“祝小子,总之师叔劝你一句话,千万别太早想不开……” 他还要絮叨,却被卢云厉声道:“够了!我们青鸾峰的事,还轮不到你紫竹峰插嘴。”又转身对着冯茹道,“你给我退下!” 冯茹煞白着脸,狠狠瞪了祝青一眼,一跺脚便冲出去了。 姚乾的脸色顿时铁青,冷笑道:“你青鸾峰的弟子,难道不都是从我紫竹峰里出来的?有奶就忘了娘,甚好,甚好。” 大殿上众弟子分成两派,泾渭分明,双方互相瞪视,如临大敌。 卢云冷笑道:“连着输了几十年,你这臭脾气还没给磨掉。紫竹峰若是有能人,何至于有今天?“ 姚乾铁青着脸,忽然拂袖站起来,他正要开口,边上一个弟子匆匆附耳过来。姚乾脸上渐渐舒缓,他眼珠一转,反而又坐了下来,翘起二郎腿,嘻嘻笑道:“谁说我紫竹峰无人?我紫竹峰随便一个打杂的弟子,都能炼出上品筑基丹来。嘿嘿,听说还是个新进弟子,才进我紫竹峰半年而已。第一炉丹便打得你老君殿的药师弟子两记响亮的耳光。怎么,死老太婆你不知道吗?” 此言一出,顿时整个大殿沸腾起来。紫竹峰的弟子素来灰头土脸,今次又是来被羞辱的,却没想到居然自己这边居然出了这么个给力的弟子,一时间众人都感到扬眉吐气。而青鸾峰弟子则私下里窃窃私语,各种猜测各种质疑,络绎不绝。 卢云手里也同时得到了消息,她眼里几乎冒出火来,一伸脚将通报的弟子狠狠蹬开,厉声道:“放屁!我活了几百年了,可从没见过这等奇事!定然是你们弄虚作假!” 姚乾笑道:“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既然菩提师叔能得了苏白,你能得了祝青,为何我紫竹峰不能得……” 他边上那弟子跟着道:“半夏。” 姚乾点了点头,接着道:“为何我紫竹峰不能得半夏这样的奇才?” 鹿茸的小三角眼都瞪大了。 半夏? 众弟子纷纷交头接耳:“半夏是谁?你知道半夏吗?” …… 许颜真胆战心惊的扶着醉醺醺的车前子走进大殿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么一副场景。 第65章 卢云生性好洁,一见是这么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心里更加不喜。车前子眯起一双小眼,看了看高台上两位大宗师,又看了看四周。半晌吐出一个酒嗝,对许颜真道:“噢哟,紫竹峰果然无人了。这回只怕……呃,真的只能靠你了。” 许颜真恨不得捂住他的嘴,这死老头还嫌麻烦不大,一开口同时得罪两位元婴后期。 姚乾倒不介意,一看到车前子就知道嘴贱的家伙来了。他仔细看了看许颜真,明知故问道:“你就是半夏?入门多久了?可有考过什么药师之类?” 许颜真老老实实一一作答。 卢云却按捺不住,站起来叫道:“听说你方才在老君殿上与我青鸾峰弟子宫威生出口角,便以炼丹作赌?” 许颜真被她这么颠倒黑白,心中十分不快,淡淡道:“弟子惶恐。弟子入门半年从未出过灵植园,至今还是个花农。今日随师傅第一次来老君殿借地火想学习炼丹,又如何敢妄自生事,大言不惭挑战贵峰的宫药师?” 车前子瞬间酒醒了,一巴掌拍在大腿上,叫道:“不错!那姓宫的小子拦着老头子不让进,说是老君殿不对外开放。老头子在这里呆了几十年了,过去几次大比,也从未出现过这个先例啊。也不知道你们老君殿的这个外,除了咱们紫竹峰还有谁?” 姚乾一听登时火冒三丈,叫道:“死老太婆,我说为什么我紫竹峰连连失利,原来你门下弟子平日里干的就是这种勾当!想尽办法拦着我姚王堂的弟子,不借地火!同是太一门子弟,我倒第一次听说太一门居然何时有厚此薄彼的规矩!” 下面接着不少姚王堂的弟子叫道:“就是,借个地火全凭他们心情好坏!我们又不是不划贡献点!” “平时见了也少不得冷嘲热讽,处处指使我们做牛做马!” “问我们拿草药的时候,他们总借口忘带腰牌!不刷贡献点,记账到现在都不还!” …… 卢云脸上也是一阵青一阵白,她一双厉眼扫过自己的弟子,这边的弟子大多数都低下了头。青鸾峰霸道了几十年,新进弟子从一开始受到的教育,便是自上而下的贬低姚王堂。说到底,还是卢云自己开的这个头。 她阴沉着脸,却不肯承认是自己教导失误,只把眼光落在许颜真身上。今日她本来该风光获胜,却反被姚老头羞辱,全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脏兮兮的小丫头! 她从一开始就对许颜真有成见,此时更加恼怒,冷冷道:“我修习丹道之人,讲究的便是个仙风道骨。哼!你看看你们师徒俩,一个酒鬼,一个乞丐,邋遢成什么样子?硬生生堕了我太一门的威风!”伸手一指车前子,厉声道,“尤其是你!当初我亲手把你从青鸾峰下放到紫竹峰就是指望你能专心修炼,至少能混到筑基。到现在你居然还是炼气五层,我看你一辈子都只能是这幅德行!炼丹再高明又如何?寿元一到皆是尘土。今天你们若不拿出些真本事,可别说不让你进老君殿,从今以后都不许你俩踏入我青鸾峰半步!” 姚乾也跳起来叫道:“老葫芦,你今日可一定要给这婆娘点颜色看看!千万不许堕了我紫竹峰的威风!” 许颜真暗自腹诽道:“紫竹峰的威风都堕了几十年了。” 车前子哈哈一笑,扔了酒壶,只身挡在许颜真面前,对卢云道:“不错!我老头子一辈子都耗在这丹道上,便是死了也决不后悔。你要我如何拿出本事来?难道要和我比炼丹?” 卢云自恃清高,怎肯以高高在上的大宗师身份和一个没有出息的酒鬼相提并论。车前子虽然早已是宗师级别,可从宗师走到大宗师没有百十年功夫、无数灵药堆积根本不可能。当下只冷笑道:“这倒不必。我听说你这小徒弟方才在老君殿一炉炼出五枚上品筑基丹,心里到十分想见识。不知道这究竟是真本事还是靠运气。若是真本事,能一炉炼出五枚上品筑基丹的,至少也是宗师级别了。”她顿了顿,又将祝青唤出来,道:“我这个弟子虽然不成器,痴长她几岁,但好歹也是药师三级,今年便准备去太白山神农谷参加宗师考核。便是我们青鸾峰吃些亏,让祝青与她好好较量一番。” 车前子暗骂她无耻,许颜真有几斤几两他最清楚,能炼出一炉好丹,十有八九是运气。还剩下两成,定然是自己那本丹道经的功劳。若是他一本丹道经就能把一个白板训到成宗师级别,太一门哪里还敢小瞧他?这老头几杯老酒下肚,头脑一热便非要闹到功德殿来,当面挫挫卢云的锐气。他本想着青鸾峰的弟子都如此不成器,姚乾怎样也该赢一回。卢云被自己一激,理所当然便该答应与自己比丹。届时他就能提出借用最好的地火、最好的丹方、最妙的材料提炼最好的丹药!自从自己到辰字园后,日子越混越差。失意之下,那点门派贡献点也都用去缴醉仙楼的账单了,加上老君殿弟子处处为难,接触上等材料提炼丹药的机会越来越少。这次装疯卖傻也要摸上一回老君炉。谁知道姚乾的几个嫡传更加不争气,倒让卢云拿谱摆架子,不肯与自己较量,硬要逼着半夏上场。这酒一个激灵便醒了过来,他回头看了一眼半夏,后者沉默片刻,却忽然对他坚定的点了点头。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虽然不清楚车前子究竟是为了什么大发酒疯,但事已至此,她早已无路可退。若自己临阵退缩,她背后站着的紫竹峰面子便会荡然无存。那些失败的弟子不一定会反省,反而极有可能会把所有的怨气都出在她身上。这样一来,自己在太一门便更加混不下去了。 在这个世界里,一味的避让,结果只会自讨苦吃。只有做出举世瞩目的成绩来,才能获得接近长生剑的机会! 祝青也上前一步,微笑道:“弟子谨尊师命,愿与半夏姑娘比试一番。” 许颜真见他颇有些得意的模样,显然是打算好好对自己鄙视鄙视了,当下不吭不卑道:“既然如此,便请前辈出题。” 卢云冷冷一笑,正要开口让他们就地公开比试。忽然被姚乾抢道:“凭什么你来出题,你是祝小子的嫡亲师傅,万一你专门拣他会的出,可不是让我们紫竹峰吃亏!你家祝小子不是口口声声要考宗师么?难道神农谷也能由着你出题?” 祝青忽然有种不妙的感觉,每次姚乾一插嘴,事情就会往难以想象的方向发展。果然卢云的脸顿时气得满面通红。 她终究不想落人口实,只得与姚乾商定:由两人各自在十张纸上写下自己打算测试的丹药名称,揉成团混在一起投入一只木箱中。而祝青与许颜真两人则各自抽取一张,并去储备所有灵草灵药的丹事房挑选十炉所需的材料。材料准备完毕后,两人各自挑选丹房提炼,三个时辰后统一验收结果。 许颜真沉着脸上战场前,姚乾偷偷塞给她一枚玉简,并对她眨眨眼。自己咳嗽一声,拉着车前子喝酒去了。 祝青踌躇满志,哪里会将这个花农看在眼里?许颜真一身深紫色的姚王堂弟子服,下摆早已变成了深褐色,朴素的靴子也满是尘土,一看就是最低等的杂役弟子打扮。当下掸了掸衣角,冷笑道:“半夏是吧,按说你才炼气八层,该喊我一声师叔。可这次事关重大,祝某绝不会留手,失礼了。” 许颜真点头道:“我也不会客气的,大叔。”说罢,径自前去抽了纸条转身走了。 祝青被她一句“大叔”噎了半晌,待卢云颇有些责难的扫了他一眼,才郁郁寡欢的上前跟着翻了半天,取出一张纸团。 卢云对他点点头,用眼神鼓励了一番。 她之前特意写了十种颇有难度的不同丹药,皆是她为祝青冲刺宗师测试精心准备的金丹以上辅助修炼专用丹方。她偏不信那低等灵植园里出来的小丫头当真有本事炼制出这些罕见的丹药。听说对方只会些基础的控火术,老君殿的比试肯定是瞎猫撞见死耗子,没准连丹方的名字她都没听过哩! 姚乾与她老夫老妻多年,一眼便看透了她的歹毒心思。当下他嘿嘿一笑,抓起毛笔在舌尖舔了舔,一口气在十张纸上都写了“筑基丹”三个字。 …… 许祝二人打开纸团后,面上均不露声色。各自选好材料与丹室,向卢云与姚乾行了个礼,这才闭门进去了。卢云见许颜真选择的是最顶级的丹室,心中更是冷笑。最顶级的丹室,意味着最顶级的地火。连祝青都只敢选择中品地火炼丹,她算什么东西! 姚乾偷偷塞给她嫡传弟子才有的御火秘术,却没想到作茧自缚。那个半夏的小丫头究竟还是嫩了点,居然选择了上品地火的丹室。她难道以为自己有了御火秘术,就能在这三个时辰之内驾驭得了上品灵火?幼稚! 他张口就要大骂,却被一口酒呛得几乎眼泪都掉出来。回头一看车前子,这个花白头发斑斑老态的死老头则早已醉得呼呼的睡了过去,一路梦呓道:“不许偷懒,搬花!” 第66章 许颜真倒没有多想。姚乾给她的玉简,正是太一门秘传的御火大法。只消将灵识灌入,她便能轻易掌握最基础的御火术。随着驾驭灵火的熟练度增高,这御火大法将逐级递增,从下品灵火、中品、上品直至驾驭顶级灵火。寻常灵火的分级是按照火焰的颜色,凡火大多分为三层,焰心暗红内焰橘黄外焰蓝紫,每一层的温度也会略有差异。而灵火级别的火焰自内而外都是同样的颜色,在炼丹时可适应不同丹炉大小始终保持同样的温度。许颜真在姚王堂与老君殿里所使用的下品地火都是由内自外呈现深红色,而中品地火则是深琥珀黄,到了上品则变成一种明亮的天湖蓝。火焰颜色越浅,温度便越高。但品级的划分却又不是那么严格,往往只是一种颜色波动的范围。同样是深红色,也有洋红与红褐之分。这就是为什么老君殿的下品地火要比姚王堂的始终好上那么几分。同样,顶级的灵火往往极为罕见。卢云自己曾亲眼见识过化神老祖渡劫时天雷所出得金色火焰。只可惜这种火焰本身杀伤力大,极难采集。太一门最顶级的炼丹室里也不过是道淡青色的火焰。 许颜真之所以选择顶级的丹室,倒不是为了炼丹,而是想最大限度的激活朱雀神魂。以她的月例,就算不吃不喝天天劳作,门派贡献点要攒上十年才有资格进入顶级丹室。她才将朱雀纹章取出,那只小肥鸟便迫不及待的飞了出来,一头扎进淡青色的火焰里。 许颜真得到的漆黑令牌,其实是一枚残破纹章,里面仅存一缕朱雀神魂,表面也破败不堪,根本没有昔日的光彩。再没有接触高级灵火之前,凡火是无法将它激活。是以这枚朱雀纹章流落一个小小的修仙世家,数百年来默默无闻。许颜真记得在老君殿里,朱雀神魂被激活时吐出的是一枚青色火焰,颜色只比这上品地火要深上些许。 那小肥鸟滚进上品地火后,居然在里面洗起了澡,又得意之极的打了个滚,来回抖了抖肥肥短短的身子。小小的翅膀张开扑扇了两下,忽然仰天一阵清鸣。那火翅上的雏羽渐渐伸长,连小屁股尖上那丛“朝天辫”也猛然延展了数寸,变成一簇漂亮的翎羽,倒让许颜真心生歹意,想拔下来做毽子踢两下。那小肥鸟吃饱喝足后,摇摇摆摆的飞了出来,却不慌回到令牌里,而是收拢翅膀憩息在许颜真头顶。 许颜真被它唬了一跳,生怕自己的头顶烧起来。那小肥鸟似是察觉到她的紧张,还故意让浑身的火焰再燃得更旺,直接一屁股坐了下去。许颜真啼笑皆非,伸手向脑袋上探去。那小肥鸟触手非但不烫,圆滚滚的还十分柔软。许颜真心中一软,将它捧在手里,柔声道:“看见你我就想起肯德基,以后便叫你小肯吧。” 小肥鸟哪里知道肯德基是一种什么鸡。它听到鸡这个字就十分抓狂,本来还挺温顺的享受她的爱抚,忽然小脑袋一撇,往她手心狠狠啄了一下。许颜真也不在意,这一瞬间她想起了红眉大侠,接着又想起林镜,想到那个死变态一脸灿烂的叫着阿真,便觉得浑身发冷。只将它轻轻放开,摸了摸它的小脑袋,道:“乖,一边玩去。我要开始炼丹了。”一面收了心思,飞快的将所需药材分为十份,又从储物袋中取出烈火十字花的果实,炮制研磨混合。 卢云自己写了十种不同的高级丹药名称,哪里想到姚乾故意捣乱,张张都写筑基丹,倒让她一片苦心付诸东流。许颜真随手拿的最上面的纸团,正是姚乾写的筑基丹。 她有了之前的经验,此时倒也沉着。下品地火大都是为了新学者准备,可以按照地火室的说明调节。这种机械的调节方式用于炼制宁神丸、炼气丹、止血丹这种低级丹药还马马虎虎,对于筑基丹以上的丹药则非要御火大法不可。许颜真亏得朱雀神魂事先吐出一枚青色火焰将下品地火吞噬。这朱雀神魂与她心意相通,所吐出的青色火焰也十分驯服。其实哪怕她不用控火术,而只是嘴上吆喝变大、变小,这地火都会听她号令。但这次不同。上品地火虽然可以帮助朱雀神魂进一步恢复元气,但让它可以想上次对待下品地火那样肆意吞噬对方,却十分不易。 许颜真先尝试用御火大法调小地火,那淡青色火焰仿佛嘲笑似的越烧越旺。她被烤的满头大汗,眼看半个时辰过去了,自己还无法驾驭地火,当下不免有些手忙脚乱。那小肥鸟仿佛早就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直没有回到令牌里,而是在边上小憩。此时察觉许颜真心境起伏,忽然身形暴起化作一道红光,一头又扎了进去。 许颜真一见那团红光和淡青色的火焰纠缠搏斗,立即催动御火大法从旁辅助。不知不觉中,她的控火水平不断提高。短短一个时辰过去,这御火大法竟连着提升了三级。直到淡青色火焰乖乖听从她使唤后,那团红光才慢慢撤退出来。只是它疲倦地连鸟形都无法维持,一出来便直扑令牌,瞬间淬灭。 此时离结束只剩下一个多时辰。许颜真将炼丹炉祭出,这才不慌不忙慢慢将材料顺次放了进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上品灵火比下品灵火不知强上多少倍,原本炼制一炉丹至少要大半时辰。在这里几乎一个时辰便出了三炉,其中有两炉失败,一炉成功。这成功的一炉里,上品筑基丹就有七枚。 许颜真直到这一炉成功,心中方才大定。眼见还有半个时辰,她又专心致志的开始新的一炉。这一次,她吸取了前两次失败的教训,更注意手法的运用,努力按照炼成时的记忆,脚踏实地按部就班。 那边祝青在离结束还有一盏茶的时候便提早出关。他原以为自己抽的会是金丹以上级别的罕见丹药,没想到居然是筑基丹。这筑基丹在他还是药师的时候就炼得极为纯熟。他当下选择了可以熟练驾驭的中品地火,用的是卢云为了让他冲击宗师亲赐的丹炉,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又哪里会惧怕一个初出茅庐的小丫头。 祝青扫了一眼边上禁闭的丹室,心中暗自冷笑。卢云微笑道:“阿青,辛苦了。来来来,到师傅这边来喝口茶。”她问都不问祝青炼得如何,这副云淡风轻的姿态反而把姚乾气了个倒仰。 祝青道:“多谢师傅关心,弟子幸不辱命。” 他所炼的十炉中,只出了四炉废丹。这个成丹率在筑基丹这个级别,宗师水准初露端倪。他一共炼出九十七枚中品筑基丹,十九枚上品筑基丹,其中上上品一枚。 卢云笑得合不拢嘴,命弟子特意端到姚乾面前,请他验看。 姚乾冷笑道:“得意什么,本座年轻的时候,十炉筑基丹就能出七炉。祝小子还差得远呢!” 卢云讥笑道:“是啊,某人号称七成成丹率,却大多都是中品,上品少得可怜,上上品一枚没见。生怕被祖师爷教训,跑到我跟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求助。”她话音未落,下面便不少弟子低头闷笑起来。紫竹峰这边则跟打蔫了的茄子一样,只恨不得挖个地洞一个一个跳进去。 姚乾被她当众捅破往事,脸上青筋暴起。这歹毒婆娘多少年了还是这副德行,在家里不温柔体贴也就算了,在外面也非要弄得他下不了台。当下恼羞成怒道:“十炉筑基丹,五百份药材,只出一枚上上品,这边是宗师级别的水平!?” 卢云正待反唇相讥,忽然车前子打了个酒嗝,喊了声:“慌什么,三个时辰还未到哩。” 祝青心中暗自不屑,接过师傅亲赐的灵茶,道了声谢。又对姚乾恭声道:“弟子不日便要前去神农谷参加宗师考核,倒是极想知道姚师叔写了哪些罕见丹药,也好为弟子提供些参考。不知等会结束后,是否可以将那只木箱赠与弟子。” 姚乾立即就把嘴巴闭住了,卢云则十分赞赏的看了他一眼,这个弟子善解人意,又极有天赋,实在是不可多得的好苗子。或许今年太一门又要多出一个年轻有为的丹道宗师。 忽然听到“当当当”三声钟响,很快就有敲钟弟子大声禀告道三个时辰到了。紧接着许颜真这边丹室的门也开了。姚乾冲上来叫道:“怎样!?出了几炉?” 车前子则一睁醉眼,跳起来道:“见识过了吗!上品地火!” 卢云冷笑一声,命弟子将她所炼丹药呈上来。祝青则冷眼旁观。 许颜真似是颇为羞赧道:“弟子无能,还有六炉丹药来不及炼制。” 她话音刚落,卢云便讥笑道:“三个时辰,便是猪都能将十炉炼完,你比猪都不如么?”她听到这小丫头居然炼制了四炉,不由微微惊诧。上品地火极难驾驭,莫不成又是歪打误撞?但嘴上却不饶人,一番话说得紫竹峰弟子各个面呈羞赧之色。 姚乾则颓坐在地,喃喃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许颜真又道:“弟子愚钝,第一次接触上品地火,花了大半时间学习御火大法才能驾驭。总共只炼了四炉,其中两炉出丹。共有中品筑基丹五十二枚,上品十八枚,其中上上品四枚。” “什么!”姚乾本已灰败的脸色顿时光亮起来,他跳起来便冲到捧出丹药的弟子身边验看! 祝青则脸色铁青,大叫道:“不可能!” 卢云冷笑道:“一个多时辰便能驾驭上品地火?没想到你小小年纪,胆子却不小,敢当着我的面扯谎。还是你有恃无恐,仗着姚老头宠你,就不怕被人拆穿?” 车前子冷冷打断她道:“死老太婆,不信便去验丹!半夏还是个小姑娘,受不起你这么空口白牙歹毒的夸奖。” 卢云两道细细的眉毛倒竖,怒道:“大胆!我青鸾峰也轮得到你开口撒野?来人,给我把他赶出……” 她那个“去”字还没出口,就看见姚乾忽然冲过来,一把将许颜真抓起,哈哈大笑道:“好姑娘!真的是四枚上上品!哈哈!没想到我紫竹峰也出了个炼丹奇才!不,即便是整个太一门,也未必会有这样的天才!” 第67章 整个大殿顿时沸腾起来。紫竹峰众弟子几十年来一直都被压着打,早就怨气滔天,从未有过如此畅快的时候。鹿茸一见祝青那小白脸气得嘴都歪了,更是乐得哈哈大笑,扯着嗓子大声道:“是谁战胜了祝大师兄!” 不少弟子大声叫道:“半夏!半夏!” 鹿茸接着起哄道:“半夏是谁?” 枸杞与他最是心灵相通,立即大声道:“是我紫竹峰弟子!姚王堂门下!灵植园花农!” 卢云气急败坏,她本来还想咳嗽两声维持一下秩序,谁知姚乾这老不修越老越疯,居然一把抢过捧药弟子手持的托盘,将盛放丹药的玉匣高高举起,狞笑道:“谁说我紫竹峰无人!谁说我紫竹峰无人!哈哈哈哈!” 以往历次大比,大都是姚乾的嫡传出战。嫡传弟子相当于内门中的精英弟子,其实不见得他们有多少本事,不过仗着运气好给老祖看中罢了。老百姓仇权贵的心理古今皆同。而今次这个叫半夏的小姑娘虽然没有在制定的时间完成丹药炼制,但其成丹质量却远远高过青鸾峰那个高高在上的祝青,更何况她是出自紫竹峰最底层灵植园的低级弟子,这可比嫡传获胜还要让人觉得扬眉吐气!此时诸位姚王堂弟子更是群情激愤,附和着高声喊道:“谁说我紫竹峰无人!” “紫竹峰最强!” “姚王堂荣耀!” “太一门万岁!” …… 卢云气得脸上的肌肉都在来回颤抖,狠狠一拍椅背,厉声道:“反了,反了!” 祝青则脸色铁青,他看到方才那个脏兮兮的小姑娘被鹿茸这个小瘪三起哄后,顿时被人簇拥起来,享受着原本应该属于他的无上荣光,心里更是又恨又妒。青鸾峰这边弟子见大师兄与师祖脸上都极为难看,嘴上虽不敢叫骂,脚底抹油,一个比一个逃得快。一时间,趁乱走得干干净净。 车前子身形佝偻,人又瘦小,此时早被人群挤了出去。许颜真遍寻他不着,反而没了心思庆贺,见姚乾又高兴地哈哈大笑去挑衅卢云,自己便趁机低着头顺着人群缝隙钻了出去。 卢云从未想到有一天自己明明大比获胜,居然还要遭受这种比输了还丢人的耻辱。在她的青鸾峰上,居然没有一个人把她放在眼里。当下全身威压释放出来,厉声喝道:“就是四枚上上品筑基丹又如何,这毕竟不是什么高级灵丹。是不是有真本事,你姓姚的说了不算,我卢云说了也不算!能不能通过神农谷药圣十王的宗师考核,让我太一门多出一个宗师,这才是关键!若你紫竹峰弟子真这么能耐,不如我们三个月后神农谷见,看看她的运气是不是真的那么好!倘若她真的能通过宗师考核,今次大比的结果便算你赢!” 他俩人性格都要强,又各自看对方不顺眼,为了争一口气斗了大半辈子。尤其是卢云,她心高气傲这么多年,决计不能容忍自己威严受挫。 姚乾一辈子受够了这老虔婆的气,难得有机会翻身又怎会退缩?当下一口允诺,与她击掌为誓。只可怜许颜真被人卖了自己还不知,此时她早已回到紫竹峰。 她在青鸾峰没有寻到车前子,只能悻悻的回到辰字园。谁知一进去,迎面便飞来一只酒壶。 只听车前子气哼哼大叫道:“你还晓得回来?今天的功课都做了吗?土培了吗?灵泉浇灌了吗?晾晒草药呢?……别以为歪打正着撞了大运就能偷懒了!快给我滚去干活!” 许颜真心里那点喜悦之情顿时被浇熄,嘟哝道:“不是说今天去老君殿炼丹的吗,怎么突然又多了这么多活儿。”她这次出尽风头,自己心里也十分得意。让她在祝青等人面前装装淡定也就算了,回到这里可用不着那么讲究。终归她脾气好忍下了,只自己取了工具慢慢培土栽种。一边反复回想着当时卢云的脸色和众人的惊叹,忍不住笑出声来。 忽然背上吃了一记生痛,许颜真捂着肩头恼怒回头道:“干嘛啊,我又没在偷懒!”她方才都没计较了,却又无辜挨了一记飞天神壶,便是泥人也有了些脾性。 车前子冷笑道:“你是在玩泥巴吗?培土就你这速度你还好意思笑?也就宫威那孙子倒了霉会输给你了。人家祝青炼完十炉丹,你还有一大半没炼。奈奈的,出去别跟人说你是跟着我老头子混的!老子想想就觉得丢人!” 许颜真满腹委屈,她真不明白为什么这个喜怒无常的怪癖老头会突然发飙。她能在短短一个时辰之内驾驭上品地火,已经是极限了。车前子自己明明知道,却故意要拿这个出来说事,显然是见不得人好的老毛病又犯了。此时再也忍不住,小声恼道:“你又不是我师父,我便是速度慢又丢你什么人了!” 车前子冷笑道:“哼!就你这样顶嘴的,哭着跪下来求我说要收你做徒弟,老子也不瞧不上!得了,我这辰字园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趁早收拾东西赶紧给我滚!” 许颜真气得脸发白,她真不明白这老头为什么又突然发疯。她刚来时什么都不会,第一次培土都差点把他宝贝灵草的根茎给挖断。那时候,车前子虽然气得青筋直冒跳脚大骂也从未赶过自己。这半年来,虽然这里经常吵得鸡飞狗跳,可日子却也过得安生。吃喝度日不愁,月例无人克扣。也没有刻意造谣侮辱或者登门寻衅的,每天只需要老老实实干活,踏踏实实修炼。不知不觉中,以前在合欢宗的隐忍和大度渐渐的褪去。尤其在刚刚一战成名风光大盛之后,心里多了一层浮躁。许颜真此时被无故羞辱,当下头脑一热,放下手中灵药,头也不回的摔门出去了。 她便不信经过了今日,紫竹峰居然没有人肯收留她。她气鼓鼓的踏上通往姚王堂的长长石阶。忽然迎面遇见鹿茸与枸杞二人,不由微微一怔。鹿茸一见她顿时大喜道:“到处在找你了,你跑哪里去了!” 枸杞则插嘴道:“半夏,你可是出名了!方才在卢师伯那里,你可是给我们长脸了。要不是你,我们可就惨了。对了,今晚上有庆功会,师傅点名要你去!车前子在不,我去喊他!” 鹿茸赶紧补充了一句:“来之前好生洗洗干净,庆功会倒在其次,首先是拜师大典。” 许颜真微微诧异道:“什么拜师大典?” 鹿茸道:“你走之后,卢师伯与师傅击掌立誓,三个月后太白山药王谷的宗师考核你要是通过了,这次就算咱们紫竹峰获胜,师傅就能入主青鸾峰了。” 许颜真咋舌道:“这……和拜师大典有什么关系。”她其实想说的是“这怎么都没人问过我”。但转念一想,自己不过是个最低级的弟子,即使在正道之首的太一门,也没有可以自己做决定的资格。 鹿茸道:“你傻啊,你现在是咱们紫竹峰的骄傲了,你若不拜师,师傅怎么名正言顺的找卢师伯立誓!?再说,你呆在灵植园也不是办法啊,难道跟着车前子那个快入土的犟货会有出息?” 许颜真脸色一变,恼道:“你说什么!” 鹿茸大惊小怪道:“你不会真的打算呆在辰字园吧!师傅说你是百年罕见的炼丹奇才。我要是有你一半天份,做梦都会笑醒!醒醒吧,便是你跟着车前子,师傅也不会放手的。到时候惹恼了他老人家,你可吃不了好果子。”事实上,无论是谁都觉得许颜真迟早会拜入姚乾门下,包括卢云也这么认为,这才与姚乾击掌互誓。 许颜真心中翻腾不已。车前子的提前离开,明明一直在等着自己回来,却又莫名其妙的发脾气要赶她离开……她越想越心惊,也顾不得鹿茸在说什么,转头便往回跑。 鹿茸道:“哎,我还没说完呢,你冯师姐让我给你带句话……” 可等她推开斑斑旧迹的大门后,却是一地的空酒壶。忽然枸杞从园子培植棚里钻了出来,骂骂咧咧道:“死老头,平时里偷酒喝老欠账不还,今晚难得可以喝个痛快,却说自己出去云游了。难怪他一辈子都倒霉,运气这么背。” 许颜真大惊失色,她一把推开他,冲进去一看,墙上被人刻了几个歪歪斜斜的大字:“老子云游去也”。 鹿茸跟在后面一头雾水。他得知后,不由恼道:“车前子怎么搞的,说走就走,那这个园子怎么办?还有这么多工作都没交接,他走个屁啊!不行,我得赶紧找人把他拦下来。” 许颜真怔怔的发了会呆,忽然开口道:“这里的工作我最熟悉,若是我拜了姚前辈为师,是不是就有资格成为灵植园的园长呢?” …… 三日后许颜真再出现在这里时,已是辰字园新任的园长。虽然是个光棍司令,可她每天却跑得极为勤快。整个紫竹峰都知道姚乾最近心情极好,收了个丹道天才的小姑娘做嫡传。虽然有好事者曾组团前来围观,却被许颜真一身老土毫无亮点的打扮黯然败退。而青鸾峰上方则是一片愁云惨淡,卢老祖一肚子的火正愁没地方泄。从上到下都战战兢兢。 紫竹峰有个最低级的弟子在功德殿当着卢云老祖的面大败祝青的事也被传得神乎其神。但很快,太一门的八卦风向又转了。 半年前因雪玉峰温池暴动而一直在苦思崖闭关的苏白,前日终于出关了。自他自请辞去温池职务之后,温池的客流量明显减少。连吉吉很纳闷,以往争先恐后贿赂它的姑娘们怎么一下子都不见了? 可就在他出关的当天,青鸾峰的卢云老祖忽然带着嫡传弟子冯茹拜访了无殇峰。一时间无数小道消息传出,道是青鸾无殇即将喜结连理,卢云这次便是专门提亲去的。又有流言说你凹凸了,其实人家苏白早就与冯茹暗通款曲,证据就是这半年来他身上一直佩戴着冯茹亲手绣制的定情香囊。当然更多的反对声音都认为卢云这个老虔婆自己婚姻不如意,便想让所有人都不好过。更有甚者甚至把祝青在功德殿当众提亲被拒的事捅了出来…… 许颜真显然也听到了传言,但她却没有心思考虑这些。此时的她只想好好将车前子留下的辰字园照料好、努力修炼、每日准点去姚乾那里报到学习炼丹技巧、有空还要去藏书阁借阅玉简学下禁制阵法之类,好让自己放心大胆的使用扣扣农场……姚乾为了让她顺利通过神农谷测试,更是倾囊相授。她每天忙得恨不得连吃饭的时间都挤不出来。这天夜里,她好容易结束一天的功课。由于人定后太一门有规定不许弟子在纵横山脉内肆意飞行,她又没赶上雪玉峰温池的最后一趟,只能找了个没人的地方痛痛快快的下水洗了个澡 初夏的夜晚早已退去了白日的燥热。许颜真洗完了澡,便潜在湖里游了会泳。就在她要钻出的刹那,忽然听到一个少女颤抖的声音啜泣道:“不,我不信。难道你不是为了保护我,才自愿去苦思崖受罪的吗?难道你不是因为喜欢我,才一直佩戴我亲手绣制的香囊吗?苏白,你欺骗得了我,难道还欺骗得了你自己的心吗?” 那声音正是冯茹。 许颜真一听就暗道倒霉,自己怎么游到了这里,还正好碰见最不想见到的两个人。冯茹自从开始利用她传递香囊之后,就再也没有去找过她。她当然也不想去青鸾峰自讨没趣。苏白则一向神龙见首不见尾,每次见面都匆匆离开。有的时候她都恶意猜测,这个冰山贵公子是不是害羞才这么喜欢把衣服丢在她脑门上。不过她潜入太一门目的不纯,而对方显然是受太一门精忠报门的思想洗脑已深,上次没杀自己,已经是仗着他对自己那点好感舌灿莲花。可美人计用一次就可以,多用肯定不灵光。更何况两人平时都没有什么交集,想培养感情都培养不来。不过话说回来,他究竟是看上自己哪里了? 即使心底十二万分不想承认,她也觉得自己似乎一无可取,只剩下脸蛋了。心中颓丧万分,自己的人生何其失败。似乎从前世自己就是一无可取,甚至在流氓满地跑的二十一世纪,都没有男人跟她搭个讪。 就听冯茹低声叫道:“苏白!你今天不给我个答复,我决不让你走。” 这一刻格外的安静,许颜真甚至在猜测冯茹是以怎样决绝的姿势拦住了那个高贵冷漠却无情的少年。 半晌,苏白清冷的声音终于响起:“想打架直接来生死台就行了,何必那么多废话,苏某随时奉陪。” 第68章 按照道理说,他二人一个是青鸾峰,一个是无殇峰,大半夜跑到紫竹峰谈情说爱,怎么也让人觉得匪夷所思。许颜真嘴巴叼了一枚枯草杆,百无聊赖的潜在水里,只想这两位赶紧走赶紧走。 冯茹似是有些恼羞成怒,声音都开始尖锐起来:“你莫忘了你们无殇峰的峰主都答应了你我的婚事。” 苏白淡淡道:“他说了不算。” 冯茹气极反笑:“那是不是非要闹到菩提峰那里去,让你师傅亲口允诺才行。” 苏白斜睨了他一眼。意思很明显,话是不错,但问题是你敢吗? 冯茹被他这种不是讥讽胜似讥讽的冷漠给气了个倒仰。菩提老祖自迎回长生剑后,便得意洋洋的闭关了,现在太一门当值的化神期老祖是卿云仙子。卿云仙子是术修,根本不会理会剑修的事情。这就是卢云想给她提亲,也只能去找无殇峰主李道先的缘故。就算卢云在青鸾峰紫竹峰嚣张跋扈数百年,借她一百个胆子也不敢为了这么芝麻绿豆大的事把菩提老祖闹出关。 当然,无殇峰若能和青鸾峰喜结连理,对李道先来说也是好事,完全没理由拒绝。在他们心中,苏白晋身金丹,早已有资格结道侣或者纳侍妾,只要他与冯茹心意互属,这事便是板上钉钉。可苏白毕竟是太一门这一代弟子中最耀眼的存在,又是菩提老祖的心头肉,李道先不过是元婴后期,哪里敢擅做主张。当下只打了两个哈哈,答应她们等菩提老祖出关一定禀告。并积极表态,就他个人而言是极愿意代表无殇峰上下促成此事。 可他忘记了无殇峰还有一对雪山双姝。所以说化神期老祖本身就是一把双刃剑,可以仗着他在其他峰面前趾高气扬,可回到自己峰里,自己说了却不算。这雪山双姝虽然修为不高,却深得菩提老祖喜爱。老早有传言说菩提子打算肥水不流外人田,待苏白进阶金丹后,就把雪山双姝效仿娥皇女英赐婚与他。是以雪山双姝虽然脸上看起来各个高傲不已,却已渐渐把苏白看成了自己未来的夫婿。本以为迎回长生剑,菩提老祖趁着高兴便会把婚事一起办了。她二人在天宝阁费尽心思,就为了这一刻。偏偏苏白在这个节骨眼上苦思崖自请禁闭,菩提老祖得知了也只说:“还是苏白这孩子看得明白,外头虽然好玩终究是浮华一场,我们身为剑修,的确需要好好修身养性。还是苦修最适合剑修之道,你们两个也要抓抓紧了。”自己跟着也闭关了。 雪山双姝脸上虽然称是,却各自憋了一肚子火。好容易等到苏白要出关了,却得知青鸾峰居然向无殇峰提亲。这雪山双姝当下便气炸了肺,两人想也不想直接堵上了苏白。何月琳较颜菲修为更高,人也细心,一眼便瞧见了苏白腰间垂挂的香囊。颜菲性格急躁,哪里顾得许多,直接便问:“苏白,你身上的香囊是谁给的?” 自苏白进阶金丹后,她二人合该喊他师叔。可是若照着与菩提老祖的关系,她直呼姓名也没什么。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奇怪,不熟的人之间可以用修为或职业阶层相称。但遇上嫡传这种太子党,就开始乱七八糟了。尤其是在化神期高阶修士,活了近千年,嫡传大徒弟的徒弟都可能是筑基了,可嫡传小徒弟还在炼气。为了让彼此脸上不太难看,便有了个不成文的规定,凡是嫡传相隔两阶以上,必须以修为相称。比如说苏白还是筑基时期时,就只能称呼菩提子为太师叔祖。鹿茸是筑基身份,可以称呼元婴后期的姚乾为师父,但许颜真不可以。不过这也不是绝对,如果当师傅的实力如果特别牛逼,哪怕嫡传弟子还在炼气,还会有人争先恐后的冲过来喊师叔,比如说在合欢宗。当然,像林镜那样的死变态喊许颜真一口一个小师叔,完全是调侃戏弄,更是没有半点尊重在里面。 苏白淡淡道:“不关你事。”便径直走开了。 雪山双姝气得俏脸通红,无奈之下,只能背地里来寻冯茹算账。冯茹从对方言辞中猜到苏白定然没有理会,心中又甜又喜。她倒不怕雪山双姝敢在青鸾峰的范围内把她如何,三言两语越发挑得颜菲大为光火。颜菲年轻气盛,险些便要出手见红,好歹让何月琳强行拦住。还好,还有人记得太一门严令禁制门下私斗。冯茹松了口气,更加断定苏白对自己一心一意。 何月琳却远比颜菲想得深远,虽然自己不便对冯茹出手,可没规定自己不能再生死台挑战冯茹。她是筑基后期,对方不过筑基初期。她可不信自己收拾不了冯茹,即便不会真的杀她,也要在她脸上划上两刀。 冯茹自从与无殇峰结亲的消息传来,她早就收到无数的生死台邀请。若是她一一赴约,只怕此时坟上都长草了。她可不怕被人闲话,当初孤注一掷宁可当众拒绝祝青,自己惴惴不安的在师傅门前跪了三天,哭诉衷肠才打动卢云,让她肯携她前往无殇峰拜见李道先。不管过程如何,只要最后能和苏白结成道侣就成了。当下冷笑道:“你愿意去生死台便去,我是决计不去的,爱怎么说都随便你。不过呢,我若与阿苏结成道侣,却不一定会限制他纳妾。到时候侍妾的位置或许还能给你俩留出一两个,好歹也是同门师兄妹嘛。虽然听说你们以前是在无殇峰,而阿苏则在菩提峰,好像和你们也没有多少交情。” 雪山双姝被她一口一个阿苏,一口一个侍妾气得浑身发抖。何月琳冷笑道:“真奇怪,你从哪里得来的自信认为太师叔祖一定会同意?且不说太师叔祖会不会同意,便是让他出关只怕也不是两三年就能行的。” 颜菲马上借口道:“正是,我记得太师叔祖说过,他最长闭关过整整四十年。到时候你都老得掉牙了,还指望苏白会娶你?” 冯茹冷笑道:“都说剑修不问世事,难道你们不知道驻颜丹吗?” 何月琳道:“驻颜丹哪里那么容易得到,传说中诸侯列岛极东之地的蛇果你有么?” 颜菲飞快接口道:“就是,若是那么容易得到,卢师叔祖早就自己炼制了,哪里还会这……” 何月琳立即打断她,淡淡道:“不管怎样,我可不信苏白会看上你。我只知道他经常去紫竹峰,却从未听说过会到青鸾峰去。” 冯茹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她心里喜欢苏白数年,哪怕被卢云老祖看中,也不忘常回姚王堂,为的就是混个脸熟。自从得知从不佩戴饰品的苏白居然会戴上自己亲手绣制的香囊后,她心里说不出的惊喜与甜蜜。她有时也想过,会不会是苏白搞错了。可很快又被自己否认,那叫半夏的小姑娘不过是才进的弟子,虽然生得不错,却总是脏兮兮的,否则以她的长相,早就轰动太一门了。谁都知道苏白有洁癖,怎么可能看上她?更何况当天女浴这边是自己当值,只有自己才有机会把香囊递过去。那天她与苏白同被要求去雪玉峰接受调查,苏白见是自己才特意站出来,将所有过错都背了去。若不是为了自己,还能为谁? 只是她虽然表面上斩钉截铁咬定苏白对自己一往情深,被雪山双姝一抢白,总觉得有些上下打鼓。今夜无意中瞧见苏白,便悄悄跟了上来,想找他问个明白。 苏白到紫竹峰却不是来拜访姚乾。他得知紫竹峰最近出了个炼丹天才,还是炼气阶段就破例被姚乾收为嫡传。而那炼丹天才是个新进太一门不到半年的女弟子,苏白顿时有些警觉。许颜真毕竟出自合欢宗,而紫竹峰是整个太一门灵丹供应的关键所在之一。他若不问个清楚,决计不能让许颜真继续留在太一门。即便如此,心底仍然隐隐一个声音在不断大声嘲讽着他的自欺欺人。苏白心底雪亮,迫使他违反门规大半夜飞来紫竹峰的,不是为了宗门荣誉而恪守的信念,而是他自己心里那难以遏制的苦闷与猜疑。 苏白在苦思崖禁闭半年,为的就是要亲手斩断那初露萌芽的却又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他几次想要丢掉这枚香囊,每每走到寒冰潭边上了,都已经要松手,整个人却如同被寒气包裹着的雕像一般,一动不动,直至最后将香囊紧紧收在手里。他想不出为什么在合欢宗这种盛产人尽可夫妖女的腌臜地里出现的她,明明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却在面对那两个太一门的败类时没有低头求饶委屈奉承,而是怒斥无果绝望之下迎着剑身撞了去。苏白的出手杀人,是为了维护太一门的门风。可救下许颜真,却是一念之差。 菩提老祖的话言犹在耳:“修剑修心,问剑问心,无剑无心,反过来也是一样。修仙之道本来便是逆天而为,人都是有七情六欲。若要逆天修仙,便要有亲手斩断这些妄欲嗔痴爱恨情仇的决心。可若当真全部斩断,那也就是不分善恶,没有喜好的一块木头。这种仙修得也没有意思。” 少年的背脊挺得笔直,紧握的双拳指骨发白。他明明察觉到那熟悉的灵识就在附近,却忍着没有出口叫破,只静静的立在那里。半晌,转身离去。 冯茹见他掉头就走,气得眼泪只掉,跺脚叫道:“你若不喜欢我,为什么还抓着香囊不放!” 苏白微微顿住身形,下一刻那枚精致的香囊被干净利落的抛起,在一阵耀眼的剑光中碎成片片蝴蝶,随风飘散。 不管是香囊是谁的,现在都已经没有开口询问的必要了。 第69章 冯茹气得哭倒在地上。她为了能和苏白一起,舍却了一切颜面,却换来这么个结果。这让她如何面对卢云,如何面对祝青,如何面对其他人? 忽然听到一声水响,她立即擦干眼泪,警觉的站了起来,用灵识搜寻了一边,却什么都没有。远处巍峨的山脉在沉沉夜色下看起来仿佛是一只沉睡的怪兽,让她心底渐渐生出一股寒意。 许颜真眼泪都快掉出来了,她怎么一点都不知道这湖里居然有螃蟹!那螃蟹半夜起来散步,发现有个肉盾挡住去路,便恶从胆边生想练练腕力,便牢牢一爪钳住了对方的屁股。许颜真吃痛得险些惊叫起来,可偏偏她一动就让冯茹发觉。好在墨玉指环能帮她掩盖气息,当下只眼泪汪汪的在心底祈求:“大姐,赶紧走吧。求你了,55555……” 冯茹只觉得这里寂静得可怕,成簇的紫竹林里传来夜风呼啸的尖锐声响。她忽然仿佛想到了什么,脸色煞白的冲着苏白离开的方向追去。 许颜真待她离开后,才咬着唇,一把拧下那只可恶的小螃蟹。她湿淋淋的游到岸边,取出朱雀令放在手里一握,顿时浑身水渍以极快的速度蒸发出去,片刻之后便浑身清爽。这是自炼丹以来发觉这块令牌的奇妙之处。许颜真原本还计划着等到秋天,请车前子吃一次火锅,答谢他对自己的教导之恩。车前子教会了她许多东西,从辨识草药开始、处理炮制手法、培植技巧、育苗经验……最重要的是,他虽然脾气又凶又古怪,还是个老酒鬼,对她却是不求任何回报的倾囊相授。即使她从未真心真意开口喊过他一声师傅。 许颜真轻叹一声。再过两个月,就是太白山神农谷的宗师考核。就是为了车前子,她也要好好努力才行。许颜真心底的小宇宙刚刚爆发,忽然背后被人一把拦腰扑倒。 只听一个欢快的声音叫道:“阿真,阿真,真是你!” 许颜真唬得毛发倒竖,结结巴巴道:“林……林镜?” 那少年手腕处换了一根淡红的百结绳,长长的流苏从宽大的袖口滑落,越发显得他身形纤长,弱不禁风。 许颜真这回真受到了惊吓,她恨不得把那只螃蟹召唤回来在掐自己一下。林镜怎么被放出来了,他不应该是面若金纸倒在合欢宗再也起不来吗? 林镜见她面色发白,不由蹲下像摸小狗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阿真,见到我不高兴吗?” 许颜真呐呐道:“怎,怎么会?可你怎么会在这里,这可是太一门啊!” 林镜竟似极为感动,将许颜真的手拖起来放在脸颊上蹭了蹭,欢喜道:“阿真,你这是担心我吗?”他紧紧抓着许颜真的手不放开,这才飞快的将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原来秃鹫老怪一出关便发现合欢宗四大殿主只剩下陈蓬莱这个光杆司令。陈蓬莱早有准备,他一脸悲痛的将万鬼宗惨遭践踏,邵无稽求救,林镜年少气盛请战,刘贺战死,林镜失踪等真真假假的消息颠三倒四的转述给了秃鹫老怪。他见秃鹫老怪怒发冲冠,望向自己的眼色如刀,顿时一颤抖跪在地上,又开始长篇赘述的表述功劳。譬如自己坐镇合欢宗,力挽狂澜才镇住人心;譬如自己一得知失忆后的林镜出现在天宝阁,便匆忙去寻找。谁知林镜却为了许颜真冲撞了天道真人……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把林镜救了回来,镇在自己最宝贵的法宝护心玉里。许颜真自林镜受伤后自责不已,整日以泪洗面,甚至主动请缨前往太一门盗取长生剑。他陈蓬莱身为宗主,本该斥责这种幼稚的无理取闹,可林镜伤势一日重似一日。无奈之下,便派遣了自己最得意最有潜力的弟子梁若姿从旁辅助,一齐远赴太一门。 陈蓬莱早在送走许梁二人时便埋下了伏笔,他这一番说辞,把每个人都安排得恰到好处,自信无论是许颜真还是梁若姿都不会主动反驳。就算秃鹫老怪想找人问也找不到对象,只勉强瞪了他一眼,道:“本座的金孙若有什么事,老子第一个拿你祭奠!” 陈蓬莱连连磕头称是,心中已放下太半。 那林镜身在护心玉里,五官六识关闭,与外界完全隔绝,每日都在做生死挣扎。忽然有一日得到一股强大的助力,竟然迫使逆天修炼之法重新运转,这几个月过去了,不但稳固了他的金丹,更让他迅速进阶金丹中期。 可自林镜醒来之后,每天都吵着要见阿真。他虽然不记得秃鹫老怪,却对那股救他于生死的熟悉灵识极有好感。秃鹫老怪自他出生后就没想过,有朝一日这个被他亲手关闭五官六识的孩子,也会这般血脉相连的与自己亲昵。他心头一软,连训斥都舍不得,哪里再肯让林镜重赴险境?便狠心强行关了他禁闭,让他静心养伤修炼。而自己则因抢救林镜过度,耗费了数百年灵力而元气大伤,只得再闭关回去。 秃鹫老怪一闭关,合欢宗还有谁能关得住林镜?林镜用幻术迷惑了每日送灵药的弟子,假借他的手破去禁制。而自己则一出来就直奔太一门。陈蓬莱一看秃鹫老怪闭关,就知道坏了。 林镜在他手里丢得掉一次,便能丢得掉第二次。他拼死堵住门口就不让林镜过去,可林镜这小子不识好歹,一发飙便要与他开打。陈蓬莱哪里敢打伤他,当下只能好言相劝道:“你的阿真为了你向我立下心魔之誓,若是不盗取长生剑绝不回来。那太一门可是正道第一宗门,自古只有抢破头进太一门的,没听说过争先恐后叛出的。可见对方必然有性命相关的禁制。你这般轻率把她带走,反而会害了她。”他魔道宗门里连灵童都是用抢的,为了防止弟子叛变,大多都会采用药物或者禁制进行约束。这般想当然的妖魔化太一门,反而让双方都觉得极有道理。 林镜想了想,便收手道:“你说的很是。”一想到许颜真会为了自己立下心魔之誓,他心中更是甜蜜,恨不得插了翅膀就立刻飞过去。 陈蓬莱大喜,继续循循劝诱道:“所以你就好好在这里养伤,等伤养好了,我再送你几样厉害的法宝,让你自由出入太一门,这样便时常可以见她了。毕竟你现在还受着伤,以你现在的水平只怕还驾驭不了它们。两情若在久长时,又何必朝朝暮暮?” 这句话貌似还是太一门初代门主的成名作。不得不承认,太一门不愧是正道之首,从成立之初便人才济济。那初代门主在以贱入道之前,还身兼大文豪、发明家、军火商、大将军、短短十年统一纵横山脉十数个小国,美貌姬妾无数。最后得了仙人一枚灵丹,成立太一门。此时他引用这句至尊名言,便是想将林镜拖住。等秃鹫老怪出关,便是林镜想去找菩提老祖单挑,也不关他什么事了。 谁知林镜听了,沉思片刻,点头道:“还有厉害的法宝……很好。” 接着陈蓬莱就糊里糊涂把合欢宗宗主才有的钥匙交给他。等到他清醒过来,林镜早已把合欢宗历代珍藏的宝库卷了个大半,连他自己的私库也惨遭洗劫。 他娘的,这小王八蛋! 陈蓬莱恨得捶胸顿足,可转念一想,林镜下手这么狠,秃鹫老怪出关后非但不会责罚他,没准还会有补贴,便卯足了心思开始盘算怎么把自己弄得再惨一点。 林镜在许颜真身上种过禁制,很快便能察觉她人在何处。而作为极为珍稀罕有的高阶幻修,他混进太一门简直轻而易举。陈蓬莱倒是没有说谎,合欢宗宗门宝库里有一只白玉指环,与许颜真手里的墨玉指环原本是一对,都是收敛修为的特殊上品符宝。以他现在的水平借助白玉指环,只要不遇上化神期老祖,谁都无法将他的伪装识破。 而只有受过他禁制的人才能看到他的真容。是以许颜真一眼便能认出他是林镜。可在其他人眼里,他不过是个眉目普通的低级弟子罢了。 许颜真此时心里是又喜又悲。喜的是自己不用担心随时被连累挂掉,悲的是从此这个死变态就像牛皮糖一样缠在自己身边。她也尝试过向他隐晦的表达自己渴望解除身上禁制的美好意愿,却被对方一口拒绝。林镜握住她的手,道:“放心吧阿真,这辈子我与你都生死不离。” 许颜真气得只想拿头撞墙。谁要和你生死不离!她也想过既然性命无忧,自己赶紧就和林镜一块离开太一门,免得夜长梦多。可谁知对方却死活不肯走。只在偶尔梦呓时喃喃道:“我一定帮你盗取长生剑。”许颜真当初被陈蓬莱逼着发了心魔之誓,她自己是深受马列主义教导的无神论者,从不相信这些狗屁誓言会当真应验。可真听到这些话,心里却五味陈杂,不知是何滋味。 林镜虽然能自由出入太一门,但总归让她不放心。她自己可以低调小心,可这家伙性格难以捉摸,许多行为不能用常人的眼光去理解。当下只能从自己的储物袋里取出一套太一门的男弟子服与腰牌,一并交给林镜。她利用嫡传的便利私下里核对过腰牌,发觉那腰牌的主人本身便出自紫竹峰,名簿里登记的紫竹峰代号为益母。她不由恶意的揣测,对方是否因为是在无法忍受被人“益母益母”的叫唤而叛出师门。那人因为名字实在不堪入目,便极少在众人跟前露面,直至最后无声无息的落草为寇。这倒方便了林镜,让他的眼生变得不难理解。 许颜真反复叮嘱他小心保管。此处究竟不比合欢宗,还是小心为妙。 林镜一脸感动得将许颜真紧紧抱住,在她颈项背后蹭了蹭,又亲了她头发一口,低叫道:“阿真,你对我真好。” 许颜真满头黑线,她对这种亲昵的举动极为烦恼。更怕他到处乱走生事,便软硬兼施将他留在辰字园。闲暇时便如同车前子那样从开始教起,让他帮自己搭理辰字园。 林镜只要与许颜真独处,叫什么名字都无所谓。他天资聪颖,学得很快,这般日复一日下来,连鹿茸都与他相熟了。 许颜真原本将他留在辰字园守园,可每次都毫无例外的发现他跑到自己身边,赶也赶不走。有时候觉睡了一半,一转身她便发现少年伏在床边悄悄的睡着了。长长翘翘的眼睫微微颤动,仿佛自己一动便会警觉的张开。若是一见她醒了,便必然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轻声道:“阿真,要不要喝水?” 许颜真无奈之下,便索性在屋子外面给他搭了一个卧铺,让他睡在那里守门。林镜一听便自动理解成为保护阿真不受侵扰,便大声道:“放心吧,我决不让一只苍蝇飞进来。” 许颜真暗自吁了口气。有了林镜这尊门神在外,她也可以放心的使用扣扣农场。自她成为嫡传之后,为了冲击宗师大比,姚乾给她开了许多后门,包括金丹以下辅助灵药的材料和紫竹峰地火室的无限量使用。有时候连青鸾峰的药师炼丹等着药材急用时,经常会被紫竹峰的弟子反驳道:“急什么,半夏师姐还没用呢。”因此,往往在她不知道的情况下,莫名其妙又树了无数敌人。甚至有人通过卢云去给姚乾打小报告。姚乾得知后则怪眼一瞪:“若是你青鸾峰的上品地火也永久对我们半夏开放,老子紫竹峰的灵药便随便你捡!” 卢云气了个半死,上品地火何其珍贵,她怎肯拿出来让许颜真这个“敌对”使用?再者,冯茹的事也搅得她心烦。苏白这个不识好歹的东西,一口拒绝后就出任务去了,怎么也找不到人。李道先一看情况不妙,立刻改口说苏白的事,自己做不了主,也不方便打扰菩提子他老人家。冯茹失意之下,整日失魂落魄,看得她又心疼又生气。祝青则自从被当面拒绝后,整个人都明显的浮躁了许多,废丹率也越来越高。这些她且都先忍着。可是年底门派大比马上就要到了,还有一年一度的太一门围猎,筑基丹作为发放奖励,到时候必然供不应求。她青鸾峰完成不了任务,自己便要负起责任。可恨紫竹峰居然在这个时候给她克扣药材。这一肚子火转来转去,最后都迁怒到了许颜真身上。那个该死的小姑娘,若是没有她,自己哪里会陷入今天这个僵局里? 此时许颜真却沉着异常。她得知苏白这尊大神早早离开太一门出任务,心里便放下一块大石头。林镜打理辰字园干得比她还出色,甚至兴致勃勃的开始学习培植珍稀的幻花幻草。 她心境平和,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将炼气期的几种低级丹药都炼制得极为纯熟。而靠着大量的丹药灌入,许颜真很快就进入了炼气八层巅峰。 尽管自己一直使用紫竹峰的下品地火,阿肯的大小还是老样子,却明显在外面呆的时间越来越长,并且已经开始能进食了。这小肥鸟尤其喜欢使用烈火十字花的果实,搞得扣扣农场从早到晚都运转不断。它虽然贪吃,却在御火方面是个恪尽职守的严师。许颜真手法一旦出错,手背便会挨它一啄。每啄一次,就会留下一个小小的烫伤痕迹,弄得林镜几次都怀疑阿真被人虐待,偷偷跟着她一路到了丹房,守在外面才肯放心。 日子就这样一日一日的过去了。临到出发前三日,许颜真被叫到姚乾跟前聆听师嘱。姚乾看了她几眼,破天荒叹了口气道:“按理说,以你现在的水平,去太白山是有些牵强。老夫这几日也在反复思量,总觉得是当初确实有些浮躁了。一听那老娘们……咳咳,一听她口出狂言,就忍不住击掌立誓。总之你去试练一下也好,不要有负担。反正今年大比,咱们也没赢。但至少把那婆娘好好气了一番,今天鹿茸还跟我说青鸾峰上愁云惨淡,哈哈哈哈……” 鹿茸忽然在他背后大声咳嗽一声,姚乾才勉强打住,继续摸了胡子,正色道:“老夫这次喊你来主要是告诉你,神农谷的宗师考核,每次的重点都不一样。有的时候是偏向基础,有的时候是猎奇,不亚于咱们太一门的入门测试。听说你就是入门测试历练上来的,对这一点应该很有体会。不过丹道测试,其最终目的始终是发掘可将丹道发扬光大的奇才。这点你完全可以胜任,无需担心。若是在过不了也不要紧,只要让祝青那小子也过不了就行了。哪,老夫这里有一枚醉金丹,化在水里,便是神仙也起不来……” 枸杞满面无奈,低声叫道:“师傅!” 姚乾老脸微红,这才悻悻的收手,哼哼道:“总之,该怎么做不需要本座教你了。你且去吧。” 许颜真满头黑线的叩谢,一面慢慢退出姚王堂。只听里面此起彼伏的吵道:“师傅,你怎么可以每次都这样!” “就是,万一被发现了,卢师伯岂不是恨死小师妹了?” “嚷嚷什么?半夏若是赢了,你卢师伯就不恨她了?我这是在帮她,你们俩个毛都没长齐的懂个屁!女人心,海底针哪……” …… 就在这么个秋高气爽的日子里,许颜真哭笑不得的上路了。她花了好多功夫才让林镜答应肯乖乖的留在辰字园继续打理草药,只说去去就回。并且太白山上无关人员不许进入,便是他跟去了也没用。更何况自己的心血都在辰字园里,若是无人打理,可就被糟蹋了。 鹿茸和枸杞两个黑着眼圈送她上路,一面各自偷偷从袖子里塞给她一瓶丹药。这个说:“要是姓祝的害你,你就吃了这个清明丹,我亲手炼的,可解开一切迷药。” 那个说:“要是你想害别人,就把我这个喂他吃了,保证比醉金丹还好使。别不信,你鹿茸师哥上当好多次了。” 第70章 和前几次一样,林镜还是没有听从她的话,自己偷偷的跟过来了。许颜真忽然有种极坏的预感,这一路必然鸡飞狗跳。 许颜真问:“你怎么来了,园子怎么办?” 林镜满不在乎道:“交给枸杞了。” 许颜真右眼皮直跳,追问道:“枸杞不是自己掌管灵药园,他哪有时间管咱们的园子?你又威胁人家了?” 林镜正色道:“若我想要他干什么,根本用不着威胁。” 许颜真:“……” 林镜又赶紧道:“听说枸杞和鹿茸都送了你不少东西?” 许颜真斟酌了一下,道:“这是两位师兄对我的关心。” 林镜脸色顿时变了,牙齿开始咬的咯吱咯吱响:“这两个魂淡,我明明清楚的告诉过他们,以后离你远点,阿真是我的。” 许颜真忽然明白为啥送行那天枸杞和鹿茸都黑着眼圈,原本说好要送到小仓山下的,却早早止步,只说了一两句话便离开了。她当初还以为枸杞说的害别人是指的祝青,现在看来是她理解错了。 念及此处,她不由绝望的扶住额角。 林镜见她不理会自己,便有些心慌意乱,冲上去叫道:“阿真,阿真,难道我说错了吗?” 许颜真根本就不想和他说话,被他缠到不行,只能顿住脚步,回头道:“林镜,这里毕竟是太一门。你若要坚持留在这里,很多时候就要学会克制,学会忍耐,不能动不动就威胁或者使手段迷惑别人。” 林镜一见她开口说话,顿时欢喜道:“阿真,我一定克制。你可别不理我就是了。” 许颜真看了他半晌,发觉他貌似根本就没明白自己是什么意思,当下只能长叹一声。这个死变态,正常人完全无法理解他的思维。她越走越快,到后来干脆就用起乘风决了。林镜猜不透她的想法,便惴惴不安的跟在后面,却总与她保持十步的距离。心里则暗自疑惑道:“阿真明明知道我一心一意都是为了她,为什么还生我的气?难道她看上了鹿茸,还是枸杞?哼,这两个王八蛋,回去后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鹿茸和枸杞若是知道自己躺着也中枪,一定痛哭流涕捶地不已。 这两人一路飞赶,竟然很快追上了比她早出发一天的祝青一行。相对于许颜真出行的拮据寒酸,祝青身为青鸾峰嫡传大弟子的身份,这一行前呼后拥浩浩荡荡,随从弟子竟然有十数个。由此可见卢云对她这个爱徒何等重视。 祝青等人虽然早早启程,可毕竟人多,杂七杂八的事情也多,一下子就被拖出了进程。而许林二人轻装简行,反而很快追上了他。这种无心之举,在祝青眼里反而成了示威。他老早看这个半夏不顺眼,加上在功德殿上当众求亲被拒,此时在树林相遇,大家同是野外露营,不免冷笑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半夏师妹。大半夜的孤男寡女,却不知姚师叔是有意为之还是某人趁机徇私?” 他话音未落,下面弟子也开始叽叽喳喳起来。哪里都有这种小人,即使太一门自诩正道也不能幸免。许颜真哼了声,正要反唇相讥。忽然祝青一声惨叫,整个人被一脚踹飞,直接贴着脸撞在树上。 却听林镜冷冷道:“你是什么东西?也配说我家阿真的坏话?!”少年挡在许颜真身前,长长的头发随风飘舞,宽大的衣袖里淡红色的流苏飞扬。 祝青根本就没想到,半夏身边这个看起来极为普通的炼气弟子,居然出手这么快准狠。他哪里知道林镜是金丹中期的修为,收拾一个筑基期的根本就是眼都不眨手到擒来。 祝青英俊的脸蛋都开始扭曲了,他踉踉跄跄从地上爬起来,捂着自己染血的鼻子,大声叫道:“你好大的胆子?你不知道我师傅是谁么?小小一个紫竹峰弟子,你也敢以下犯上……” 他的话还没说完,接着又被人一脚踹出数丈远。 林镜恨恨道:“给你点颜色还开起染坊来了!我管你师傅是谁?”一面气鼓鼓的对许颜真懊恼道,“阿真,这可不怪我。是他自己犯贱,我刚才都已经克制了,不然哪里还会让他有力气开口?” 许颜真早已目瞪口呆。她早就知道祝青上次被自己狠狠将了一军大扫颜面,此刻相见,必然会想办法出口恶气。她本不想把事情闹大,斗斗嘴什么的也就算了,毕竟都是太一门弟子,各自师从卢云和姚乾这对欢喜冤家。说到底,她与祝青双方之间也没有太大的纠葛。 林镜出身魔道,又哪里会管这些。他信奉的条例便是,一言不合就直接开打,根本就不会给她还嘴的机会。可这一动手,青鸾峰和紫竹峰的仇便结定了。以往青鸾峰一向趾高气扬,这次托了许颜真的福,弄得众人灰头土脸;再加上卢云更年期到了,整个峰上下乌烟瘴气愁云惨淡。大伙都憋了一肚子火,此时见许颜真二人落单,又先对自己大师兄动手,立刻便散开队形,将她二人团团围住。 更有甚者叫道:“贱人!入门才多久,就敢对我们大师兄这么嚣张!” “孤男寡女,不知廉耻!我们大师兄说的哪里错了?” “就是!还敢动手!当我青鸾峰没人了吗?” …… 青鸾峰大都数都是药师以上,而紫竹峰则多是最低级的花农学徒。青鸾峰弟子近水楼台先得月,筑基弟子也是在太一门中比例最高的。紫竹峰则大多数都只是炼气修为。无论是职业阶层还是修为等级,青鸾都远远高出紫竹一大截。这就是为什么卢云和姚乾都抢着入主青鸾峰的原因之一。而这几十年来姚乾的屡屡失败,让青鸾峰的弟子渐渐都把自己归为卢云一派,至此两派对立彻底形成。 林镜撸起袖子,一面冷笑道:“阿真,你可别拦我。我都忍了他好久了,一直没大开杀……”他那个“戒”字还没出口,脑袋上就挨了许颜真一记轻敲。 许颜真将他拉在筑基身后,冷冷环视众人,一字一字道:“我原以为,我太一门中弟子,皆是行得正坐得直、光明磊落、不苟闲言碎语、无愧于天下的磊落君子。却没想到诸位同门相见,第一件事不是点头礼让,而是恶语讥讽!” 她这话一出,众人面上皆有些不好看。 许颜真再转向被人踉跄扶起的祝青,淡淡道:“祝师兄,我知道你见我心里不痛快。可功德殿中丹道竞技,众目睽睽之下,输赢各凭本事。若你真想找回场子,何不在神农谷宗师测试大显身手,捧回宗师勋章,为你青鸾峰为我太一门增添荣耀?而不是对我一个弱女子一见面便冷嘲热讽、刻意羞辱、诋毁我名节。这若是让其他宗门的人看到,难道不会以为我太一门下弟子不睦,千百年霸业根基不稳?须知千里之堤,毁于蚁穴。更何况你我之间不过是同门竞技,连恩怨都谈不上,何必将事情做得如此难看,凭空让人笑话?” 她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这毕竟是太一门,宗门的荣耀高过一切。他们早已出了纵横山脉,在外人眼里都是太一门弟子。无论青鸾峰还是紫竹峰俱是一体。就算是许颜真当真名节有损,祝青都不能在外面乱说。毕竟家丑不可外扬。可若是许颜真问心无愧,德行无亏,他们这般恶意诋毁少女名节,确实有辱君子所为。 祝青被她堵得说不出话来,只气急败坏道:“好个伶牙俐齿的死丫头!今日算我倒霉,咱们太白山上见。我倒要看看你有多大本事!”他受了林镜两脚,若是平常必然不会忍下这口恶气。可这第一脚,若说他毫无防备纯属大意,也就罢了。第二脚的时候,他明明很仔细,却怎么还是给对方踢中了?那少年看起来最多炼气八层,怎么可能连着两次都将他这个筑基期修为踢飞?他吃不透林镜,不敢贸然上前,只能暗暗嫉恨,暂时退让开来。 林镜一听他辱骂许颜真,立刻又要动怒。多亏许颜真背在身后的手将他死死拉住,才没酿成风波。林镜只觉得一只柔软的手掌紧紧握住了自己手腕。这是自他与阿真再见后,许颜真第一主动伸手拉他。当下心头一软,委屈道:“阿真……” 许颜真一直待祝青一行离开后,才松了口气。她与林镜又好生叮嘱一番,切切不要随意出手,即便出手也要注意轻重。林镜牢牢握住她的手掌,心里快乐不已,嘴上什么都答应,也由着她数落。 数日后,两人便来到了位于大陆极西的太白山。这太白山常年白雾笼罩,颇有些迷雾岭和迷失峡谷的味道。太白山背后便是神农谷,此山山势险要,更有凶猛妖兽出没。太白山脚下,竖立着一座行馆,唤作“扁鹊阁”。 许颜真此行的第一站便是停留在扁鹊阁。 这扁鹊阁一楼是一层圆形的大厅,中间用白玉砌成一个圆池。池子中间竖立着一具龟蛇雕像,一条吐信灵蛇盘绕在一只碧眼巨龟之上。那巨龟仰头,龟甲皆用黑色铜铁陶制。大片大片的泉水自外引入,从蛇信与龟口中留下,形成一个小小的喷泉。 许颜真在这个世界是第一次见到喷泉,不免有些怔忡。林镜暗自撇嘴道:“这不就是玄武么,有什么好稀奇的?” 第71章 他边上一个黄眉毛的老头忍不住插嘴道:“少年人,这虽然是玄武,却又不是一般的玄武。”他见许林二人都瞧向自己,便咳嗽一声,卖了个关子,继续道:“你可知道这扁鹊馆的来历?” 许颜真摇头道:“我俩初来乍到,还请前辈赐教。” 林镜哼了声,却被许颜真用力一掐,也不敢说话。只是悄悄的将她的手掌牢牢握起,不肯放开。 那老头道:“这扁鹊馆是神农谷药圣十王测试的第一处行馆,专门为了接待来参加测试的修士。一楼是待客大厅,二楼则是休息的处所,全是免费开放。你看这行馆里面并无人管理,随意进出,却始终无人闹事,你可知为什么?” 这回连林镜都不做声了。 那老头满意道:“这天下有条不成文的规矩,不惹神农谷、不惹天宝阁、不惹诸侯列岛。这三不惹是修真界所有人的共识,便是那太一门也不敢随意碰触。”天宝阁背后有上界仙人支持,神农谷则是药圣协会,诸侯列岛遍布高阶妖兽。其中只有神农谷,完全靠名望压人。无论正邪两道,都不愿得罪。 他正在说话的时候,外面又喧哗起来。林镜眼见,一眼便瞧见祝青,不屑道:“又是那个吊三角眼的小白脸来了。” 许颜真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从门口浩浩荡荡走进来的祝青一行,忍不住扑哧一笑。和祝青相比,他生得才比较像小白脸吧。那祝青环视一圈,一眼便看到许林二人,顿时恶从胆边生,招手道:“原来这在这里……哼,我们去她们那边坐。” 许颜真她们本来坐在墙角,却被祝青刻意围了过来。林镜一个克制不住,又要发飙。许颜真赶紧将他拦住。那老头早发现不对,低声道:“你们惹上太一门了?这可不是好兆头。” 许颜真摇头笑了笑,一面按住林镜,向祝青施礼道:“祝师兄大驾光临,请,这边坐。” 祝青见她非但不惧,反而落落大方,还邀请自己前去。再看了一眼林镜,那少年只是低着头似是颇有些不甘心。不由冷笑道:“这可不敢,我可不想平白夹在中间,叨扰了两位神仙眷侣。” 许颜真沉住气,笑道:“祝师兄说笑了,那天冯师姐与祝师兄喜结连理,那才是神仙眷侣呢。” 祝青被她气了个倒仰,谁都知道冯茹当众拒绝他,现在便是冯茹肯嫁,他也决计不肯娶的。此时许颜真又揭他疮疤,摆明了自己丝毫不惧。他脸上青筋直冒,却忽然瞧见林镜抬头,朝他微微一笑。 这林镜恼他一而再再而三挑衅许颜真,本已打定主意,趁着人少的时候,背着阿真悄悄去把他做掉。却在听到他说出“神仙眷侣”四个字后,阿真居然没有反驳,心里顿时飘飘然起来。他一欢喜便生出了“这厮还算会说话,且留他一命”的想法,当下抬头对他一笑,立即在他身上无声无息的种下了生死禁制。既然阿真不许他伤人,他便让他老老实实呆在那里,不要随便过来捣乱。 林镜修为远较祝青为高,这一笑之间,禁制便在他心口扎下根基。祝青哪里知道自己一言只差竟然让他到鬼门关前转了一圈。他只觉得忽然那面目平凡的少年仿佛蜕下一层模糊的面具,在自己眼前清晰起来。那双漂亮到极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唇畔,粉嫩的唇色,柔弱却极为优雅的姿态……竟然让他觉得自己一霎那间,胸口恍如被大锤捶中,什么都顾不得了,只呆呆的瞧着他发怔。 许颜真不知道祝青已经窥破林镜真容,只见他一瞬不瞬的望着自己,心中暗暗打鼓,不知他到底再搞什么鬼。她得知这神农谷不好惹,便第一时间与祝青挑明同门身份,一是怕祝青仗着太一门的势欺人,另一方面又不想让神农谷以为太一门皆是祝青这种无礼之人。这里可是神农谷的地头,谅祝青他们也不敢生事。 她哪里知道,这一瞬间祝青对她的心思便已天翻地覆的变化。那祝青猛然惊醒过来,冷冷瞥了许颜真一眼,一面若有所思的寻了一处不远的地方坐下,脸上一阵青一阵红,且时不时看向许颜真这里。 那老头不甚唏嘘道:“原来小姑娘你们也是太一门的高足,方才失敬失敬。唉,想我胡逾半截入土的人了,居然和这些个小朋友同时参加测试,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啊。” 许颜真早已对这个世界偶尔出现的诗词麻木了,自林镜与她转述“两情若在久长时,必须朝朝暮暮”的话语后,她就去太一门的藏书阁查阅过关于初代门主的记录。果然现实是残酷的。看罢只能掩卷长叹:“这要放在起点主站,又是一篇大神潜力的后宫种马向大作啊。” 那老头叫做胡逾,本身是炼气十层巅峰的修为,十五年前便已经是药师三级,这是他第三次来参加宗师考试。他除见许林二人年纪尚小,但那少年口气却大,不免有些不快,便插嘴故意卖弄。可得知对方出自太一门后,只能剩下羡慕感叹。若非太一门实力雄厚,又怎会将这小小年纪的少年人送来太白山?想必这一个一个看似朴素的孩子,都是用灵石丹药堆积而出。便忍不住又问:“今年你们太一门有人参加大宗师测试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心下好奇,便问:“这次不是宗师测试吗?怎么大宗师测试也在这里?” 胡逾笑道:“这是药圣十王的测试,又不是药师测试。药师分级测试,在各大门派盘踞地都有测试点,一年一次。你们太一门也有。这宗师测试,可是药圣十王五年才聚首一次的盛会,一般分为宗师考核与宗师分级测试。前者是看你够不够资格戴上宗师纹章,后者是对通过的宗师进行分级。初级、中级、高级宗师甚至大宗师。” 许颜真忍不住问道:“大宗师难道不分级吗?” 胡逾道:“大宗师自然也要分级的,不然怎么会到药圣呢?不过大宗师的分级测试却不在这里。具体的你问我我却不知道了。” 他俩正在说着,忽然听见一声钟响。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只听见那喷泉渐渐止住水流,直到一滴一滴的滴落在池子里。 接着便是一声浑厚的声响传来:“欢迎诸位来到太白山。” 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修小声惊叫道:“乌龟、乌龟说话了!”他边上一人低声何止:“闭嘴!” 一时间大家的目光都集中在大厅中央那喷泉上。果然,这声音是从那乌龟口里传出。只听它沉默一会,忽然恼道:“哪个王八敢说老子是乌龟,直接淘汰出局!奈奈的,千里传音都不懂,还好意思参加宗师测试?” 下面众人皆不敢说话,各自暗暗闷笑。那个出口乌龟的男修则羞恼不已,整个人缩回了人群中。 那乌龟继续开口道:“三个时辰之后,老夫会在太白山顶的华佗馆等待诸位。” 许颜真与林镜对望一眼,再看向那玄武雕像。众人皆屏气凝神准并聆听下文,那乌龟口中却又渐渐流出泉水。这这意味着对方已经结束了谈话。 众人惊疑不定,半晌,忽然有人站起来恼道:“这就完了?这是什么意思?这乌龟说了究竟是什么意思?!” 立即有人嘘道:“你还敢说乌龟?小心被淘汰!” 另一人道:“别说三个时辰,老子一盏茶便能飞到山顶。” …… 忽然人群中一个十岁左右的男孩直接站了起来,他看也不看众人第一个走出扁鹊阁。祝青站起来回头吩咐随从弟子道:“你们都在这里等着,直到我拿了宗师勋章回来。” 他深深看了一眼这边,转身便离开了。 许颜真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还是站起来对林镜道:“你在这里乖乖呆着,别惹事……” 林镜却说:“我陪你上山。” 许颜真道:“你上山做什么,你又不参加测试?” 林镜恼道:“谁说我不参加测试?让那个吊三角眼和你一起上山,我可不放心。”他冷哼了一声,瞪了祝青的背影一眼,不由分说便拉了许颜真离开。 胡逾却没有动作,只是嘴角微微滑出一丝冷笑:“这么着急就上山了?难道你们以为太白山的宗师测试只是比比脚力吗?现在的年轻人呐……” 这太白山白雾环绕,一进去许颜真便觉得有些不对。她参加太一门入门测试的时候,就吃过迷雾的苦头。当下取出鹿茸赠送的清明丹,递给林镜一颗,道:“小心些,吃了这个。” 林镜见许颜真对自己十分关怀,不由暗自欢喜道:“阿真,你待我真好。”他张口吞下,还不忘拉着许颜真的手放在唇边亲了一口。 许颜真脸上勉强笑笑,将手伸回来,放在背后狠狠擦了擦衣角。她见林镜过了半天还生龙活虎,没有被毒死掉,这才跟着服了一颗。她此时心里对谁都有防备之心,除非是自己亲自炼化的丹药,否则便是姚乾递给她,她都不会轻易接手。 可是,这迷雾根本就不是迷药,而是一种让人无法动用灵力的雾气。只要在这个范围内,没有人可以动用灵力高空飞行。甚至有人想取出灵石驱动的飞行符宝也无法勉力支撑。这迷雾,是封灵指环加上苦思崖破灵阵的综合效果!换句话说,封灵、破灵阵、迷失峡谷……太一门今次的入门测试,便是受了太白山的启发才诞生出来的。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对方会说三个时辰之后在山顶等待了,也难怪正邪两道没人敢打神农谷的主意。光是这天然迷雾,就足以让修士们头疼不已。 林镜从树上截了一段树枝下来,三下两下削成拐杖,递给许颜真。一面自己又做了根,道:“阿真,你也小心些。别摔着了。” 许颜真心里颇不是滋味的接了过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大雾迷茫的陡峭山路上。原先一起出发的众人皆各自走散。 忽然林镜身形一动,只听“嘶”的一声,竟然用拐杖将一条眼镜蛇直接钉死在地上。少年立即退后,将许颜真护在怀里,低声道:“阿真,小心蛇。” 忽然听见远远一声惨叫:“蛇啊!好多蛇啊!” 许颜真与林镜背贴着背,彼此紧紧靠在一起。放眼望去,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们竟然已经踏入了群蛇遍地的尴尬境地。 第72章 这太白山常年大雾,遍地灵蛇,居然寻常避毒单、解毒丹之类的灵丹妙药都无法解开这里的蛇毒。陆续有人惨叫着跌倒,或是惊恐的跌跌撞撞的往山下跑。渐渐入夜的太白山里显得越发寂静,也越发骇人。 林镜恼火道:“神农谷的人是故意耍着我们玩么?” 许颜真倒不慌乱,她想起姚乾对她说的话,忽然觉得字字珠玑。太一门入门测试每一场必然有一个测试重心,而姚乾强调过神农谷的测试或者偏于基础,或者剑走偏锋,但其最终目的还是在于发觉丹道奇才。倘若将自己放在神农谷的位置上,看待这次测试的眼光则又不同。关键是“在三个时辰之内徒步走上山顶的华佗馆”这个测试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她以前在武侠小说里看到过“毒蛇出没之处,七步之内必有解药”。可这么多毒蛇,在太白山下却从未瞧见。似乎约定好了的只在白雾范围内出没,且迄今为止,所见的种类各自不同,至少有五十种以上的毒蛇出没。虽然大多都是低级的灵蛇妖兽,甚至还混杂寻常毒蛇,但这些毒蛇彼此之前却没有相互攻击。甚至许多明明不在同一个地域会出现的毒蛇也聚集到了一起,这说明这些很可能是有人刻意驯养。如果她是神农谷的出题人,毫无任何解释的让所有参加测试的考生直接送死,这简直是匪夷所思。将这些层层剥开之后,剩下的解释便极为明确了。 这个测试的目的,应该就是让他们在紧急情况下辨别药草。辨识药草是丹道入门的第一课,如果从这个角度来理解,对方似乎是在检测大家的基础知识。 可真的是这样的吗?仔细一想,却又疑点百出。太白山上漫山遍野的毒蛇,花样种类各不相同。加上夜色迷蒙,大雾弥漫,仓促之间,根本就不可能有人能知道哪种灵草对症。万一服食有误,岂不是连性命都赔上?就算有人神农附体,可若是被一口毙命或者快速全身麻痹的毒蛇咬中,就算心有余,难保还是死路一条。反过来考虑,并非所有的毒蛇都具备攻击性,神农谷怎能保证毒蛇一定会攻击他们?再退一步,若是有人恰好百毒不侵,又怎会惧怕这些小小的毒蛇? 不光许颜真,很多人陆续都察觉了疑点。可由于对方透露的信息实在太少,一时间所有人都有些举棋不定,整体进程渐渐缓慢了下来。 忽然林镜身形一顿,飞快的将她推开。许颜真光顾着思考,却没发现自己头顶的树枝上赫然盘着一团遍体通红的三头灵蛇。她被林镜推开数步,一屁股坐到地上,差点又压中两条斑斓花尾蛇。可林镜那边,情况却极为不妙。他推开许颜真,自己却险些被那三头灵蛇直接咬中。亏得他反应灵活,转手一把将蛇身捉住,右手将那三头灵蛇的中间的蛇头用力一拧。顿时鲜血四溅,那蛇头被整个的卸了下来。那三头灵蛇吃痛,另外两枚蛇头怒目圆睁,一左一右扑上来便咬住他的左右手腕。 这个场面何等似曾相识,林镜瞳孔微微收缩,竟然迟疑了半步。 许颜真大惊失色,林镜的性命绝对不容闪失!她扑过来抓住双头七寸处,用力一撕开,直接将那蛇身撕裂为二,顿时鲜血喷了她一头一脸。许颜真光顾着救林镜,冷不防自己小腿上忽然剧痛。她回头一看,自己的腿脚上缠着一条褐金色的小蛇。许颜真抄起拐杖用力一挑,将那褐金小蛇挑出老远。 林镜此时双手手腕早已高高肿起,他的意识渐渐开始模糊。少年躺在许颜真怀里,却兀自笑嘻嘻道:“阿真,你待我真好。” 许颜真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待林镜从未有过真心。毕竟不是每个女性都在见识了之前林镜这种变态之后,只看脸蛋就会欢呼着扑上去。她曾经在他手里被比失贞还耻辱的对待,以她传统朴素的心理状态,对林镜有着本能的戒备和厌恶。可林镜失忆后性格大变,对她一心一意,甚至连命都舍了不要。真要让她毫无触动,那也是假话。 她迅速撕开自己的衣裙,将林镜的胳膊上方紧紧扎住。以前教育频道有讲过,倘若有人中蛇毒后该如何紧急处理。她死宅的时候,书荒了什么都看。长时间离开电视后,再回来连广告都能看得津津有味,虽然看多了还是会觉得腻味。感tv,感谢教育频道的广告远少于电视剧频道。她一面将自己的大腿上方也紧紧扎了起来。 快速处理完毕后,她迅速从储物袋里取出灵石与阵旗,开始在自己周围布置最简单的禁制。这几个月来,她看了不少阵法的书。大多是阵法入门之类的基础,有不少是只需要阵旗与灵石就可以催动,比如这个隐匿空间的简单阵法。据说可以让敌人无法察觉自己的气息。虽然对高级妖兽没有半点用处,但是对付这些低级灵蛇却是绰绰有余。 飞快布置好一切后,许颜真的额上已是大汗淋漓。她身上的蛇毒不似林镜那样急剧发作,却也足够她手足无力,头重脚轻。好在她足够冷静,飞速从储物袋中取出扣扣农场。 虽然这两个月有林镜在外当门神,她的扣扣农场可以从每天三个时辰的在线量上升到五个时辰。她自发觉了扣扣农场的奥秘后,就将买来的蛇果种子放进去培育。这么长时间下来,那蛇果种子也不过刚刚开了几多通体碧绿的小花 许颜真毕竟还是个丹道新人,基础教育都没完全掌握就被赶鸭子上架,哪里能掌握灵蛇种类与相应解毒灵草这么专业的知识?让她突发神力,找到可以对症救治林镜的草药简直是痴人说梦。不过武侠小说里常用的桥段却提醒了她,七步之内必有解药。 那么,在遍地各色的高阶剧毒灵蛇位于诸侯列岛极东之地的灵蛇岛上,被层层环绕守卫的蛇果究竟是一种怎样的存在?尽管这种异宝每一百年开一次花,一百年结一次果,在现有的记录里极少有相关属性的记载,只偶尔在罕见的灵丹药方里可以偶尔看见它的名字。可是许颜真打算赌一把。 烈火十字花的结果时间也很长,但是光用花瓣也能些许替代果实的作用。 许颜真从扣扣农场中摘取了一朵小绿花,将花瓣捣碎后,小心喂在林镜嘴里。她一面又取出一把分解刀,唤出阿肯后,让它往刀上喷了一口火权作消毒。一面将林镜手腕上发黑的毒牙印划开,将伤口连成一线,用力挤出毒血。不消一刻,林镜的脸色渐渐好转。 许颜真长长的吁了一口气,又塞了一枚清明丹给林镜,拍了拍少年滚烫的脸颊,低声道:“不许睡过去,若是睡着了,我便再也不同你讲话了。” 林镜长长翘翘的眼睫微微颤动,嘴唇也似乎动了动,仿佛是在喊她的名字。若在正经的爱情小说里,女主这时候就应该什么都顾不得,扑上去双手抓住他的手,放在自己脸颊边,一边摩挲一边满含热泪的颤声道:“是的,我在,我在这里,我一直都在这里啊啊啊啊。” 可现实是,许颜真一见他没事了便直接把林镜扔在了一边。可怜少年的纯爱告白还没来得及传递出去,后脑就被毫无怜惜的磕在了带着泥土腥味的山石地上。 许颜真此时自顾不暇。她只觉得眼前金星直冒,她咬着牙让阿肯消毒分解刀后,便往自己小腿上用力划去。顿时剧痛传来,忍不住让她小小的呻吟一声。许颜真痛得哆哆嗦嗦的喂了自己吃了一枚清明丹,又扯出一朵蛇果花勉强嚼碎后,直接咽了下去。她勉强将扣扣农场收进储物袋里,便再无力气,闭着眼仰面倒下。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颜真才幽幽醒来。 微微张开眼,黎明的微光似是从远方传来。朦胧中,一个长发少年半靠在墙角,宽大的衣袖中露出红肿却不再青紫的手臂。他左手搁在蜷起的膝盖上,笔直纤长的右腿舒展开来,正低垂着眼帘,半托着尖尖的下巴,斜睨着自己右手中的花枝。 一根通体碧绿的花枝,正是她折下的蛇果花的花茎。 黎明中沉默的少年,看起来格外陌生而遥远。那种冰冷而残忍的眼神配着漂亮温柔的脸蛋上唇畔那浅浅的笑意,只让她毛骨悚然。林镜手腕淡红色的百结绳在清晨的微光中显得格外刺眼,长长的流苏垂落下来。微风拂过时,那流苏尾巴轻轻扫在她的脸颊上,却让许颜真止不住的惊恐着颤抖着。 这人不是林镜。 不,或者说,这人不是失忆后的那个会一脸灿烂叫着阿真,阿真的少年。 她的心脏剧烈的收缩着。忽然对方仿佛察觉了似的,微微侧过脸来,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温柔的叹息一声,低声唤道:“阿真。” 第73章 许颜真心念电转,一瞬间已经转过了几百种念头。到最后只决定保守出击,打算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只含含糊糊“嗯”了一声。 那少年沉默了一会,许颜真心中怦怦直跳。忽然他转身抓住一个老头的领子恶狠狠道:“你不是说她该醒来了么?怎么回事?”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下,若是林镜恢复了记忆,是绝对不会做这种大吼大叫失礼的事情。难道方才是她的错觉,果真是自己睡迷糊了么? 只听那个老头颤巍巍道:“少年人,那么大火气干嘛?你看,你看,她不是醒来了吗?”那声音又是无奈又是惊惧,正是之前在扁鹊阁结识的胡逾。 接着又是一个女子的声音道:“哎呀,你不是第一个到达山顶吗?怎么连自己同伴中了什么毒中到什么程度都不知道?啧啧啧。” 林镜冷笑道:“丑八怪,你说什么?” 那女子微微呆滞,忽然冲过来挥舞着拳头尖声叫道:“什么?你说谁是丑八怪?”她是第三个到达山顶的,唤作赫连金枝。出身自大陆西南巫蛊世家,又师承百鹤宗金丹长老,筑基中期的修为。对如潮的毒蛇却是一点都不惧怕,更不怕林镜这样看起来不过炼气八层的毛头小子。 胡逾夹在中间左右为难,只能劝道:“不要吵了,不要吵了。我们现在都在一条船上,吵有什么用?同心协力从这个鬼地方出去才是道理。” 只听许颜真沙哑着嗓子问:“这是怎么回事?” 林镜大喜,连忙将她揽在怀里,问道:“阿真,怎么样了?” 赫连金枝冷笑道:“哎哟,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谈情说爱。” 许颜真又羞又恼,挣扎他怀里坐起来,看了眼自己所在的地方,不由呆住了。这大厅的结构与扁鹊阁一模一样,却少了提供住宿的二层。且摆设陈旧而肮脏,四处遍布灰尘与蛛网。大厅中央的玄武雕像也满是积灰,那池子里的水早已干涸。大厅里空空荡荡的坐了十几个人,祝青也在其中,只不过脸色铁青浑身泥土,看起来颇为狼狈。他人坐得极远,却恨恨的盯着自己,目光不善。 林镜不去理她,只闷闷道:“这是山顶的华佗馆。我醒了后发觉四周蛇都退了,阿真你还昏迷着,就把你背上来了。只不过我到的时候这里一个人都没有。” 许颜真道:“一个人都没有?可是那个乌龟……他们不是说三个时辰后会在这里等我们么?” 她忽然止住话,那个乌龟确实是说三个时辰后在华佗馆等待他们,却没说是具体是之后多久会来。当下不由皱眉道:“你到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林镜知她所想,便道:“我也不知道,但应该是在三个时辰之内到的。” 胡逾连忙接口道:“老朽是戊时刚过才到山顶,正是第二个到的,进来就看到俩位……”他话没说完,林镜的脸却红了。胡逾自知多嘴,忍不住咳嗽两声。 许颜真有些莫名其妙,赫连金枝眼珠一转,却捂着嘴笑得花枝乱颤。林镜恼羞成怒,忍不住低声道:“丑人多作怪。” 赫连金枝登时大怒,却发觉大家都看向自己,倘若她开口或者动手,岂不是把自己送上去对号入座?当下忍了又忍,重重哼了声:“不知廉耻。” 祝青忽然站起身来,厉声道:“够了!” 胡逾身边一个中年汉子见大厅内气氛紧张,便开口打圆场道:“好了好了,龙某是最后一个到的。到这里时,还不到子时。” 许颜真忍不住问:“那其他人呢?” 赫连金枝哼了声道:“谁知道,或许是没在规定的时辰内赶到,心知无望就下山了吧。” 忽然一个冷冰冰的童音道:“……是死了吧。” 众人心中皆是“咯噔”一响,朝墙角望去。那里坐了个十岁出头的男童,生得极为清秀。小小年纪已经是炼气五层,衣饰华贵却看不出来历。那男童声音清脆冷漠,一双褐色的眼珠冷冰冰的不带半点感情。 许颜真道:“不可能吧。宗师考核说到底是考校大家的炼丹技巧,挖掘出丹道奇才,怎么可能让来参加测试的人随随便便的送命?”再说之前在扁鹊阁至少有百来号人,正式参加测试的也有八十多,到现在大厅里只有一十七人。难道其他人都死绝了?这似乎有些不太可能。 祝青的声音冷不丁想起,他阴阳怪气道:“幼稚!我太一门的入门测试也不过是征收可能把本门发扬光大的弟子,维持门派传承。可每年测试死了多少人,你难道不知道?” 许颜真被他堵得说不出话来,脸上微微赧然。太一门入门测试的时候一百人第一轮预选就死伤不下二三十个。 赫连金枝不屑道:“若是丹道技艺再高,成为宗师甚至大宗师,却连小小的蛇障都过不了,说出去岂不是笑死人了?” 那男童突然道:“不错,这种废物还不如直接死掉。”他说话的时候,眼珠偶尔转动一下,衬着惨白的脸蛋,甚是吓人。 赫连金枝被他吓了一跳,嘀咕道:“怪小孩。”一面找了个柱子靠下了。 许颜真问胡逾:“可现在怎么又说要同心协力从这里出去?” 胡逾苦笑道:“老朽参加过两届宗师测试,都没有见过这样的情况。这次本以为胜券在握,早早赶到这里,却等不到神农谷的人。直到三个时辰时刻一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顺着他的眼光望去。透过残破的大殿门口,只见密密麻麻的各色毒蛇,正虎视眈眈的往里面窥视。遍地都是游走盘绕的闪闪蛇鳞,到处都是邪恶骇人的嘶嘶吐信声。方才在山下遇见的蛇潮和这时的蛇海相比,简直如同萤火虫之于皎皎明月。许颜真第一次对周伯通被困桃花岛感同身受。 胡逾叹了口气道:“这些妖蛇狂蟒仿佛嗅着血的狼,就这么把我们团团围了起来。咱们按时到达的人,反而没有一个能出去了。” 赫连金枝伸了个懒腰,叹了口气:“连我的蛇哨都不管用了,看来老娘注定要在这里蹲上一阵了。” 许颜真忍不住问道:“它们怎么不进来?” 胡逾道:“老朽开始也有些怀疑,要么是建造这间华佗馆的时候,添加了驱蛇的材料,要么就是有什么奇花异草。呵呵……这地方虽然破烂,但毕竟是神农谷的地盘,能有什么稀罕宝贝,又有谁知道呢?”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下,她看到坐在西面墙角的两个佩戴药师纹章的散修,已经站起来开始四处查看了。当下她的第一反应便是往林镜身上慢慢靠了过去,一面悄悄将方才被林镜随手扔在地上的花茎背对着众人收进自己的袖口。 林镜见许颜真主动投怀送抱,似是极为欢喜,伸手将她揽住道:“别怕,阿真,我在这里。” 许颜真脸上倒不惊慌,心里却怦怦直跳。林镜将她拥在怀里时,声音极为温柔,呼出的温软气息直接扑在她背颈裸露的肌肤上,却让她忽然想起之前那个表面上温柔可亲背地里下手阴狠的死变态。 许颜真不动声色的从他怀里挣起来,低声道:“我不怕。”顿了顿,又故作掩饰的低声问,“你身上如何?伤口怎样了?” 林镜似是有些委屈道:“阿真,你这时才想起我么?” 许颜真笑得极为尴尬,又将身子挪了挪,安安静静的听他抱怨了一会,才拍拍他肩膀道:“好了,你也好生休息。方才你将我背上来,可是多亏你了。”林镜见她脸上似有倦色,伸手替她将额前的长发撩在耳后。 许颜真想躲又不敢躲,索性假装打坐。正要盘膝,冷不防瞧见祝青怨毒的眼神。心里不由暗暗吃惊,忖道:“难道我昏迷的时候,还发生了什么事么?他怎么看我和生死仇人一样。” 她身上储物袋俱在,里面东西也丝毫不少,却莫名的觉得这个场面极其诡异,心中忐忑不安。 事实上,这个大厅里所有人心里都心潮起伏,谁都不知道这群汹涌而来的蛇群会围困他们到什么时候。眼看天色越来越亮,蛇群却丝毫不见退却,反而越来越多。那嘶嘶吐信的声响在整个大厅里回荡,直叫人心里隐隐发毛。更有巨蟒深黑发亮的半截尾巴不知何时悄悄伸了进来,将华佗馆横梁紧紧缠绕住,导致时不时有木头“咯吱咯吱”的响声传来。 忽然那个姓龙的中年汉子站起来道:“我可忍不住了,这般等下去,只怕蛇会越来越多。” 西南角两个搜了半天也没找到奇花异草的药师,此时也一起站了起来。其中一个穿蓝衣的八字眉青年附和道:“正是,若是来的都是和头顶上这条黑蟒一样的大家伙,只怕不消一个时辰,这华佗馆便会倒塌。到时候咱们一个都逃不出去。” 他身边的绿衣青年骂了一句娘,恼道:“神农谷到底在玩什么花样?若是早知道宗师考试是要斗蛇,打死老子也不来。”他刚说完,忽然凄惨尖叫一声,整个人如同火烧屁股一样飞快躲到八字眉青年身后。原来顶上那巨蟒的尾巴在游走时,不小心扫到了他的后脑。 第74章 他兄弟二人八字眉的叫王玬,绿衣的叫王瓙。两人都是药师二级,从小便是跟着当药师的师傅学习炼丹制药。也算是一帆风顺,平平坦坦便过了药师测试,今次来太白山便是打算碰碰运气。 赫连金枝本是巫蛊世家出身,常年与蛇为伍。在他们口中,只有戏蛇、御蛇之分,没有斗蛇之说。她一听王瓙如此傲慢,当下被激怒,冷笑道:“斗蛇怎么了?这是宗师测试,通过了就能拿到宗师纹章!有了宗师纹章,下半辈子吃喝不愁。各大门派都抢着收你,大把的材料堆在你面前等着你去亲手炼就。没有灵石顾虑,人人都要高看你三分。就是面对那些金丹老祖也用不着曲意奉承。别说斗蛇,便是斗龙我都要参加!若是没有那个胆气,便趁早滚吧。” 许颜真暗自倒吸一口凉气,车前子也是宗师级别,可待遇却是天差地别。她不过是奉命为紫竹峰争光来的,根本就没想到宗师考核这么吃香。 胡逾见她面上惊诧不已,不由低声道:“小姑娘,你出门之前你家师长没有同你说过么?炼丹宗师、炼器金锤、制符一笔魁……只要得了这三样称号中的任何一样,你这一辈子就安生了,哪怕之前杀人放火无恶不作,你也不用担心会被人追杀。尤其是炼丹宗师,为门派光大之根本。一个好的门派不可能没有好的丹道宗师,反过来没有一个丹道宗师的门派根本称不上一个好门派。” 许颜真微微吃惊道:“为什么?” 胡逾道:“你看老朽,一辈子都快入土了,遇上那些个杀人夺宝的,比如说魔修,药师三级也是说死就死。可若得了宗师纹章,那结局便不一样了。像宗师金锤一笔魁这种都是稀缺的人才,不见得修为有多高,可说不准什么时候就需要他们帮助。一般都是能不得罪就不得罪,还要做到尽量保护。” 许颜真道:“这就是说,若是成了丹道宗师,基本上就可以横着走了?”她从没想过成为宗师还有这种好处。可回头一想,即使在拥有几十名金丹上千筑基修士以及无数炼气弟子的太一门,也不过只有两位丹道大宗师,还是夫妻店。而其下宗师加起来也不超过两个手掌。尽管如此,还是让她产生了宗师不过是一种考评的职称,根本没有意识到其真正价值。 胡逾道:“这倒不是。人敬你一尺,你敬人一丈。万一遇上个穷凶极恶不讲道理的,见了宗师也砍,那也是有的。只不过大多数都会选择保护稀有人才,除非是极其罕有的大宗师,甚至药圣,那可是跺一跺脚都可能导致一个小宗门颠覆的人物。一般人都不会想要去招惹甚至伤害他们。” 他们这边窃窃私语,那边王瓙早已扬起拳头,恼道:“臭娘们,老子发发牢骚,轮得到你来教训?”他才上前,就被他兄弟拉住,低声劝道:“算了,都什么时候,跟个婆娘计较什么。” 赫连金枝见他退却,不由冷笑道:“哟,难道我说的不对么?若是当真不在意,一开始看到蛇潮,你就该滚了。” 王瓙勃然大怒,他一把推开王玬,厉声道:“你可别拦着我,今日我非要给她点颜色看看!” 胡逾见状,又劝道:“年轻人,何必吵起来。现在大家应该一致对外,那些虫蛇还没进来,我们便先内讧起来。到时候大家都是一个死啊。” 赫连金枝哼了一声:“看在老胡的脸上,姑奶奶不和你一般见识。” 王瓙双眼通红,几次冲开他兄弟的钳制,叫道:“大哥,你拦着我做什么!这婆娘如此无礼,你还护着她!” 忽然听见一个冷冰冰的童音道:“不过是一群成不了事的废物罢了。” 整个大厅顿时安静下来,赫连金枝脑门上青筋直跳,王瓙早已先一步跳起来叫道:“小王八蛋,你说什么呢!” 那男童褐色的眼珠机械的转动了一下,看着他道:“除了会大呼小叫,你还会干什么?难道到现在你还没发现神农谷的用意么?” 王瓙大怒之下,扬起拳头便要冲上来。 赫连金枝本来也想指着他鼻子一顿臭骂,可看到王瓙气急败坏,便硬生生的缩了回去,反而站到那男童身前冷笑道:“哎哟,怎么一言不合就要动手了?连小孩子家都不放过?有种和老娘划下道来啊。” 王玬按住即将暴走的王瓙,朝那男童喝了声道:“我们不知神农谷的用意,难道你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娃娃知道?” 那个姓龙的中年汉子也忍不住道:“是啊,大人说话小孩少插嘴。” 那男童不耐烦的说:“让开,你挡住我了。” 这么不客气的话让许颜真一瞬间觉得赫连金枝脸上必然又青又红责怪那小孩不识好歹,谁知赫连金枝居然呆滞了一下,一声不吭的让了开去。 那男童扫了众人一眼,许颜真只觉得那道眼光仿佛洞穿人心,让她忍不住打了个哆嗦。王家兄弟、龙姓汉子在受了他这一眼后,竟然一个一个脸色铁青的乖乖闭上了嘴巴。 林镜忽然挡在她面前,轻轻哼了声:“原来是个幻修,级别还不低。” 那男孩碰触到林镜的眼神似是有些惊惧,但很快就闪躲了过去。林镜在许颜真耳边轻声道:“阿真,别怕。他不敢对你怎么样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轻声问:“你一眼就能瞧出来?” 林镜骄傲道:“自然。我警告过他了,若是他敢打我们的主意,我便把他拔光然后倒吊在树上。”事实上,林镜警告过这个大殿上的每一个人,从刚进来见到他又惊又喜的祝大师兄,到只不过想过来跟他俩打个招呼的胡老头,包括赫连金枝在内。这便是赫连金枝对他极为反感的原因之一。 …… 在这世上,不仅仅是幻修、体修、剑修都有着各自不同的分类方式。按照炼气、筑基、结丹、元婴等修为阶段分级,在他看来只是最粗犷最大众的一种分法。比如说幻修,按照幻术使用的方式,由浅入深顺次分为幻眼、迷心、小蜃境、大蜃境、妄我自醉和大洞明六个阶段。其中前五个阶段每个又分为三层,且往往与使用者在道术上的修为相关。也就是说,修为越高的人,哪怕使用最低级的幻眼,效果也未必逊色与某些低级修为的使用高阶幻术。当然一般来说高阶幻术都需要较多的灵力支撑,没有一定的修为也施展不开。 幻眼,也就是使用各种伪装或称障眼法的方式达到保护自己迷惑他人的目的。林镜所使用易容收敛修为就是这一类障眼法,加上白玉指环的辅助,只要没有遇上高他两个阶层的化神期老祖,就没人能够识破。而迷心,则是指通过禁制一类的方式驱役他人。许颜真便是深受其害。 大小蜃境是指通过结大大小小的幻阵来设置陷阱,有些高阶幻修往往可以在一定范围内的更改时空限制,比如说外面春暖花开,在幻阵里可以是寒冬腊月;外面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在环境中可能是一片大海。这个林镜也颇为拿手,许颜真记得他和三头冰凌蛟对战的时候,一个又一个幻阵跟不要钱似的撒出来,弄得她和冰凌蛟同时头大。 妄我自醉在幻修之道中仅次于大洞明。林镜自己没达到,便解释得极少,只说那是元婴以上修为才有可能达到的高深境界。从字面上解释,妄我自醉就是连施术者自己都一起陷进去了。许颜真私下猜测,能成功制造出多罗幻镜和仙缘镜这两种奢侈品的紫练仙子肯定是达到了。 大洞明则是看破一切之后,幻术大道修成的阶段。从妄我自醉中清醒出来,比如紫莲仙子,许多传言都说她是最后看破一切黯然自尽。但林镜坚持认为,这位了不起的幻术大师是在达到幻术的最高境界后彻底成佛了。 那个男童年纪虽小,却已经是炼气五层修为、初级小蜃境阶段。这种修炼速度与水平,在许颜真看来完全是大神潜质。不过碰上林镜这种金丹中期修为、高级大蜃境阶段的高阶高修,他也只有被动挨打的份。反正林镜不论失忆前还是失忆后都一向是以大欺小恃强凌弱的。 那男童沉默了一会道:“我知道你们每个人都自以为神农谷安排这次上山是为了考核我们对药草的识别能力。” 赫连金枝忍不住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那男童道:“那么你上山的过程中总共识别了多少种药草?” 赫连金枝顿时为之语塞。她是靠蛇哨驱蛇上来的,虽然中间不小心遇上一头自己从未见识过的金钱蟒,足足唬了她一大跳,耽搁了不少时间。 那男童又冷冷问向龙姓汉子,那汉子答道:“龙某是用驱蛇香。”但他很快的又补充了一句,“不过现在都用完了。” 接下来是许颜真,她哪里敢据实相告,只勉强一笑,道:“不小心给咬了几口,还好给及时救回来了。”顿了顿,又指着林镜道,“多亏了他背我上来。” 那男童继续追问道:“是自备解毒丹还是临时摘取的药草?” 许颜真看林镜似是又有发飙的迹象,赶紧将他拉住,微笑道:“是自备的。” 下面有人低声道:“这姑娘好像是太一门的。” 跟着有人恍然大悟道:“难怪。” 问道祝青的时候,他冷哼了一声指着许颜真这边道:“和她一样。”他身上穿着太一门的门派弟子服,虽然狼狈不堪却仍是一目了然。许颜真也吃不准他说的是真是假,毕竟祝青是青鸾峰的骄傲,卢大宗师的嫡传爱徒,临走之前开开小灶是必须的。 待问向胡逾时,这老头讪讪道:“老朽曾有幸参加过前两届宗师测试……” 林镜一把捉起他的衣襟,哼了声道:“那你怎么不早说!亏得我还耐着性子听了你半天废话!” 第75章 胡逾被他扼得有些透不过起来,只冤枉叫道:“冤枉啊,每次宗师测试都是十王轮流命题,每次都不一样,老朽哪里知道今次是蛇海战术?” 那男童冷冷道:“你把他扼死也没用,这里每个人说的都不见得是真话,拿他个只会装傻的东西撒什么气?” 众人脸上都微微有些发烧,胡逾更是听得为之气结。 一直沉默的王玬忽然道:“其实,我们是抓了一个肉垫才上来的,那家伙运气不好,给蛇王褐金咬中了。” 王瓙见并非所有人都知道蛇王褐金,不由有些得意,一边向众人解释起来。这蛇王是一种遍体褐金色的小蛇,额前有三点白,又称火焰蛇,是一种剧毒的三级妖兽,极为敏捷灵巧,行动快如闪电。一旦被咬中,便无药可医,只能慢慢等死。可奇妙的是,蛇王褐金留下蛇吻之后,就好像狗狗朝着电线杆撒尿宣告领地一样。只要这个人还没死,带上他就好比带上了一具移动的防护罩。他兄弟二人便是带着这个可怜的倒霉鬼一路顺利上了山,只不过对方还没熬到子时,就凄惨的死掉了。 听到这里,许颜真微微一怔。 那龙姓汉子忍不住嘀咕道:“好狗运。”并不是每个人都能运气好的遇到被蛇王褐金咬中的肉盾。 赫连金枝斟酌了一下,开口道:“老娘用的是祖传的驱蛇技巧,就算教给你们你们也学不会。反正这里的毒蛇都跟打了鸡血似的,不怎么听使唤。” 这一圈问完之后,那男童继续道:“若你们各个说的都是真话,那么由此可知,大都数人都是靠驱蛇开路的方式上山。若是神农谷的测试是为了考察诸位辨识草药的能力,显然没有一个人能过关。” 王瓙不服的问:“那你呢?” 那男童淡淡道:“我做了些人龟,让他们轮流载我爬上来的。”他忽然眼珠子机械的转动了一下,喝了声:“阿龟。” 只见一个面目呆滞的三十岁上下的汉子,从墙角里爬了出来。那男子四肢着地,身上数不清的伤痕,正是第一个开口叫破乌龟的中年修士。 那男童面无表情道:“这是第三个,前两个都不好使,走到半路就死了。” 包括赫连金枝在内都有些面无人色。若他是个成年修士,这么残忍倒也就算了。可这孩子不过十岁模样,下手竟然这般狠毒。 那中年修士浑身半数乌紫,只爬出数步就忽然一动不动了。 那男童慢慢走过去,踢了他的尸身一脚,冷冷道:“这么快就死了,也是个废物罢了。还以为能多支撑会呢。” 林镜一把扔下胡逾,转头对许颜真低声道:“这小子倒聪明,专挑心智不坚的人下手。本来以他的修为,就算修习了傀儡术也无法完全驾驭。他倒是会钻空子。”顿了顿,又喃喃自语道,“不行,找个机会一定得废了他。现在不下手,将来可不一定有机会了。” 许颜真则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了,她的世界观早已被颠覆扭曲,面对这个看起来干净漂亮实则残忍无情的小男孩,她竟然生出了想活活掐死他的想法。 那男童见众人对他都有些目光闪躲,不由轻蔑一笑,接着道:“既然神农谷无法通过这个测试考察诸位的丹道水平,那必然是想淘汰掉某些不适合炼丹的废物。比如说,那些遇到一点小事就惊恐得大吵大闹要离开的人。” 王瓙又气又恼,他还想说什么,却被自己哥哥赶紧拉住。 胡逾喘息着从地上爬起来,远远的躲到许林二人对面。此时,则立刻补充了一句,叹道:“是啊,现在的年轻人一个比一个暴躁。这种浮躁的心性,怎么适合炼丹呢?” 那男童冷冷斥了一声:“你闭嘴。” 他立即将头缩了回去,紧紧闭住嘴巴。林镜则毫无反应,只要不是涉及到阿真,他都一律当对方在放屁。 赫连金枝忍不住道:“可那些死掉的人,不一定是不沉着,或许是来不及反应。” 那男童道:“炼丹过程中一旦出现状况,来不及反应,这一炉就废掉了。若药材本身是稀世奇珍,岂不可惜?这种废物,不要也罢。” 那龙姓汉子道:“要是不慎被咬到了,又懂得辨识草药,可偏偏是即刻毙命的蛇毒,那不是白白送死?这可与宗师测试的目的相违背啊。” 那男童冷笑道:“有时候你炼制十炉,明明手法都一样,材料也没有分别,炉火大小次次都控制得极好,为什么无法做到十成出丹率呢?” 那龙姓汉子被他堵得无话可说。 祝青却忽然阴森森说了两个字:“运道。” 那男童道:“不错,技巧什么的人人都可以通过勤学苦练获得,运道才是炼丹的关键。便是你太一门财力雄厚,也没法年年都能培养出宗师级别的丹道高手。每个人到世上必然有他存在的理由。真正的天才不会在战斗中无缘无故的死去,同样,也不会有废物能够毫无理由的活下来。”他意味深长的看了一眼胡逾,“命数天定,有时候,光靠努力是没用的。” 一时间众人都沉默下来,胡逾的脸色更加难看。 虽然这种消极的唯心主义观点,放在这里听起来似乎说的过去,可许颜真却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她抬头望去,那横梁上盘横的巨蟒似乎大半个身子已经伸进来了。整个大厅里极为安静,只听见嘶嘶的蛇群吐信声,以及木屑不断被摩擦掉下来的嚓嚓声响。众人心中皆有些不安,偏偏谁都没有灵力。这个大厅里空荡荡的,除了中间那个破败的玄武雕像,似乎也没有任何可以阻挡或者抵御的东西。这十七个人不自觉圈子越坐越小,彼此也越来越靠近。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一条花斑三角头的毒蛇无声无息的游走了进来,王瓙唬得一声尖叫,飞快的骑在了他大哥的肩膀上。赫连金枝怀里取出一枚带着浓郁芳香的金黄色小花,扔在那蛇头上。那花斑毒蛇则立即如临大敌的飞快逃走。 许颜真心中好奇,忍不住问道:“美女姐姐,请问这是什么?”二十一世纪只要是个女的开口就是美女,她在这里从基层做起,喊人多半是前辈,师兄,师姐。可这赫连金枝与她并非同门,年纪又轻,喊前辈深怕她不高兴,便张口喊了声美女姐姐。 赫连金枝先前被林镜说是丑八怪,连带着连她也一起恨上。此时听到美女姐姐,却更觉得讽刺,不由冷笑道:“哎哟,这可当不起。不过小姑娘,你不是来参加宗师测试的吗?怎么连金花豹子都不知道。” 林镜的脸都沉下来了,许颜真却态度良好,笑容满面道:“我连学徒都没过,不过是来凑个热闹罢了。今次我们太一门的主力是那位坐在墙角的祝师兄呢。” 祝青冷哼一声,这死丫头倒是颇有自知之明。 赫连金枝不知她的脾气早在合欢宗和车前子手下锻炼得极好,她这一拳打在棉花上,自己反而有些怔忡。她这人生性吃软不吃硬,本质倒不坏,就是嘴巴厉害。此时看到许颜真嘴巴甜,脾气也好,便软下口气与她解释起来。 这金花豹子又叫蛇灭门,主要生长在大陆西南毒蛇出没之地,是一年生的驱蛇灵草。毒蛇繁殖旺盛的季节,其芬芳极为浓郁,毒蛇却对其避之不及。一旦蛇群冬眠,则芬芳渐微,直至枯死。因为其盛放时花朵金光灿灿,便得名金花豹子。这种灵草野生苗极少,必须专种专育,并且生长条件苛刻。她此次远赴太白山,族里长辈便让她带了些放在玉匣里,以防不测。果不其然,倒让她用上了。 许颜真心中一动,便软语求来几枚种子。赫连金枝被她美女姐姐叫的心烦意乱,随手取了两枚种子给了她,淡淡道:“光用种子也避不了蛇,你就是拿了也没用。也罢,回去做个纪念吧。如果有命回去的话。” 赫连金枝刚要站起,忽然那王家兄弟俩互看一眼,同时朝她扑来。赫连金枝厉声道:“你们做什么?” 王玬道:“你这金花豹子似是很好,不如也给我们兄弟几枚。”他俩一见这蛇灭门的威力,便生出了贪婪之心。既然彼此灵力都被剥夺,单靠武力,赫连金枝一介女流显然吃亏。 许颜真刚拿了人种子此时不帮忙,显然有些过意不去。她正要起身,忽然祝青抢先一步将王玬手腕擒住,冷笑道:“对个姑娘家动手有什么意思?” 他生得比王玬高大,又颇为英俊,此时出手相救,更显得风度翩翩。只可惜身上一袭白衣早已满是污泥,颇有些煞风景。赫连金枝心中一动,感激道:“不愧是太一门的侠士,果然是正人君子。” 祝青微笑道:“哪里,这是应该的。夺宝杀人多是败类所为,这种人哪里能成为宗师?” 王家兄弟俩被气了个眼歪,赫连金枝这金花豹子一露,便立即有人动了心思,纷纷站到赫连金枝身边,斥责王家兄弟不仗义。 许颜真若有所思,慢慢坐了下来。 那男童只是冷冷一笑,仿佛早就料到一般,道:“蛇灭门虽然有用,却不是对所有毒蛇都有效用。更何况你手里只有一枚,自身尚且难保,哪里能保得住其他人?” 赫连金枝不服气道:“你怎么知道我手里只有一枚?” 那男童道:“金花豹子靠香味驱蛇,一旦离土却无法持久。你手里若是准备了很多,方才早就走了,何必拖到现在都不肯离开?” 赫连金枝咬牙道:“老娘千辛万苦到这里不就是为了宗师纹章,怎能随便离开?” 那男童诡异一笑,道:“既然你准备了许多,不如分给其他人,这里想走的可不止一个。” 王家兄弟一听立刻叫道:“正是,你不走又不把东西分给我们,这不是站着茅坑不拉屎么?”这话一落,原先倒向赫连金枝的众人顿时也转了方向,纷纷起哄着让她交出来。 第76章 赫连金枝这时方知上当,对那男童恨得咬牙切齿,厉声道:“分个屁!你以为我怎么上来的?方才这是最后一枚。这时候知道问我要,你们自己的呢?姓龙的,你不是靠驱蛇香上来的么?当真一点都没了?” 那龙姓汉子退后一步道:“我不是早说过了,我都用的差不多了。”他望向胡逾,喝道,“胡老头,你不是考过几次?你肯定有下山的捷径对不对?不然你以往是怎么活下来的?” 胡逾的胡子都颤抖起来,咳嗽道:“冤枉,若是老朽知道怎么下山,早就告诉你们了。少几个人,不就少几个对手么?我藏着掖着有什么好?”他接着望向许颜真,颤声道,“小姑娘,你们太一门的灵丹妙药不少,为何不拿出来大家分享下?” 林镜阴沉着脸挡在许颜真身前,冷冷哼了声道:“死老头,居然敢打我家阿真的主意,你是不想活了?不想活了就说一声,我直接送你上路!” …… 赫连金枝哈哈冷笑起来:“一个一个都藏着掖着不肯拿出来,凭什么要我拿出自己保命的东西?” 方才叫着最大声的几个,此时都偃旗息鼓,不敢吭声。 祝青铁青着脸,站起来喝道:“光吵有什么用?吵架我们就能出去?”他转头盯着那男童道:“既然大家都没有灵力,你为什么能驱役人龟?为什么能用幻术控制他们?” 那男童冷冷道:“难道你不知道幻力和灵力是相互独立的吗?无知。” 祝青倒也不生气,阴沉着脸道:“既然你能用幻术,为什么不能驱役这些蛇群,让它们离开?” 那男童讥讽道:“幻术能迷惑的只不过是有灵智的东西,包括你在内。如果是五级以上的妖兽,灵智已开,或许能驱役,级别越低反而没办法。我可以让你觉得木头在说话,却没法让木头真的开口说话。这就是差别。” 祝青又道:“那按照你的意思,我们眼下该怎么办?” 那男童冷冰冰道:“很简单,一个字,等。” 王瓙叫道:“等?这不是坐以待毙?这可不行!” 那龙姓汉子迟疑道:“光等这些蛇就能自己退却?” 赫连金枝尖声道:“天都亮了,这蛇越来越多。我可不觉得光坐着不动,蛇就会自己乖乖的回家睡觉。” 那男童看着喋喋不休的众人,忽然诡异一笑:“既然如此,你们谁想走便先去打个头阵吧,带上你的金花豹子、驱蛇香、肉盾什么都行……外头这些蛇虫都饿了许久了,就等着你们出来。” 他说完便闭上眼睛假寐。 整个大厅又是一阵尴尬的静默。 忽然许颜真尖叫一声,整个人扑到了林镜怀里。只见一条二级妖兽噬血金花尾从她身边飞快的游走。林镜又惊又喜,紧紧将她搂住。众人胆战心惊,不自觉又互相靠拢了一点,各自小心谨慎的注视着自己身侧是否有毒蛇出没。 许颜真伏在林镜耳畔轻声道:“到小孩身边去。”少年微微一怔,脚步错落之间,已经搂着她转到那男童身畔坐下。 祝青阴测测道:“半夏师妹,大庭广众下,再是儿女情长也要注意点。” 许颜真在林镜耳畔只轻轻说了几个字,被祝青叫破后,不由晕生双颊,一面挣开林镜,装作羞赧道:“方才没注意,结果给它爬到裙子上了,着实吓了我一跳。” 林镜却颇有些恋恋不舍,狠狠瞪了祝青一眼,嘟哝了一句:“多管闲事。” 赫连金枝本想取笑两句,可看了一眼越来越多的蛇群,脸上又青又白,什么话都说不出来,找了个离那男童最近的地方坐了下来。那龙姓汉子也往前挪了挪。不知不觉中,大家都开始以这男童为核心绕成一团。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逝,众人越来越焦躁不安。所有人心中都仿佛别住了一根弦,就等着崩断的那一刻到来。 胡逾忍不住小声问:“这样等下去,神农谷就会罢手吗?” 王瓙恼道:“你不是第二个到的吗,那时候蛇不是还没围成这样吗,你怎么不先跑?还一直等在这里?” 胡逾道:“谁知道会变成这样,还不是以为神农谷会另有安排?” 他两人正说着,那男童忽然开口问:“你这伤口是给什么蛇咬的?” 许颜真暗道一声“来了”。她算了算时间,便故意同林镜装作撒娇,道是小腿痛,不知是伤口复发了还是给方才那条毒蛇咬中了。林镜果然大为紧张,立即挽起她的裤管察看。只见光洁的小腿上两枚特殊细细的血洞,中间被分解刀划得皮肉翻开连成一线,此时早已结痂,伤口甚是狰狞。林镜秀丽的眉头紧皱,许颜真却伸手按住了他,颇为紧张道:“没什么,只是条普通小蛇。” 胡逾奇道:“普通小蛇会让你一直昏迷不醒?” 王玬与王瓙忽视一眼,忽然同时抢上前来。 林镜厉声道:“你做什么?” 王瓙将林镜死死制住,一面叫道:“大哥,我按着他!” 王玬则冷冷道:“小姑娘别动,让我看看你的腿。” 许颜真身形灵活,直接打了个滚绕到那男童身后,却不想那龙姓汉子和胡逾忽然冒出,一左一右将她按在地上。赫连金枝一把扯开她的裤腿,看到伤口微微一怔,咦了一声:“难道是蛇王褐金?不可能,蛇王褐金怎么会让她不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逾道:“蛇王褐金咬中的人,十二个时辰内必死无疑。但死的早晚却又因人而异。” 许颜真又惊又怕,尖叫道:“痛!别扯我胳膊,我要是死了,你们也都活不成了。”这话一出,等于变相承认了自己为蛇王褐金咬伤。众人听了顿时精神大振,赫连金枝赶紧嗔道:“你们俩轻点,可别伤着人家。”胡逾两人的手顿时松了三分。 王玬喜道:“没错,正是蛇王褐金。这个肉盾是我的了!” 龙姓汉子亦是又惊又喜:“早知道她是,还浪费这么多时间?别抢,她是我的。” 他们知道这丫头一时半会也逃不出去,便开始互相争夺此女的所有权。一时间抓挠打踢,鸡飞狗跳。 祝青冷笑道:“一群鼠辈,当我太一门是好欺负的么?”接着便冲过来,将按住林镜的王瓙扑倒。王瓙一看即将变成二打一,形势对自己很是不妙,高叫了一声:“大哥!我来帮你。”便转身要逃。他话还没说完,却被林镜一脚狠狠踹在脸上,顿时和扑过来的祝青滚做一团。 只有那男童没有动,只是冷冷哼了声:“愚蠢。”他冷笑着合上眼睛,再等一刻,只消再等一刻……忽然身上一窒,居然从自己脚下生出层层缠绕的黄色小花,只将他捆绑起来。 林镜抓起一个人往外一扔,恼道:“全部给我松手!” 那人被他摔出老远,正好将残破的门板撞破,直接落在蛇堆里。那人唬得连滚带爬又冲了进了。那蛇群从破掉的大门中不断的涌入大厅,直到将众人团团围住才不再前进。 所有人都惊呆了,一时间人人都害怕不已。赫连金枝面无人色,道:“完了,完了。” 许颜真一头狼狈的从群殴中爬了出来。她踉踉跄跄的爬到林镜身边,低声埋怨道:“怎么这个时候才出手,还以为我要死了。” 那男童被捆住之后,从未变动过的脸上忽然变得极为惊恐,叫道:“混蛋!放开我!” 王玬看着那男童身上缠绕着的小黄花,呐呐道:“这么多蛇灭门,有这么多蛇灭门……”他忽然转身抱住同样鼻青脸肿的弟弟,高声道:“我们有救了!” 许颜真冲赫连金枝叫道:“还愣着什么,他要变身了。你们有什么束蛇的手段都赶紧都使出来。” 只见那男童忽然长啸一声,整个人五官扭曲起来,手脚紧紧贴着身体,渐渐变作一条碗口粗细通体雪白的长蛇,褐色的眼瞳竖直,冷冰冰的毫无感情。它眼看便要从通身缠绕的蛇灭门中挣脱出来,祝青最早反应过来,立即从腰间抽出一把软剑,照着那蛇身劈了过去。许颜真和赫连金枝同时叫道:“不可!” 那长蛇吃了一剑,剧痛之下,忽然挣扎着清醒过来。 林镜气急败坏叫道:“白痴,你把我的幻阵破了。” 众人只觉得眼前一花,哪有什么层层缠绕的蛇灭门,地上总共就两朵小黄花。那白蛇一见便知自己上当,顿时勃然大怒,挣扎着便要朝离它最近的许颜真扑过来。 许颜真避之不及,眼看便要被抓住。忽然林镜飞身扑了过来,一把将白蛇脑袋紧紧抓住,一人一蛇立即滚倒在地上。 那龙姓汉子叫道:“当心,让它缠住你就糟了。” 许颜真情急之下从后脑拔下一枚长长的发簪,顿时长长的头发披散下来。她握住发簪对着白蛇的尾巴狠狠的钉了下去。那白蛇吃痛,尾巴猛的一甩,将她摔了出去。 赫连金枝从怀里取出一枚残破的蛇哨,放在唇边呜呜的吹了起来。她吹了一半,忽然用力将蛇哨掷在地上,恨恨的踩了两脚。林镜叫道:“不好!它要招呼同伴攻过来了。” 许颜真捂着后腰从地上爬起来,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弧形的哨子,扔给她叫道:“试试这个!”赫连金枝顾不得诧异,连忙接过吹了起来。一条响尾蛇在离她后背不到一寸的地方,忽然身子僵得笔直,“咚”的一下掉了下去。 汹涌激愤的蛇群,终于渐渐安静下来。众人都吁了口气。那白蛇见大势已去,它自己不受哨音干扰,便拼死从地上弹起。那蛇群似是受到它鼓动,才退下去的蛇潮又重新开始涌动。 那龙姓汉子则一面在怀里拼命的掏东西,一面叫道:“掰开它的嘴!”林镜翻滚半天,终于将白蛇的七寸死死按住。王家兄弟俩这才反应过来,扑过去一左一右将蛇嘴上开。 赫连金枝额前全是大汗,她无法调动灵力,完全是靠自己多年来娴熟的驯蛇技巧来压制群蛇。那龙姓汉子找了半天,终于从自己腰包里掏出一把淡紫色的草药,往白蛇嘴里狠狠塞入。那白蛇浑身颤抖,忽然僵直着身子抽搐了两下,又软软的贴在了地上。 胡逾一跤跌倒在地,胡子颤抖道:“这是怎么回事?” 第77章 他又惊恐的问向许颜真:“他不是人吗,怎么变成条蛇?它这是死了么?死了么?” 那龙姓汉子哼了声,朝白蛇踢了一脚道:“没死,它吃了我龙罡的独门秘方,想死都死不了,嘿嘿,嘿嘿。” 许颜真抹了把汗,走过去拉起林镜,道:“没事吧?” 林镜则捉住她的手道:“阿真,他们没怎么你吧?方才我好担心。” 许颜真拍拍他的手,微微一笑:“我没事。”看了看外面逐渐退却的蛇潮,转身对赫连金枝赞道:“干得好,方才多亏你了。” 赫连金枝见她如此磊落,竟然完全不计较自己先前的所为,不由有些自惭形秽,低头咬牙道:“之前我……” 许颜真哈哈笑了起来:“若不是你们配合得好,我也没法先发制人。”众人想到自己方才为了争抢许颜真的丑态,脸上都微微有些不自然。 许颜真的眼光从赫连金枝、龙罡、胡逾、王家兄弟等人的脸上一一扫去,微笑道:“从一开始我就很好奇,这么点大的小孩子,衣着干净整齐,也没有仆从或者师长引领,一个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如此偏远的太白山,实在是少有。”她低头看了眼躺在地上装死的白蛇,“不过当时,我还没想到会注意他。也没想到神农谷会用妖修来发布宗师测试。” 胡逾跳了起来,惊叫道:“什么?他是妖修?” 龙罡惊声道:“你说什么?它是神农谷的人?” 赫连金枝忍不住嘴角微微抽搐道:“胡老头,你的重点怎么都和别人不一样?” 王瓙不以为然道:“不可能,神农谷再怎么超然于世,也不可能豢养妖修。人妖对立,就连魔道修士也遇上妖修也是决一死战的。” 王玬则说:“还有一种情况,如果它是妖兽的时候就已经被收服……” 众人顺着他的眼光看向那条白蛇,后者忽然打了个冷战,褐色眼珠微微转动,然后扭过头去。 赫连金枝问:“你怎么看出来它出自神农谷?” 许颜真眨了眨眼,慢慢道:“本来我也不知道它是哪里冒出来的,只是单纯觉得它有问题。可是转念一想,这神农谷屹立于世千百年没倒,如果在自己地头上混进来一个妖修,这么长时间却还没人发现。这神农谷早就该倒闭了。” 王瓙张大嘴巴,道:“也就是说,你也是刚才才知道它是神农谷的?”他看了看地上的白蛇,忽然搓了搓手,满面堆笑道:“蛇大哥,方才是兄弟不对,大水冲垮了龙王庙,您千万不要计较。” 王玬则黑着脸一把拎着自己兄弟的后领扔了出去。赫连金枝撇撇嘴道:“他也知道那二货有多丢人?” 王玬镇定自若的走到白蛇面前,双腿跪下,砰砰砰磕了三个头,诚恳道:“蛇大爷,您大人不记小人过,小的这就帮您去要解药。” 那白蛇忽然口吐人言,啐了他一口道:“滚!谁是你大爷,丢人!”他看了眼许颜真,淡淡道:“既然被你看穿了,我也懒得装了。” 他渐渐恢复成一个浑身赤裸的小男孩,冷冰冰的盘腿坐在地上。林镜第一反应就是拿手遮住许颜真的眼睛,低声道:“别看,小心长针眼。” 许颜真满头黑线,用力掰开他的手道:“胡闹。” 林镜青筋直跳,耐着性子道:“行,你想看回头看我好了,等我将它打回原型,你再张开眼。” 赫连金枝扑哧一笑,许颜真又羞又恼,这个死变态,真不知道他大脑沟回是怎么长的。 祝青忽然开口道:“在扁鹊阁里说话的那个乌龟,是你么?” 那白蛇终于恼了:“你大爷的,眼瞎了么,你才是乌龟,老子是蛇!” 祝青被噎了个正着,气得脸色铁青。胡逾劝道:“它是神农谷,神农谷的灵蛇。”祝青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我知道。”这才把拳头按下去。 那白蛇盯着许颜真道:“你是怎么发现我不是人的?” 许颜真道:“最开始的疑点,不是你。神农谷里高人辈出,既然是千里传音,又对乌龟这个称呼格外敏感,何必从专门乌龟口里传出声音来。这种强烈的不协调,便是其一。” 众人纷纷想起了当时那个被恼羞成怒的声音:“哪个王八敢说老子是乌龟,直接淘汰出局!奈奈的,千里传音都不懂,还好意思参加宗师测试?” 许颜真接着道:“我当时就在想,或许说话的人就在我们身边,可迫于某些原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只能这样装神弄鬼。”她顿了顿,凝视这白蛇道,“然后我注意到一个小男孩忽然从人群里站了出来,第一个走出了大门。” 她微微一笑道:“当我们绝大多数人都在游移不定的时候,一个十岁的孩子首先做出了决定,这很让我吃惊。” 那白蛇沉默片刻,道:“这很正常,人类大多数都很愚蠢,只有少数人会与众不同。” 许颜真道:“不错,我也是这么安慰自己,这个孩子肯定是个天才,这么小小年纪就来参加宗师考核。”她吸了口气,又道,“接着,我们遭遇了蛇群的袭击。当时我是真心以为神农谷的测试重心在于辨别草药。可等我被蛇咬了之后,却发现当场辨识草药,根本来不及。这群蛇的攻击性之强,非同一般。这一点,我想在座诸位一定也深有感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赫连金枝心有戚戚道:“我的蛇哨都不管用。” 龙罡道:“是不容易,龙某吃饭的家伙都差点用光。” 其余众人也纷纷点头称是。 许颜真扫过众人,继续道:“等到了这里,我醒过来时,已经远远超过约定的三个时辰。大家心里都在怀疑,要么是我们走错了地方,要么是神农谷的人刻意耍我们。”她直视着白蛇褐色的眼珠道,“还有第三种可能,对方早已到来,只不过没有人发现。” 那白蛇哼了一声:“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许颜真盯着他一字一字道:“开始发现被蛇围困,大家都很慌张,只有你一直很冷静的分析神农谷的测试目的,三言两语,一次又一次的把几乎暴走的人弹压下来。无形之中,大家都渐渐对你的判断听从信赖。接着通过人龟竖立起自己的威信,让大家都忌惮你的幻修身份。加上门外不断逼近的蛇潮,你以这种身份将所有人成功的留在了大厅里,迫使大家自我安慰这不过是神农谷用来测试的一种方式。” 那白蛇冷笑道:“那么把你们全部留下来,对我有什么好处呢。” 许颜真道:“这就是我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既然大家都是来参加宗师测试的考生,为什么在蛇潮一步一步逼近的时候,居然还有人能如此笃定的认为留在包围圈里才能获救。” 那白蛇道:“你们人类有句话叫,置之死地而后生。” 许颜真道:“不错,置之死地而后生,至少当大家身陷险境的时候,团结起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才有可能险中求胜。而你却一再挑拨大家内讧分裂,比如说美女姐姐的金花豹子,比如说我腿上的伤疤。这是其二。” 那白蛇犹自不死心,道:“就算如此,你也只能猜出我可能是别有用心的人,你怎么会知道我是妖修?” 许颜真拉起林镜的双手手腕道:“这是被树上垂下来的一条三头灵蛇咬伤。我想不通的是,即使是人龟,也没法保护你面面俱到。你是怎么做到毫发无损的来到山顶?” 那白蛇冷笑道:“难道你忘了驱蛇香?不然你以为他、她、他、他是怎么上来的?”它口中的这些人分别值得是龙岗赫连金枝与王家兄弟。 许颜真道:“这就怪了,既然你是乘着人龟上来,如果用驱蛇香,为什么你的人龟身上到处都是被蛇咬伤的痕迹?”她打断似要辩驳的白蛇,飞快的说,“或许你会说,这是遇到你之前被咬的结果。可你也说过,他是第三个,你本以为他会撑得久一点。我很好奇,你的撑得久一些,就是指专门找这样被咬得遍体鳞伤下一刻就有可能断气的人来做你的人龟?这样的话只靠三个人龟,你是怎么走完这几个时辰的?这是其三。” 胡逾喃喃道:“难怪。” 许颜真冷冷道:“我当时就在想,这个人……不,这家伙小小年纪,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视人命如草芥的冷酷性子?后来我看到了大厅中央的玄武雕像。” 众人一起朝玄武雕像望去,一枚吐信灵蛇盘绕在一只乌龟之上。许颜真淡淡道:“如果把你不当人来考虑,那么一切似乎说得通了。”她顿了顿,继续说,“于是我做了个实验,让林镜将我送到你身边,故意让你看到我腿上的伤疤。然后你果然开口询问。” 那白蛇咬牙道:“这有什么,任何人看到蛇王褐金留下的伤口都会好奇,这和我是不是妖修又有什么关系。” 许颜真道:“不错。可是身陷险境,在长时间被迫压抑之后,忽然看到了求生的希望。在这里,‘任何人’的表现都是冲上来争取抢夺,包括胡老先生在内。而不是如你那样面无表情或者说胜券在握的唾弃着那些争取希望的人,‘愚蠢’。” 她说完,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这大概便是所谓的人性吧。” 大厅里一时静可闻针。 这样复杂又矛盾的黑暗面,即使陷入最悲惨的境地,也抱着希望不会放弃。哪怕前一刻还能相互说笑,在利益攸关的时候也可以随时牺牲对方。当一切平静之后,或多或少偶尔流露出的羞耻与愧疚。 “这些,我在你身上都没有发现。”许颜真淡淡的说。 第78章 那白蛇似乎有些呆住了,竟然怔怔的说不出话来。 林镜哼了声:“妖就是妖,就算灵智开了,还是个蠢货。连人都学,还想学当幻修!” 赫连金枝沉思了会,忽然抬头对许颜真道:“所以这是你故意制造的混乱,好让他毫无防备,这时再让你的同伴用幻术迷惑它,让它以为自己被大片的金花豹子束缚,惊恐之下被迫显露原型?” 许颜真道:“不错,如果没有祝师兄那一剑,或许后面就不用那么费力。” 祝青阴沉着脸哼了声:“这倒是我多事了。” 赫连金枝正色道:“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弄的,但是对于惯于御蛇的人来说,对着它身子用剑劈,除非你有十成的把握可以钉死它,不然它顺竿向上,第一咬中的便是你。” 祝青没做声,但脸色铁青得可怕。似乎从扁鹊馆到这里,祝师兄的脸色就一直铁青得可怕。 赫连金枝再看向许颜真,忽然欲言又止。许颜真暗暗头大,赫连金枝虽然极少出门,即使经验不足,却也足够精明有余,她肯定会疑问自己这些金花豹子是从哪里来的。许颜真总不能将自己的扣扣农场宣之于众,这个秘密与她性命攸关,一旦泄露,她不能保证自己能活过三天。 赫连金枝虽然心生疑虑,但看到许颜真身边的林镜,却又有些不敢问。在见识了林镜精妙的幻术之后,她把握不住自己万一切中要害,会不会被林镜直接灭口。众人都有些尴尬,一时间气氛沉闷下来。 忽然听见“啪啪啪”三响,只见从大殿外慢慢游走进来一条巨大的双头蟒蛇,那蟒蛇颈项处端坐着个枯瘦的老头,正在有一下没一下的拍巴掌。那老头穿了一身黑色的衣服,眉毛胡子皆长长的垂下,映衬在黑衣上格外分明。明明看起来挺和蔼,可场面却说不出的诡异。 那白蛇一见老头,顿时有些恼羞成怒。那老头示意蟒蛇停住,看到狼狈不堪的白蛇,尖着嗓子道:“哈哈,怎么样?可是我赢了?” 那白蛇恨恨道:“人都是狡猾的。” 那老头唤作朱彤,正是药圣十王中的一位。他哈哈大笑了一番,半晌,才转眼看向许颜真道:“不错,不错。小姑娘胆大心细,思维缜密,倒是一块炼丹的好材料。” 王瓙性格暴躁,忍不住开口道:“前辈,这……这是怎么回事?” 朱彤冷冷的把头转过来扫了他一眼,道:“宗师测试,又不是三岁小孩的游戏,怎能马马虎虎?若是要找些个只会重复炼那些低级丹药的毫无思想的傀儡,只要配方对,材料足,猪也能炼出来。” 王瓙被他当头一顿夹枪带棒的奚落,不由有些灰头土脸。 朱彤接着道:“问题是这些配方又从哪里来?你以为配方都是从天上掉下来的?没有丹道宗师们一次又一次的测试药性,调配分量,哪里变得出配方?你不会以为只要学会炼丹就是一介宗师了?幼稚!”他伸手招了招,那白蛇又恢复蛇身,不情愿的游走了过去,安静的伏在他脚下,“再来是炼丹的材料。《草药异志》上记载的不过是前人在已知的土地上发现的药草,有些甚至就在我们脚下。而更多的灵草还不为人知。没有足够的细心与耐性,哪里可以突破常规,寻找到新的灵草灵药?一味追求上百年、上千年份的珍稀药草,难道就能让筑基丹变成元婴丹、甚至化神丹?哼,愚昧!” 他这一番话说得众人茅塞顿开。用许颜真的理解就好比理工科研究生和本科的差异。大多数本科生,可以在进入毕业设计前夕让已有的师兄师姐们和导师的带领,在他们身边学习那些已经制定好方向的课题,熟练实验手法与技巧,但真正在思路上极少自己创新。而研究生以上则很大程度则在课题选择、可行性分析、实验安排、计划休整、正式开题到实验过程中出现各种各样问题,都需要自己独立的研究与分析。是熟练技工还是学科带头人,这就是药师与宗师的分水岭。 朱彤摸了摸他受伤的尾巴和腰身,淡淡道:“我与你的约定,还记得吗?” 那白蛇扭过头去,似是不愿意提及。 朱彤看向众人道:“倘若方才这个小姑娘没有识破青牙的伪装,你们当中无人察觉异样,而是一味的盲从等待。那么到日头中升之后,便是青牙打开杀戒之时。它负责参与测试,但一旦测试失败,所有人都将成为它的开胃菜。这就是我与它的约定。” 许颜真冷冷道:“神农谷果然与众不同。 赫连金枝一看不妙,赶紧补充了一句:“不管怎样,多亏阿真识破了,咱们这算是通过了么?” 那白蛇忽然开口道:“识破我的可不是你们,凭什么算你们通过?” 赫连金枝一着急,叫道:“可用蛇哨压制蛇群的是我啊!没有老娘,这些个蛇群冲上来,再能识破也早死了!”她说话的时候,手里还紧紧握着许颜真给她的弧形哨子。 祝青哼了声道:“正是这个道理。别忘了,第一剑砍在你身上的可是我。”破了林镜幻阵的当然也是他,不过他装作没发生过。 龙罡见状也连忙提醒道:“对啊,你现在身上还中了我的祖传秘药!” 王瓙则推了龙岗胸口一下,叫道:“没有我兄弟二人掰开那畜生的嘴巴,哪里轮得到你把秘药塞进去?” 胡逾生怕自己被排除在外,抓着许颜真的胳膊道:“好姑娘,你赶紧给说说,我也帮了不少的忙!” 许颜真被他摇得心烦意乱。她还没开口,林镜就把胡逾的花白胡子提溜起来,恶狠狠道:“混蛋!你乱摸我家阿真的胳膊做什么?”胡逾则痛得直叫冤枉。 …… 朱彤端坐在双头巨蟒上,似笑非笑的看着下面众人七嘴八舌的争功。那条白蛇却受不了了,每个人的话都好像刀子一样割在它血淋淋的伤口上。它那美丽的尾巴到现在还钉着许颜真的长簪,当下怒叫道:“都给老子闭嘴!”一面回头望着朱彤道,“再给你奴役五十年,交换他们的性命,干不干?” 朱彤颇有些惋惜道:“你若在扁鹊馆里提出来就好了,现在可有些晚了。” 那白蛇不服的叫道:“为什么?” 朱彤笑嘻嘻的从众人面上一一扫过,忽然诡异一笑,道:“因为第二场测试已经开始了。” 那两条巨蟒忽然张口喷出一团青黄色的气体。站在最前面的祝青等人一个措手不及被喷个正着。许颜真一见不妙立即掏出清明丹。只可惜鹿茸所赠分量极小,一瓶中仅有五枚。她微微迟疑,却把清明丹一把塞进林镜嘴里,低声喝道:“装晕。”一面转动骷髅指环,瞬间躺倒在地上。 只见那老头慢慢滑下双头巨蟒,走到大厅中央的玄武雕像边上。他伸手摸了雕像半晌,叹了口气,低声道:“却不知道这次又有几人能出来。” 那白蛇开口道:“你又要开启秘境了么?” 朱彤嘿道:“不错。第二波测试的内容,就是让他们进入神农秘境中,带回一束夜光草。”他回头注视着白蛇,淡淡道,“你也知道,秘境那头便是你的家。若你肯替我完成这个任务,我便解除你身上的誓约,放你回去。” 那白蛇迟疑道:“此言当真?” 朱彤道:“神农秘境里大大小小的秘境成千上万。没有引路人,他们决计会迷失分散在不同的秘境里。你只需要将第二波测试的内容转述完成,将他们引入同一个秘境,并在其中设立返回点。剩下的你爱报仇就报仇,我可不会阻拦。” 那白蛇褐色的眼里跳动着复仇的火焰,冷冷问:“只需要做完这些,你我的誓约便结束了?” 朱彤微笑道:“对。” 那白蛇冷笑道:“看来神农谷今年是不打算让人通过测试了。包括你很看好的那个小姑娘,你也舍得她死掉吗?” 朱彤道:“能成为宗师的,不仅仅要会炼丹。险要秘境采集罕有药草是常有的事。既然诸侯列岛的灵蛇岛都有人敢闯,让他们去历练下也没什么。再教你一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他从自己怀中取出一枚小小的圆形玉石,低声自语道,“或许今年不仅会有新的宗师产生,甚至还有大宗师哩。” 那玉石呈莹莹绿色,看起来极为美丽。朱彤将它按在雕像下方乌龟口中,顿时那乌龟双眼发亮。 朱彤淡淡道:“记住了,我会在十天后的这个时辰,将剩下一枚绿钥插入蛇口里。若有人在十天后到达返回点,哪怕只剩下一口气,你也绝对不可阻拦。” 那双头巨蟒迅速游走过来,低头将朱彤托起。朱彤拍了拍蛇头,那蛇便滑进了雕像所在的干涸池中。 许颜真冷漠的漂浮在上方,看着一道耀眼的光芒从龟口中喷出,只将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全部笼罩。 那条叫青牙的白蛇眼里闪动着邪恶残忍的光。 第79章 这边王瓙却与林镜分在了一起,同时落进了暗雾迷蒙影影绰绰的树林中。王瓙醒来的时候自己正倒挂在树上,他骂了一声娘,哆哆嗦嗦的从树上跳下来,却不想一下子半边身子进了泥沼地里。他骂骂咧咧的从泥沼地里拔出来,扯开嗓子喊道:“大哥,大哥,你在哪?” 冷不丁听见少年冷冷的声音:“别吵了,这里就你和我。” 王瓙抬头看,只见那个叫林镜的少年此时正高高在上的坐在不远处的树上,似是抱膝沉思。他生性暴躁,头脑简单又容易冲动,以往都是他大哥王玬在外替他周旋,此时缺了个把门的则更加肆无忌惮。那林镜看起来不过炼气八层的修为,虽然对方可能是自己从未接触过的幻修,但毕竟他已经筑基,身上灵力流转自如,又哪里会惧怕一个炼气的黄毛小子?当下心中不由大为轻慢,趾高气扬的指使林镜道:“小子,快滚下来驮你爷爷。” 林镜看也不看他,慢慢道:“白痴,在这种地方还敢大喊大叫?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王瓙完全没注意到他前半句,而是勃然大怒道:“孙子,你说谁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林镜微微转过头来,居高临下斜睨了他一眼,轻蔑一笑。 …… 另一方面,胡逾与龙罡两人正一瘸一拐的走在漫漫无边的大漠上。他二人轮流使用灵力拖着对方飞,可直到灵力消耗殆尽也没有找到出去的方向。胡逾年纪大了,究竟有些跟不上。他脚下一软,整个人便咕噜咕噜从高高的沙漠山上滚了下来。龙罡抹了把汗,将他扶起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啊。老爷子,你不是以前参加过吗,您看咱们到底该往哪里走?” 胡逾从怀里掏出一枚药丸,塞进嘴里,半晌,才叹了口气道:“若是老朽猜的没错,这里便应该是传说中的神农秘境。” 龙罡吃了一惊:“什么是神农秘境?” 胡逾道:“老朽十年前来太白山参加测试的时候,曾有幸听到一位见多识广的同道提起过。这神农秘境每隔十数年或者数十年开启一次,是神农谷采草药炼制灵丹的必经之处,只有宗师以上才有资格进入。” 龙罡道:“那咱们这是算通过宗师考核了?” 胡逾沙哑着嗓子道:“糊涂!这鸡不拉屎鸟不下蛋的地方就是我们宗师考核的内容之一!”他颤巍巍的站起来,看着一望无垠的沙海,眯着眼道,“神农秘境啊,出去了就是生,出不去就是死。这就是宗师之道必经的历练。”他眼眶忽然有些湿润,十五年来他一直想着成为丹道宗师,哪怕愿意为此付出性命。可真到了梦寐以求的神农秘境,他的心中却是无限的绝望和悲凉。 自己很可能走不出去。他的直觉这么告诉他。 许颜真这边情况也特别糟糕。 远方天空的乌云黑得和锅底一样,翻滚的云层里夹杂着闪电和沉闷的雷响。赫连金枝惨白着脸道:“不好,在海上若是出现大风暴,你我二人恐怕都逃不出去。一旦灵力枯竭,就只剩下一个死了。” 许颜真悔恨不已:“若是当初那个核桃船没有给劈坏就好了。” 赫连金枝道:“就算是有船也没用,你看那团雷云的速度!天哪,我看它根本就直冲着我们过来的!” 果然那道雷云似是越来越大,速度越来越快,直往这边奔来。二女互看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无比的惊骇。两人越飞越急,赫连金枝修为远较许颜真为高,很快就把许颜真甩在了后面。 许颜真一见不妙,干脆转动装死指环,笔直的从空中掉了下去。赫连金枝只听背后轰隆一声巨响,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的灵识似乎消失了。她顾不得回头,没命的往前飞,心里大叫:“陆地,陆地,陆地!千万要有陆地!” 忽然翻腾的海面中似乎露出了一块小小的岩石岛屿。赫连金枝大喜之下,拼尽全力冲着那岛屿俯冲下去。身后的雷声越来越响,仿佛就劈在耳边一般。 赫连金枝一路上高强度的飞行,就是筑基中期的修为也几乎灵力耗尽。她眼看便要撞在岛屿上,一个收势不及,重重滚落了下去。一时间,脸颊、手臂、大腿全部擦伤,血流不止,甚是骇人。她却顾不得浑身疲软,胸口怦怦直跳,满脑子只剩下劫后余生的庆幸与畅快。 忽然大地似乎微微颤抖,赫连金枝惊恐的发现海平面似乎降低了。不,确切的来说是自己所在的这个岛屿在不断上升。她尖叫一声,几乎从长满杂草的倾斜坡道上滚落进海里。还好反应及时,只紧紧的抓住山石,勉强将自己支撑住。 那上升的“岛屿”其实并非如同其露出海面的部分那样看起来像是一个漂浮小岛,而是一只身形巨大的岩龟兽。在许颜真看来,那海兽的龟壳部分足足有一个共青场那么大。那海兽脖子和身体的比例严重失调,仿佛一只鸵鸟的脑袋长在了乌龟壳里。它浑身遍布青黑色的鳞片,仰天长啸时竟露出钢精般强壮的锯齿。 这是十一级妖兽的威压!强大的震撼铺天盖地的袭来,只叫赫连金枝魂飞魄散。此时天空乌黑的吓人,雷云翻滚,忽然一道闪电直扑岩龟兽。那岩龟兽奋力抵抗,一时间山动雷鸣。赫连金枝又惊又怕,手一松滚入海水中,身上的伤口被盐水一泡,顿时剧痛得尖叫起来。她嘴巴才张开,大量的海水汹涌而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一只手将她用力托起,赫连金枝只觉得自己整个身子被甩起来转了个圈,然后重重的落在一个滑腻湿冷的脊背上,正是一条数丈长的虎鲨。只听她低声道:“抓紧。” 然后两人猛的潜入水里,逆着岩龟兽翻腾的方向没命逃去。 原来许颜真的肉身下落之时,直接撞上了一头逃窜避难的倒霉虎鲨身上。那虎鲨背鳍的硬棘与她一撞,竟然将许颜真的手臂咔嚓一声折了去。剧痛让分离的灵体重新回到肉身中。亏得许颜真足够沉着一个藤木术将自己捆绑在虎鲨身上,并不断用自身灵识震慑入侵这头受惊后四处乱串的海洋生物。 她好容易将虎鲨收拾服帖,便瞧见赫连金枝如同一架失控的飞机一般直接撞在了那巨大的岩龟兽身上。许颜真本不想冒着风险去救她,可忽然灵光一现,便顾不得伤痛咬牙驾驭虎鲨冲了过去。 那虎鲨哪里敢靠近十一级的妖兽,它宁可一头扎进泥土里装鸵鸟也不听指挥。无奈之下,许颜真便给它放了些血。血腥和疼痛的刺激迫使这这头海上摩托车原路遣返。而许颜真则趁着那头岩龟兽的注意力被雷云完全吸引的时候,猛然从侧边窜出,将赫连金枝拖了就跑。 赫连金枝紧紧抓住许颜真,她心情紧张之下,正好按在许颜真折断的胳膊上。许颜真痛得额头冷汗直冒,赫连金枝自知有亏,原先嚣张的气焰也渐渐降了下来。 许颜真载她绕了个圈,便勒令虎鲨停在视线可及那岩龟兽的范围内。赫连金枝道:“为什么不走得远些?” 许颜真却不答,只道:“哨子还在你那里么?” 赫连金枝颇有些不自在,那弧形的哨子极为好使,她可不愿现在就归还她,含糊道:“在的。” 许颜真按住胳膊,咬牙道:“等会它渡劫的时候,你吹吹哨子。不知道能不能干扰它的心魔。” 赫连金枝眼前一亮,方才的惊惧一扫而光,惊喜道:“落井下石么?”她越想越心喜,忍不住伸手拧了拧虎鲨的背鳍,赞道,“真亏你想得出来,你是从哪里捉到这么个听话的孩子的?” 那虎鲨扭过头去,忍不住内牛满面。 许颜真虚弱的一笑,道:“不小心撞上的。”感谢周伯通,感谢金庸大侠,就是她自己也没想到会有骑鲨兜风的一天。 赫连金枝喜滋滋道:“这样好,等会我也去捉一只。阿真妹妹,你可真聪明,倘若真是我妹子就好了。” 许颜真脸色苍白的笑了笑道:“在那之前,能不能先帮我包扎一下?” …… 王瓙从没想过自己也有这么落魄的一天。他一脚高一脚低的走在泥泞的沼泽地里,鼻梁那里传来的剧痛提醒着他,自己的鼻子可能歪了。王瓙哭丧着脸小心翼翼的问背后背着的人:“祖宗爷爷,还要一直这么走下去么?” 林镜不耐烦的哼了一声:“少废话。”他有强烈的预感,许颜真就在前面。 忽然,隐隐一阵地动山摇传来,林王二人同时陷落下去。王瓙尖叫道:“怎么回事?”然后“扑通”一声直接掉了下去。 林镜沉着脸从动荡的海水中拔出身形,回头望时,方才的泥沼地早已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翻腾怒吼的汹涌波涛。他听见王瓙挣扎着尖叫道:“妖兽!有妖兽!” 少年惊愕的回头,只见不远处的海面慢慢浮起一座像小山般高大的巨兽。那海兽的头顶赫然盘腿坐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少女,微湿的长发迎风飘扬,正是许颜真。 第80章 许颜真并没有看见林镜,此时她满脑子一片空白。回想起方才,她才发觉自己实在是太低估这头十一级的妖兽,而又过于高估了赫连金枝的本事。 那岩龟兽化形的雷劫实在非同小可,赫连金枝趁着它抵御雷劫无力分心时,用那枚弧形的哨子配合施展百鹤宗秘传的御物术。这哨子本名叫囚心锁,是一枚上品符宝。最早是由合欢宗的妖女师姐苏莹莹从百鹤宗一名邬姓修士手中骗得。许颜真自己也尝试使用过,却完全没有在赫连金枝手里来得力道生猛。 赫连金枝是百鹤宗金丹老祖的高足,她得到这枚囚心锁后,越发觉得爱不释手。许颜真手里有各种各样垃圾或者不垃圾的符宝,自然不会在乎。更何况宝剑赠英雄,香花赠美人。这囚心锁能到最合适的人手里总是好的。她倒愿意成全赫连金枝,只不过唯一要求就是对方必须发誓再离开秘境之前不得伤害自己。 赫连金枝一听大喜,她人本身不坏,出身条件优渥,也不在乎许颜真一个炼气弟子的那点家当。再加上这秘境中眼下只有她与许颜真二人,倘若许颜真当真死掉,反而会让她觉得孤单寂寞。更何况许颜真对她有救命之恩,当下以心魔起誓,爽快答应。 许颜真再无顾虑之后,便开始与她讲解自己的计划。若是能借力打力,在天劫最紧要的关头降服这头岩龟兽,那么无论是逃出秘境还是在这里继续生存的几率就增加许多。毕竟谁也不知道这里除了十一级的岩龟兽之外,还有无其他更强大险恶的存在。更何况就算生擒不了,分解了拿出去卖也是一笔好价钱。 那赫连金枝显然动了心思。她虽然得了百鹤宗御物术真传,但修为终究只是个筑基中期。这囚心锁迷惑三级以下灵蛇蛇群尚可,若让它来控制白蛇青牙都十分艰难,更何况是十一级的岩龟兽?虽然岩龟兽在抵御雷劫时无法分神,可寄希望于侥幸总归会导致大祸。谁都没想到那岩龟兽居然在紧要关头居然表现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傲然风骨,即使拼着性命不要也要将激怒挑衅它的敌人放倒。只听一声惊天巨吼,那劫云将岩龟兽一劈到底,它背上坚实的龟甲碎成无数碎片,纷纷落了下去。这些放在市面上昂贵无比的材料,此时如泡沫一样掉入大海中,又一个一个的浮了起来。一时间海水翻腾,天地变色。 许颜真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整个人不受控制的跌入水中。那条虎鲨则由于级别实在过低,毫无阻挡的被这股巨大的威压直接秒杀。等到许颜真狼狈不堪的从水里抱着巨大的龟甲碎片勉强浮出来时,赫连金枝早已被这强大的灵力反噬震断心脉,眼见不活了。许颜真又急又气,将身上所有的救命灵药一股脑的往她嘴里喂去。赫连金枝勉强笑了笑,将破碎的囚心锁按在她手里,嘴唇似乎开合着说了几个字,便永久的闭上了双眼。 贪心、幼稚、天真、自以为是……在连战连胜后迅速膨大的自信心与莽撞直接导致了这次行动的失败。许颜真抱着赫连金枝的尸体,高高坐在岩龟兽的头顶上,茫然的望着远处渐渐云层散尽的碧海蓝天。 那头岩龟兽虽然堪堪渡过雷劫,却因心障未过灵智尽丧。许颜真的灵识轻而易举的进入岩龟兽的识海中,里面全是散乱无章的灵识碎片。这头活了上千年的十一级妖兽,就这样退化成为一个任何修士都能轻而易举掌控的愚昧海兽。海风吹起少女披散的长发,苍凉而辽阔的背景下,少女孤单的身影更显得脆弱却又坚强。 林镜怔忡的望着少女的侧影,脸上的深情渐渐凝重起来。王瓙终于发现了那巨大海兽头顶上娇弱的少女,一刹那仿佛从地狱回到了天堂,兴奋得大声叫道:“阿真妹子,阿真妹子!我们在这里!” 他话还没说完,屁股上便挨了林镜一脚,直接一头扎进水里,只听那个变态冷冷道:“谁是你阿真妹子!” 王瓙眼泪汪汪的从海水里挣扎着浮起来,却看见不知何时,少年已经飞身上去,将少女紧紧拥在怀里。 许颜真低声道:“是我思虑不周,害死了她。”她对赫连金枝并没有多少好感,所有的周旋和虚伪的客套都是为了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减少树敌。她将赫连金枝救起,是为了那突发奇想的俘获计划。赫连金枝自然也不会对她推心置腹,甚至还曾经萌生过杀掉她的念头。只不过一切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谁都没想到最后那个尖酸刻薄的女子最后的一句话竟然是“没事,别哭”。 人性就是这样的莫测。 林镜斜睨了赫连金枝的尸体一眼,很快面无表情的收回了视线。他低头在许颜真的头发上亲了一口,信誓旦旦道:“不要紧,反正我看她不顺眼,就算你没想杀她,我也迟早会杀了她。”所以你没什么可自责的。 王瓙忽然发觉自己的下场为什么这么可悲了。招惹谁不好招惹这位祖宗!这个姓林的小子果然是个变态啊变态。话说这个时候,不应该温柔的搂着人家小姑娘含情脉脉的说“不要紧,至少你还有我”么?哼,毛头小子果然还是嫩了点。 他暗自撇嘴,一面抖抖索索的跟着爬上了巨大的岩龟兽。林镜阴沉着脸,在挨了许颜真狠狠一脚后,他一转眼看到了王瓙倒霉的身影。总算抖擞了精神走过去,迎头就是一脚将他踹了下去,恨恨道:“谁让你上来自讨没趣的!白痴。” …… 在他们不知道的地方,一起进入秘境的十数人中陆陆续续有人先后被妖兽追杀、绝望被困、自相残杀、甚至自我了断。也有人幸运的找到了稀世罕有的灵草而欣喜若狂。白蛇青牙娴熟的游走在不同幻境分界的空间,在阴暗处冷冷注视着这群或哭或笑或欢喜或悲伤的人类修士。 在他们死之前悄然出现,面无表情的转述着他答应朱彤的承诺,然后在对方惊愕的眼神,用力收紧缠绕在他们脖子上的蛇尾。“咔嚓”一响,是脖子被拧断的声音。它慢慢数着还剩下的人,一个、两个、三个……一共五个人,分布在两个幻境。 此时离十日期限已经剩下不到三天了。 第81章 王瓙牢记着许颜真的话:“在秘境里,能来去自如猎杀我们的是白蛇,除了它和林镜这样的幻修,没有人能有把握准确的找到我们的所在。如果大家都只能看得着吃不着,这说明白蛇不一定隐藏在你面前;相反,如果有人能准确的带领大家重新回到这里,你就要仔细了。” 白蛇青牙不知道它最大的失误其实不是贪婪,而是太过于记仇。它与岩龟兽斗了几百年,却一直斗不过。这种记恨让它养成了用人龟去羞辱敌人和对乌龟的强烈憎恶;而青牙对人类修士的记恨与扭曲的心理,让它没有选择在最开始时,将那些羞辱过它的人一刀两断,而是一心一意想慢慢折磨报复。 它将祝青这个看起来最讨女人欢心的小白脸送给螳螂欢刀,代价便是让欢刀替自己打造一副天衣无缝的皮囊,即使对方是人类高阶幻修,也决计瞧不出破绽。上次的自己是以怎样的方式失败,这次便将以怎样的方式成功。它要将剩下的人一点一点的聚拢起来,挑拨、利用、分化,一步一步观赏人类的丑态,逐一回敬。 当得知岩龟兽落难时,青牙动心了。多么好的报复机会,可以把所有碍眼的敌人一举除尽。它甚至开始沾沾自喜,自己将林镜和许颜真分开是何等的英明。若非如此,那个聪明反被聪明误的小姑娘又怎会如此轻易的死去,而那个实力高强的人类幻修又怎会丧失理智的和岩龟兽同归于尽? 青牙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居然会败在几个小小的人类修士手里。成也秘境,败也秘境。它一心想利用天时地利的幻境困死他人,谁知自己反而被人类修士的幻境困死。 林镜所布下的幻阵非同一般,足足耗费了近四万枚下品灵石。自建成后便日夜不息的运转。从布局、设饵、等待到最后一举成功的捕获对方。短短几日之间,许颜真越发蜕变得成熟冷静。她静静立在岩龟兽的头顶,低头俯视着在幻境中挣扎怒吼的白蛇,少女的眉宇中尽是肃穆。 胡龙二人在王瓙的解释下总算明白了圈套的始末。他两人在这十几人中是唯一没有勾心斗角的一组。最早在华佗馆中一门心思劝架的也是这两位。胡龙二人一路上取长补短相互扶持,侥幸逃脱一死。 王瓙一心要为其兄报仇,只恨自己无法进入幻阵,便对许颜真大声道:“阿真姑娘,你还等什么,怎么不杀了它?” 那白蛇身在幻阵中,却可以听见他们的对答。它心知自己已无力回天,便大声嘲讽道:“你们当真以为我就落败了么?我若死了,你们根本不知道返回点在哪。只要再熬过几日,你们所有人都会困死在这个幻境里,替我陪葬!” 林镜冷笑道:“这条臭蛇,死到临头了还敢嘴硬。我有至少一百零八种方法让你说出来,你信不信?” 白蛇青牙哈哈笑了起来:“我便是拼着妖丹自爆,魂飞魄散,也不会让你得逞的。” 林镜给它气了个倒仰,哼了声道:“在我的幻阵里,你以为你爆的了吗?” 胡逾究竟是信了,颤声道:“这可如何是好?难道真要把它放出来?” 王瓙厉声道:“决计不可!” 许颜真镇定自若的取出一座镇魂塔,微笑道:“不要紧,你爆就爆吧。既然已经设立了返回点,你便必然留了一缕灵识在那标记。只要有一丝残魂尚在,我便能将你镇住,保证你不会完全消逝。而你的残魂无意识间必然会回到自己的那一缕灵识身畔,我们只要顺着走就行了。” 白蛇瞠目结舌,它呆滞了半晌,才厉声叫道:“你不是太一门的吗?你不是自诩正道吗?怎么也会用魔道的东西?” 许颜真面无表情道:“你不是妖修吗?怎么还说着人类的语言,用人类的姿态,穿着人类修士的衣服,躲在暗处观察人类的行为习惯?”她微微一笑道,“黑猫白猫,能抓老鼠的就是好猫。到底是配合我们完成测试,还是要我动用搜魂大法,或者你自己金丹自爆,让我再废上几个时辰搜集残魂再回去,你倒是可以自己看着办!” …… 胡逾等人再次张开眼时,自己已经回到了华佗馆里。在白蛇的指引下,众人采集到了夜光草并成功的赶到返回点。许颜真将岩龟兽分解后均分给众人,妖丹则给了林镜。她深知自己修为低下,若是当着众人面得了妖丹必定后患无穷。而林镜则不一样,他身为金丹修士,又在其他三人身上种下了禁制。他就算得到一整头岩龟兽,也无人敢打他的主意。 最重要的是,这是她对林镜的示好。她早已察觉了林镜的改变,只是对方不说破,她也不敢戳穿。即使心里在滴血,嘴上也只能低声道:“你拿着吧,你拿着和我拿着又有什么分别?我的就是你的。” 林镜似乎怔了怔,他看了许颜真许久,忽然紧紧将她拥住,在她头发上轻轻亲了一口,柔声道:“阿真,你待我真好。” 许颜真扭过脸去,含着泪咬牙道:“你待我也很好,这是应该的。” 王瓙呐呐道:“壮士断腕,也不过如此了。”他忽然想起了自家大哥,不由怔怔的说,“若是大哥还在,便是十枚百枚妖丹,我也舍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逾叹了口气:“问世间,情为何物……” 许颜真忍不住泪流满面。 龙罡抱着自己的储物袋,一遍又一遍的看着手中的夜光草。 这夜光草,外表看起来极为寻常,在夜里会发出柔和的光芒。他想不明白神农谷要这夜光草究竟有什么用。 林镜看了一眼浑身被金花豹子捆绑而萎顿在地上的白蛇,忍不住低声问许颜真:“若它当真自爆,你可还有把握出的来?你当真会搜魂大法么?还有那个镇魂塔?” 许颜真一脸奇怪的看着他,大义凛然道:“自然是我胡诌的。我乃太一门弟子,正道之首,光明磊落,行侠仗义。又怎么会用搜魂大法抑或镇魂塔那种邪门歪道的东西?邪魔外道,人人得而诛之!” 胡逾点头赞道:“不愧是太一门弟子,有勇有谋,智勇双全。” 龙罡则颇有些愧疚道:“阿真姑娘,原来是我误会你了。” 王瓙则颇为失望。 白蛇青牙被活生生气炸了肺,怒目相视许颜真,厉声道:“你好卑鄙!” 林镜哼了一声,一脚踩在白蛇的七寸上,恶狠狠道:“既然我们回来了,留着它也没用了,不如剥了皮,烤熟了吃了得了。” 忽然听到“啪啪啪”三下击掌声响,只见朱彤不知何时笑吟吟的出现在门口。他身后一头巨大的双头蟒蛇正冷冰冰的盯着华佗馆大厅里的众人。 朱彤笑道:“居然今次有五人通过第二轮,当真难得。”他看向狼狈不堪的白蛇,笑意更盛,“青牙,不管如何你也算完成允诺。我便解除与你的约定,你回去罢。” 白蛇青牙冷冷道:“不必了。”它身上的金花豹子忽然碎裂成无数片,男童摇摇晃晃的从地上站了起来,直视着许颜真道:“五十年前,我挑战朱彤失败,心甘情愿为他奴役,在神农谷打了几十年白工。按照神农谷的惯例,如果我向你发起挑战比试炼丹,倘若你能胜过我,那么你不仅获得丹道宗师的身份,还能让我心甘情愿受你驱驰。如何,你敢不敢?” 朱彤似是饶有兴趣,看向许颜真道:“小姑娘,看来你真把青牙逼急了。不过,青牙说的倒没错。”他咳嗽一声,看向众人道,“因为宗师考核的第三轮,就是请诸位与丹道宗师比试炼丹。”他让出一步,身后走出两名双胞少女,生得眉清目秀,各自托着一只银盘。左首少女的托盘上盛着的是笔墨,右手少女的托盘上则放了五枚竹简。她两人站定后,接着从门外鱼贯而出五名穿着黑衣黑袍的弟子,每个人的胸口都佩戴了一枚镌刻着玄武异兽的银色纹章。 这又是什么阵势? 龙罡等人俱是目瞪口呆。胡逾颤声道:“宗师纹章!是宗师纹章!” 朱彤淡淡道:“不错,这几人都是我神农谷药圣十王的嫡传,均是宗师级别的炼丹高手。诸位可以随意指定任何一位丹道宗师,与你比试任何一样灵丹的炼制。一旦确定下灵丹的名称,请立即写在竹简上递交上来。我们会为诸位准备好五千份材料与极品地火的丹室。食物、酒水、衣衫、甚至斋戒、沐浴、熏香、侍女等任意需求也请一并写在竹简上。比试时间为十日,在这期间华佗馆将封馆。十日后统一开启丹室,验收成果。” 胡逾惊呼:“还有酒水?” 龙罡张口结舌道:“还有侍女?” 王瓙冷冷道:“瞧你们那点出息!”他大步率先走过去,取了笔墨竹简,昂首挺胸问:“这双胞胎能给我不?” 朱彤拍了拍手,又从门后走出七名美貌少女。这些少女手上分别捧着华丽的衣衫、名贵的香料、封坛的琼酿与各色精致的吃食。他神色淡淡道:“请随意。”立即便有两名少女走出来,接过那双胞胎手里的托盘站定。那一对双胞少女则晕生双颊的一齐走到了王瓙身后站定。 林镜皱眉问:“炼什么丹是我们自己选?” 朱彤道:“任何丹药,哪怕是诸位最拿手的,只要能胜过我神农谷的丹道宗师,便算通过第三轮测试,可以直接取得宗师纹章。”他接着看向许颜真,嘿道,“青牙在我手下这几十年,也参加过几次宗师测试,并且在上一次中成功获得宗师纹章。论起资历来说,它是最浅的。小姑娘,你可以考虑一下。毕竟这里对手是谁,对你来说都是一样。不过如果是青牙的话,赢了就能随意奴役它,让它心甘情愿臣服在你脚下。怎样,是不是很有趣呢?” 第82章 许颜真直视着他的眼睛道:“那若是我输了呢?” 朱彤慢斯条理道:“既然是他主动提出挑战,那么就应该由它提出相应的代价。倘若你输了,便是挑战宗师级炼丹高手失败,无需额外付出任何代价,只不过想要拿到宗师纹章,还需请等五年后再来。” 许颜真看了一眼白蛇青牙,点头道:“这么看来,我确实是把你逼急了。” 那白蛇气得浑身发抖,冰冷的褐色瞳孔盯着许颜真道:“你也就嘴皮子硬了。”他被她一次又一次的击败,此时宁可放弃回去的机会,也要拿着自由一搏。他在神农谷呆了几十年,又怎会输给一个初出茅庐的小姑娘?既然她想成为丹道宗师,便让他在丹道技艺上真真正正的亲手击败她,再狠狠的羞辱,肆意的嘲笑。让她看到自己废了那么多功夫进入第三轮测试却最终只能哭泣着失败的离开。 越是想要得到宗师纹章?哼,那么你越是得不到! 许颜真根本不理它,对朱彤冷冷道:“若是我赢了它,是不是让它生就生,让它死就死?” 朱彤笑道:“果然是个小姑娘,与妖修或者妖兽结契约,就好像我们人类修士的心魔之誓,若是无法做到,则在修为上便难以更进一层。只不过对大多数修真者来说,筑基、结丹、元婴、化神、甚至飞升,每前进一步,都是拿命做赌注的事儿。看起来修为比性命更重要,可真要是没了性命,修为再高也是一团云烟。不过若是与它结成契约,它就无法做出违背你命令的任何事,当然除了你要它性命或者废它修为之外。” 许颜真道:“那它会在我身上耍心眼,陷害我么?” 朱彤狡黠一笑,道:“人类与妖兽结契约,本身就是一件斗智斗勇的事。越是高级的妖兽,越是不甘心被无能的主人驾驭,迟早会被策反。像青牙这样已经修炼化形的奇葩,但你若能彻底让它臣服,那么它所有的心眼都只会对外耍,并且保护你永远不受侵害。当然作为被结契约的一方来说,它是无论如何都不能在主人身上施加一指的伤害,否则就是几千百万倍得反噬。所以人人都愿意抢着和高级妖兽,或者妖修结契约,只不过有这个能耐的毕竟太少了。” 许颜真“哦”了一声,然后想也不想拒绝道:“明白了……不过我对它没兴趣。” 白蛇厉声道:“为什么?” 朱彤也好奇道:“对啊,为什么?它好歹也是九级妖兽,且早早化形,虽然是傻了点,不过你让它做什么,它也都不会违背。” 白蛇气急败坏,几乎抓狂的要冲过,却被朱彤身后的双头巨蟒尾巴一扫,直接绊倒在地,结结实实跌了一跤。 林镜嘻嘻笑道:“那还用问,它生得那么丑,阿真怎么会看得上它?” 许颜真认真点头道:“而且它还是条公的。”她可不缺雄性,一个两个黏在屁股后面都让人头大。 林镜道:“就是,阿真有我就足够了。” 只听“咕咚”一声,那白蛇竟然直接气晕了过去。 朱彤颇为无奈,本以为会有一场好戏,当下只招了招手,让身后二女分发笔墨竹简。 忽然王瓙上前忽然一脚踹在男童身上,冷冷叫道:“白蛇,你害死我大哥,她不和你比,我和你比!” 白蛇张开褐色的眼瞳,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蠢货一个,也配和我比?” 王瓙对朱彤厉声道:“它既然也是宗师级别,我难道不能挑战它?” 朱彤淡淡道:“很遗憾,它与我契约结束,不用再听我号令。更何况它并非我神农谷中人,我也没有指使它的权利。此外,我要提醒你一句,任何人一旦获得宗师称号,神农谷都可以无偿提供庇护。如果你与它有不得不解决的血海深仇,我建议你先获得宗师纹章。否则神农谷不会坐视,任由一个外人在这里对一个宗师级别的炼丹高手进行加害。” 王瓙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他忽然上前一步,抓住男童的领口,大声叫道:“你,你有种别回去!等我拿到宗师纹章,再与你一决高下。” 白蛇冷笑着一把推开他道:“你是猪吗?是不是还要我洗干净了自动躺倒案板上去好鳞等你宰杀?”它瞥了许颜真一眼,淡淡道,“若是她不愿就算了,我在外面晃荡了这么多年,也该回去闭关了。” 它走到玄武雕像边上,对朱彤道:“老头,你该履行你的诺言送我回去了。” 若是让白蛇就这么回去,再碰到却不知何年何月。他有心要为兄长报仇,之前在秘境里因着林镜镇在那里,他无法下手。等到了这里,朱彤先是有意无意的拦在前面,后又有白蛇提出要与许颜真比试,不肯回去。许颜真对白蛇青牙的连战连胜,让他心里认定白蛇必败无疑,却没想到她居然拒绝了!这下王瓙当真急了,他素来在面对弱小的时候胆大无谋,在面对强大时胆小如鼠,若当真动用武力,自己决计讨不了好。当下朝着许颜真焦急道:“小姑奶奶,求您了,答应吧。” 等到他也拿到宗师资格之后,就当着朱彤的面,请祖宗林镜帮忙杀掉白蛇青牙。相信林镜是不会拒绝的。至于到时候许颜真输了还是赢了,他根本不在乎。重要的是把这条蛇留在这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微微皱眉,她凝视着白蛇毫无感情的眼瞳,淡淡道:“行,我和你比。” 白蛇青牙一下子振奋起来,许颜真道:“若是你输了……” 白蛇咬牙道:“若是我输了,就给你奴役一百年!不,奴役到你死为止。” 许颜真额上微微黑线,这条臭蛇到这个时候还不忘嘴巴上阴损她。两人击掌互誓,朱彤明显十分高兴,哈哈笑了起来:“那么各位,就请在竹简上写下你们所需要物品,递交后请挑选自己的比试对象,确定后会有人引领你们进入地下丹室。” 胡逾拖着毛笔,四下望了望,忍不住问他道:“千年参王能写吗?” 龙罡问:“诸侯列岛的蛇果能有吗?” 林镜道:“露泪花有多少给多少!” 朱彤的胡子眉毛微微颤动,哼了声:“你们也给我适可而止点!这是宗师测试,不是药材批发市场!” 白蛇冷笑道:“贪婪而愚蠢的人类。” 王瓙瞪了他一眼,叫道:“给我来两斤红烧蛇肉,吃食总是可以的吧!” 那白蛇顿时朝他怒目相向。 朱彤驳回了部分无礼的请求,比如王瓙写的“糖醋蛇胆”,白蛇写的“清炖人脑”,林镜满篇的“阿真”。两个时辰后,朱彤终于将一切处理完毕。他背地里恨恨的咬牙道:“下回猜拳再不能输了,难怪那群混蛋都不肯出来主持测试。尽跟这些个二货打交道,实在太憋屈了。” 大殿中央的玄武雕像忽然从中间一分为二,露出一个黑洞洞的地道来。很快便有两名美貌侍女在前方掌灯,引领他们一一进入。那地道里越往下越宽,可并行两人。越往里走,越是奢华得让人惊叹,丝毫没有外头大殿里的陈旧破败。其地面全以金砖铺就,墙壁则是大块大块的羊脂玉。每隔十数步,左右墙面各有一盏红珊瑚壁灯,内镶拳头大小的夜明珠。那两名侍女每每经过时,稍稍提起精致的琉璃盏宫灯在夜明珠前一晃,那珠子便渐渐发出柔和的光芒,与白玉墙面金砖地板交相辉映,煞是好看。 许颜真等土包子看得目痴神迷,林镜则微微撇嘴,低声哼道:“庸俗不堪。” 一行十数人也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一个直径十丈左右的圆形大厅,那大厅四周分布着数十个独立丹室,围成一圈。 那些美貌侍女将分好组的众人一对二的引到两间相邻的丹室前,微笑道:“材料与丹炉地火全部备好。丹室门一旦闭合,则十日后再开启。请。” 那丹室全是水晶构成,凭山悬空而建。透过巨大的水晶落地窗,可以看到外面山峦如聚,风光无限。丹室一共两层,入门第一层中间是青玉砖围起得四方地火池,左边从大到小一排炼丹炉,俱是中品符宝。长短不同的数枚长柄玉勺、分量方碗以及贴墙而立的一百只为开炉准备的浅口盛丹玉匣。右边是一排高高低低的材料,一共五千份。然后便是一个小小的玄武雕像,从其右手边往下十数阶台阶则为第二层,里面配有青玉砖筑成的方形浴池,青铜香炉,梨花木香案以及其上整齐叠放的丝质衣衫与名贵香料。香案右上角放了一张拓有竹简字迹的清单,上面列出了所要炼制的丹药名称,与所提供的药草种类与数目。 众人进入后俱被这丹室的奢华所震撼,就连一向苛刻的林镜也忍不住第一反应跳进浴池扑腾,胡逾啧啧惊叹的一个一个摩挲着炼丹炉,不知道该选哪一个。龙罡盘着腿坐在地上对照着清单清点神农谷提供给自己的材料,王瓙拿起一枚长柄玉勺在分量方碗轻轻敲击,似是聆听美妙的声响。只由许颜真一个人呆呆看着窗外,对正在地火池边上积极探索的小肥鸟说:“呐,阿肯,你知道吗?在我的家乡,我们也有这种,叫做旋转餐厅。” 那边所有的黑衣宗师则是有条不紊的开始对药材分类,白蛇首先拿起清单,想看看许颜真到底想和自己比试炼制什么丹药。半晌,他拿着纸的手不断哆嗦,忽然将那清单扔在脚下一顿狂踩,暴跳如雷的怒吼道:“该死的人类……卑鄙!无耻!居然用这种手段!下流!魂淡!” 龙罡第一个发现了不对的地方,大声叫道:“我要炼制的是清风丸,怎么材料不对!不是说五千份吗,只有一部分是我要的,其他都不是?” 王瓙抓住双胞胎,问道:“不对啊,极乐丹要的重阳草呢?怎么没有?怎么给了我这么多乱七八糟的东西?” 许颜真很快也察觉不对,忽然从玄武雕像的乌龟口里传出朱彤的声音,只听他呵呵笑道:“诸位既然已经入座,应该已经有人发现了材料的不足。” 王瓙冲上去叫道:“是啊,你不是说五千份吗?这不是耍我们?” 许颜真听到乌龟里居然能传出王瓙的声音,不由微微皱眉。 龙罡叫道:“对啊,我的清风丸怎么少了两味副方!别说五千份,这缺一味连一份上品都炼不出来啊!” 胡逾赶紧咳嗽一声:“大家静一静,静一静,听听朱大人怎么说!” 白蛇心知这雕像的传声铜管可通往各个丹室,许颜真必定听得见,便趁着机会对着乌龟大吼道:“死丫头,你他娘的给我写了什么!九转雄黄丸!你让我一个堂堂九级化形的高阶妖蛇吃饱了撑了去炼制个炼气期的低辅,还是九转雄黄丸!?”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镜厉声道:“闭嘴!吵死了。”他一脚飞去,直接把玄武雕像踹成碎片。顿时自己丹室里一片安静。等他想起来自己其实也可通过这个乌龟和阿真说话时,已经来不及了。 一时间,鸡飞蛋打,群魔乱舞。 朱彤讥讽道:“怎么,少了几味副方难道就炼制不出上品了吗?你以为宗师级别的高手只会炼丹就行了?调整配方、测试药性、寻找最合适的炼丹技巧,这是成为宗师最基本的要求。如何在有限的材料炼制出最上品的丹药,这才是炼丹所追求的最高境界,这才是丹道的精髓所在!”他一句比一句严厉,却说得众人灰头土脸,无人再敢出声。 许颜真微微一笑,她回头看了一眼身边摆放的扣扣农场,里面布满了正在不断生长的草药,灵力涓涓流动。她早就觉得神农谷不会这么简单的让众人通过。五千份药材,说穿了也不过一百炉而已。太一门炼制十炉丹药对药师来说也就是三个时辰,哪里会用得着十日?这么长时间恐怕就是神农谷用来耍花样的关键。 她没有像其他人那样为追求新意选择了高阶辅助灵药,而特意选了这个九转雄黄丸,便是牢记姚乾的秘传精髓,面对强大的敌人,即使无法战胜也要尽量恶心对方。而另一个更重要的原因则是,九转雄黄丸的每一种成分都是一年生的低级药材,她在辰字园收集了足够的种子,而扣扣农场共有两千多格,按照一个时辰一年计算。十日时间,足够她作弊无数次了。 第83章 神农谷给出的药材中,主方倒都是按照五千份材料的量给足了,但副方里头总是随机的少上了那么一两味。除此之外,还额外给出数百种不同的或昂贵或普通的药草专门供调试药性,分量充足。胡逾等人穷了大半辈子,此时却见识了神农谷阔绰不凡的出手后,有惊有羡,当然更多的还是苦恼。 虽说光靠主方也不是不能炼制丹药,只不过这个丹药灵不灵,在效果上就很打折扣。大多数修真者炼丹的目的都是为了在辅助修炼上自给或换取报酬。尤其是散修,没有门派的庇护,连草药的采集、处理、保存都只能亲力亲为。为了不造成资源浪费,大家往往都是寻找前人已有的成熟配方进行练手。 只要有足够的材料,加上名师指点,一步一步掌握控火与炼丹的技巧,直到能熟练的炼制丹药,并在这基础上不断提高成丹率甚至提升丹药品级。很少有人会舍得花上大把的时间、精力、资源放在研究丹方和调试药性上,毕竟这是一种基础的纯理论研究,往往无法在短期内回馈给炼丹师相应的报酬。就好比新药开发一样,从基础研究到投放市场,没有大量的资金、科研人员以及长年累月的筛选测试,几乎是不可能的。 而参加宗师测试的人,多数是为了获得那枚镌刻了玄武印记的宗师纹章。胡逾等人所提出的丹药,要么是基于侥幸猜测对方是否有可能不知配方,要么就干脆挑自己最拿手的和对方拼成丹率以及上品得率。不管是那种,都是把配方早已默熟于胸。此时忽然少了两味副方,就好比马上要出航的海员发觉桅杆折了一样,各个都开始手足无措起来。 从某种意义上看,神农谷的命题就好像在逼所有人做出艰难的抉择,是真正醉心于丹道研究,还是只打算将就将就混口饭吃。这若是笔试,为了迎合考官的心思,众人必定会斩钉截铁的选择回答前者,并大肆吹嘘自己对丹道何等热爱。但实际究竟如何,大家都心知肚明。神农谷通过炼丹测试不动声色的考察人心,是真正的热爱,还只是为了一块宗师纹章。 由于主方的数量是恰好的五千份,这就逼着众人开始考虑,是先研究试试看还是放弃幻想直接炼制。用于研究,则不可避免会产生许多必须药材的损耗。万一研究失败,那么余下可供炼制的主方材料不足五千份,反而会让自己更加被动。若是研究成功,则大大提高上品灵丹出现几率。炼丹的成功与否,成丹率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还是上品灵丹的得率。如果直接炼制,由于缺少副方中几种重要成分,炼制出丹药的品级必然低下。 胡逾究竟是在丹道上花了大半辈子的人,各种草药都摸得极为熟悉。和众人不同,他是唯一怀揣着比较朴实想法的真正意义上的研究人员。清苦贫寒的散修生涯让他无力在丹道领域中更进一步。 可这回却不一样,有了足够的材料、顶级的地火、上好的丹炉……不论成功与否,他都可以瞑目了。胡逾喜极而泣的抹了一把眼泪,当下毫不迟疑的将梨花木香案搬到了楼上,从储物袋里取了笔墨纸砚,在一沓陈旧发黄的纸上开始涂涂写写。他是这五人中第一个废寝忘食的投入了研究的修士。 王瓙一面表达对亡兄的追思,一面进行着惨无人道的自我批斗。他左右开弓“啪啪啪啪”打了自己四记耳光,恨恨道:“叫你贪心,写什么极乐丹!简直是自取灭亡!”这种金丹以上的高级辅助性灵丹,其配方更是极为罕有而珍贵。他自认炼丹技术偶尔能达到宗师级别,但真要和宗师对决,心底却没有胆气。平时有条件炼制金丹以上高辅灵药的机会就极少,这下好了,缺少材料更是雪上加霜。不过往好处想,对方也不一定知道极乐丹的配方;就算谙熟,必然和他面临同样的局面。毕竟就算是宗师也未必能在极短的时间内解决难题。倘若十天过后,大家都没有想出新方子来,那么就只能拼技巧了。这又恰恰是他最不愿看到的局面。但是为了兄长,他必须要获得宗师纹章,然后亲手捏断那阴险恶毒的白蛇的脖子。如果它有脖子的话。 龙罡则一直在原地发呆,他痛苦的将双手插入头发中,抱头蹲在地上。好不容易进入到第三轮,他特意选择的清风丸,这是一种筑基阶段稳定心性的辅助性灵丹。原因无他,他在来太白山之前,就是靠卖药为生。主打营销的便是这种清风丸,材料相对便宜,利润又高,风险相对较低,毕竟不是人人抢破头的好东西。他一心一意采药炼丹赚钱,偶尔穷困潦倒时,也曾考虑过调换其中相对昂贵的材料,注水作假。但终究还是放弃了。此时他无比后悔,若是当初自己肯往这方面多花花心思,或许今日就不至于如此狼狈。 擅长作假和擅长创新的,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天才。 林镜从一开始就没有亲自炼丹的打算,他半闭着眼睛靠在浴池里,长长的羽睫微微颤动,如花瓣般漂亮的唇色渐渐呈现一种明媚的红。那个一心一意喜欢许颜真的愚蠢又鲁莽的林镜,终于睡着了。他微微抬起眼眸,看了看自己的掌纹,清晰而深刻。他想起在辰字园时,少女偶尔开口,问道:“呐,你会看手相吗?” 少年骄傲而不屑道:“那种不入流的识人术,你认为我会看得上吗?” 许颜真笑道:“哦,原来你不懂。” 他顿时暴跳如雷:“怎么可能不懂?”一面抓起她的手,装模作样的看了一会,点头道:“你命中注定会遇见贵人,福气算是不错的了。” 许颜真笑意盈盈问:“哦,那我的贵人是谁?” 少年忽然脸红了,别扭的转过头去,小小声哼道:“还能有谁?” 对方笑得前仰后合,就在他恼羞成怒要爆发的边缘时,一只柔软的手将他的手掌握起,再摊开。他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一紧一舒。 许颜真嘻嘻笑着道:“在我家乡,有一种看手相的方法,在女孩子当中十分流行,就是十分受欢迎的意思。呐,我看你的手,这是生命线,代表你的年寿;这个是智慧线,嗯,不愧是变啊不,不愧是聪明人,果然长得惊人……” 他可不管什么是什么线,他只知道少女说话的时候,眼神专注而温和。她微微低头研究他的掌纹,长长翘翘的眼睫毛偶尔扑扇两下,沾满泥土的脸上疲惫中带着笑意,说不出的可爱。只让他呆呆的看着,忍不住轻声道:“阿真……” “呐,这个是感情线。看不出来啊,你挺招桃花的。这个和它平行的是婚姻线……”许颜真前世学校里的女同学都十分喜欢互看手相,实在穷极无聊,便找个空子逗逗大家开心。此时她正说在兴头上,却不想忽然身子一暖,被对方轻轻搂住。 “阿真,”少年一手抱住她的肩膀,一手掌着她的后脑,用脸颊摩挲了一下少女僵硬的侧脸,轻声道,“有你就够了。” …… 林镜凝视着掌纹半晌,按在浴池的青玉方砖上,豁然站起。漂亮的眼睛微微眯了起来,“有你就够了。”他轻轻的重复着,然后微微冷笑起来。 自朱彤封馆之后,作为传声系统的玄武雕像则再也没有开启过,就算再对着乌龟开口,也不会有人能听见。白蛇青牙对这一点心知肚明,还是忍不住又跳起来冲到玄武雕像边,破口大骂许颜真卑鄙无耻。 九转雄黄丸是一味趋避蛇虫的灵药,在赫连金枝所在的大陆西南巫蛊之家极为常见,其主方里自然少不了雄黄。而五千份材料里雄黄的数量着实不少,光气味就能把他熏晕过去。那个臭小娘故意设定这种低级辅助灵药,想都不用想,肯定是用来恶心人的。 白蛇青牙恨恨的想着,别太小看人了,雄黄只不过让他厌恶而已,十日时间足够他将药材分类。剩下的就全靠娴熟的药性测试与配方调整,高超的御火水平和炼丹技巧。在这个世界上,终归还是实力强的人占优势。他就不信这个十四五岁的小姑娘能驾驭得了极品的地火,甚至都可以想到她灰头土脸的拿着扇子手忙脚乱的窘态。 许颜真这边倒是不慌不忙,她本来就没打算靠实力取胜。有了扣扣农场,就好像植物大战僵尸里面开了无限阳光的外挂一样。这九转雄黄丸是低级辅助灵丹,炼制耗时短,手法也相对简单。按照两个时辰出十炉计算,两日内保守估计即可炼完一百炉。十日够她炼制五百炉了,届时只需把得意的成丹全部集中在一起,不得意的全部毁掉,还是有希望与白蛇一较高下的。 第84章 阿肯对神农谷的地火极感兴趣,这地火比在太一门的要好上许多。火焰呈银白色,光芒柔和,虽然只有小小一缕,却极为罕有。刚开始时,它不知天高地厚迎面就撞了进去,不消片刻,仿佛屁股着了火似的连蹦带跳蹦了出来,满屋子上下乱窜,最后一头扎进下层丹室的浴池里。半晌,这头肥鸟湿淋淋的狼狈爬出,一脚高一脚低的踩在地上,留下两个愤怒的小爪印。它一面抖了抖浑身的水,浑身水渍瞬间蒸发干,这才踌躇满志的一头对着地火池冲了过去。 许颜真见状也吃了一惊,没有想到这地火这么厉害。她尝试自己用御火大法从旁辅助,趁着阿肯吸引主要战斗火力的时候,将一缕灵识顶在指间送入灵火中。谁知道瞬间指腹处便传来一阵剧疼,不仅那缕灵识被吞噬,连手指都险些变得焦黑。 不愧是神农谷药圣十王口里的极品地火,不仅防御型高,攻击力也不容小觑。阿肯此时看起来颇有些像一只刚进烤箱没多久的烤鸡,小肥屁股尖都有些焦了,一向骄傲翘起的翎羽也软软的垂了下去。它虽然走在地上都是摇摇晃晃,却是屡战屡败屡败屡战,斗志十足的不断效仿飞蛾扑火。越是得不到,却越是想得到。不论是人、妖兽、还是朱雀神魂,在这一点上都是一样的。 许颜真在尝试了三次御火之后,终于放弃了。回头看看扣扣农场,第一道的灵草大约两千多株已经快要成熟,这就是说光御火她就已经花了一个时辰,还没有成功。地火不工作,哪怕材料再多,也无法炼丹。这比她预想的情况要糟糕上了许多。 她开始有些焦躁不安,但很快就冷静了下来。她已经有万能作弊器帮助,还特意出了恶心对方的命题,相信白蛇比她的情况应该好不了多少,或许对方还在捏着鼻子分类药草,还要思考用什么材料替代缺少的那两味今风露草与铁树莲花。 不能慌,许颜真,绝对不能慌! 她开始仔细回忆朱彤说过的每一句话,一个字一个字的琢磨。这种极品灵火在外面必然十分少有。倘若祝青还活着,以他的水平不知道能不能驾驭。她想起祝青和她在青鸾峰上的较量,对方貌似选用的是中品地火。地火品级越高,就意味着高品级灵丹的得率越高。这也就是为什么以她当时不入流的炼丹手法,也能勉强胜出的原因之一。而太一门的上品地火呈淡青色,根据地火分级法则,颜色越浅越明亮的,地火品性越高。此地的银白色地火,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都高出淡青色几个段数了。这就意味着,即使换成是祝青,也未必在十天之内有能力驾驭。 祝青在丹道上天赋极高,又有名师指点,且每天都有无数人为他准备药材耗费,这样天时地利人和都无法驾驭的话,其他人能驾驭的可能性更加低下。 许颜真敏锐的感觉到这里面必然有花样。或许朱彤可以理直气壮的说:“要成为宗师,连极品地火都驾驭不了,我看你们还是趁早滚吧。”可是这个一向喜欢说教的老头居然提都没提这事,如果说神农谷是打算像第一轮测试那样不动声色的让众人一头雾水,到最后才由朱彤解释测试的目的,那么这一轮他一开始就主动提出了测试对众人的刁难,不提到地火的限制实在不应该。 而假设那些黑衣宗师都能娴熟驾驭这极品地火,那么根本不需要“缺乏材料”这种鸡肋条件来约束众人。朱彤最后说的那一番“如何在有限的材料炼制出最上品的丹药”的长篇大论就显得极为可笑,毕竟不论副方缺了多少味,只要主方齐全,对方就能炼出丹来。哪怕全是下品丹药,也比他们只能眼瞪着新鲜材料不能下手的人要强。以朱彤药圣十王之一的身份,根本不可能在五年一次的宗师测试上,代表神农谷做出自打耳光的事情。 这也就是说,其中肯定有可以解决跨级驾驭地火的诀窍所在,只不过许颜真等人没有发现。 当然,如果黑衣宗师面临着也和他们一样无法驾驭地火的处境……许颜真在纸上将这一条狠狠的划掉。极品地火极为罕有,不太有可能正好在他们测试的前一天才让神农谷得到。如果是早已有之,那么这几位黑衣宗师身为天下丹道圣地太白山神农谷药圣十王的嫡传,不可能连同级别的极品地火都从来没有接触过。须知祝青身为药师时,就已经能接触太一门最好的上品地火了;她许颜真仗着姚乾嫡传的身份,紫竹峰所有的地火对她都是无限量开放。 这就意味着从一开始,神农谷就不打算展开平等的较量。 姚乾曾叮嘱过,“丹道测试,其最终目的始终是发掘可将丹道发扬光大的奇才。”果然去掉定状语那些杂七杂八的修饰之后,就剩下“发掘奇才”这四个字了。 “奇才啊,”她叹了口气,按照寻常人思路考虑问题的肯定不是奇才,“所以,一定有什么诀窍可以使这极品灵火降服。” 许颜真将朱彤所说的每一句话都努力回忆并誊抄在纸上。就好像高考时政治猜题找重点一样。第一轮测试的目的是耐性与细心,第二轮测试的目的是宗师必经之路的秘境历练。前者到许颜真看破白蛇真面目时不到十个时辰,而后者则整整用了十天。这两轮测试看似没有任何关联,可如果没有通过第一轮抽茧剥丝的逐步分析对方测试的目的,在第二轮测试的神农秘境中,他们很可能第一时间就因忽然身处险地而崩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三轮测试官方给出的说法是目的在于测试,如何用有限的材料炼制出高品级的灵丹。以十日为人的一生来计算,究竟是将大量的时间与精力用于研究基础理论的完善与创新,还是从事熟练技工日复一日的劳作。这个命题就好像爱情和面包一样,让人无从选择。从第一轮测试开始,朱彤就不止一次的提醒过众人,对于宗师而言,创新才是最重要的。每一轮测试,甚至每一句无关紧要的训斥,现在想来,都看似单纯却又别有深意。 她忽然想起朱彤说过,在进入丹室前,食物、酒水、衣衫、甚至斋戒、沐浴、熏香、侍女等任意需求都可以满足。可是王瓙在提出以蛇肉蛇胆为食时,却被对方干净利落的拒绝了,这一点颇有些违和。当然白蛇的清炖人脑也被果断拒绝了。毕竟只有野兽才吃人,到了妖兽级别,尤其是高阶妖兽或者像青牙这样的化形妖修,吃的都是精气内丹之类,根本不会吃人。加上以人类的血肉之躯,上至飞禽走兽下至五谷杂粮,百无禁忌。本质不纯,吃了反而会影响修为。所以说他的要求,确实是无理取闹。更何况神农谷终究是以人类修士身份聚集的丹道圣地,决计不可能为妖修提供人脑这种东西。用现代的话说,这叫反人类罪。 但人类习惯以各种禽兽为食,以蛇肉为食实在很常见。即使有些修真者已经辟谷,不需要进食,但也不是真正一点不吃。许颜真初到太一门时,冯茹就陪着她吃了顿饭。因此王瓙的提议,虽然放在明面上算恶意报复,以无礼取闹作为理由拒绝,表面上看来虽然说得过去。但仔细想来,却并非与神农谷所提供的条件相违背,朱彤在这一点上的拒绝,就显得十分微妙了。 药圣十王每次都是轮流坐庄出题,五年举办一次。而对每个人来说,理论上五十年才会轮到一次。许颜真不知道的是,这十个老家伙每一轮轮完,都是靠重新猜拳决定顺序。朱彤上次猜拳就排在倒数前三,这回居然是第一个。短短二十年之内连坐两次庄,实在晦气。每次宗师测试的风格之所以多变,是因为命题人彼此不同。在十数年内遇见同样命题人的几率又极低,这也是胡逾十五年连续数场屡屡落败的原因之一。 说起来颇为凑巧,那朱彤本身的坐骑是一头双头巨蟒,驱使的是白蛇青牙。这宗师考核的前两轮都和蛇有关,一个是动用蛇潮将众人逼入困境,一个是夜光草。而想起这夜光草,许颜真就觉得颇为恼怒。龙罡还曾问她,是否知道夜光草的用处。许颜真还没说话,就看到朱彤将收集上来的夜光草,扔给了他身后的双头巨蟒。那双头巨蟒对夜光草极为高兴,一直冷冰冰的眸子里仿佛一瞬间就亮了。 她与龙岗二人同时石化。老实说,酒肉和尚她听说过,倒是没见过吃素的蟒蛇。好吧,就算她见识浅薄。可一想到朱彤让他们九死一生,为的就是取悦自己的坐骑,这事可当真让人不舒服。 现在想来,朱彤的言行举止无不显示着一种高高在上的优越感,命令、训斥、夹枪带棍是常用的语气。明明可以借着地火之事,对他们进行一番惨无人道的嘲笑,他却一反常态刻意不提。难道这地火的驾驭真的和蛇有关? 另一方面。 朱彤正端坐在双头巨蟒身上闭目养神。由于白蛇青牙挑战许颜真,导致身边多出一名宗师级黑衣弟子。这黑衣弟子名叫黄岩子,正是朱彤的嫡传。他和那条白蛇一直不对盘,偏偏朱彤对白蛇极好,哪怕它屡次顶撞也不以为意,由着它在神农谷里嚣张,居然地位比自己这个嫡传还要高。白蛇青牙何其敏锐,身为九级化形妖兽,哪怕是一点淡淡的敌意都能在第一时间察觉。他很快就发现黄岩子酸意十足,看向自己眼神阴狠。人类便是这样,看似道貌岸然,肚子里却一片坏水。便故意接着机会屡次恶整黄岩子,双方交恶越发升级。 尤其让黄岩子愤怒的是,白蛇青牙身为一介妖修,居然胆大包天敢申请参加神农谷的宗师考核!更无法理解的是,师傅居然同意了,并在药圣十王会上说服了其他人,允许它破例参加。黄岩子沉下了脸,对方毕竟是朱彤的契约妖修,他碍着师傅的脸面,不能拿它怎么办。可宗师考核不一样,可能出现各种各样的意外。黄岩子以为机会来了,便主动提出要和白蛇对决,没想到最后反而被对方得意洋洋的踩着自己的脸面,拿着新出炉的宗师纹章炫耀了一番。让他接下来几年里走在路上都时刻担心被人耻笑,师傅对他也渐渐冷淡起来。 “可恶!”他暗暗握紧了拳头。 这次他打听得知,师傅最看好的是其中那个十四五岁的太一门炼气期女弟子,便咬牙跪请师傅给他一次机会让他出战,其中就有洗刷耻辱重振雄风的意思。朱彤考虑了很久才勉强答应。不管如何,只要能出战,不管对上谁,获胜了就行。当然,如果对方是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自然更好。可是没有想到,这次的对手居然又被那条白蛇抢走了!他脸上的肌肉都简直要扭曲起来。其余四人见他双目喷火,脸色阴晴不定,他们本来就胆气不足,此时便自然而然避开了他,另择他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黄岩子恨得咬牙切齿,他又是被剩下的那个!这样孤零零的站在外面等上十日,让所有人都看他的笑话!这一切全拜那条臭蛇所赐。 他的额头上青筋直冒,恨不能将白蛇青牙碎尸万段。忽然听到朱彤哼了一声,道:“亏你还是我的嫡传弟子,这点耐心都没有?” 黄岩子吃了一惊,赶紧跪下道:“师傅,弟子,弟子……” 朱彤淡淡道:“你不会以为我对那青牙的忍让是真心宠着它罢。人是人,妖是妖,这点底线我还是分得清。你以为五十年前,它为什么突然出现在这,不知天高地厚的挑战我们神农谷?” 传说在海外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灵蛇岛上遍布海陆空高级妖蛇。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号称“冰雪王族”的十五级蛇妖一族。强大,冷漠,美丽,高贵,攻击性强正是这个族群的写照。他手里的这缕白银冰焰,是机缘巧合之下偶尔得之,以一头冰雪王蛇的死亡为代价。 妖修三劫,以兽形化人身为一劫,以人身修妖心为二劫,以妖心修天道为三劫。这缕白银冰焰,就是他趁着对方渡劫失败,拼着性命采集到的天劫之火。每一缕火焰都蕴含着那头冰雪王蛇不屈的意志与无限的怨恨。五十年前,白蛇青牙不知从哪里得到消息,然后千里迢迢穿越神农秘境追到了这里,要求他把火种本源交还给他。这白蛇青牙是冰雪王蛇一族的混血,虽然只有九级,实力却也不容小觑。不过再怎样强大也只是一只单纯的妖,哪里斗得过老奸巨猾的人类?他只消使出一个小小的手段,从容笑看对方一点一点步入圈套,然后落在他手心里,服役了整整五十年。 第85章 许颜真将神农谷分发的药材清点了一遍,这这里一共有一百多种草药。每一种有专门的草药袋,如储物袋一般,小小一只里面可盛放足量的草药。她将可能与蛇可能有关的分门别类挑了出来。一共找出十五种,按照驱蛇、解毒分为两类。其中驱蛇的约莫十种,解毒的只有它的一半。 毒蛇喜欢出没的地方,往往生长有解毒的草药,比如说蛇莓草与鸡菱根。蛇莓草本身有微毒,开花时呈五瓣黄色小花,匍匐走茎,结果时呈鲜红,其色娇艳欲滴;而鸡菱根是鸡菱藤的根茎部分,也常作鸡翎根。鸡菱藤外表看上去与寻常爬山虎差不多,但根茎却如雄鸡彩尾,煞是好看。这两种灵草皆是毒蛇最爱,却偏偏专门用来外敷内服治愈毒蛇咬伤。 阿肯与银白火焰的斗争还在持续升温。朱雀神魂可御天下灵火,只不过它现在残了点,遇上高级别的就有点斗不过。许颜真看了眼灰头土脸的小肥鸟,无奈的摇了摇头。一面又将主方里的雄黄粉末单独取出。足足一整坛,她才一打开盖,忽然发觉背后一股热浪袭来。 许颜真惊愕的回头,只见那小肥鸟惊慌失措的从地火池里冲出来,连飞都顾不得了,直接一个立式跳水,屁股向上笔直扎进浴池里,溅起一朵小小的水花,瞬间整个浴池的水开始往上冒热气。许颜真看的分明,这回它尾巴上的翎毛彻底没了。再看向地火池时,那缕银白火焰瞬间暴涨,仿佛被激怒了一般,汹涌热烈。顿时整个丹室犹如掉进了火山口熔浆洞,几乎让她透不过气来。 它难道……厌恶雄黄? 许颜真不确定的张大双眼。 好在一般的丹室,都会在地面或者墙壁上镌刻有相应符文,能迅速调节室内温度与湿度,防止在炼丹过程中出现意外,比如说导致药草材料大幅度失活等。 如果说青鸾峰老君殿的丹室是国际领先水平的话,那么神农谷就是国际一流水准。果然,不消片刻整间房间又恢复原先的清凉干爽。许颜真抹了把汗,心口怦怦直跳。她从未意识到这地火也能生出自己的意识。可仔细想想也未必不可。妖兽开灵智,人类出灵根,花草树木成精,这些皆是有形之物。而灵火与朱雀神魂俱是无形,朱雀神魂能产生意识,甚至可由无形化有形。那么,这缕堪比天地至宝的极品灵火,自然也可产生出自己的意识。 朱彤曾当着众人的面,将他们千辛万苦采集回来的夜光草旁若无人的喂给双头巨蟒。当时在场每个人心里都颇不是滋味。可现在回想起来,这就是神农谷给他们的提示。和太一门弟子习惯用雁翎草果实来贿赂十二级的妖猿连吉吉一样,无法直接用实力压倒对方,就只能迂回前进。朱彤拒绝给王瓙提供红烧蛇胆,其实就是为了避免触怒拥有自主意识的地火,或者说过早暴露这个陷阱。 前路看似迷雾环绕,此时如云破月出般豁然开朗。 为了进一步证实自己的猜想,许颜真又丢进了几枚金花豹子。那银白火焰先是微微收缩,忽然铺天盖地的朝许颜真这里汹涌而来。许颜真大惊失色,却无奈自己被逼到墙角退无可退。正在她悔得肠子都快青了的时候,忽然一道小小的身影迎头冲过来,与那银白火焰凶猛的碰撞在一起。 是阿肯! 许颜真赶紧调用御火大法协助抵御,额上汗水滚滚落下。这是一种不同以往的炙热。仿佛热过了极限,而隐隐透着一种冰冷而危险的意味。慌忙之下,她一把抓起数枚蛇莓草,奋力往火焰里投进去。 本来已经暴走的灵火似乎微微颤动了一下,那种强烈的攻击性仿佛稍稍缓和。许颜真见状大喜,陆续又投入一把蛇莓草与鸡菱根。她心疼阿肯,刚想将它召回朱雀纹章里休养,却没想到那银白火焰忽然瞬间暴涨,顿时又将她骇得几乎尖叫起来。 她依然激怒了它! 朱雀神魂忽然浑身红光大现,仿佛与它拼命似的,这一红一白迅速的纠缠在一起。许颜真顾不得许多,连忙抓起一枝通体碧绿的花茎,往火中投去。这正是在第一轮测试中被林镜丢下的那枚蛇果花茎。 那银白火焰忽然停止了暴走,慢慢微缩成原先小小的一缕。阿肯的身体变得极为透明,仿佛一碰就要散去似的。许颜真心疼之极,赶紧将它收回纹章中去。 这灵火碰到蛇果花后立即安静下来,却依旧不配合她的驾驭。许颜真心中微微烦躁,亏得她几经大风大浪,此时已颇为沉静。毕竟已有了些眉目,至少她知道这灵火确实和毒蛇的脾性十分接近,对其忌惮的草药都颇为厌恶。但是扣扣农场里的蛇果花被她疗毒时摘取了两朵,此时已经所剩无几。她在上一轮测试中损失了近四万枚下品灵石,这笔账自然算在了神农谷头上。她不敢也不愿用昂贵罕有的蛇果花继续尝试。心里早已打定了主意,即使过不了宗师测试,这么多药材她也不会和朱彤客气,全部进自己的腰包。哼,必须的! 她接着颇为谨慎的继续尝试往地火里小分量的投递蛇莓草。这一回,那银白火焰虽然没有暴走,但也没有屈服。许颜真继续不断的投入,一连投了几十枚,那银白火焰始终不动声色。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看了看自己还剩下的解毒性灵草,这类灵草的种子她并没有刻意收集,而神农谷提供的药材又大多都是炮制后的材料,纵使扣扣农场在手,也有心无力。如果继续不断的投入,到最后自己能拿到的就会越少。或许这样能使银白火焰偶尔听话一会,可她不知道这种贿赂究竟能维持多长时间?一天、一个时辰、还是一刻钟? 药材数量上的限制,又让她重新陷入了僵局。 事实上,如果没有朱雀神魂的不断挑衅和许颜真不自量力的尝试驾驭,那银白火焰或许不会陷入激烈的暴走状态。大量的雄黄粉末与试探性的金花豹子就如同火上浇油一般,不断挑战对方的底线。而其本身所暗藏着不屈的意志和无尽的怨恨,在吞噬了少许蛇莓草之后,就好比打一巴掌给个甜枣,反而被更加激怒。一点一点累积到豁然爆发,直至蛇果花茎的出现。 那种刻印在冰雪王蛇血液和灵魂中对这蛇果的尊敬和维护,让它迟疑了。破碎的意识隐隐察觉到故乡的温暖。它渐渐恢复到平静的状态。只是这时候,许颜真想要再通过寻常灵草去收买它,就已经十分艰难了。任何人在见识过琼浆玉露后,又哪里瞧得上糙米酒水? 许颜真长叹一声,闭上眼靠墙坐倒,双臂无力的垂落在膝盖上。 怎么办,怎么办? 她拼命的敲打着自己的额头。仿佛与她作对似的,小说里人家都是神器在手,天下我有。只有她是神器在手,啥都没有。这神器看起来虽然花团锦簇,可连最基本的认主都不行,害她时刻担心会被别人抢走。 她之所以敢在丹室里肆意使用,是因为车前子曾经同她感慨过,天底下最安全的地方,也只有太一门的丹室。就像是前世的专利保护一样,未经他人许可偷窥他人炼丹,在同行眼里是犯了极大的忌讳。越是名气响亮的大门大派,越是在乎这一点。 神农谷是天下炼丹高手汇聚的圣地,更是不能露出让别人诟病的破绽。不过像许颜真这种在猥琐流环境中熏陶成长的人,往往都习惯于将棋盘翻过来,垫在屁股下面。由于棋盘材质的特殊性,即使是身为高阶幻修的林镜,也都一直以为那只是少女的专属坐垫罢了。 说到认主,她情不自禁开始回忆各色修真小说里主人公花样百出的认主方式,接吻认主、灵魂捆绑、ooxx认主……当然最没有新意的就是滴血认主了。 等等!滴血认主? 她豁然张开双眼,蛇毒是通过血液传播,而服食了蛇果花能解毒,必然是因为蛇果花里的某些成分能进入血液,与蛇毒相互遏制。这是前世所受教育中基本的常识。她曾服食过蛇果花,如果那缕银白色的火焰遇上蛇果花会安静下来,那么遇上含有蛇果花的血液,不知道会怎样?《射雕英雄传》里的靖哥哥不就靠着喝了参仙老怪梁子翁的宝蛇血而百毒不侵么? 她胸口怦怦直跳,将中指咬破,用力挤出一滴鲜血。那圆润的血珠在指尖微微的颤动。同样的,她也不知道蛇遇上血后会不会像鲨鱼一样狂性大发。当下只能选了一个能最快跳进浴池的最佳逃生角度,一面瞄准角度将血珠对准灵火甩了进去。 那银白色的火焰碰到血珠,焰尖忽然暴长数寸,瞬间发出“嘶嘶”的声响,仿佛毒蛇在嘶鸣一般。许颜真唬得魂飞魄散,顾不得许多,一头扎进浴池里,顿时溅起水花无数。 过了许久,她才敢小心翼翼的探出头来。 那缕银白色的火焰安静的跳动着,冷漠中透着优雅,美丽又高贵。 第86章 华佗馆外。 朱彤淡淡道:“我将它困在身边五十年,尽可能的纵容它,让它越发的自以为是,为的就是今天。” 越是骄傲的心,越是承受不起挫折。从不用主仆的方式去奴役对方,而是以契约的方式尊重;每一次都是夸奖、从不责罚、凡是对方提出的要求都尽力满足,所有的顶撞都尽量迁就。只要白银冰焰在他手里,他就不信它会放弃离开。他刻意挑拨黄岩子与它的关系,偏宠偏信,有意无意的暗示它可以参加宗师测试,然后让它不断的接触新人。胜利则助长了它的气焰,失败……只要一次失败,就足以让它万劫不复。 不屈,愤怒,嫉妒,怨恨……这些强大的负面情绪足够支撑它的意志在被白银冰焰吞噬后不会消散。拥有相同血脉的强大妖修,不知道能够让这顶级地火的颜色提升到何等绚烂的地步? 他等了五十年,这个机会终于到了。 白银冰焰的问题,很快众人都接连遇到了。相对于黑衣弟子众的有条不紊与娴熟有序,胡逾等人则颇有些焦头烂额。他光花在分析思考替代物上就整整熬了三天三夜,双目通红,直到从一百多种药材中找到了理论上或许可以替代的灵草,对使用分量的估算,以及接下来的材料分类。可是当地火池开启时,他登时呆住了。这么高级别的地火,美丽的外表下隐藏着危险的气息。这根本就是他这个炼气巅峰的低级修士无法驾驭的。 他已经连着参加了三轮宗师测试,只有今次在别人的帮助下一鼓作气走到了最后一轮,难道这一次真的是天要亡他?胡逾退后两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与他同样杯具的还有龙罡和王瓙。龙罡觉得自己一辈子都没有这么绝望过,即使当初被困在了神农秘境。这就好像自己眼看就要触摸到悬崖顶,却在半路上发现土石滑坡。难道只能放弃吗?他的心脏绝望的收缩着,不,他的修为在五人中除了林镜之外,无人能及。如果连他都驾驭不了,其他人不是更惨? 王瓙也同样意识到了这一点,有许颜真和胡逾两个炼气修士垫底,他卡在中间不上不下。地火的驾驭固然和炼丹师的控火术有关,可控火术的高低则直接由其本身的修为所决定。修为低的人灵力不足,难以长时间掌控高级地火。当然不排除某些天生火灵根资质极好的奇葩,可以用隐藏属性作弊。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纵然一次又一次的窥破了神农谷的测试,但宗师测试最终还是靠实力,这一轮她必定比自己还头疼。只怕白蛇要赢了。 若在以往,以王瓙的性格,走到这一步,他早就放弃了。可是现在不同,他全心全意想着要大哥报仇,他必须拿到宗师纹章!这股毅力支撑着他不眠不休的寻找副方的替代品,支撑着他一次又一次竭尽全力的与那银白色的火焰碰撞。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哪怕拼上性命也绝对不能输给它! …… 这一日是约定的最后一日。 朱彤命黄岩子将封闭已久的华佗馆重新开启。禁闭门终于一个接一个的陆续打开。率先走出来的是一脸烦躁的王瓙,他与龙罡的丹室正好面对面。走出来第一句话就是:“你怎么样?” 龙罡摇了摇头,他脸上胡子拉茬,看起来十分憔悴。龙罡苦笑着反问道:“你呢?” 王瓙朝地上恨恨呸了一口,将衣领拉开,露出被烧得十分骇人的胸口,冷笑道:“老子拼了。不知是什么妖火中搞来的,邪门的玩意!”他一咬牙将半边身子用秘法喂了白银冰焰,以血肉之誓换得了地火的暂时控制权。那些暂时用不到的药材被用来抢着炼了一炉生肌续命丹,靠着这续命丹他一点一点的恢复过来,勉强支撑了十日,终于炼出了极乐丹。 这种伤人一万自损八千的打法,也只有不要命的人才做得出来。 龙罡贴着墙慢慢蹲了下去,将脸深深的埋进手掌中。无法驾驭的灵物,以牺牲自己修为或性命的方式,换取其控制权的方法,在修真界里不算少数。只不过龙罡既不愿意损耗自己的修为,也没有勇气与灵火一拼高下,到了最后自己的结局就是什么也成不了。 胡逾是第三个出来的,他老迈的脸上皱纹更加深刻,短短十日,居然使得头发熬成了全白。胡逾眼眶深陷,眼珠子却亮得骇人,他脸颊上还带着兴奋的潮红,只是嘴唇已经颤抖成乌紫。 等到许颜真一脸疲惫的从里面走出来时,已是最后一个。这十天她一直在紧张的炼丹,整个人疲惫不堪。才一出来就被一个人影飞快的扑倒。 只听林镜抱住她蹭了蹭道:“阿真,可想死我了。” 许颜真被他一撞之下,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快散架了。她连续十日不眠不休,腿脚虚软,哪里有力气挣脱?也只能勉强由着他。 林镜道:“你想我么?” 许颜真有气无力道:“想。” 少年秀丽的脸上全是欢喜道:“当真?你可没骗我罢。” 许颜真心中一凛,赶紧打点起精神来勉强一笑道:“连日的炼丹实在枯燥,还是咱们俩以前在辰字园的时候好,有人作伴也不累。” 林镜摸了摸她的头发道:“嗯,我以后一直给你作伴儿。”他那个“伴”后面儿音微翘,自含着一股说不出的温柔意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无力的闭上了眼睛,真恨不得小小的给自己两个嘴巴。叫你乱说!叫你乱说! 朱彤立在大厅中央微微咳嗽一声,她耳根微微发红,立即将林镜推开。后者则对朱彤怒目相视。 那朱彤身后左侧立着双头巨蟒,右侧则恭恭敬敬的立着个手捧锦盒的黑衣弟子,正是黄岩子。再往后则是十名宫装少女,清一色的宫装打扮,整整齐齐的垂手待命。朱彤环视了一下众人,微微一笑道:“诸位辛苦了,请入座。” 他面前左右各放置了两排梨花木小桌,一共十张。那小桌后面各配了一只精致的蒲团。 胡逾、王瓙、龙罡、林镜与许颜真神色各异的依次入座,那四名黑衣弟子也鱼贯而入,一一对应众人在对面坐定。白蛇青牙走在最后。它冰冷的褐色眼眸一直冷冷的盯着许颜真。 林镜心中不快,喝了一声:“有什么好看的!” 白蛇冷笑道:“我看谁关你什么事?” 林镜沉着脸刚要站起,许颜真轻轻将他拉下。 朱彤开口道:“既然大家都到了,便请丹奴将诸位的结果端上来,验收成果。”他拍了拍手,立即有丹奴两两走出,将两张薄如蝉翼的汉白玉屏风端了出来,一左一右放在朱彤斜对面。那屏风晶莹剔透,光可鉴人,极为精美奢华。 接着有丹奴取出特制的笔墨,在屏风上分别写上“下品、中品、上品”六字。又在下品下方空白处三等分,写了“下中上”三字。如此这般在中品以及上品下方重复两遍。屏风最左侧自上而下顺次写上“甲乙丙丁戊”,最右侧与品级平行处写上“出炉数”。许颜真看得目瞪口呆,这完全是她前世的现代制表法。 又有两名丹奴分别捧出三只玉匣,当着众人面打开。里面分别盛放了金色,银色,朱砂红三种不同的签子。每一种又分为长中短三种尺寸,整整齐齐的排放在玉匣的左中右三个格子中。 朱彤淡淡道:“金色为上品,银色次之,朱砂红则是下品。其长短则代表每品级中上中下三等。所有的结果都单面点清,由丹奴一一录入。验丹过程完全公开,若有异议可当面提出。如何?” 这个世界的灵丹分级手段十分先进。在太一门,每逢大批量炼丹时,都会使用专供验丹的貔貅宝鼎。据说最早是由初代掌门人兼发明家所创。那貔貅宝鼎如同一个对称开了三只短口壶嘴的巨大开水壶,其下方也相应由三条腿对称形成一个稳定的三角形。宝鼎上方开口,可将炼制好的丹药倒入,分别根据灵丹所蕴含的灵气进行分选,按照上中下分别从三个壶嘴里流出。 朱彤命人将一只大号貔貅宝鼎放在众人中间,其三只壶嘴下分别又各放上一只小号宝鼎,每个小号宝鼎下方放上一只玉钵。通过这样二级筛选的方式将上上、上中、上下等不同品级的灵丹依次分出。 寻常的验丹方式都是通过验丹师对灵丹的颜色、气味、蕴含灵力的判断估算而进行识别。由于观察方式因人而异,或多或少总存在一定的误差。而同一炉中灵丹的色泽差异,则是由于受热不均等多重原因导致灵丹中所蕴含的灵力多少不一而产生的。因此利用貔貅宝鼎在统一机械误差的情况下对所有丹药进行校验,相对来说也是更为客观准确的方法。 只是这类宝鼎制作工序复杂,所耗皆是罕有宝材,造价不菲,只有财力雄厚的大门大派才有可能储存少许。就是在太一门,也不是人人都能见得到。许颜真在太一门时日尚短,尚无资格进入青鸾峰炼丹局参与大批量的灵丹炼制,她自然不曾瞧见过。更别提胡逾等土包子,一个一个早已看得目痴神迷啧啧惊叹。 这五人中,也只有林镜对它丝毫不感兴趣。 朱彤见众人皆被震服,不由暗暗有些得意。这四只貔貅宝鼎是他最心爱之物,当下拍了拍手道:“那么便从第一组开始。”他话音刚落,立即有丹奴捧着浅口盛丹玉匣,从胡逾与坐在他对面的黑衣弟子两人紧邻的丹室中鱼贯而出。 胡逾生性迂腐,为人保守,选择的是自己擅长炼制的低辅,无极丹。他年老体弱,又连着数日熬夜思考配方,到第七日时才将分量定下来开始分类药材。却哪知自己手一抖,不小心将蛇莓草掉进地火池里,误打误撞发现了御火的诀窍。此时,他心里又紧张又兴奋。就是许颜真等人胸口也都是怦怦直跳,这是神农谷第一次展示自己宗师级别的实力。就连一直对白蛇怒目相向的林镜,也不由自主的将视线转移在那两块汉白玉薄板上。 结果很快就出来了。 五千份药材中,胡逾一共炼出了五十九炉,成丹率近六成。上品灵丹一共二百十一枚,其中上中品四十二枚,上上品无。而那对方弟子一共炼制出七十二炉,光成丹率就七成以上。上品灵丹一共二百零三枚,其中上中品三十四枚,上上品无。 这个结果很惊险,按照“上品灵丹得丹率>成丹率”的规则来看,胡逾以微弱的优势胜出。 朱彤面不改色,黄岩子走上前来,将锦盒递到他面前,面无表情道:“恭喜。” 那锦盒自左到右静静躺着五枚宗师纹章。胡逾颤抖着拿了最左边一枚,摩挲了半天,竟忍不住当着众人的面嚎啕大哭起来。众人又是心酸又是羡慕,种种恭喜按下不提。 紧接着是王瓙。 这极乐丹是他秘传的方子,本以为神农谷必然会有一番头疼。可谁知对方看也不看,迅速为他准备好了五千份材料,且每一份主方都极为齐全,让他颇为失望。再加上对方在副方上做手脚,给他来了个措手不及,即使他拼尽全力勉强驾驭地火,也只炼出三成的成丹率。高级辅助灵丹的成丹率本身就低,三成也算是不错了。其中上品灵丹只有九十枚,上中品无,上上品无。对方弟子似乎也不太理想,但成丹率和上品得丹率要远高于他,分别是四成与一百四十一枚。 王瓙在验丹时候便坐不住,直接冲上去围观。持签丹奴在计数时,他心中不放心,跟在边上又一个一个取出来重数。朱彤也由着他,这种人他见多了。直到结果出来,王瓙心知胜出无望,整个人脸色煞白,连退数步一跤跌倒在地。 白蛇冷冷道:“还以为多厉害,五成不到的成丹率也敢参加宗师测试?” 王瓙双目通红,冲上来一把抓住那男童的衣襟,厉声道:“你说什么!如果不是你,我大哥也不会死!你这个……” 白蛇那双毫无感情的褐色瞳孔中映着对方扭曲的脸,冷冷打断他道:“本以为你经过第三轮也该有点长进了,没想到还是这么幼稚!神农谷的宗师测试,本来就风险高代价大的事。自己实力不济却又不肯承认失败,只会一味的将责任推给别人。就是因为你这样的人,才让我瞧不起你们人类修士。” 王瓙又惊又怒,他忽然收紧双手,厉声道:“贱人,我掐死你!” 忽然一声轻响,王瓙浑身一震,直接软软的滑倒在地。这一剧变就在眨眼之间,众人还没反应过来,便有丹奴将王瓙拖了出去。他的心脏被人从后背瞬间洞穿,只留下一道细细长长的血迹。 胡逾颤声道:“这,这……” 朱彤身后的双头巨蟒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出手,此时正慢慢的退回他身边,伏下头任他轻轻抚摸。朱彤慢斯条理道:“我说过,任何人敢在这对丹道宗师动手,神农谷绝对不会坐视不理。当然,胡道友既然已拿到宗师纹章,若是有谁要加害于你,也可以到神农谷寻求庇护。” 大厅中一时间沉默无比。 白蛇青牙那小小的身影冷冷屹立,半晌,才哼了声道:“说两句话就丧失理智了,连术法都不会用而去学那些山野莽夫动用蛮力?幼稚!”他已经从连战连败的阴影中走了出来,早已恢复了最早的冷静与理智。 接下来是龙罡。他选择的灵丹是清风丸,一种中级辅助丹药。可由于他无法驾驭地火,最终只能黯然交了白卷。在目睹了王瓙的惨状之后,他已经连愤怒的勇气都没有了。绝望与沮丧充斥了全身,只是默默站起来走了出去。 林镜毫无疑问也是白卷,他选择的是言灵丹,幻修的高阶辅助丹药,其成分和言灵香类似。专门用来刁难神农谷的,不过他自己倒没有一丝动手炼丹的意思。 饶是朱彤自诩涵养好,此时也忍不住暗暗骂他可恨。那种毫不在乎的样子,看在真正醉心丹道的人眼里,要多刺眼有多刺眼。不过不要紧,这种小角色,他就算不处理,也会使出手段让别人出来处理。 最后一组便是许颜真与白蛇青牙。 由于双方在赛前击掌互誓立下契约,这一次验丹的结果便格外引人瞩目。先进行验丹的是白蛇青牙。 丹奴如流水般不断将浅口盛丹玉匣从它的丹室中取出,许颜真在心中默默的数着,四十一、四十二、四十三…… 白蛇青牙仿佛看透了她的内心一般,道:“不用数了,一共八十七炉。” 八十七炉! 这意味着近九成的成丹率! 即使是九转雄黄丸这种低级辅助丹药,这种成丹率也极为惊人!难怪连朱彤都不由有些微微动容,而黄岩子的脸色更加黑了。 白蛇虽只有一半血液来自冰雪王族,但驾驭白银冰焰却是极为娴熟。加上他本身便修为不弱,控火水平更是炉火纯青。即使许颜真耍小聪明用九转雄黄丸去恶心他,却也无法撼动它身为宗师三级的强大实力。 丹奴果然在屏风最右侧“戊”这一组写了下“八十七”三个字。黄岩子脸上的肌肉微微跳动,他很快安慰自己道:“成丹率再高有什么用,很可能一枚上品都没出呢。” 丹奴接着分类填写品级数,成丹率近九成,上品五百七十二枚,其中上中品二百十一枚,上上品七十枚。在缺少副方的情况下,它能炼到这个地步,已经是十分罕有。 一时间大厅里静可闻针。黄岩子握紧的拳头青筋直冒,看来这一次不仅让那条臭蛇赢了,只怕还会让它赢得极为风光! 白蛇青牙冷冷道:“真正的实力面前,小花招是没用的。“ 胡逾摇了摇头,他叹了口气,颇有些怜悯的看向许颜真。 林镜柔声道:“输了也不要紧。”他附耳轻声道,“等会随便偷一枚宗师纹章回来就行了,你不要担心。” 许颜真哭笑不得,轻轻将他推开,对朱彤道:“请继续。” 朱彤微微诧异,按理说任何人在这个数据面前都应该直接低头认输,没想到她还要继续,这不是自取其辱吗?就是他作为药圣也很少有把握能炼制到九成以上的成丹率。青牙这次超水平发挥,可真是令人大开眼界,当然其中白银冰焰功不可没。他更加动了心思要出手了。 白蛇青牙讥讽道:“人类就是这样,明明无可救药却还要挣扎。我是该敬佩你的勇气,还是该嘲笑你的不自量力呢?” 许颜真淡淡道:“有什么区别?你已经在嘲笑了。” 丹奴捧着她的盛丹玉匣从丹室里鱼贯而出。一炉、十炉、四十炉、七十炉……到八十炉的时候众人看她的眼光都已经不一样了,白蛇青牙似乎也完全怔住。 黄岩子双眼放光,忍不住小声跟着数起来,八十四、八十五、八十六…… “八十七炉!”大厅上众人情不自禁同时出声。 朱彤喃喃道:“不,还不止。” 每个人都忍不住异口同声的数着:“八十九,九十,九十一!九十一炉!”那声音越来越大,最后定格在九十一炉,反复重复了许多遍。 黄岩子忍不住惊叫出声:“九十一炉!” 朱彤豁然站起。 这是货真价实的九成成丹率! 白蛇青牙狠狠的盯着许颜真,愤怒的大叫道:“你作弊!” 许颜真面不改色道:“不要把你做不到的,就当做别人作弊。” 装b谁不会呢?她噙着一抹笑,故作高深道,“还没清点完呢,请继续。” 她的扣扣农场可是运行了十天十夜。扣除之前在御火上浪费掉的时间,一共炼制了三百四十八炉。其中按照成丹率最低三成计算,也有近一百多炉。如果不是想作弊得太明显,来个出炉率百分之百没什么大不了的。 那丹奴看了朱彤一眼,朱彤点了点头,慢慢坐了下来。他说太一门怎么这次派了个炼气期的花农弟子过来,原来竟是个丹道天才,真正的深藏不露!在前两次测试中的表现也可圈可点,不愧是集细心谨慎、沉着冷静、聪慧大胆等各种炼丹高手必备优点于一身的太一门弟子。他早就看出来的,此女非常不简单! 第87章 白蛇青牙此时的心情简直难以言喻,打死它也想不出这个看起来只有十四五岁的小姑娘居然能不动声色的驾驭它们冰雪王族的圣物。分明对方的修为连筑基都不到!更没有想到她居然能达到九成的成丹率。 一般的丹道比试,都是以三炉为限。毕竟药材稀缺,用于比试而大量浪费材料,到哪里都有点消耗不起。也只有太一门这样正道之首,敢于用十炉进行测试。按照一炉五十份材料计算,十炉就是五百份。这相当于一个低级灵植园五日不眠不休采集草药的总量。再加上炮制处理草药过程中,剔除不合格材料以及处理手法导致的药材损耗,五百份材料已经不容小觑。 根据数量越大,可信程度越高的定律,即使是十炉丹药,运道的作用也十分强大。十炉中有的宗师甚至能炼出十成的成丹率。但这并不意味他实际的水平能多么出神入化,百战百胜。 可神农谷为了保证宗师测试的准确率,一出手就是五千份药材。这种大手笔,一百炉中若也能连着炼制到九成成丹率,换做谁都不会认为是靠运气。那么只剩下两条路,要么她真的是丹道奇才,要么就是她作弊! 可是所有的测试题目都是由神农谷药圣十王亲自制定。那个姓祝的大师兄在太一门中看起来地位很高,连出行都是十几位内门弟子前呼后拥。如果太一门当真事先知道测试内容,怎么说也不会让祝青轻易送命。 再退一步说,就算这个叫阿真的小姑娘冰雪聪明到神灵附体,可以在出行前做梦得知试题内容,早早准备好上千份的药材或者是足够九十一炉的灵丹提前作弊……不,九十一炉相当于四五千枚灵丹,即使是低级辅助丹药,也不是区区一个炼气弟子能够掌握的。 事实上,同样的疑惑朱彤心里也有。只不过他毕竟是药圣十王中的一员,站在修真界丹道的最高点上,气度心性都远远超过白蛇青牙。很快他就否决了作弊的可能。神农谷宗师测试,几前年来都是变幻莫测,一代一代的药圣十王流传下来的测试系统,每个人各自不同的出题方式,他可不信在自己手上会遇上这么一个不仅能占会算还拥有巨大财力支持的“低级炼气期”的“花农”。 如果真有这种人,她怎么敢以炼气的修为,亲身涉险并长途跋涉过来只为参加个宗师测试?更何况从她前两轮的表现,面对困境时的沉着、冷静仔细的观察、出色的分析、准确机敏的判断、干净利落的出手……这完全成为宗师,不,甚至大宗师的基本要素! 这边丹奴还在清点数目,由于数量实在过多,清点起来极为费力。约莫过了一刻钟,丹奴终于开始录入灵丹分级的结果。明明一刻钟很短暂,在众人心中却都觉得极为漫长,恨不得立刻就到才好。 白蛇青牙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它那毫无感情的双眸冷冷的盯着许颜真。它绝对不信自己会栽在她手里,成丹率说明不了什么问题,若是测试一千炉一万炉,它或许会勉强相信。但是一百炉,哼,就算成丹率再高又有什么用! 高品级灵丹的得丹率才是最重要的。 冷不防听见朱彤站起来叫道:“什么!” 它错愕的望去,只见那薄汉白玉屏风上赫然写着上品六百四十七枚,其中上中品二百四十八枚,上上品一百零三枚。 对比白蛇青牙的上品五百七十二枚,其中上中品二百十一枚,上上品七十枚。如果说它平均一炉能出总共近七枚上品灵丹,那么许颜真则是实实在在超过七枚的上品得率! 这是结结实实的完胜!朱彤深吸一口气,他慢慢扶着巨蟒坐下。 这是结结实实的完败!黄岩子幸灾乐祸的看向最下首的那个一脸震惊的男童。 许颜真依旧不动声色,连胡逾都忍不住心中暗赞:“不愧是太一门的高足,就是这份胜不骄败不颓风淡云轻的品性,在她这个年纪的修真者中也是极为少有。” 朱彤沉默片刻,终于长叹一声道:“太一门果然名不虚传哪。”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敢于从万千弟子中选中一个低级炼气的花农,放心砸灵石培养且送来太白山参加宗师测试的,光是这份勇气就令人敬佩。 一百名参赛者中只有两名来自太一门,在第二轮淘汰的那一位,据说还是青鸾峰卢云座下第一人,而另一个就是她。朱彤当初还觉得奇怪,怎么太一门连这种货色都敢送来。现在想想其实不无道理。这个叫阿真的小姑娘,她在每一轮的表现都那样的惊人。这是好材质啊,若是能成为他的弟子该有多好。反观自己身后一脸幸灾乐祸的黄岩子,他轻轻叹了口气,微微转过脸朝后者示意。黄岩子得意的瞥了白蛇一眼,立即捧着盛放宗师纹章的锦盒走到许颜真面前,朗声道:“小姑娘,恭喜你!现在是宗师了。” 他也没想到这个脏兮兮的小姑娘实力居然如此强硬,当着众人的面狠狠打了那条白蛇一记响亮的耳光!他才是师傅的嫡传,居然被一条蛇压制了这么多年,朱彤又刻意偏袒,这让他如何能甘心?许颜真这匹黑马横空出世,三战三胜,直将青牙逼得怒火中烧!这是何等的痛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虽然他也曾萌生过念头,由自己亲自上场,威风凛凛的打败许颜真,然后将白蛇的尊严变本加厉的踩在脚下。虽然他也曾为自己被白蛇抢去和许颜真对决的先机而暗暗懊恼,可现在看来,多亏了当初没有上场,不然这次丢人的恐怕就是自己了。想到这里,他又回头深深的看了白蛇一眼,眼神中无尽的嘲讽。 许颜真看着那锦盒中静静躺着的四枚宗师纹章,心中百感交集。这是她在这个世界靠自己打摸滚爬取得的第一枚宗师纹章。回想过往,自己不知走了多少弯路。可若非当初的幼稚天真,她又怎会得到朱雀神魂?若非当初在合欢宗跌跌撞撞一次又一次的遭人陷害吃尽苦头,她又怎能在艰苦的环境下咬牙撑下来沉着冷静的应对? 她道了声谢,取了最右边的一枚宗师纹章,看了一眼上面栩栩如生的玄武雕像,紧紧握在手里。 忽然听那白蛇厉声叫道:“且慢!” 男童绕开小桌,一步一步走了出来。它环视众人一圈,最后将视线落在黄岩子身上,冷冷道:“我可不信她能轻易驾驭我冰雪王族的圣火。即使在你们人类修真界,白银冰焰也是极品灵火,需要强大的灵识才能掌控。她不过是一个炼气八层的低阶修士,怎可能在短短十日之内娴熟操控白银冰焰!这事说出去谁信?” 如果真是她作弊,那么一定有人与她里应外合,而最大的嫌疑就只有黄岩子了。这个心胸狭窄的人类对自己一向虎视眈眈,几次想要加害它,都反而被它狠狠羞辱。黄岩子是朱彤的嫡传,没准就是他在从中作梗,在它没有察觉的时候,悄悄递消息给许颜真,这才让她一次又一次的看穿自己。对,如果是黄岩子的话,一切都说得通!它绝对不信这卑微的人类少女能胜过它这活了几百年度过化形天劫的妖修! 只是它再嚣张跋扈,也知道不能在此时立即揭穿黄岩子的阴谋,只要对方死不认账,朱彤肯定会为了维护神农谷的名声而站在黄岩子那一边。它要先将许颜真的原型逼出来,再一步一步的揭穿她作弊的实情。 朱彤高深莫测的看了青牙一眼,他又不是瞎子,怎会看不出黄岩子对许颜真与对胡逾的不同?青牙一发难,他就知道这厮想偏了。哼,妖就是这么愚蠢,且不说黄岩子够不够胆子吃里扒外,就说黄岩子当真与这太一门的小姑娘串通,又何必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做得如此明显? 他还没来得及说话,胡逾就抢先开口道:“咦,难道你不知道这个地火是可以通过喂食灵草而接受掌控的吗?”他很快又反应过来,喃喃道,“难怪它爱吃蛇莓草,原来竟是因为这个。”他看了一眼许颜真,见她并无半分讶色,必然早就已经得知了。 白蛇青牙失声道:“什么?”它修为远比胡逾等人要高,身上又兼具冰雪王族的血脉,白银冰焰对他的驾驭自然十分服帖。它一直以为是自己高深的修为导致,从没体会过低阶修士面对高阶灵火的无助与困惑,更没有因此反复尝试不同的方式去努力驾驭灵火。 胡逾将自己御火的过程简单说了一遍,又补充一句道:“虽然这方法是老朽碰巧偶得之,既然这白银冰焰有这种可以越级控制的诀窍,阿真姑娘聪明伶俐,又怎么会看不穿?这一点,道友的体会应该比老朽更加深刻才是。”他言下之意很明显,你都在人家手里栽了两回了,就不要再继续丢人秀下限了嘛!老老实实认输不就得了? 白蛇青牙犹如被一桶冷水自头顶浇下,连一向毫无感情的褐瞳都失去了焦距,连连退后两步,喃喃道:“我不信,我不信。” 朱彤心中一动,对许颜真笑道:“妖就是妖,若想让它输得心服口服,不如让它眼见为实。”他见胡逾都已经关窍点破,许颜真不管是以何种方法取胜,驾驭白银冰焰都应该是十拿九稳的事。看样子,青牙此时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只消他在悄悄推上一把,就能将它一直被高高捧起的骄傲彻底碾碎。 许颜真沉默片刻,点头道:“好吧。”她站起身刚要往丹室走,却听朱彤笑道:“不用那么麻烦,我这就有一枚白银冰焰。”他拍了拍手,数名丹奴将貔貅宝鼎小心撤走,又在中间置上一方青玉地火池。 朱彤从高座上走下来,将一枚椭圆形的圆蛋从袖笼取出。那枚圆蛋外壳晶莹剔透,中间有一道细缝,可从中一分为二。揭开后,其内中空,柔和的银光洒满整个大厅,里面正跳动一缕银白色的火焰。仿佛有生命力一般规则的跳动着,让众人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跳动起来。 白蛇青牙惊声道:“这是……” 朱彤小心翼翼的将白银冰焰从那玉蛋中引出到青玉地火池里,一面微微一笑道:“这是当年我在海外诸侯列岛历练时,九死一生得到白银冰焰的火种。你们测试所用的灵火,皆是由我亲自从中分出的一缕冰焰。若是你能驾驭它,自然其他的更不在话下。” 白蛇却冷笑道:“那老头方才都把法子讲出来了,傻子都会御火了。他若不说,或许还是她的本事。可现在反而说不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逾微微一怔,半晌,他才颇有些愧色对许颜真道:“这倒是老朽对不住你了。” 林镜恼道:“这也不是,那也不是,那你究竟要怎样才肯服输?” 白蛇冷冷一笑:“你不是一份都没炼么?这正好,她若当真是炼丹奇才,就给她个机会,用你那五千份材料,当着大家的面再炼一次!” 朱彤皱眉道:“青牙,我自问一向待你不薄,但是今日你说这话却有些过了,连我也无法袒护你。炼丹技巧与御火大法,各门各派都有自己的独家手法,岂能随便公开?任何一门下弟子未经其师长允许,都不能擅自教授他人本门秘方,便是我神农谷也是如此。太一门千百年来屹立不倒,与我神农谷渊源非浅。我又怎能强人所难?”他其实也对许颜真的炼丹手法十分感兴趣,只不过下面在座的除了黄岩子外,还有不少是神农谷其他药圣的嫡传。若是自己仗势欺人,强迫许颜真公开炼丹,他日没准便有人强迫神农谷的弟子公开炼丹技巧。毕竟对方背后站着的是太一门,就是想杀人灭口搜魂夺魄,现在也不是时机。最重要的是,他迫切的需要提升白银冰焰的品级,由极品提升到超品。拥有一缕超品的顶级灵火,这足以让任何一位药圣级别的修士终其一生为之疯狂! 白蛇哼了一声道:“你们人类规规矩矩最多,看起来道貌岸然……”它还没说完,忽然被林镜飞起一脚,整个人直接飞了出去。 林镜阴沉着脸道:“没看见阿真已经很累了吗?是男人输了就痛痛快快承认,别唧唧歪歪别让人瞧不起!” 朱彤身后的双头巨蟒正要出手,却被他一个眼神止住。若要彻底激怒青牙,现在是最好的机会。不服输、不甘心、愤怒、委屈……他几乎都可以想象得到白银冰焰得到这样强大的负面意志后会爆发出何等的惊人的提升潜力。 既然这位叫阿真的小姑娘也获得了宗师纹章,而任明眼人都看得出林镜与她的关系亲昵,又是为她出头。他便顺其自然装作没有看见。宗师与宗师之间的纠葛,神农谷都不会参与。 青牙落地后瞬间变成一头巨大的褐眼白蛇,冰冷的眸子里仿佛要喷出巨大的火焰,它死死的锁定林镜,嘶嘶吐信道:“不过是个金丹而已,你以为我会怕你?” 林镜微微眯起漂亮的眼眸,长长的头发随风飘扬,宽大的衣摆更衬得他个子纤长。他手腕上垂下的淡红色流苏微微舞动起来。 他已经不是大蜃境了! 青牙褐色的眼瞳微微收缩。短短十日不见,这个叫林镜的少年,对幻术的理解居然已经突破大蜃境,进阶入妄我自醉的层面。他虽然是九级的高阶化形妖兽,却也不敢轻举妄动。对方已是步入幻术巅峰期的强大幻修,稍不留神可能就进入了对方的幻境中。 蛇在进入攻击状态之前,会将头高高竖起,紧紧的盯住敌方。当双方距离数尺内,人的最快反应时间不过1秒,而蛇却能到达0.1秒。青牙也不例外,它雪白有些泛青的腹鳞依次竖立,冰冷的瞳孔看起来甚是吓人。 这一人一蛇面对面冷冷对峙着,从胡逾的角度甚至都可以看到一种名叫杀气的涡旋在两者身侧流动。神农谷众人似乎见惯了宗师测试中胜利者与失败者之间的内斗。只不过朱彤没有开口喝止,也无人出手相拦。胡逾吞了一口口水,微微侧过头去低声道:“阿真姑娘,不去劝劝么?” 许颜真沉默了许久,终于站起来,苍白着脸叫道:“住手!” 林镜与白蛇谁都没有挪开一步。 她慢慢的走到了两者中间,不知为什么,在经历神农谷三轮宗师测试之后,谁都觉得少女的气场安静而强大。 许颜真盯着它的眼睛道:“是不是只要我可以驾驭你这所谓的白银冰焰,你就服气了?” 青牙傲然道:“若是要喂灵草耍花招之类的,我劝你还是别动手。这白银冰焰,可不是它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 许颜真点了点头,道:“知道了。”她伸出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指向大厅中央的地火池,轻喝一声:“起!” 那银白色的火焰忽然暴长数寸,应声而起。 第88章 朱彤都忍不住“咦”了一声。这白银冰焰可是他当年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降服的,她怎么能在眨眼之间轻易驾驭,难道太一门的独门秘术当真了不得? 许颜真此时已经完全镇定下来。方才她趁着林镜出手将众人注意力完全吸引时,飞快的用指甲划破了手指,挤出一滴血珠,用灵识包裹着弹入地火池中。她脸上不动声色,背地里却不断往地火池中递入灵识。对方的反应从抗拒、松动到逐步接纳,循序渐进。 这枚白银冰焰不愧是本源,内含的自主意识与记忆碎片远高于丹室中的那枚银白色火焰。胡逾催她去劝架时,她才勉强让对方卸下防备,慢慢接纳自己的灵识。 白蛇青牙已经完全被这一幕震撼了,它整条蛇身仿佛被定格一样僵在那里,震惊的看着那枚冉冉升起的白银冰焰,慢慢的漂浮到自己的面前。一面喃喃道:“怎……怎么可能?” 许颜真堪堪将火焰停住,她本来就因极度疲惫而苍白的脸色,此时更加难看,隐藏在刘海下的额上已经细细密密的布满了汗珠。 白蛇青牙早已心神大乱,它甚至忘记了自己此时还处于林镜的攻击线上。它想上前看个究竟,却忘记了以蛇身行动的动作要比人身快上十数倍,这一动立即就让林镜的幻阵发动。 那朱彤忽然站起,大声叫道:“手下留情!” 这一刹那间,胡逾还察觉是怎么回事,就看到那枚白银冰焰以极快的速度撞上了白蛇,瞬间火焰暴涨将后者吞噬。 白蛇青牙在火焰中悲愤的嘶鸣。 找到白银冰焰的火种,并以此获得族人的认可,让它能以混血的身份重回诸侯列岛。它为了这个目的在外面漂泊了几十年,东躲西藏,忍辱负重。没有想到迎接自己的归宿竟然是焚身于白银冰焰中。 它好恨,好不甘心! 白蛇那双褐色的眼瞳直勾勾的盯着许颜真,强烈的恨意通过她在白银冰焰里的灵识铺天盖地的汹涌而来,只将许颜真连连逼退数步,一跤跌倒在地。 许颜真又惊又怒,她根本没有想到这火焰居然会自己选择攻击白蛇。她明明没想让它扑过去,为什么它会自作主张的攻击?更何况以她现在的灵力,最多只能让火焰作螃蟹步,根本无法让它迅速移动。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火焰本身不会随便攻击人,尤其对方是白蛇青牙。若有那个敌意,它早死在丹室里了,哪里会风光得意的炼出八十七炉灵丹? 她将视线移到朱彤身上,只见他双眉紧锁,似是极为关切,眼睛却牢牢盯着被火焰包裹着正在痛苦嚎叫的白蛇青牙,一眨不眨。 是他! 一个清晰的念头如火石电光般闪现。 那白银冰焰吞噬得极快,瞬间便将白蛇青牙化作一道焦灰。 大厅中安静得骇人,每个人脸上神色不一。又惊又喜的是黄岩子,惊疑不定的是许颜真。林镜难得准备好好打一架,对手却闪电般的消亡,心里恨恨不已。胡逾等人则目瞪口呆。 只有朱彤深吸了一口气,快步走下台阶,将白银冰焰收回地火池中,又取出半枚蛋壳将暴怒不安的火焰小心罩住,这才怒目对许颜真道:“小姑娘,你既然已经赢了,何必又痛下杀手?青牙好歹是一名丹道宗师,怎能说杀就杀?” 所有人都看到林镜为许颜真出头和白蛇青牙对峙,在双方处于攻击戒备时,许颜真被胡逾所劝,走到白蛇面前。那白银冰焰便是由她亲手驾驭慢慢升起,飞到两者之间。白蛇的震惊迷惘,迫使它忍不住上前探看,却被林镜误作攻击而发动幻阵。在这个时候,白银冰焰以极快的速度攻击青牙,任谁都会以为是许颜真为了帮助林镜而痛下杀手。尤其是在胡逾这个角度,清楚的看到白蛇眼里赤luo裸的恨意。 许颜真沉默片刻,忽然看向朱彤道:“其实下杀手的是你罢!” 朱彤心头突的一跳,厉声喝道:“无耻小辈,你亲手操纵白银冰焰杀掉白蛇青牙,在座诸位都有目共睹。众目睽睽之下又岂容你诬赖于我?”他冷冷看着她道,“青牙跟了我五十年,我一直将它当做自己的嫡传看待,我若真有心伤它,何必等到今天?” 他身后的黄岩子听到这话,心中颇不是滋味。其余数名黑衣弟子则一齐望向他,眼神中各种同情各种嘲笑。他们早就察觉黄岩子不得宠,此时由朱彤亲口说出来,更加让黄岩子脸色难看。 许颜真环视众人,包括胡逾在内都似乎默认了朱彤的话。她咬了咬牙开口道:“不错,我确实能操控白银冰焰。但可别忘了,在这里还能操控白银冰焰的可不止我一人。再说,我既然赢了,眼看就能把它当做奴仆驱使,又何必要结果它的性命?” 朱彤冷笑道:“这我怎么知道,它在前两轮中处理了不少失败者,没准里面就有你的朋友。你若和它成立契约,就无法取它性命。为了能取性命而在成立契约之前痛下杀手,也不是不可能。” 林镜想起许颜真曾经抱着赫连金枝不撒手,却不知朱彤的本意是指她太一门的同门师兄祝青之死。少年脸上的神色微变,立即便让人瞧出端倪,越发觉得朱彤的话极有道理。 一时间,许颜真的脸色变得更加难看。 林镜将她扶起来,上前一步挡在她面前,冷冷喝道:“不过是条妖蛇,杀便是杀了。阿真终究是心软,若换成是我,定然让它求生不能求死不得。”他本是好意,却不想这话一出更让许颜真有口难辩,只狠狠瞪了他一眼,低声恼道:“你闭嘴。” 她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盯着朱彤道:“其实我一直觉得很奇怪,前辈您作为人类修士的一份子,怎么会对身为妖修的白蛇那么好?从第二轮出现开始,几乎是有求必应,哪怕它当众驳了您的面子,您也一点不恼。我曾天真的以为,前辈您身为药圣,气度涵养修得极好,所以对待契约兽和颜悦色。可当它与您契约结束,死活无干时,您又何必这么大反应?这里说到底,究竟是人类的地盘,我们人类修士不论正邪,皆以消灭妖修为己任。前辈您为了一头妖修出头,说出去岂不是十分可笑?” 朱彤哼了声道:“即使它是妖,也跟了我五十年,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许颜真点了点头,道:“它跟了您五十年,却对您一点也不恭敬,前辈您也一直纵着他,甚至在它死后为它出头,只因您对它念着点旧情。可但凡上位者,御下严,则令出莫不从。这样纵容,只会让对方欺上瞒下,阳奉阴违。我记得前辈曾教育过晚辈,人类与妖兽结契约,本身就是一件斗智斗勇的事。越是高级的妖兽,越是不甘心被无能的主人驾驭,迟早会被策反。我很好奇,您又如何能让它乖乖听话?” 朱彤冷笑道:“以德服人,难道你不知道么?” 许颜真道:“不错,以德服人者,皆因对象是人。我不知道前辈有没有听过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对于没有道德教化的妖兽来说,强大的实力才能获得尊重。这一点好像和前辈所说的又有些违和。” 朱彤盯着她冷冷道:“那照你的意思,我应该把它踩在脚底下往死里折磨羞辱,才符合我们修道之人的本性?” 许颜真摇摇头道:“不,晚辈不是这个意思。”她思索一会,又看了一眼黄岩子,对朱彤道,“方才发我宗师纹章的这位前辈,大概就是您的嫡传了。”这位黄岩子对她的与众不同,又屡次用眼神幸灾乐祸,可不止白蛇青牙一个人看到。她也看得分明。 朱彤扫了黄岩子一眼,冷冷道:“是又如何?” 许颜真道:“他身为嫡传,却对白蛇似乎有不小的意见。”她一边说一边看向对面那些黑衣弟子的脸色,果然被她说中了。 黄岩子心中隐隐不妙,他立即上前一步喝道:“小姑娘休得胡言乱语!” 朱彤心中暗恨:“果然是扶不起的阿斗,真不该答应让他出战,当初应该继续关他个几年禁闭!”脸上却不露声色道,“小辈之间有些勾心斗角都是正常的,我可不信天底下就你们太一门最干净。” 许颜真微笑道:“不错,我太一门中师兄弟之间勾心斗角也不在少数,便是与我同来测试的祝师兄也看我很是不爽,几次想让我吃苦头。只因我曾当着众人的面胜过了他。他本来就深得师傅宠爱,又如何咽得下这口气?以此推彼,大凡是嫡传之间的恩怨,多数都因师傅偏宠偏信,要么一方太过招摇,要么一方太过嫉妒所致。”她说完笑意盈盈的看着黄岩子,众人皆随着她的目光将视线集中在黄岩子身上。 黄岩子脸色又青又白,他小心翼翼的看了一眼朱彤,咬牙喝道:“师傅待我恩重如山,那白蛇再招摇也不过是条蛇,我又怎会嫉妒他?你休得挑拨离间!” 许颜真扑哧一笑,摇了摇头:“我又没指名道姓谁嫉妒谁招摇,你又何必赶着对号入座?” 黄岩子为人心胸狭窄,像他这样身为大人物身边嫡传弟子的,大多都有这样的毛病,喜欢把面子看得比什么都重。得宠就有面子,踩了他的脸面就比杀了他还要让他愤怒。他脸色和调色盘一般来回变化,就连胡逾都心中洞明,原来朱彤对白蛇比对自己弟子还好。 朱彤对许颜真这般不着边际的问话开始时颇有些不以为然,此时渐渐摸出了头绪,不由惊出了一身冷汗。当下拂袖道:“你若再在我神农谷胡言乱语,休怪我不看在你太一门的脸面上将你直接赶出去!”转身狠狠瞪了黄岩子一眼,一面慢慢走回高座。黄岩子从未见过师傅如此阴狠的眼神,当下吓得立即跪下,不敢做声。 许颜真微笑道:“这就是了,他既然是您的嫡传,却被您一个眼神唬得不敢动弹。而前辈待白蛇青牙却处处以德服人,纵容宠溺。就算都是嫡传,这差别也太大了。”她见朱彤眼神锐利,立即飞快的说了下去,“从一开始,前辈一再促我选择白蛇作为比试对象开始,我就觉得十分奇怪。不错,无论我选择谁,只要对方是宗师级别,对我来说都没有区别。同样,白蛇是输是赢对您也没有任何好处。尤其是您与它‘情深似海’,若是它输了,您岂不是更不忍心?” 朱彤脸上的肌肉剧烈的颤抖着,他身为药圣,不能在神农谷当着众人的面随意杀掉一名太一门的新任宗师。这大厅上除了黄岩子,还有不少其他人的嫡传,他无法做得太过,只冷冷道:“我完全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许颜真道:“白蛇并不相信我能驾驭它的族中圣火。所以您就顺水推舟的提出让我亲自御火,让它眼见为实,心服口服。你没有让我回丹室去驾驭那些测试所用的地火,而是当场取出了白银冰焰的本源火种。很显然,白蛇一眼就认出了这枚火种的与众不同,它曾说过‘若是要喂灵草耍花招之类的,我劝你还是别动手。这白银冰焰,可不是它外表看起来那么无害。’这说明用喂食灵草的方式,对本源火种很可能行不通。” “连青牙都知道的事,您作为拥有火种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药圣级别的人物,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可您明知如果我用灵草喂食的方法投机取巧,就无法货真价实的驾驭这枚圣火,还偏偏用它来作为测试标准,难道是故意想让我失败?” “不,因为如果我失败,一定会当众质疑你的用心。为什么用两种强度不一样的灵火来作为测试标准,难道你是存心让我失败?所以这里面肯定有必胜法存在。我想了很久,才在白蛇被袭的那一刻明白过来,你在火焰里悄悄藏了一缕自己的灵识,当我无法驾驭时,就由它来完成剩下的步骤。而我则为了获胜,明知道作弊也不会特意说出来。毕竟说出来对我没有任何好处。” 朱彤冷笑道:“那么,我无缘无故帮着你作弊是为了什么?” 许颜真微笑道:“王瓙和白蛇起冲突的时候,您毫不犹豫的就出手了。林镜与白蛇都要打起来了,您却连动都没动。或许你可以说,把这看成我和白蛇之间的恩怨,宗师之间的对决神农谷无需插手。你知道我一定会出手制止,就算我不出手,也会有人看不下去劝我出手。” 胡逾吞了口口水,讪讪一笑。 许颜真继续道:“这就逼得我必须亲自御火,一旦我在众人面前控火成功,对白蛇必然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因为这证明了它彻彻底底的失败,将它所有为了维护自己骄傲的质疑全部击得粉碎。在这个时候,你操控火焰攻击白蛇,让它在心神大乱时不及防备,直到被白银冰焰完全吞噬。” 朱彤拍了拍手道:“很精彩,难得你才十几岁就有了这么敏捷的思路和天马行空的想象。可是我这样做究竟得到了什么呢?它从一个契约妖兽,到成为宗师级别的炼丹师,都是我一步一步带出来。我若是想要他性命,又何必大费周章得了几十年?” 许颜真道:“原先我也一直不明白。”她看向胡逾,道,“你还记得在华佗馆,朱前辈第一次出现时,我们之前正在干什么吗?” 胡逾回忆了会,不确定道:“是在……围殴白蛇?” 许颜真笑道:“林镜的幻术给祝青一剑砍穿了,我在它尾巴上钉了一枚簪子,王家兄弟掰开它的嘴,龙罡大哥给了它一记祖传秘方……那白蛇被整得很惨,气急败坏跟朱前辈说……” ——再给你奴役五十年,交换他们的性命,干不干? 许颜真看向朱彤道:“这个‘再’字,说明你和它的契约很可能就是五十年,在契约时间内,你作为主方不能肆意伤害它性命,于是你开始筹划,一步一步捧杀它,在契约结束后,想办法达成你的目的。”她通过装死指环,发现朱彤在他们昏迷时对青牙允诺,只要完成任务契约就立即结束,多半是看到了许颜真在第一轮测试中的表现。她是第一个让它受到挫折的人,或许不需要再等几个月寻找新的契机。 朱彤哈哈大笑道:“那么我又有什么目的,需要花费几十年时间从头谋划,还要能掐会算找到你这样的奇才来帮我完成?” 他话里的意味讥讽太过,一时间不少人都忍不住笑了起来。 许颜真道:“当你几十年来一直被高高的捧起,所有的愿望都被周围人尽力实现,从没有品尝过失败时,接二连三遭遇到了从没遇过的挫折。这时若有人推上一把,一步一步让它发现自己无论在哪一方面都结结实实的完败,它会怎样?是绝望崩溃还是愤怒发狂?” 胡逾一头雾水道:“阿真姑娘,你到底要说什么?” 许颜真淡淡道:“难道你没发现么,那火焰有自己的意识,属性和蛇类似。白蛇自己也说过,这是它一族的圣火。而当我将灵识递入火焰中时,里面传递出来的是怨恨、愤怒、不甘心的负面意识和些许破碎的记忆片段。当时我并没有多想,还以为是灵火单纯的排斥外来侵入者。可是现在我明白了,这灵火并非天生就有自己的意识。这种意识很可能是偶尔或者人为的与银白冰焰融合在了一起。而这灵火本身的品级未必如此少有,却因为多出了意识,而跨入了极品的行列。” 胡逾满是震惊,呐呐道:“竟是这样么?” 许颜真继续看向朱彤,道:“你从发觉白蛇青牙的来历后,就开始策划。不断的夸奖它、宠信它,一方面是为了让它更加骄纵,而另一方面则是为了让它渐渐对你放下心防,让它到死都没想到是你对它出的手。当它因为不甘而逐渐替代原先的意识之后,白银冰焰会更加强大,也相对更容易接收你的驾驭。如果我没记错,白银冰焰已经是极品地火,若是再提升等级,就会成为超品。超品地火可遇不可求,对于炼丹师来说,越好的地火代表着越高的境界。这一点,即使是您也不会例外罢。” 她话音刚落,对面那群黑衣弟子便纷纷呈现了或沉思、或了然、或羡艳的神色,有的人甚至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朱彤阴沉着脸,哼了声道:“原来我竟是为了这个,可若是这样,我大可以等它被烧死后,再笑眯眯的送走你,又何必自讨没趣替她出头,还平白引人猜疑?” 许颜真道:“大概你也没想到这白银冰焰会让它死得这么快,白蛇青牙的意识还不够强大,不一定能与原先残留的意识抗衡。如果没猜错,此时它里面只怕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搏斗。” 她顿了一下,又道,“而你故意将我留下来,声情并茂的质疑我。我若越是抵赖,它会越是愤怒怨恨;我若是被逼急了,承认是由于仇恨它就故意趁它不备要它的命,它就会越发不甘心。不论我承认与否,你都不会让我离开。因为你需要的是促使它更强大的催化剂。而战胜者在胜利后,总有需要宣泄情感的突破口。留住它的最怨恨的人,不断的鼓舞、或者说激怒它,在它胜利的时候,再把我作为礼物祭献进去,这是比任何灵草灵药更灵验的控火术,可以得到对方终生的臣服与信赖。” 她话音刚落,就听见“砰”的一声巨响。那枚罩住白银冰焰的蛋壳忽然被炸成粉碎。一团银白色的火焰愤怒的扑向朱彤。朱彤一个驴打滚,躲到那头双头巨蟒身后。可怜他的宝贝坐骑却因躯体过于庞大,第一个躲闪不及,被直接烧成焦灰。朱彤又扑到一名丹奴身后,将她直接扔向白银冰焰。那些丹奴唬得面无人色,生怕被他当成肉盾送死,顿时一哄而散。黄岩子又惊又怕,直接奔到一间丹室里,关了门就躲起来。 朱彤性命攸关之时,也顾不得会不会让别人看见,他找了个空躲在柱子后面,又舍不得放弃这枚升级中的白银冰焰,当下使尽了浑身解数竭力御火。他的手势繁复而准确,看得众人目痴神迷,胡逾这糟老头更是忍不住啧啧惊叹。 朱彤气急败坏的叫道:“混账!你们还等着干什么,不赶快上来帮忙!” 这是极品地火往超品地火的进阶,何等强大而愤怒的意识,五十年的屈辱和羞愤,那群黑衣弟子面面相觑,皆是踌躇不前。他自己的嫡传都躲了起来,难道要自己上前送死么? …… 林镜看着里面一阵鸡飞狗跳,忍不住在许颜真耳边轻声道:“阿真,你怎么猜出来的?” 她狡黠一笑:“在里面留了灵识的又不止他一个,我也留了一缕。方才那里面都快斗翻天了,我又怎会不知?”她递进去的那缕灵识被银白冰焰所接纳,只要闭上眼就能看到里面和阴阳鱼一样纠缠不休的两团意识。愤怒的、怨恨的、不屈的、不甘的……她花了这么长时间长篇大论,就是要给足它们新旧更替改朝换代的时间,然后在最要紧的关头,来上致命的反转一击。 第89章 林镜道:“原来你一早就知道朱彤的阴谋么?” 许颜真失声笑道:“我又不是神仙,哪里会知道这些?只是之前觉得有些奇怪,就记了下来。那时在丹室里,我实在找不出可以驾驭地火的方法,担心得头发都快掉光了。只能强迫自己镇定下来,一点点回忆前几轮测试的每个细节,渴望从中寻找线索。” 林镜好奇道:“那你怎么一开始发觉是他的?” 许颜真微微一笑:“很简单啊。偷袭白蛇的分明不是我,可那火焰却偏偏在我被驾驭的时候主动攻击白蛇,除了我和那个暗地里操纵火焰的人心知肚明外,别人都认为是我干的,包括白蛇自己在内。任何人被诬陷的第一反应都会想找到是谁陷害的自己吧。胡老是用灵草喂食的,你又不会故意害我,那么,有嫌疑的就只是他们的人了。再想到之前验丹的时候,朱彤连价值连城的貔貅宝鼎都是让手下的丹奴去取放,偏偏对这火焰小心得紧,不但随身携带,且亲力亲为,从不假手他人。可见是十分宝贵的东西,寻常人不一定能碰得到。这样看来,最大的嫌疑,第一个就在他身上了。” 其实她还怀疑过黄岩子,但朱彤的表现实在太过显眼。他既然对白蛇青牙处处忍让爱惜,又怎会在对方被火吞噬时毫无惊惶之色,而是十分关切一眨不眨的凝视? 这其实不怪朱彤,他得到这枚白银冰焰后欣喜若狂。但很快就发觉随着时间推移,火焰中残存的意识日渐微弱。这是由于那灵识并非天然产生所致。他曾想通过别的方法,比如说用人祭或者妖兽祭,来维持并提升火焰品级。可惜下场无一不被吞噬干净。 直到有一天,一条叫青牙的蛇妖居然大言不惭的上门挑战,以自身五十年自由为代价,换取那枚白银冰焰的火种。区区五十年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了不起,他身为药圣手下想要什么人总会有人巴巴的求着送上来。可是当他得知对方来历后,忽然灵光一现。 这枚白银冰焰本身是他偷袭正在渡劫的冰雪王蛇,导致对方妖身被劫火吞噬,怨灵融入劫火所致。当时由于时间紧迫,他只取了小小的一枚,其余则皆被陆续赶到的冰雪王族取走。那劫火本身就是天地灵火,上上品,却因融合了残余的灵识与记忆开了灵智而迈入极品行列。这个偶尔的发现,让他大为兴奋。可是,刚拿到手时又产生了个很棘手的问题。这白银冰焰不仅不顺从,对他攻击性尤其强烈。无论如何努力,都只能勉强通过高超的控火术强行驾驭。而每一次的驾驭,都会使对方的恨意减弱一分。这恨意每减弱一分,则意味着灵火的灵识被遏制一分。一旦失去了自主灵识,这白银冰焰也终将泯然众人矣。 他设计了这么久,步步为营耐心等待,就是为了今天! 这样久违的紧张与兴奋,承载了朱彤毕生的期望。眼看几十年的播种就要结出绚烂的果实,他高兴还来不及,又哪里顾得上做出惊惶之色,更遑论出手相救了。偏偏这一点,就让许颜真从中窥破真相。 胡逾早在那白银冰焰发飙的时候,第一时间躲到许林二人身后。许颜真是坐在最下首,他二人离朱彤最远,相对来说也最安全。胡逾一直躲在桌子下面,听到这里,冷不丁长叹一声道:“小小年纪,就心思如此敏捷,只怕将来慧极必伤啊。” 林镜顿时大怒,直接朝桌下狠狠来了一脚,咬牙道:“伤你个头!死老头!在这里鬼鬼祟祟偷听我们做什么!还不快滚!” 胡逾哭丧着脸,一面捂着屁股,连滚带爬从桌子下面钻出来,叫道:“哎哟,这位爷,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看看那边都鸡飞狗跳的一片狼藉,出口又堵了一堆人,你让老朽在这里躲一下不成啊?” 林镜冷笑道:“骗谁呢?对面那么大地方,你怎么不去挤挤?” 胡逾颤声道:“可别别别,对面全是他们的人,谁知道这鬼火会不会有冤的报冤有仇的报仇?老朽这不是怕被误伤嘛。再说咱们好歹也是经历了三轮测试,同是天涯患难人,相煎何必太着急啊。” 他见林镜已经有些抓狂,便赶紧打断,向许颜真赔笑道:“阿真姑娘,若不是你说得斩钉截铁,只怕连老朽都要误会了。可是你有没想过,这些只是你的猜测,万一说错了,那可怎么办?” 许颜真笑道:“确实,当时只是隐约抓住一个想法,却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那么大。林镜你说得对,说到底,青牙毕竟非我族类。妖与人本是对立,斩妖除魔在某种程度上对人类修士来说,算是一种荣誉。就算我说错了,他也没有必要立即暴跳如雷的澄清,这个反应未免过激了。当时我就想,他一直强调是我亲手操纵火焰烧死白蛇,又极力撇清自己,这些话说出来到底是给谁听的呢?” 一旦理清思路后,将前后连贯起来,很快就察觉出,朱彤明明身为主考官,却对促成白蛇向她的挑战具有格外异样的热情。且在他俩击掌互誓后,他的表情表现得十分高兴。这些让她当时就觉得十分奇怪。当白蛇被焚尽后,许颜真留在白银冰焰里的灵识,立即察觉到多了一股莫名的愤恨不甘的意识。那灵识为了求生而和白银冰焰争夺主控权,在里面打得难舍难分。朱彤当时的第一反应,不是去查看白蛇青牙留下的焦灰,而是小心翼翼的将白银冰焰移回了地火池中,又用圆蛋扣住,这就使人无从发觉火焰因内部两团灵识互斗而变得格外动荡不安。一切的一切,都将源头指向了这个阴谋所在。 许颜真轻轻叹了口气,看着大厅前方正在努力御火而满头大汗的朱彤道:“世上皆有因果,不是不报,时辰未到。” 林镜一直没做声,半晌,才闷闷不乐道:“阿真,你这口气看起来像个看破红尘的糟老头子。”他见少女的脸色似是有些阴沉,立即改口道,“不,我只是觉得,你进了太一门后,整个人变了许多。” 许颜真颇有些自嘲道:“我这四灵根废柴,到现在还是炼气八层。若是再不改变,早就给人吃拆入腹连骨头渣都不剩。人么,逼一下总能爆发出潜力的。” 即使在前来太白山的百来号人中,大多数都已经是筑基以上。就是胡逾这样将毕生精力都放在丹药研究上的老学究,也是炼气十层巅峰。她的修为低下,若是再大大咧咧稀里糊涂,必然会死无葬身之地。这个修仙世界的残酷竞争法则,她在太一门的入门测试就见识过了。 最重要的是,她在前世的阅书无数,让她见识了柯南道尔笔下的福尔摩斯,见识了阿加莎笔下神探波洛,见识了金田一和他爷爷,见识了柯南的真相永远只有一个……留心细节是所有悬疑小说破案的关键。她强迫自己对每一个细节的回忆和分析,才让她一步一步活着走到了今天。 林镜将许颜真轻轻揽在怀里,低头亲了亲她的头顶。许颜真只觉得浑身疲惫不堪,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斗,到此时终于松懈下来。她也无力推开,便由着他抱在怀中。 胡逾只觉得老脸微辣,忍不住咳嗽两声。 林镜横了他一眼,这才低声对怀中少女道:“我们走吧。” 许颜真道:“嗯。” 他三人才走到地道口,忽然见前面逃出去的人又一个不剩的从地道里跑了回来。连最早出去的龙罡也在其中。 许颜真问道:“怎么了?” 一名丹奴哭丧着脸道:“被封住了,出路被封住了!大家都出不去了!” 一个络腮胡子的黑衣弟子揪住那名丹奴厉声骂道:“王八蛋,是你封的么?”他们好容易才爬到宗师级别,眼见那白银冰焰的本源火种狂暴后实力何等惊人,连朱彤都被逼得焦头烂额,自己又哪敢上去送死。可让他们站在大厅里看朱彤身处窘境却不出手相助,事后算账只怕吃不了兜着走,当下只能三十六计走为上策,却没想到出路居然被封住了,这不是逼着他们去送死吗? 那丹奴吓得面无人色,连站都险些站不稳了。 他一把将丹奴扔在地上,又狠狠踹上一脚,喝了一声:“滚!”又抓起另一个恶声询问起来。 龙罡惨白着脸道:“我出来时就已经被告知暂时封馆了,要等到全部结束才能放出来。”他测试失利,整个人灰心丧气,就坐在那里发呆,直到发现大批的丹奴和黑衣弟子从里面跑出来。 林镜立刻问龙罡:“让你等的那个人呢?” 龙罡摇摇头:“没有人,就是有人在门上留了字。” 林镜立即挽起袖子便往外面走。 一名黑衣弟子见状,立即叫道:“不可鲁莽!那门是用特殊符咒封住的,若是用蛮力或者术法硬撞,则会炸开。这可是半山腰,到时候山石封堵,我们所有人就全完了!” 许颜真脸色雪白,她立刻就想到了原因。 朱彤必然是不打算让她活着离开,为以防万一将华佗馆封住。而当众人明白过来时,她的处境就大大不妙了。当下悄悄扯了扯林镜的袖口,两人从乱成一团的人群中退了出去。龙罡和胡逾互相看了一眼,也不动声色的紧随其后。 …… 朱彤急得满头大汗,以他的修为要强硬驾驭这狂暴状态的白银冰焰,也不是不能。只不过火焰是靠怨恨等负面状态支撑,若是强硬降服,则又走上了老路子。都到了今天,让他重头再来,光找个具备冰雪王族血脉的妖兽就极为困难。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那可不只是九死一生,根本就是十死无生有去无回的地狱。 不行,不到最后关头,他说什么都不能放弃! 就算那个叫阿真的小丫头能看穿他,她也没有任何实在的证据。一切都是她的推断而已,他只要尽量打温情牌,还是有希望的。 当下痛心疾首的叫道:“青牙,你跟了我几十年,我待你如何?你与我的契约,我可曾强迫为难你?如今你却轻信一个小丫头的话,这让我何等寒心!你说你想炼丹,我就特意为你召开十王会,他们所有人都说你是妖!只有我舌战三日,一个一个轮流说服,送出了多少宝贝,才让你能获得参加测试的资格?” 那白银冰焰猛的顿住身形, 朱彤微微舒了一口气。他眼观四路,其他人不知躲到何处去了,尤其是黄岩子这个畜生,居然第一个躲起来。不过不要紧,他为了避免让祭品逃脱,早就将出口关闭,让他们插翅也难飞。到最后那些小兔崽子们只好乖乖回来帮他捉住许颜真。他只要继续努力说动青牙,待到一切结束,他拿那丫头活祭了白银冰焰后,再一个一个慢慢收拾。 他正想要开口继续舌灿莲花,忽然面前一阵热浪袭来,那白银火焰竟然更加凶猛的朝他扑了过来。 朱彤恨恨骂了声娘,一个激灵就地滚了过去。他以药圣的姿态高高在上这么多年,从来没有一次像今天这样狼狈过。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另一方面。 许颜真等人寻了一间丹室,打算将水晶落地窗打破突围。 忽然龙罡叫了一声:“且慢!”他挡在林镜面前指着上方水晶窗与墙面交接处道,“这顶上有符文,和我在外面看到的一样。只怕动用灵力强行撞破,后果要糟。” 许颜真心中一凛,连忙将林镜拉住。她凝神望去,果然瞧见那里似乎隐隐流动着灵光。而水晶每一个切面的反光将原本就透明的符文变得更加隐蔽。除非特意去观察,否则根本无法察觉。幸好龙罡认出了符文,不然他们四人此时早就横尸在地。 许颜真脊背处生出一阵凉意,呐呐道:“神农谷这一手玩得可真漂亮,这切割水平都快赶上八箭八心了。” 四人才悻悻退出,就与朱彤的视线撞个正着。 朱彤此时形象全无,一路上蹿下跳的破口大骂。他一看到许颜真几人目瞪口呆的看着自己,心中越发恼怒。如果不是这个死丫头搅局,他早就顺顺利利的收服了这枚白银冰焰,又哪里会沦落到今天这个眉毛胡子都险些烧焦的局面? 恶念一起,便不可遏制的蔓延开来。朱彤咬牙忽然收了手,顾不着兜圈子,整个人只朝许颜真他们扑来。林镜一眼就看破他的险恶用心,当下将许颜真抱起,行隐位移,几番起落,一面快速结成幻阵回敬对方。林镜可不是任人揉搓的面团,敌敬他一尺,他敬敌一丈。 胡逾和龙罡则大叫晦气,林镜这孙子一打架就不分敌我。上次在神农秘境里生擒白蛇让他两人掉进幻阵,很吃了一顿苦头才被捞出来。虽然有王瓙的解释,什么不能打草惊蛇,就委屈他们一起受罪之类的,心里终归不快。今次若非自己见机得早,只怕又要掉进这小子的幻阵里丑态毕露。 此时,在朱彤眼里,四面八方都是那许林二人。每一处两人的表情动作都是一模一样,看起来十分诡异。少年怀抱着许颜真,一手护住她的后脑,将她按向自己胸口,一面眼神锐利的盯着他,讥讽一笑。 这种笑意根本不是之前那个冲动暴躁头脑一根筋的林镜! 朱彤微微愣了一下,忽然其中一道虚影被那银白色的火焰撞破,迎头对着他扑了上来。朱彤退无可退,一咬牙咬破手指,凭空画了一道血符。 大遁形术!林镜的瞳孔微微收缩。 朱彤果然不简单,炼丹已经达到巅峰,连大遁形术的虚符都能随手画出! 他不知道这大遁形术是身为药圣的必修课。丹、器、符这三样中,以炼丹为首。药圣的存在比稀世珍宝还要珍贵罕有。如果说化神期修士是几亿中出一个,以实力得到一方强大宗门的支持;那么药圣作为中立的丹道圣地神农谷中的领军人物,则会得到整个修真界的保护。若是药圣被掳走或是杀掉,这对大陆修真界来说,都是难以言喻的惨重损失。因此每当新人进阶药圣,第一个学习的便是大遁形术。 朱彤冷冷一笑:“小王八蛋,和我斗,你还嫩着。”他身子变得透明,眼看便要消失了。林镜浑身杀意迸出,他的身子快速拔起,双手结阵,一面喝道:“破!” 那紧随而来的银白火焰又哪能由得朱彤逃走,当下杀气腾腾的扑将过来。 冰雪王族的骄傲,岂容他人如此践踏侮辱? 便是同归于尽也不能让他遁去! 那灵火迅速的膨胀,只听“轰”的一声巨响,所有的怨念和仇恨转眼烟消云散。 黄岩子躲在丹室里正瑟瑟发抖,他自认与白蛇青牙之间恩怨颇深,就怕对方新仇旧恨一起报,根本不敢出去。却不想忽然间一声巨响震彻天地,接着便是无数巨石扑面而来。黄岩子唬得魂飞魄散,待要冲出门去大叫一声“救命”,却已经来不及了。 这座大厅本是由华佗馆地道延伸到太白山腰上,挖空中心,凭山而建。这番爆炸,顿时将大厅中两根主要撑力的柱子炸断。一时间金玉玛瑙水晶等华贵脆弱的奢侈品纷纷碎裂。而数千年来守卫神农谷的太白山,也因此从内部坍塌。 许颜真只觉得脚下不稳,她刚被林镜那死变态抛在地上,摔得七荤八素的。好容易站起来,却又直接重重跌了下去。在她最后的意识里,似乎听到少年凄厉的呼喊。 阿真!阿真!阿真! …… 阿嚏!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颜真慢慢的张开眼睛,长长翘翘的眼睫毛上落满了晶莹的雪花。她醒来的第一个动作,就是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纯净得如诗如画的蓝色天空。皑皑雪山,冰峰林立。偶有苍松劲竹,顽强的生长在冰雪覆盖的大地上。四周静谧得骇人,放眼望去,白茫茫的雪地里似乎只有她一个人。 这是哪?难道她又穿越了? 许颜真只觉得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揉了揉颈椎,慢慢支撑着爬起来。 林镜呢?其他人呢?她明明之前在太白山神农谷,为什么一转眼就到了这里。她努力回想着自己是如何到来的,忽然觉得头疼欲裂。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当初在天宝阁穿过的皮裘,将整个人紧紧裹住,一面放出朱雀神魂,让阿肯不断朝她喷暖气。 这小肥鸟刚出来时极为欢喜,可一在雪地上映出两个小脚爪后,立即一个哆嗦飞到许颜真怀里,死活不肯再出来。到最后,竟然是她将睡得香甜吐着鼻泡的小肥鸟抱在怀里,一步一个脚印的踩在厚厚的积雪里艰难前行。她身上的灵力早就消耗殆尽,只想尽快找到一个避风港好生调养一番。 直到她意识渐渐呆滞成单调的直线时,脚下忽然一软,一不小心被一个冻得僵硬的人绊倒在雪堆里。一股寒意顿时扑面而来,让她头脑清醒了很多。阿肯在厚厚的积雪层里被直接压出了一个圆滚滚的鸟形。它正睡得极香,哪里会想到这个笨蛋阿真居然一头扎了下去。阿肯一边扑腾着跌跌撞撞站起来,一面“呸呸呸”的往外吐积雪。 许颜真哆嗦着从雪地里爬了起来,将脚下那人小心翼翼的翻过身来。按照起点主频的惯例,患难之地大多都是英雄救美;而女频中则不然,女主们随便在哪都能捡着一个受伤/失忆的美男。上至荒山野岭,下至家门口的垃圾堆,无论多小的概率都能碰到。然后双方展开一场轰轰烈烈的爱情,至死靡它。 许颜真看着早已冻得脸色发青的朱彤前辈发了会呆。为毛她的待遇永远这么与众不同? 救,还是不救?这是个问题。 她的直觉告诉她,这次穿越很可能跟对方最后凭空画的血符有关,不搞清楚很可能就回不去了。但她的直觉又同时告诉她,对方和她可是深仇大恨,论起心计、手段、修为,他吃过的盐比她走过的路还多,一不小心就把自己给玩完了。 正在纠结时,忽然听到朱彤微弱的声音道:“小姑娘,还愣在这里做什么?快把我拉走,等到天黑,只怕你我都要葬身于此!” 许颜真立即退开十步,戒备道:“你唬我是没用的?不如你先告诉我这是哪?” 朱彤哼了声道:“无知小辈,都到了这里,我还用得着唬你么?别说是你,就是你们太一门那三尊菩萨,到这里也要掂量掂量。” 许颜真忽然觉得有些不妙,道:“什么意思?” 朱彤气急败坏道:“什么意思?这里是诸侯列岛极东之地的蛇岛,冰雪王蛇的地盘!十五级妖兽!你说是什么意思!”他一面恨恨道,“青牙这小王八蛋,自己要死也不忘把我拉下水。到了这一步,我也没必要和你装了。我的胳膊废了,一条腿也瘸了。你若是不救我,你只要稍微惊动妖兽,便必死无疑。同样,我若是要害你,我也活不成。” 第90章 海外诸侯列岛? 还是传说中极东之地的蛇岛? 许颜真皱眉道:“我们为什么会在这里?” 朱彤忽然意识到她的顾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低声叹了口气道:“这也是我自作自受。”半晌,才低声问:“你也存了缕灵识在白银冰焰里罢?”他平日走到哪里都是前呼后拥高高在上,此时也不过是一个干瘦的小老头,深深的驼着背,一条腿只剩下森森的小腿骨,若不是用灵力勉力维持运转,只怕光冻也要冻废了。他一条胳膊齐肩粉碎,另一只手也软软无力的垂着。 许颜真沉着脸点头应了声是。 朱彤沉声道:“我的大遁形术是劈裂时空,瞬间位移的究极符法。只有在特别紧急的情况下才会动用。因为一旦使用,则浑身灵力尽丧,需要十多年才能缓慢恢复过来。而那白银冰焰在这时自爆,相当于改变了我原先遁走的时空轨迹。大遁形术是一个范围法术,一定范围内,不管发动术法的人是谁,定位的轨迹由实力最强的人所决定。青牙一辈子的渴望就是能重回蛇岛,你和我的灵识都分别和他捆绑在一起。就算现在它彻底消散了,你我只要困在这里,离死期也不远了。” 许颜真听得目瞪口呆,忍不住道:“灵力尽丧,你怎么现在还活着?若不是动用灵力抵御严寒,你现在只怕早就冻成冰棒了罢。” 朱彤说的话不尽不实,被她这么快当面戳穿,不由脸庞紫涨。他暗暗大骂自己糊涂,这小丫头心思缜密,反应又快。原本想将她哄住的心思只能歇下,恼羞成怒道:“大致就是这么回事,细节就不要追究了。”开玩笑,他毕竟是药圣级别的人物。哪怕修为再不济,也是多少丹药堆出来的元婴中期高手,不然又怎能发动究极符法大遁形术?若是连这点自保能力都没有,他早就可以屎了。 许颜真盯着他半晌,朱彤虽然狡猾,却也没有完全骗她。眼下他需要她的程度,远胜过她需要他。 而朱彤则只能竭尽全力将自己与许颜真捆绑起来。若是实在撑不下去,他就发动夺舍。朱彤可不在乎夺舍大法是否是整个修真界所不耻的禁术。他所在的神农谷非正非邪,正道那些所谓的舍生取义虽死犹存的漂亮话,难道能当饭吃?如果不是因为他们脑子太僵化,也不至于在上一次妖人大战中,陨落了那么多元婴以上的高阶修士。 为了活命,他什么都肯干。这少女虽然修为低下,资质也差劲,但总归算是个完整的躯壳。就算太一门最后知道了他夺舍,也不会说出去。他毕竟是药圣,大不了将来太一门有事相求时,多偏袒一下罢了。 唯一恼火的就是,这夺舍风险极大,若是对方意志坚韧百折不挠,反而会让自己受到极大的损伤。眼前这个叫阿真的小姑娘,绝绝对对不是个容易糊弄的主。青牙在她身上连着栽了数次,自己也因为她沦落到今天这个地步。如今面对面,双方心中皆是戒备极深,谁也不信任谁,但谁也离不开谁。 剩下的……只能斗智斗勇了。 许颜真也意识到了这一点,朱彤在这个时候没必要骗她。但是将来就说不定了。他现在顶多是因为发动究极法术元气大伤,又被白银冰焰的自爆而伤了肢体。像朱彤这样活了好几百年的老妖怪,就算变成特级残废也不能让人小觑。没准此时对方心里正打着夺舍的主意。 这一刻她无比懊悔自己为什么要自作聪明把灵识留在白银冰焰里面。贪婪。是的,是因为贪婪。可小说里的主人公不都是这样的吗,神器到最后都顺理成章的落入自己的口袋?或许在朱彤被斗败的时候,她能阴差阳错收服这枚超品灵火?因为心存侥幸所以一直迟迟不将灵识退出,却没想到作茧自缚,反而把自己卷入了大遁形术。 她毕竟还是个普通人。 当下冷冷道:“我救你可以,但东郭先生与狼的故事让我心里有阴影,不如你发个心魔之誓,只要你永远不伤害我,我就出手救你。”她紧紧盯着他,慢声说,“譬如永不夺舍之类的。” 朱彤心中一凛,勃然大怒道:“胡说八道!我朱某身为药圣之一,怎么可能会去做这种有损阴德的事情。” 许颜真冷冷瞥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就连她肩上停着的阿肯也察觉到对方心思不诚,跟着朝他啐了一口火星,傲娇的扭头将肥屁股扭了扭,扑扇着翅膀飞到许颜真怀中蜷了起来。 朱彤厉声道:“你若离了我,你也活不了。不要以为这里还跟神农秘境一样!给你们测试的秘境是所有秘境中最简单的。这里可是诸侯列岛!到处都是十五级妖兽出没的地方!难道你知道冰雪王族的习性?难道你知道怎么回去?” 许颜真看也不看他,抬脚就走。 朱彤似是挣扎半晌,终于叫道:“等等!我发誓就是了,只不过这种单方面约束我一个人,我岂不是吃亏太多?”他早已打定主意,等自己大部分灵力慢慢恢复后,再一点一点炮制她。要修理一个人的法子多得是,直接取性命反而是最不划算的一种。 许颜真顿住脚步,哼了声道:“我可信不过你。你是元婴修士,在神农谷或许你还碍着别人的面子,不好直接动手。这荒山野岭的,就是我死在你手里,也没人知道是怎么回事?要合作,没有一点诚意是不行的。”说罢,转身往前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彤勃然大怒,这死丫头,她算什么东西,居然敢跟他讲条件。可眼看她离自己越来越远,他心里又真的害怕被丢下,不由连声道:“行行,都依你。可是你也需发个誓,直到离开这里之前,你也不得打我的主意!咱们齐心协力离这里,有什么恩怨出去再算。” 许颜真本已经慢慢往回走,此时则停住脚步,冷笑道:“出去之后,你要我的性命只怕易如反掌。” 朱彤只觉得自己身上残存的灵力流逝极快,他顾不得许多,哼哼道:“好罢,就依你。我朱彤从今往后若伤了你性命,叫我修为永远无法更进一步,一辈子饱受心魔之苦。” 许颜真补充道:“尤其不能有夺舍的念头。” 朱彤苦涩道:“是是是,绝不夺舍。”他咬牙切齿的发完誓,这才恨恨道:“还愣着干嘛,赶紧把我背起来,找个地方躲起来。天色一暗,什么牛鬼蛇神都要出来活动了。”哪怕是他有求于人,上位者的语气还是无法改变。 许颜真这才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根金莽腰带,将他牢牢缚住。又把腰带的另一端在手臂上缠了数圈。她究竟不放心他背后使手段,只敢拖着他往前走。 朱彤气得破口大骂,许颜真冷冷道:“省省力气吧。我救你就不错了。倘若易地而处,你不趁机我身上捅两刀,我跟你姓。”一面又问:“往哪里去?” 朱彤怒道:“顺着西走。到我说停的时候,你就停下。到时候,看到山凿个洞,记得千万要把洞口堵起来,这些妖蛇不用靠灵力,单靠温度就能发现我们……”他话刚说完,就惊声道:“死丫头,你做什么?” 许颜真也不理他,只将绳子拖起,一步一步往前走, 两人一路西行,跌跌撞撞走了许久。阿肯在冰天雪地里的状态并不比她好上多少,它上次和白银冰焰斗法几乎魂消魄散,在朱雀纹章里养了许久才稍微恢复元气。许颜真心疼它,便让它进入纹章中继续休养。朱彤这一路都没有说话,开始时还有力气咕哝,等他一连吃了几口雪之后,索性紧紧的闭着嘴巴,心里把许颜真祖上十八代全部骂了个遍,连太一门也顺带恨上了。 眼见天色就要暗下来,许颜真只觉得自己双腿都要麻木了,身后的朱彤仿佛越来越沉。皑皑白雪,空旷的荒原,天地间仿佛就只剩下她一个人。孤寂、恐惧、不安、担忧、悔恨,时时刻刻在她心中交织成网,紧紧收缩起来。不知何时才是个头。在第四次跌倒之后,她一头扎进雪堆里,甚至都萌生了就这样死去的念头。 忽然听见身后的朱彤微弱的怒骂声:“死丫头,你的灵力呢,怎么还没恢复?就你那少得可怜的灵力,怎么就恢复得这么慢?” 许颜真有气无力道:“若是当初我把你扔下,或许就恢复得快了。” 朱彤被她气得噎住,哼了声道:“别磨磨蹭蹭了,快些起来。”顿了顿,又道,“你身上难道就没有带什么回灵丹吗?” 许颜真道:“回灵丹是什么?” 朱彤怒道:“你别跟我装蒜,我就不信你偌大的太一门居然没有回灵丹。” 许颜真哼了声道:“这个真没有。” 朱彤道:“这个必须有!亏你还想敢来参加宗师测试,连回灵丹都不带,难道就不怕御火时候灵力不足?” 许颜真哭笑不得,她入门半年被车前子整天指使得和陀螺一样来回转;后来跟着姚乾,三个月天天集训,同时还要应付林镜。她又不像苏白那样是战斗型的剑修,自己修炼进度都极其缓慢,学习的术法也极其有限,整日忙的都是养花种草培土炼丹,哪里会用得到回灵丹?最重要的原因是,像回灵丹这种筑基期战斗型修士人手必备的热销货,商业价值极高,其配方是不会对她们这些新进弟子随意开放的。 她没好气道:“你不是药圣吗,你身上有回灵丹吗?” 朱彤不屑道:“那么低级的玩意我怎么可能带?”他还没说完,就被狠狠往前拖了几步,吃了一嘴的冰雪。 只听许颜真恨恨道:“走了!还有多远才行?” 朱彤“呸呸呸”吐出一口雪,勉力忍住气道:“还不够远!这蛇果花只生长在极东的地方。越往西,蛇群出没得越少,最好能靠近大海。这里的妖蛇大多都是淡水蛇,生性不喜海水。” 他看了看日头,又叹了口气道:“罢罢罢,今晚就在这里找个地方歇一宿。你赶紧找个石壁凿个洞出来。” 许颜真道:“好,先容我打坐两个时辰,恢复灵力。” 朱彤瞪着她,气得脸色紫涨,七窍生烟。 当晚两人在朱彤凿开的石洞里过夜。这个石洞无论深度、高度、结构还是手法之熟练以及开凿噪声之低都让她叹为观止。朱彤屏住一口气将洞口凿出后,只来得及瞪了她一眼,就脸色苍白的晕了过去。 许颜真将他拖进洞里,他此时灵力尽丧,再无力驱寒。以他现在所受的重创,倘若她不出手,则必死无疑。许颜真将自己的皮裘脱下来铺在地上,又将这老头拖了上去,一面召唤出阿肯,让它在小洞里面喷些暖气。 她打坐调息片刻,总算恢复了些许灵力,便按照朱彤所说的,取了一块较大的石块,从中间以一寸为半径洞穿了一个小洞。她将积雪从中间堵了起来,又如法炮制几枚较大的石块,将它们大大小小堵在了门口,缝隙处全部用雪堵住,然后用寒冰术将它们包裹起来。整个山洞口堵得结结实实,只在其中一块巨石中留了一个小洞没有完全用雪堵住,留作通气孔。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这边待朱彤稍稍回暖之后,她便将阿肯收了起来。又替他勉强包扎了一番。朱彤的腿早已冻得皮开肉绽,惨不忍睹。就是许颜真看了,也微微不忍,生出些许内疚来。 冷不防听见朱彤冷笑道:“让你背你不背,现在充什么好心?” 许颜真自己的腿脚也冻伤得厉害,她本来还有些愧疚,被他这么一说,顿时觉得自己纯属吃饱了撑的竟然会去同情他。倘若两人易地而处,自己的下场可不是死这么简单。 朱彤还要说什么,忽然脸色惨白,轻声道:“噤声。” 许颜真立即会意,将早就准备好的大堆冰雪堵住通气孔。 只听外面轰隆隆如火车开过一般,剧烈的响动起来,一时间似乎地动山摇。她心中怦怦直跳,这是雪崩了吗?即时对于修真者来说,这类塌方也十分要命,一个躲闪不及,便极有可能陨落在此。 好在朱彤亲手凿开的石洞质量过硬,他早在雪崩开始就调息凝神,施展龟息大法,以减少空气的损耗。许颜真则背对他转动装死指环,立即进入灵肉分离的状态。朱彤此时灵力尽丧,灵识辨识度极低,居然没察觉出她有何异状。 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外面的响动终于停止了。 许颜真一回到肉身第一个反应就是将原先用雪堵住的通气孔全部打通。由于外面还堵了厚厚的一层积雪,她的通气过程倒是阻力重重。 两人休息了一阵,许颜真忍不住低声问:“方才是怎么回事?” 朱彤本不想理她,可看到自己身上的绷带都是从对方衣裙下摆撕开,唯一的皮裘也垫在自己身下,总算她识趣,便勉强开口道:“这是蛇岛的惯例,王蛇夜行,万蛇狂奔。都是十几级的大家伙,最低也有八级以上,这动静能不雪崩吗?” 许颜真好奇道:“什么叫王蛇夜行?” 朱彤瞪了她一眼,仿佛故意吊她胃口一样,哼了声道:“慢慢你就知道了。” 许颜真也不恼,幸好救了朱彤,不然若是遇上了王蛇夜行,就算靠装死指环躲过游行的蛇群,自己也不一定能及时避开雪崩。从这时起,她才真正对朱彤的话语收起了抗拒之心。 只不过朱彤老奸巨猾,哪怕立了心魔之誓,她也不能放松警惕。而朱彤看许颜真更是又恨又怒,这小丫头狡猾多端,不防不行。这两人彼此相互戒备,整整一夜,谁也没敢真正睡着。尽管其间许颜真装作睡着翻了三个身,朱彤则睁着眼睛打了一夜的小呼噜。 第二日一早,两人看着对方皆是一脸倦意,眼中满布血丝,互相愣了半晌,忍不住同时哈哈大笑起来。 朱彤长叹一声道:“我都到这个份上了,还防备你有什么意思!人一辈子到了我这个境界,也没有别的什么追求了。白银冰焰都已经被青牙自爆了,事已至此,只能算我自作自受。也没必要再追究下去了。” 许颜真笑道:“您能想得开,那是再好不过了。晚辈昨日也多有不敬之处,反省一夜,辗转难眠。还请前辈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朱彤含笑道:“这是自然。我年纪大了,脾气总有些偏执,你也不要太计较。” 许颜真立即惶恐道:“前辈说笑了,说到底还是晚辈的不是。” 一个谦虚推让,一个自我检讨,双方似乎其乐融融。 …… 又过了半个时辰,整间石室内只剩下无声的尴尬。 两人究竟是各怀鬼胎,谁也不信谁。 半晌,许颜真终究沉不住气,率先道:“算了,我也不说了。说你不恨我,那是不可能。毕竟算是我毁了你五十年的心血。” 朱彤冷笑道:“你知道就好。”白银冰焰的本源火种自爆之后,其余分出的灵火也在山石崩塌中逐一毁灭,就算他想从头再来都没有办法。 许颜真道:“但我也是为求自保,若不是你将我设计,甚至有心取我性命,我也不至于拼死一搏,得罪您这样的大人物。” 朱彤哼了一声,却不说话。 许颜真道:“不管怎么说,你我现在是拴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我们毕竟都是人类修士,现在在妖兽的地盘,这样彼此内耗下去,只怕到时候还不等到对方出手,我们就自己弄死自己了。” 朱彤道:“那你说怎么办?” 许颜真沉思片刻,忽然抬起头,坚定着看着他道:“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即使心魔之誓也是心不甘情不愿,不齐心协力,我们俩永远都出不去。只要我们利益一致,彼此互为盟友,才能对对方真正放心。” 朱彤挑了挑眉:“哦,你想怎样?” 许颜真一字一字道:“我帮你去盗灵火,但你必须全心全意的站在我这边,不许在背后耍花样,一旦事成,也不许恩将仇报。” 朱彤唬了一跳,他感到自己的心跳渐渐加快。 是了,这里是冰雪王族的地盘,海外诸侯列岛极东的蛇岛。多少人想来也来不了,想走也走不了的传说之地。机缘巧合之下,上天让他重新来到了这里。如果一切筹划得好,或许真的有可能弥补他所付出的损失。 他当年只取了一缕灵火,其余的大部分都给冰雪王族的族人取走。如果能重新盗出……不,不仅是灵火,还要能捕捉到任意一头冰雪王族的幼蛇,哪怕是枚蛇蛋,他就能想办法让白银冰焰变成真正的超品地火。他心中越想越激动,嘴上却忍不住尖声挖苦道:“你疯了!十五级的妖兽,我手脚俱在时都不敢随意下手,你一个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凭什么能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淡淡道:“猎人能通过挖陷阱、设圈套捕获数倍强于自己的熊豹,你说这是为什么?” 朱彤盯着她道:“你想玩阴的?”这小丫头果然聪明伶俐,居然和他想到一块去了。 许颜真满头黑线。她说呢,那白蛇青牙怎么这么不会说话,原来都是和他学的。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这一人一蛇连训人的语调都一模一样。想来是五十年来耳濡目染,给他熏陶出来了。 朱彤深吸一口气,微微笑道:“若是你能帮我盗取火种,别说你我恩怨尽消,就是我这一身绝学都传给你也未尝不可。” 和黄岩子比起来,许颜真的可塑性不知要强上多少倍。再说了,身为炼丹弟子,又有谁不想成为药圣的嫡传?光是这头衔拿到任何一个宗门都是一辈子吃喝不愁灵石无忧的待遇。太一门毕竟是千年大宗,光丹道大宗师就有两位。仅仅一个宗师文凭,在那里根本吃不开。可若能得到朱彤的指点,那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丹道方面学无止尽,并不是所有人都能第一次就拜大宗师以上级别的高手为师。炼丹师为求上进不断更换更强大的师傅是常有的事。只要她最终肯回太一门,帮助门派发扬光大,太一门就不会追究。这就是炼丹师和一般修士的区别。 许颜真点头道:“那你先把回灵丹的配方教给我吧。” 若是她表现得无欲无求,对方反而不会相信她。只要她存了野心,就会让朱彤认为她有了可以利用的弱点,不论最后能不能盗得灵火,她都为自己铺下了一条退路。而朱彤在没有达到目的之前,也不会急着下黑手,在背后捅刀子。 第91章 人一旦找到地方安定下来,就不太想挪窝了。朱彤也是这样,尤其是住在他亲手凿开的石室里。既然王蛇夜行已经游经此处,说明在未来相当一段时间内,对方极有可能不会再次出现,他们也将相对安全得多,此时再去别处反而有些画蛇添足。他指挥许颜真将石室继续往里深入,分别凿开了三间,中间是炼丹房,左右两人各自一间。 多出来的石头则看似杂乱无章实则有序的摆放在了山洞口。许颜真有点不太明白,朱彤解释道:“这是最基本的阴阳八卦生死阵,不需要灵石支撑,除非亲身入阵,否则一眼望去就和寻常山石没两样。” 许颜真道:“那为何不在门口布上禁制?可不比这个要容易多了,且一旦有人闯入我们就立即知晓?” 朱彤瞪了她一眼:“布那个干吗?再说以你的水平能布出什么玩意来?对方是十五级的妖兽,只要有灵力流动,一眼便能看穿。原本以为你挺聪明,看起来跟个呆瓜没两样!一旦被它们看穿了,我们知晓了也逃不走。你以为你在十五级妖兽手里能翻出什么花样?光威压就能震死你。” 许颜真也不气恼,法阵之学内涵许多复杂的理论知识。没有名师指点,光靠她的理解根本不顶事。她在这方面全靠自学,典型的缺什么学什么,根本不像炼丹,最初就由车前子从培植灵草开始引领入门,扎扎实实的打好了基础,再师从姚乾这样的大宗师学习手法技巧。就是最简单的护宅禁制,她都是按部就班。书上怎么说她怎么设,然后死记硬背,反复强化手法。 朱彤所布下的阴阳八卦生死阵,看起来不用耗费灵石,所用道具也极为简单,全是天然石块。但实际上其内涵的阵法原理却一点都不简单。许颜真没有想到朱彤在阵法上竟然极有见解,便厚着脸皮请对方与她细细讲解。 朱彤就算与她结盟,也不会真正想要对她倾囊相授。尽管为了盗取灵火这个目的,他暂时放过她一马,再加上以他重伤之身在这里孤掌难鸣。可毕竟双方的心防不是说卸就卸。他本想故意往歪路子上引,让她只学个仿佛而不得其精髓,却没想到这小丫头极为聪明,一边听他讲解,一边当着他的面活学活用,直接拿小石子在地上摆阵。朱彤若是故意将原理讲错,很快就会被实验戳穿。 许颜真就会说:“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若是阵法不灵,说明你教得不对。” 朱彤在第四次被戳穿之后,恼羞成怒:“你怎么不说是你自己悟性太低?”他不知道早在好几个月前,这种故意阴人的花招就被车前子用烂了。 许颜真也不恼,笑嘻嘻道:“那你再教教我,这阴阳八卦生死阵里休、生、伤、杜、景、死、惊、开这八门分别开在哪?” 朱彤哼道:“八卦甲子,神机鬼藏。这阴阳八卦生死阵由九宫八卦阵衍化而来。按遁甲分这八门因天时地利而变化,以坎、艮、震、巽、离、坤、兑、乾分别指向正北、东北、正东、东南、正南、西南、正西、西北这八个方位,喻地、雷、风、水、火、山、泽、天。每一方位又暗藏太阴、太阳、少阴、少阳不同位次。其变化无穷尽,每一个位置的些许变动,则又影响其他位置的变化。因此八门所在之处,并非完全固定。便是你死记硬背下来,也毫无用处。比如说这里是休门,我若是稍微变化一下,就由变成了生门。阵法之道,是以不变应万变,而万变又不离其中。你懂了吗?” 许颜真一边忙着做笔记,一边摇头道:“没完全记下来,老师你再讲一遍。对了,少阳和太阳之间又是如何划分的?这种层次变化会影响到全局吗?比如说少阳和太阴之间的变动,有可能影响到八门方位的变化吗?”她已经完全把朱彤的授课当成是家教辅导了。 朱彤微微一怔,他都没想到许颜真竟然会如此自然的喊自己师傅。这小姑娘学习时极为认真,眼神澄澈,仿佛阴谋暗算都在昨日烟消云散,满心思只有学习与提问。通过他讲解后的恍然大悟和满心欢喜,竟然他隐约透过对方看到了当年苦学丹道的自己。 直到他身为药圣,当众演示炼丹手法时,门下弟子无一不是恭恭敬敬,坐得规规矩矩,眼睛瞪得极大,看起来大家都认真无比,却没有一个像她这样一边做笔记,一边当着自己的面演示阵法。就是以前深得宠信的黄岩子,也不敢说他没记下来,更别提就着一个低级的问题反复询问,和他争得面红耳赤,指责他教得前后矛盾了。 不知不觉中,他竟然对这种不是教学胜似教学的相处模式习惯起来。即使刚开始心中还会冷笑:“就是你喊我祖宗,我都不会教你的。”一面装作睡着了不予理会。可等了半天也不见她上前求解,而是自己在那里写写算算,心中不由痒得慌,忍不住又跳起来左晃晃右晃晃,故意咳嗽一声,偶尔点评讥讽两句,将她惊起后,这才端了架子与她细细的再讲一遍。 两人相处了几日,倒渐渐融洽起来。 许颜真问他要了不少配方,朱彤淡淡道:“给你是可以,不过你要配方又什么用?这里又没有材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眨了眨眼,道:“有啊,林镜不是一炉都没炼吗,他把材料都给我了。”她从怀里掏出一只储物袋,将它口朝下往地上倒了下来。朱彤的脸色越发青黑,里面落下来的是各种各样的药材,以及从大号到小号不同的炼丹炉,一看便知是从华佗馆地下丹室里顺出来的。 朱彤心中一动,若是能大批量制作太虚丸,或许他的灵力能提前恢复。他用仅存的左手在里面捡了捡,没找出什么好材料,只得叹了口气道:“这些东西顶多只能炼出些低级回灵丹。也罢,也只能如此了。” 他两人也不敢随意出去,只龟缩在石洞内,以冰雪解渴,饿了则以丹药为食。朱彤仅剩的一只手不方便炼丹,便主要由许颜真来完成。 她取了一枚方形的石块,从中间凿开,按照朱彤的指点,制成了一个简易的地火池。而炼丹使用的地火,则主要靠阿肯吐出一枚下品灵火。朱彤第一次见到阿肯时,就受了它一嘴唾沫火星,许颜真对他说这是师长赠送的灵宠。他倒也没多想,毕竟这个世界火属性的妖兽并不少见。更何况阿肯一直保持着肥肥短短憨态可掬的姿态,任谁也想不到它竟然是威武霸气的朱雀神魂。 许颜真按照朱彤给的配方炼制低级回灵丹。朱彤也不避嫌,就在边上冷眼旁观。以他药圣的眼光看来,许颜真的手法稀松平常,就是控火水平还勉勉强强。他不知道这其中大半是由于阿肯的功劳,反而暗道:“太一门的御火大法果然名不虚传。” 许颜真也乐得装聋作哑。 一眨眼过去了十来天。 这天夜里,她正在打坐,忽然听到隔壁朱彤低声道:“来了!” 许颜真心中一凛,赶紧将通气孔用冰雪堵住。这一次动静比上次要远远厉害得多,仿佛对方就在门口。朱彤在最在外面布下了八卦生死阵,又在最早凿开的石室里设下了隐匿遁形的禁制。虽然较之最开始完全luo奔的石室,这双重保险让她心中稍稍安定,无需再动用装死指环,却没想到朱彤脸色煞白,喃喃道:“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 许颜真又惊又怕:“怎么了?我们被发现了吗?” 朱彤摇摇头道:“若是我们被发现了,以十五级妖兽的实力,你我早就化成飞灰了。这是王蛇夜行,只是没有想到这么快又开始巡视了,这可不妙。” 原来在冰雪王族,每当一头冰雪王蛇成年后,就会出现一次王蛇夜行,相当于给它圈定自己的地盘。而十五级妖兽夜行所经之处,其余低级妖蛇会在第一时间集体迁移避让。这蛇岛上妖蛇遍地,大多数昼伏夜出。一旦王蛇夜行,则会造成万蛇狂奔的景象。就是因为若是跑得晚了,只怕小命就交代在那里了。 半个月前他俩遇到的那次雪崩就应该是由于一头成年的冰雪王蛇圈地造成的。按照道理来说,它轰轰烈烈的圈好地皮后,在短时间内,不会再夜行第二次。除非是遭遇了外敌入侵,这才重新巡视自己的领地。 但问题是,在蛇岛周围再没有任何一种妖兽能威胁到冰雪王族。大家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谁会吃饱了没事干去老虎尾巴上拔毛?那么这个外敌入侵就只有一种可能,有人类修士登陆了。 这个消息对许颜真来说是又喜又忧。敢于到蛇岛上来挑战冰雪王族的必然是实力强大的高阶修士。若对方与朱彤强强联手,她的下场只怕难以预料;反过来看,只要有人类修士出现,就说明有回去的方法。这总比在岛上困个数年,等朱彤恢复了灵力,再施展大遁形术要强得多。她可吃不准在朱彤恢复后,会不会第一个拿自己开刀。 可朱彤却失声笑道:“蠢货!哪有这么简单?除非他使用的是大遁形术,否则就只能通过古传送阵来到这里。可能用大遁形术的,他哪里不好走,为什么要到蛇岛上送死?” 许颜真不服道:“或许人家有实力呢?” 朱彤讥笑道:“你可知一头成年的十五级妖兽是什么概念?打个不恰当的比喻,假设五级以上的妖兽开始结丹,那么十级以上则相当于我们的元婴期,十五级以上则相当于化神期。何况这岛上你知道有多少头成年的冰雪王蛇?大凡有实力的高阶修士,越发珍视自己的性命。这世上化神期的修士屈指可数,你觉得他们有可能自找没趣,专门到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来证明自己的实力么?” 许颜真道:“不是有古传送阵吗?没准他来了,打不过就回去。敌进我退,敌驻我扰,敌疲我打,敌退我追……打个游击战也不错。”她自知实在有些强词夺理,声音越来越小,摸了摸后脑,讪讪的笑起来。 朱彤叹了口气道:“问题就在这。你说的没错,这里确实有一座古传送阵,只不过百余年前就毁了。” 那是他无意中发现的古传送阵,竟然将他送到了蛇岛。这古传送阵每隔十年才开启一次。他在蛇岛上战战兢兢的躲了十年,没有一天睡过好觉。好容易到了再次开启的日子,却发现在传送阵边上盘桓着一头准备独自渡劫的冰雪王蛇。 他知道冰雪王蛇渡劫前,必然会将自己放在最安全的地方。周围的妖兽会在第一时间内全部清场。但是对方没有想到,居然有个渺小卑微的人类修士居然花了十年时间,从海岸边到这里打通了一条长长的地道。 冰雪王蛇的妖丹!多少人梦寐以求的宝贝。这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他毫不犹豫的选择在最关键的时候出手,对方一时分心之下,居然被劫火直接焚尽。 那头冰雪王蛇性命的最后一刻悲声嘶鸣,在那个寂静的夜里,一声一声响彻天际。 朱彤带着一枚白银冰焰狼狈逃出,为了避免被对方族人追杀,他一狠心毁去了这仅有的古传送阵。 “那么,来的到底是谁?” “他到底是如何来的?” 两人对望一眼,在对方眼里都看到惊惧之色。 忽然隐隐听到一阵嘶鸣,悲愤而苍凉的怒吼,朱彤拄着拐杖的手顿时一抖。他连退数步,面无人色的颤声道:“不,不可能!” 这声嘶鸣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一百一十五年前,他就听到过一次,同样的嘶鸣,同样的怨恨,每一声都是那样让人胆战心惊。 是大遁形术! ——我的大遁形术是劈裂时空,瞬间位移的究极符法。 ——而那白银冰焰在这时自爆,相当于改变了我原先遁走的时空轨迹。 朱彤的瞳孔剧烈收缩起来:“是大遁形术!劈裂了时空,让我们回到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 第92章 许颜真大惊失色,她没想到这大遁形术原来还附带群穿效果。朱彤呆滞了半晌,忽然从地上跳起来,抓了她的手腕,厉声道:“还愣着做什么!快背我过去!现在去或许还能抢到一缕白银冰焰!不,或许还能赶上传送阵!到时候我们就能抢了灵火逃离此地。”他越说眼睛越亮,到后面都兴奋得双颊肌肉不停颤动。 许颜真一头雾水,却被朱彤催促着仓促出门,她心中隐隐觉得不妙,迟疑道:“你不是说,这里的古传送阵早就毁了么?” 朱彤不耐烦道:“快背上我,一会帮你解释。” 许颜真道:“可是外面,不是王蛇夜行吗?” 朱彤恼道:“哪来这么多废话!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九死一生逃出去!你以为在洞里躲过了今天就没事了吗?我告诉你,那头冰雪王蛇死了之后,整个蛇岛肯定会刮地三尺搜个干净。到时候,就是我们躲在里面一声不出也会被搜出来!快走,快走!” 许颜真虽然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但看他声色俱厉,实在不像是开玩笑。当下不再迟疑,她将朱彤背在背上,按着他的指点飞快的出了阴阳八卦生死阵,朝着西飞去。 朱彤伏在她背上,心中也是怦怦直跳。他从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回到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而另一个自己,此时只怕正在焦急的等待传送阵开启。他记得清清楚楚,当冰雪王蛇被焚尽之后,一枚银白色的灵火愤怒的从渐渐熄灭的劫火中诞生,然后迅速膨大。他原以为会得到对方的妖丹,却没想到这劫火如此霸道,竟然将十五级的妖兽焚得干干静静。白银冰焰的出现,让他又惊又喜。那时候他也算是胆大包天,仗着传送阵近在咫尺,费尽全力拼着被反噬强行窃取了一缕。也亏得他运气极好,抢在冰雪王族到来之前离开了这里。 许颜真一旦灵力枯竭,便立刻服食半枚回灵丹。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许朱二人直接停落在海岸边上一座小小的悬崖上。许颜真忍不住问道:“是在这里么?” 朱彤摇头道:“从这里跳下去在海底有个地道。这个地道我挖了整整十年,北上直通向古传送阵。”他总算没有被巨大的惊喜冲昏头,之所以一路往西,就是要避开冰雪王族,从西海岸的地道里绕回古传送阵。这比从地面上直接走要安全得多。 冰雪王族是一类领地意识很强的妖蛇。在一片领地里,往往只有一条王蛇存在。除非该领地统治者的灵识完全消失,否则其他领地的王蛇不会随意进入。这就为他们争取了相当多的时间,或许能赶在对方到来之前全身而退。 许颜真点了点头,取了根金蟒腰带将自己与他牢牢绑在一起。深吸一口气便从悬崖上坠了下去。朱彤从没见过这样硬碰硬向下跳的实在人,气急败坏迎风大叫道:“羽,落,术!你,的,羽,落,术,呢?” 许颜真被迎面扑上来如刀一般凌烈的海风刮得头昏脑胀,一面高声叫道:“还,没,学!” 朱彤一听顿时被气了个倒仰。 在破口大骂中,两人一齐笔直的掉落进海里。 许颜真倒是乖觉,她在最后一刻施展了乘风符。虽然风属性的术法对于这种高度来说完全没有太大的作用,但多少能有所缓解。 她屏住呼吸负着朱彤顺着阴森的地洞往上游去。好容易露出水面,两人俱是长长深吸一口气。朱彤用仅有的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水,阴森森道:“回去你就给我把羽落术学了,连羽落术都不会,你在太一门是吃白饭长大的吗!不学无术!实在可耻!” 许颜真又好气又好笑,她挡在朱彤前面,受到的冲击最大,此刻浑身骨头都疼得连话都说不出来,只得双手扒住一块岩石大口大口的喘气。 冰雪覆盖的蛇岛,连海水都是刺骨的冰凉。 朱彤打了个喷嚏,恼道:“快点,别死赖在地上!迟了就出不去了。” 许颜真一咬牙,又吞了半枚回灵丹,负起朱彤顺着地道朝上飞奔。 两人身上又湿又冷,朱彤没让她动用乘风符或者控火术烘干衣裳,她立刻就心领神会。整整一路上,不曾抱怨一声。 朱彤冷眼旁观,心中却不由有些暗暗吃惊。这小姑娘年纪不大,能屈能伸,越看越是一块好材料。无论是在神农谷风光大胜,还是在这里受尽委屈,真正的宠辱不惊。这一点并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必须有极其坚韧的意志和强大的心性才行。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他心里竟然真的生起了一股惜才爱才之心。他想起自己嫡传黄岩子,若不是他黄家长辈当年有恩于他,他又怎会容忍那块废柴成为自己的嫡传弟子? 许颜真心里对朱彤也极为吃惊。她以前看《肖申克的救赎》时,主角花了二十年时间靠一把藏在圣经里的小锤子挖通了地道,成功越狱。站在修真者的角度来说,朱彤挖地道的速度实在不敢恭维。可联想到这里是蛇岛,尤其是通向古传送阵那里,过大的动静极有可能引起高阶妖兽的警觉。包括在长长的地道中,如何处理撑力点,如何将挖出的土石一点一点搬运出去,这都需要花费极大的功夫。他一句“挖了整整十年”,听起来虽是轻描淡写,可他孤身一人,身处陌生险境,每天都是孤独、恐惧、迷惘与绝望,整整十年沉默着一边躲避妖兽,一边挖掘地道。光这份隐忍与沉着,实非常人可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忽然有些明白了为什么在朱彤手里会出现这样的宗师测试。 这一老一少各自怀着心思,在阴森黑暗的地道中奔走。 不知不觉前面微微出现一线月光。 快到地道口了。 朱彤忽然让她止步。他的灵识感知力远强于许颜真,老早就发现上面微微有些不对。 这地道口……和记忆中的有点不一样。 他记得自己就是靠着从里面一跃而出偷袭成功,才导致那头冰雪王蛇被劫火吞噬。按照道理说,没有任何掩盖的地道口应该洒满了月光,为什么会变得这样阴暗。 他忽然想到,自己的修为在十五级妖兽前面就好像雪地里一簇luo奔的大红辣椒一样醒目。而对方则可以轻而易举的避开自己的耳目,不动声色的潜伏在暗处。不,不仅仅是一头。他忽然感到背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当下拍了拍许颜真,示意她将自己放下。一面又指了指前面,让她先出去探路。 许颜真心中一凛,她就知道十有八九要出事。如果不是这老头实在没有把握,又怎会眼看白银冰焰近在咫尺,也不肯亲自上去取火?他是拿自己探路来着? 一种潜在的危险从心底蔓延出来。能让老奸巨猾的朱彤感觉到不对,说明情况确实很糟糕。她机械的回头,只见从地道口上方慢慢蜿蜒下一条长长的白蛇,冰冷无情的褐色眼瞳牢牢的盯住了他俩。 是青牙! 一股熟悉又不熟悉的灵识剧烈的撞击过来。 青牙不是死了吗? 朱彤面色惨白,颤声道:“不,不可能!” 他心知这明明可能的,这是一百一十五年前的青牙。在他离开传送阵后,苦逼的白蛇误入地道口。因为不小心沾染上人类的气息,而被当做奸细追杀。半血的妖兽,从来就得不到冰雪王族的真正信任。 青牙的出现,意味着此时的他已经离开蛇岛,而古传送阵很有可能已经被他亲手毁坏。现在的白蛇青牙或许还没有化形,可即便是没有化形的青牙也是九级妖兽,他俩谁都伺候不起。 “这难道就是天意吗?”朱彤呐呐道。 一啄一定,天理循环。 一百一十五年后青牙死在朱彤手里,可一百一十五年后的朱彤,却极有可能葬身于青牙口中。 饶是朱彤平日里再镇定自若,此时也不由心神大乱。 许颜真悄悄将灵力注入金蟒腰带中,瞬间一条巨大的金钱蟒蛇摇曳而出。 白蛇青牙停住身形,盯住那金钱蟒蛇嘶嘶着吐信。 许颜真忽然往朱彤嘴里塞了一枚药丸,辛辣的味道顿时让他头脑清醒起来。 这是九转雄黄丸。 许颜真朝他点点头,往他仅有的手中塞了一包灵丹,轻声道:“你走吧。” 朱彤微微皱眉,整整一大包的九转雄黄丸,难道林镜那小王八蛋趁着他被青牙追着咬的时候,连这个也顺出来了?她给他这个干什么?真是可笑,这个时候来展现她可怜的圣母心态么?她以为她能挡得住么?她以为她替自己挡住就能让自己不怨恨她了么?真是幼稚!命都没了,怨恨有什么用?他一面冷笑着,一面将九转雄黄丸放入怀中,慢慢的贴着石壁往后挪动。 想跑? 那白蛇青牙瞬间发起进攻,九级妖兽的强大威压铺天盖地的袭来。许颜真直接瘫软在地上。那头金钱巨蟒迎头扑了上去,却在一瞬间内被咬断,掉在地上变成两截破损的腰带。朱彤一瞬间僵住身形,他意识到即使换成许颜真,变成和金蟒腰带一样的下场,也不过是眨眼的功夫。 人类修士也不过如此嘛。白蛇青牙心中暗暗冷笑,它将目光在许颜真与朱彤二人身上游弋。是这个令人厌恶的老头,还是这个小姑娘?它慢慢的盯向了许颜真,这个倔强又强作镇定的小姑娘。她身上似乎有一股很香的味道,让它忍不住张大嘴,亮出闪亮的毒牙,猛的扑过去。 “就是现在!”许颜真叫道。 那个人类小姑娘在说什么? 它不明白,嘴里忽然多了一堆令人作呕的东西。好像无数枚圆滚滚的葡萄籽在嘴里来回的滚动,一不小心滚落在肚子里。一粒、两粒、二十粒、二百粒……让它觉得浑身上下燥热无比,身体仿佛不受控制的剧烈翻滚扑腾。 无数的土石从顶上纷纷落下。那白蛇猛然间冲破地面,愤怒的钻了出去,嘶鸣着怒吼着。一块巨大的石头落在许颜真的腿边。 朱彤用仅有的手,将她从地上迅速拽出来。 直到白蛇青牙渐渐远去,她才稍微好了点,轻声道了声谢。 朱彤冷冷道:“你不用谢我。你知道只有我才不会受他威压控制,所以你给我喂了九转雄黄丸,让它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咬我。你明知那符宝根本无法抵御九级妖兽,却偏偏要螳螂挡车,就是为了让我明白,丢下你独自逃走的下场不会比这更好。看起来好像是你替我着想,实际上却不动声色的逼着我一步一步出手相救。小姑娘,你可真是了不起。” 他话音刚落,忽然眼前一暗,方才那狰狞扑腾的白蛇青牙被用一根树枝牢牢钉在他俩面前。 只消一根树枝,就能将九级的妖兽钉在地上不能动弹。这只有十五级的冰雪王蛇才能办到! 朱彤的眼瞳忽然剧烈的收缩。他顾不得如何损耗身体,咬破手指虚空画了一道血符,瞬间便从原地消失。 许颜真惊得目瞪口呆,这个朱彤果然是骗人的。他还可以施展大遁形术!这个混蛋果然老奸巨猾! 朱彤很冤枉,其实他这次施展的是小遁形术。 相对于范围术法的大遁形术,小遁形术是个体术法,在一定范围内随机移动。小遁形术所耗费的灵力与它施展开的距离成正比。朱彤之所以在华佗馆没有使用小遁形术,是因为华佗馆全部被他用符文封住,遁形范围被受到限制,相当于作茧自缚。血符的强制效果会持续一定的时间,这就意味着在下次他能使用血符之前,如果不幸落在了白银冰焰面前,就只有等着被焚尽了。朱彤不敢拿自己的性命冒险,却没想到大遁形术的下场,让他陷入了更杯具的局面。 此时的小遁形术,即使他灵力不足,也足以让他抢在许颜真之前逃开。在十五级的妖兽面前,即使是元婴期的修士也毫无缚鸡之力,他可不想任人宰杀。两个人同时遇到老虎,只要跑得比后面那个人快就行了。很不幸,许颜真就是后面的那个人。 她修为远低于他,等她反应过来时,朱彤早已不知遁到哪里去了。许颜真只感到一股强大到令人窒息的威压冷冷的将自己困住。那条方才跟打了鸡血一样在剧烈翻滚的白蛇,此时也被强行钉在地上,老老实实的不敢动弹一分,偶尔从喉管里发出痛苦的嘶鸣。 这时的地道,在白蛇青牙的破坏之下,已经变成一条露天开口的沟渠。许颜真又惊又怕,她知道自己已经完全落入对方的掌控当中。透过清冷的月色,一个白色的人影慢慢走进她的视线。 那人穿着一身雪白华丽的衣袍,挺拔笔直的脊背,他的每一步都走得极慢,却无处不透露着强大而危险的气息。妖蛇中的王族,那人抬起下巴,居高临下冷冷盯着她。 许颜真忍不住失声叫道:“苏白!” 不,她很快反应过来,他不是苏白。 如果朱彤没有骗人的话,这里是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苏白此时兴许还在排队投胎。更何况苏白也没有这样火红色的眼眸,这种妖兽特有的充满杀戮的血腥颜色,苏白虽然也很冷漠,但他的冷漠中总有着若有若无的温柔,哪像这样冰冷得波澜不惊,没有一丝感情波动。 这不是苏白。这甚至不是人类。哪怕他们的脸孔一模一样。 她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不要慌,总有办法。 可她还是控制不住的胡思乱想起来。一瞬间,她那久经起点和双j考验的脑海里奔涌出各种各样狗血的片段。前世今生说、卧薪尝胆论、潜伏暗战、情债情劫…… 忽然听见对方冷冷瞥了青牙一眼,看着她淡淡道:“你又是谁?”那声音清冷如金玉撞鸣。 许颜真觉得自己的心口被狠狠撞了一下。 那贵公子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忽然白蛇发出了一声惨烈的嘶鸣。钉在它身上的树枝被慢慢的抽出,每一寸都让它痛入骨髓。 “这是你勾结人类的惩罚,”他冷冷道,“滚出这里,永远不要再让我看到你。” 青牙愤怒的叫喊着:“我怎么会勾结人类?我怎么知道她怎么知道你叫苏白?” 他将树枝随手抵到白蛇的七寸处,慢慢抬高下巴半垂着眼眸看着它道:“因为你的另外一半血,肮脏的家伙。” 许颜真的大脑当机了。这tm分明是爱恨交织虐恋情深的杀神丸和犬夜叉啊! ——传说在海外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灵蛇岛上遍布海陆空高级妖蛇。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号称“冰雪王族”的十五级蛇妖一族。强大,冷漠、美丽、高贵、攻击性强。 ——在朱彤离开传送阵后,苦逼的白蛇误入地道口。因为不小心沾染上人类的气息,而被当做奸细追杀。半血的妖兽,从来就得不到冰雪王族的真正信任。 第93章 青牙只觉得自己的心仿佛被击穿了一样。是的,他有一半的骨血来自于卑贱肮脏的人类,哪怕它多么不愿意提起。可是,那又怎么样?拥有怎样的血脉,又不是它能决定的? 对妖兽而言,修仙之道有三劫。一曰化形,二曰修心,三曰断念。 以妖身化人身为一劫,淬炼肉体,涤荡筋骨。妖兽本无心,无教化无礼法,无谓廉耻善恶,懵懵懂懂,无知无觉。可是这样的妖兽,哪怕血统再纯净,阶数再高,也无法得道成仙。 天之道,高者抑之,下者举之,有余者损之,不足者补之。因此这就这就必须引出第二劫,以人身修妖心,或者说入世。妖兽入世之前,社会阅历皆如一张白纸,只凭借本能杀戮、交配、繁衍、甚至终老。一旦得了人身,着衣袍,收翅抬足,直立行走,逐渐在这张白纸上或简笔轻描,或浓墨重彩,渐渐的勾勒出一个又一个善或不善,多情或浪荡的妖心。 这其中,青牙算是一个异类。它本身就有一半人类血脉,即使没化形,心思情绪也远较其他妖兽复杂。可心念越复杂,对它来说反而越是难以化形。 这是因为妖心以情感构筑。光有妖心,任其不断膨胀而不去遏制,只会导致心魔丛生,最终坠入情欲深渊无法自拔。妖兽修仙第三劫,便是以妖心修天道。这个天道修得就是无情道,绝情绝爱,无欲则刚。或简言之,断念。 譬如说以幻修得道,一步一步由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大小蜃镜,到自欺欺人的妄我自醉,若是到最后一直沉浸在妄我自醉中,无法突破到达大洞明,无法真正放下一切豁然开朗,那么,即便是天才如林镜,最终也将步上紫莲仙子的后尘,陷入魔障绝望羞愧而死。 妖修入世,选择的对象就好比人类修士的双修道侣。只不过妖修以无情道成仙,最终都会断情段爱。因此大多数选择的都是比自己的弱的妖或者人。同族之间的双修也有,但相对少有。如果一方无法绝情断爱而产生执念,恰好她又不幸过于强大,那么对另一方来说反而棘手。当然,双方若是同作为高阶妖修,都能成功断念飞升灵界,则更是稀世罕有。 在冰雪王族中,雌性的地位极高。蛇类一妻多夫极为常有。这是由于妖蛇不认三清,只供奉女娲神女的缘故。 青牙的母亲身为高贵的雌性冰雪王蛇,入世后不仅找了个凡人,最后还憋屈的死在断念这一劫上。即使在现在,被其他族人提起也都是一脸鄙视。就是青牙自己也对母亲又爱又恨。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当初若是在第三道天劫来临时,她能狠狠心将那个男人杀死,或许就不会反受劫火吞噬,更不会让它自破壳后就失去母亲的庇护,饥寒交迫四处躲藏。 而冰雪王蛇的领地界限森严。只有没化形没有成年的王蛇才可以在成年王蛇的领地出没。即使青牙勉强保持了蛇的形态,却身上混着一半人类血液,天生只有九级。九级的妖蛇,在十五级妖兽横行的诸侯列岛上,从来都只是被欺凌的弱者。 自青牙出生后,它就被其他冰雪王族所排斥。作为失败者的后裔,它往往在“王蛇夜行,万蛇群奔”中扮演着后半句的龙套角色。 苏白和它不一样,他的父母就是最罕有的那一类。自小便拥有最纯净高贵的血统,得天独厚,永远都是高人一等。即使在蛇岛上,苏白在年轻小辈中也属于强大的冰雪王蛇。青牙和苏白之间,本来就是云泥之别。它明明比他出生的早,苏白却早于它先化形。无论从哪一方面来看,它的自尊都一直被狠狠的践踏着。 尤其是现在。 他凭什么驱赶它离开?就因为他实力比它强大吗? 就因为他是纯血,而自己是半血吗? 它好恨! 苏白冷冷道:“滚!不要让我说第二遍。” 青牙的褐色眼瞳中几乎喷出火焰来,如果目光可以杀人,苏白那张俊俏的小白脸上一定被它戳成麻子! 许颜真忽然觉得背脊上寒毛直竖,驱逐完白蛇后,下一个料理的就是她了。青牙身上好歹还有一半是冰雪王族的血脉,她这个纯血的人类下场不知道该要多苦逼啊?难怪朱彤逃得比兔子还快,十五级的妖兽,对血脉还异常执着,没准杀她都嫌脏。 她强作镇定,脸色却惨白的难看。九级的威压就让她动弹不得,这十五级的威压直接好让她挺尸了。不,不能让青牙就这么乖乖离去,她一定得制造矛盾出来,让她有机会能转动装死指环。 青牙恨恨的瞪视着他,半晌,它终于还是妥协了。在这里,毕竟还是实力决定一切。双方的气场和实力差别太大,如果和他对上,自己根本没有可能获胜。它拖着还在淌血的身躯,艰难的蜿蜒离开,背影极为凄凉。 许颜真似是有些不忍,忽然开口道:“等等!并不是青牙勾结我,你不要冤枉它!” 青牙立即顿住身形,嘶声道:“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苏白也冷冷看向她。 许颜真咬了咬牙道:“你们难道不奇怪吗,我一个低级炼气的人类修士,怎么能来到这里?”少女的眼泪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她诚恳的看着苏白轻声道:“阿苏,我知道你现在还不认识我。可是,可是,可是确实是你亲手送我过来的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白浑身杀气大盛,冷冷道:“你说什么?” 青牙激灵一跳,厉声道:“怎么,想杀人灭口了?”它慢慢的游回来,挡在许颜真身前。它生性睚眦必报,难得一次有机会可以将苏白的骄傲狠狠踩在脚下,它怎能轻易放过?一面嘶声道:“小姑娘,你说下去。” 许颜真定了定神,用一种悲壮的语调深沉的看着远方,轻声道:“很多年后,蛇岛覆灭了。你拼着性命将我送进大遁形术,穿越时空,就是为了让我活着离开。” 接着,她用她擅长的各种狗血情节讲述了一对东方的罗密欧与朱丽叶。故事中的罗密欧将朱丽叶带回了蛇岛,却不想蛇岛正遭遇大批人类修士来袭。朱丽叶因敌对身份让罗密欧惨遭怀疑。众叛亲离之下,罗密欧只来得及把朱丽叶送进大遁形术里。悲痛万分的朱丽叶含着泪与他生离死别,最终被送回了许多年前的蛇岛。 她第一眼见到爱人时,是多么的震惊,忍不住喊出了他的名字。只可惜那时候的罗密欧,还不认识朱丽叶,好冷漠好无情的对待她,这让她心如刀绞。 许颜真深情并茂的讲述完,青牙就迫不及待冷笑道:“哦,原来你选择了一个卑贱的人类作为入世的对象。哈哈,居然还好意思嘲笑我是肮脏的半血?哈哈哈哈!” 苏白浑身的杀气澎湃,威压几乎将她窒息而死,厉声道:“人类最狡猾了,她胡诌你也信?难道就凭那帮人类修士也能覆灭蛇岛?别开玩笑了。” 青牙被他噎住,勉强哼了声道:“她在胡诌么?那你说她怎么知道你的名字,怎么又知道我的名字!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苏白淡淡道:“没必要解释多少,直接取她性命就行了。” 许颜真心中破口大骂,脸上却痛苦的闭上了眼睛,眼泪慢慢的顺着白玉一般的脸庞滑落。置之死地而后生,她上次就是靠这招从苏白手里逃出性命。却不知道这回究竟是命丧黄泉,还是苟延残喘? 忽然听到青牙厉声道:“且慢!她和你怎么样我不管,可她说蛇岛覆灭,难道你不想问清楚?”它转过巨大的蛇头,盯着她的眼睛道:“你说蛇岛覆灭,可有证据?” 许颜真沉痛的叹了口气道:“没有。” 苏白的杀意明显更盛了几分。少女心中一凛,低声道:“可是,我有东西能证明我说的是真的。” 青牙瞥了一眼苏白,讥笑道:“哦,难道你不想看看她的证明?或许这大遁形术真的有如此神奇,将你未来的妻子送到你面前呢?还是你心虚,所以才想急着杀人灭口?” 苏白冷冷的盯着他,半晌,终于将威压收敛了。这个有着一半肮脏血统的白蛇青牙,果然实在让人厌恶。连半血都如此讨厌,他又怎会看上一个卑贱的人类?当下只一字字道:“只要我发现你说谎,立即便要你的命。” 感谢天,感谢地,感谢青牙唱反调的一心一意! 许颜真心中大大松了一口气,却还要装作极为伤心的样子,从储物袋里取出一枚刚刚结果不久的蛇果。那仅剩的蛇果花当初华佗馆第三轮测试中,经过扣扣农场十日十夜全力运转,终于结出了第一枚青涩的果实。她忍痛将蛇果取出,托在掌心,轻声道:“这是蛇岛覆灭之前,你交给我的。” 这蛇果是蛇岛中极为珍贵的果实,以灵气为食,一百年开一次花,一百年结一次果。她原本想着若是这吃了蛇果花就能滴血驾驭白银冰焰,这说明冰雪王族应该很重视蛇果。她之所以没有一开始拿出来,而是用蛇岛覆灭作为噱头,剽窃了一个凄美又悲壮的罗德岛战记,就是为了引起对方的重视,好拖延时间,让青牙和苏白能够有机会唱上对台戏,逼着苏白收敛威压,让她不至于僵在这里等死。 而在这时候拿出蛇果,则会增加故事的可信度。须知要空口白牙说服一个人很难,但要说服两个处于对立面的人,却十分容易。抛出一个谎言,再抛出一点证据。当一方质疑的时候,另一方就会不自觉的站在她的角度拿着那仅有的证据替她说话。而她则可以从青牙透露出的信息中,不断修正和完善自己的谎言。这种事在天涯八卦的写手帖里她见的多了。 即便是对方恼羞成怒,只要找到合适的机会,她就会立即转动装死指环。青牙会鞭尸是有可能的,但苏白这么有洁癖的家伙会鞭尸,她可不信。 只是她不知这蕴含了天地灵气的蛇果,对于冰雪王族的意义非同小可。妖兽的化形就意味着成年,而服食了蛇果的幼蛇,就好比服食了极品筑基丹的低级修士一样,会大大增加化形几率。由于蛇果从开花到结果到成熟需要两百年时间,每一位冰雪王蛇都会在成年后的第一时间,在蛇岛最东面的神圣源地,亲自种下一枚蛇果种子,为自己后代的化形提前做好准备。神圣源地每次都由三头成年的冰雪王蛇轮流看护。如果一头成年的冰雪王蛇将自己种下的蛇果赠给异性,这表示他愿意与她共同繁衍后代。蛇果的赠送,在某种程度上代表着一种神圣的契约,婚姻的誓言。 青牙是半血蛇妖,没有资格获得蛇果,是以至今无法顺利化形。眼见许颜真手里这枚蛇果,心中又羡慕又垂涎,便酸溜溜的挖苦苏白道:“岛上蛇果的数目一共就是那么几枚。而这蛇果只在日月精华遍布的极东之地生长,如果不是你给她,她从哪里凭空多出一颗来?” 苏白看着她掌中那娇艳欲滴的青翠蛇果,心中又惊又怒。 是的,蛇果由冰雪王族层层守卫,她从哪里多出一颗?难道她说的都是真的?这不可能,他绝对不相信! 苏白深深吸了口气,冷冷道:“既然是我将你送进大遁形术,那么,方才那个和你一道来的老头又是怎么回事?”不要以为他不知道。身为十五级的冰雪王蛇,若是连一个人类修士从眼皮子地下逃走都不清楚,他也不用混了。 果然冷静下来后,他很快就发觉到许颜真所说的话里都是漏洞连篇。他可不信自己会看到她被三个人类修士欺辱,就立即怜香惜玉的冲上去保护一个卑贱的人类。他傲然看着她道:“或许我该把他抓过来,问问是不是和你说的是一回事。” 许颜真含情脉脉的脸上顿时噎住了。 第94章 青牙其实也想到了这一点,只不过为了讥讽苏白,它刻意忽略了过去。用许颜真前世的网络术语来说,就是典型的选择性失明。不过在它心中,一样也觉得这个人类少女谎话连篇。 开玩笑,蛇岛怎么可能被覆灭?就是人类死绝了,蛇岛也不可能覆灭! 接着,少女拿出了蛇果。 的确,蛇果对生长条件要求极为苛刻。即使在神圣源地,蛇果的存活也极为艰难。她从哪里得到的?它瞪视着少女手中青翠逼人的果实,浓郁的灵气混着香甜的味道不断的传来,只要有了这个,它就能化形。只要有了这个,就算被赶出蛇岛,他也能够活下去…… 许颜真被苏白三言两语戳破谎言,一时间心神大乱。方才她命悬一线,仓促之间哪里能将谎话圆得天衣无缝? 将自己放在一个恋人的位置上,其实是一种比较保守的打法。许多妖兽的眼里,世上除了自己之外只存在两类人,家人与敌人。人和妖兽是无法成为朋友的,除非让它从心底认为你是它的亲人,比如说红眉大侠。即使是朱彤善待青牙五十年,青牙也没有真正信任过他。 当然如果她将自己安排成青牙的恋人,这就变相坐实了它勾结人类的指控,她之前替它喊冤就相当于自打耳光。苏白都不用出手,她就很可能第一时间被恼羞成怒的青牙灭了;但如果谎称恋人是苏白,这就为青牙的反击打下了基础。即使苏白想灭口,青牙也会拦住他,那么自己也相对多赢得了一分生存助力。当然以青牙的实力,若是苏白当真动手,它肯定拦不住。 但苏白如此高傲,又极具精神洁癖,若是没把事情当着青牙的面处理清楚就直接杀了许颜真,以青牙那张毒嘴一定会越描越黑。苏白天生尊贵无比,又怎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要么就是两人一齐灭口,要么就是两人一起留下来问个清楚。许颜真身上毕竟存在太多疑点,而这枚蛇果的出现,就注定了不查清楚之前,她不会被轻易杀死。 可若是朱彤落到苏白手里,事情就大大不妙了。她不理解妖兽的心理,但从宗师测试中青牙表现出的行为模式来看,妖兽更重视契约而憎恶欺骗。她无法想象苏白在得知被欺骗后,会怎么处置自己。 可方才她脸色在那一瞬间的变化,立即就让苏白敏锐的捕捉到了事情的真相。后者冷冷道:“果然在说谎。” 许颜真的心脏剧烈的收缩起来。 “要冷静,要冷静!”她一遍一遍的在心里告诉自己,“如果是梁若姿在这里,她会怎么办?” 示弱!这是垂死挣扎的时候,狡辩反而只会更让人难以信服。沉默则是最好的武器。以不变应万变。退一步说,如果对方当真有心要杀自己,根本不可能和她这么多废话。只要一天不弄清楚蛇果的真相,她就不会死。她应该想想接下来的仗怎么打。 少女慢慢闭上了双眼,两行清泪无声的从脸上滑落。 忽然她手上一凉,许颜真顿时毛骨悚然,低头一看,只见青牙不知何时已慢慢的游弋过来,正用蛇信轻轻碰触少女手中的果实。 少女尖叫一声,忽然晕了过去。那蛇果从她手上掉落,滚了两个圈,终于停在少女的脚边。 青牙只觉得热血上涌,它什么都顾不着了扑上去就要叼住蛇果。忽然身上一阵剧痛,它飞在半空中的身形被笔直的钉在地上。青牙又惊又怒,厉声道:“你做什么!” 苏白冷冷道:“在我把人抓回来之前,你最好离蛇果远点,肮脏的东西。” 青牙气急败坏,长长的尾巴拼命的拍打着地面,发出一声愤怒的嘶鸣。地上的少女一动不动的躺着,仿佛死去了一般。 苏白看也没看她一眼,转身离去。他背脊挺得笔直,走的每一步都极稳,月色落在他的华丽的衣衫上,越发衬得雪衣皎皎。冷漠,强大,高贵,美丽……这才是真正的冰雪王族。 和它这样的西贝货是不一样的。 嫉妒几乎在这一刻绞杀了它的心。 直到那人消失在雪地里,它听见一个声音轻轻道:“我们做个交易吧。” 它转过蛇头,冷冷的盯着从地上慢慢坐起来的人类少女。后者捡起蛇果,放在掌心吹了吹灰,朝它微微一笑道:“这蛇果对我来说无关紧要,但对你来说似乎很重要?” 青牙双瞳收缩,厉声道:“你果然是骗人的。” 许颜真淡淡道:“骗不骗人又有什么关系?被莫名奇妙送到这个地方,我只想活下去而已。”她抬起眼眸,凝视着它道,“呐,青牙,你还没化形吧。”她紧紧的盯着它的眼睛。 青牙褐色的眼瞳里闪过一丝羞愤,冷冷道:“关你什么事?” 许颜真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脸上却不动声色道:“在蛇岛上,看着别人一个一个都化形了,自己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心里一定很难受吧。” 青牙嘶声道:“闭嘴!” 许颜真微微一笑:“我看你对蛇果似乎很感兴趣,就在猜想或许它对你的化形很有帮助。” 青牙装作没听见,将蛇头扭向了一边。 许颜真道:“刚才已经看得很清楚了,就算苏白回来了,这枚蛇果你也得不到。如果你趁着他不在,将它取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牙飞快的打断她,厉声道:“你以为我会听信你的谗言吗?你就不怕我和他说你是个骗子吗?” 许颜真微笑道:“不,你一定会听。不论他回不回来,我最多都不过一死。而我死了,你依旧什么都得不到,更何况如果我在死前再反咬你一口,你说他会不会信呢?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难道你觉得他真的能想通,一个素未谋面的人类怎么会清楚的知道你们的名字?说起来,还得多谢谢你方才一门心思替我说话,才给了我这个苟延残喘的机会。” 白蛇长长的蛇身猛然间欺近,它下半截尾巴被牢牢的钉在地上,鲜血大片的涌出。那双褐色的眼瞳里全是不可置信的凄厉,它咬牙道:“你好卑鄙!” 许颜真摇摇头,轻声道:“不要怪我,我也只不过想活下来而已。这个世界不全是为那些天生的强者准备的,哪怕再卑微的生命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青牙微微一怔。 是的,这个世界不是天生为冰雪王族准备的,即使它只是一条九级的半血妖蛇,也不是任人宰割,也有活下去的权利。 许颜真凝视着近在咫尺的青牙,她知道它心思已经微微有些松动,便微笑道,“如果你愿意帮助我离开,我就愿意把这枚蛇果送给你。” 青牙高傲的将身子盘起,冷冷的俯视她道:“你错了,妖是妖,人是人。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帮助人类,更不接受人类的威胁。第二,我又不是十五级妖兽,只吃一枚蛇果就能化形。我这种半血妖兽,没有必要为了这个去冒险。第三,如果说下场都是被驱逐,我大可以将你杀了,然后卷走蛇果,何必要帮你?” 它吐出蛇信,慢慢划过许颜真的脸颊,嘶声道,“你说得对,在这里干等着,就是你死了我也得不到好处,还不如直接杀了你。” 许颜真镇定自若,与它对视道:“如果我说,我能够给你提供无限量的蛇果,只要你给我足够的时间呢?” 青牙那褐色的眼瞳剧烈收缩起来,厉声道:“你骗人!” 许颜真凝视着它道:“我愿以心魔起誓,若是你能帮助我离开蛇岛,重返人类大陆,我就能提供足够的蛇果,助你化形。”她从怀里取出一枚银色纹章,上面镌刻的玄武雕像栩栩如生,“这是人类大陆丹道圣地神农谷的宗师纹章,是我作为炼丹宗师的证明。只要我愿意,我可以在任何一个地方种植蛇果,一个月内就可以收获,这远远比你在这里无休止的等上几百年还无法获得服食蛇果的资格而遭人羞辱要强上许多。” 野兽和人最大的区别就是工具的使用。这一点在妖兽身上也得到了体现。妖修擅长本能的发掘,而修真者则更擅长利用辅助道具。炼丹、炼器、制符,设阵这些都是人类修士特有的职业。即使在冰雪王族,也没有一条蛇愿意蹲在狭小封闭的丹室里,面对熊熊燃烧的地火,专心致志的炼丹。如果它们懂得炼丹的话。 她狡黠一笑:“不止蛇果,也不仅仅是化形,其他灵丹妙药,只要你能找到你需要的配方和材料,我都能帮你炼制出来。怎样?和一名炼丹宗师结盟,是不是要比留在这里受人羞辱委曲求全更值得冒险呢?” 青牙只觉得心口剧烈的跳动,它听见自己一字一字问:“为什么是我?你就是不装成苏白的恋人,单靠这一手种植蛇果,就足够在蛇岛舒舒服服的活下来。为什么还要找上我?” 许颜真淡淡道:“因为我和你一样,都有一颗不愿意被奴役的心。”不愿意被人肆意驱逐,更不愿意被强迫威胁,“我们家乡有一句话,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无论是你,还是我,留在这里都逃不掉被排挤的命运。结盟是我们唯一的出路。”她逼近一步,“我们那还有人说过这样一句话,我的人生已经无路可退,剩下的只有两条路,要么屈辱的去死,要么精彩的活下去!只要有一线希望,我也不会放弃离开这里。” 这大概就是人类骨子里流淌的不屈斗志和与命运挣扎的必死决心吧。 第95章 另一方面。 朱彤此时的心情完全不是苦逼二字能形容的。修真者自身都会有潜在的自我保护,一旦灵力低于常规阈值,身体便自动停止灵力供应,术法也就无法展开。大遁形术是血禁咒中的一种,以血脉为引,可以强行抽取丹田内存储的大量灵力,以损伤己身为代价劈裂时空。哪怕是金丹修士,若强行施展大遁形术,则将因完全抽空灵力,虚丹而亡。筑基期这种灵力低下的则更不必说,就算把血流光了,大遁形术也不会有一丝反应。 朱彤自施展了大遁形术后,丹田宫大受损伤,短短数年之内都难以存贮灵力。哪怕他躲在山洞里接连调养十数日,也只储得了百分之一,而大部分灵力都在沿经脉游走的过程中不自觉流逝。小遁形术虽然与大遁形术仅有一字之差,却不在禁术之列。它需要的灵力少,只要有足够的灵力,筑基期修士都能触发。而且也不似大遁形术般强行抽取,阈值以上有多少抽多少,灵力多闪得远,灵力少就只能做立定跳远了。 也亏得他有先见之明,让许颜真事先炼制了不少回灵丹。朱彤在施展小遁形术之前,事先抓了一把塞在嘴里。这回灵丹是筑基期修士的辅助丹药,以那小姑娘的水平,一次她只能服食半枚。而对于他来说,若是没受伤前服食回灵丹,五枚一次都不够补的。受伤之后,自己变成一个劣质锅炉,更是只能靠量取胜。他一把下去,也才勉强闪出地道。 只不过他忘记了小遁形术是个随机术法,眼下他望着面前一头昂着头对他怒目而视的双头母蟒,不由深深的吞了口唾沫。 这种双头巨蟒,曾经是他最爱的一类坐骑,是一种六级变异球蟒。那巨蟒身长数丈,盘旋叠起成球状,双头小心翼翼的盯住他。朱彤没有想到自己会落在球蟒的窝里,好在这球蟒看起来模样骇人,性子却十分温顺,轻易不会发出攻击。可一旦攻击,从它口里喷出的迷烟只要吸入一点,就是天皇老子来了也得趴下。 朱彤的爱骑就是一头六级变异球蟒,几十年前从天宝阁里买的蛇蛋,自小抚养长大。虽说不上爱若性命,但肯定使唤起来比青牙要顺手贴心。他本来见到这双头巨蟒心中大定,掉在老熟人窝里,总比掉在冰雪王蛇寝殿边上要强得多。却没想到一眼瞥见了那双头巨蟒身下的三枚蛇蛋。 这可不妙!处于孵化期的母蛇,比发情期的母蛇还难对付。这种更年期的妖兽疑心病极强,一个不小心让对方以为自己看上了她的蛇蛋,自己就得被攻击。而六级变异球蟒,除了迷烟厉害外,蛇信的刺穿速度也极快,且强度极大。他可没忘记,在华佗馆时,王瓙就是被自己的双头巨蟒一击毙命。 无奈他身心俱残,虽然早有迷烟解药,但还吃不准自己是否躲得过母蟒的蛇信一击。越是贪生怕死,便越是不敢冒险。此时想走也走不掉,只能和那双头母蛇大眼瞪小眼,心中不免暗暗焦急,这般拖下去不是办法。 忽然,他发觉不知何时起四周居然呈现出一片死寂。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她的灵识在一瞬间仿佛完全消失了。对面那条母蛇也显得颇有些焦躁不安,冰冷的蛇瞳里全是惊惶与惧怕。动物的本能在提醒着它危险在不断靠近。 一阵强大的威压慢慢笼罩过来。 朱彤心中大叫不妙,那头十五级的冰雪王蛇果然追出来了!他心中雪亮,若是自己以人类的身份落在冰雪王蛇手里,到时只怕就很难再翻花样了,没准连元婴脱壳的机会都没有。当下一咬牙,狠心自碎天灵盖,元婴化作一道微弱的银光直接投入其中一枚蛇蛋中。 那蛇蛋灵识尚未形成,轻而易举便被他夺了舍去。他曾在蛇岛上呆了十年,知道王蛇夜行万蛇群奔时,冰雪王蛇只对没来得及跑的活物下手,对于没法长腿集体逃跑的蛇蛋倒十分宽容。这是一种高阶妖兽维护蛇岛食物链的本能。 苏白在月色中踏着苍茫的大雪一步一步走来。这位冰雪王族中的贵公子,仿佛从未察觉一样,走进了昏暗的球蟒巢穴。那头双头巨蟒在强大的威压下低头臣服在他脚边。苏白扫了一眼朱彤还在抽搐的尸身,直接走近那三枚蛇蛋,轻轻将其中一枚拾起,放在手上把玩。这个动作让球蟒又惊又怒,强大的母爱让它奇迹般的冲破了威压的禁锢,却在下一个瞬间,整个身子一分为二。 苏白头也没回,淡淡道:“你杀它做什么?” 从巢穴外慢慢背着光走进一个娇艳动人的红衣少女。她若无其事的舔了舔沾满鲜血的手指,哼了声道:“谁想伤你,我便伤谁。” 她见苏白不理会自己,不由微微有些失望。半晌,忽然眼珠一转,忍不住嘻嘻笑道:“阿苏,你到我的领地来,是不是想通了?打算和我交尾?” 苏白终于将那枚蛇蛋放下,站起来转身就走,一面冷冷道:“你想多了。” 那红衣少女一跺脚,忽然变作一头巨大的红眸冰雪王蛇,身上雪白,尾部渐渐由浅入深呈现出火烧云般美丽的晚霞红。她收起嬉笑,将苏白拦住,气急败坏道:“那你可知私自踏入其他人领地,等同于挑战?” 即使是冰雪王族之间,因为领地之争相互残杀也极为常见。这个种族天生好斗,且攻击性极强,奉行的又是一妻多夫制度,因此成年冰雪王蛇之间的私斗往往是不死不休。哪怕一头雌蛇同时与数头雄蛇交尾,到最后幼蛇也不一定能有一个活着的父亲。 十五级妖兽的博斗,说穿了就是天翻地覆。每斗一次,就有大批无辜的妖兽殃及鱼池。保护食物链的传统便是这么承袭下来。而那神圣源地本是一个得天独厚的聚灵阵,因为这种无止尽的内耗,数千株蛇果花曾经毁于一旦,而聚灵阵自身的也被破坏到无法维持往日的辉煌。这就是为什么蛇果在神圣源地的存活变得极为困难,而今在冰雪王族眼里也变得极为珍贵的原因。 自那以后,领地的划分越发严格。在蛇岛上,除了互择伴侣之外,也只有神圣源地才有可能同时出现两头以上的冰雪王蛇。但这仍然止不住王族的没落。 苏白看了她一眼,忽然奇怪一笑:“挑战?”他平时很少笑,永远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高傲模样,此时眼神流转,一侧唇角微微翘起,讥讽中带着一抹诡异的欢喜,竟将对方忍不住看呆了。 这一边。 青牙身上被苏白用一枚树枝穿了两个血洞,牢牢的钉在地上。那伤口处仍然保持着持续腐蚀的伤害性,以青牙的半妖之身,受伤皮肉鳞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不断的修复又被不断的腐蚀。 许颜真将青牙简单包扎了一下。青牙第一次被陌生少女碰触身体,显得极为烦躁不安。许颜真递给他数枚蛇莓草,好生安抚了一番,这才问道:“我们从哪里走?” 青牙只觉得那双手又柔软又温暖,都说了不用包扎这点小伤习惯了,她却还是执意止血。它自幼丧母,而其他雌性要么是因为它混杂了人类血统而鄙视轻慢,要么是因为它混杂了冰雪王蛇血统而敬畏远避。它自小被欺辱惯了,打得赢就打,打不赢就躲起来独自舔血,从未体会过如此温柔细致的对待,一时间一堆傲娇的话到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只是扭过头去狠狠的哼了一声:“多事。” 许颜真倒不是刻意卖好,她见青牙血流不止,怕血迹暴露踪迹,便想方设法说服它让自己包扎。她想起青牙日后被白银冰焰活生生烧死时看向自己怨恨的眼神,不由轻轻叹了口气。 从青牙的口中得知,在这个世界上一共有四大秘境入口。诸侯列岛极东之地蛇岛的入世之门,位于大陆极北之地的登仙台,位于极西太白山的神农谷,以及位于大陆南端盛产露泪花的炎烈之国境内的噩梦船坞。每一处都通往大大小小数以万计各具特色的秘境。朱彤在蛇岛上发现的古传送门,就是蛇岛的入世之门。冰雪王族成年后,大部分会选择入世,只有极小部分因天生残缺或各种原因留在了蛇岛。而大多数的冰雪王蛇选择入世后都没能活着回来。 青牙冷冷道:“那是因为秘境太多,让它们忘记回家的路了。” 如果母亲当初也真的忘记回家的路就好了。 …… 这入世之门每隔十年开启一次,每次开启一个时辰,通往不同的秘境。朱彤不知道的是,他毁去的只是其中一个入口。天之道,补不足而损有余。像这种天然秘境的开启,实际上是一种自然选择下能量的补充。秘境常年处于封闭状态,如果无法与外界接通,则维持该领域的能量日渐式微。一旦其中一个入口被强制关闭,则自动轮转为该秘境的另一个入口。 华佗馆的神农秘境入口,因在非特定时间被强制开启,所以才需要用特殊的灵力道具启动。但这四大秘境入口,每一个所需的秘境钥匙各自不一。朱彤在神农谷中开启秘境用的是一枚莹莹发绿的圆形玉石,而蛇岛上人迹罕至,冰雪王蛇年寿又长,自然不会像人类修士那样费尽心力的研究道具去开启秘境。这就逼着许颜真与青牙必须在剩下不到一盏茶功夫内赶到古传送阵去。 就在这时,远处雪山似乎发出了巨大的雪崩。脚下的大地都为之震动,许颜真唬了一跳。 只听青牙又惊又喜道:“这下好了,短时间内苏白应该不会回来找我们麻烦了。”它用一种奇怪的语调酸酸道,“这家伙又打起来了。” 不知道这次是“被”追求交尾,还是“被”当成情敌决斗。相对于自己为了艰难生存而进行的每一次战斗,苏白的每一次“被”挑战都似乎要更无奈且惊险得多。 天空中两条巨大的冰雪王蛇正在激烈的搏斗。一时间电闪雷鸣,地动山摇。 青牙呐呐道:“这是十五级的王蛇之间才有的较量啊。”那双渴求力量的褐色眼瞳中写满了无声的嫉羡。 第96章 苏白此时的处境并不如看上去那么好。那红衣少女是冰雪王族这一辈中唯一一头成年雌性王蛇。她因有一条火烧云般美丽的尾巴而得名夕霞。在这个侍奉女娲神女的古老王族,唯一的成年雌性意味着这几百年内唯一纯血繁衍者。她有权利挑选蛇岛上任何一个单身成年雄性作为自己的繁衍对象。 在几千年前,冰雪王族最兴盛的时候,每一头王蛇都想以最短的时间成功化形、入世、断念渡劫,以获得最大的力量进阶上界。无数头冰雪王蛇选择了一成年就入世,它们分布在各个大大小小的秘境、人类大陆与诸侯列岛,产生了各种各样低阶的半血妖蛇,却极少能活着返回蛇岛。种族的纯血繁衍也因此止步不前。 纯血王蛇在力量、气场、修炼速度等各个方面都远远强于半血。对它们而言,一枚蛇果就足够一头纯血化形,可半血就完全不够了。但神圣源地的蛇果生长周期本身极长,存活数目又随着聚灵阵的破坏而渐渐减少,偏偏大多数半血妖蛇也没有足够的寿命和耐心去等待,纯血与半血之间的阶级矛盾,就不可避免的爆发了。 在几百年前,无数头半血妖蛇组织在一起围攻蛇岛,企图抢夺神圣源地。却被十头驻守蛇岛的成年冰雪王族屠戮干净。自那以后,半血蛇妖的地位越发低下,而成年的冰雪王蛇则被要求在入世之前完成种族的繁衍任务,才允许开启入世之门。 苏白是高贵的纯血,父母又双双成功飞升,强大的自尊哪里容得他被别人挑选?哪怕夕霞何等美貌,又是唯一的一头雌性,他也不愿与她交尾。夕霞本身在族中地位就高,在她看来,苏白迟早要与她交尾,除非他不打算入世。本以为是水到渠成的事,只要勾勾手指,对方就会像其他雄性一样欢快的扑上来。却没想到自己居然被屡次拒绝!她身为纯血的冰雪王族,又是唯一的雌性,心性自然骄傲无比,哪里容得他践踏?自己已经纡尊降贵了,每次明挑暗逗甚至表示出愿意倒贴,都被对方轻蔑的拒绝。这种羞辱任何女人都无法容忍。 尤其是今天,苏白随意进入她的领地,这件事本身就不可饶恕!亏她还存了心思以为对方终于熬不住想与她交尾了,没想到他连看都不看她一眼。她不知道自己心里头这种又爱又恨又羞又恼的情感到底是为了什么,只是隐隐有一个念头在告诉她:如果放任不管,自己最终将万劫不复。 除非苏白死掉。 只有他死掉,她才能把这所有让她困惑难受的莫名情感在萌芽中一刀两断! 她明知苏白对任何打架都来者不拒,就故意挑衅对方,一面却让自己的裙下之臣前来护驾。 此时与苏白在空中僵持不下的就是其中一头叫吴蓝的雄性王蛇。吴蓝是年轻一辈冰雪王族中少有的强硬派,实力不弱。为了早日入世,他积极寻求任何可以与夕霞单独相处的机会,以求完成繁衍任务。 夕霞就在不远处看着,他必须要好好表现,以强大的实力打败苏白,然后踏着苏白的蛇身,在他懊恼的眼光中得意洋洋的抱得美人归。 夕霞的心里却是翻腾不已。 是的,没有什么比看着两个强大又美丽的雄性为自己拼命更让人赏心悦目了。遗憾的是,其中一头似乎对自己不那么感兴趣。 每每念及此处,她的心里就仿佛被针扎一样的难受。他们明明是那样的匹配,他的高贵美丽,她的珍贵稀少。她甚至愿意只和苏白一个交尾!为了等他,她拒绝了多少头年轻的王蛇?! 她想不明白,也不想去想明白,越想心中越难受。这一切只能归咎于苏白的不识好歹。 他太骄傲了。 这种让她又恨又爱的骄傲。 越是拒绝,越是得不到,就越是想要去占有,哪怕不择手段。她的目光紧紧的追随着苏白的身影,那样年轻又强大,那样骄傲而冷漠。少女娇艳的脸蛋上全是迷恋与不舍。 …… 古传送阵所在之处是一头叫做银石的成年王蛇领地。它在入世后成功的获得了人类的情感,坚固了心性,毫不迟疑的亲手杀掉了自己的妻儿,顺利斩断了念根,回到了蛇岛。作为蛇岛上修炼进度最快也最强大的成年王蛇,由它负责驻守入世之门是最合适不过了。偏偏在第三道天劫来临时,遇上了朱彤这个狡猾的人类。它以为人类弱小,可以轻易的斩杀抛弃,却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死在了弱小的人类修士手中。 一百一十五年前的朱彤趁着它的灵识融入劫火呈现混沌状态之际,运用高超的控火术盗走了其中一缕。当银石那破碎记忆终于以灵火的身份苏醒过来后,它发现自己的仇人早已跳进了由它所守护的入世之门。巨大的声响透过纵横交错的时空传阵隐隐传来,秘境彼端的入口也被卑鄙的人类摧毁了。 再壮丽辉煌的爆炸声到了这里也只留下一声低低的回响,就像它的几百年来波澜壮阔的起伏人生,到了如今,也只剩下几缕飞灰。 那白银冰焰忽然变得极不稳定,极端的愤怒过后是无止尽的绝望。就在它几乎要崩溃时,一个人类少女和一个半血蛇妖飞奔着进入了它的视线内。 这是你们自己送上门来的,无耻的人类和肮脏的半血! 渐渐微弱的白银冰焰,爆发出耀眼的光芒,笔直的与二人迎头对撞上去。 许颜真大惊失色,若是给这白银冰焰撞个正着,青牙这样的九级妖兽或许还能留下点灵识,自己只怕连渣都不剩! 青牙从未见识过这白银冰焰的威力,它只道是雷云过去后的灵火,碰上去会烧出一个洞。忽然听到少女厉声道:“快避开!” 它心中暗暗讥讽道:“人类不愧是最弱小的。”这话还没说完,就发觉一股热浪袭来,自己明明还没靠近,坚实的鳞片处却传来巨大的疼痛感。 它想也不想一头便往地上滚去,心中又惊又怒,叫道:“那是什么!” 许颜真已经顾不得回答它,她将蛇果一剖为二,将其中三枚小核取出,剩下的果肉取了一半投入转身朝自己扑来的灵火中。 青牙看得心中大痛,这小姑娘真是不把蛇果当蛇果。它宁可让自己撞上白银冰焰,也舍不得拿珍贵的蛇果去投火。 那白银冰焰得了蛇果,果然从狂暴状态中渐渐安静下来。它在疑惑,也可以说在判断对方到底是怎样的来路。许颜真不敢大意,一面将朱雀神魂放出,这才对青牙解释道:“这是白银冰焰,可以焚尽一切,千万不要被它碰触到。” 此时的青牙还是个没有化形的小蛇妖,根本不能与它匹敌。许颜真也没指望让它去送死,甚至在她私心里,还存着将白银冰焰占为己有的想法。这毕竟是极品的地火,对于炼丹师来说,是无法克制的诱惑。 青牙终归有些肉痛,恼道:“那也不必拿蛇果去喂!” 许颜真淡淡道:“放心,只要有种子在,要多少就有多少。”她悄悄咬开手指,打算用灵识包裹血珠旧法重施,却没想到本已逐渐平静的白银冰焰,忽然又剧烈的跳动起来。 青牙浑身剧震,失声道:“糟了,夕霞那婆娘发情了!” 没有开灵智的妖兽,都会有自然发情期。而开了灵智的妖兽,自然发情期会相对有意识的被抑制缩短。高阶妖兽的雌性,尤其是化形后,通常是不会轻易发情的,但是一发情后果不可收拾,甚至可以影响到低等级妖兽的交配、产卵、化形。 就是夕霞自己也没想到,她居然在这个时候发情。她看到苏白将吴蓝打伤后,并没有直接下杀手,而是掉转了方向快速的飞走,心中不由大为着急。一转身变成一头巨大的冰雪王蛇,直接扑向了苏白。 苏白发觉许颜真的灵识重新出现,他的第一反应便是,青牙果然和人类勾结在一起了。许颜真的满篇鬼话,他一个字都不信。他特意将他二人留在那里,一方面是出于强大的自信,另一方面也存着试探青牙的意思。 “青牙,不要让我看错你。”他循着朱彤的灵识,走在雪地上一面默默地想着。 可青牙果然还是让他失望了。 人类都是狡猾而肮脏的。 那个人类元婴期修士,以为将元婴藏入蛇蛋中他就下不了手了?六级变异球蟒的孵化,其过程是极为漫长的。他在蛋壳上画下封印,随着时间的流逝,强大的妖性会逐渐蚕食掉朱彤作为人类时的记忆。 只要他不记得自己曾经是人类,就会像一头真正的妖蛇一样懵懂无知的成长起来。这就是对他欺骗自己的最好惩罚。 他冷冷看着下面两个黑点,飞快的扑了过去。却没想到被夕霞扑到怀里,死死拦住道:“阿苏!阿苏!” 她从不知道阿苏看起来这么冷漠,身体居然如此温热。只是这么肌肤相触,她的心就忍不住化了。她一遍一遍叫着他的名字,浑身燥热,意乱神迷。 冰雪王族即使级别再高,终究也只是妖兽。一旦一头雌性发情,整个蛇岛所有的雄性都会躁动不安。那白银冰焰虽然已是灵火,却还保留着冰雪王族的本性,此时居然也掉头往夕霞方向扑过去。 许颜真微微有些失望,她想得到白银冰焰的希望只怕要落空了。 青牙几乎是努力将自己缠绕在树上,鳞片都被刮伤了,才止住心中泛滥的春潮。 她看了青牙一眼,道:“你还好吗?” 青牙又羞又气,咬牙道:“少废话!时间快到了,再不进去,可就迟了!”它嘶鸣一声,猛然朝入世之门扑了过去,转眼消失在阴森的洞口。那入世之门看起来和山洞没有两样,只是里面隐隐流动着灵光。许颜真迟疑片刻,终于也跟着走了进去。 从四面八方聚集来的冰雪王族和低等蛇妖越来越多。 吴蓝身上受了不少伤,血流不止,本来在夕霞面前英雄没逞成,就已经够让他羞恼了。此时一见夕霞朝苏白扑过去,心中更加愤恨。第一个急不可耐的迎头扑了过去,用尾巴强力将二人分开。 苏白好容易得到喘息,一抽身便立即朝入世之门这边飞来。他不能放任他们离开! 夕霞心里想着的是苏白,却无法阻遏身体上被缠绕的快感。天空中越来越多的冰雪王蛇缠绕在一起。忽然一道银白的火焰如流星一样扑了上来,整个天空焚烧成一片耀眼的火光,宛若白昼。 凄厉的嘶鸣和惨叫迭起,无数惊恐怨恨的意识聚集在一起。片刻之间便重归寂静。 ——传说在海外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灵蛇岛上遍布海陆空高级妖蛇。其中最为强大的就是号称“冰雪王族”的十五级蛇妖一族。强大,冷漠、美丽、高贵、攻击性强。 一团明亮的火球静静的浮在空中,如同黑夜里一轮明日。 …… 巨大的爆炸声透过纵横交错的时空传阵隐隐传了过来,少女吃了一惊,问:“那是什么声音?” 青牙总算平静下来,恼羞成怒道:“不知道,反正不会有什么好事。” 少女奇怪道:“我已让阿肯放了一把火,难道没有烧干净?” 朱雀神魂扑扇着翅膀落在她头顶,用力的点了点头,表示它确实放了一把火,还是好大一把火。 他二人是从一个巨大的树洞里凭空钻出来的。朱彤逃出去后的第一反应是毁去入口,许颜真也不例外,哪怕这入口很快就会关闭。 青牙嘴上虽然说得难听,心中却在打鼓,长长的蛇身游走得心不在焉。 许颜真道:“你很担心苏白吗?” 青牙迅速反驳道:“胡说八道!我怎么会担心他?我肚子上还有两个洞,正是拜他所赐。难道你忘了?” 许颜真一字一字道:“苏白那家伙不知道怎样了?” 青牙双目瞪圆,怒道:“狡猾的人类,谁让你学读心术的?” 许颜真劫后逢生,此时心中舒畅,便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逗你的,你可真老实。” 青牙气急败坏,威压全施。许颜真刚刚迈出脚,就被它尾巴一扫,她明明可以躲开,却因九级妖兽的威压全身僵直到不能动弹。整个人硬邦邦的跌倒在地上。 青牙那厚重的尾巴直接从她身上游过去,冷冷道:“长了两条腿还不会走路,人类真白痴!” 那小肥鸟因为许颜真被绊倒,也跟着一齐跌了下去。此时正愤怒的飞起来,追着青牙拼命啄他的蛇脑袋。 青牙尾巴一扫,将阿肯直接打飞,回头冲许颜真恼道:“把它给我收起来!不然可别怪我不客气!” 阿肯一听更加气恼,连连朝它喷了好几口火星。青牙张开大嘴,一口将小肥鸟咬住。那小肥鸟立刻化为一道虚影,从它嘴里飞了出来,又重新结成实体,得意洋洋的停在头顶一棵树上。 许颜真抹了把脸上的灰土,慢慢从地上爬了起来。那一蛇一鸟,鸡飞狗跳,相处融洽。 好吧,青牙她不知道,阿肯看起来挺喜欢青牙的。那条白蛇自从与她结盟后,就一直板着脸,一逗就发飙,却越逗越开心。 她盘腿坐了下来,看了看自己所处的地方。荒山野岭,一眼望不到头的树林。既然是秘境,这就意味着不可能和人类大陆一样。没准随时随地都存在危险。 这一人一鸟一蛇一路走了许久,终于在一个湖边停了下来。许颜真决定在这里先凿开一个石室,暂作休整。阿肯举双腿赞成,青牙则愤怒的大叫:“快把这只肥鸟从我脑袋上挪走!” 小肥鸟的玻璃心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许颜真从来不会当着它的面喊它小“肥”鸟,它一直把白蛇看成是阿真的新宠物,就和自己是一样的,开开心心的和对方交朋友。却没想到那条臭蛇居然这样羞辱它。 它的眼里噙满了泪水,本来正在青牙光秃秃的蛇头上倒立,此时一个滚跌落下来,扑回许颜真背上嚎啕大哭起来。 许颜真正在开凿石室,冷不丁背后一烫,回头一看顿时头发倒竖。阿肯可是朱雀神魂,它哪里有泪水,全都是火星,噼里啪啦的乱溅开来。自己背上的衣衫老早烧出了好几个洞。要不是那件冰刃蛛丝软甲,只怕她的背上也是一片烫伤。 她手忙脚乱安抚着伤心的阿肯,青牙冷嘲热讽道:“它连你都不放过,还不赶紧将它收起来?”它看许颜真落难,不仅不出手搭救,反而落井下石,自己则飞快的遁走了。 阿肯一听哭得更加伤心,一边打嗝,每一次的嗝就是一团火焰。这荒山野岭到处都是树木,还不得立刻烧起来? 待她好容易安抚了阿肯,让它乖乖的睡着了。这才费尽心力继续开凿石室。 青牙好容易甩掉那个讨厌的火鸡,这才仔细的在周围巡逻起来。他转了一圈,没有任何发现,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找到许颜真道:“你发现没有,这里很奇怪。” 许颜真点了点头,道:“这里是秘境。”一面抹了把汗,开始搬运石块效法朱彤布置阴阳八卦生死阵。 青牙奇怪道:“你来过秘境?”它从未入世,来到所谓的秘境自然十分新奇。 许颜真淡淡道:“宗师测试的时候,就是把人放到秘境里去,采好草药才能回来。我去的那个秘境,里面有一头十一级的岩龟兽。长得和山一样大,人站在上面还以为自己在小岛上。” 青牙颇感兴趣道:“后来呢?” 许颜真放下石块,坐了上去,目光深沉的望向远方:“后来我把它的妖丹送给一个变态了。” 青牙瞪了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骗谁啊你,十一级的岩龟兽,和山一样大。就你还能挖出它的妖丹?” 许颜真第一次被人这么直接的戳破,不由有些恼羞成怒道:“我们人类动的是脑子,你们懂什么!” 青牙道:“那你说说,这个秘境是怎么回事?我们怎么出去?” 许颜真道:“你方才不是出去看了一圈?没有看见别的飞禽走兽蛇鸟鸣虫吧?” 青牙点了点头,却很快又莫名怒道:“你说‘别的’是什么意思?” 许颜真无奈的扶住额角,叹了口气道:“不要多想,我是说,我们可能进入某头高阶妖兽的领地了。” 青牙不屑道:“能有多高阶?还能高过冰雪王族?”在他心中,冰雪王族在这世上自然是无坚不摧的顶级存在。 许颜真不想理他,淡淡道:“不管怎样,你我也要小心点。虽然不是所有秘境都是极度危险,但也不都安全。这段时间我先帮你蛇果弄出几枚来。我凿了三间石室,你一间,我一间,中间一间炼丹用的。你也受了伤,好生调养,平时不要乱走,免得被困在阵里。” 青牙看了一眼她所布下的阴阳八卦阵,冷笑道:“别太小看人了。人类的这种破玩意,还困不住我。” 许颜真就等着它这句话,笑道:“行啊,别碰坏我的法阵就是了。” 她唤醒阿肯,也不管青牙在里面团团转,自己一人一鸟往湖边走去。 她好久没有好好洗个澡了,又灰头土脸干了半天活,此时只想痛痛快快下水洗个干净。朱彤或许和她也在同一个秘境里,或许已经离开。不过青牙方才巡视过,应该对方不在附近。 从朱彤的口里,她得知这个秘境是个死城。 神农秘境,入世之门,噩梦船坞与登仙台,这四大秘境通往的是成千上万的不同秘境,每个秘境入口十年才开启一次,随机通向里面其中一个秘境。并不是所有秘境都有足够的运气能够与外界接壤。像这个秘境,就因为维持秘境运转的灵力耗竭而逐渐变成一座死城。 她与一百一十五年前的朱彤并无任何交集,没有恩怨,自然也不惧怕。她此时的心情,说不出的轻松愉悦。 月光下少女哼着小曲,从头到脚洗了个干净。她从水中钻出来,用乘风决将身上吹干。待收拾好身上衣裳,才愕然发现不知什么时候,居然回去的小路没了,湖边多了一从青翠竹林。 这个秘境即使变成了死城,也在以极为缓慢的方式维持这自身的运转。就是朱彤自己,也是很久以后才知道那个秘境的名字叫做迷失之畔。 不过随时切换场景的秘境对许颜真来说并不陌生。 可这莫名的危险感是怎么回事?少女抓紧了身上披着的雪白衣袍。忽然她眼前一阵天翻地覆,整个人被面朝黄土直接按倒在地上。一滴血又一滴的血从她身后的人身上滑落,直接滴在她脸颊边上。 一个冷冷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又是你!”那声音如金玉撞鸣,说不出的好听。 第97章 震惊!迷失之畔的秘密(2) 许颜真擦干了眼泪,恋恋不舍的陪着妈妈下厨做菜,用饭后又将碗筷收拾了,陪着爸爸下了会象棋。她以前沉迷于网络时,恨不得24小时都不离开电脑,连上厕所都要抱着笔记本,根本不会想到挤出“宝贵”的时间来陪伴父母。 自从她从修仙世界里回来之后,她更加珍惜和父母相聚的每一刻。她从虚拟的网络世界里走了出来,渐渐结交了新的朋友。她在学校里刻苦的学习,整个人收拾得干净清爽。即使是先天不足,却也自信坚强,待人接物成熟睿智。邻居家的大哥哥看她的眼神渐渐变了,居然对她展开了猛烈的攻势。 爱情与事业双丰收,一切都那么美好。她似乎已经渐渐遗忘了在修仙世界里挣扎的日子,那样惊心动魄的勾心斗角,那样尔虞我诈的生死迷情。 苏白这边亦是风光无限好。他顾不得领地限制,直奔神圣源地。入眼的是一片苍翠的绿色,这是蛇岛上唯一的翠绿。只属于蛇果才有的在冰雪覆盖的纯净之地绽放的绿色之花。浓郁到凝聚成淡紫色的灵气在上空浮动,下方三头巨大的冰雪王族在游弋或盘桓。 苏白怔怔的望着那浮动的紫气,一时间百感交集。 其中一头冰雪王蛇抬起眼来,冷冷警告道:“苏白!你来这干嘛?告诉你多少次了,你的蛇果还未成熟,要耐心点!” 他认得,那是赤麟,因为腹部鳞片呈现深红色而得名,脾气很坏。在他化形后就没见过他了。怎么他又出现了? 另一头冰雪王蛇嗤笑道:“年轻人嘛,难免性急了点。早点化形也是好事,早化形早入世,找头雌性生孩子。”他是黄斛,因额前生有斛状肉角而被族人嘲笑,他记得它没多久就因争风吃醋被活生生斗死了。原本由他守卫的入世之门,也被渡完入世之劫胜利归来的银石所取代。 他低头看向自己,忽然发觉自己的蛇身变小了许多,他听见自己恼羞成怒道:“谁心急了?谁要找雌性生孩子?” 黄斛忽然化作人身,得意洋洋的走了过来,伸手一弹他的额尖,讥笑道:“看到没,这是手,这是脚,这是人身,没化形的黄毛小儿明明羡慕得不得了,却还死不承认。” 苏白的心渐渐冷了,他知道这是在他的回忆中。他看着自己愤怒的用尾巴抽向黄斛那张可恶的面孔,他听到赤鳞冷笑着道:“小孩子的攻击性就这么强,看来将来你又多一个劲敌啊。” 黄斛立即化作巨大的冰雪王蛇,轻而易举的将他咬住,用力甩飞,哼了声道:“这种程度还能算劲敌?你也太小看我了。” 年幼的冰雪王蛇,冲过来再次搏斗,又再次被甩飞。 苏白清楚的记得这是他从小到大以来唯一的一次惨败,自那以后他的性子收敛了很多,越发沉稳起来。他眼睁睁的看着年逾的自己被一次又一次的打倒,直到再也动弹不得,被黄斛如同死鱼一样扔了出去。这种羞辱,他毕生难忘。他曾发誓等他化形后,一定要将黄斛好生报复回去。可是黄斛并没有如他所愿的活到那一天。 苏白此时才发觉,自己已经脱离了蛇身,恢复成人形。年幼的王蛇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他慢慢的走了过去,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它。 伤痕累累的王蛇忽然睁开眼睛,恶声恶气道:“你是谁?我怎么没见过你?” 苏白一脚踩在它脸上,它勃然大怒,奋力将尾巴扫来。他轻而易举的避开了,换了一只脚踏在它的七寸处。王蛇的心脏被准确的扼住,终于无法动弹,又惊又怒的瞪着他,双目中几乎喷出火来。 苏白冷冷道:“每一次战斗都是生死之搏,没有这个觉悟就不要轻易出手。羞辱敌人最好的方法是从要害处下手,足以让对方一击重创,而不是攻击那些华而不实的地方。连这都不明白,这点程度的你,也只有挨打的份。” 他明明只要动动手指,就能要了那人类少女的命,却一而再再而三的着了她的道。他垂下眼眸,冷冷道:“永远不要轻视任何一个敌人,哪怕她再弱小。苏白,你明白吗?” 正视自己的错误,面对不堪回首的过去,有些事必须放下骄傲,才能前进。 …… 在大学毕业的那个暑假,许颜真和大哥哥愉快的吃着晚餐。侍应生推着蛋糕车走了过来,她惊喜的从蛋糕车里发现了一枚小小的钻戒。大哥哥温柔的牵起她的手,将钻戒戴入了她的无名指,一面亲吻着她的手背,向她求婚:“阿珍,嫁给我好么,永远的留在我身边。” 她心情澎湃不已,爸爸妈妈亲戚朋友也一一从四周走出,含笑的递给她最由衷的祝福。 妈妈说:“答应吧,阿珍。你会获得幸福的。” 她正要开口,忽然听见远远的一个冰冷的声音传来:“醒来!” 她疑惑的四下望了望,华灯闪烁,自己不知何时已经穿上了洁白的婚纱,在她一直很想却从来没有机会在里面吃过饭的最高级酒店里,里里外外几十桌亲朋好友在举杯庆祝。 大哥哥穿着笔挺的礼服,温柔的牵着她的手,柔声道:“阿珍,答应我,我们永远不分开,好吗?” 那声音又在耳畔响起:“醒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痛苦的捂住脑袋,低声喊道:“你是谁?谁在喊我?” 大哥哥又心疼又吃惊,伸手将她抱住,安抚道:“阿珍,你怎么了?没事,别怕,这里有我。” 那个冰冷的声音忽然充满了杀气,在她大脑中回荡着:“快醒来,不然我杀了你!” 谁?谁要杀她? 她惊慌失措的四顾着。 妈妈顾不得喝得酩酊大醉的爸爸,走过来劝道:“阿珍,这是婚礼!亲戚朋友都在这,你可别乱来。” 一时间,亲戚、朋友、家人全部涌了上来,那些熟悉而关切的面孔紧紧的盯着她,每一声都在劝她留下,不要离开。她忽然觉得这个场景极其眼熟,好像以前在小说漫画中看到过。她心中微微一凛。 耳畔那个声音如金玉撞鸣般清冽:“再不醒来,我就拿你入世了。” 入世?入世之门?蛇岛?苏白! 许颜真猛然张大双眼,她眼前一片漆黑,头上似乎被蒙了一层犹带余温的薄衫,摸上去极为舒滑。她将那薄衫取下,只见一条三寸长的白蛇盘绕在身边,那双火红的眼眸冷冷的盯着她。 她大吃一惊,环顾四周,自己居然还在那个镶嵌有夜明珠的山洞里,那条通向深处的幽暗狭长的走道居然隐隐透着光。她胳膊上那娇艳欲滴的守宫砂清楚的提示着她所经历的一切,很可能只是一场梦。她怔怔问:“苏白,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她后半句话没敢问出来。 苏白厌恶道:“我蜕皮了。” 许颜真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那层薄衫,严格的说是一层薄薄的蛇皮,却如同被子一样大,足够将她完全包住。 许颜真呐呐道:“可是蜕皮也不至于变得这么……” 苏白冷冷瞥了她一眼,道:“我进阶了,所以蜕皮了。这段时间我会非常虚弱,甚至长眠下去。”他似乎有些疲惫的闭上了眼,淡淡道,“你……走吧。” 即使是冰雪王族,在强大的自然规律下也无法逃脱蜕皮的命运。蛇类的每一次成长,旧皮无法包裹生长的身躯,就会自发蜕去。他心知自己蜕皮后相当一段时间内,与初生婴儿无异,根本不具备自保与攻击能力。而与生俱来的骄傲,也不允许他开口求助。人类已经够弱小了,他身为十五级的冰雪王族,又怎能向卑微肮脏的人类低头? 他闭上了眼,小小的蛇身盘踞在一起,他甚至有些后悔,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说这么多。即使他们已经达成契约,他在一个月内不会伤害她,但却没有规定她不可以反过来伤害他?即使是为了避免她迷失在幻境中无法复族,也不该选择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将她唤醒。他是妖,她是人。他们始终是敌人。苏白不知道自己从何时起居然犯下了这么多原则性的错误。以人类的狡诈恶毒,或许会在这个时候,出手将它的脖子拧断吧。如果它死了,她就再也没有威胁,没有顾虑了。 在这个世上,即使最强大的妖兽也有自己的弱点。别人不知道,却不意味着不存在。 就在双方陷入了异样的沉默而越发尴尬的时候,一些山石土屑从许颜真身侧上方掉落下来。接着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头从顶上掉落。 许颜真大惊失色,她没料到这山洞居然会塌陷,当下本能的俯身将苏白卷起,就地一滚直接躲进那幽暗的地道里。 苏白只觉得自己身子忽然一轻,一眨眼功夫,已经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中。它贴着少女赤裸的胸口,冰冷的蛇身都僵硬了。这是多么温暖而柔软的胸膛,透过白皙的肌肤,仿佛可以看到细细的血管。少女心脏怦怦跳动的声音不断震动着他的下颚骨。他听见她咬牙道:“既然我们已经定下契约,在没有完成契约之前,我是不会轻易抛弃你的。” 她是真的放心还是故意如此,居然敢将自己最脆弱的地方暴露在他面前。只消轻轻的一口,他的尖牙就能刺破她粉嫩的肌肤,让毒囊释放的毒液流进她的血管中。 或者……即使是狡猾奸诈满口谎言的人类,也不全都背信弃义? 其实许颜真心中也在剧烈的挣扎,即使方才的一切都是幻觉,她还是无法忘记被强迫致死时那种痛苦和怨恨。她的理智告诉她,杀了苏白,可以永绝后患。人和妖毕竟是对立的。更何况她不知道将来他会不会再次发情,也不敢保证下次发情自己会不会还这么走运的逃过一劫。她的感情告诉她,对方毕竟救了自己,且不说水下渡气,以他那样的洁癖,肯定厌恶得不得了。他如果真有什么,大可以趁她迷失在幻境中,将幻境中的一切重演。或许他是为了复族,所以才出手相救。 等等!苏白难道不知道这一点?蛇是喜欢试探虚实的动物,她吃不准苏白为什么会在自己面前轻易的说出他现在的劣势。正是由于她清楚的了解十五级的冰雪王蛇有多么强大,所以才越发惊疑不定。 许颜真在经历了无数次和人或妖斗智斗勇之后,对每一步都走得极为小心。可是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她不假思索的将那脆弱的白蛇抱在了怀中。 蛇是冷血动物,却不是说它们的血是冷的。蛇一样喜欢着温暖,即使是生活在冰雪覆盖的蛇岛的冰雪王蛇,在最虚弱的时候,也抵挡不住这样的温暖的避风港。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她一人一蛇滚进地道里,只听外面山石滚落,镶嵌在石壁上大大小小的夜明珠被无情的碾碎。到处都是重物撞击与滚落水中的声音,但地道中却安然无恙。 许颜真惨白着脸,呐呐道:“这是怎么回事?” 苏白此时已经逐渐陷入沉睡,他显然无法回答她的问题。 回去的路既然被堵住,她就只能一步一步顺着地道朝前走。 她每往前走一步,心中的不安就越发明显。越是不安,她每一步就越是小心。待走完这长长的地道,足足花了她两个时辰。 那地道的尽头向上是数十阶台阶,她慢慢的走了上去,越往上光线越亮。直到她登上最后一级台阶,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居然出现在一个巨大的圆形大殿中。此时大殿里已有了五个人,神色不一的盯着自己。 当她出现时,很明显最前面一个矮胖的中年男人露出了失望的神色。他身后一个绿衣女子,生得颇为妖艳,正在吃吃的笑,一见她便止住笑容,脸色变得极为难看。那女子边上大约数步的距离盘腿坐了一个道长模样的老头子,身边跟着一条土狗。这道长只扫了她一眼,就冷哼了一声,闭目道:“你输了。” 只听一个懒洋洋的声音笑道:“哎哟,居然是个小姑娘,可是我走眼了。”许颜真循声望去,说这话的是一个二十七八岁的公子哥儿,生得十分轻佻,正谢谢的靠着柱子上下打量她,一双桃花眼里全是惊艳。 许颜真本能的想避开,她裹紧了蛇皮,又将小白蛇紧紧抱在怀里。直到她听到最后一个人开口道:“不管怎样,总算凑齐了六个,再等上一个,或许我们可以离开这鬼地方了。” 第98章 震惊!迷失之畔的秘密(3) 那人戴着一顶黑色的斗笠,斗笠边缘长长的黑布将他全身裹了起来,根本看不出容貌。 许颜真咬牙道:“请问,这里是什么地方?” 那绿衣女子哼了声道:“什么地方?哼,一个来了就出不去的鬼地方。”她转身让开一步,许颜真这才发现,加上自己身后这个地道口,这大殿一共有七个入口。每个入口左侧都有一间独立的石室,形状大小几乎完全一样。那石室门左上方镶嵌着一块铭牌,从许颜真左首这间石室顺时针数起,依次名为天枢、天璇、天玑、天权、玉衡、开阳、摇光。 那大殿顶中央的藻井呈现极为罕见的正七边形,以许颜真所受到的几何基础教育,单用没有刻度的直尺和圆规是无法直接作图,最多只能作出近似正七边形的图形。而采用纽西斯作图法则至少需要一把度量严谨的直尺。事实上无论在她前世还是在这个修仙世界里,以正七边形做藻井都着实罕见。藻井下方悬空挑着一只巨大的水晶漏壶,此时已经漏了近半。 那漏壶下方一共排列了七根巨大的圆柱,许颜真注意到那柱子上似乎有不少划痕。甚至沾染了些许暗褐色的血迹。她心中越发警惕。 那个轻佻无比的公子哥儿见她一脸戒备,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嘻嘻笑道:“小妹妹,相逢即是有缘,你我能在这里相见,必然是前世千里姻缘一线牵。”他看到许颜真全身裹在一件轻薄雪白的奇怪布料下,却赤足踩在地上,那脚趾上包裹着饱满浑圆的指甲,每一枚都如肉色的珍贝般,说不出的可爱。当下心中被勾得痒痒的,忍不住上前两步,想要挑开她的衣裳,桃花眼笑得极为浪荡,柔声道,“这里可不热,用不着裹得这么紧。若是冷的话,还不如让哥哥给你暖暖?” 许颜真退后一步,忽然听那老道冷冷道:“吴天龙,你这条**死性不改,可别忘了这是在秘境里,一百年都未必等得到几个人。” 那个桃花眼原本是一头七级多足兽,算是蜈蚣的一类巨型变种,机缘巧合下居然给他修成人形,自己取了名字叫做吴天龙。他被老道训斥后也不恼,只嘻嘻笑道:“陶道长,我不过是逗逗她,又不是真想怎样,你又何必这么在意?” 那老道姓陶,叫陶释一,却是这五人中修为最高的元婴后期修士。他冷冷笑道:“你忘记这里的规矩了?” 那绿衣女子一眼瞧破吴天龙的色相,冷笑着弹了弹指甲,她那手指生的和青葱一样娇嫩,指甲莹白润泽,煞是好看。她对着手指吹了口气,一面施施然走到许颜真身边,含笑道:“小妹妹,你别被吴天龙吓着了,他在这里困了三十多年了,难得见到你这么水灵的姑娘,自然是春心荡漾。你不要理他就是了,这里没人敢伤害你。“ 那吴天龙变了脸色,一双桃花眼直视那绿衣女子冷冷道:“欢刀,你可别忘了,上次那个少年郎,可不是差点着了你的道。你这母螳螂在这里困了十四年,可没少勾引男人。” 那绿衣女子脸色大变,怒道:“他又不是被我害死的,还不是他自己心性不坚定。当初他若是从了我,进了我的房间,没准还不至于死得这么早。” 那矮胖子道:“好了,好了,吵什么啊?都是老邻居了,谁也不愿意被困在这里。这小姑娘既然进来了,也是她的机缘。没准她能熬过这个晚上,只要是能熬过,我们出去的希望就多了一分。” 他一面朝许颜真一个一个介绍了起来。这矮胖子姓孙,单名一个田字。是筑基后期修士,在这里呆的时间最短,修为也最低,但人缘却是最好。那叫做欢刀的绿衣女子,是一头八级巨妖螳螂,在这里困了十几年。吴天龙就是那个桃花眼,也是妖修,被困了近三十年。他方才与陶道长打赌,猜来的是男还是女。他过去几次都猜的是女的,结果每一次都输,包括孙田进来那次也是。这一次他难得猜了是男,结果又输给了陶释一。 这几人中修为最高的是陶释一,他被困在这里竟然有整整一百二十余年,此时看起来还不过是个年逾古稀的老头子,却已经是元婴后期的修士。那斗笠人虽然看起来很怪,名字却极好听,唤作柳毕言。不过他也算是名副其实,从她进来后就没怎么开过口。 孙田人虽然胖,说话倒是极有条理。他介绍完一圈,末了,笑眯眯问:“小姑娘,现在该你了。我就问你三个问题,你是谁?你来这干什么?你怎么通过第一关试炼的?” 许颜真颇有些迷惑,斟酌片刻道:“我叫阿真,本来去神农谷参加宗师测试,结果被放到了神农秘境里,我修为低下,很害怕。不知怎么和师兄走散了,我在秘境里呆了好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不小心到了这里。” 那几人互相看了一眼,最后都望向陶释一。后者慢慢道:“神农谷确实经常开启神农秘境。如果是神农秘境的话,到这里也不稀奇。”所有秘境都在以自己的方式运转,秘境与秘境之间也偶尔会接轨。从一个秘境无意中穿越到另一个秘境,其实很正常。 欢刀不知宗师测试是什么,便问向吴天龙。吴天龙白了她一眼,冷冷道:“你和我都是妖,人类修士喜欢搞的那一套,你不知道,我又怎么知道?” 欢刀吃了一个瘪,心中登时大怒,哼了一声,拉住许颜真道:“阿真妹妹,宗师测试是测试什么的?打架吗?” 许颜真摇摇头,道:“就是考察一些基础的,比如辨别药草,秘境采药、炼丹之类的。”她顿了顿,又小心翼翼的问:“你说的是什么试炼?” 欢刀奇道:“你不知道么?这些人都想拿你们人类大修士的遗产,所以历经千幸万苦到了这里。那个大修士死之前不知怎么通知了她的门派,挑选好徒弟去继承衣钵。就特意在这里布置下了三道难题,专门用来害人的。” 陶释一老脸微红,咳嗽一声道:“紫莲师尊是我百鹤宗的大长老,她的遗物自然要物归原主。只恨贫道无能,带来的弟子都一个一个先我陨落了。”他作为带队修士之一,原本召集了不少弟子前来寻宝。却不想秘境险恶,人心更加险恶,弟子之间为了能成为紫莲仙子的衣钵传人,彼此互相勾心斗角,还没遇到妖兽,彼此就斗得你死我活。好容易到了这里,自己身边也只有寥寥数名弟子。年轻人心性不坚定,却在第一道难题面前,大多数人陷落幻境迷失自我。百鹤宗的没落,有一定原因也在于此。 许颜真吃了一惊,她手里还有一枚林镜改良过的多罗幻镜。紫莲仙子其人其事,也略知一二。不过更让她吃惊的是,这里妖修和人类修士居然和平共处,这放在诸侯列岛或者在大陆本土上都是不可思议的事。她想到自己怀中的苏白,忽然又觉得这没什么不好理解的。大家都想出去,利益一致的情况下,前一刻的敌人,这一刻也是朋友。 欢刀努嘴道:“老陶,你那什么仙子死之前特意通知你们宗门,她炼制的法宝悉数在此,只等合适传人答对三道题目就可以领取。却又把题目弄得这么要命,还把大伙困在这里,不凑满七个修真者无法发动下一道试题,也出不去,这不是摆明了坑人吗?” 陶释一恼道:“不许胡说!”他在这里资历最长,也最了解这个巨大的幻阵,欢刀也不愿得罪他。只是哼了声,道:“阿真妹子,你可记住了,在这大殿里切忌不可动用灵力。哼哼,这大殿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幻阵,一旦灵力波动,就立即发动。如果不赶在幻阵发动前躲进你的石室里,就只能等死了。” 孙田摸了摸肥滚滚的肚子,笑眯眯道:“其实这样也好,大家只能同心协力,不会相互陷害。”许颜真来这之前,他修为最低,提心吊胆了许久,终于和每个人都搞得关系不错。他顿了顿,补充道,“反正你一看漏壶到底之前,就赶紧回你的房间里,不管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开门,也不要出来。这里一共有七间石室,我们已经用了五间,剩下的开阳和天枢你挑一间。每个人只能选择一间石室,一旦进入石室后,就无法进入其他石室。每个石室里都有你通过前一关的奖励。大多都是紫莲大人炼制的法宝,每个石室的奖励都不一样。不过在开启第二道试题之前,都只能看不能摸,有点难受就是了。” 吴天龙给许颜真抛了个媚眼,嘻嘻笑道:“小妹妹,你若是害怕,不如跟我一间房。咱们也好互相做个伴嘛。” 许颜真僵硬着脸道:“我不怕。” 吴天龙一双桃花眼闪闪发光,嘤嘤道:“可是天龙哥哥会害怕。” 许颜真满头黑线。欢刀第一个受不了,跳起来叫道:“闭嘴!你个死蜈蚣!她到你嘴里还会漏出渣来?若是死了怎么办?难道还要我们再等个几十年?谁知道下一个通过第一道试炼的何年何月才能来?” 陶释一正色道:“小姑娘,千万不要小看这幻阵,贫道当年通过第一关时,身边还有五个弟子,却没想到一夕之间,竟然被幻阵勾出门去,结果只剩下老道一人苟活于世。”他叹了口气道,“早些年我还幻想过取出宝藏,交回师门。熬过了这么多年,只求在大限到来之前,能活着出去就是了。” 孙田安慰他道:“陶道长,你好歹是元婴后期,你看看我,不过是个筑基期修士,再看看这个小姑娘,连筑基都没有,只怕还没辟谷?她岂不是比你我更要担心?” 他说者无心,听者有意,当下吴天龙不乐意了,恼道:“孙胖子,你干嘛吓唬真真妹子?” 许颜真有扣扣农场在手,老早在紫竹峰时就预备下各种食物种子,预备贪嘴的时候种了吃。只要有水,倒不担心会被饿死。她看到这些人在这里被困了几十年还生龙活虎,想必水源是充足的。也没把孙田的话放在心上,只是很受不了吴天龙这副自来熟的模样。她咳嗽一声,问向陶释一道:“那这三道试炼究竟是什么……” 陶释一道:“其实就是紫莲师尊问弟子的三道题,答对这三道题,才有资格继承她老人家的衣钵,然后从这里脱困而出。” 吴天龙抢着道:“这第一道试炼,就是问你心中最想要的和最害怕的。真真,你告诉天龙哥哥,你在幻境里看到什么了?你想要什么,天龙哥哥都会想法子给你。” 陶释一叹了口气道:“心中所念与心中所惧。你来的那间问心室,就是第一关。”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皱眉道:“可是我进来之后,它就坍塌了。” 陶释一道:“这是紫莲师尊构建的巨大幻境,你所看到未必真实。” 许颜真奇道:“那为什么不原路返回,这不就可以出去了吗?” 欢刀恨恨道:“这就是这个大殿最可恶的地方。只要踏进了大殿,就没有回头路了。就是你再原路返回,也只会回到这间大殿里。” 忽然那斗笠人说了一声:“时间快到了。” 吴天龙第一个一道烟似的溜进了摇光的石室。欢刀看了她一眼,道:“阿真妹子,千万记住,不论大殿怎么诱惑你,绝对不可以出来,也不可以开门。我可不是怜香惜玉,只不过不想再等上几十年罢了。”她一面说着,一面走进了天璇的房间。 那斗笠人则紧接着走进她隔壁的天玑号房。孙田挨着他进入了天权号房。接下来是陶释一,他指着剩下的开阳与天枢道:“这两间房你挑一间吧,只要划破手指在铭牌下按上一个手印就行了。不过进去后,不能再进别人的房间。你房间里应该也有漏壶,跟这个差不多,就是个头小很多。当大殿里的漏到底时,小漏壶就开始运作了。小漏壶漏完就意味着外面已经比较安全,那时候你就可以出来了。” 他又切切叮嘱道:“千万记得,不管是谁,不管他怎么诱惑你,都不可开门。这第一关的问心,就是给这个大殿提供你的弱点所在。即使你通过了,也千万不可大意。” 许颜真看向天枢和开阳,一左一右中加夹着的正好是吴天龙所居住的摇光。这头蜈蚣精的人缘还真是很差啊。她默默的想着,一面走进了天枢的房门,按照陶释一所说那样开启了石室,径直走了进去。 第99章 震惊!迷失之畔的秘密(4) 这间石室比从外面看来要大得多,出乎许颜真意料的是,这房间的构造几乎和神农谷华佗馆地下炼丹室里一模一样,唯一的差别就是摆设的不同,也没有窗户。这石室分为上下两层,进门后约莫数步的位置,在右手边有一道往下的石阶,石壁上镶嵌了柔和的夜明珠,下层放置了一个方形的青玉石浴池。那浴池一角有一枚小小的喷泉,正咕嘟咕嘟的往外流水。那浴池外设有一圈宽约数尺地漏,皆是用白玉挖空。浴池边上放着一只精致的小茶几。茶几上端放着一瓶鲜花,娇艳仿佛昨日初绽。以许颜真的肉眼凡胎,根本看不出这房间许久都没人住过。那花瓶古朴秀雅,连插花的手法都极其高明,色泽搭配与整间石室毫无突兀感,仿佛黑夜中的一点明灯,给这间寂静的石室带来些许鲜活气息。 许颜真心道:“如果说外面的幻阵是紫莲仙子一手搭建,光看这石室的布置,就知道她是个极其心思细腻,品味高雅的女子。”再想起她最后为人所不耻的结局,心中沉重万分。大道无情,可人有情。紫莲仙子就是无法逃出情障,可惜了她一身炼器的本事与高明的幻术。 她走上石阶,上一层是休息的地方,阶梯左首是一张矮小的方桌,上面摆好了笔墨纸砚和一只小巧的水晶漏壶。后面是一只珍宝架。孙田所说的通过第一道试炼的奖励,估计就是放在珍宝架上这面小巧的镜子。这镜子和她手里的多罗幻境完全不一样,无论将什么东西放在镜子面前,镜子里都是一片空旷。许颜真伸手想触摸一下这枚宝镜,却被一道无形的墙阻拦住。许颜真暗忖:“这大概就是孙田所谓的看得到,摸不着了。” 那珍宝架边上是一张石床,紧挨着石床的是一抬衣箱。里面整齐的叠放了不少女子的衣衫,颜色素雅,样式简洁大方。许颜真心中大喜,她将苏白放在石床上,那三寸小蛇无力的蜷缩在一起。一面从衣箱中取出衣衫,正准备穿上,忽然听见门外有人敲门。 “阿珍,吃饭了。还在里面磨蹭什么?” 这是妈妈的声音。 许颜真的心剧烈的颤抖了一下,她咬牙装作没听见,飞快的将衣衫套了起来。 门外传来爸爸有些生气的声音:“阿珍,你妈喊你呢,怎么不听话?!” 许颜真已经将亵裤穿好,开始套小衣。 爸爸略带忧伤的声音接着响起:“这孩子,自从上了大学后越来越古怪了,这个暑假快一个月了,她都没有出过门。” 妈妈的声音越发苦涩,似乎都有些哽咽:“我不懂啊,她要笔记本,就给她笔记本。她要上网,就给她装了宽带。她要什么我都尽量满足。可是这孩子,现在连话都懒得和父母说了。怕她饿着,给她送水果进去,她还嫌麻烦……” 许颜真心中的愧疚如潮水般奔涌而来,她系衣带的手都开始颤抖了,眼泪一滴一滴的落了下来,拍打在手背上。 爸爸在门外道:“阿珍,你这孩子,你妈妈都哭了!” 妈妈的哭声断断续续,似是努力遏止住自己,抽吸了下鼻子,强作欢笑道:“阿珍啊,你开下门,妈妈给你端水果进来。” 爸爸的声音越发恼怒,开口斥道:“阿珍,你开开门吧。你妈身体不好,你还让她担心,你还有良心吗?” 许颜真走到门边,含着泪倾听着父母的声音。她背靠着冰冷的石门,身子慢慢的滑下。 妈妈开始絮絮叨叨讲述她如何艰辛把她带大,又伤心又难过,儿时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浮现在眼前,伴随着妈妈的声音,只让她将头深深埋在双膝中,低声痛哭起来。 妈妈哭着问:“阿珍,你为什么不开门?你难道不愿意见见妈妈么?”顿了顿,又道,“阿真,别哭,你哭得妈妈心里更难过。” 许颜真抹了把眼泪,终于决定开口。她低声道:“妈妈,我想你。” 妈妈极为欢喜,抽泣着一面笑着说:“阿珍,妈妈也想你。快开开门哪!让妈妈看看我的小阿珍现在的样子啊。” 许颜真轻声道:“妈妈,我真的很爱你,想回去见你们,孝顺你们。”正是因为深爱着父母,所以不能开门,不能随便葬送掉自己的性命,她要活着回去! 许颜真没有再说话,只是贪婪的凝听着父母的声音。直到片刻沉寂后,忽然门外传来妈妈的惨叫,接着是爸爸惊恐的怒吼:“你是什么人!你放下她!” 许颜真只觉得一瞬间,心脏似乎提升到嗓子眼。她第一个反应就是站起来要开门,忽然听到背后一个如金玉撞鸣般清冽的声音冷冷叫道:“别开门!” 她心中一凛,回过头来,只见床上那条小白蛇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苏醒,火红的双眼冷静的盯着她道:“那是幻境。” 门外父母的惨叫越发凄厉,仿佛正受着非人的折磨。许颜真泪流满面,她双拳握得死白。心之所欲,心之所惧。多么卑劣的手段,一面用父母温情诱惑她,一面用父母的性命威逼她。她堵住耳朵,可是那声音却无孔不入,仿佛在大脑中回荡,根本无处躲避。 她在第一道试炼中就是靠着苏白才勉强通过,这次无论如何都不能……她的手已经按在了门上,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将门推开。她的心中在激烈的挣扎,门外母亲的呼救也越发微弱。 忽然许颜真整个人被直接拽了回去,苏白在这瞬间化成人形,将她迅速拽回来扑倒在地。这时,门外的喧嚣终归静谧。 他两人喘息着倒在地上,许颜真痛苦的闭上了眼。她哭得眼睛都肿了,鼻头通红,那张娇媚的脸在此时也显得极为憔悴,甚至有些难看。苏白却觉得怀中的少女竟然有一种说不出的脆弱,他忍不住想伸手轻轻抚摸她的头发,却又莫名的僵在半空中。终于收了手,慢慢站起来,低声道:“你必须得靠自己,这是幻境,咬咬牙就过了。” 许颜真错愕的抬头,看到苏白的眼十分沉静。他站得笔直的背脊看起来却有些孤独和悲伤。 她抹干净泪,问:“你不是说要长眠吗?怎么突然醒了。” 苏白冷冷瞥了她一眼,道:“你这样,我能安心长眠吗?”他顿了顿,补充道,“你死了不要紧,若是开了门把我拖累了,到时候就算我不长眠,也得长眠了。” 许颜真心中羞愧不已,她低声道:“对不起。”半晌,又道,“谢谢你。” 苏白冷静的看着她道:“我清醒的时间不多了,剩下的还是要靠你。” 许颜真点了点头,她只觉得自己的声音无比苦涩:“我知道了。以后绝对不会了。”她长长呼出一口气,低声问:“你什么时候醒的?” 苏白脸色微僵,冷冷道:“在你刚进大殿时,我就醒了。那个陶老道不是好人,你没察觉的地方,他在用灵识偷偷扫你。他灵识一触到我,我就醒了。”冰雪王族毕竟是十五级的妖兽,尤其在蜕皮后,为了不让敌人发现自己长眠,气息的掩盖早已神乎其神。这是一种出于本能的自我保护,就算陶释一扫个两百遍,只要许颜真没有将它暴露出来,也无法察觉出苏白的存在。 他被惊醒后,将几人的对话悉数听入耳中,尤其在对方几人都强调这个幻阵极为可怖,绝对不能开门之后,他便咬牙不让自己睡去。他终究信不过这人类少女能独自面对幻境,或者说……无法放心。 许颜真将他放在床上时动作极为轻柔,似是不愿惊醒他。其实在她心里,许颜真宁可苏白一直沉睡,这样对她的威胁也小一些。可转念一想,若是苏白如果一直沉睡,这第七个人就不知要等到何时才会出现了。她想早点出去,至少不想在这个陌生的秘境等上几十年。 少女的心情复杂而纠结,加上连日来的疲惫与警戒,在她一层一层的穿上衣服时,仿佛心灵上多了几道防护层,稍稍安心,便不自觉的将心防卸下了。这一无意识的举动给了大殿绝佳的机会,在她意志最薄弱的时候,准确的找到的突破口,几乎将她诱出门外。 多亏了苏白。她叹了口气,以自己的心性和修为,果然无法抵抗幻境的魔音灌耳,她还是太弱了。这大殿本来就是极为厉害的幻阵,从问心室开始环环相扣,直指人心。即便是高阶修士也未必能抵挡。许颜真忽然觉得有些不对,迟疑问:“苏白,你方才也听见了么?” 事实上,苏白自记事起就没有被人这样温柔的抱在怀里,甚至轻柔的放在床上。即使是母亲也是冷漠而高贵的。在他成长的这一百多年来,母亲就看过他三次。第一次是他破壳后,当他想靠近母亲时,却被无情的避开了。 他听见母亲说:“苏白,你记住了,大道无情。若欲得道,你从现在起就要学会控制自己的感情。不要对任何人投入过多的情感。即使是对我和你父亲也一样。” 他在大殿上早已清醒,却不愿出声。只觉得自己此时还颇为虚弱,作为十五级的冰雪王蛇,他的妖丹和皮肉骨头,都是极为罕有的存在。如非万不得已,他是决计不会在这个时候暴露自己。可是当他被许颜真从身上放下,邹然离开那温暖的胸膛,放在了冰冷的石床上时,他忽然觉得自己当时不愿意暴露自身的理由似是有些牵强了。 他想起自己无意中看到少女更衣的情景,心中忍不住怦然跳动,脸上微微发热。这一刻,在问心室中旖旎的幻象似乎又涌上心头。他终于强忍着转过脸去,想要强迫自己重新陷入沉睡。 ……直到大殿对许颜真开始展开了攻击。 苏白深吸一口气,淡淡道:“听得见。虽然不太理解,但基本上可以猜得出是怎么回事。” 许颜真此时已经完全冷静下来了,她沉思片刻,道:“你和我同时进入房间,如果你能听得到大殿对我的诱惑,为什么我没有听到大殿对你的诱惑?”她想了想,皱眉道,“难道是我修为太低了,所以听不到。你修为高,所以听得到?” 苏白冷冷道:“按照那个人类道长说的,第一道试炼是心之所欲,心之所惧,这是心魔,和修为没有关系。我唯一的念想是蛇岛复族。至于那些死去的家伙,对我来说没有半点关系。没有牵挂,自然就没有弱点。至于惧怕的东西么,哼!” 冰雪王族就是这样奇怪的种族,作为妖兽,对于情感的认知极为淡漠。彼此之间明明很冷漠,也经常互殴致死,却因为天生的骄傲,为了维系种族繁衍和维护王族荣誉,在关键的时候愿意奉献生命,譬如说之前为了守护神圣源地,十头成年冰雪王族和无数半血妖兽誓死搏斗。 他一面说着,一面渐渐化为蛇形。许颜真看他神色疲惫,想是强行化人对还处于虚弱状态的苏白来说损耗非常。她心中愧疚,低声道:“我知道了。我不会在犯错了。” 苏白点了点头,冷淡道:“这一次沉睡,我恐怕一时半会不会醒来,即使你叫我也没用。”他没说出来的是,自己因为强行化形,身体所能承受的已经到了极限。他不愿意在人类面前示弱,尤其不愿在她面前示弱,那双火红色眼眸只冷淡的看了她一眼,便闭眼睡去了。 许颜真看了看漏壶,才刚刚漏了些许,明明没有多长时间,却让她只觉得度日如年。许颜真将那张小矮桌推到门前,将门挡住。又从衣箱里取出一件衣服,将自己左手绑在床柱上。 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淡淡道:“苏白,你可想清楚了,若是你一辈子只想成为一头碌碌无为的妖兽,在和别人抢夺领地,抢夺异性的过程中可悲的死去。那么我作为母亲,可以抱你。可你要记住,你的父亲与我都是极为罕有能双修得道的冰雪王族。我们在你身上也曾寄予厚望,希望你能延续我们身为纯血的骄傲。”那声音渐渐变得严厉起来,“我希望你能明白,感情不过是过眼云烟,激情过后剩下的不过是些可有可无的回忆。迷恋一个卑微肮脏的人类,对你,对我们,对整个冰雪王族来说,都是莫大的耻辱!你忘记青牙的母亲了吗?你愿意你将来的孩子和青牙一样饱受屈辱,人不人,妖不妖的活下去吗?” 许颜真回头望去,只见那条小白蛇一动不动的卷缩着。苏白的修为与心性,以清醒的姿态抵抗幻境的确不难,可当他陷入沉睡后,却无法阻挡幻境的入侵。 许颜真暗道:“果然大殿是以房间为单位对里面的人进行攻击,不论修为,彼此都能听见对方的心声。”苏白即使躲得过陶释一的灵识扫描,也逃不过大殿的法眼。只不过从它首先攻击许颜真这一点看来,是专门挑软柿子捏了。而相互了解对方的心声,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但实际上却极为凶险。 这大殿的攻击极为刁钻,石室就是修真者的最后一道屏障。按照紫莲仙子设置的规则,一旦开门,就意味着敞开心房,任凭幻境的折磨。每个人都选择独自躲在一间房内,只有极少相互信任的人,或者交情匪浅,或者情人,才会共处一室相互扶持。但是,真的能毫无隔阂,彼此坦诚吗?人心是复杂的。只要有一瞬的恶毒念头,就有可能成为信任破裂的坚实利器。 陶释一当年带领的五名弟子,第一次在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那有着过命交情的同门师兄弟就是在大殿的挑拨下,彼此暴露深藏在最心底的心思。因利益而相互猜疑,进而厮杀,直到最后弱者无法忍受,拼命将房间的门打开,只求同归于尽。 …… 那声音停下不久,又换成了一个少女在门外轻声道:“阿苏,阿苏!我是夕霞啊,你开门啊。你不是很后悔没有杀掉那个人类吗?如果当初你选择和我交尾,或许就不会导致灭族了。” 许颜真心中一凛,小白蛇依旧一动不动。只听那少女忽然变了一个声音,轻轻道:“苏白,你与我相遇在一次太一门的围猎中。在我几乎要被凌辱的时候,是你救了我。从那以后,我对你心生感激。我知道你不记得,我为了你,我历经千辛万苦找到你,只求为了对你……一诉衷肠。” 许颜真的嘴角微微抽搐起来,这是她在蛇岛上对苏白的忽悠,一字不差。此时听在自己耳朵里,却说不出的尴尬。 那少女还在娓娓叙述着自己对苏白的深情,中间夹杂了不少她在山洞里和他搏斗时,为了迷惑敌人、降低对方警惕性而在他耳畔呢喃的情话,一句比一句动听,也一句比一句肉麻。 许颜真羞愤交加的将脸埋在手中,这家伙怎么把这个记得这么牢?真郁闷,她都已经努力忘掉了,他为什么还记着? 忽然那小白蛇似乎微微震动了一下,许颜真暗叫不妙,立即俯身对苏白道:“苏白,我在你身边,别听她的。这是在诱惑你呢!” 她不知自己说的话能不能传到他耳朵里,只是一遍又一遍耐心的说着:“我就在你身边,不要听信她的,我一直在你身边。” 心之所欲,心之所惧。 这窥视人心的恐怖幻阵,那小姑娘真的能安全度过吗? 其余房间里的五人,一面抵御着重复了千百遍的幻音诱惑,一面惴惴不安的数着漏壶还剩下的时间。 第100章 消失的第二道试炼(1) 青牙虽然还没化形,却是九级妖蛇,且混有冰雪王族的血统,不自觉散发着一种上位者的威压,让欢刀颇有些动心。说到底,她同吴天龙一样,这些年都被禁欲折磨坏了。但与后者不同的是,她身为雌性妖兽,天生对强大的雄性有一种本能的臣服。她不过是殷勤的询问了它的名字,却被对方毫不留情的贬低,欢刀气得几乎将银牙咬碎。 吴天龙哪里会放过这个羞辱她的机会,当下哈哈大笑道:“欢刀啊欢刀,你看看你,还好意思说我?这得要多饥渴才会想去找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家伙泻火啊?”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青牙尾巴一扫,整个人淬不及防直接被绊倒在地。 吴天龙勃然大怒,却听孙田大叫道:“不要动用灵力!小心发动幻阵!”吴天龙恨恨不已,强忍住怒火朝它的背影啐了一口。 青牙本来想直接开打,却被半路叫停。它转头朝这个人类胖子一呲牙,吓得孙田连退数步。开玩笑,九级的妖兽可不是他一个筑基期的修士能搞定的。 幸好此时陶释一走了出来,和颜悦色道:“这位道友,你也看到了,我们这里人类与妖修都是和平共处的,最根本的原因就是在这个大殿若动用灵力,极有可能会触发幻阵。” 青牙冷冷道:“什么幻阵?” 陶释一慢慢道:“道友能走到这里,必然是通过了问心室的试炼。那里就是一个小型幻阵,陷入问心室的人,会不自觉将隐藏在心底的秘密吐露出来……” 他还要絮絮叨叨,青牙却老远眼尖看见许颜真,它哪里听得进这老头的啰嗦,当下一甩尾巴游弋过来,“啪“的一记,把一头睡得呼呼正香的小肥鸟摔在她面前。 是阿肯! 这头小肥鸟怀里抱着朱雀纹章,跟着青牙在狭长的地道中一路到了这里。只不过在半路上,飞着飞着它老毛病犯了,直接扑在青牙脑袋上呼呼大睡。青牙慢慢将眼珠往上移,只看到一只肥滚滚的鸟屁股正对着自己的脑门。它生性暴躁,哪里会让一头肥鸟骑在自己头上?当下脑袋一低,那小肥鸟便顺着它光秃秃的脑袋直接滑到身上,还不忘用尖尖的小爪子扒住它背上的鳞片,疼得它呲牙咧嘴。直到方才青牙阴吴天龙,阿肯又一个倒栽葱跌落在它尾巴上,就是这样,这头睡神居然还没醒! 许颜真顿时觉得满头黑线,这小肥鸟怎么和骑着自行车都能睡着的流川枫是一个德行? 阿肯被青牙摔在地上,迷迷糊糊的张开眼,此时一看到许颜真,顿时极为高兴的扑进她怀里,好生蹭了蹭,欢喜之情溢于言表。许颜真摸了摸它,将朱雀纹章收回储物袋中,咳嗽一声讪讪道:“青牙啊,你还好不?” 青牙高昂着蛇头,斜睨着她,冷冷道:“托你的福,老子还没死!” 它不过是贪了点,却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还专门设陷阱算计它!它一口叼住那头小肥鸟怒气冲冲,找她来要个解释,结果转了好半天都没找到一个人影。就在它几乎要放弃的时候,忽然察觉到一个微弱的人类灵识。它心中一动,便跟着潜入水底,直到看到光亮游入一个墙壁上嵌着大大小小夜明珠的山洞里。 这可苦了阿肯,它被他叼在嘴里,一到水中立即幻化成虚影,它怀里抱着的朱雀纹章就顺势掉到青牙嘴里,险些卡住它的喉管。青牙自然毫不客气把纹章狠狠咬上两口,把那小肥鸟心疼得眼泪汪汪。 青牙的心思本来就较一般的妖兽复杂得多,一进去立即便被问心室困住。如果不是阿肯拼命的啄它脑袋,又放火烧它的尾巴,它也不会从幻境中醒来。阿肯是朱雀神魂,非人也非妖,心思澄澈。所谓无欲则刚,在这一点上,无论是许颜真还是苏白都远远不及它。问心室拿它自然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青牙自问是个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好汉,既然阿肯救了它,它也不计前嫌,之前几乎被烧焦的那一页就被它大人大量的翻过去了。只不过这头肥鸟下手可真不轻,可劲的公报私仇。 那吴天龙一见许颜真出来了,两眼立即放光。许颜真换了一件鹅黄色的衣裙,眉目如画,尤其是看到青牙和阿肯后,唇畔的点点笑意,顿时让他觉得大殿里春意盎然。他只道这少女对自己也存了心思,便笑嘻嘻跟过来道:“阿真妹子终于出来了。咦,难道你与这白蛇是老相识?呵呵,看在阿真妹妹的脸,天龙哥哥就不和它计较了。” 欢刀哼了一声,吹了吹指甲,冷冷道:“一头妖蛇和人类是老相识?别开玩笑了,说是老相好我还信些。”她袅袅婷婷的走过去,靠在柱子上,对许颜真酸溜溜道:“看不出来,小姑娘手段挺高的。” 青牙顿时脸红脖子粗,大声道:“死八婆,谁跟她是老相好?” 欢刀飞了个媚眼给它,吃吃笑道:“不是么?那样倒好,我挺中意你,要不你来我房间住?” 青牙双目几乎喷出火来,怒吼道:“做梦!” 许颜真得了阿肯,自然是心花怒放。她看着青牙头顶快要冒烟的模样,忍不住笑出声来。吴天龙见她一笑之间眼波流转,当真是说不出的娇媚动人,只觉得自己心头仿佛上百只蚂蚁在来回挠痒,忍不住慢慢靠近许颜真,想要将少女那柔软的小手握在掌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忽然听到陶释一咳嗽一声:“别吵了。”一面吩咐孙田道:“时候不早了,你将殷道友也请出来罢。” 孙田应了声是,便到开阳室门口轻轻叩门,道:“殷道友,陶道长请你出来一叙。” 殷道友?什么时候多出了一个殷道友? 许颜真微微一怔,立即围了过去,这下却让吴天龙扑了个空,他望着少女的身姿,又失落又心痒。 青牙虽然表面上一付满不在乎的样子,实际上眼角始终关注着许颜真。它上次的帐还没找她算呢,她承诺给它的蛇果也只吃到了半个,还背地里算计它,这个大骗子!反正这回绝对不能让她再溜掉了。它眼见吴天龙偷偷摸摸想占许颜真便宜,当下又是尾巴一扫。 吴天龙正在黯然神伤,冷不丁被这蛇尾巴又快又准的扫中,整个身子直接扑地。他那张俊俏的小白脸上全是愤怒,若不是孙田死死拦住,只怕便要扬起拳头照着青牙那光秃秃的后脑勺上落下去了。 陶释一轻轻叹道:“这几日真是好运道,接二连三有人通过问心室的考验。” 孙田忙不迭赔笑道:“正是,昨天是阿真姑娘,今天是殷道友,以及后来的这位白蛇兄弟。以前盼星星盼月亮都盼不来一个人。这短短两日,一下子出现了三个!” 许颜真终于忍不住问道:“殷道友是哪位?” 孙田道:“你出来的晚,所以不知道。殷道友就比这位白蛇兄弟早半个时辰到,因着身上受了点伤,现在正在房间里面休息。”说着又敲门唤了一声。 半晌,一个须发皆白的垂垂老者才从慢慢开阳石室内走出。 青牙哼道:“这家伙醒得倒挺快!” 许颜真没想到还有人在青牙之前到,她本能反应就是朱彤。毕竟朱彤也进入了这个秘境。但没想到对方出来后,眉目身材完全不似,居然真是别人。她吃惊的看着这个姓殷的修士,一面暗忖道:“朱彤究竟去哪里了?他又是怎样离开这个秘境的呢?还是……他已经来了?”她将眼光移到了斗笠人身上。那人全身笼罩在斗笠里,也极少说话,存在感几乎为零。可据孙田所说,这位柳闭言同学比他要来的早,这又和朱彤的时间有些对不上。 再说,她记得朱彤跟她说过,这里是个死城。如果他没有刻意骗她的话,这就意味着他在秘境里并没有遇见过其他人,自然也不可能来到这里。那么朱彤到底去哪里了? 许颜真心中正在猜疑,却听青牙似乎在小声嘀咕着什么,不由问道:“你说什么?” 青牙飞快的将蛇头扭过去,傲娇道:“没什么!”它才不会告诉许颜真,自己居然是靠那头小肥鸟才能度过幻境,更不会告诉她自己在这方面居然还不如一个卑微的人类老头! 原来青牙跟着那道灵识潜入问心室时,就发现在山洞一角蜷缩着一个浑身发抖的老头。虽然不知道他是谁,不过看他金丹后期的修为,它身为九级妖兽,又哪里会将他瞧在眼里? 青牙的心中正得意洋洋的嘲笑着人类胆小怯懦,一转眼自己就被幻境送回了蛇岛。它惊恐的发现自己又回到了那不堪回首的过去。几头幼年王蛇将它如同死鱼一般来回撕咬摔打,一面嘲笑讥讽它的肮脏半血。它好不容易得空,蜷住身形,恨恨的盯着这些以欺负自己为乐的高贵纯血,咬牙道:“骂我可以,不要骂我娘!” 接着就被一口唾沫啐在脸上。 …… “果然还是没法忘掉,”青牙丧气的想着,“若不是阿肯,自己只怕苏醒得还要晚。”想到这里,它脸色越发阴沉,当下恨恨的瞪了那姓殷的修士一眼。 那殷姓修士只觉得脊背上寒毛倒竖,忍不住退后一步。严格的说,这老头并没有他看上去的那么苍老,只是脸色苍白的厉害,看起来十分憔悴。被这么一头九级妖兽怒目相视,他心中打鼓,忍不住颤声道:“在下姓殷,单名一个赫字。无意中陷落此地,若有冒犯之处,还请诸位多多包涵。”尤其是这位蛇大爷。 孙田笑道:“殷道友何必如此客气?多亏了你,我们第二道试炼才能开启。” 欢刀也点头道:“方才听到大殿通知说第二道试炼开启时,唬了我一大跳。明明只有六个修真者,哪里来的第七个?我还以为是大殿在耍我们哩!谁知道一看门就看到了你。” 吴天龙嘻嘻笑道:“正是,我还险些错怪了阿真妹子。”他含笑瞧了许颜真一眼,桃花眼里满是荡色:“天底下除了孕妇和那头母螳螂,没有我吴天龙不碰的女人。好妹妹,差点天龙哥哥还以为没法碰你了呢。” 这家伙脑子里究竟装的是什么玩意? 饶是许颜真皮厚,此时也忍不住脸上燥热。她知道吴天龙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自己越是答话反而是非越多,当下只狠狠剜了他一眼,走开数步,离他远远的。青牙显然还没转过弯来,它见许颜真盛怒之下晕生双颊,心中更是烦躁,隐隐一个念头升起:“难道夕霞发情的影响还没结束?” 只有小肥鸟不管多吵都呼呼的睡在许颜真怀中,看起来十分香甜。 那斗笠人忽然开口道:“既然七个修真者齐了,那第二道试炼究竟是什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时间大厅里嬉笑怒骂的众人皆沉默下来。 …… 没有任何变化,所有的一切都一如昨日。 许颜真暗忖道:“如果这个殷赫是第七个,那苏白算什么?难道我之前想的都错了?” 孙田迟疑道:“不会真是大殿在耍我们罢。” 吴天龙冷笑道:“要这样耍它早耍了,何必等到现在?” 陶释一也点头道:“贫道在这里一百二十余年,也从未遇见此事。以贫道之见,第二道试炼应该是开启了。” 欢刀一跺脚,叫道:“那它到底是想试炼什么?难道是要我们去猜么?”她最讨厌用废脑子猜来猜去了,在这一点上,吴天龙和青牙都深有同感。 陶释一看了看悬在大殿顶上的漏壶,叹了口气道:“时间快到了,诸位先各自回房避一避吧。”他望向许颜真道,“阿真姑娘,既然你们相识,便委屈你一下,让这位白蛇道友同你暂时一个房间,你且与它细细讲一下规则。” 青牙恼道:“谁要和她一间房?” 欢刀眼波流转:“那你与我一同睡好不?我可不嫌弃你没化形。” 青牙怒道:“滚!” 吴天龙心中一凛,他看了眼漏壶,立刻叫道:“正是,时间要到了。打烊了,打烊了,有什么事,大家明日再聚就是!” 他自然又是第一个溜回自己房间,紧紧的将门关上。 许颜真颇有些吃惊:“怎么这么快就到时间了?” 孙田叹了口气道:“每增加一个人,大殿幻阵发动攻击的次数就增加一次。根据我的统计,平均一次攻击大约是一个时辰左右。” 许颜真惊声道:“这么说,方才那次不过是一个时辰。”她却觉得仿佛过了一整夜般难熬。 孙田点了点头,苦笑道:“你来之前,一日内会有五次左右的攻击。大家都是在每轮攻击前出来轮流小睡片刻。一个人保持清醒负责看着漏壶,轮流当值。上次和这次都因为新人来了,大家兴奋之余都没休息。现在倒好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一日八次攻击是有的。这一天总共才十二个时辰,你看那漏壶越漏越快,就是说间隔休息的时间会越来越短。如果第二道测试开启了咱们还迟迟没弄明白,这样下去你我这些修为低的,迟早会发疯。” 高阶修士对于睡眠的需求要比低阶修士来的少。但也不能完全不睡觉,即使是妖修也一样。 欢刀嘟哝道:“增加攻击才是好事!我们妖修最紧要的就是修炼心性,少睡点就少睡点呗。我还希望多攻击几次,这样修为也提升得快!……没准这才是那什么仙子的本意呢,能撑得住的才能成为她的嫡传。”她被连着拒绝了两次,心情自然不好,一面剜了许颜真一眼,走进自己的房间,“砰”的一声巨响把门关上。 许颜真颇有些莫名其妙,果然是她修为最低,欢刀不敢拿捏青牙,就迁怒她么。 陶释一安慰道:“你们两个在一起倒好一点,要是其中一个人睡着了,另一个还好拉住她。像我们一人一室的,若是睡着了,身体都会不由自主的被诱惑着前去开门。”他没说出的是,除非这两人都和初生的婴儿一样毫无思想,否则只要有一丝邪念,就会被大殿抓住,然后从内部将他们崩溃。这陶老道看起来诚恳无比,处处为她着想,实际上却将青牙这个烫手山芋轻而易举的丢给了许颜真。。 孙田欲言又止,但他也怕被青牙强行挤进自己房间,一道烟溜了回去。那斗笠人看了一眼她俩,没有任何表示,径自回房了。 整间大殿里瞬间只剩下许颜真和青牙两个大眼瞪小眼。青牙忽然觉得心中尴尬无比,哼了声含含糊糊问:“你住哪里啊?”一面又道,“我可不是想和你住在一起!要不然你和那个母螳螂住一间?” 许颜真叹了口气道:“一个人只允许进入一间房,一旦按下手印就无法进入其他房间,你还是和我一间罢。”她将进入房间的方法教给青牙,回头看了一眼悬在半空中几乎漏到底的水晶漏壶,神色极为复杂。 第101章 消失的第二道试炼(2) 与青牙共处一室,对许颜真来说实在是下下策。且不说她房间里还有一个正在养伤的苏白,青牙和苏白一碰面,必然是天雷勾动地火。就算没有苏白,单和青牙一起在这石室里,许颜真也是极不情愿。万一青牙听到她关于自己的回忆,得知自己间接因她而死,盛怒之下索性一不做二不休,为一百一十五年后的自己报仇雪恨,以她的修为可抵挡不住它那一尾巴。就算它不下手,也必定种下心结,本来就只是蛇果供应商和消费者之间的关系,日后只怕更加难办了。 许颜真与它说话时声音极为无奈,听在青牙耳朵里却颇不是滋味。 什么叫“你还是和我一间罢”,难道她以为它愿意和她共处一室?青牙那颗敏感而脆弱的自尊心顿时受到了极大的打击。 它最讨厌的除了那些纯血的混蛋们,就是肮脏狡猾背信弃义的人类了。青牙恨恨的想着,忍不住小声嘟哝道:“谁愿意和你一起啊!本大爷不过是勉为其难罢了。” 哼,她以为她是谁?她敢嫌弃它?它还嫌弃她呢!它都纡尊降贵了,她还一副很嫌弃的样子!真是可恶。不,它偏要和她一起,嫌弃死她!恶心死她!还说这个石室有古怪,须得按下手印才能进,它才不信咧。 “咚”的一声,只见白蛇的蛇头直接撞在了门上。许颜真咳嗽一声道:“这回信了么?” 青牙恼羞成怒道:“什么信不信的,方才只不过是不小心罢了。”像它这样还没化形的,自然无法按下手印。青牙将尾巴咬破胡乱在铭牌上摸了一把,恨恨的瞪了许颜真一眼,便怒气冲冲的推门进去了。许颜真吁了口气,回头一看漏壶已经将将漏完,她心中一凛,立即走进自己房间,怀中的小肥鸟忽然化作一道光投入储物袋中。果不其然,在进门的瞬间,她清楚的听到了隔壁房间传来吴天龙的尖叫:“你,你,你,你,你怎么进了我的房间!” 少女迅速将房门合上,背靠着门板微微一笑。她早就发觉自己走到哪里,青牙便会紧紧的跟在身后,一刻都不会离开她。她欠了青牙一堆蛇果,还误将它恶整了一番,以青牙那睚眦必报的性子,自然不会放过她。尤其是它弄丢了她一次以后,更加盯得严实谨慎。 陶释一刚开口说让她与青牙一室时,她就想本能的拒绝。但是陶老道在这五人中颇有威信,且不说当面拒绝,青牙会不会觉得面子过不去而故意跟她拧着干,就是在陶释一等人面前自己也不好看。她心念电转,立即就想到了阳奉阴违,祸水东移这一招。 青牙是九级妖蛇,脾气也坏,任谁都不愿得罪,当然更不愿这尊大佛挤在自己石室里。陶释一既然能把它丢给她,她也能把它不动声色的送给别人。吴天龙这厮向来爱惜性命,每每都是第一个溜进自己的房间。她一想到这里,眼光就落在了住在自己隔壁的吴天龙身上。 她故意等人都走光了后,才一面和青牙说话,一边带着它绕了一圈往回走,最后却停在了吴天龙的房门口。眼见青牙没有异色,便指着摇光的铭牌教给它进入的方法。从一开始许颜真就没有表现出任何抵触的情绪,就是在青牙心底,也认为许颜真必然和它一间房。当然太过殷勤也容易暴露,于是她只能颇为无奈的表示“真的很勉强”,“但还是愿意与你一间就是了”。 果然,青牙上当了。 青牙自认为历经千辛万苦就是要找许颜真算账,可乍然出现了这么多陌生人和妖修,它不自觉将自己又放在了和许颜真同盟的立场上,尤其是遇到了这个嘴欠又手欠的吴天龙。吴天龙千不该万不该,尤其不该就是在它刚进来时用下流的语气一针见血的指出它还没化形的弱点,而且后来居然还想偷偷摸摸占它盟友的便宜! 内部矛盾可以慢慢解决,外部矛盾则必须当机立断。一旦出现了个明确的靶子之后,它那一肚子火便忍不住“稍微”转移了。可青牙怎样也没想到,自己居然又被许颜真摆了一道。 一推门就看到吴天龙这个死变态在床上两眼发春的打滚,一面嘿嘿的淫笑着“阿真妹妹嗯嗯啊啊,天龙哥哥嘿咻嘿咻”。吴天龙正意淫到高chao处,一抬眼便看到石化的青牙,他尖叫一声,怒道:“你,你,你,你,你怎么进了我的房间!” 尽管青牙在蛇岛上呆了许多年,见过发情时蹭树的,np交尾的,却从没有见过这么一人分饰二角,音效叠加的撸管之道。它那纯洁的心灵瞬间被震惊了。 它还没问他怎么在阿真的房间里,他居然反咬一口?忽然吴天龙脸色大变,猛的扑过来将它推开,用力将门关上,一面颤声道:“好险,差点就完蛋了。”他看见青牙背后生出一双白生生的手,就在那手要将它拖走的瞬间,他把门合上了。 吴天龙怒道,“有什么话门关好了再说!你不要命,我还要命呢!” 青牙冷笑道:“不关门又怎么了?” 吴天龙道:“阿真妹妹没告诉你么?外面的漏壶漏到底时,大殿就会对我们展开攻击。一旦开门,就会陷入无止无尽的幻境里无法自拔。”他见青牙一脸不信,连忙将门堵住,咬牙道:“你没注意到么,外面那些柱子上的划痕和血迹。都是那些没熬过去的人留下的。以前也有个家伙不信邪,结果怎样?整个大殿里全是他的血沫子!” 青牙哪里肯信,只道:“别的我不管,你怎么在这?” 吴天龙怪叫道:“这是我的房间,我怎么不在这?你这臭蛇才奇怪,有这么好的机会和阿真妹妹同床同枕,居然不珍惜?跑过来跟我挤在一起,不会是恪守什么男女大防吧?”他上下打量了一下它,啧啧道,“看你的样子还是个雏吧,放心,你连人都不是,在她眼里只怕连男人都算不上,定然不会和你计较这个。” 青牙双目喷火,你才不是男人,你全家都不是男人! 它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厉声道:“这难道不是她的房间?” 吴天龙愣了一下,讥笑道:“你不识得铭牌上的字么,这是摇光,她住的是天枢!” 青牙的脸色又青又红,它当然不识字,它都还没化形,更没有入世,作为一头半血的妖兽,自然也没资格获得入世前的基础教育。但它更不愿意被人讥笑,尤其是被一头七级多足兽嘲笑,当下哼了声:“老子当然认得,就是故意进来的。” 吴天龙脸色一变,立即将衣服穿好,义正言辞道:“你死心吧,吴某虽然风流,却不好龙阳这一口!” 青牙呸了一声:“本大爷会看上你?做梦吧。” 只听门外少女轻声笑道:“正是,你和他一起怎么睡得好觉?青牙你快出来啊,我这里有你要的蛇果哦。” 那声音正是许颜真。 青牙刚要答应,就被吴天龙按住,低声道:“你不要命了,这是幻境在勾引你!”他心知它不信,便嘻嘻笑道:“阿真妹妹,你若是把衣服脱了给天龙哥哥跳个舞,我就放它出去。” 青牙勃然大怒,正要咬他一口,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少女的娇喘:“天龙哥哥,我好冷啊,快来暖暖我。” 白蛇的身子瞬间僵硬了。 吴天龙得意的瞥了它一眼,松开手不屑的哼了声道:“这个大殿,你说它狡猾,它也狡猾,你说它愚蠢,它也愚蠢。可就是这么愚蠢,还偏偏总有人上当。你说稀奇不稀奇?” 青牙顿时对他怒目相视。 …… 这边许颜真进门后,看到床上仍然陷入沉睡的小白蛇,忽然心中一动。她抱着苏白进入房间时,并没有给他按过血印,但石室居然也没有排斥他。这难道是紫莲仙子设置的bug,还是苏白身上有什么特殊的地方,绕开了石室的规则?……又或者因为她当时身上裹着的是苏白褪下的蛇皮,所以石室将他们默认成一个人? 不,从大殿的攻击手法和先后次序上看,显然对方认为这间屋子里有两个修真者,这就与她之前的推理又形成了悖论。 许颜真走到桌前,低头看着自己涂写的草稿,慢慢坐了下来。她将这一次间隔中发生的事重新梳理了一遍,仔细的记录了下来。写到进入房间时,忽然想起原本一直在她怀中睡觉的小肥鸟,在进去之前化作一道光投入了自己储物袋里。当时她也没多想,现在看来,这是阿肯在石室的规则下,被默认成自己的从属物而强制收回。 如果是灵宠与主人之间的关系,她还能理解。毕竟陶释一也是狗不离身,经历了漫长的等待后,孤独才是最可怕的杀伤性武器。可苏白与她却并非如此,为什么他能毫无障碍的进入石室?如果结盟也算的话,青牙也与她结盟了,却还不是被石室排斥?……又抑或是因为青牙没有进她的房间,所以才会如此? 她心思纠结成一团乱麻,越想越乱。紫莲仙子的试炼,和太一门的入门测试与神农谷的宗师考核完全不一样,太多的疑团,偏偏主考官早已辞世,所有的问题均无人能解。即使是百鹤宗派来的陶释一也被困于此,靠她一个人的摸索,根本无法看到出路。 她轻轻叹了口气,看向床上的苏白。忽然余光瞥见珍宝架上的宝镜。这是通过第一道试炼的奖励,在第二道试炼开启前只能看不能摸。她心中一动,立即起身走到珍宝架面前,将手伸向那宝镜。原本应该出现的无形阻碍,果然消失不见了。 第102章 消失的第二道试炼(3) 那宝镜正面就如同一般的妆镜,背面却绘着几道弯弯曲曲的曲线。许颜真心中一动,将自己手中的多罗幻镜取出来。那多罗幻镜带给她的都是裸奔相关的悲惨记忆,比如说最早在贺兰谦手下被迫当众全裸,之后在林镜这个变态手里被羞辱,再后来在太一门遇见苏白时被迫使用多罗幻镜证明自己所言非虚。即便林镜对她一再强调过这枚宝镜的价值,她从心底也颇有些排斥,极少会拿出来研究。此时两相比照了一番,却忍不住微微诧异。 这宝镜在做工造型上都与多罗幻镜极其相似,但在细微处却有着微妙的差异。比如在镜子背面的右下角,多罗幻境上绘制着一枝七瓣紫色莲花,大体就是紫莲仙子留下的标记。在炼器界许多大师级的牛人都喜欢在自己的得意之作上留下自己的名号,这并没有什么稀奇。但同一个人留下的标记往往都是有固定习惯,且极少会随意变动。而在珍宝架上这枚宝镜,其背面绘制的紫色莲花,朝向和位置却与多罗幻镜截然相反。 这就有两种可能,第一,紫莲仙子因为某种缘故刻意为之。第二,这两者之一是赝品。 她手里的多罗幻镜是经过专家认证过的,即使林镜本人再变态,也不至于在这上面跟她开玩笑。 许颜真沉思片刻,取了枚砚台放在面前,将宝镜对准那砚台。她正要往里面注入灵力,忽然听到门外一声惨叫。赫然是孙田。 许颜真唬了一跳,立即站起来,走到门边。她吃不准这是大殿的新花样,还是孙田自己开门走出来了,也不敢吱声。只听孙田厉声道:“果然是你!”那声音戛然而止。 许颜真极有冲动想要冲出去,却强行忍住了。 摇光房内。 吴天龙正一脸苦逼的问向青牙:“青牙爷爷,若是论起房中术,吴某自问不认第一,没人敢认第二。可你让我教你识字,这个实在有些大材小用了。” 青牙呲牙道:“少废话,这个真字怎么写?” 吴天龙叹了口气。蜈蚣天生克蛇,他虽然只有七级,倒也不惧这个尚未化形的九级妖蛇。尤其对方看起来还不怎么聪明的样子。青牙从未出过蛇岛,当然蛇岛上也从未有过蜈蚣。它自然不晓得厉害,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大概便是如此了。吴天龙嘲笑它不识字在它心中总是一根刺,它一心想化形,可化形后该如何,它以前从未想过。此时却不知不觉有了个模糊的念头,总觉得应该做些准备,便顾不得羞耻,抓住他逼他教自己识字。 吴天龙道:“你不过是头妖,还没化形呢,识字做什么?” 青牙瞪着他道:“你不也是头妖,你识字做什么?” 吴天龙嘿道:“这你就不懂了。这字呢,是人捣鼓出来的。人与妖本是天敌,吴某识字这叫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摸着下巴,眯起桃花眼似是在回味过往,啧啧道,“识字可是一门大学问,虽然挺费事,但是好处无穷。尤其是那些个水淋淋的大闺女小媳妇儿,见你写得一手好字,或者会背两首情诗给她听,她立即对你服服帖帖。” 青牙脸色微红,咬牙道:“那你还不快点教?” 吴天龙那桃花眼不屑的瞥了他一眼,哼道:“请教人是这个态度吗?”他见那白蛇的尖牙又露出来,便故意拉长声音,慢慢道,“这字嘛分为两种,大篆和小篆。对了,还有隶体。我陷进这里之前,似乎官方还是流行小篆的,不过也有人作隶体。总之一个‘真’字,光篆书的写法就有数种,更遑论隶体。以你的程度,只需要认得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学会写。再说,你有手吗?没手怎么握笔?” 青牙顿时大怒:“老子有尾巴!” 吴天龙顿时讥笑起来。 他二人在石室里吵成一团,差点大打出手,倒把大殿的诱惑忘了个干净。青牙气急败坏,用尾巴死死勒住吴天龙的脖子,吴天龙则呲牙咧嘴的用力掰着青牙的下巴,忽然听得一声凄厉的惨叫,双方同时停了下来。 吴天龙迟疑道:“好像是孙胖子。” 青牙怔了怔,忽然呸了一声:“我管你是谁?就是孙瘦子,孙肥子你也逃不掉。受死吧!”它用力将他掀起,翻了个摔在地上。那白蛇的长尾收回来时,却不小心碰到背后的珍宝架,将珍宝架上一枚宝镜打落。吴天龙大惊失色,连忙打了个滚将那宝镜抱在怀里,怒道:“你这臭蛇怎地如此不知好歹!我对你一再忍让,你却还这样不讲道理!”他话音未落,又被青牙一尾巴扫在脸上。 青牙双目喷火道:“老子也忍你很久了。”这孙子仗着他手足多,老是嘲笑它光秃秃的没手没脚,难道不知道老虎尾巴摸不得,傲娇少年最是惹不起? 吴天龙在大殿里就挨了它尾巴好几下,此时终于恼了,也无暇顾及宝镜,转身变作一头巨大的红头蜈蚣,立着身子朝青牙扑将过来。 …… 待到漏壶漏到底时,许颜真推门走出房间,只觉得一阵浓重的血腥味扑鼻而来。 她吃了一惊,只见陶释一铁青着脸站在大殿中央,欢刀似是有些发愣。那斗笠人还是一言不发。殷赫脸色越发惨白。而被他们围着的是躺在血泊中的孙胖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牙与吴天龙一前一后从摇光房间里走出,俱是鼻青脸肿,欢刀似是才回过神来,讶然失笑道:“你怎么进了他的房间?” 吴天龙恨恨的瞪了一眼青牙,冷笑道:“我怎么知道?” 青牙则怒气冲冲的瞪着许颜真。许颜真讪讪的往边上站了站,装作没看见。陶释一望了许颜真一眼,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许颜真只管低着头,脸上却不露声色。 那斗笠人忽然出声道:“刚才你们有没有听到他的惨叫?” 众人皆点了点头,吴天龙捂着红肿的脸颊,嘶着气咬牙道:“臭蛇,听到没,我说那是他你还不信!” 青牙的下巴上老大一条口子,它说话都疼,当下尾巴一扫,直接将他绊倒。以它的蛇身,远较吴天龙灵活得多。吴天龙吃了个闷亏,心中恨恨不已,却不敢在大殿里贸然动用灵力,他见许颜真出来,心中一动,便撒娇道:“好妹妹,快看看天龙哥哥的脸,是不是又肿了?” 许颜真哪有功夫理他,低头仔细的观察了孙田的尸体。他肥胖的胸口俨然一个大洞,心脏却被抓在的右手里,血流了一地。 陶释一叹了口气道:“看来孙道友是没抗住大殿的诱惑而陨落了。” 欢刀哼了声道:“孙田好歹在这里也呆了几年,怎么突然这么糊涂了?” 殷赫方才是第一次见识大殿的攻击,虽然他心智坚定没有开门,但总有些后怕,只低声道:“旦夕祸福,神鬼莫测,又何况你我?” 许颜真望了一眼天权房,那房门紧闭,地上隐隐有血迹,一直延伸到大殿中央。 陶释一脸上略带悲色,道:“我们将孙道友的尸身收敛了罢。” 欢刀道:“还埋在他房间边上的地道里?” 那斗笠人和吴天龙已经俯下身子将孙田抬起,往天权房间边上的地道口走去。陶释一跟在边上慢慢走着,欢刀跟在他身后。许颜真和青牙则走在另一侧。 经过柱子时,陶释一忽然“咦“了一声,叫道:“且慢。”他走过去看了一眼,又回来让那个两人将孙田放下。他将孙田手中的心脏拿开,将手掌翻过来,看到他食指指甲上折断的痕迹,道:“你们来看这个。” 殷赫道:“这是……” 许颜真跟着绕了过去,发现那柱子上赫然多了两道新的划痕,一道长横,一道小竖与之相交,似是还未写完,就被强行终止。边上的地面上掉落了一枚折断的带血指甲。 斗笠人沉默片刻,道:“孙道友似乎陨落前曾说了一句‘果然是你’,不知大家听到没有?” 吴天龙不耐烦道:“或许是大殿诱惑他时,让他见到老熟人了。不是老相好就是老仇人。这有什么稀奇的?” 那欢刀立即反驳道:“不对,如果是幻境诱惑,他不至于在柱子上不顾指甲折断还刻下划痕。”她低头看了看自己保养极好的指甲,补充了一句,“换做是我,宁可死了,也不愿折断指甲。” 孙田凡事不出头,永远和事佬,他临死前说话的语气凄厉之极,无论是老相好还是老仇人,都有些说不过去。 众人皆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吴天龙冷冷道:“那你说,他的那句‘果然是你’是什么意思?” 陶释一长叹道:“或许这是说孙道友陨落之前想告诉我们害他的人是谁?” 青牙冷笑道:“这倒是稀奇了,你们一个一个都紧闭着房门不敢出来,还能有谁害他?” 许颜真一直不动声色,她想起《射雕英雄传》里江南七怪中南希仁惨死时留下的小小十字,被郭靖误认为是黄药师的黄字,差点让郭黄二人翻脸死仇,很是折磨了一段。没想到这里也出现了同样的事。 吴天龙嘻嘻笑道:“我知道了,这一点一横,不正是你欢刀的欢字么?想是孙胖子死了还对你念念不忘,叫我们大家提防你呢。” 许颜真还没反应过来,她脑袋里还是简体字横行,虽然通过新手玉简学会了小篆,但小篆的欢字似乎不是这么开头。 殷赫见许颜真与青牙俱是一脸茫然,便开口道:“隶体的欢开头便是一横一竖。” 许颜真奇道:“隶体已经出现了?怎么我看外面还用小篆?”最起码一百一十五年后她在藏书阁里看到的文字大多都是小篆。 吴天龙那桃花眼朝她眨了眨,春色荡漾道:“正儿八经的大家都用小篆,但小篆挺麻烦的,我要是和他一样,晚个二十年进来,我也喜欢写隶体。再说他都要死了,哪里还有空写那么繁琐的小篆?” 陶释一咳嗽一声道:“看来贫道真是太久没有出去了。” 许颜真暗道:“这个世界果然连文字都在不断演变么?看来再过个几百年,上千年,没准简体字就要出现了。” 欢刀被噎得一窒,指着许颜真怒道:“那她不是叫阿真么,这还有可能是她呢!是了,她才进来多久,孙田就死了。没准孙田便是让我们提防她!” 青牙怒道:“死八婆,你闭嘴。” 吴天龙抚掌道:“你不说,我还想不起来,这条白蛇不是叫青牙么,它是最后一个进来的,它一进来孙胖子就死了,依我看孙胖子说的八成是它!” 青牙也不理他,尾巴直接一扫过来。吴天龙这次倒机灵,转身躲过了,直接站到陶释一的身边。 那斗笠人道:“照你们这么说,大家都有可能。柳某的名字前也是个十字。” 青牙哼了声道:“这倒是实话,这里所有人中看起来最奇怪的就是你了。” 一时间,整个大殿安静下来。 那斗笠人苦笑道:“在下不过是好心打个圆场,却没想到居然也被怀疑了。” 欢刀靠着柱子弹着指甲,冷笑道:“过去这么多年,每次我和姓吴的吵架,也没见过你出来打圆场,现在忽然出来做好人,着实可疑。” 吴天龙点头道:“正是。平日里我从来和母螳螂反着干,此时却也不得不站在她一边。我们当邻居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露过脸。” 陶释一咳嗽一声道:“好了,事已至此,没有必要相互怀疑。大家将孙道友的尸身收敛了,抓紧时间休息吧。” 那斗笠人越发沉默了,众人将孙田埋在了地道口,又将大殿里的碎肉血迹打扫干净。 青牙一直傲娇的盘踞在许颜真身后,冷眼旁观。此时忽然忍不住道:“其实那陶老道也怀疑那个姓柳的,你信不信?” 许颜真道:“怎么说?” 青牙道:“我看他方才一直不说话,就在看那斗笠人。现在又出来装老好人。哼,人类果然都是虚伪的。”他看了一眼许颜真,补充了一句道:“而且不可信任。” 许颜真忍不住调侃道:“你就这么想与我同处一室?” 青牙恨恨呸了声道:“别做梦了!老子宁可和那头蜈蚣住一块,也不愿和你这个肮脏的人类睡在一起。” 许颜真摊手笑嘻嘻道:“这便是了。不过,”她忽然收起了笑容,低声道,“我让你去隔壁,其实是有目的的。”青牙装作没听见,扭过头去。 许颜真只得踮起脚尖,在边上轻声道:“你去他房间里有没有看到一个珍宝架?上面可有什么?” 青牙只觉得少女在身边吐气如兰,心中一阵烦躁,故意大声道:“什么珍宝架?我连珍宝架都不知道,又怎么知道上面有什么?” 许颜真被它气了个半死。 吴天龙擦了擦手,走过来嘻嘻笑道:“阿真妹妹,你是问紫莲仙子的第一关奖励罢。问它做什么,直接问我就是了。” 殷赫在一旁听见了,不由奇道:“什么是紫莲仙子的第一关奖励?” 陶释一与他解释了一番,殷赫恍然大悟:“难怪我说怎么摸不着那宝镜呢。” 许颜真心中一凛,立即道:“第二关试炼不是已经开始了,为什么你摸不着?” 殷赫似是有些茫然,道:“我也不知道,当时只是看到了,就随手想拿下来仔细研究下,却没想到被无形的禁制阻挡了。后来便没再放在心上。你们都能拿到么?” 陶释一等人都点了点头。 殷赫道:“容我回去再看看就是了。”他一面转身进了自己房间。 许颜真心念电转,殷赫进去前第二道试炼就已经开启了,他进入房间后,和她一样首先注意到了珍宝架上的宝镜,但也同样被禁制弹开,这说明其实他并不满足获得奖励的条件。孙田说过,在第二道试炼开启前,这些奖励都看得见,摸不着。她原本以为获得前一关奖励的唯一条件就是开启第二道试炼。现在看来,这只是必要不充分条件。 殷赫很快就拿着一面小巧的宝镜走了出来。 许颜真心头雪亮,果然必须要通过大殿攻击,才能获得第一关的奖励。可是,紫莲仙子为什么要这样安排呢?难道这奖励和第二关试炼的内容相关? 她取出自己的宝镜,走过去道:“真稀奇,我的奖励也是一面宝镜,看起来同你的倒挺相似。” 吴天龙立即叫道:“阿真妹妹,我的也与你一模一样。你看看我这面镜子,我们俩才是天生一对。” 陶释一神色一动,道:“莫非第一关的奖励,是开启第二道试炼的真正关键所在?……贫道手里的也是一枚宝镜。” 众人将自己手里的奖励纷纷拿出,果然是六面宝镜。 欢刀惋惜道:“可惜孙田死了。不然他的奖励也可以拿出来看看。没准能找出思路。”她顿了顿,又勉强一笑道:“不过这样也好,之前我还想着,第二道试炼一直没有动静,是不是因为人数超了的缘故。孙胖子死了,总算为我们排除了一个疑问。” 吴天龙冷冷道:“这个疑问现在有没有都没用,现在第二道试炼还不是没有动静?再说孙胖子的奖励,我们又怎么拿出来呢?没准他手里的东西才是关键,不然怎么别人都没事,就他八十老娘蹦倒孩儿,都多少年不曾出事了,偏偏大家能拿出奖励的时候他死了?” 第103章 消失的第二道试炼(4) 许颜真忽然插口道:“这倒不一定。”她看了一眼众人,微微一笑道:“孙胖子人虽然死了,储物袋可还在呢。”修真者的储物袋看得比命根子还重,她可不信孙田回房后,没有动过查看那面宝镜是否能用的念头。 殷赫点头道:“方才我也想说这个。”但他初来乍到,不知这几人交情深浅,本想提出将孙胖子尸身收敛了,储物袋留下,却找不到机会开口。 那斗笠人道:“既然如此,便将孙道友的储物袋挖出来,看看里面有没有就是了。”他之前被人怀疑,心中总是有些阴郁。殷赫拍了拍他的肩,见得了大家首肯,便拉着他一道过去了。 许颜真趁着这个机会问:“你们可有人用过这个宝镜?” 吴天龙瞪了一眼青牙,恨恨道:“提起这个就让人气愤,别说宝镜了,若非我抢的快,只怕只剩下一堆碎片。” 欢刀道:“我拿起来照了照,没照出半个人影就扔下了。由此可见那个什么仙子的炼器手法也稀松平常,做出来的东西没半点用,连当镜子都没法使。” 陶老道一听就不快了,恼道:“欢刀,紫莲仙子好歹是我百鹤宗的大长老,她老人家的手笔自然是与众不同的。” 欢刀努嘴道:“总之人类的东西,我们都用不来就是了,这下总行了吧。” 许颜真将六面镜子摆成一线,仔细观察了一番。青牙哼了一声,道:“这有什么好看的,不都长一个样吗?” 许颜真心中一动,指着背面上的紫莲道:“你看,这紫莲的位置和朝向,每个都不一样。” 吴天龙忍不住伸手调试了一面镜子的位置,道:“阿真妹妹,你可真傻得可爱。这是圆镜,将它转个圈,不就一样了?” 许颜真笑道:“可这样的话,上面的曲线就接不上了阿。”她将这六个宝镜重新排成一个圈,又来回调试了顺序,总算将所有的曲线对了上去。太多的影视作品里都用到了拼图寻宝的法子。她在石室里一看到宝镜背面的曲线,就想到了有这种可能。 欢刀忽然指着右上方道:“这里缺了一面。” 许颜真道:“嗯,那是孙田手里的那一面。如果没猜错,他手上那面宝镜上,应该就是表示地图出口的所在了。” 欢刀惊声道:“地图?” 青牙诧异道:“出口?” 吴天龙一看可以同时打击两人,立即冷笑道:“一对白痴!没听见阿真妹妹说么,这是地图,出口自然是咱们要出去的地道口!” 众人皆是一阵静默。 青牙首先暴怒着跳起来道:“废话,我也知道这是地图。问题是光几根线条,你看得懂这是什么地图吗?” 欢刀冷哼着道:“他要看得懂,母猪都能飞上天!” 吴天龙一张俊脸又青又白,却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朝着许颜真嘤嘤道:“好妹妹,这图怎么看来着?” 青牙直接将他推开,凑在许颜真边上,恨恨道:“滚远点。” 陶释一侧头看了半天,迟疑道:“是啊,光有这曲线,也不一定认得出这上面到底是画着什么。” 许颜真指着其中一面宝镜上的紫莲标记,轻声道:“如果将这枝紫色莲花看成代表地道入口所在,每一根曲线代表着地道的分布,这个问题就简单得多了。”大殿上有七处地道入口,每一处入口边上是一间石室。 欢刀皱眉道:“那为什么不是有紫莲标记的放在内圈,而是放在外圈?” 许颜真指着外面道:“你们注意到这七间石室的铭牌了么?北斗七星按顺序来,是天枢打头,摇光结尾。在这大殿里,从天枢室数起,石室的命名是按照顺时针的方向排列。”她看众人皆是一脸茫然,这才醒悟他们并不懂时针的概念。便在地上比划了一圈,“就是这个方向的圈,叫顺时针。这紫莲标记,是一枝七瓣莲花,可以看成莲花的朝向是箭头,花茎的朝向是箭尾。如果将标记放在内圈,则成了转圈的方向相反。因此我将它按照石室命名的走向排列。你看这些曲线的位置就能刚好对上。而孙田手里那面宝镜背后,绘制的必然与我们手里的不同。你们注意到没有,在这几面镜子背后,这些曲线最终都绕回了这个紫莲标记附近。” 此时殷赫已经同斗笠人将孙田的尸身重新挖了出来,摸出了其中的储物袋。青牙好奇道:“这就是那什么储物袋么?怎么看起来这么小?” 那斗笠人将储物袋往下倒了会,却没倒出东西来,忍不住道:“这个储物袋只怕还是个滴血认主的好东西。” 许颜真注意到那储物袋一角宝鼎状的花纹,忽然想起什么,便从自己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堆门派腰牌,一个一个比对起来。这些腰牌自然都是从苏莹莹手里得来的。殷赫等人俱是瞧得目瞪口呆。 许颜真笑道:“是了,是这个。”她将一块腰牌往储物袋按上去,顿时储物袋开启了。修真者手里大多数储物袋都是宗门所发,也有不少是要靠自己去修士交易集会上淘出来。但淘来的储物袋一般都不会有这么明显的门派标记。像这种滴血认主的储物袋,外人是无法打开的,在市面上自然极少流通,也是属于有市无价的宝贝。 殷赫忽然将那腰牌翻开,仔细看了下,道:“这花纹是器鼎,正是清屏宗的腰牌,难怪。”清屏宗是以炼器出名的宗门,连储物袋都是特制的,除非修士本人,否则外人无法打开。只有当修士本人陨落后,同门的修士靠本门腰牌才能开启,并将陨落修士的储物袋送返师门。这大概就是一种肥水不流外人田的门派理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在太一门曾听车前子提起过,她倒不知自己手里的是清屏宗的腰牌。只不过误打误撞记得这个花纹,在她心里,一直以为这是个炼丹炉。 殷赫说的难怪,则是指难怪孙田这么低的修为,也敢独闯秘境。如果他是清屏宗的就说得过去了。紫莲仙子也是一代炼器大师,她在百鹤宗成名,却是在清屏宗出道。中间的恩怨曲折,两个宗门都不曾提及。百鹤宗的人想寻她的宝,清屏宗自然也不会例外。 许颜真将储物袋里的东西一一倒出,果然里面有一面圆形宝镜。 欢刀性子急,第一个伸手将那宝镜抢过来。她看了一眼,神色惊疑不定,又将宝镜递还许颜真。 许颜真将宝镜反扣在右上角,顿时一阵耀眼的灵光爆出,七镜合璧,倒将一副完整的图案显现出来。 青牙都开始皱眉了,低声道:“确实好像有几根线是指着外面。” 陶释一叹了口气道:“以往想要从地道口里出去,外面就是一个大迷宫,不管怎么走,最后都回到这里。到了后来,人渐渐多起来,大殿发动攻击的次数也多了。如果出去的人没有在漏壶到底之前回到大殿,就基本上是死定了。但不管怎样,现在有了地图,总算有个指望了。” 许颜真皱起了眉头,众人不约而同同时抬头看了看漏壶。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斗笠人已经飞快的回房拿出纸笔,开始依样绘制地图。其余众人也纷纷效仿,青牙则直接鞭策许颜真道:“还愣着做什么,快去画下来。” 许颜真沉思道:“虽然有地图,但这些紫莲标记究竟是代表哪个房间,目前并不清楚。” 殷赫指着左下角一面圆镜比划着道:“这根线指向的是外面,从它所在的线路倒着看过来,我们应该从这个口出去。” 陶释一皱眉道:“如果分不清紫莲标记所代表的石室,时间又这么紧,这可不妙。难不成我们还得每个都走一遍?” 欢刀道:“幸好孙胖子死了,不然时间还要紧。”她自知失言,便故意掩饰道:“孙田的镜子对应的应该是他所在的天权室,顺次第四位。你看,这不是就知道顺序了吗?” 许颜真摇摇头道:“这可不一定。”她取出一张绘有曲线的白纸,指着边上一面镜子比对道,“这面镜子是我的,我在石室里就把它拓下来了。”她曾尝试过用可染色的药草在镜面上作标记,皆无一能上。 殷赫点头道:“这就是了,你的天枢镜应该在第一位,却紧挨着孙田的天权镜。看来这顺序是打乱了。” 那斗笠人绘制好地图后,仔细看了看,问向许颜真道:“阿真姑娘,依你看这里哪个地道口,才是我们该出去的入口呢?”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这就要问陶道长了。” 陶释一吃了一惊:“这个贫道又如何得知?” 许颜真道:“一直阻挠大家进入下一关试炼的人,不是你么?” 陶释一脸上颇有些不好看,道:“我怎么阻挠大家了?贫道现在还不知道第二道试炼是什么,又何谈阻挠二字?” 许颜真道:“大家不觉得很奇怪么?大殿通知大家第二道试炼开启了,却一直没有动静。好容易七个人凑齐了,孙田却死了。大家一定在想,为什么死的是他?” 她顿了顿,又道:“孙田在这里呆了好几年了,一直都不曾出过茬子。却在关键时候中招了。如果是他受了大殿的诱惑,自己开的门,这就显得十分蹊跷了。” 欢刀迟疑道:“难道是有人害的他?就因为他手上的宝镜?” 许颜真点点头,道:“他死了,便无人能进他房间。自然也不会拿出宝镜。” 吴天龙下意识的反驳道:“可万一孙田将宝镜戴在身上……”他马上想起了那个棘手的储物袋,呐呐道:“所以陶道长才急着让我们收敛尸体么?不,不对,”他仿佛想到了什么,立即换了个方式问,“可是如果真是有人害他,那个人必须先突破大殿的规则。谁都知道大殿发动攻击时,必须呆在房门里面。没人出去,又怎么害的他?” 许颜真反问道:“是谁告诉你这些规则的?” 吴天龙迟疑片刻道:“是陶老道。”他立即又补充道,“可老陶说的并没有错,大殿确实在漏壶漏尽的时候展开攻击。大家也确实只能呆在房门里,不信邪的基本上都死了。这个我是知道的。” 许颜真朝陶释一微微一笑,道:“在我们每个人心里,陶道长在这里呆的时间最久,又是百鹤宗的人,对这里的规则的了解自然要比我们来得深刻。大家都是不想拿自己小命开玩笑的人,自然对你都是言听计从。但是他告诉的这些规则,却不一定是都真的。”她淡淡道:“比如说,在大殿里动用灵力会触发幻阵。我就很奇怪了,既然在这里动用灵力会触发幻阵,为什么道长会在我进来时,偷偷用灵识扫我?而方才七镜合璧,灵光爆闪,灵力波动这么明显,为什么大殿半天都没有动静? 陶释一渐渐沉下脸,却一言不发。 吴天龙忽然惨叫一声,屁股后面被钉了一根冰刺,顿时鲜血直流,他回头怒道:“你做什么!” 青牙淡淡道:“没什么,看看动用灵力会不会触发幻阵罢了。” 欢刀先是飞快的窜向自己的房间,接着唬了一跳,尖声道:“大殿没有发动幻阵!” 一时间众人都开始纷纷测试起来,果然大殿没有动静。 斗笠人声音都有些颤抖了,问道:“陶道长,这是怎么回事?” 欢刀叫道:“吴天龙!我就说这人不可信,当初你还偏要拦着我。非说不可动用灵力。老娘一进来就给他一刀,没准现在早就出去了。” 吴天龙苦笑道:“我哪里知道,我也是误信了陶老道的谗言。” 陶道长面色铁青道:“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贫道在这里呆了一百二十余年,还不是出不去。若是骗你们对我有什么好?” 青牙冷冷道:“因为你一心想得到那个女人的宝藏呗,一定要凑满七个人。如果大家都可以动用灵力,这个地方早被拆了无数遍。一旦这里被破坏,试炼自然也终止,那女人的宝藏你也得不到了。” 欢刀亮出一把雪亮的长刀,阴森森道:“不管真的假的,按我说,直接将这大殿劈开,大伙出去不就得了?” 陶释一叹了口气,道:“我若一心要得到紫莲仙子的宝藏,又怎么会故意阻挠大家?你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青牙顿时为之语塞。 第104章 消失的第二道试炼(5) 许颜真慢慢道:“你的目的当然不是宝藏,我开始只是觉得很奇怪,孙田为什么会牢牢紧抱你的大腿。现在想来,想必是他早就心存怀疑,却畏惧你的实力,所以到死是才有那句‘果然是你’。”这种大腿她也抱过,同是天涯沦落人,自然能相互理解。她走到柱子边上,指着下方那个小小的十字,道:“吴天龙说的对,孙田都要死了,哪里还有空写那么繁琐的小篆?直接写十一,大家就都知道要提防谁了。” 众人皆是一阵哗然。 陶释一冷冷道:“若真的是我,我又何必多此一举,提醒你们注意?” 许颜真与他针锋相对道:“因为你知道,就算你不说,大家打扫大殿也迟早会发现,毕竟刻在柱子上的划痕不是那么容易消除掉。与其被人发现,不如自己先提出来。” 陶释一道:“这就更可笑了,退一万步来说,假如孙道友临死提字要你们提防我,我为何不添加几笔,直接嫁祸给别人不是更好?何必让自己也染上嫌疑?再说,之前孙道友的储物袋,难道打不开我就不可以拿走,或者替换掉?若真是我有心阻挠,又何必留下这么大个把柄给你?” 许颜真淡淡道:“确实,这个地方我也没想通。可是现在我明白了,你不是不想,而是不能。”她轻声道,“因为大殿攻击时,你的肉身也同样无法走出房间。” 陶释一冷笑道:“阿真姑娘,你先前质疑这个规则有问题,认为我在里面搞鬼,现在又说我还是受这个规则限制。你到底想说什么?孙田不是被大殿诱惑出门,难道还是我逼着他开门?再说若真是我在门口,孙田也会认为是大殿的诱惑,更加不可能开门。我又是怎么害的他?” 他这一问又回到了吴天龙刚才提出的问题,之前被许颜真靠着点破灵力规则而巧妙的绕了过去。此时被重新提出来,许颜真却无法直接回答。即使她知道答案,也因没有证据,贸然回答反而不妙。她沉思片刻,忽然问:“陶道长,你能否将你是如何得知大殿规则的情形再与大家讲一遍。” 陶释一冷冷道:“说不出来了吧。哼,贫道早就说过了,紫莲师尊带给宗门一封信,只道自己不久辞世,请宗门携有缘弟子前来,通过她三道难题即可成为她的嫡传,继承她衣钵。信中特意说了,在七室大殿中不可动用灵力,否则会触发幻阵。每通过一道试炼就会有奖励。在下一道试炼开启前,无法获得前一道试炼的奖励。” 许颜真道:“就这样?” 陶释一道:“那你还以为怎样?” 许颜真道:“这就奇怪了。这里除了大殿中不可动用灵力之外,还有许多规则。比如说同一个人无法进入两间房间,比如说大殿发动攻击时,切忌开门。这些都是你们摸索出来的么?” 陶释一微微一窒,强硬道:“自然,这些都是经过血和泪的代价得出的宝贵经验。” 许颜真笑了笑道:“那通过按血印才能进入石室的方法,也是你摸索出来的?” 陶释一沉着脸,咬牙道:“这是贫道身边的一名弟子无意中试出来的方法。”他吐了口气,似乎有些感慨道,“贫道与五名弟子苟延残喘通过了第一道试炼,本以为躲进石室就安全了。谁知他们一夕之间全都被勾出门去。” 许颜真整好以暇笑道:“陶道长,你能把当时的情形再详细的讲一遍么?” 吴天龙无奈道:“这都说了多少遍了,还要讲?” 陶释一叹了口气,道:“以阿真姑娘咄咄逼人的架势,看来贫道必须要重头讲起了。” 那斗笠人看了眼漏壶,立即打断道:“这可不行,时间不多了。陶道长是真的也好,假的也好,劈开大殿自寻出路也好,大家先回房间去。这漏壶快到底了。” 吴天龙吃了一惊,立即道:“正是。差点将这个忘了,大家过会再叙。”他连宝镜都不要了,直接一道烟溜回了摇光。作为妖修,对于这种人类用妖兽骨头内丹炼制的法器,感情总是相当微妙的。有的挺喜欢,有的却从来不用。吴天龙恰好就属于后者。 殷赫却不一样了,他迟疑道:“只是这宝镜……” 那斗笠人道:“既然已经七镜合璧,大家都留了份地图,这宝镜的用途大概也到此为止了。”若在以往,他一定会让陶释一保管,此时却道:“不如,阿真姑娘你带回去再好生研究下,我们该从哪里出去罢。” 欢刀道:“正是,阿真妹妹你先拿着,别人我可不放心,你的话勉勉强强。” 许颜真苦笑道:“这我可不想要。孙田不过倒霉轮上了份绘制出口的地图,现在还死不瞑目呢。我若是拿了,没准今晚就轮到我了。”她这么一说,殷赫原本还想再争取一下,立即开口道:“阿真姑娘,你都已经带着大伙走到了这一步,若是对方真要阻挠,这宝镜在不在你手里,都没有区别。还是你拿了吧,没准凶手投鼠忌器,反而不敢下手。” 陶释一冷冷道:“殷道友也认为是贫道害的孙道友了?” 殷赫道:“这倒不一定。事实上我更希望是阿真姑娘误会了道长。这么一来,要么凶手另有其人,要么原本就是孙道友自己不小心开的门。如果是另有其人,他一定希望道长继续背黑锅,若非必要,不会再次动手。如果是孙道友自己不小心,那么大家只要小心点就都不会有事了。” 青牙对许颜真哼了声道:“要不,你把这镜子给我吧。” 欢刀捂着嘴笑道:“你拿回去,吴天龙只怕要哭死了。” 许颜真想起吴天龙那声鬼哭狼嚎,忍不住扑哧一笑道:“还是我拿着吧,上次已经对不住他了。”这宝镜此时变成了一个烫手山芋,谁拿着谁倒霉。听在青牙耳朵里,就好像它自己也是个烫手山芋一般,只狠狠的瞪了欢刀一眼,转身走了。 众人相互道别,各自回房不提。 许颜真在推门前,忽然叫住青牙,对它低低说了几句话。青牙颇为错愕,只听少女轻声补充道:“你自己也小心些。” 它只觉得心口怦怦直跳,这样温柔而略带忧虑的声音,简直比天籁还动听。她这是担心它么?它茫然的一头撞开门,又听见吴天龙大惊小怪的叫喊:“你怎么又不关门!想死吗?” 它才不管他,只晕乎乎的游弋到床边,蜷在那里,一个劲的回味着少女说话时的神态。吴天龙将门关好,一面警惕的瞪视着它,暗道:“莫非这头暴力蛇要发春了?这可不妙,孤男寡男共处一室,老子的菊花只怕要遭。” 青牙忽然惊醒,记得许颜真对它的叮嘱,则叫道:“喂,你给我过来。阿真有封信给你。” 吴天龙本来十分不快,他级别虽不高,但天底下最不怕的就是这妖蛇,哪里容得青牙这个没化形的小家伙对他大呼小叫。可一听到是许颜真给他信,立即耳朵就竖起来了,两眼放光问:“情信?” 青牙一腔的柔情顿时被浇熄,它阴沉着脸,将许颜真插在它鳞片上信叼出来,啐在他脸上。自己哼着歌顺着阶梯游到下层,“砰”地一声跳进浴池里,一时间水花四溅。 吴天龙撇了撇嘴,心中暗道:“果然是发春了。” 这边,许颜真正在房中研究宝镜,忽然听见隔壁吴天龙一声凄厉的惨叫,然后是“砰”的一声巨响。 青牙正闭着眼泡在浴池里,也被他唬了一跳。待它冲上来时,发现吴天龙早已不在屋内,而门则关得严严实实。它刚要推门,忽然想起许颜真的话:“不管发生什么事,千万不要开门,除非漏壶漏尽,我喊你你再出来。”一面慢慢退回去,蜷成一团,警惕的盯着大门。 这一个时辰,每个人都过得胆战心惊,惊疑不定。 等到许颜真推门走出时,欢刀抓住她,脸色惨白道:“吴天龙死了。” 吴天龙死前化成了一头巨大的蜈蚣,身体被分成了许多截,整个大殿里到处都是血迹。 这已经是第二个。 她立即走到摇光房门口,敲了敲门。 斗笠人忍不住道:“那白蛇与他同一个房间,吴天龙既然开了门,它自然也难以幸免,必然是死在房间里了。” 欢刀道:“正是,不然以它的性子,怎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殷赫叹了口气:“难道第二道试炼就是要开始杀人了么?” 许颜真却不理会,忽然开口叫道:“青牙,是我,你现在可以开门了。” 摇光的房门忽然“吱呀”一声开了。 欢刀骇然退后两步,叫道:“你,你怎么没事?” 青牙冷冷道:“老子不仅没事,还洗了个香喷喷的澡呢。” 斗笠人道:“不可能,那吴天龙怎么死在外面!” 青牙道:“我怎么知道!等我听到他惨叫冲上来时,门已经关上了,他就在外面杀猪一样的惨叫。谁知道他为什么开门?” 欢刀立即反问道:“他开门时,你没和他在一起?” 青牙冷笑道:“你还真当我喜欢和他呆在一起?这石室共上下两层,他在上,我在下,有问题吗?” 吴天龙是七级多足兽,巨型蜈蚣的变种,妖身虽然绝类蜈蚣,却并不如蜈蚣那样喜欢水。青牙就不同了,本身就是水属性的妖蛇,又喜欢潮湿温暖的地方。上层有床有桌,下层有浴池。这三八线一划,大家各自为政,倒是界限分明。 殷赫皱眉道:“吴道友不是看起来很懂行,怎么也着了大殿的道?” 许颜真道:“这你就要问陶道长了,为什么这么着急杀人灭口?” 陶释一冷冷道:“就知道你会追着我不放。”他哼了声,道,“吴道友与我共处了三十年,我为何要杀他?再者,我方才一直呆在自己房间里,又是如何灭的口?” 这一问又回到了上一次把许颜真卡住的地方。 许颜真此时却不慌不忙,淡淡道:“那么我先说说为什么要拿他灭口。吴天龙是我们这里除了你之外,资历最老的。他在这里呆了三十年。如果我没记错,十多年后来的是欢刀,接着是柳道友,然后是孙田。” 欢刀点头道:“正是,我来之前,就他和老陶两个在。” 许颜真道:“吴天龙与陶道长单独相处了十几年,陶道长要说服他,必然十分艰难。可一旦说服了,他也会帮忙对后来者推广规则。随着人数不断增多,三人成虎。有些即使原本不是紫莲仙子定下的规则,到后来也会变成规则了。” 陶释一道:“那我就更没必要杀他了。” 许颜真道:“就是因为他是你第一个要说服的人,不,是妖。所以你花的功夫最多,他知道的东西,除了你以外,在我们当中应该是最多的。”她顿了顿道,“按照道理说,你们刚经历过第一道试炼的残酷测试,大部分的人都死了。此时大家到了这个陌生的七室大殿中,又幸运的有弟子在大殿发动幻阵之前,无意间发现了开启石室的方法。这时大家应该都十分警惕,因为不知道大殿的规则,生怕无意中触动别的机关。我们人类时群居动物,尤其是在遇到危险时,处于被动方一般会选择尽量呆在一起。我很好奇,当初你与你那五名弟子是大家都躲在一间房呢,还是各自分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陶释一冷冷看了她一眼,道:“自然是呆在一起的。” 许颜真道:“这就是了,既然你们是一间房,门开了后,为什么只有你活下来。”她咬了咬唇,沉思道,“或许你会说青牙和吴天龙也在一起,偏偏一个死了,一个活下来。但青牙说过,它冲上来时,门已经关上了。这一点就非常奇怪了。如果我是吴天龙,我在开门前就被幻境迷惑了,我开了门走出去时都迷迷糊糊,更不会想到要把门再顺手带上;反过来说,如果我在开门之后还是清醒的,只要门开着,我就有一线希望能回到石室里,更或者我可以呼救让青牙来帮忙,不管怎样,我都不会将门合上。因为门一旦合上,我离生还的希望就又少了一分。” 陶释一冷笑道:“这就是说,门其实是开着的,是青牙在说谎了。” 青牙头顶青筋直跳,怒道:“呸!你以为我和你们人类一样满口谎言?再说,若是我上去时,门是开着的,难道老子就能幸免?” 那斗笠人迟疑道:“若是青牙没有说谎,那么石室的门又是谁关上的?难道还有别人可以不受大殿规则限制?” 许颜真道:“没有别人,无论是孙田、吴天龙还是陶道长,都没有开过门。那门是自己打开的。” 欢刀失声道:“你说什么?” 陶释一冷冷道:“荒谬!” 斗笠人也忍不住摇头道:“不可能,若是门可以自己打开,这里的人早都死了无数遍了。” 欢刀道:“比起这个,我更愿意相信是青牙在说谎。” 青牙顿时气急败坏的朝她一呲牙,尾巴都要扬起来了,却被许颜真按住。它只觉得一双温暖的手轻轻搭在自己的尾巴上,顿时心跳如鼓。这个死女人,难道不知道雄蛇的尾巴是不能随便摸的么?它向来坚贞,除了最亲昵的人之外,它才不会给别的女人伸手碰触尾巴的机会。 陶释一赶紧道:“正是,青牙与吴天龙关系紧张,人人都知道,也可能是它将吴天龙推出门去,自己又假装躲在房间里一直不出来,直到阿真姑娘叫门才肯出现?” 殷赫道:“道长此言差异,青牙难道知道自己可以逃过大殿的诱惑?否则怎敢贸然出手将吴天龙推出门去?若说是打斗中无意间将他推出门去,恰好门又合上救了它一命,殷某倒是可以理解。” 许颜真拍了拍手,叫了声停,道:“究竟是青牙在说谎,还是另外怎么回事,只需问问吴天龙就知道了。” 欢刀奇道:“吴天龙已经死了,他怎么能开口?” 许颜真朝青牙微微点头示意,青牙稍稍平息了脸上的燥热,从房间里叼出一卷纸,交给许颜真。她微笑道:“之前大家都在绘制地图时,我有许多疑问都不得其解,便给吴天龙写了封信。在进门前委托青牙转交,并在信中请他务必将陶释一讲给他的所有和大殿相关的事都详细记录下来,再回信于我。是真是假,只需比对着这信件就知道了。”她一面将信展开,一共十数页。 陶释一道:“我怎么知道,这不是青牙写的?” 许颜真笑了笑道:“青牙不识字,不然我也不会将它骗进摇光房内。” 青牙气急败坏叫道:“人类那些臭字,你以为我愿意学啊?” 欢刀又是第一个耐不住,一把抢过去,叫道:“我看看!” 入目第一列,就是“亲亲阿真”的抬头。接下来一大段都是肉麻的情话,什么“一见倾心,恨不得以身相许”,“青青子衿,悠悠我心,为君之故,沉吟至今”,“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生死相许”…… 欢刀厌恶的又将那信塞回许颜真手里,一面道:“还真是他的风格,吴天龙第一次见到我也是这么说的,连一个字都不改。后来发现我……”她忍住没开口,只恨恨的瞪了吴天龙的尸身一眼,又走过去照着头踩了两脚。 那吴天龙前面是长篇大论的情书,到后面才记得正事,开始记叙起来。许颜真将其中一页纸,交到斗笠人手里,道:“你们看看这一页,就是第一次见面时,陶道长所说的五人共处一室。” 殷赫吃了一惊,照着读了下来:“陶老道告诫我,他那五名弟子因利益而相互猜疑,进而厮杀,直到最后弱者无法忍受,拼命将房间的门打开,只求同归于尽。因此要我千万不要打开房门。”但是吴天龙写到这里,似是停笔半天,以至于墨水滴在两列之间,几乎将纸污了去。他都有点想不起,为什么自己当时对陶释一深信不疑。 许颜真针锋相对道:“如果你不是和他们一间房,你怎么知道他们之间是自相残杀。如果你与他们一间房,五个人都死了,偏偏只有你没死。” 陶释一冷笑道:“隔着门板都会被诱惑,更遑论开门?贫道侥幸不死,是上天垂怜。你也看到的,青牙不也是这样?” 许颜真摇头道:“可站在当时吴天龙的角度,他作为一头妖兽,陷落到这个地方,遇见唯一的一名人类修士,第一反应都应该和欢刀一样拔刀相向。就算他异常冷静,肯耐着性子听你讲完,他怎么没有提出这个疑点?若不是他的死,就是今日我们也不知道还有开门尚能侥幸存活的奇事。之前我质疑你时,吴天龙反驳我的两句话立即切中要点。这说明他不是完全没脑子的人。我很好奇,你与他本是人妖敌对,你又是怎样说服他信任你,并对你的话深信不疑的?”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欢刀疑惑道:“对啊。当初我进来第一反应就是剁他,偏偏给吴天龙拦住了。我们妖修很少说谎,却也更少会信任人。若不是他说的斩钉截铁,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相信这个人类老道的。你又是怎么说服他的呢?” 陶释一冷冷道:“吴天龙已经死了,贫道怎么说都是百口莫辩。” 他说话的时候,殷赫、欢刀与斗笠人已经不知不觉站到了许颜真身边。 许颜真取出一页信纸放在陶释一手中,道:“你自己看看这一句。”众人皆好奇,围观过去,只见上面写着“陶释一同我才说了不到一盏茶功夫,漏壶就到底了,于是我按照他的方法找了间房钻进去。” 许颜真踱开两步,背着手来回走了走,淡淡道:“其实从大家对房间的选择,就大体可以猜出当时的想法。陶道长是在玉衡室,吴天龙没有选择处于对立面的天璇室,而是进入了他隔壁的摇光室。这说明此时他已经开始信任陶道长。可是只不过一盏茶的照面,他怎么会如此信任一个人类?除了幻术能短时而高效的达到这一点,我想不出其他解释。” 欢刀叫道:“对,幻术!我进来时也没多想,直觉选择的这个天璇室,与吴天龙隔开一间,也与陶道长隔开两间。大概就是因为这两个家伙我都不信。不过相比起人类,还是那死蜈蚣稍微可信一点。只不过时间长了见老陶也没出手害过我们,照着他的话做也没事,便不自觉信了他。” 殷赫皱眉道:“莫非,吴天龙就是因为这个被杀?老陶怕他暴露出自己使用幻术,所以将他灭口,正好一举两得。既免除后患,又间接证明了多人同处一室,即使开门也不会悉数死光。” 那斗笠人摇头道:“没有道理啊,如果是陶道长可是百鹤宗人,紫莲仙子是幻术大师,寻找的嫡传也必然是继承她的那一套幻术。陶道长懂得幻术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没有必要为了这个而对吴天龙痛下杀手。” 许颜真道:“这你就错了,据我所知,百鹤宗的宗门传承之法,与紫莲仙子的幻术相克。幻修的修炼之法极其纯粹,也极为霸道。百鹤宗的弟子除非舍弃一身修为,否则无人能修习紫莲仙子的幻术。”这些是失忆前的林镜曾提及的事。百鹤宗也就出了紫莲仙子一个幻修而扬名天下。紫莲之后再无能人,宗门也正因此而逐渐没落下来。 她微微一笑道:“陶道长自称是百鹤宗此次的带队修士,只不过前来获取宝藏的弟子都死了。让他舍弃一身元婴修为去重新修习幻术,自然是不可能的了。我想不出他为什么会使用幻术?” 殷赫反应最快,立即道:“这么说,他是冒充的,并不是真的陶释一?” 欢刀冷冷道:“也许有没有陶释一这个人存在还是个问题呢。” 陶释一冷笑道:“那我为何不对你们接着用幻术?” 许颜真道:“因为没有必要。只要骗过了一个,让他对你坚信不疑,他就会帮你把要说的都说出来,就像滚雪球一样,越滚越大。而谎称是百鹤宗人,也是为了让大家对你更加信服。” 殷赫点了点头道:“往后就是三人成虎了。” 许颜真看了看手中的纸章,抽出最下面一章道:“然后是这最后一页,”她将那张纸面朝众人,只见上面似是写到一半,忽然被强行拖走,只在上面匆匆划了几个惨不忍睹的大字:“门自开。” 陶释一脸上肌肉抖动得厉害,忽然厉声叫道:“不可能,我是看着他专心致志写字时,才将门悄悄打开的。大殿的攻击速度奇快,瞬间就能将人拖走,他怎么可能还有时间留字?”他话音未落,就自悔失言,只见青牙、欢刀、殷赫与斗笠人全都神色复杂的望向他。 许颜真微笑着一字一字道:“哦,‘我是看着他专心致志写字’,陶道长,没必要承认的这么快嘛。”她嘿嘿一笑,将那张纸放在殷赫手里。 殷赫失声道:“这是刚写的,墨迹还没干透。” 许颜真嘻嘻笑道:“我故意东扯西拉拖延时间,就是为了在背后写这几个字,因为看不到,只凭感觉写,这个开还写错了,真不好意思。”她写信给吴天龙让他记录所有一切的目的,就是为了最后添上这几个字。这一招还是跟周星驰的电影《九品芝麻官》里学的,叫恶人先告状,逼着对方狗急跳墙。 欢刀拍了拍青牙光秃秃的蛇脑袋,低声道:“我原本觉得你看上她,心里实在不服气,现在只觉得你眼光太毒了,以后的日子有的你倒霉的。” 青牙脸上一红,扭过头去,嘟哝一声:“要你管?死八婆。” 陶释一自知上当,恨恨的瞪了许颜真一眼,深吸了口气道:“不错,所有的规则都是我说的,有能力有时间在门上做手脚,也只有我。可紫莲师尊留给百鹤宗的信倒是真的。”他冷笑着道,“这里每间石室的铭牌背后,刻着的都是我订下的契约,你们按下血印就表示同意我的意志与你们无二。我想开门,就是你们想开门。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小命都掌握在我手里。我能让孙田死,也能让青牙活,更能让你们每个人都生死不如。”他修为最高,又熟知大殿规则,若说是掌握了众人生死,倒不是诳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时间所有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欢刀瞪着他道:“你到底是谁?” 陶释一冷笑道:“你们不是很会猜么,不如猜猜我到底谁?” 殷赫呐呐道:“到这里来的,不是像我们这些误入的,大概就是那些寻宝的。你既然早知道第二关的试炼是什么,应该不是误入这里的。不过你不惜一切阻挠大家拿到宝镜对你又有什么好处?没有地图我们无法进入下一关,你不是同样也拿不到宝藏?” 陶释一冷冷道:“谁告诉你下一关的试炼,就是找到地图标示的出口?” 欢刀吃惊道:“难道不是么?七镜合璧,顺着地图进入到下一关?” 陶释一只是冷笑,却不做声。 许颜真沉思道:“这倒不一定。这地图说到底也是第一关的奖励所得,也可能是离开这个七室大殿的真正方法。如果他说的都是真的,紫莲仙子是为了在百鹤宗寻找嫡传才设立的三道难题,那么,对于那些在通过了第一道试炼却知难而退的弟子,她作为百鹤宗的大长老总要给他们留一条退路。”她踱开数步,转头盯着陶释一道,“我原先以为你是为了阻挠大家进入下一关,现在看来,你是为了让所有人都留下,继续进行第二道试炼。” 陶释一收敛了笑意,冷冷道:“你倒是挺聪明,不过你知道这第二道试炼究竟是什么吗?” 许颜真微笑道:“原先不知道,现在倒是想通了。能成为紫莲仙子的嫡传,必须要有舍弃原本修为的觉悟。百鹤宗的弟子就算能通过第一道心性试炼,却不是每个人都有舍弃自己修为的勇气去继承她的衣钵。是离去,还是留下,这就是紫莲仙子的第二道试炼。” 陶释一看着她半晌,忽然叹了口气,低声道:“即使心性通过了试炼,却也没有人愿意舍弃一身修为去修习一门未知的高深幻术。这就是身为幻修的悲哀。” 第105章 入镜(1) 殷赫皱眉道:“不对,如果紫莲仙子定下的试炼是针对百鹤宗弟子,他们因为学习了与之相克的宗门传承术法,而必须要舍弃一身修为,这个倒是说的过去的。可我等并非百鹤宗人,就算留下来继续参加试炼,也不必舍弃修为啊。” 许颜真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她又忍不住想,却不知百鹤宗的宗门传承术法是什么?竟然会恰好与紫莲仙子的术法相克。 欢刀叫道:“老娘可不是什么百鹤宗弟子,更对那个女人没兴趣,我甚至连人都不是!我欢刀一心所想的不过是离开这里而已。” 陶释一淡淡道:“你知道从哪个地道出去吗?” 欢刀为之语塞,只得将一双瞪得圆鼓鼓的眼睛望向许颜真,叫道:“你知道从哪里出去吗?” 许颜真摇了摇头,殷赫则叹了口气,斗笠人沉默不语。只有青牙毫不在意,它只要牢牢盯住许颜真就好。 欢刀立即将左手化为一柄巨大的长刀,撸了袖子道:“实在不行将这个大殿劈开不就得了?” 陶释一冷笑一声,让开两步直接走回房间门口,道:“请便。” 欢刀见他胸有成竹的模样,反而迟疑不定,回头望了许颜真一眼,道:“莫非这里头还有古怪?” 殷赫摇头道:“紫莲仙子既然能留下这么一座精巧庞大的迷宫将我们困住,像你这样头脑简单只想用暴力毁坏的,她不会没想到。只怕里面还有机关,此事有风险,下手需谨慎哪。” 许颜真沉思片刻,道:“只怕陶道长说的也不全错,大殿不限制动用灵力互殴,但若有人意图损毁它,恐怕真的会触发幻阵。毕竟我们的性命对紫莲仙子来说,都无关紧要。只要大殿在,就能将试炼延续下去,这秘境只要对外接轨,就总有人会来。” 陶释一冷笑道:“现在知道我说的不错了?哼!想走的现在就可以离开,反正地图你们都有,或者你们可以一条地道一条地道的摸索。不过,我劝诸位最好还是乖乖听话,接下来几日都给我老老实实的在这里呆着。除非你有把握在短短的一到两个时辰内成功走出去,否则不管你回不回得来,下场也只有早死和晚死而已。”他话中威胁的意味极浓,却清晰明了。只要动了出去的念头,除非一次成功,否则就算回来,也躲不开被他强制开门的命运。 这话一出,欢刀立即改口道:“既然如此,老娘留下来也没什么。” 那斗笠人道:“就算我们都愿意留下来继续参加试炼,也不一定能被紫莲仙子选中。如果错过了这次离开的机会,在接下来的试炼中失败了的人又会怎样呢?” 许颜真忽然对这个斗笠人刮目相看,他要么不说话,一旦说话必然切中要点。 陶释一诡异一笑,眼光从众人脸上逐一扫去,一面嘿道:“前面的不过是个热身罢了。通过问心室,也只能说明以你们的心性修习幻术马马虎虎。接下来的试炼才是真正残酷的开始。难道你们以为人人都能那么轻松简单的成为幻修?幻术之道,博大精深。幻修与剑修体修齐名,这世上有无数的剑修和体修,偏偏幻修极少,你们以为这是为什么?我便把话放在这里,能通过试炼,便能活下去;通不过,就只有死路一条!” 殷赫忍不住皱眉,上下打量他道:“你究竟是谁?你口口声声称呼紫莲仙子为师尊,又在这里主持测试,莫非你是她的弟子?若是她的弟子,为何她又要另择传人?” 陶释一哼了声道:“你不用管我是谁,只要管好你自己就行了。” 众人一阵沉默。 斗笠人忽然问道:“那你总能告诉我们,这试炼最后究竟有几个名额能够通过?” 殷赫叹了口气道:“若是寻找嫡传,或许还有几个名额。但若要继承衣钵,恐怕就只有一个了。” 欢刀花容失色,叫道:“什么?” 他接着沉声道:“如果只有一个名额,那么现在所有人都是竞争对手。”这话一出,原本站在许颜真身侧的数人同时退后一步,各自警惕的看向其他人。 陶释一心中一阵快意,哈哈笑道:“你们现在才发现么?人越少,竞争对手就越少。竞争对手越少,对你们自己越有利。其实死了孙田和吴天龙,你们还应该感谢我才是。” 青牙呲牙道:“感谢个……”它那个“屁”字还没出口,嘴巴就被少女飞快的握住。许颜真心知自己修为最低,苏白仍在沉睡,身边只有青牙可用,她可不想让青牙触怒了陶释一,然后像吴天龙这样被分成无数截肉块。 青牙自己也唬了一跳,它第一次觉得人类的手怎么能生得这么好看这么柔软。它微微侧眼看了看自己粗壮的蛇身,心底忽然涌起一股浓浓的阴郁与自卑。 许颜真只觉得手心似是被什么湿热的东西不小心碰触了一下,她抬头望向青牙,后者却极不自然的把脸扭了过去。 不过是被蛇信扫到了而已。 她没有多在意,只收了手一面道:“这倒不见得。幻术的修习需要时间的累积和心境上不断的领悟,就算通过试炼,也不一定能继承紫莲仙子的衣钵。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能不能继承衣钵,是要看大家之后的表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殷赫眼睛一亮,点头道:“所以这个试炼是看我们有没有资格被领进门?” 许颜真点头道:“正是。我想紫莲仙子的本意,大概是不希望自己得意的功夫失传,倒不至于让我们一开始就自相残杀。” 陶释一之前被许颜真揭穿而被孤立,心中自是不快。方才难得看到其余众人相互猜疑,他心里头正在高兴,却又被许颜真一桶凉水浇下来。当下忍不住冷冷道:“小姑娘,你的确很聪明,我只希望你聪明莫要被聪明误。” 欢刀看了一眼许颜真道:“树大招风啊,看来下一个就是你了。” 许颜真摇头笑了笑,道:“除非我没通过试炼,否则他不会动手的。” 那斗笠人奇道:“为什么?” 许颜真只是笑而不答。 陶释一脸上青白交加,瞪着许颜真,心中暗道:“这个死丫头好生狡猾,莫非她知道了?”他想起许颜真之前不动声色的下套给他钻,心里越发惊疑不定。 欢刀心眼实在,直接问向陶释一道:“为什么你不会杀她?” 不,不能被她乱了阵脚。陶释一深吸一口气,扫了她一眼,淡淡道:“从现在开始起,我不会回答你们任何问题。我是刀俎,尔为鱼肉,你们只有听我说的份。自第二道试炼开启后七日,所有的出口都会被封死,留下的人直接进入第三道试炼。” 这个结果早在大家意料之中。 欢刀撇了撇嘴,小声嘟哝道:“虚伪。” 青牙直接问:“那第三道试炼是什么?” 陶释一看都不看他,只冷冷道:“到时候你们就知道了。”他一面转身直接进了自己的房间。 剩下五人面面相觑,最后众人都将目光移到许颜真脸上。她叹了口气,低声道:“不管怎样,先把这里打扫了一下吧。到了今天,大家也只能走一步算一步了。” 欢刀则抓着她问:“你为什么说他不会杀你?” 许颜真眼珠一转,笑了笑道:“眼看都要第三道试炼了,没听他说么,后面的会更加凶险。在这之前那些死掉的人,不管是不是他开的门,到最后都是被大殿的幻阵吞没。这种死法对他来说是稀松平常。他心中越是讨厌我,便越是不会让我这么简单的死掉。与其现在毫无新意的剁了我,还不如笑看我如何在下面的试炼中跌得头破血流来得更加痛快。” 欢刀顿时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 青牙恼道:“那你干嘛刚才要拦住我?” 欢刀白了他一眼,拉着许颜真亲亲热热道:“你能和阿真妹子比么?” 青牙怒道:“死八婆,快把你的脏手拿开!” 欢刀立即柳眉倒竖,和他对咬道:“我又没拉着你,你叫个什么劲!”两人兀自斗嘴不提。 许颜真吁了一口气,只见殷赫紧紧盯着自己,斗笠人也沉默不语。她不敢多呆,强笑道:“大家赶紧打扫一下吧,时间不多了。” 接下来几日,果然没有人提出离开,甚至连出来碰头的次数也越来越少。众人心中皆是惴惴不安,只觉得前路一片黑暗,看不到光明。那传说中“真正残酷”的第三道试炼,就像是一只看不见的巨兽,静静潜伏在黑暗里,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跳出来,将他们一个一个毫不留情的吞噬掉。 许颜真这几日都在加紧修炼,陶老道果然如她所说的那样,没有趁机公报私仇。 大殿的攻击就好像她前世和电脑下五子棋一样,手段是刁钻的,只可惜永远是以一种傻瓜式的套路施展出来。不过这也有点好,她发现自己的心性在大殿的攻击中不断被磨练,修炼速度也大大增快。 终于明白了小龙女安排杨过睡寒玉床的原因了。每天数次从不终止的攻击,这tm根本就是紫莲仙子对他们爱的鞭策啊!她愤愤不平的想着,忽然心中一凛,紫莲仙子的试炼都别有深意,莫非这是为第三道试炼做的准备? 苏白仍然是沉睡未醒,有好几次许颜真都忍不住想他是不是死掉了。记得第一次攻击的时候,它还能动两下,之后则完全变成了一条冰蛇,连体温也降到了极限。 青牙和苏白则是走了两个极端,它越来越多话了。大殿攻击停止的时候,许颜真有时会专注修炼而忘记出门,那家伙便守在门口不断的用尾巴拍门。她被这夺命连环call闹得心烦意乱,好容易出来却开门就见到一张臭脸。 许颜真恼道:“做什么?” 青牙一见她的脸,先是松了口气,然后扭过头去傲娇道:“没事,不过是过来看看你死了没有?” 要么就是说:“我的蛇果呢,好了没?你这个大骗子。”她明明跟他说过至少要一个月蛇果才可能好。它这样每隔一两个时辰问一次,真不知到底在想什么。 到了第七日,大殿的攻击终于改变了模式。门外哀求她出来的大哥哥换了一句台词:“出来吧,第三道试炼开启了。” 许颜真早早做好准备,将东西收拾好,一等到漏壶到底,立即推门出去。她刚走出房门,就看到许久未出现的陶释一终于出关了。 这陶道长越发的形销骨立,许颜真暗暗诧异。试炼终于进入紧要关头了,他不应该是越发兴奋才对,怎么看起来这般憔悴。 忽然听欢刀指着殿顶中央惊叫道:“这,这,这,怎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顺着她的目光往上望去,原先的水晶漏壶不知何时消失了,中央藻井呈现出一面巨大的正七边形镜面。 陶释一等人到齐后,咳嗽一声,冷冷道:“你们都知道第三道试炼开启了?” 许颜真忽然想笑,她想起了小时候老师上课也会说:“你们都知道要考试了?”就等下面小朋友点头,然后整整齐齐举手说:“知道了。” 众人皆是一脸肃穆,连青牙都是一副备战姿态。 陶释一满意的看了一圈,单独送给许颜真一记眼刀,淡淡的道:“这第三道试炼,就是入镜。” 入镜?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陶释一道:“紫莲师尊有三大法宝,仙缘、洗心和多罗。这就是三大法宝之一的洗心镜。既然诸位都决定成为幻修,那么这第三道试炼,就是帮助诸位洗去心中杂念,涤荡心境。”他的眼光从众人脸上一一扫去,淡淡道:“幻修在心性上的要求,可不像剑修和体修那样简单。光有坚忍是不够的。以镜窥人,可见其心。你们能不能让紫莲师尊满意,就看你们接下来的表现了。” 他望向许颜真,那目光深远悠长,又隐隐带着一丝得意与期待,仿佛穿透了她,投射向未知的终点。许颜真心中惊疑不定,隐隐觉得有些不妙。忽然心头一凛,似是想到了什么,可待要转身时,却已经来不及了。 那洗心镜瞬间爆发出一阵耀眼的光芒,在众人的惊叫声中,许颜真只觉得自己全身被一道强光笼罩。这光芒是如此的霸道,竟刺激得她连眼都睁不开。 第106章 入镜(3) 青牙这里却又是另一番景象。 它刚一醒来,便本能的想要直起身子,却没想到自己会直接跌倒在地上。原先粗壮的蛇身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人类细瘦的手脚。它身上穿着似是一件极为简单的粗布衣裳,裹在身上很是难受。 青牙先是一怔,继而狂喜。 这就是化形么? 它终于化形了!化形了就意味着它成年了,一想到成年,它忽然有些害羞。得赶紧找到阿真,然后吓她一大跳。哈哈,不用她的蛇果它也化形了。然后让她一直欠着自己的情,一直没法还债。 青牙乐得心里开花,它低下头仔细看着自己的手脚,却忽然发现这手脚生得极小,似乎比阿真的还要小,心头顿时隐隐有些不妙。它勉强从地上爬起来,挣扎着走了两步,却又因把握不住重心直接摔倒在地上。蛇行径的方式和人类完全两样。就连人类的皮肤,也比蛇鳞要脆弱得多。稍微跌到在地,就会被擦破,顿时鲜血直流。 它正在发愣,忽然头上一疼,一块石子落了下来。青牙勃然大怒,一抬头却见十几个人类孩童正在田埂上笑嘻嘻的拿着石子朝他打过来。其中一个生得粗壮的小孩叫道:“小寡妇偷人生的小杂种,贱货生贱货,大家打死他啊。” 另一个青布衣裳的小孩似是有些迟疑,道:“刘阿大,这样会不会不好?给夫子知道了的话……” 那个粗壮的刘阿大冷笑道:“放心,他孬种得很。打了也不会告状。” 众小孩一听,纷纷点头道:“就是。小寡妇生的孬种,挨打也不敢告状的!”一面打得更加起劲。 青牙抱着头滚开数步,那石头和雨点一样的砸下来,落在皮肤上生痛。告状?它确实不会告状。但它会揍人! 青牙猛的抬头,正要发火,忽然见一个女子迎面扑过来,将它死死抱在怀里,哭叫道:“不要打我的孩儿!不要打我的孩儿!” 它顿时僵住了,除了阿真,还没有人这样和它贴近过。 那个刘阿大叫道:“偷汉子的小寡妇来了!大家快跑啊,别被她偷了!”可笑这种年纪的小孩,连偷汉子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只知道大人这般指点,必然不是好事。这刘阿大忽然又想起自己这帮兄弟也仿佛是几条好汉,可千万不能给她偷了,便扯了嗓子一顿狂喊。 众小孩一边狠狠的扔了几块石头表示对她的鄙视,一边也跟着从田埂上一哄而散。 那女子背上受了许多石块,却忍痛没有出声,只抹了把泪,急声问他:“阿青,你痛不痛?娘背你回家好不?”这声音又温柔又体贴,每一个字都发自真心,仿佛熨烫在他心里。 青牙完全呆住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它只知道自己入镜是参加第三道试炼。原以为自己化形而狂喜的心渐渐冷却下来,青牙慢慢认清了这个事实,是的,这不是化形。这是试炼,虽然不知道它变成这样究竟是为了什么,可它并不认得这个陌生的女人,更不愿被她随意碰触,只冷冷道:“你是谁?” 那女子生得还算周整,手却极其粗糙。孱弱的身子微微有些佝偻。此时听见他面无表情的问话,似是受了极大的惊吓。那双关切的眼里顿时盈满了泪水,轻声道:“阿青,你不认识娘了?” 青牙从不知道女人的眼泪居然有这么多,它一点都不怀疑,如果自己继续不说话,她就会一直这样哭下去。然后眼泪泛滥成灾,把它这条小小的白蛇完全的淹没。 …… 柳闭言这边更加诡异。 他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居然倒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周围还有不少凡人百姓正在围观。他吃了一惊,直觉的一摸头顶,却发觉自己长久以来赖以生存的斗笠不见了。当下连忙用双臂抱头将脸遮住,跳起来就要冲出去,一面叫道:“不要看,不要看!” 却听一个老汉声有怜意道:“大兄弟,你这是怎么了?走着走着突然昏倒在地上?现在又不要看什么?可是中暑了?” 边上一个青花布包头的大娘笑道:“八成是中暑了,都在说胡话了。”众人忍不住一阵哄笑。 即使再迟钝,他也辨别的出来,这哄笑中善意的居多。 柳闭言仍然不敢撒手,只低声道:“老丈,你可见道我的斗笠?” 那老汉奇道:“斗笠?大太阳底下的,你伤风了吗?戴个斗笠干什么?从你走过来,我就没见着你戴过斗笠。” 旁边一杀猪的汉子笑道:“就是,好好一个大男人,你遮着脸干嘛,又不是见不得人?” 柳闭言慢慢打开指缝,见周围百姓并无一人露出惊讶或者惧怕的神色,不由怔了怔道:“你们不怕我?” 那杀猪的呸了他一声:“怕你娘!这个傻子,白害老子担心,回去了,回去了,老子要做生意了。” 那老汉摇头叹了口气道:“多端正一个人哪,怎么脑子不清醒?” 柳闭言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是的,这手指修长,和他原本的根本不一样。他伸手摸了摸脸。原来那些丑陋的鳞片没有了,脸上干干净净的。脖子上也是! 他从未想过自己有一天能从那副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里解脱出来。他和青牙一样是半血,却不像青牙那么好运,至少还有个妖身。青牙的母亲是冰雪王蛇,强大的十五级妖兽,产下的蛇蛋孵出来的青牙。而他的母亲是个人类,还是个官家小姐,却在踏青出游时被妖兽看中。被救回来时,肚子里已经有了他这个孽种。无论什么药都打不下来,母亲也几乎累掉半条命。从一生下来,他就是这副披着鳞片毛发奇长的鬼样子。外祖母看到他的第一眼,就当场就晕死过去,母亲甚至还想掐死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还在襁褓中时,他就被家人偷偷丢弃在荒郊野外,幸好遇上了好心的乞丐,从小被当成小兽抚养。直到遇见他师傅,一个跛脚的百鹤宗修士。他师傅因年岁太大,又迟迟无法筑基而心灰意冷,只能回家娶个老婆生娃娃。却没想到自己家里早已物是人非,家产变卖干净,自己的兄弟也沦落成乞丐,身边还带了一个资质奇高的小兽人。 柳闭言之前在众人面前没有说出口的是,他并不是无意中进入七室大殿的。自从师傅口中得知紫莲仙子在寻找嫡传,他就动了心思。成为幻修,遮掩他一身无法消除的鳞片,这就是他一直以来的梦想。他以兽人之身,修炼倒是出奇的顺利。金丹之后便出来寻找秘境,在七室大殿里忍辱负重十几年,为的就是有一天能如今日般堂堂正正的站在人群中感受这阳光,呼吸这空气。 柳闭言踉踉跄跄的走进一条小巷,闭着眼靠在墙上,泪水溢出眼角。 如果可以,就是这样死去也行。他默默的想着。 …… 殷赫此时则是心花怒放,惨白的脸色终于恢复了红润。 他一醒来就感觉到浑身灵力充沛,身轻体健。他连忙挽起袖子,只见原先干枯的手臂,肌肤也渐渐有了光泽。一切都慢慢好转起来。是的,没有什么比健康长寿更重要了。 他忍不住放声大笑道:“想不到我朱彤也有今日!” 殷者黑红,赫者二赤。黑色是他最爱穿的颜色,而朱彤二字本身就是两个红色。这个名字是他惯用的假名。 因为一次丹炉爆炸,喷溅出来的剧毒之物吞噬了他的健康。身为药圣却找不到可以缓解死亡的灵药,这是一个多么无奈的笑话。 他来到蛇岛就为了寻求那传说中可解百毒的蛇果,却没想到陷落在那里整整十年。十年如一日,不见天日的在地道中苟延残喘,直到有一天,他终于忍到秘境开启了。 因为一时贪婪,他九死一生盗取了白银冰焰。好容易逃到秘境,却又不小心掉落进紫莲仙子的七室大殿。他在问心室醒来时,第一眼看见青牙,还以为是冰雪王族的人追来了。顿时魂飞魄散,拔腿就跑。好容易跑到大殿,却不想后脚青牙也跟上来了,便只得匆匆躲进石室。待心情平复下来,他才发觉对方威压不过九级妖兽,最多只是个半血。他深知半血在蛇岛的地位并不比人类高多少,又看到青牙并没有认出他,这才渐渐放下心来。 此时他醒来的地方是个寒冷的山洞。不过,不管在哪里他都无所谓。他的心情畅快之极,一路慢慢的摸着石壁走了出来。 冰冷刺骨的寒风吹来,让他原本得意洋洋的心瞬间石化了。 终、终于知道他为什么会觉得这么舒坦了。天底下还有比蛇岛的神圣源地灵气更充沛的地方吗? 他只觉得自己缩成了小小的一团,脑海里的视角陡然拔高数万丈,冰雪覆盖的蛇岛,只有在他所在的山崖下呈现一片娇艳的翠色,那是蛇果花开的颜色。外面远远的似是有三头银白色的庞然大物守在神圣源地外,正在舒展身躯或小憩或交谈。 朱彤的眼瞳瞬间收缩起来,他忍不住喃喃骂道:“丢那妈。” …… 这五个人都各自有喜有忧,心之所欲,心之所惧。 但谁都比不上陶释一此时的欢喜愉悦。 他等了上百年,就是为了这一刻。只要把他们送入洗心镜,他与紫莲仙子的契约就结束了。那具腐朽的肉身,再也无法束缚住他。他望向天枢室,石室的房门慢慢的打开。里面沉睡着的那头冰雪王蛇,这是紫莲仙子留给他的最好奖励。 ——大四象盘只告诉我,这里会出现一头冰雪王族,他和你的属性相合,做为肉身最是恰当不过。按照约定,我会尽量给你提供便利,只不过能不能成,却不是我能控制的。可你要记住,没有完成契约之前,你无法逃脱这个肉身,会随着这具肉身的消亡而消亡。 他想起那个女子一面咳着血一面冷笑着说。 因问心室突破心境而被迫进阶的冰雪王蛇,一旦进阶就会蜕皮。一旦蜕皮就会陷入沉睡。在看到那个人类少女的第一眼,他就认出了这罕有的蛇皮。他一时没忍住,就用陶释一的灵识去扫了她,只想看看她是否把冰雪王蛇带在身上。陶释一的修为远远不比苏白,自然无法扫到。不过还好,他早在铭牌背后刻下契约。许颜真一旦按下血印,他的神识就被默认与她无二。他一见到苏白,就知道那是自己等待多年的最好奖励。 强大而完美的肉身,因沉睡而心防大开,被幻阵不断吞噬而消散的神智。谁能想到大殿攻击的真正目的只是为了削弱消散苏白顽强抵抗的意志? 他一再容忍许颜真,就是为了让她继续替自己的肉身护法。毕竟她若是死去,血契就作废了。大殿的攻击是没有尺度的,紫莲仙子定下的规则,他自己也无法直接规避。他心知少女在苏白心中地位特殊,若是大殿利用这个吞噬了苏白的神智,就会控制着它的肉身走出房门。而那时,即使是他也无法冲出来出手相救。 所以,在他完成任务之前,他绝对不允许苏白失败。就算当初许颜真被幻境迷惑走到门口,他也不会让她开门。 欺骗、嫉妒、暴怒、自卑、贪婪、**和傲慢……正因为这些丑陋和阴暗存在,洗心镜的涤荡心境更加任重而道远。成为幻修,最常打的是心理战。只可惜吴天龙被他提前做掉了,而这头沉睡中的冰雪王族,他舍不得拿它去冒险。 管它呢,小小的违逆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他忍不住侧着头想着,他只是器灵而已。紫莲仙子打破了他的器身,分成碎片埋在这座七室大殿下。将他困在此处,就是为了让他完成她的遗愿,代价则是一个崭新的强大肉身和之后的永恒自由。 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的确很聪明。那头小肥鸟和他一样,都是器灵,不惧怕幻阵,但以器灵之身却无法进入石室。一旦强行入内,会被打回原身。不过他和那小肥鸟又不一样,他的原身早就被埋在了大殿下,自己却被用秘法束缚在陶释一的肉身中。这些石室,说穿了不过是紫莲仙子在防着他,怕他忍受不住漫长的等待而出手杀人泄愤。可惜她死的太早了,她一死,他立刻就想到在铭牌上更改血契。 哼,最后一道防线,就算她防着他,他也一样有办法让她防不胜防! 那小姑娘似乎猜到苏白的进入是紫莲仙子设下的特例。所以才自信他不会下手杀她。只是这个原因她不太清楚或者清楚也不方便说出来。他之前刻意强调第三道试炼的残酷,就是不想让她带上苏白。一条沉睡的冰雪王蛇,空有强大的力量却无法动用,浑身上下又价值连城。这既是累赘,也是诱饵。谁知道下一步试炼会走到哪里? 他赌她不敢带上! 不过,他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忽然看穿了他的心思。也许是因为胜利就在前方,他一时大意控制不住自己的眼光看向她身后的房门,让她心生了警惕。 不过很可惜,一切都晚了,他才是最后的赢家。 新的肉身,新的开始……和永恒的自由。 陶释一哈哈大笑起来,笑声在空荡的大殿中回荡,久久不绝。 第107章 入镜(5) 青牙没有想到自己居然会对一个卑微肮脏的人类手足无措。 这个山野村童口中的小寡妇是刘坡村东头猎人程虎的媳妇,娘家姓刘。程虎上山打猎,却遇上了熊瞎子,没能逃出性命来。这刘氏得知噩耗时几乎昏厥过去,醒来后才发觉自己已有了身孕。程青就是这么一个遗腹子,只是出来的有些迟,足足快十一个月才降生。其实胎儿早出生晚出生都有特例,只可笑那些个无知村妇凭借着丰富的想象力嚼尽了舌根,把这程青硬生生拗成了一个父不详。那程虎的兄弟老早就想占他的屋子,借着这流言蜚语,将刘氏母子赶了出去。刘家人自然也不愿收留这一对丧门星。可怜那刘氏一个弱女子带着儿子,借住在村北的破屋里,风餐露宿,吃尽了苦头。这程青就靠着她给人缝补衣裳、浆洗被褥、打打杂役一把屎一把尿的拉扯大。程青平日里受尽了白眼,他听别人说自己是小寡妇生的杂种,从最开始的愤怒反抗,到后面渐渐麻木隐忍,甚至到最后开始怨恨刘氏。 青牙看着面前这个据说才二十五六,却看起来足足三十八九的女人,眼角满是皱纹,模样丑死了。冰雪王族本身就是一类高贵美丽的种族,化形后各个都是俊男美女,就连它遇见的许颜真,在人类中也是个祸水级的绝色。它从没有见过这么老这么丑的女人,按照道理说,它应该厌恶的推开她,让她直接滚远些。可是不知从何时起,心底最柔软的一处仿佛被触动了。它记不得是在替他小心擦去额上的血迹时的那种温柔亲厚,还是注视它时眼神流露出的那种关切不舍。 刘氏将一碗饭推在它面前,柔声道:“吃吧,今天娘给你做了你最爱的荷包蛋。”她见程青似是仍有些迷惘,便轻声道:“阿青,你吃吧。娘已经吃过了。” 青牙盯着这碗糙米饭,上面摊了一个小小的荷包蛋。那碗缘缺了老大一个口,边上还放着两根洗得干干净净的竹棍。好吧,它知道这是筷子,可它并不知道这该怎么用。它连走路都还不习惯,走两步就踉踉跄跄,全靠那个女人把它背回来。 它从不知道那样孱弱的背脊,居然有这么大的力量,可以支撑起这个四面漏风的家。 这就是母亲么? 它已经有些记不得自己的母亲了。从记事起,母亲就是冰雪王族中羞耻的代名词。强大的十五级冰雪王蛇,却爱上了卑微肮脏的人类,生下了半血的杂种。无数次被讥讽嘲笑,无数次被围殴欺压。母亲有什么好?从未照顾过它一天,给它留下的除了这身肮脏的半血之外就是无尽的屈辱。 是的,其实它是恨着她的。 这样又爱又恨的心情,在这个小小的人类孩童身上亦是同样的强烈。可是为什么,当它看向那个人类女子时,她会那么温柔又开心的笑着。眼角的皱纹都堆积起来,仿佛看着的是世界上最珍贵的宝物。 就……勉为其难留一天吧。它不禁想着。 刘氏的肚子很快就传来咕咕咕的响声,她却仿佛没听见,嘴上还催着说:“阿青,你吃吧,小心凉了。” 它听见自己的声音忍不住问道:“你到底吃没吃?” 她虚弱的笑着:“娘不饿。” 然后它看见她躲在外面偷偷的吃糠粮。 大概这个比那个一点盐都没加的荷包蛋要好吃。它暗忖道,不然她怎么会偷偷躲起来吃?哼,人类的心思果然都是大大的坏。青牙悄悄溜过去,抓了一把放在嘴里尝了尝,片刻就呸呸呸呸的全都吐了出来。它疑惑的望向那个奇怪的女人,比糙米饭还要难以下咽的东西,她那孱弱的肠胃怎能克化得动? 入夜之后,刘氏早早让它上床睡觉,替它盖好被子,自己坐在床边做针线活。这被子上全是补丁,睡得一点都不舒服。它习惯把身子蜷起来,却被刘氏误认为是被子太薄。索性将它抱在怀里,轻轻的拍着它的背,一面哼着一点也不好听的歌。 这个女人身上一点都不暖和,青牙暗自挑剔着,却不知不觉闭上了眼。 半夜醒来的时候,它发现床头的灯还亮着。刘氏做完活计后,便开始缝补衣裳,明日一早还要赶着去喂猪。她叹了口气。连日的劳作,让刘氏的身体已经到了极限。她困得几乎睁不开眼,头点得快要磕着针了。青牙实在看不下去,伸脚蹬了她一下。那蠢女人终于醒了,揉着眼睛,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看到青牙圆瞪的眼睛,这才反应过来,柔声笑道:“阿青,你先睡吧,娘不困。” 青牙冷笑着,谁管你?自己翻了个身继续睡觉去了。 当清晨第一缕阳光投射进来时,青牙张开了眼。 差不多时候该走了。 那个女人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破破烂烂的屋子显得十分空荡。居然让它都毫无察觉,是它睡得太死了,还是她其实是个不露山水的高手?它转头看向床头,那里整整齐齐的叠放着一套衣衫,这是他昨日身上穿的,被蹭破的地方都被小心仔细的缝补起来,每一处的针脚都是细密周整。 青牙呆呆的看着那难看到极点的衣服,心中却不知是何滋味。 或许……它应该再留一会,至少和她告个别。 陶释一得意洋洋的走向天枢室。 忽然床上的白蛇动了一下,接着如行云流水般幻化成了一名美貌的紫衣女子,含笑端坐在床头。 陶释一大吃一惊,连连退后数步,叫道:“你,你,你……” 怎么可能,紫莲仙子怎么还活着? 紫莲仙子慢慢站起来,嘿了声,笑道:“心之所欲,心之所惧。没想到你内心深处,最怕的是我。” 陶释一脸色大变,他抬头望向大殿顶上藻井的洗心镜,只见镜子里面横七竖八躺着六人。是的,六个人!青牙、阿真、欢刀、殷赫、柳闭言……还有他。 他忽然恍然大悟,自己也被送进了洗心镜内。 可这怎么可能,他又不是人! 紫莲仙子似是看出他的疑虑,从天枢室里走了出来,微笑道:“银石、黄斛、赤鳞、吴蓝、青牙、苏白、夕霞……还有紫莲。从蛇岛出来的家伙,各个名字里都带着颜色。嗯,我以为你知道的。”她轻轻笑了笑,“你怎么不想想,如果自己没有遇见过冰雪王族,又怎么会认得出他们蜕下的蛇皮?” 陶释一冷冷道:“这是你算计好的?” 紫莲仙子慢慢道:“我们冰雪王族有一种秘法,可以将灵识封印在容器里,随着时间渐渐流逝,不管这灵识原先是人是妖还是器灵,都会渐渐与容器合二为一。若是容器是妖,那么,哪怕原先是人还是器灵,都会渐渐被吞噬,直到变成一头真正的妖。”她望向陶释一笑道,“当然,反过来说也一样。” 陶释一骇然道:“你,你,你把我封在这人的肉身里,就是让我变成了陶释一?变成了一个人?不,我不承认!我明明是九天器鼎的灵,千年不灭的神魂,怎么可能变成一个人?” 紫莲仙子嫣然道:“的确,以我的修为的确无法完全封印你,所以当时无奈之下我只能使用幻术,让你对自己被封印这一点深信不疑。” 陶释一叫道:“不可能!让人深信不疑的幻术我知道,中了这幻术后记忆会变得迷糊,吴天龙就是这样。我从未迷糊过,千年来每一件事我都记得清清楚楚。我怎么可能着了你的道?” 紫莲仙子哈哈大笑起来:“你以为我为什么要教你这一手?幻术本来就是博大精深,要达到目的,可以用各种手法。幻阵也是一样,说穿了都是为了迷惑人心罢了。到了现在你还不明白么?”她止住笑,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字道,“这一切都是我谋划好的。教给你迷惑人的幻术,就是为了让你坚信自己从未被迷惑。” 陶释一立即盘腿坐下,器灵似乎要努力挣脱肉体束缚。 紫莲仙子靠着门,轻轻笑道:“已经迟了。经过了这么多年,就算你到现在还不承认,也改变不了你渐渐变成一个人的本质。其实你只要稍微想一下,就应该能发现。真正的器灵应该像朱雀神魂一样,心思澄澈质朴。可你有着太多的算计,太多的欲望,太多的喜怒哀乐,从很久以前,你就不是个单纯的器灵了。”她目光深远,仿佛穿透了时光,轻轻道:“还记得么,当我炼制成多罗幻镜后,你控制那孩子的神识,引诱我失控,让我沉迷。欺骗、妒忌、自卑、贪婪、傲慢、暴怒和**……这些阴暗和丑陋,都是我曾经犯下的罪孽。当我清醒时,发现一切都不过是镜花水月,他不爱我,那孩子也不爱我。而当我彻底崩溃的那一刻,也就是你从我手中解脱之时。只可惜,你太低估女人了。” 他咬牙道:“若是我不为自己打算,就会永远和你这个疯子呆在一起!是你逼我的。” 紫莲仙子轻轻“嗯”了一声,眼波流转道:“就算你为自己打算,也会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曾告诉过你的,没有完成契约之前,你会被束缚在肉身里,随着肉身的消亡而消亡。这就逼着你拼命抢在这具肉体大限到来之前帮我完成试炼。当然我也告诉过你,一旦洗心镜开启,镜子所及之处,除了器灵之外,不论人还是妖都会被送进镜内世界。” 陶释一恨恨的重复着:“除了器灵之外。” 她俯下身子蹲在陶释一面前,轻轻抚摸着他的脸,柔声道:“是的,除了器灵之外。毕竟一件法器只能存在一个器灵。你身为器灵,自然最清楚这一点了。可是我忘记告诉你,你被我束缚在陶释一的肉身里,现在已经是人了。” 陶释一脸涨得通红,他额上青筋直跳,半晌,忽然抬头瞪着她,厉声道:“紫莲已经死了,我亲眼看着她自焚于火中,你到底是谁?” 紫莲仙子咯咯笑道:“别忘了,这里是洗心镜。在这里,我就是紫莲,紫莲就是我。不管是你,还是他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我都知道。”她俯下身子,与他额头相抵,轻声道:“心之所惧,心之所欲。其实你心里很清楚,为什么当时会忍不住控制那孩子的神识,为什么你会这么迫切的寻找一个强大的肉身。” 陶释一面色灰败,只听她在耳畔轻声说:“其实并不是为了永恒的自由。” 看着她那么痴情的恋着一个根本不爱她的男人,那一刻它动心了。 器灵一旦有了感情,就不再纯粹。他自己也是知道的,就算是原先的器身也无法承载现在的他。迟早会有神魂俱裂的一天。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陶释一浑浊的老眼茫然的望着她,呐呐道:“为什么?” 为什么打破了他的器身,却不顺道灭了他的神识,将他束缚在这里,逼着他完成契约,最后还把他困在她的幻境中。 那女子甜蜜的看着他,仿佛看着世上最英俊的男人,她轻轻笑着:“谁知道呢,女人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真正猜出。” 欢刀这边风景独好。 她饭还没开吃,闻风而来的姨娘们就已经前来朝拜了。 欢刀懒洋洋的斜靠在软榻上,如同一个真正的女王般巡视着她的臣民。当然目前这些个逆臣贼子奸猾刁民各个都不老实,一门心思想要谋她的朝篡她的位。 敢跟她抢男人?哼! 不要紧,她有的是时间和精力慢慢收拾。 欢刀斜睨着左右边上立着的几名莺莺燕燕。 嘿,环肥燕瘦,还真是百花齐放。嗯,这边这个长得漂亮却一脸谦卑讨好的估计就是她主动给纳的陪嫁丫头了。右边这个脸上清高眼神勾人的大概就是青楼名妓二姨娘了。她一个一个扫了过去,那三姨娘居然敢跟她对着干,想必不会是这个一脸蠢样的东西。 欢刀来回数了一遍,七个。她微微有些发愣。 玉棋似是看出了她的疑问,忙在她耳畔低声道:“松竹院那边的人说,三姨娘有了身子,今儿个就不过来了。” 下面几个姨娘忍不住暗自好笑,谁都知道这是三姨娘故意在打夫人的脸。夫人的好性子定然不会计较,没准还要问候两声,再送点补品锦缎什么的好生伺候了。 谁知欢刀一听,顿时柳眉倒竖。她目光如刀般在众人逐一面前扫过,哼了声冷冷道:“不过来?她算什么东西,也敢在本夫人面前摆架子?!我告诉你们,只有我允许你们不来,可没有你们想不来就不来的道理!”她不去主动找她麻烦是看在紫河车的份上,这可不代表她会容忍那个劳什子三姨娘在她面前趾高气扬。她才不管什么人类的规矩不规矩,在她这里,一切都得照着她的规矩来。回头指了两个小丫头,“你们俩个,去给我把她叫过来!我倒要看看这三姨娘有多金贵?” 第108章 入镜(6) 欢刀此言一出,立即震惊了边上一干七仙女,就连胡嬷嬷也傻了眼。 那香兰和绿荷早就见怪不怪,只不过她们这一去,若是三姨娘死活不来,夫人势必越发下不了台,只怕就要拿她们开刀。这炮灰的日子可不是好过的!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哪。她俩人只眼巴巴的看着玉棋,指望她能劝劝夫人。 玉棋哪里会管她们?她看着胡嬷嬷那嘴里可以塞下个鸭蛋的样子也是心中畅快。叫你不信我的,这回信了吧? 很快七位姨娘心中就各自有了打算。情势很明显了,夫人这是要和那边干起来。选择阵营对她们这些可有可无的姨娘来说势在必行。如果说之前还是暗潮汹涌,那么现在就已经的大浪滔天了。 大姨娘唤作聆琴,是于珍珠的陪嫁婢女,自然是站在夫人这边。她与绿荷、香兰与玉棋都是从于家出来的,一眼就看出的炮灰的为难,当下心中一动,笑道:“夫人不是之前让人来说身体不适么,这几日天气变化大,不如请妙手馆的大夫过来看看,顺道也给三姨娘请个脉?” 前段时间于阁老使人质问将军,那司空剑南虽然巧妙应对过去,回到府里却还是给了于阁老面子,一连数日都歇在书房,也没去三姨娘的院子。昨日忽然传出三姨娘有孕,将军自然大喜。这是自小小姐出生后难得的喜事。整个将军府都跟打了鸡血一样,吃的用的顶尖的一股脑都往三姨娘的院子里送。她早上还在想夫人身体不适,八成是给气的。可这一回头,夫人笑眯眯的歪倒在软榻上,那眼神打量着她们仿佛是屠夫在看洗干净待宰的猪,让她忽然有些毛骨悚然。聆琴咽了口唾沫,她必须要立刻表明立场,自己是坚定的夫人党。请大夫过来看看也好,她可不信三姨娘就这么巧,在这节骨眼上偏偏有了身孕。 她特意点明妙手馆,就是为了送给夫人一步可进可退的好棋。虽然不知为什么夫人今日腔调气度大变,连衣裳也挑着以往从不穿的大红,满头珠翠。现在忽然恍然大悟,这是要向三姨娘开炮呢! 谁都知道妙手馆有个不成文的规矩,大夫出诊三不问,不问姨娘,不问奴仆,不问娼妓。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订下这个规矩,直把姨娘在无形中和奴仆娼妓等同起来,倒是对极了官夫人们的胃口。 那妙手馆看病自然是一绝,观人望气,悬丝诊脉,就连看腹中男女都是铁口直断,从无闪失。大夫看病也不开药方,只卖四种丹药,一枚可解百病,一枚可解百毒,一枚可神清气爽,一枚可龙虎生春。越是贵人卖的越贵,偶尔面对穷人也可分文不取。这些个莫名其妙的规矩曾触怒不少人的利益。起初有人私下里纠集了一帮无赖去搅场子,也有人告上官府说定价不公,更有人说贵妃娘娘们按说也是姨娘,难不成在妙手馆里也与娼妓看成无二?就连皇帝得知妙手馆的灵丹妙药稀世罕有,也曾动了歪心思,想借这个油头搞个人垄断,把妙手馆变成自己的太医院。 谁知一夜之间,忽然妙手馆连人带楼都消失了。地上干干净净,一点痕迹都没留下。当天夜里皇帝梦见同一个仙人高高站在云端,冷笑道:“动妄念者,必遭恶报。”一个人梦到不稀奇,一连好些人都梦到同样的事,这可是非同小可。上至宫廷下至市井,经过口舌相传,越说越玄乎,什么动妄念者三个月内必死是小,祖宗八代下地狱是大。到后来,连皇帝都给吓着了,亲自带领百官到天坛祈福,又颁布一道圣旨,将妙手馆钦定为天医馆,任何人胆敢觊觎一律按藐视天威处理。 就连妙手馆的空馆址也给重兵保护起来。 三个月后的某一天,这妙手馆又是一夜之间落成了。那些日夜看守的兵将人人都说只见一道明光落下,再睁开眼时,已是崭新的馆阁落成。 皇帝亲自御笔题了四个字,妙手天成。 妙手馆从不出面解释,但也没有得理不饶人。反而双方各退一步,只要是出诊不为姨娘奴仆娼妓就行。若是夫人生了毛病顺带让姨娘也看看,倒也不会立即拒绝,只是脸面必然不好看。但凡是孕妇,都想在瓜熟蒂落前得知是男是女。三姨娘若知妙手馆的大夫来了,假如她当真有孕,就是爬也会爬过来。万一将军问起,也可以说是夫人的一番苦心。 欢刀倒没把妙手馆放在心上,聆琴一看急了,连忙给玉棋打眼色。玉棋被她一提起,亦是心中雪亮,连忙与欢刀小声解释了一番。欢刀越听越是好笑,心中暗道:“什么仙人,定然是哪位假清高的修真者在搞鬼。”她有心要看看自己这副皮囊能不能被修真者认出来,便点头道:“既然如此,就照着你的办。把那什么妙手馆的大夫给我请过来,” 香兰和绿荷相视一眼,总算松了口气,一个屁颠颠的道松竹院下战书,一个使人去给妙手馆递帖子。 只有七姨娘背地给她丫鬟使了个眼色,悄悄遣人去给三姨娘报信。 松竹院那边得知夫人不适,请了妙手馆的大夫过去,顺道给三姨娘也诊个脉。面上看确实说的过去,若不是得了七姨娘的信,三姨娘还真以为是夫人服软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于珍珠若还是以往那种可笑的自欺欺人倒也罢了。她忽然性子大变,倒让三姨娘颇有些措不及手。于珍珠毕竟是皇帝的赐婚,背后又有于阁老撑腰,就算将军再怎么宠她,也总会不自觉顾忌着夫人。前些日子以公事繁忙为由故意冷落她,也是向于阁老摆明立场。她与将军是患难之交,一个眼神就能明白,只要乖乖熬过这一阵子将军必然会加倍的补偿她。 三姨娘本想拖到将军回家,再与他一顿诉苦,只道夫人不体恤她有了身子,刻意刁难她,逼着她去请安。可是妙手馆的大夫一来,又让她没了说辞。哼,聆琴这个贱人,还真喜欢替夫人抱大腿。 …… 柳闭言一眨眼在这个地方生活了快十年。 他已经渐渐忘记了这里是镜中世界,只要能从那个不人不鬼的模样中解脱出来,就算是镜中又如何?起初他也怀疑过,其他人是否也来到了这里。可是随着时间的推移,他并没有在这个世界里发现别的修真者。以他金丹期的修为,在这就是神一样的存在,可以随心所欲自由自在的过日子。只可惜他并没有称王称霸的野心,一心只想好好的与人相处,修炼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为了有一天能自在的生活。以他的寿命,能像现在这样每天给人看看病,自自然然活到老,就已经心满意足了。 他当初因着自己兽人的关系,不敢进入任何门派,却凭借极高的天分和罕有的机缘修炼到金丹。其间他学习过各种杂七杂八的技能,炼丹、炼器、制符都有涉及,只不过都不甚精通。他花了几年时间自己打造了一套最普通的炼丹器具,所能炼制出来的丹药都是最低级的平气丸和解毒丹罢了。即使如此,对凡人来说也是千载难逢的灵丹妙药。 他一手创办了妙手馆,花了不少功夫恐吓那些打他主意的人。只因自己天性纯善,也不愿大开杀戒。就是对那些豪强恶霸,也只是略施小法稍作警告。直到皇帝服软,终于赐下“妙手天成”的匾额。柳闭言轻轻叹了口气,每每想到这里都不禁莞尔。 他收了不少徒弟,甚至还娶妻生子。可惜这里有灵根的人极少,不过不要紧,等他的孩子长到五岁,他就给他测上灵根。 一切都是那么顺利,每一天的呼吸都那么舒畅。 他牢记着当年收留他的好心乞丐说过的话,女人多了容易败家。这乞丐原先也是妻妾成群,却内斗凶猛。他自己也弹压不住,整日借酒消愁,流连娼馆。直到家里一塌糊涂,妻子被气死,小妾和仆人跑了,孩子居然还不是他的种。那乞丐失意之下,经常抱怨小老婆,抱怨勾引小老婆的仆人,甚至最后抱怨让自己流连忘返的娼妓,一面哭着说:“都是她们的错……害的他没有回家保住妻子的性命。” 其实他最恨的还是他自己吧,柳闭言黯然想着。 忽然有小弟子在门外轻轻叩门,一面恭恭敬敬道:“师傅,将军府忽然发了帖子,请您去一趟,说是将军夫人染恙。” 柳闭言直觉的皱了皱眉,这将军夫人在这四九城里贤惠是出了名的,接二连三给她丈夫纳了八名小老婆,到现在才染恙,他都觉得稀奇。他原本直觉的想回绝,可想起那乞丐哭亡妻的模样忍不住心肠一软,叹了口气道:“那我便走一遭吧。” …… 欢刀翘着二郎腿等了半天,总算把三姨娘等来了。 她原先以为这三姨娘有多三头六臂,搞了半天长得还不如她?就这副德行还能把司空剑南迷得死去活来?欢刀上下打量了她半晌,还没出声,就见那三姨娘不亢不卑道:“眉姝见过夫人。” 欢刀换了个姿势,斜靠在小桌上托着下巴,朝她肚子一努嘴,慢慢道:“听说你有了?几个月了?”她的语气和声调都与以往不同,看人的眼神也颇为轻佻,可就是这样漫不经心的一眼,不知为什么,让她有种被野兽盯住的错觉。 三姨娘深吸一口气,微笑道:“才发现,昨日刘大夫来看,说是两个月了。”她悄悄望了七姨娘一眼,发现她面色惨白,立在边上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心中不由有些疑惑,又望向其他人。包括胡嬷嬷在内,每个人的脸上均有些不自然。 这是怎么了?难道就在她没来之前发生什么事了么? 欢刀点了点头,道:“才两个月,还得再养养。”她给玉棋递了个眼色,后者僵硬着脸道:“三姨娘,你有身子,夫人请你坐下说话。” 三姨娘越发觉得情形诡异起来,反而不敢轻易坐下,只敢侧着身子半坐了。 欢刀也不理她们,拿了枚签子在拨弄着果盘里的葡萄,一面漫不经心道:“既然大家都到齐了,我就借着这个机会挑明了。将军呢,说到底是我的男人。你们不过都是些姨娘,在我眼里和奴才没两样,打死发卖都是一句话的事。既然将军说是我将你们迎进来的,那么我也能将你们都送出去。肚子里有了的,就安分守己的给我养着,好好的给我开枝散叶。若是让我知道谁存了不该有的心思,想跟我抢男人,嘿嘿。”她手腕一翻,那枚签子笔直的钉入了果盘中,将那精美的瓷盘硬生生的穿了一个洞。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三姨娘倒抽一口凉气,她从不知道夫人居然有这手本事,再看她除了脸蛋身材,整个人像换了一个人似的。难不成夫人是给她气到得了失心疯? 一时间屋子里静可闻针,无人敢开口。 二姨娘的身子摇了摇,她出身青楼,就是要打死发卖都没有娘家替她出头,甚至都不会有人替她说上一句好话。 八姨娘是个小县官的女儿,人生的漂亮,年纪也轻,在这把人中也算是比较得宠的,虽然还及不上三姨娘。她不自觉挺直了背脊,看向夫人,咬牙咕哝道:“将军不会坐视的。” 欢刀哼了声,她盯着她的眼,嘿了声道:“我看你们还是不明白,将军与我是被皇帝绑在一起的,我背后还有个阁老府,你们背后有什么?就算把你们全卖了,他也不敢动我一根手指。我于珍珠贤惠也是他吹出来的,让他再跟别人哭两声家门不幸娶妻不贤,你看他有没有那个脸!” 饶是三姨娘一直沉得住气,此时心中也是波浪滔天。她从没想过夫人居然会这样撕破脸,这要是传出去,她阁老府的脸面不就丢光了?她不是最在意脸面?为什么现在倒像是一点都不在乎的样子?或者说……她以为这屋里没人敢乱嚼舌根? 太可笑了吧。就算不把她们放在眼里,也要稍微顾忌一下将军。哪有人是这样自跌身价的开场谈判?若是换成她,必然不会这样明目张胆的授人以柄。她究竟是太天真,还是太自信?难不成自己有孕,真把她气疯了?还有她那手飞签钉盘的功夫,这可不是一朝一夕就能练出来的。 三姨娘疑惑的望着欢刀,心中暗忖:“这位真的是于珍珠么?” 欢刀满意的看着姨娘们各个如同吃了屎一般脸色不定。她从来没和这么多女人相处过,更没经历过女人与女人之间为了争个男人,面上一团和气肚子里弯弯绕绕的斗来斗去。以她的观念来看,凡是跟她抢男人的,都是她的敌人。凡是她的敌人,第一次警告,第二次就直接开打,这是动物保护领地的本能。男人对她来说,就是她的领地。 以德服人,那是什么玩意?她只知道以暴制暴。 …… 果不其然,等司空将军回府时,一进门就接到了各路莺莺燕燕对于夫人的投诉。什么威胁要打死发卖啊,什么不把将军放在眼里啊,什么将军一定要替她做主啊……司空剑南抬头望了望天,沉下脸来:“才多久的功夫,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呢?”一面回头望了一眼,冷冷道,“夫人呢?” 四喜见将军面色不好,立即乖觉的回道:“说是身子不适,正请了妙手馆的大夫在看呢。” 第109章 破茧(1) 许颜真这边的情况并不好。 她虽然是修真者,却从没有学过点石成金的术法。到现在唯一学得比较专业的就是炼丹。以她修真者的身手,想要劫富济贫自然是手到擒来。可是这里的百姓普遍都不富裕,整个漠北城看起来也是一副破破烂烂的模样。听黄氏说,这几年连年战事,虽然朝廷说是各有胜负,但人人都知道其实是两败俱伤,只怕比南边还伤得更重。这里本来就是苦寒之地,漠北城算是气候较好的,北都那里常年风雪。周家早先是贩卖丝绸起家,从南边做生意到北边。两边交恶之后,全家被困在此处,周老太爷一拍板,便索性定居下来。靠着以前的积蓄和口碑,周家在漠北白手起家,倒是渐渐扎下根来。只可惜富不过三代,到了周昇这里,连这点家产都要败光了。 博彩业在此地也尤为发达,这倒让她不免有些发怔。赌博往往在两类人身上最容易得到体现,要么是生活安逸到有钱没处使以赌求刺激,要么是那些亡命之徒本身穷途末路却还奢望着一步登天。许颜真注意到,大街上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多数佩刀,就连周昇的书房也在墙上装饰性的挂了一弯长弓。在这里人人崇尚武道,就连博彩业也不放过赌黑拳。黄氏同她讲过,自从战乱之后,越来越多的百姓颠沛流离,便是那些平日里不赌的,为了能让全家熬过一个冬天,也只能去赌黑拳了。毕竟这是最快的致富方法,只要能扛得住打。 她当时还皱眉问:“官府不管么?” 黄氏摇摇头道:“朝廷都自顾不暇了,哪里还管得了?再说那些个地下钱庄,地下拳市,多数都是官府做后台。”她忽然想起了什么,花容失色道,“相公,你不会又要去赌黑拳吧?” 许颜真笑着摇了摇头。 在漠北城里就有一家最大的地下拳市,周昇以往就是这里的常客,只不过他都是以贵宾的身份观战下注。许颜真前世只在小说和电影里看到过这样的地下拳市,从未亲眼目睹。她心中颇有些好奇,这地下拳市并不像书上说的那样隐蔽,大概是有官府做后台,倒有些半公开性质。 此时绵绵细雨已经停了,天色已经接近傍晚,老远就可以看到人头攒动,都在等着拳市开门。许颜真不动声色的走了过去,很快就有人在背后喊她:“周老弟,你又来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来的。” 许颜真回过头去,只见一个油头粉面的公子哥儿,笑嘻嘻道:“怎么这才几天不见,就不认识我了?我可是听说你死而复生稀奇得很,正想好好问问。”他看了看天色,笑道。“拳市要到入夜才开,今儿个兄弟做东,咱们先到隔壁喝一杯去?” 许颜真本想拒绝,忽然心中一动,脸上有些迟疑道:“可是……内子还在家里候着。” 那人笑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听老婆话了?别叽咕了,喝完了咱们就去拳市里搏一把。周老弟你大难不死必有后福,没准兄弟还要沾沾你的光呢。” 他不由分说就拉着许颜真往隔壁的小酒馆去。 这人叫徐凌飞,就是当初把周昇拉下马的酒肉死党之一。周昇欠了他不少钱,先前徐凌飞得知周昇与周老爷意外身亡,这也就算了,反正他有字据在手。把周家的地卖了正好抵过来,还一次性解决了那个难缠的周老爷。可没想到这才几天的功夫,死掉的周昇居然又活了。他忍不住微微冷笑道,都说他转了性了,可是这赌瘾岂是说戒掉就能戒的?这不,前脚刚活回来,后脚又到拳市门口了。 许颜真从他口里得知了不少关于拳市的消息。这拳市也分好多种,想周昇混的地下拳市就是比较低级的,漠北城毕竟只是个偏远小城。越靠近北都,拳市越高级。尤其许多军将,大多出身于北都的顶级拳市。甚至还有专门挖掘武将人才的拳探,朝廷对此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赌拳的可获钱财,打拳的可获名利,各取所需。这也是地下拳市越来越昌隆的原因之一。 其中有一条关于神仙囊的,倒是引起了她的注意。这神仙囊是几年前无意中被人得到的,无论用火烧还是用刀裁,都无法将它损坏。起初得到神仙囊的人下过重金聘请力士出手,允诺谁能将神仙囊打开便赠千金,可是皆无人胜任。随着时间的推移,这彩头越下越重,自称能打开神仙囊的人也越来越多,但大多数都是铩羽而归。神仙囊的主人也觉得不耐烦,便放出话来,能进入顶级拳市打到前三,才有资格获得尝试打开神仙囊的机会。 许颜真一听便明白了,什么神仙囊,分明就是修真者的储物袋。没有灵力,就是打个上下五千年都不可能有人能打开。她听到这一大笔奖金,不由心中一动。那徐凌飞见周昇眉宇间似是颇为心动,知他又上钩了。他就知道,狗改不了吃屎,猫免不了偷腥,指望一个赌鬼从良,比母猪上树还难。当下笑眯眯道:“周老弟,不如你直接将宅子抵给我得了,欠我的那些一笔勾销,此外我再付你五十两银子给你翻本。怎样?” 许颜真笑了笑:“这倒不必,欠你的钱,我自会还清。”一边拱拱手转身走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她是羊枯么,周昇结交的尽是这种人,也难怪会家道中落了。真把她惹急了,晚上就去徐家劫富济贫。不过只要是修真者,都会忍不住想要去看看这储物袋。她忽然心中一动,这些年都没有人能打开,难道是说一直都没有修真者出现? “入镜,入镜,”她忍不住呐呐道,和外头相比,这镜中世界才更加真实。没有修真者,没有妖兽,没有那些眼花缭乱的术法。紫莲仙子构架这个镜中世界,究竟是为了什么。 心之所欲,心之所惧。 如果说幻境能抓住的人心……她微微沉下眼,她渴求的不过是回家而已。为了回家,她在修仙之路上跌跌撞撞,无论是最先面对太一门的那两个败类,还是后面的林镜,甚至是发情后的苏白……她没有实力去与他们抗衡,从无能为力只求一死,到一步一步周旋,到斗智斗勇侥幸获胜。经历了这么多修为还是止步不前,其实她一直暗恨着自己的低下资质,在内心深处,是渴求力量的。 从她化身为周昇,因为心软而接手周家这个烂摊子,为还债发愁,遇见徐凌飞,拳市赏金,储物袋……每一步都好像被安排好了,只等她出手摘取。她不禁想问,这样下去的终点是什么? 许颜真沉思了许久,黄氏在边上喊了她好几声,这才惊醒过来。她歉意的对黄氏一笑,道:“抱歉,有点事……想的入神了。” 黄氏在她边上放了杯热茶,轻声道:“相公,天气凉了,喝杯热茶暖暖身子吧。”她都不知道,明明已经成亲几年,自己却好像情窦初开的少女一般。周昇方才陷入沉思的神态当真是说不出的宁静祥和,她都可以数出他一根一根的眼睫毛。 她想起早上他手忙脚乱的刮胡子,把自己刮出血来那种手足无措的表情,心中更是满腹柔情。只可惜他似乎一直都在小心的回避着她,就连碰触都十分不自然。黄氏咬了咬唇,她想起母亲的话,不和男人睡怎能生的出孩子?黄氏心中微微一沉,眼光瞥向那杯热气腾腾的清茶。 许颜真嘴角微微抽搐,黄氏给她的暗示不下一次了,她也连着用各种借口推脱掉。开玩笑,她好歹是个女孩子,就算下面多了根晋江,也不代表她愿意和她嘿咻嘿咻吧。 许颜真咳嗽一声,道:“夜深了,你先睡吧,我还要看会东西。” 黄氏的眼中顿时满是失望,她看到丈夫手忙脚乱的从书架上翻找书册。她心中涌起一个声音:“他果然在躲避着她。”慢慢握紧拳头,她乖巧的回应道,“嗯,那奴先睡了。相公把茶喝了吧,好歹暖和点。” 许颜真仿佛得了大赦,连声应好。一面狼狈不堪的逃回书桌边上,忙不迭的把茶一口灌了下去,回头却瞧见黄氏走到门边却没跨出门槛,只是怔怔的看着她。当下不由奇道:“你怎么还不去休息?” 她这个“息”字还没说完,忽然觉得小腹一阵燥热。黄氏也不做声,只是低垂着颈子,将门掩上,半晌才转过身来。似是鼓足了好大的勇气,轻声道:“相公,奴只是想要个孩子而已。” 许颜真额前都开始流下汗水,这是要变成百合文了吗?她真不明白,自己只不过觉得黄氏挺可怜,跟着周昇算是倒了霉,却还一心一意,宁可违逆娘家也要彻夜赶回来看相公的尸身。她这边还在想怎么还债呢,她那边怎么就开始想孩子了?这都什么时候了,黄氏身上的孝还没除,就这么没有安全感急不可待的逼着他造人么?就算都是女人,差别也太大了吧。 许颜真咽了口口水,为难道:“现在这个时候,是不是不合适?” 黄氏的脸先是红得几乎滴出血来,听她这话立即又变得惨白。 许颜真只觉得浑身上下精力旺盛,一定要找到发泄的地方。黄氏见她药性上来,便鼓起勇气走了过来,一面慢慢的解开衣裳。许颜真痛苦的呻吟一声,这黄氏当真不是欢刀变得么? 男人的身体果然麻烦,每天早上升旗不说,此时肉体上的欲望更是折磨她的意志。她一咬牙,转身窜出窗外,绕了个弯,几起几落消失在茫茫夜色里。 只留下黄氏一人怅然若失,她怔怔的瞪着燃烧的烛火,半晌,终于掩面痛哭起来。 …… 许颜真双目赤红,老远就看到贴着拳市两个大字的大红灯笼,当下不假思索,“嗖”的一下便窜了过去。 这拳市入夜才开市不久,里面早已是人头攒动。 那门口摆了一张桌子,一个师爷模样的人坐在后面,他边上立了两个壮汉。一个猎户模样的年轻人正在与师爷讨价还价。 那师爷道:“这上面不是说得清清楚楚吗?只要能挨过十场,就能获得十两银子。” 那年轻人都快急哭了,道:“十场!这不是要打到明天。我是从村子里连夜赶来的,银子却被那千刀杀的小偷扒了,我大哥还在家里等着银子治病呢,这可怎么办。” 那师爷嘿嘿笑道:“嫌时间长?也行啊,你去生死擂台,只要挨过半个时辰没死,这十两银子就是你的。” 那年轻人一咬牙道:“行,生死擂台,就生死擂台!” 许颜真只觉得火烧头顶,好容易待他签完,立即冲上去抓住师爷厉声道:“揍人的是哪个擂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师爷被他唬了一跳,他见这人不过一身酸儒打扮,一看就手无缚鸡之力,尖声叫道:“什么揍人的擂台,你这样多半是挨揍的!” 他身后两个壮汉跟打雷似的喝道:“小子,撒手!” 其中一人见他双目赤红,脸上滚烫,不由笑道:“不知这又是哪个喝多了的穷酸来这说胡话呢!也别打了,直接扔出去得了。” 另一个直接将许颜真的衣领抓起,张开蒲扇大的手掌便要朝她脸上拍去,口里一面说:“不教训下怎么行?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到这撒野么?不打死就够意……” 他那个“思”字还没说完,忽然眼前一暗,只觉得天旋地转,整个人直挺挺的飞了出去,重重落在地上。本来场子外面围了一圈正要起哄看热闹的闲汉,看清楚被扔出来的是谁后,立即收了声。一时间小圈子扩成了大圈子,人人都后退数步,整个场子安静无比。 许颜真一肚子火正愁没地方发,转手一抓一提,就把那两百来斤的壮汉扔了出去。 那师爷脸色一变,道:“好汉莫非是要来砸场子的?” 许颜真只觉得浑身上下犹如火烤,哪有时间和他废话,当下一双利眼扫了过去,只将他唬得一屁股坐倒在地上,连椅子都翻了。 …… 青牙还是没等到刘氏回来就悄悄走了。 它很快就习惯了人类的走路方式。它穿过田埂,直接走到村头。却被拉二胡的瞎子叫住。青牙正疑惑,忽然听他冷冷道:“小畜生,我不是警告过你娘,不许你踏入程家一步么?” 青牙出身自蛇岛,从来没有人会骂它畜生,毕竟大家在这一点上都一样。此时被一个卑微肮脏的人类开口辱骂,顿时勃然大怒道:“老畜生,你又是什么东西?” 那瞎子气得几乎吐血,恶狠狠道:“反了,反了!” 青牙才不理他,径直往前面走。 那瞎子举起手中的二胡就要往它身上打去,忽然听到一个女子凄厉的喊道:“大伯,手下留情啊!”来人正是刘氏。 这瞎子是程虎的兄弟。程家两兄弟本来关系极好,上山打猎时,大哥不小心给毒蛇咬了,入夜发起高烧。程虎便带了全家积蓄连夜赶到漠北城去找大夫。却没想到足足挨了三天,才把大夫请来,程虎自己也是一身伤。那程家大哥因延误了医治,性命虽然保住了,但眼睛却瞎了。 他们猎户出身,眼睛若是瞎了,一辈子也完了。大夫说若是早一点就好了。其实从村子到漠北城根本用不了两天,有人悄悄跟他说道,自己曾看到程虎去拳市。程虎自己也是后悔不已,他若问起则一声不吭,逼急了,只道大哥都怨我。程家大哥嘴上虽不说,心中总是有些怨恨,脾气也越来越坏。可怜程虎伤未好就上山打猎,一心想多挣些家用,却没想到自己反而送掉一条性命。 青牙就是在这之后出生的。 那刘氏见了大伯,连忙将青牙拉住,低声呵斥道:“怎么和你大伯说话来着?” 青牙还未开口,那瞎子就冷冷道:“可别,是不是我程家的种还两说。这声大伯我可担待不起。” 那刘氏伤心欲绝,道:“大伯,阿青他爹都去了这么多年了。你就不肯原谅他么?” 那瞎子冷笑道:“我们程家兄弟俩怎样还轮不着你这个偷汉子的婆娘碎嘴!”他恨恨的朝刘氏啐了一口,一把抓起二胡,拿着拐杖转身便要走。 刘氏连分辩的力气都没有,只将青牙抱住低声痛哭起来。 青牙阴沉着脸,这女人的眼泪都快把它淹没了。 它实在忍无可忍,用力推开她,冷冷道:“你对这个瞎子叫个什么劲?你吃的喝的都是你自己赚来的,又没要他一文钱!你又不欠他什么!”一面冷冷的对那瞎子道:“老瞎子,你若是再嘴巴不干净,休怪我不客气!” 那瞎子顿时止住脚步,转过头来,只见他额上青经暴起,气极反笑道:“好,好,好,你个丧门星养出的好儿子!偷人生出的贱种,果然……” 他话还没说完,就被青牙照着肚子一头撞过来,整个人直接跌倒在地,额头磕在石头上,顿时鲜血直流。 就是青牙自己也唬了一跳。它不可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手和脚,怎么变成人之后攻击速度变得这么慢?它完全不懂得人和蛇在生理构造上的本质差别,即使它空有九级妖蛇的修为,却不知道如何在这具人类孩童身上发挥出来。至少现在它还不了解。 刘氏的脸色顿时惨白,飞快的将青牙抓住,一字一字道:“记住,等会若是有人问起,你就说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青牙只觉得那双疲惫的眼睛忽然亮得出奇,抓着他肩膀的手在微微颤抖。它心中隐隐觉得不妙,却又不知怎么形容。 第110章 破茧(4) 这斗兽台就是中间一个长三十丈宽十五长的巨大方台,四周都用一种奇怪的黑色砖石垒砌,每隔两三丈便设立了灯毬火把亮子油松,把黑沉沉的夜空照得如白昼一般。观众坐五丈来高的高台上,最内侧一圈还有齐胸的围栏,其下方朝向斗兽台的一面均有一圈寒光闪闪的倒勾,说是为了防止野兽窜上来。整个斗兽台看起来就像是个改良版的古罗马角斗场。 许颜真被安排走进里面一间小室,里面或站或坐三个人,每个人的表情各自不一。她认出其中一个缩在墙角右腿直哆嗦发抖的年轻人,正是之前的那名猎户。许颜真迟疑了一下,正要迈腿,忽然被人从后面一推。她右腿顺势微软,迈进一步,将那力道卸去。回头一看,只听一个八尺来高的黑脸壮汉冷冷喝道:“小子,挡在爷爷面前想死么?” 许颜真脚下不着痕迹一踢一绊,正中在那壮汉膝盖下足三里的位置。那人话音刚落,就被人从侧边踢中,当下只觉得腿脚一软,紧接着小腿骨前又被借力打力带了一下,顿时重心前倾,一下子跌了个狗吃屎,直接趴到了那年轻猎户的腿脚边,倒把那个正在专心致志打哆嗦的家伙唬得跳了起来。边上几人忍不住一齐笑出声来。那壮汉恼羞成怒,一爬起来便扬起拳头要朝她脸上揍去。 许颜真下身不动,上半身微微侧倾,顺势又挪前一步,轻轻巧巧避了开去,一面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走到那猎户对面的墙角。她在合欢宗的迷雾岭和妖兽打了不知多少架,身形灵活之极。她背影虽然沉稳,脸颊却滚烫,双目喷火。也算她心性坚韧,强行忍住冲动,只将背脊贴着墙面慢慢滑下,席地盘腿打坐起来。 那黑脸壮汉一拳又失,顿时怒吼一声,待要再一头朝她撞去。忽然被人从中间拦住,只听一个声音喝道:“够了,要打等会出去打。这里总共就这么点大,还让不让人休息?” 许颜真不动声色的抬头望去,只见一个肌肉精实的汉子弯出一只胳膊挡住了壮汉。他太阳鼓突,双眼如电,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那壮汉似是有些畏惧他,恨恨道:“屠老大,那小子他……” 这个屠老大扫了他一眼,道:“他什么他,人家本事比你高多了。没准等会上场还要他救你的命呢!”他声音虽不大,却自有一股威严。那壮汉被他一说,立即委屈的低下头,却不敢出言顶撞。 救命? 许颜真微微皱眉,却已经有人抢在她之前问道:“怎么,不是一个人和一头野兽打么?”这说话之人正是墙角那年轻猎户。 他话音刚落,就引得边上两人又是一阵哄笑。那屠老大看了他一眼,道:“你是第一次来吧?” 那猎户点了点头,道:“我姓程,叫……”他还没说完就被屠老大打断,道:“行了,报个姓就够了。其他的不用介绍得那么仔细。这是生死斗,就算你说了,也不一定有人记得住;就算记得住,也不一定能活到明天。没准到后来,我们都死光了,就你活下来呢!” 那壮汉立即表忠心道:“屠老大,就算我们活不下去,你也一定能活下去的。” 那屠老大苦笑着摇摇头:“这可不一定。”他看了许颜真一眼,拱了拱手道:“这位兄弟面生得紧,大约也是第一次来漠北城打拳罢。”以他方才那几下干净利落的手段,若是常客,他不可能不知道。不论是斗人还是斗兽,他姓屠的都呆过。当然他肯定没想到这人却是以往一直在他看不到的贵宾席里风光的。 许颜真浮躁的内心稍稍平息,她见那屠老大待人大方有礼有节,便也和气点头道:“正是。” 那屠老大笑道:“我先介绍下,鄙人姓屠,在这里打了几年拳,也算小有名气。”他又指了指那壮汉,道,“这傻大个姓江,人虽然傻了点,但是也不坏。方才他鲁莽得罪了你,鄙人在此替他陪个不是,你千万不要与他计较。”他说话诚恳,一点都没有老大的风范,倒让许颜真心中越发生出好感来。 那江大傻不服气小声嘟哝道:“分明是他挡在门口,半天不进。”他话还没说完,又被屠老大狠狠敲在脑门上。只得委委屈屈朝许颜真低头道:“下回你挡在门口,我保证不做声便是。” 那屠老大叹了口气,连许颜真也觉得这江大傻确实名副其实。 这时一直站在边上叉着腰看笑话的一个光头男人忽然开口道:“我姓牛。”他边上一个赤膊青年立即拍了拍光头男,对着大家道:“我是他兄弟,他是牛大秃子,我是牛二。”他还没说完,就被那光头男一拳按在头顶,斥道:“滚你娘的秃子,让你还敢乱叫!” 牛二怪叫道:“我和你一个娘,你让我娘滚,就是让你娘滚!” 那屠老大见他们闹起来,脸色一沉道:“牛家兄弟,都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思闹这些!”他似乎在这里颇有威信,不止那江大傻,连那正互掐成一团的牛大牛二被他一喝,也都乖乖噤声老老实实的站好。 那屠老大转向许颜真,他在外面亲眼看到她随手就撂倒一名护院,心知是个人物。 许颜真也大方,勉强拱了拱手道:“在下姓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屠老大点了点头道:“周兄弟,看你的模样倒是个斯文人,却没想到身手不错。说实话,我打心眼里觉得选择斗兽的,多半都不愿与人结仇的。好人哪,能不死最好都不要死。” 那江大傻朝许颜真倒是认认真真拱了拱手,弯了个腰,还是和打雷一样的憨憨道:“既然屠老大说你是好人,那你就一定是好人了。我大江是个粗人,方才对不住了。” 许颜真对屠老大心生好感,自然不会和他小弟认真计较。 那屠老大叹了口气,接着道:“那么我便趁着这个机会先和你们说说这里的规矩吧,”他朝那程猎户一努嘴,“你说的一对一是早先的打法,现在外头那些大爷们胃口叼了,喜欢看一对多,甚至多对多。尤其那些喜欢成群结队的土狼、豺狼……甚至还有豪猪和老虎。” 那程猎户脸色发白,喃喃道:“难怪他们都说老虎土狼什么的要捉活的好,原来最后都是送到了这里。”他和他大哥两个能打死一头老虎就不错了,捉活的却很难。这年头老虎走路都比人谨慎多了。 那江大傻搔了搔头,道:“也不知下面是一对多,还是多对多。如果是多对多又是几个人上?” 许颜真斟酌片刻,道:“是不是说如果是多对多,我们的人数越多,难度越大?” 那屠老大点头道:“一般来说,野兽的总体实力都会比我们这些惯打要高上几分。这样打起来,对外头那些大老爷们来说才有意思。不过一般都是两人或者三人一组,这次斗兽室有六人,最少会被分成两组。” 他们正在说着,忽然门被推开,从外面扔进来一堆五颜六色的布带。接着门又被咣当一下扣住,不断有叮叮咣咣的声音穿来。 那屠老大忽然面色惨白,牛大秃子吃了一惊道:“这么快就要到我们了么?” 牛二叫道:“不对呀,怎么都没人进来分组?” 众人都把眼光瞧向屠老大,屠老大深吸一口气,颤声道:“六个人,这一次是六个人一组!”他走过去,将门边上那堆布带捡起来,惨笑道,“六个人一组,我老屠在这里混了这么多年,倒是从来没有过。却不知道今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也不知道会碰上什么?”他垂下眼,看着手中的布带,道,“一人一色,分了吧。” 江大傻最听话,立即上前拿了枚绿色的布带,上面写着四号。他将字露在外面,直接扎在了额头上;接着是牛家兄弟,牛大秃子拿了枚蓝色的三号,牛二拿了枚紫色的二号;程猎户取了一枚黄色的一号,此时屠老大手里还有一枚红色六号,一枚黑色五号。他们谁都不知将要面对的野兽是什么,却都直觉的避开了红色。这倒不是他们认为那些野兽或许对红色敏感,而是因为红色在斗兽场就是血的颜色,和比黑色更加不吉,没人会想到要将它系在自己的额头。 程猎户颇有些不好意思,欲盖弥彰道:“这拳市故意搞鬼么,红橙黄绿青蓝紫白黑,不把橙白青拿出来,却专门挑这种。” 那牛大嘿道:“程新人,这就是你不知道了。黄色容易和白色混,橙色又容易和红黄混,青出于蓝本身更容易混,那些个大老爷们除了年轻的公子哥,还有不少的上了年纪的糟老头。眼神差着呢。还不靠在我们身上下注赚钱?” 牛二不甘落后,立即解释了一遍拳市规则。原来这拳市有定庄与活庄之分,下注方式也会按照坚持的时间长短、存活率以及拳手死亡顺序等多种花样排列组合变化进行。总之即使是一个低级拳市,也好歹是这漠北城最牛逼的所在,其赌法自然也是多种多样的。 许颜真此时倒有些佩服那屠老大。他在这几人中颇有威信,却不是完全靠武力取胜,反而让其他人先挑,自己最后拿。这份胆气和自信本身就是上位者才有的。她点头道:“你先挑吧,我拿最后剩下的便是。” 屠老大看了她一眼,也不推辞道:“既然如此,我便拿五号罢。”不管怎么说,沉稳的黑色和张扬的大红比起来都要低调得多。他见许颜真脸上没有半点不悦,心中也不禁暗道:“也不知他是真不知道,还是真有自信。” 看客们对斗兽的情绪又极为微妙,倘若拳手与野兽久久僵持不下,那些大老爷们为了让斗拳早些结束,便会纷纷叫嚷着“咬死他”,甚至会有人不断往下扔各种东西专门盯着拳手打。以前有过本来或许可以生还的拳手,被看客扔下的石块砸中而晕厥,直接被狼群围咬致死的先例。而大红的布带最容易让看客关注。渐渐的,大红色便成了斗兽场上不祥血色的代表。 许颜真自然是不知道,不过就算知道她也无所谓。虽然修为不高储物袋也不在身边,但好歹是炼气八层,就是面对些低级妖兽,她也不会惧怕。只不过这次,她想错了。 这小室在入口对面也有一扇门,推开门里面是狭长阴暗的走道。这六人中屠老大即是老手,又极得威信,自然是一马当先。这走道极为狭窄,两人无法并行。江大傻抢上一步跟在了屠老大身后。紧接着的是牛家兄弟。轮到许颜真看向程猎户时,后者忍不住小声道:“我最后,行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拍了拍他,道:“没事,别慌。”一面走了进去。 这六人一出场,立即就被人山人海的叫喊震慑住了。 屠老大呐呐道:“这么多人……以前从没有过。”他越发有种不祥的预感。 许颜真微微皱眉道:“以往没有这么多人么?” 屠老大道:“斗兽基本上死的多,活的少。结果基本上定死的东西,自然看的人少。我在这里混了好几年,也就参加了几场斗兽,算是运气好吧,多数是单对单的,就算单对多,对手也不会超过三头。像这样人山人海,却是从未见过。” 江大傻站在他身后左侧,重重点头道:“正是从未见过。” 牛二忽然对他大哥道:“秃子,万一我死了,我的那些东西都交给你保管。” 牛大秃子难得没有计较,沉声道:“我也一样。” 牛二又好死不死补充了一句:“除了我媳妇。”他话音刚落,脑袋上又挨了重重一拳。顿时哎哟哎哟的叫唤起来。 那程猎户喃喃道:“大哥还在家里等着我,我是绝对不能死的。”他一面慢慢的握紧了拳头。 许颜真一直在打量四周地势,她从一进来就觉得有些不对,此时心底的那种危机感越发强烈。她尝试运转体内灵力,却发现灵力似是被严重阻滞,根本无法运转起来。她一时间心神大乱,连额头都微微出汗。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黄氏下的药阻滞了她的灵力? 不,不对!她从家里飞驰出来,便用了风属性术法。 她目光触及四周那奇怪的黑色砖石,据她所知砖石之所以能呈现红色或者青色,是因为砖胚里面的铁元素在高温下氧化反应所致,但是像这样黑色的砖倒是第一次看见。当下不由背向屠老大靠拢,一面低声问道:“这围墙好生奇怪,怎么被漆成黑色?” 屠老大看了她一眼,沉声道:“这不是故意漆成黑色,这石头叫暮色石。也不知道是谁发现的,反正在北地里倒是有不少。据说用暮色石将斗兽台围起来,野兽便不会靠近围墙。就连那些看管野兽的地方也都是用暮色石砌出来的。没有暮色石的斗兽台没人敢去看。久而久之,这黑色围墙便成了斗兽台的象征,一直沿用至今。”都这时候了,这姓周的居然还有心思看围墙,真是怪人。他见许颜真先是脸色微变,但很快就能沉下气来,越发觉得这家伙高深莫测。处变不惊,这才是高手风范。 许颜真听到此处,心中已经雪亮。这暮色石只怕便是阻滞她灵力的根源。可是为什么用暮色石,野兽便不会靠近围墙。 她正在沉思,忽然听到程猎户惊叫道:“那……那是什么东西!我从来未见过。” 屠老大此时已经脸色惨白,喃喃道:“难怪会这么多人,竟然是狮虎兽!” 这低级的拳市怎么可能搞得到狮虎兽?怎么可能! 许颜真顺着他们的眼光望去,只见远远的对面阴影中隐约闪烁着黄色的光芒。一只又一只狮虎兽陆续的走出,一共约有十来头。她前世曾经得知狮虎兽是狮子和老虎杂交生出的产物,本身便极为罕有。正在奇怪,忽然她看到其中一只扬起的尾巴,忍不住暗叫:“是蝎尾狮!” 不,确切的说应该是蝎尾狮的后代。这种狮虎兽只在尾巴和头面上保留了蝎尾狮的特征,体态斑纹和老虎一模一样。 终于明白了为什么会用暮色石作围墙,她目瞪口呆的想着。 牛二尖叫道:“完了!完了!我们完了!” 牛大秃子沉声喝道:“住嘴!” 程猎户早已吓瘫在地上,嘴唇发白,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许颜真极为自然的联想到了红眉大侠。那小红眉自从被林镜封入灵宠袋后,她就再也没见过。那灵宠袋或许是丢了,或许小红眉还活着,或许已经不在人世……不管如何,她都一直记着它。 只不过,这里是紫莲仙子的镜中世界,她吃不准紫莲仙子到底以什么为标准算是通过,又是以什么为标准来测试。连蝎尾狮的杂交后代都出现了,暮色石的封灵作用可想而知。这个斗兽台,没有她想象得那样简单。她忽然脚下一个趔趄,伸手摁住怦怦直跳的胸口,一马平川的触感瞬间让她嘴角抽搐。 是下面不对,她按错了地方。许颜真杯具的想着。 再抬头时,面前几人早已纷纷往回跑。她转身望去,只见那条阴暗的走道入口,上方一面漆黑的石墙正在飞快的下落。程猎户是最后一个出来的,离门口最近,此时自然跑在第一位。跑在第二的牛大忽然猛的一抬手,直接将他往边上推了出去,而他自己却被跑在第三位的屠老大猛的扑倒。屠老大实力最强,这一记直接让牛大重重的跌倒在地上。牛二仿佛没有看见一般,踩着屠老大与牛大两人叠骨牌似的身体借力一跃,只往走道入口猛的扑了过去。 只差一点,就要进去了。 他脑子一片空白,眼前只有那个狭小阴暗的入口,可这却是唯一的生机所在。 是的,这走道只能容纳一个人,谁能抢在那石墙落下之前回到地道,谁就能生还。面对一群狮虎兽,再团结的队伍也会崩溃。 只有江大傻憨憨的奔过去,将屠老大拉起来,一面朝牛二的背影愤怒吼道:“臭小子,我和你拼了!” 第111章 成蝶(1) 这里的局势完全是一面倒。没有人敢面对前有口爪后有箭尾的狮虎兽扬起拳头,即使是许颜真也不例外。她虽然不知狮虎兽尾巴上是否有毒,但万一和蝎尾狮一样,在没有解毒丹的情况下,她是必死无疑。 难怪是六人一组,就算是六人面对一支狮虎兽都是逃跑的份,更何况是一群。 许颜真忽然有些奇怪,这不是低级拳市么?狮虎兽看起来也极少有,为什么会在这里出现一群?还有这暮色石,就像是为防着她这样的修真者以及那些杂交妖兽而准备好的。明明那屠老大说过这里的斗兽都是对着普通的土狼黑熊。 对了,暮色石! 可以阻滞她的灵力,同样也会影响狮虎兽。动物比人在这一点要来的直接,对于不喜欢的气息或者颜色都会直接避开,如非必要是不会硬冲上来。 许颜真灵机一动,叫道:“全部后退,退到墙边。” 程猎户正在不知所措,一听有人指挥,立即下意识的按着他的方法来。她左边十五步左右是江大傻,他还是紧紧跟着屠老大。那屠老大马上会意过来,便立即往围墙奔去。那牛家兄弟在她右边,也隔了些距离,但总算还是听见了。一时间六人呈现二二二队形,以一个钝角大于150°的三角阵型飞快的往后退去。 那群狮虎兽果然对暮色石有些顾忌,它们不敢太过靠近,只分散的徘徊在斗兽台中间,虎视眈眈的盯着面前这几名移动肉块。 这一胶着让场外的看客们不干了,纷纷往场内扔石块,一面叫骂着:“上去咬啊,咬死他们!”或者高骂拳手,“一群废物!上去打啊!光会躲打个什么拳!” 许颜真等人紧贴着高高的围墙,那些石块呈抛物线状落在他们面前,却没有能打中的。 拳市里的人遇见这种情况也是一愣,他们这种低级拳市,托着关系才引进了一批狮虎兽,却没想到这些个看起来威风凛凛的家伙们这么不中用,更没有想到拳手们会这么狡猾。不过不要紧,他们很快就启动了备用方案。 屠老大心中大喜,赞道:“周兄弟,你这个法子好。” 牛二叫道:“可接下来怎么办?不能一直在这里僵持着。” 秃子牛大也附和道:“它们现在不动,大概是肚子还不饿,等到它们饿了,我们可就惨了。” 程猎户也在身边大喜道:“正是。” 许颜真摇头道:“这不一定,若我是拳市的人,我又怎么会把喂饱的野兽放到斗兽台,这不是自己砸场子么?”她总不能说是因为狮虎兽是妖力受限所以才不愿靠近,只道:“或许它们对暮色石有些敏感,总之我们还需想想别的法子才行。” 如果面前那十几只是蝎尾狮,或许她还没有觉得这么棘手。面对一类从未见识过的全新物种,她吃不准对方扬起的尾巴下针囊里到底有多少毒针,毒性又是几何。她的大脑正在飞快的运转,忽然斗兽台中央那几头狮虎兽开始躁动不安,有几只原本伏下身子已经站起来往这边走了几步。 许颜真心生警惕,凝神细探,立即察觉了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她忽然心中一凛,暗叫一声糟糕,立即朝牛家兄弟喝道:“你们离入口太近了,快离开那里。”一面拉着程猎户贴着墙壁往角落里跑。这个斗兽台成长方形,拳手的入口与野兽入口分别位于两侧短边的中间。许颜真他们起初贴着短边墙壁,距离那些走到中间的狮虎兽还有些距离。可是一旦移动到长边,这距离便会越拉越近。每拉近一分,危险就大上一分。他们很可能会因为无意中侵犯狮虎兽的领地而被对方率先攻击。 牛二的潜意识里并不想离开这个入口,即使希望的大门关上了,人也不想离开太远。总有个万一,或许老天眷顾让它再次打开。牛大秃子此时却表现的极为果断,他虽然不知为什么屠老大对这姓周的极为客气,而事实证明他之前让他们退到墙边避难的举动极为明智。遂将兄弟一扯,从另一侧往角落里退去。 那堵住门的石头慢慢抬起,牛二叫道:“门开了!”他愤怒的瞪了许颜真一眼,接着便往门里扑去。紧随其后的是牛大秃子,他也对自己方才的举动有些后悔,若是他们还在门边,或许立即就能躲进去。就连屠老大都忍不住朝门口冲了过去,江大傻自然紧紧的跟着他。只有许颜真仍然贴着墙壁一点一点的往角落里挪去。 出乎她意料的是,程猎户居然也没动,依旧跟着她前进。 她忍不住低声问:“你怎么不冲过去?” 那程猎户道:“方才那一阵风往这边吹,我好像闻到了一股血腥味。”他苦笑着补充了一句,“他们付了银子让我们打拳,我们这样已经是让他们恼火了。他们肯定不会好心的再让我们回去。” 这个道理屠老大也知道,可身处这种死局里,就算那门抬起来后,里面冲出来一头老虎,也比面对一群狮虎兽要强得多。 可是他们都错了,这门开的瞬间出来的竟是一头受伤的梅花鹿。牛家兄弟没命的往门里钻。那屠老大却及时发现了不对,掉头往外奔去,一面对江大傻大吼道:“别过来,快往回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可惜已经来不及了,受到血腥刺激的狮虎兽群顾不着对暮色石的厌恶,直接扑了过来。牛二第一个跑进了地道里,他正在心中窃喜,忽然听到背后一声狮吼,还没来得及骂一声 “操蛋”,就被直接扑倒在地。 屠老大的左腿也挨了一记虎爪,顿时鲜血淋漓。江大傻听他的话掉头跑了一半,忽然听到背后一阵闷哼,一回头就看到屠老大滚倒在地上。一头狮虎兽张开血盆大口正要扑过来,他大吼一声,举起醋钵大的拳头朝那狮虎兽的脑袋上揍去。没想到这一拳正好揍在它的左眼角,直接打得它脑浆迸裂。 屠老大死里逃生,喘息着站起来,脸色却极为难看。他心知便是自己腿脚完好也不一定能逃出生天,即便是江大傻能打得死一头,也未必对付得了一群。当下厉声喝道:“你快走!不要管我。” 江大傻不听,硬要将他扶起来,这么一来,两人速度同时慢了下来。背后两头狮虎兽怒吼着扑了过来,眼看便要将二人扑倒。 此时外面的生死板上已经写明了,第一个死的蓝色三号。这是指牛大秃子,他跟着牛二进入,却因入口太窄,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扑倒咬死。接着是紫色二号,那走道里面原先还能听见牛二的惨呼。片刻便没了声息,吃饱了的狮虎兽牙口滴血的慢慢走了出来。牛二死亡。 剩下这四人当中,黑色五号腿上已经受伤,若在其他地方或许有救,可这是斗兽台,手断了或许还有命跑,腿断了那是必死无疑。负责填写生死板的登记官都准备拿起黑色的布块黏在第三名死亡的位置上,却没想到他居然又好运的被绿色四号给救了。 不过不要紧,他总是跑不掉的。那登记官左手抓住黑色的布块,右手拿笔,准备随时录入。忽然听到隔壁人惊叫着站了起来,他惊愕的回头望去,只见那黑色五号踉踉跄跄的从狮虎兽口中再一次逃出生天,而取代他被咬死的却是方才救了他的绿色四号。 原来就在那狮虎兽扑上来的一刹那,屠老大忽然猛地一记敲在江大傻的耳后,他两人同时跌倒在地上。江大傻被他正中后颈,瞬间懵了。屠老大便趁着这个机会往外一滚,踉踉跄跄的躲了开去。这一瞬间火石电光,他几乎都没有思考,连奔带爬的跑出老远,直到跌倒才勉强回头。那江大傻已经直接被两头狮虎兽咬得不成人形,屠老大的大脑里顿时一片空白。 这一突变让对面的许颜真和程猎户也惊呆了。那一群狮虎兽扑过来时,不到一炷香便立刻死了三人。屠老大怔怔的转头看了一眼对面两人,忽然一咬牙扶着伤腿踉踉跄跄的继续往前奔走。 程猎户呐呐道:“他,他怎能恩将仇报?”可是他心里却有个声音在悄悄的说,死了这么多人,或许它们吃饱了就不会杀他了。 许颜真深吸一口气,暗暗想着:“像这样一味的躲避是没有办法的。”她见程猎户还在发呆,心知指望他无益,抬头四顾,只见被撕扯开的鹿头。她心中一动,趁着那群狮虎兽背对着她在啃噬那雄鹿的尸身,屏息悄悄跃了过去,取下额头上扎的布带将那长长的鹿角一勾,便拖了回来。 程猎户大惊失色道:“你拿这做什么,血腥味一沾染上身,它们是不会放过我们的。” 许颜真冷冷道:“不反击的话,就会一直耗下去。斗兽台上不分个你死我活,我们谁都出不去。他们之所以放了头鹿进来,就是为了这个,你还不明白么?” 程猎户惊声道:“他们是打定主意要我们死了么?” 许颜真阴沉着脸,哼了声:“这也未必。”她鹿头交给程猎户道,“你把鹿角卸下来,或者不卸下来也行,怎么方便怎么使。” 程猎户惊魂未定道:“那你呢?” 许颜真把红带重新扎好,咬牙道:“我要给他们看看,什么叫人定胜天!” 她早就观察过了,从头到尾狮虎兽都没有放毒针,或许是因为之前根本不必要,但也有可能是它们无法释放毒针!她不知道这暮色石的限制范围是多少,须得自己亲自往场中走一遭确定了才行。 许颜真将外袍脱下来,一面嘱咐程猎户道:“等会我引过来一头狮虎兽,你一定要全程盯住我的动作,我会用衣袍将它罩住,在它没有挣脱之前,你要对准它的眼睛扎下去。这一步一定不能出错,是我们活下去的关键。” 程猎户见她面色沉静,一颗狂跳的心也渐渐放下来,点头道:“我省得。”他本来就是猎户出身,拉弓射箭标枪都十分拿手。 他俩隐藏在阴影中,许颜真瞄准一头落单的狮虎兽,正扯了一条鹿腿拖到一边肚子进食。许颜真就地捡了一枚石头,还多亏那些无聊看客投进来,否则斗兽台上光秃秃的什么都没有,还真是不好办了。 那狮虎兽正吃得欢,忽然背上剧痛。它又惊又怒,回头一望,只见一人正对着它投石。那狮虎兽转身朝他扑去,一面还不忘叼起鹿腿。谁知那人身形极为灵活,怎么都扑不到。一旦它停下,则极为讨厌的跟着停下,继续用石头丢它。那狮虎兽大怒之下,连鹿腿也不要了,直接对着他冲了过去。忽然它眼前一黑,脑袋被件衣服罩了个正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厉声道:“就是现在!” 程猎户时机把握得刚刚好,拿着鹿头对准它便用力扎了下去。只听一声惨呼,那狮虎兽挣扎了两下,倒在地上再也动不起来。 大片的鲜血从衣服下渗出。许颜真心中雪亮,这暮色石限制了她的灵力,同样也遏制着狮虎兽,不然到现在为止它都不会不放毒针,而是一个劲的追着她咬。 那登记官刚把绿色四号登记完毕,转眼间便听到身边轰然雷动。他往斗兽台中望去,一面连声问身边的人道:“怎么了,怎么了?这次是几号?” 身边那人兴奋的叫道:“不是几号,是红色六号和黄色一号配合着杀了一头狮虎兽!你没看见么?太精彩了,红色六号的躲闪和黄色一号的一击必杀!” 那登记官唬了一跳,叫道:“怎么可能?” 他探出脑袋,望向场中。那黑色五号已经连滚带爬的跑到了另一头。而在他对面的角落里,六号和一号正在处理一头狮虎兽的尸身。 那程猎户见杀了一头狮虎兽,心中狂喜,叫道:“好好好!我们就这样一头一头的杀下去,没准能活着出去!” 许颜真早将衣裳取了出来,摇头道:“这衣裳全是血迹,我不好带着。一旦过去,只怕带来的就不是一只,而是一群了。” 程猎户立即脱下自己的外衣,兴奋道:“那你拿我的!” 许颜真沉声道:“不,这样下去不是办法。狮虎兽没有那么笨,现在还有八,九,十,十一……十一头。我们得另外想办法。” 第112章 成蝶(2) 她一面动手把狮虎兽的尾巴抬起,用衣裳包着手摸索了半晌,忽然眼睛一亮,道:“这个好。” 程猎户连忙问:“那是什么?” 许颜真抬头,狡黠一笑:“针囊。”没有武器,制造武器也要把它们干掉! 程猎户还是一脸茫然,以他的认知范围显然无法明白修真者所能达到的境界。 许颜真显然十分兴奋,连声音都带了些喜色,抬头道:“一号,你能不能想个办法把这针囊帮我卸下来。”没有分解刀在手里,光靠手撕,她可不知道怎么处理这皮厚肉糙的狮虎兽。 程猎户应了一声好,他当猎户多年,别说是用鹿角,就是两根树枝他也能挖出内胆来。许颜真则背靠着墙一面凝望着远处的狮群,仿佛陷入了沉思。 那程猎户正想着这姓周的真本事,能文能武果断英明,就听她口里似是在哼什么:“我们都是神枪手,每一颗子弹消灭一个敌人……” 子弹?那是什么玩意。 …… 以许颜真的身手,只要有针在手,她就能立刻把一头狮虎兽变成瞎子。只要有一头狮虎兽瞎了,她便把血衣往其他狮虎兽身上罩下去。失去视觉的狮虎兽,只能靠听觉和嗅觉判断敌人和……食物。 人和狮虎兽斗自然是占下风,可是狮虎兽和狮虎兽之间就不一定了。让狮虎兽替她开路,是目前她能想到的最好方法。即使身处险境,也要尝试着利用一切可利用的东西,包括敌人在内。 不过达成这个结果的前提是,她得和赵子龙似的在狮群中活着几进几出。 许颜真将针囊里面的针取出,一面嘱咐程猎户离开这个角落自己躲好,转身一个滚贴着墙根走了几步,又猫着腰往狮群奔去。 整个斗兽台场上看客心都跟着这个头扎大红布带的六号一起悬了起来,就连登记官都忘记自己的职责,一眨不眨屏息凝神的看着那位孤胆英雄杀入狮群中。 许颜真先用一枚石子勾出一头离进食狮群稍远的狮虎兽,然后飞快出手,准确的射瞎了对方的双眼。就在那狮虎兽要狂怒着扑过来时,许颜真转身一脚踏上墙壁,借力一蹬,侧身转了个方向落在地上,轻轻巧巧避了开去。那狮虎兽速度奇快,来不及改变方向,只得一头撞在了墙上,几乎将墙面撞出个洞来。 场外看客们又是一阵叫好。这身手、这胆气、这头脑……这一瞬间的干净利落,虽然没看清她到底是如何出手的,却已经陆续有人开始打听这红色六号究竟是何方神圣。 许颜真心中却暗叫可惜,她本想是把它勾到狮群里去,此时见它一头撞在了暮色石上,半天也动弹不得,眼看是不活了。那暮色石本是黑色,被狮虎兽的鲜血一染,在夜色里根本看不分明。她呼出一口气,掉了个头又开始瞄向另一只狮虎兽。 狮群已经有些被惊动了。 程猎户见她如此勇武,心中也不由生出一股豪情。 人就是这样奇怪,他之前吓得都几乎尿出来,可到了这一步,让他像这样躲在墙角看着六号去搏命,心中总忍不住想帮忙做些什么。 是的,他好歹也是猎户出身,就算是为了银钱过来打拳,也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别人去送死。他也可以去做些什么……比如说挖出针囊。 程猎户忽然眼前一亮。 一头狮虎兽身上的针囊里头数目有限,总有用完的时候。他不知许颜真究竟是何打算,却还是悄悄的朝那头撞死的狮虎兽尸身摸过去。好在那狮虎兽死在墙边,总比在斗兽台中央要好些。想到这里,他的心总算定了定。 他不知道的是,这针囊内的针是由狮虎兽体内杂质蓄化而成。听起来有点像人体内的结石,只不过被废物利用,反而成了一门致命的武器。一头狮虎兽里针囊里大约五六枚,发动时需要靠凝聚妖力。因着暮色石的缘故,这项功能被暂时屏蔽了。倒让许颜真捡了个大便宜。 许颜真很快又射瞎了一头,并顺利的将那头瞎掉的狮虎兽引向了墙壁,此时她手里还剩下两根针。可那头狮虎兽似是受了惊吓,一时间没找准位置,方向都偏离了老远。许颜真面色沉静,她暗自估算了一下距离,深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忽然急速奔向墙壁,一脚踏上暮色石墙借力翻跃,在半空中将血衣准确的罩住了一头狮虎兽头上。她身上沾染的血腥气息很快引起了注意,就像一块鲜嫩的肥肉掉进了狼群中。 被惊动的狮群立即放下口中食物,对着她这边蜂拥而至。 场外的看客们人人手里都捏了一把汗,不知是谁忍不住叫道:“小心!” 许颜真落地时一个侧滚,堪堪避开一头扑过来的狮虎兽。她倒退两步,一面飞快的四顾自己所在的位置。忽然耳后腥风大起,许颜真蓦然回头,只见一张血盆大口对着自己咬过来。到这时她才发觉自己已深陷狮群当中。 所有人都情不自禁站了起来,一时间整个斗兽场里静可闻针,只听到狮群的怒吼和喘息。 许颜真情急之下,猛的原地跳起,一个翻身骑在了后面那头狮虎兽身上。她用四肢将狮虎兽胸腹牢牢缠住。双手合抱它颈项处。那狮虎兽勃然大怒,一爪挠在了她左侧臂膀,顿时撕下一块肉,鲜血直落。 许颜真大痛之下几乎跌落下来,她低头一口咬在了狮虎兽耳朵上,手腕一翻,两枚毒针又照着它眼里扎了上去。 这是她最后的法宝。 狮虎兽只觉得耳眼俱痛,眨眼之间眼前便成了一片黑暗。它上半身猛然直起,将她用力甩落,一面仰头狂吼。许颜真心知这是生死时刻,咬牙趁势滚开数步。待要站起时,却发现腿脚似乎崴了。她回头一看,三头狮虎兽分别从三个方向正朝自己包抄过来。而那头刚刚甩落她的狮虎兽,正狂怒的掉头朝这里冲了过来。她当机立断,就在它们扑上来的瞬间,就地一滚,从缝隙中钻了出来。时机把握得恰到好处,那四头狮虎兽因巨大的冲力瞬间撞在了一起。 狮虎兽之间可没有伦理大防,强者吞噬弱者是它们的生存法则。尤其在其中一头瞎了眼睛的情况下,面前所有活动的生物对它来说,都是可能会它性命的敌人。就算逃跑也逃不出死亡的阴影。事实上,先发制人才是它唯一的活路。那狮虎兽才一站起,狠狠一口朝着面前另一头被撞得七荤八素的同类咬了下去。一时间惨呼迭起,那四头狮虎兽撕咬成一团。 台上看客又是一阵雷鸣般的叫好,每个人心里都在好奇这漠北城何时来了这么一位智勇双全的好汉。贵宾席中忽然一人不可置信的高声叫道:“是周昇!怎么可能是他!”这人正是周昇好哥们好赌友徐凌飞。 许颜真忍着伤痛又往另一边瞧去,之前被她弄瞎双眼的狮虎兽,此时已被四头伤痕累累的狮虎兽咬死,正在瓜分皮肉。 同类相残,自古而今,从人到兽,皆是如此。 她并未放松,这边五头,那边四头,加上之前撞墙死掉的一头……还剩下一头! 许颜真忽然心中一凛,一种极不好的感觉涌上心头。她慢慢侧眼望去,只见一头威风凛凛的狮虎兽,一步一步踱到她背后十数步左右的地方,微微压低了头颅,正将琥珀黄色的眼瞳牢牢的锁定了她。 许颜真心下大骇,她踉踉跄跄的连退数步,脚踝处的剧痛提示着她可能逃不掉了。胳膊上大量的失血让她的脸色变得惨白,或许还有些感染。她不知道那狮虎兽手爪上有没有带什么细菌病毒之类的。大多数被野兽咬伤的人类,并不是直接死于致命的伤痕,而是被伤口的感染恶化而夺走生命。即使在镜中世界,她也不想还没弄明白怎么出去,就憋屈的死在这里。 正在这时,忽然一人从侧边猛的窜出。一把将她抓住,拖了便跑。那狮虎兽不慌不忙,先是朝她这边走了几步,似是在估量他们的速度。半晌,忽然如闪电般跟了上来。 许颜真心知不可能避得开,便艰难的开口道:“你把我放下吧,这样我们都逃不掉!” 那程猎户二话不说立即将她放下,即使她明知此时不果断必死无疑,可心底忽然有种莫名的失落。正在她已经做好了和狮虎兽搏命的准备时,那年轻人忽然将一只新挖出来的针囊塞给了她,自己则抓着鹿头和狮虎兽迎面冲了过去。 许颜真心中一暖,极快的速度撕开针囊。那程猎户只知道如何从狮虎兽体内取出来,而把毒针从针囊中剖开取出的工作,则需要许颜真自己完成。她心知那年轻人支持不了多久,心中越发焦急。就在她终于顺利取出两枚毒针,高叫道:“闪开!”时,时间已经迟了。 那程猎户被直接扑倒在了地上。那狮虎兽一张大嘴咬了下去,也是他急中生智,直接将鹿头塞进了它的嘴里。那鹿头粗壮的头角将它的大嘴牢牢卡住,那狮虎兽又惊又怒,一爪便照着程猎户胸口抓下来。这一爪下去必死无疑,可他整个人被按在狮虎兽身下,根本无法挣脱。而许颜真也因他俩挣扎搏斗不敢随意发针,她没有解毒丹在手,万一扎中了程猎户,那就是她亲手害死的。许颜真只听得自己心口怦怦直跳,她宁可被狮虎兽压在身下的是自己,也好过这样艰难的抉择。 忽然一人用力握住了长长的鹿角,竟然直接将狮虎兽掀了过去,一面大吼道:“快跑!”这人正是屠老大。 那程猎户极其乖觉,得了空立即往边上滚去。那屠老大一见他脱困,立即跛着脚往许颜真这边跑来。 许颜真面色沉稳,喝了一声:“畜生看这里!” 那狮虎兽只觉得卡主嘴巴的头骨几乎撞断它的利齿,它一个翻滚,总算将那鹿头吐了出来。那狮虎兽四足落地连退数步,一看面前三个人,它正要张嘴,忽然听得许颜真一声断喝,她手腕一翻,毒针激射而出。那狮虎兽顿时双眼剧痛,它大怒之下,按照居然仍朝许颜真所在的方位扑了过去。 许颜真此时与它距离最远,可相对于狮虎兽的速度来说,她根本无法逃脱。当下咬牙整个人侧身一滚,被撕伤的胳膊摩擦在地上,几乎让她痛晕过去。 那狮虎兽瞎了双眼,直接扑了个空,可这不妨碍它听到许颜真骨头碰撞的声响。浓烈的血腥味扑鼻而来,这是那个人类受伤的气息。它蓦然转头,一张嘴照着许颜真咬了下去。忽然一根沾着血的鹿角顺着它背颈斜下插入,只听屠老大一声怒吼:“畜生!老子让你咬!” 许颜真只觉得一股温热的鲜血喷洒出来,溅了自己一头一脸。 她惊魂未定的从地上爬起来,喘息着看着屠老大。程猎户也忙不迭的跑了过来,三人你瞪着我,我瞪着你,没有一个人说出话来。 只听场外一阵震天欢呼,所有人都拍手叫好! 那登记官目瞪口呆的望着斗兽台上三人,喃喃道:“这么多年了,这是我见过最精彩的一次。”人群里不断有人高声叫喊着“六号”“五号”“一号”!到最后渐渐变成统一的齐喝:“打死那些畜生!打死那些畜生!” 以人命取乐的人们,即使情绪再激昂,也改变不了他们麻木的本质。 许颜真深吸了一口气,道:“谢了。” 那屠老大也不做声,将那被咬得稀巴烂的鹿头往地上用力掷下,双手扶着鹿角,用力踹了下去。他全身的力量支撑在被抓伤的腿和扶着鹿角的双手上,要将那鹿头的头骨踩碎。程猎户立即过来帮着他把鹿角卸了下来,一人分了一只。 三人心里总算稍定,一面喘息着朝着对面放眼望去。 此时台上只剩下不到六头活着的狮虎兽了。 …… 朱彤在冰雪王蛇面前唬得都快忘记自己是修真者了,下坠到水底才想起可以使用风属性的术法减缓速度。好在他福大命大,没有直接撞在石头上。这悬崖就是当初他挖地道的那一座,他熟门熟路的潜了进去,很快找到了一个地道。和他当年挖的一模一样。这镜中世界仿佛是按着他的意愿呈现,他想要健康就得到了健康,想要蛇果就出现在神圣源地,当他落到悬崖下,想着或许有个地道时,他发现自己不需要再浪费十年功夫重新学老鼠打洞了。 这就叫大难不死必有后福,又叫塞翁失马焉知非福。他想到这里,沮丧的心情又有些得意起来。其实他现在要走,也不是不可以。只是他舍不得放下那青翠的蛇果,一千一万个舍不得将他拖住了。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动用大遁形术。 当他满身狼狈的穿过长长的地道爬出地道口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一双雪白的靴子。 丢那妈!朱彤几乎大骂出声来。 苏白则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冷冷道:“你逃不掉的,愚蠢的人类。” 第113章 成蝶(3) 朱彤心知这次恐怕是真的不行了。他低咒一声:“这该死的试炼!该死的入镜!该死的陶释一!” 苏白本来只打算问几个问题就把他就地正法,忽然听到他的喃喃自语,心中一动:“你说什么?” 朱彤啐了一口在地上,怒道:“要杀便杀吧,我知道这里肯定都是幻境,没准你杀了我,我就能从这个鬼地方出去了。” 苏白沉下眼,冷冷道:“你也是和青牙他们一起在七室大殿里被困的人?” 朱彤双眼一瞪,怪叫道:“你难道也是从外面进来的?” 苏白只是盯着他,一声不吭。 朱彤心念电转,立即道:“你看,我并不知道自己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既然你我都是被那面该死的镜子送进来的,我们抛开人妖敌对的观念,齐心协力才是。”他一面说,一面从地道口里往上挪了挪,见对方面无表情的看着他,便大胆爬了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接着道:“再说,我还想去找找其他人。可不止我一个人被困在这里,也许他们此时也着急的不得了。”他见苏白提到了青牙,便猜测那几人中可能有他在意的人。他言语中努力将自己的存在最小化,一面提醒着对方其他人可能比他更糟糕。 苏白双目如刀冷冷的盯着他道:“你真的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朱彤被他一句话问得给噎住了,心里也在反复猜测这个从未见过的贵公子究竟是何方神圣。他并未在七室大殿里见过他,同样那姓陶的把他们困在那里七天,就是为了要等所有与外界相通的出口关闭,他应该不是之后进来的。也就是说,这人早就呆在了七室大殿里! 可是,这解释不通他为什么表现出一副根本不认识他的模样。朱彤上下打量着苏白,满腹狐疑。他记得很清楚,这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过,更奇怪的是大殿中没有一个人曾经提到过还有这个人的存在。他又是怎么进来的? 他现在最怕的就是,对方是冰雪王族过来追杀他的人。毕竟他害死了一头冰雪王蛇,那白银冰焰还在他身上。朱彤斟酌片刻,小心翼翼道:“这是洗心镜中世界,紫莲仙子为寻找嫡传设置的第三道试炼,据说目的是洗去杂念,涤荡心境。在下殷赫,也是参加试炼的候选者,已经通过了前两道试炼。实不相瞒,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殷某也不太明白。” 苏白冷冷道:“据我所知,参加试炼的可不止一个。其他人为什么都没到这里?心之所欲,心之所惧。你能到这里,说明这要么是你所害怕的,要么是你所向往的。还需要我接着说下去么?” 朱彤瞪着他半晌,暗暗纳闷道:“妖兽不都是挺蠢的么,怎么出来个这么聪明的怪胎!”他长叹一声,双手背立,黯然道:“你杀了我罢。我殷赫……”他正在喋喋不休,企图拖延时间,好让他背在后面的手完成大遁形术。 忽然只听一个红衣女子的娇笑由远及近,不断呼喊着:“苏白!苏白!” 朱彤背在身后的手一抖,这大遁形术竟然给硬生生的画废了。他暗叫一声糟糕,一头化形的冰雪王蛇都足够把我剐上三千次,这下好了,又跑来一头,还是雌蛇!他深知冰雪王族以雌为尊,一头雌蛇的附近往往围绕着数头雄蛇。这头雌蛇朝那叫苏白的家伙飞奔过去,可想而知她身后还有多少头雄蛇会跟过来。朱彤正要惨呼一声“我命休矣”,忽然双脚悬空,被人从背颈处伸手一提,风驰电掣般的被拖走了。 那红衣女子正是他最头疼的夕霞。 心之所欲,心之所惧。苏白明知这里是镜中世界,可面对夕霞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如果当初他没拒绝夕霞,也不会导致蛇岛覆灭。同样的地点,同样的人,甚至可能是同样的时间……他看到不远处的山洞口闪烁着光芒,这说明十年一轮的入世之门开启了。他生怕自己的拒绝会让镜中的蛇岛再次覆灭。谁知道同样的事情会不会重演?当下只将那名叫殷赫的人类提起,飞快的冲进了入世之门中。 朱彤刚被拖进门中,便觉得身子一空,立即坠了下去。苏白反应极快,翻身一脚踏在了他的头顶,借力侧身跃起,双掌吐出一道白芒,将那秘境入口用寒冰封住。只听“砰”的一声巨响,那被冻住的秘境入口被一瞬间碾成粉碎。朱彤在大骂声中整个人“扑通”一声直接掉进了水里。他喝了好几口咸水,好容易挣扎着浮了起来,却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 这是一片汪洋大海,远远的一只巨大的岩龟兽正慢慢的浮起。 苏白依旧是高高在上的立在半空中,那双好看的火红色眼眸直视那岩龟兽,一面冷冷道:“这个秘境你来过么?” 朱彤“呸”的一声吐出一口海水,道:“我怎么可能来过?”他话音未落,忽然感到一阵强大的威压从顶上那个雪衣公子身上散发出来,只让他口里还没吐出去的半口海水又硬生生的咽了回去,呛在气管里,却无法咳嗽出来。一张惨白的脸,顿时憋得通红。 那岩龟兽显然发现了他俩,一个十五级的冰雪王蛇浮在空中,一个元婴期的人类修士中狗刨在海里。就算对方不联合起来围殴它,只消那十五级的冰雪王蛇出手,它也是必败无疑。对妖兽来说,没有把握的事情,在一开始就不会去做。它露出水面的头又慢慢沉了下去,威压收敛,直至沉没水中再也不见。这算是高阶妖兽之间礼貌的妥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苏白倒没有主动攻击,若是以往,他一定会扒了那头岩龟兽的妖丹。可眼下显然不是个好时机,入世之门的一个秘境会有好几处入口,毁掉一个又会出现一个,直到一个时辰过去才会完全封闭。以夕霞的个性,一定不会罢手。他可不愿在这里无谓的浪费时间,一面慢慢收敛了威压,皱眉道:“这便奇怪了……”他说到这个“了”字忽然止住话语,身影激射。 朱彤好容易能动弹,咳得几乎将肺都吐出来,心中大声咒骂苏白生儿子没屁眼。忽然又一想,对方是头冰雪王蛇,连屁股在哪他都不知道。他恨恨的抬头望去,愕然发现苏白的身影早已消失不见。 他去哪里了? …… 苏白方才话说到一半,忽然发觉天空某处呈现奇怪的扭曲。他心中一动便凑了过去,谁知道一眨眼功夫,自己竟然掉入到一片丛林中。 那丛林深处隐隐传来几声蝎尾狮的吼声。蝎尾狮是低级妖兽,遇上十五级的冰雪王蛇连逃跑都迈不出腿脚。他随手抓了一头已经开了灵智的变异蝎尾狮,冷冷问道:“出去的路在哪里?” 那头变异蝎尾狮唬得胆战心惊,扬起的尾巴笔直的指着东方。 苏白微微眯起眼望了过去,半晌,开口道:“带路。” 那变异蝎尾狮乖巧的将额头触地,示意他骑在它背上。 苏白厌恶的看了它那纠结肮脏的毛发,冷冷道:“不用了。” 老子肯驮你,你还嫌弃我……脏。 那变异蝎尾狮顿时内牛满面。 …… 许颜真现在的局面很不妙。她胳膊上被咬掉了一块肉,腿脚也崴了。屠老大大腿上挨了一爪,深可见骨。只有程猎户稍微好一点,只受了些轻伤。可他们三人面对的却是六只狮虎兽。 许颜真躲在阴影里恨恨道:“真不知道是哪个家伙想出来的,居然将蝎尾狮和老虎配对,养出这群畜生!” 屠老大喘息道:“周兄弟,你不会不知道罢,这蝎尾狮是战神的侍从,皇帝留不住战神,只请求留下那头蝎尾狮。” 许颜真差异道:“战神?” 程猎户正在给屠老大包扎伤口,一面点头道:“这个我也听说过,只是从来没亲眼见过战神长什么样。有人说他生得三头六臂,一张雷公脸,极为吓人。”他一不小心用力过度,只将屠老大疼得呲牙咧嘴,连声道:“轻点!你轻点,你以为是在勒裤腰带啊。” 程猎户连忙抱歉,只听那屠老大咬牙道:“什么三头六臂,我跟你说那战神生得可俊了,皇帝几个公主见了都春心荡漾,争着抢着想让他做驸马。人家可是神仙下凡,哪里瞧得上那些个金枝玉叶。” 许颜真皱眉道:“神仙下凡?” 屠老大道:“能腾云驾雾,能呼风唤雨,举手投足能让猛兽臣服,让勇士无法动弹。这不是神仙是什么?”他接着长叹一声道,“只可惜人家不肯入世,不然战场上一现身,南边那群蛮子只怕连尿都要吓出来。”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下,是修真者。她连忙问道:“你见过么,那战神生得什么模样?” 屠老大苦笑一声:“我哪里有这个福气?只不过听说那战神一身雪衣,纤尘不染。一双火红的眼睛漂亮之极,连皇太后脑门上那颗最大的红宝石都比不上。” 程猎户不由嘟哝一声道:“红眼珠子,那不是妖怪么?” 屠老大直接将他一脚踹开,瞪着他道:“妖怪吃人的!人家是战神!他若是妖怪,不用等南蛮子打过来,这里早就灭国了。”一面双手合十,高举头顶喃喃道:“战神在上,千万不要计较他童言无忌。战神保佑我活着回去!” 许颜真仿佛没有看到他那佛不佛道不道中西合璧的祈祷,只是怔怔的出神。 一身雪衣,一双火眼,除了苏白还能有谁? …… 欢刀最近十分烦恼。 自从她和司空剑南摊牌之后,对方非但没有同意她去尝鲜,反而还命人将她的小院层层包围。看来司空将军本人虽然没什么节操,对绿帽却是严打严防一丝不苟。 不过不要紧,一排青壮守在门口,在她眼里就好比老天送给她的美人屏风。她每天最大的乐趣就是搬了软榻到院子里,叫胡嬷嬷将大门打开,指着那群青壮展成一排,最好能将衣裳都脱掉给她好生欣赏。只可惜这个乐趣很快也被扼杀在萌芽当中。 胡嬷嬷激动的说,如果要把大门打开,除非踩在她的尸体上。 欢刀彻底忧郁了,忍不住道:“胡嬷嬷,你每天在院子门口守着看他们还不够,分几个给我看看都不行么?” 胡嬷嬷听了后几乎晕过去。 司空剑南则更是气得脸色铁青,他得知于珍珠不知何时露了一手牙签穿盘的绝活,只道单靠几个女人怕是镇不住。谁知找了些侍卫过来,反而让自己头上更加青翠生机盎然。 不久之后,将军府不断有谣言传出,说是将军夫人被邪祟迷了心。最开始胡嬷嬷还会带头训斥两句,可到了后来,谣言越传越烈,她也无力反驳,整日以泪掩面沉默不语。欢刀院子的丫头们见夫人的铁杆死忠都如此,心中对将军夫人更加畏惧,而这谣言也越发坐实了。 欢刀依旧我行我素,忽然有一天起了兴致召集姨娘军团开会,一面又请了道士当场作法。她可是八级螳螂怪,就是金丹期的高手遇见她,都要掂量掂量自己的实力,又哪里会惧怕一个小小的人类道士?那道士被她神识轻而易举的夺了片刻身体自主权,指着三姨娘大骂狐狸精。只将那三姨娘唬得面色惨白,夺门而出。 这场闹剧传到司空剑南耳朵里,让他更加忍无可忍。他怒气冲冲的一脚踢开房门,喝道:“于珍珠!” 整个屋子里却是空无一人。 司空剑南怒道:“夫人呢?” 胡嬷嬷瞪向香兰绿荷,两人俱是一脸惧色的跪了下来,香兰哭道:“夫人自晚饭后就没有出过房门,奴婢们也不知道……”她话还没说完,就被司空剑南一脚踹倒在地上。 玉棋指着内室小窗,脸色煞白。这间屋子背临荷塘而建,以前的于珍珠文静高雅,凭窗听雨,月下赏荷,这是何等风雅之事。只是再美的景色到了欢刀这里,也和牛嚼牡丹一样索然无味。所有人都可以清楚的看见那小窗是开着的,透过窗户可以清楚的瞧见荷塘里的那些亭亭玉立的荷叶莲,此时正一片惨淡,七零八落不成样子。 司空剑南瞪着那半开的小窗,脸上的肌肉都在颤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好你个于珍珠!” 山不来就我,我便来就山。 欢刀此时便笑语晏晏的和男人在把酒言欢。 第114章 成蝶(4) 柳闭言对欢刀完全无语了,大半夜把他挖出来喝酒,似是一点也不在意她将军夫人的身份。他对妻子慕容氏言明这位是他的同道,那慕容氏与柳闭言成亲数年,心知他非同凡人。一听是同道,立即以为欢刀是与他一样神通广大的仙人。她特地将一岁多的儿子抱出来,又亲自下厨好酒好菜款待了一番。欢刀则在她敬畏的眼神下,捏了一把他儿子粉嫩的小脸蛋,嘻嘻笑道:“是个有福气的,生得不错,不如给我做女婿吧。” 那司空剑南若是得知于珍珠大半夜跑去和奸夫喝酒,还把自己嫡亲的女儿卖了,必然气得死去活来。 柳闭言笑着摇头道:“等他到五岁,我便给他测灵根。若是凡人便让他过凡人的生活,若是有灵根,就让他成为修真者。”他一面轻声嘱咐慕容氏将儿子抱进去哄了睡觉。慕容氏对丈夫全心全意的信任,抱着那孩子又朝欢刀微微行了半礼,这才推了门出去了。 欢刀见他眼神温柔,忍不住压低声音奇道:“我还以为你是和我一样借了个有家室的壳子,难不成你还真动了心思?嗯,这小肉团当真是你的亲骨肉?” 柳闭言看着她正色道:“我这辈子最大的梦想就是摆脱那一身鳞片和毛发,能堂堂正正站在阳光下。在这里我过得舒坦,有了喜欢的女人,有了孩子……你不用急着打断我,我知道这是一场镜花水月,可人生本来就是如此。出去后我又能如何,真正关怀我牵挂我的人都不在了,一身鳞片和毛发,人不人妖不妖。你知道外面有多少元婴以上的修士,多少和你一样甚至更高阶的妖修吗?在外面我随时可能被人杀死夺宝,也随时有可能葬身妖修之手。我不是说你,我只是说,在这里我可以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整里的修真者不过寥寥数人,如果没有推测错,最多不超过七人。就算碰到了也是老熟人,没有人可以威胁到我,这样的日子我又为什么要放弃?” 欢刀被他一番话堵得说不出话来,只闷闷道:“你说的好像有道理,不过我总觉得这不是长久之计。不管你怎么说,我都是要出去的。” 柳闭言与她道不同不相为谋,只岔开话题道:“说起这个,你可曾想到该如何出去了么?” 欢刀瞪着他摇了摇头。 柳闭言沉思道:“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我们入镜之后换了全新的壳子,却还带着各自的修为?” 欢刀咯咯笑了起来道:“这不是心之所欲么?你有了正常人的生活,我有了美貌的身体和强壮的男人。有修为傍身,在这里更加可以为所欲为。” 柳闭言道:“那心之所惧呢?” 欢刀怔了怔,摸了摸脸道:“老娘可没有惧怕的东西。” 柳闭言深深叹了口气:“或许是我多想了,我总觉得紫莲仙子给了我这么多想要的东西,会不会有一天无声无息的把他们悉数夺走。”他看了看窗外,卧房里的灯还亮着,善解人意的慕容氏依旧在默默的等他。 欢刀喃喃道:“你是说,这脸蛋,这身体……还有那个男人,迟早要还回去?” 柳闭言摇摇头道:“我不知道。可这个问题每天都在困扰我,我猜不出第三道试炼的用意,越是没有答案,心中便越是惧怕。”他苦笑着道,“我以前也和你一样天不怕地不怕,大不了一条命填了就是。可牵挂的人越多,留恋的理由就越多,害怕幸福被夺走的担忧也就越多。” 欢刀道:“不会吧,这样的话那个什么仙子也太毒了。”她忽然想到什么,问:“可是在这里以你的修为,又有谁能为难你呢?” 柳闭言道:“天命。”他重重叹了口气,“修仙之路说到底也就是为求长生。你也看到了,婉娘是凡人,宝哥还小,万一没有灵根,他也会是凡人。这些年还好,可随着时间推移……”他忽然有些说不下去了。他是兽人之身,金丹期的修为,年寿要比凡人长得多。随着时间推移,他可能会亲眼目睹自己的妻儿变老甚至死在他面前。 欢刀奇道:“你不是会炼丹么?那什么驻颜丹,什么长寿丸之类的喂点给他们吃了不就得了?” 柳闭言苦笑道:“驻颜丹的主方是极东之地灵蛇岛的蛇果,都是十五级冰雪王蛇圈子里的圣物,我们哪里可能得到?再说长寿丸,嘿,这世上若真有长寿丸,那还需要修仙问道么?” 欢刀道:“那你炼丹的药材都是从哪里来的?” 柳闭言道:“早些年是我四处游历时采摘的药草,自己也种了些。可是没有灵气的滋养,这些草药成熟极其缓慢。我便从各大药局高价收购了,让他们帮我去收集……”他说到这里忽然眼前一亮:“对了,没准我们可以用这个方法找到其他人。” 欢刀忽然觉得脊背上一阵寒冷,瞪着他道:“你看着我干嘛?” …… 将军夫人被两名高手劫走了。 这个消息一时间传遍了四九城。听说是个女劫匪,身穿绿衣,身边还跟着个斗笠人,大半夜在四九城最大的酒楼出没。众目睽睽之下把被绑得和粽子似的将军夫人劫走了。 那女劫匪留下口信道:“以人换人。”她留下了几张人像,只道找到这些人送来交换,否则就让司空剑南和于阁老等着收尸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妙手馆内。 柳闭言小心翼翼的将妻子脸上的易容清除掉,一面柔声道:“辛苦你了。” 慕容氏羞涩的低头道:“应该的。”她虽然不明白丈夫这样做的用意是什么,却依旧顺从的扮演了欢刀的角色。 欢刀懒洋洋道:“要我说这个主意糟透了,为什么不去绑架皇帝老儿,这可比我这个将军夫人要值钱多了。再说万一其他人在北地那边,我一个小小的将军夫人失踪,消息也传不过去啊?” 柳闭言道:“你没听过国一日不可无君?皇帝要是被绑架了,马上就会有新皇帝登基。没准还会引起战争,让这个国家好容易稳定下来的局势重新动荡。你可别忘了,于珍珠背后还有个于阁老。据我所知,他可是真正的天子近臣,皇帝就算是看在他的脸上,也会将此事彻查。” 欢刀哼了声道:“那咱们去绑架皇帝的老婆总行了吧?” 那慕容氏低声道:“寻常女子若是被接走,为贞洁故,就算活着回来也只有死路一条。若是好人家的女儿或许还能偷偷的送走嫁掉,可那些娘娘们……” 柳闭言点头道:“再说皇帝身边的女人多半是大官家的女儿,牵扯的太多了。” 欢刀双眼一瞪,道:“那我还是阁老府上的千金呢!怎么就不怕牵扯太多?” 柳闭言道:“你又不是寻常女子。再说了,你不是一直嚷嚷想跳出将军府的牢笼么,现在不正是个机会?” 欢刀被他说得一窒,半晌才回过神来,呐呐道:“你说的也是。”她又哼了声嘟哝道,“可长夜漫漫,孤枕难眠。你手底下的徒弟又不肯给我沾染,我看我还是去外头捉几个年轻力壮的男人回来得了。” 柳闭言摇头道:“现在不行,至少要等消息完全散布出去。这段期间,你绝对不能露面。官府会将这些人像贴出去,同时也将我们的相貌贴出去。这样一来,若是其他人看到,便会来到四九城查看。” 欢刀恨恨道:“这还不如回将军府里呢!至少还可以睡司空剑南,蚊子虽小也是肉啊!” 慕容氏听得目瞪口呆,一张脸涨的通红,她从不知道还有这样说话露骨的仙人。 柳闭言拍了拍妻子的手背,勉强笑道:“她修的是合欢道。” 欢刀见慕容氏脸色尴尬,当下补充了道:“放心,我从不吃窝边草。你看,我和他老邻居十几年了,一点事情都没发生。放心吧,你相公和柳下惠同宗。” 慕容氏羞得满面通红,低声道:“我去看看孩子,你们聊吧。” 欢刀毫不在意,等慕容氏离开后,忽然低声问道:“对了,我一直想问来着。你为啥不去给皇帝老儿托个梦,非要做这些吃力不讨好的事?” 柳闭言苦笑道:“同样的事情我不想干第二遍,更不想把妙手馆牵扯进去。毕竟我只想在这里好好活下去,演这场戏把其他人召集起来,已经是我能做的极限了。” 欢刀瞪着他好一会,也没理解他口中的极限究竟是什么,只闷闷道:“那你为什么就不能找个青壮的男人来劫我?最起码走之前,让司空剑南多顶绿帽子戴戴!” 柳闭言瞪了她半晌,才无奈道:“他撞在你手里可真让人同情的。” 欢刀不屑道:“他有什么好同情的。老婆给劫走了,也没人管他跟谁上床,只怕这会儿正在偷笑罢。” 司空剑南此时盯着自己手中的人像,发了半天呆。 这都是些什么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还有一条蛇。每个人都画得和南瓜似的。她以为他是傻的吗?三姨娘告诉过他,夫人不知从哪里学了一手竹签钉盘的功夫,他看过那个被钉穿的瓷盘,就是他自己都无法做到钉出一个完美的小洞而整盘不裂的境界。 他早就觉得于珍珠有些不对,一个弱质闺中的妇道人家怎能有如此高明的手法。更何况有着如此高明手法的人,又怎会轻而易举被人从将军府劫走,还特意到四九城最大的酒楼里晃一圈?让人绑得和粽子一样叫嚣着以人换人? 这分明就是做戏! 他忽然想起胡嬷嬷说过,夫人举止大变的那天早上就妙手馆的人来过。司空剑南的脸色顿时沉了下去,虽然他不明白于珍珠的用意究竟是什么,但妙手馆势必要走一遭了。 如果没有欢刀之前那一手飞签钉盘,或许司空剑南会照着他们的戏本演下去。当这位司空将军连夜拜访妙手阁登门要人时,柳闭言忽然意识到自己似乎太低估了人类的智商。 …… 朱彤觉得自己一定是衰神附体,为什么每次都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 他好不容易摆脱了苏白那家伙,转眼这头十一级的岩龟兽又浮了起来。果然是看他好欺负么? 那十一级的岩龟兽发觉冰雪王蛇消失后,立即浮出了水面。十一级和十五级之间的差异,或许就像元婴期和化神期那样不可逾越,但十一级和元婴修士较量,它未必会输。 朱彤一辈子的精力都放在了药方研究与炼丹上。他作为药圣,走到哪里都是受人保护的珍稀动物,只可惜妖修这边没有一个人买他的账。朱彤在打架上虽然不怎样,但在逃跑技巧上却是炉火纯青。 那头岩龟兽显然发觉了他的退缩,对妖兽来说,首先的敌人是人类,其次是其他妖兽,最后才是同类。它绝对不会放过料理一个落单人类修士的机会。那岩龟兽慢慢露出整个身子,巨大的背甲显示着极高的防御力,那鼻口中喷出来的毒气,表明它已经几百年没有仔细刷过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彤心知这种秘境怪兽身上带着的毒极有可能无解,他好容易才得来的健康身体,身上所带的丹药又在漫长的十年中消耗殆尽,自然不肯直面这头十一级的岩龟兽。可要跑也不知道该往哪里走。 这时候只能用大遁形术了。他飞快的划破了手指,凭空画出一道血符。 那岩龟兽还没在对手面前显示完自己所有的手段,就愕然发现那人类修士在一阵耀眼的光芒后消失不见了。 这帮魂淡,都欺负它跑得慢!岩龟兽恨恨的想着。 …… 朱彤再次张开眼睛的时候,愕然发现自己回到了七室大殿中,陶释一盘腿坐在眼前。他跳起来叫道:“我怎么又回到了这里!老子明明是要去太白山神农……”他话还没说完,陆续看到不断有白光闪现。紧接着的那道白光背后,出现了一个褐眼男童。再然后是个风骚少妇,她身边是个面皮白净的中年人。那中年人身后则凭空出现了一个浑身鲜血的年轻人。那人腿脚都没站稳,直接跌倒在地上,正是许颜真。 那少妇看见她的脸,顿时尖叫一声,闪电般的冲过来将他扶住。许颜真还没来得及道谢,脸上就被狠狠轻薄了一把,只见那少妇眉眼含春的娇声道:“好俊的后生~~~谁这么狠心,让你受了这么重的伤,来,让姐姐疼你。” 许颜真满脸黑线,无奈道:“欢刀?” 那少妇退开两步,将脸一板,警戒道:“你是谁?” 许颜真道:“我是阿真。” 欢刀尖叫一声:“什么!阿真妹妹,你怎么变成了这幅样子。”她手在许颜真身上乱摸,从胸口摸到裤腰带,还要往下却被她狠狠抓住。欢刀佯作娇羞,捂着脸道,“可人家明明也变了个样子,怎么你们一个两个都一眼就认出我了?” 你们? 许颜真和她身旁那中年人对视一眼,后者尴尬的笑道:“阿真姑娘,在下柳闭言。”他见许颜真还没反应过来,又补充了一句,“以前住在欢刀隔壁,戴斗笠的那个。” 许颜真还没开口,朱彤就吃了一惊叫道:“你是斗笠人?”又转向许颜真,“你是那个叫阿真的小姑娘?” 许颜真与柳闭言互看一眼,都点了点头。 那褐眼男童仿佛已经呆住了,一句话都没说出来。 许颜真老早就注意到他,此时才勉强朝他嘿了声:“青牙,好久不见,你化形了?” 那男童忽然回过神来,哼了声:“要你管。”半晌,又走过去,撕下自己身上一片衣角,替她胳膊小心包扎起来,一面扭过脸去傲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是我?”它都没认出她来,天知道她怎么变成了个男的! 许颜真忍痛笑道:“看你走路的姿势那么别扭,一看就不是人。”她可不敢说这模样一百一十五年后她曾亲眼见过。 青牙一听果然勃然大怒,后面那句“你又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幅样子”到了嘴边,又硬生生的咽了进去,手上用力一扯,只将许颜真疼得逼出眼泪来。许颜真方才在斗兽场中好一番激战,险些葬身于狮虎兽之口。总算在千钧一发之际,被一道白光包裹。再睁眼时,自己已经到了这里。 欢刀回头望向柳闭言道:“姓柳的,这是怎么回事?” 柳闭言苦笑道:“我不是和你在一起么,你不知道,我又怎能知道?”他也是心急如焚,他俩是在司空剑南登门要人时,被一道奇怪的白光带到这里。他都可以想象,自己和欢刀当着那将军的面消失,对方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就在所有人都茫然的时候,陶释一慢慢张开眼睛。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扫视了众人一圈,冷冷道:“不用猜了,是我把你们弄回来的。”顿了顿,又扫了殷赫一眼,冷冷道,“准确的说,是我借他之手,将你们挪回来的。” 大家又顺着他的眼光一齐望向了殷赫。 殷赫脸色惨白,喃喃道:“是大遁形术。” 许颜真立即问道:“大遁形术是劈裂时空的究极符法,血咒中的禁术。可你怎么会大遁形术……”她忽然止住话语,当时误入秘境的又会这极其罕有禁术的,也只有朱彤了。是的,殷赫就是朱彤,朱彤就是殷赫。只是她想不通为什么这两人的脸完全不像?当下只狐疑的打量着他的脸,低声道:“就算是大遁形术,也不能将我们都带回来,毕竟大家并不在一起。” 殷赫忽然指向陶释一,颤声道:“是他,他在我身上动了手脚!” 陶释一嘿道:“还记得你在铭牌上按下的血印么?这就是你与我达成的契约,只要你人还在七室大殿的范围内,我的灵识都会被默认成你的灵识。当然在你身上偶尔种下一缕灵识,你也不会发觉。”他的修为在这几人中最高,就算没有血契,朱彤也未必能察觉。陶释一咳嗽了片刻,补充道,“同样的,我的灵识也被默认成欢刀的、青牙的、阿真姑娘的以及柳道友的。” 殷赫与许颜真互视一眼,齐声道:“而那大遁形术是范围术法,以一定范围内最强人的意志划定轨迹。因此我们都被带到了这里。” 陶释一傲然抬起下巴。 第115章 成蝶(5) 欢刀奇道:“这不对啊,我们还没变回原身,说明这里还是镜中世界。难道你也……” 陶释一的脸色顿时变了,他站起来踱了两步,似是斟酌片刻,才恨恨道:“不错,我也进来了。可那又怎样?” 欢刀还要开口,就被柳闭言直接打断道:“那为什么不让我们直接出去?如果要继续试炼的话,又何必特意把我们带到这里?”他为人沉稳,从未如今日般急着开口。 陶释一冷冷扫了他一眼,道:“你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颜真捂着包扎好的胳膊,上前一步,冷冷的盯着他,沉声道:“那是因为陶道长自己也无法出去,只能借助殷前辈之手,将我们全部拉回来商量对策。” 青牙冷笑道:“他不是紫莲仙子的爪牙么?怎么自己也被困在这里?” 欢刀被它一问勾起了心思,笑道:“是啊,陶释一你当初可是为了完成试炼,逼着我们留在七室大殿。怎么你现在也进来了? 陶释一被众人七嘴八舌问得恼羞成怒,啐了一口道:“还不是上了紫莲那婆娘的当!” 欢刀掩唇咯咯笑道:“我知道了,她定然是利用你将我们送进来,完事了又把你也送进来。” 陶释一双目如电,盯着她喝道:“你……你怎么知道?” 欢刀娇笑道:“这还不简单,我要是看谁不顺眼也这么干。过河拆桥可是女人最擅长的手段之一。” 许颜真立即皱眉辩驳道:“不是所有女人都这样。” 欢刀拍了拍她的肩膀:“所以你现在成了男人。” 许颜真被她气了个倒仰。 欢刀又将一双媚眼上下打量了陶老道一番,奇道:“我很好奇那什么仙子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心甘情愿的被困在这里几十年甚至上百年,也要帮她完成这个试炼。” 陶释一铁青着脸,两颊肌肉来回抖动。 欢刀继续展开想象,像只花蝴蝶似的在大殿里来回踱着舞步,一面沉思道:“你长得这么老又这么丑,她肯定不会看上你。那么这好处一定是让你心动的,让我猜猜……”她想了想,蓦然转身指着陶释一笑道,“我知道了,是给你一具年轻英俊的身体。”她最想要得到的就是完美无缺的肉体,以己及人自然也这样猜。 陶释一愤怒的举起手掌朝她拍过来,厉声喝道:“闭嘴。” 欢刀立即躲到边上,那掌风直接扫到柱子上,顿时引起大殿一阵晃动。 殷赫叫道:“这是怎么回事!” 柳闭言道:“不好!大殿漏壶重新启动了!” 众人抬头望去,只见顶上的正七边形镜子渐渐抬起,一只巨大的水晶漏壶被缓缓的落下。 殷赫喃喃道:“丢他妈!” 陶释一脸色大变,却佯装沉着喝道:“都回房!大殿幻阵要开始攻击了。”然后第一个冲进离自己最近的房间。 众人早就抓了间房各自冲了进去。 许颜真还是回到了天枢室,将门紧紧关上后,紧张的背靠墙壁。她心中惊魂未定,无数个疑团涌上心头。青牙变成了一百一十五年后的样子,可那时候它是化形的蛇妖;欢刀变成了一个娇艳妩媚的少妇,跟自己倒是一个类型的;斗笠人没了斗笠,成了一个道貌岸然的中年男子;殷赫的脸倒是和入镜之前一样,可他和朱彤却是两副模样;陶释一也没有改变,可他原本应该是试炼的主持人,居然也被困在洗心镜中;最诡异的是自己,居然成了一个有家室的男人。 许颜真走到桌前坐下,摊开一张纸,开始提笔列表。她将姓名、变化、心之所欲和心之所惧分别列了四栏,又在姓名下顺次填上了欢刀等人的名字。 忽然听见门外有敲门声,只听黄氏柔声道:“相公,夜深了,早些休息吧。” 许颜真手腕一抖,一滴墨汁滴落在纸上,晕开一个圆。 那黄氏似是轻轻叹息了,居然没有再催促,很快门外又归于平静。 许颜真看了看桌上的漏壶,一切都和镜外一样,只是房间里少了沉睡的苏白。她忽然心中一动,方才大殿漏壶放下之前,她依稀看到了苏白的身影。只是那镜面抬起时,视角变化太快,一晃眼就过去了。 她早就知道苏白也进入洗心镜内,或许是因为当初他没有在门上按下血印,所以便没能被大遁形术带到这里。只是他到底是什么时候苏醒的,又是何时进入的,她并不清楚。 等到漏壶漏尽的时候,因着吃不准镜内是否完全和镜外大殿的规则是否一致,许颜真在门口等了一会。忽然听到门外传来欢刀的惊叫声:“柳闭言!” 许颜真猛的拉开房门,只见柳闭言所在的天玑室房门大开,里面似是空无一人。 青牙和殷赫也陆续走了出来, 陶释一走出来时,欢刀冲上去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喝道:“是你吧,是你动的手!” 殷赫赶紧上前分开两人,叫道:“有什么话好好说,别又打起来。这大殿幻阵可是要命的东西。” 陶释一冷冷道:“我若是想让你们死,根本没必要大费周章把你们弄回来。” 青牙不屑道:“那可不一定,有一句话叫鞭长莫及。” 陶释一怒视着它冷笑道:“青牙,就你这幅德行,难怪你那便宜娘不要你。” 青牙勃然大怒,厉声喝道:“你说什么!”它扑过去便要找他拼命,又被殷赫死死拉住,劝道:“有话好好说,你得罪他有什么好处?万一他半夜给你开个门,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陶释一嘿道:“你这么说还真提醒我了。”他直起身子,傲然道,“你们可别忘了,你们的生死掌握在我手里……” 他还没说完,忽然被许颜真打断道:“这可不一定。” 陶释一冷笑道:“哦,你又有什么高见?” 许颜真淡淡道:“高见倒谈不上。天玑室内空无一人,房门大开,我们任何一个人的第一反应,都是房间里的人必死无疑。在镜子外面的七室大殿,孙田和吴天龙死的时候,尸身尚在。可柳前辈的尸身呢?” 欢刀叫道:“对啊,姓柳的尸身呢,去哪里了?” 陶释一皱眉道:“这可是洗心镜。” 许颜真道:“这正是我想问的。陶道长,你作为紫莲仙子的试炼执行者,应该知道一旦试炼者在镜中世界死去后,在现实中他们又会怎样?” 欢刀眼睛一亮道:“在这里死了,就能退出试炼么?” 陶释一摇头道:“只有通过试炼的人,才能活下去。如果退出试炼,那必定是死路一条。” 许颜真又陷入了沉思。 青牙咬牙道:“死老头,你是怎么知道我的事的?” 陶释一冷冷道:“告诉你也无妨,反正你也活不了多久了。这漏壶没出现之前,通过洗心镜,我可以看到你们任何一个人身上发生的事,包括你那便宜娘把你当成妖怪,要亲手掐死你。” 青牙气得脸色铁青,它哪里肯吃他威胁,当下如闪电般出手,飞身朝他扑了过去。 陶释一根本没有动弹,只冷笑道:“妖兽的脑子果然就是这么愚蠢么?你就没想过,只要我出手,这大殿幻阵又将发动,而你的房门也合不上,到最后只剩下死路一条?” 青牙的手爪在离他鼻尖不到一寸的地方硬生生的停下。 陶释一淡淡道:“怎么,现在不想死了?” 许颜真将青牙拉住,挡在它身前,直视陶释一道:“你不用激怒它,它死了你也出不去。” 欢刀也站到青牙这边,对着陶释一啐了一口,道:“就是!你脑子才愚蠢,你全家脑子都愚蠢!” 一对三,壁垒分明。 殷赫情不自禁的退后一步,只想淡化自己的存在。果然众人都把脸转向他,殷赫只得咳嗽一声道:“现在大家都在一条船上,没必要自相残杀。陶道长的本意也不过是希望大家聚在一起商量怎么出镜。” 许颜真道:“这就是我最想不通的地方,陶道长又怎么会被困在这里。” 陶释一冷冷道:“这你管不着。” 许颜真道:“好,我不问你。”她先问欢刀,“你能讲讲你入镜后发生了什么事么?” 欢刀面含春意,得意道:“老娘在这里憋了十几年,一张眼,就成了将军夫人。心之所欲,嘿嘿,”她转了一圈,特意将胸挺了挺,又拍了拍挺翘的侧臀,笑道,“看到么?就是这样一具身体,完美无缺。肚皮上一点疤痕都没有,要不要我脱给你们看?” 青牙涨红了脸道:“不用!” 殷赫摇摇头,陶释一冷笑着闭上了眼睛。 许颜真打断她,道:“那心之所惧呢?” 欢刀咬着指甲想了想,道:“这个问题我也曾经和斗笠人讨论过,他一家三口小日子过得不错,自然没有什么所惧怕的。不过那姓柳的倒是跟我说过,总觉得这种幸福不真实,生怕随时会被那什么仙子夺走……”她忽然止住话语,大惊失色的叫道,“那家伙不会是因为这个被大殿的幻阵勾了出去罢。” 陶释一哼了声道:“你到现在才明白过来?心之所欲,心之所惧,其实都是一个道理。” 许颜真随口接了一句:“那你呢?” 陶释一刚要回答,忽然察觉许颜真是在套话,当即转过脸道:“不关你事。” 许颜真自然而然将目光望向青牙,后者迟疑了片刻,还是开口道:“我醒来后便成了这样,当时还以为自己化形了。谁知道只不过上了个小孩的身,还遇见一个莫名其妙的女人。”它说到这里声音越来越低。 陶释一冷冷道:“不是她莫名其妙,而是你自己蠢。在人类村庄生活,却动用妖兽的力量,这不是蠢是什么!” 许颜真按住即将狂化的青牙,又将眼看向了殷赫,问道:“殷前辈,你呢?” 那殷赫看了青牙一眼,斟酌道:“我入镜之后便进了秘境,遇见了一头十一级的岩龟兽……” 他话还没说完,陶释一便冷笑道:“你怎么不说说你在蛇岛挖地道的事?” 殷赫脸色一阵红一阵白,欢刀忍不住叫道:“陶老道,你怎么屁话这么多!是不是我和司空剑南上床也给你看了全程?” 陶释一老脸忽然涨得通红,朝她啐了一口,索性闭上了眼睛。 欢刀狐疑的摸着下巴道:“难道真给他看光了?” 青牙瞪着殷赫半晌,忽然“哈”的一声笑出声道:“原来在蛇岛上挖地道的是你!” 殷赫脸上顿时戒备起来,青牙不屑道:“放心,我虽然也算是蛇岛的妖,却不是那样看不开的。” 许颜真道:“就算你不说,陶道长方才也说了。若是想要出去,大家须得齐心协力。” 殷赫咬了咬牙,半晌才道:“便告诉你们也无妨。”遂将自己在蛇岛上所见所闻一一转述了一番。 青牙听到苏白出现时,皱眉道:“他怎么也来了?”它一面拿眼睛瞪着许颜真,后者略微尴尬的左右四顾道:“之前漏壶放下时,洗心镜里就有他,你没看到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欢刀又惊又喜道:“你也看到了?我当初看到里面多了个大美人,还以为是最近欲求不满,想男人想疯了。”一面悠然神往道,“这样的男人,哪怕和他睡上一觉,就是杀了我也情愿!” 青牙忍不住冷嘲热讽道:“只怕你还没来得及睡,就给他一刀宰了。” 欢刀笑嘻嘻的抬了抬它的下巴道:“我不过就说说,你醋个什么西瓜嘛。” 青牙用力推开她,怒目相视道:“死八婆,把你的脏手拿开。” …… 陶释一闭着眼睛冷冷道:“乌合之众。”他都有些后悔把他们聚拢在一起。 许颜真沉吟片刻,忽然道:“我差不多已经明白了第三道试炼的用意。” 殷赫双眼一亮,道:“快给我们说说。” 欢刀和青牙也停下争吵,直勾勾的盯着许颜真。 许颜真道:“很简单,一切的关键,就在于苏白。”她顿了顿,见众人一脸茫然,只有陶老道瞪着她吃惊的说不出话来,这才微微一笑,将苏白的来历解释了一番,又补充道,“我当时一直很奇怪,青牙没有按下血印之前,它无法进入摇光室,可苏白却进去了。他因为蜕皮而陷入沉睡,被我带在身上,几乎是毫无阻隔的进入了我的房间。而阿肯同样也是沉睡在我怀里,却被房间阻挡在外,这两个例子让我不得不怀疑苏白的特殊性。” 青牙和欢刀几乎异口同声道:“这么多天,你和他都共处一室?” 他俩人说完,互相看了一眼,又同时扭过头去,重重哼了一声。 许颜真淡淡道:“而第二道试炼开始时大殿的幻阵还没完全撤去,此时殷前辈肯定还未进入七室大殿。可是当时已经死去的孙田却说‘多亏了殷道友,才能开启第二道试炼’。你们难道不觉得奇怪么?” 殷赫回忆道:“我一进来就发现是陶道长候在门口,接着就看到孙田和欢刀陆续走了出来。” 陶释一冷冷道:“这又能说明什么?” 欢刀叫道:“这说明他是大殿攻击结束后才到来的,不然你不会站在门口等着。” 青牙若有所思道:“也就是说,在他到来之前,第二道试炼已经开启了?” 许颜真道:“孙田说过,集齐七个人就能开启下一道试炼。陶道长,你作为试炼的主持者,不可能没想过这个问题。换句话说,你早就知道我带了第七个修真者进入七室大殿,所以才会在我进入时,偷偷用灵识扫我。” 陶释一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 许颜真冷冷的盯着他道:“你明知道苏白的存在,却只字未提。甚至将错就错,让大家都误以为殷前辈是第七人,这是因为你想掩盖住苏白的存在。”她来回踱了两步,轻声道,“我当时一直想不通这是为什么,便在之后屡次出言顶撞,一面暗暗观察你的神情。出乎意料的是,明明每次都能把你气得半死,你却强行忍住了。” 欢刀眼睛一亮:“你当时说他不会杀你,难道就是因为这个?” 许颜真点头道:“我很好奇是什么让你这样忍耐,明明我不过是个无足轻重的炼气期弟子。陶道长,你曾经说过,两人一室也好,可以相互扶持。而苏白因进阶后一直陷入沉睡,偏偏他没有与你签下血契,因此就算你当真想要护着他,在他被大殿诱惑时,你也有心无力。这时,我的存在就变得极为必须了。” 青牙那双褐色的眼瞳毫无表情,冷冰冰道:“可他还曾让我和你同入一室,难道不怕我暴露出苏白的存在?再说他又为什么要护着苏白?” 许颜真道:“这也是我当时没有想通的一点。可是在进入洗心镜之前,我突然明白了。”她盯住陶释一,一字一字道,“我记得你看过来的眼神,不,确切的说,是看向我背后的天枢室。我们人都已经出来了,唯一没有出来的就是苏白。你在门上附有神识,知道他在里面。你眼神里的那种志在必得,分明在告诉我,你所要护住的并不是苏白,而是他身上的某样东西,没准就是他的肉身!” 青牙失声叫道:“他要夺舍?“ 陶释一脸上的肌肉微微抖动,咬牙道:“你倒是异想天开。” 殷赫喃喃道:“一具冰雪王蛇的肉身么?”他眼神又转到青牙身上,忍不住脱口而出,“不对啊,这间七室大殿,是紫莲仙子所建。你也说了,苏白进入时并没有被房间阻拦,而青牙和你的灵宠进入时却都被拦了下来。这说明那头冰雪王蛇才是紫莲仙子设定的特例。可紫莲仙子又怎会料到她死后几百年会出现头冰雪王蛇?” 欢刀也道:“再说,若是陶老道要得到苏白的肉身,只需将我们都杀掉就可以,何必非要等到大家都入镜?” 许颜真点了点头,道:“你们有谁还记得那七镜合璧的地图?” 殷赫道:“这个我记得。”他立即取出一幅白纸,凭着记忆将地图复原出来。 许颜真指着中间由七朵紫莲标记拼接而成的圆,看着众人道:“这是中宫,象征北斗七星。七室大殿就是以北斗七星命名,因此这个圆,正是七室大殿的所在。”她接过殷赫手中的笔,将地图轻轻两笔分为四个象限,指着其中一处道:“这是东西南北四宫,你看这里的线条像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殷赫沉吟道:“这是……玄武!”他赫然抬起头,太白山神农谷的标志,就算化成灰他也认得出。 许颜真点头道:“北斗七星为中宫,四象二十八星宿为辅宫,这是星相历法制定的基础。我以前曾有幸见过小四象盘,看起来仿佛一枚铜钱,当时想当然的以为大四象盘,也是类似的盘状法器。可现在我才明白,这大四象盘是一种阵法。紫莲仙子便将七室大殿建立在了大四象盘上。” 欢刀吃惊道:“大四象盘?” 青牙道:“那是什么东西?” 许颜真淡淡道:“小四象盘可知运道,大四象盘可知命数。”她盯着陶释一,忽然微微一笑道,“紫莲仙子就是通过大四象盘得知了苏白的到来,而将这个作为和你交易的筹码,她告诉你只要你帮助她完成试炼,你就能获得你想要的东西,比如说……一具十五级冰雪王族的肉身。” 欢刀叫道:“所以他才非要我们完成试炼么?我还以为他是那什么仙子的徒弟,拼了命要帮助他师傅完成试炼。我还在想他也太忠心耿耿了,为了这个居然肯在七室大殿里困上几百年!” 陶释一冷冷道:“这些都是你的猜测而已,就算紫莲师尊为苏白设下特例,也未必就是我和她定下过契约。” 许颜真笑道:“你说的不错,可你自己也被困在镜中,这恰好正说明了其实你并非紫莲仙子真正信赖的人。试想,一个单纯为了主持试炼,甘愿忍受寂寞上百年的‘好’徒弟,又如何会被自己的师傅困在洗心镜内?你被困于此,不正是紫莲仙子对你的防备与惩戒?”她上前一步,盯着他那双浑浊的老眼,轻声道,“要让一个自己并不信赖的人困住数百年去完成她的遗愿,如果没有契约束缚,任谁都不会愿意,也任谁都不会放心。陶道长,你说是吗?” 第116章 破镜(1) 陶释一有些闪躲的避了开去,嘴里却道:“你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许颜真慢慢道:“你当然敢杀我,可是你杀了我你也出不去。你还需要我帮你解开谜题……这么说来,我也确实需要小心些。不如你和我做个交易罢。” 陶释一恨不得打自己两耳光,让你多嘴,让你多嘴!他恨恨道:“什么交易?” 许颜真笑嘻嘻道:“我告诉你怎么出去,但你必须保证不会伤害我。” 青牙立即配合着呲牙咧嘴的威胁道:“姓陶的,你敢动她一根手指……”它话还没说完,就看见许颜真欢刀等人一起拿眼睛望过来,便涨红了脸道,“苏白是不会放过你的。” 它话刚出口,就后悔得想死了。它怎么会下意识的说出这种丢人的话!它明明才是那个威胁人的主角,可是一看到众人质疑的眼神,才想起自己不过是头没有化形的九级半血妖蛇,似乎没有什么能威胁到元婴修士的筹码。这里比陶释一强的,也只有苏白了,可是苏白他……青牙咬着牙,一圈砸在地上,小小的拳头顿时破了皮。 欢刀眼神怜悯,看着在角落里画圈圈的小男孩,啧啧道:“春心萌动的少年啊……” 陶释一哼了一声道:“你是要订契约么?” 许颜真微笑道:“不错。” 陶释一冷笑道:“你自己难道就不想出去?” 许颜真道:“我想错了,或许陶道长更希望看到我们一个一个都出去,然后让他在这里独自清净个几百年。”她说完,转身给欢刀和青牙递了个眼神,便要回到天枢室。 欢刀暗赞:“好你个阿真,连陶释一都敢调戏!就冲着这一点,老娘都要帮你。”她便转向陶释一,面色沉重的叹了口气道:“何必呢,她和你也没有什么生死大仇。无非就是脾气坏了点,你要是觉得脸上过不去,出去后去抓几个炼气期弟子来出气也行啊。何必赔上自己一辈子。” 陶释一咬牙道:“你忘了,我还可以逼她说出来。” 许颜真坦然道:“哦,你大可以试试,左右都是死,你觉得我会说出来么?”她见他眼里光芒闪烁,立即闭上眼,一面转过身作势推门道,“我知道你懂幻术,我也并非无知幼儿。幻术无非便是眼耳鼻舌身意,我曾和一名大蜃镜的幻术高手相处过一段日子,吃尽了苦头。你认为这种程度的幻术可以让我屈服么?” 大蜃境!他自己连门都没入,不过是将紫莲所传授的那一手唬人功夫反复练到纯熟,连其中基本的道理都不懂,不然也不会着了她的道了。 陶释一本是器灵,在耍嘴皮子和耍小聪明方面永远斗不过狡猾的人类。他怔怔的盯着她半晌,终于面色颓丧的叫道:“慢着,你等等。”他咬破手指,虚空画下一道契约,那血迹凝聚在一起,漂浮在空中,组成了一卷透明悬浮的文书。 青牙上去看了看,然后装模作样对许颜真道:“他定下血契了。” 欢刀讶然道:“你不是不识字么!” 青牙顿时涨红了脸,对她怒目相视。 许颜真这才点了点头,慢慢道:“好古老的手法。”然后抬头朝他一笑,“我还以为你还要在和我讨价还价威逼利诱一番,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妥协了。” 陶释一微微错愕,心底忽然涌起一股巨大的羞怒感,他正要施法撕毁契约,就见许颜真早已飞快的咬破手指写下了自己的姓名。 欢刀在边上托着下巴奇怪道:“血符之契?” 许颜真看着脸色铁青的陶释一,道:“没错,血符之契。我们人类修士之间的契约大多都是心魔之誓,”她退开两步,微笑道,“陶道长,我只是说和你交易,却从没说要订下血符之契。据我所知,这种契约最近在妖修之间都不流行,好像我和青牙订立的契约也是以心魔之誓为基础。而血符之契,往往是与高阶法器或者没有开灵智的妖兽建立联系时,才会使用。殷前辈,你说是么?” 殷赫点点头,道:“确实如此。” 众人皆望向陶释一,后者铁青着脸,恨恨的瞪着许颜真,咬牙道:“方才你是故意试探我?” 许颜真点头道:“不然我想不出你要苏白的肉身有什么用。毕竟作为一个人类修士,就算夺我的舍,都好过去夺一头妖兽的舍。而我们人类习惯群居,以妖兽之身回到修真界,往往只会给自己招来杀身之祸。除非万不得已,否则任何一个人类修士都不会这么干。尤其是当大殿上还有其他这么多候选对象的时候。当然……如果你不是人类,这一切就说得通了。” 殷赫忽然觉得心底升起一股危机感,大殿上的男人除了孙田就是他了。若是陶释一不得已想要夺舍,孙田才是他的重点培育对象,毕竟他年纪较自己轻,又不似他身中剧毒。他呐呐道:“原来他是器灵,难怪他会亲手杀了孙田,从一开始瞄准的就是那头冰雪王蛇。” 陶释一气得浑身发抖,他一点都不怀疑,就算自己咬牙不说出来历,也会被面前这个不男不女的人类给一点一点揭出老底。他本是器灵出身,任何人和他缔结契约,都是以血符之契的方式,从来没有一个修真者会对着他发什么心魔之誓。许颜真说到交易,他的本能反应就是缔结血契,就像他在七室大厅铭牌上动得手脚那样。当下冷冷道:“既然我已签订了契约,你就把出去的方法说出来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愁眉苦脸道:“这个方法我暂时还没想到。” 陶释一勃然大怒,厉声叫道:“你敢耍我!”亏她之前说得那么胸有成竹,信誓旦旦,他早知道!他早知道这个阿真不是好东西! 许颜真嘿嘿笑道:“虽然现在没想到,但我已经有头绪了。别动手,别动手,咱们不是签了契约吗!我保证一想出来立即就告诉你。” 陶释一气极反笑,喝道:“你没这个机会了!” 他话音未落,就看到青牙挡在了许颜真面前。 欢刀叹了口气,也站到她面前,道:“老陶,你是人是妖是器灵对我来说都没什么了不起的。可是她是咱们这里难得一个聪明的,你把她杀了,大家不都出不去了?” 殷赫本来也走过来挡在了许颜真面前,一听这话顿时不快,却还是强忍着劝道:“有话好商量。俗话说得好,三个臭皮匠,赛过一个智多星。大家又不是生死仇人!再说陶道长,你也是想要出去,何必作茧自缚?” 陶释一恨恨道:“我已经作茧自缚了。”他气鼓鼓的找了个地方坐下,再也不看向许颜真。 许颜真似是颇有些受宠若惊,嘻嘻笑道:“我还以为真要到死前,你们才会出手呢!” 这三人闻言皆是一窒。 青牙让开两步,对陶释一冷冷道:“我改变主意了,你杀了她吧。” 许颜真这才收了笑,踱开两步,思索道:“如果我是紫莲仙子,知道寿元不久,却又不甘心自己一身高明的术法失传,我便会想到找个人替我主持试炼。不,不一定是人,人的寿元有限。万一等到大限将至,都没有人误入秘境,岂不是功亏一篑?但如果是器灵,主人身死后,契约就结束了。这样一来,它随时都可以离开。” 欢刀插了一句:“这还不简单,找个方法限制住它呗,让它在我死了后也继续被困在这里。话说这个劳什子主人也真够自私的。” 许颜真点头道:“正是如此。可是如果对方是器灵,我需要用什么方法才能将它困在这里?” 殷赫接口道:“这个很简单,只需要打破它的器身,把他埋在地下,就相当于地缚灵一样,迫使它不得离开。除非它找到了新的合适的器身。” 欢刀奇道:“打破器身,难道器灵不会消散么?” 殷赫想了想,道:“一般来说是会如此。可如果在原地在布下一个聚灵阵,呃,不是聚集灵气修炼用的那个阵法,应该有点类似于镇魂塔。就像我们人类修士一样,肉体不过是躯壳,肉身死去后,如果用合适的方法,可以将魂魄凝聚稳固,在相当一段时间内不会消散迷失,甚至可以保持着生前的记忆。”他毕竟是药圣,对生死的研究往往都比其他人透彻。当然,若是换成万鬼宗的邵无稽在这里,应该一眼就能看出这个七室大殿的玄妙之处。可是说到最后,声音却越来越小,因为这时候他才发觉陶释一的眼神仿佛要吃掉他一眼愤怒。 欢刀若有所思道:“不错,这样的话,一切就说得通了!” 许颜真却陷入了沉思,半晌,她才抬头看向陶释一,叹了口气诚恳道,“其实之前,非是我有意冒犯,只不过若想出去,就必须得知道每个人都在这镜中世界里经历了什么。你把我们召集在一起,却又不肯配合,这便有些难办了。” 陶释一被她骗签之后,一直没给过她好脸色。自从遇到这个叫阿真的人类之后,他就一直倒霉。无论是在镜外还是镜里,想玩什么花样都会被戳穿,就连自己器灵的身份也在她的诱导下,让自己无意识的暴露出来。亏他以前还总对自己把这些人耍得团团转颇为自得,现在想起来,其实他和人类的差距果然不是一星半点。吴天龙,欢刀和青牙都是妖修,头脑简单那是必然的;柳闭言是兽人,比那几个傻瓜也强不到哪里去;孙田修为虽低,却早早发现了端倪,知道他身上有古怪,就一直装傻,平日里对他千依百顺,说话也专门拣好听的讲。这个两面三刀的东西,偏偏死了还要将他供出来,真是死有余辜!那个殷赫更不用提了,连名字都是假的,从头到尾都没有一句真话。最后就是面前这个叫阿真的少女,狡诈聪慧实非常人可及,不仅喜欢用诡计骗人,发现了他在试炼中捣鬼,现在居然还连猜带蒙,把他老底给揭了出来。 陶释一被她从心底激起一股倔强与不服,只恨恨的盯着她冷笑道:“你不是挺聪明么,你倒是给我猜猜,我入镜之后经历了什么?” 欢刀无奈道:“老陶,这就是你的不是了。起先你为保全自己杀掉吴天龙,我还觉得你做得挺对,换成是我八成也这么干。可现在你也被困住了,要是能出去你早出去了。人家问你你也不肯说,却又指望她凭空帮你猜出来,这不是为难人吗!大家都是想出去的,不要这么意气用事啊!” 许颜真却笑了笑,道:“无妨。”她斟酌片刻,开口道,“这大殿参与试炼的人中有妖修,有人类,还有器灵。但是每个人经历的幻境都不一样。柳前辈的‘死’提醒我了,心之所欲,心之所惧。你说他在镜中有了妻儿,他越是珍惜,便越是害怕失去。我在想,究竟是什么让一个原本在七室大殿生活了十多年的人,忽然忍受不住大殿的诱惑,推门走了出去。”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欢刀插嘴道:“未必是他推门,没准是老陶做的。” 陶释一连理都懒得理她,哼了声转过脸去。 许颜真摇头道:“这倒是你冤枉他了。柳前辈为人谦逊,从不和人计较,即使当初在外面,大家都怀疑他时,他也没有气急败坏的分辩或者暴怒。他为人又低调,也不和别人过于亲近,若是这样的人都能让陶道长起了杀心,除非是他在镜中所经历的某些事涉及到了陶道长的隐私。可是你与柳前辈聚在了一处,若我是陶道长,为了以防万一,未必会放过你。我想,陶道长借殷前辈之手,将我们聚在一起的本意,还是为了一起想办法突破洗心镜。确实没有必要在这个时候撕破脸,你看他连青牙都忍了就知道了。” 青牙本来一直守在她身边,看着她的背影发呆。此时忽然听到自己被点名,不由一怔,道:“忍我什么了?”紧接着它看到许颜真脸上的调侃,这才回过神来,扭过头去重重的哼了一声。 欢刀呆了呆,道:“可我并没有被大殿诱惑,再说以那种方式诱惑,傻子才会出去。”司空剑南那个混蛋一直在她门口狂踹门,破口大骂她是个不知廉耻不守妇道的**。她本来就没有什么操守,自然也无所谓。只不过看不惯他把他自己说得和白莲花一样无辜,让她忍不住叉着腰隔着门板对骂起来。这孬货纳了八个小老婆,床上功夫还没深,铁杵就磨成针了。他居然还有脸说她,若她真的是于珍珠,早一脚踹了他另寻新欢。 青牙的脸也沉了下来,他想起之前门口那个声音,先是温柔的让他早点休息,絮絮叨叨的叙述往事,直到最后……哭叫着让他把阿青还回来。 殷赫则道:“不用看我,这大殿不知搞什么花样,在我房间门口放了两尊冰雪王蛇。换做是你,敢开门出去吗?” 许颜真道:“这就是了,大殿的攻击方式从诱惑变为阻止,倒是与镜外完全反了过来。在外面,若是我们贸然出门,必然会被大殿的幻阵所绞杀。可是在镜内……” 欢刀忽然灵光一现,叫道:“我们若是出去,就会破出洗心镜!重新回到外面的世界?” 陶释一冷笑道:“不可能,没有通过试炼,就算破出洗心镜,也是个死。你忘记了,第二道试炼,紫莲师尊给了你们离开的机会。若是没有通过试炼也能平安无事的离开,她又何必要多此一举?” 许颜真点头道:“因此我们必须要通过第三道试炼。” 殷赫叫道:“可第三道试炼究竟是什么,总不能在这里呆一辈子吧?” 许颜真淡淡道:“陶道长,如果我没记错的话,紫莲仙子在信中说,只要回答了她的三道难题,就能成为她的嫡传?” 陶释一道:“不错。” 许颜真道:“第一道试炼,是心之所欲与心之所惧。当时我们都以为这是个并列关系的问题。”她见众人对这种现代语法的解释颇有些疑惑,便解释道,“我记得吴天龙当时说过,第一道试炼是问你心中最想要的‘和’最害怕的。” 欢刀奇道:“难道不是么?” 许颜真摇了摇头,道:“柳闭言的‘死’告诉我们,最想要的,其实就是最害怕失去的。因此,心之所欲和心之所惧说的应该是一回事。我们每个人在一生中不同时期想要的和所惧怕的东西都会变化。这一刻所害怕的,未必下一刻还会惧怕;这一刻所心爱的,未必下一刻还会喜欢。甚至有些东西在没经历之前,根本就不会想到。没有想到的东西,自然就不会想要得到或者害怕遇见。所以,我觉得紫莲仙子提出的不是两个毫无关联的问题,而是个选择。” 陶释一吃了一惊:“选择?” 许颜真点头:“她要挖掘出我们内心深处最深层的欲望,而这些欲望往往会成为我们最致命的弱点。” 第117章 破镜(2) 欢刀不以为然道:“她要这个干什么呢?难道为的就是让我们入镜么?”她可不认为自己的欲望会对成为她最致命的弱点,一面笑意盈盈的给许颜真抛了个媚眼,道,“我想要的不过是美貌和男人而已,这就是那什么仙子给我的最好奖励。” 许颜真反问:“若是只给你美貌,不给你男人呢?” 欢刀吹了吹指甲,哼了声道:“光有美貌,没有男人,不是糟蹋我么?”她顿了顿,又道,“不过,没有男人我也不是不能活。你瞧,我在七室大殿里困了十几年,也不是熬过来了?” 殷赫忍不住道:“那若是让你现在就扒了这身皮,你愿意么?” 欢刀立即跳了起来,叫道:“自然不愿意!让我变回原身,还不如杀了我!” 青牙冷冷道:“我倒是愿意,就是不知道怎么扒。” 许颜真微笑道:“你看,孰重孰轻一目了然。第一道试炼说穿了,就是问你最在意的是什么。一旦出现了两个不相关的答案,紫莲仙子就会在后面大殿的攻击中,不断的揣摩,直到找到你内心深处最隐秘的弱点。”所以当初问心室内幻境中发生的强迫片段,在七室大殿的攻击中,再也没有出现过。因为那时她已和苏白签订了契约,内心深处自然不再惧怕他了。 殷赫若有所思道:“可是,这能说明什么?” 许颜真微笑道:“别慌,紧接着我们分析第二道试炼。撇去被陶道长故意为难的部分,第二道题目很清楚,是离开?还是留下。” 陶释一重重的哼了一声。 许颜真道:“幻术是一门博大精深的学问。如果紫莲仙子当真是想要在百鹤宗寻找嫡传,她无疑给那些半路打退堂鼓的弟子留下了一条退路。” 欢刀奇道:“为什么说如果,难道原本不是这样的么?” 许颜真略微沉吟,低声道:“我原本也这样认为,可是现在突然觉得有点解释不通。”她抬头望向陶释一道,“既然陶道长与紫莲仙子定下了契约,他势必要将试炼进行到底。紫莲仙子明知这一点,又为何要多此一举,专门提出去留问题,还故意绕着弯给出一幅标记了出口的地图?除非……” 陶释一咬着牙恶狠狠道:“除非她根本就不是为了寻找嫡传!而这个出口也根本不是什么出口!”他双目通红,额上青筋直起,瞪着大殿中央藻井的漏壶咬牙道,“这个女人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 许颜真立即道:“冷静!这只是我的推测而已,并不一定就是对的。更何况如果紫莲仙子不是为了寻找嫡传,她这么大费周章又是为了什么呢?还有,假如这个出口根本不是留给试炼者的退路,那么它又将通向哪里呢?” 欢刀迟疑道:“老陶?难道你这么多年来,都一心一意守在这里,从来没想到出去过?” 陶释一冷冷的盯着她道:“我的器身被紫莲打破,埋在了大殿下头。我自己又被束缚在这具肉身中,连这个七室大殿都无法走出,又如何能出得去?” 欢刀奇道:“那你不会挖开大殿,抱着自己器身出去?反正那女人都已经死了。” 殷赫摇了摇头,接过话回答道:“你忘记了么,只要损坏大殿,幻阵便立刻发动。那幻阵可是会要人命的,陶道长就算有心也无力。” 许颜真犹豫道:“这可不一定。可是我们现在镜中,这镜中的幻阵却不一定能要命。” 青牙皱眉道:“什么意思?” 殷赫双眼一亮,道:“难道是因为这个,所以大殿的幻阵才阻止我们开门么?”但他很快就否定了,摇头道:“柳道友开了门,连身体都整没了。在下胆子虽然不小,却也不敢轻易冒险。” 他说完,整个大殿顿时一阵静默。的确没有足够的把握之前,没有人愿意冒险。 许颜真来回走了几步,轻声道:“紫莲仙子的三道试炼,是她给出的三道题。第一道是最在意什么,第二道是离开还是留下,第三道试炼让选择留下的人进入洗心镜中,那么她到底想问什么呢。”她忽然抬起头,看着欢刀,“如果你是紫莲,炼制了这枚几乎乱真的幻境法宝,只要进入镜中的人,就可以得到最想要的东西,比如说美貌、自由、健康、家人……” 陶释一插嘴道:“我可没有得到自由。” 殷赫也道:“我还被困在蛇岛上呢。” 青牙瞪着许颜真,上下打量了一番,冷冷道:“原来你的梦想就是变成这副不男不女的样子么?” 许颜真终于明白什么叫不怕神一样的对手,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了,当下忍不住反唇相讥道:“那你自己呢?” 青牙被她一击命中要害,变成这样还不是化形,已经够让它郁闷了。遂扭过头去,用只有自己能听见的声音小小声道:“至少我得到了我想要的,哪怕只有一天。” 许颜真道:“洗心镜的原意应该是将我们送到各自心之所欲的位置上。可是一旦得到了自己想要得到的,人生就会变得没有追求。”她的思路又在这里打乱了。 欢刀忽然道:“所以她才会给司空剑南安排了八个小老婆?”她自己也觉得有些可笑的摇头道,“她不会以为这就是我的追求吧?那柳闭言呢,他一身金丹期的修为,谁能为难他?”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牙哼了声道:“要说修为,苏白还是十五级的冰雪王族呢!只有他为难别人的,没有别人为难他的。” 欢刀瞟了它一眼,盈盈笑道:“之前你说起他还是咬牙切齿,怎么现在处处夸奖他?少年,其实你内心深处对他很臣服吧?” 青牙冷冷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许颜真并没有理会他俩唇枪舌剑,只是来回踱了几个圈子低头思考问题。半晌,她忽然停下,取了纸笔蹲在地上开始记录每一个人入镜时对应的时间,地点和事件。 欢刀弯着腰在边上指点道:“这个姓柳的跟我说过,我们都被放在了不同的时间,不同的地点,很可能是紫莲仙子故意想把我们隔开。” 许颜真点了点头,搁下笔沉思道:“但这有点不对。”她指着纸上道,“你看,你、青牙、柳闭眼、殷前辈甚至苏白都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但是我和陶道长却没有。而且殷前辈即使得到了健康,也被困在蛇岛。”她顿了顿,抬头道,“我知道那种感觉,周围都是十五级的冰雪王族,被困在里面,绝对是暗无天日。” 殷赫垂头丧气道:“我原先以为她是给我机会去挖蛇果,没想到地道不管怎么挖,方向永远是错的。” 陶释一不屑道:“那是自然,你触动了紫莲的逆鳞。她不让你吃点苦头才怪!” 许颜真忽然眼睛一亮,道:“你再说一遍?” 陶释一这才发觉自己无意中多话了,他方才说了让许颜真去猜,自己的思路却情不自禁的围绕着她的转,一不小心就被带跑了,顺嘴就说了出来。 青牙替他开口道:“他说姓殷的触动了紫莲的逆鳞,所以才会吃苦头。”它话一出口,忽然发觉了其中的含义。 许颜真拍手道:“这就对了!只有对冰雪王族来说,蛇果才是他们的逆鳞。陶道长说殷前辈触动了紫莲的逆鳞,这也就是说,紫莲仙子出身于冰雪王族。” 青牙喃喃道:“紫莲,紫莲,这名字看起来挺像蛇岛的风格,我怎么当初没想到?” 欢刀不屑的插嘴道:“名字像就是么,我还有个丫鬟叫绿荷呢,难道她也来自你们蛇岛啊?” 青牙顿时黑了脸,恨恨的扭过头去道:“懒得理你。” 殷赫连忙又拦在中间道:“别吵了,先听阿真姑娘分析是正经。” 许颜真沉思道:“如果紫莲仙子是冰雪王族的人,而陶道长却又想打冰雪王蛇的主意,她自然也不会让你得逞了。可是她一开始就用苏白的肉身来做诱饵,这就是说你走的每一步,都是她算计好的,从下饵、撒网、到最后的过河拆桥。所以当你完成了任务,欣欣然走向天枢室,以为自己立刻就能得到奖励的时候……” 她忽然抬头含笑着看向欢刀,后者则灵机一动,叫道:“紫莲出现了!”她见许颜真露出肯定的微笑,便放缓了语速,嘿道,“她这时出现,就是特意让老陶发觉自己竹篮打水一场空,白忙活一场!” 陶释一脸色剧变,厉声道:“你怎么知道!” 欢刀吹了吹指甲,得意洋洋道:“因为我也是女人啊,谁让你想觊觎我的人?换成是我,只怕还要当着你的面再狠狠的羞辱一番呢。” 陶释一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她果然从头到尾都在利用我,对我说的那些什么‘认清楚自己所犯下的罪孽’,都是骗人的。她不过就是为了羞辱我……”毫不留情的伤害他,就像当初他因嫉妒而嘲笑她的自欺欺人时,狂风暴雨般的质问去伤害她一样。 殷赫哼了声,低声道:“这女人果然记仇!”难怪他挖地道一直挖不到出路,才出虎穴又入狼窝。别的人都不在同一时空,偏偏她把那头冰雪王蛇放在他边上,追着他咬。好吧,就算他在蛇岛挖了一年多苏白才出现。可那紫莲仙子为什么不把自己放回太白山,他早该想到的,让他困在蛇岛根本就是那婆娘的恶意所为! 却听许颜真叫道:“等等!欢刀,你再说一遍?” 欢刀怔了一怔,道:“还要狠狠羞辱一番?” 许颜真摇头道:“再前面那句?” 欢刀有些不明所以,道:“我也是女人?” 许颜真无奈的摇了摇头,殷赫接口道:“是‘谁让你想觊觎我的人’!” 许颜真重重点头,道:“就是这句话!” 青牙奇道:“苏白可不是紫莲的什么人。紫莲的名字我都没听说过,她如果是冰雪王族的人,必然在我们破壳之前就已经入世很久了。苏白的父母早就渡完三劫飞升上界,跟她又能有什么关系?再说,冰雪王族之间可不会有多少同乡情意,为了一点芝麻大的事就能打得不可开交。更何况又没有涉及到王族的利益,我可不信那女人会看在冰雪王族的脸上就替他出头。” 许颜真道:“正是因为这个,所以紫莲仙子放了一团迷雾弹,让我们都以为她提出三道难题的目的是寻找嫡传。” 欢刀奇道:“难道不是吗?” 许颜真摇头道:“问题在于我身上。我记得你说过美貌和男人都是紫莲仙子给你的奖励。陶道长也说过,每当下一道试炼开启时,就能获得前一关的奖励。因此在洗心镜中,心之所欲应该就是通关奖赏。撇开陶道长不谈,我的奖励却没有。”她的梦想是回家,却没想到紫莲仙子让她变成了个男人,还是个有老婆的赌棍。她顿了顿道,“可是,我在镜中的人生就像是被安排好的一般,包括那个来历不明的储物袋,狮虎兽……每一步都足够勾起我的好奇。如果没有殷前辈的大遁形术,不出意外的话,我寻找那个传说中的储物袋,至少要将它拿到看一番。”她全副家当都在自己储物袋中,离开储物袋就让她心神不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牙道:“可这又如何?” 陶释一忽然冷冷开口道:“因为那枚储物袋,就是紫莲仙子给她的奖励。” 许颜真道:“但这解释不了她为什么让我变成这幅样子。她将我们每个人分隔在不同时空,为的就是不让大家碰面。可是欢刀还是和柳闭言碰面了。苏白遇上了殷前辈,而我只要安分守己的继续呆在那里,迟早也会和青牙碰面。”她顿了顿,道,“但是,任谁都想不到我会变成个男人。” 欢刀道:“这可不一定,虽然看脸蛋屁股认不出来,可修为却能暴露身份。” 许颜真微笑道:“紫莲仙子一定也知道这一点,可为什么她还要我们带着修为进入一个几乎没有修真者出没的凡人界呢?” 欢刀被她问住了,呐呐道:“那不是心之所欲吗?若是没有修为,就于珍珠那身子,铁打的也经受不住司空剑南一日八次。” 青牙涨红着脸道:“你就不能说些正经的么?” 欢刀嘟哝道:“人家说的很正经啊。” 许颜真则望向青牙,后者哼了声道:“没有修为,就算没被欺负死,我也早气死了。”它忽然眼神一暗,若是没有修为,它也不会被刘氏当做妖怪。或许她会真把它当成她的儿子,那样在昏暗的油灯下替它缝补衣裳,每一处针脚都盈满她细心的疼爱。 殷赫则摆手道:“不用问我,呆在蛇岛,没有修为,还不如直接杀了我。命都没了,要健康能有什么用?” 欢刀补充了一句:“而且那姓柳的妙手馆也不可能开得这么顺畅,早就被人端了。” 许颜真点了点头:“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只要我们在镜中世界呆上足够长的时间,就会发现寥寥无几的修真者很可能是出自七室大殿,各自的身份也会渐渐揭开。紫莲仙子故意将我们放在不同时空,为的就是不想让我们聚在一起,可又不得不让我们带上修为。这么违和的做法一定有她的目的,比如说……为了不让我们轻易的死去。” 欢刀稀奇道:“那女人这么好?” 青牙却问:“但她为什么没有改变苏白和殷赫的外貌?” 许颜真沉思道:“因为没必要。她的目的应该还在苏白身上。而把我变成男人……” 她想了想,忽然问向欢刀道:“若是你变回原身,你那将军相公要来找你,你会见面么?” 欢刀惊叫道:“怎么可能!”她上下打量了许颜真,先是恍然大悟,继而一脸同情道:“我明白了,我若是像你生得那么美,转眼变成这副样子,我宁可一辈子不见男人。” 许颜真淡淡道:“这就是了。或许紫莲仙子认为以这样的身份,我不会和苏白主动相认,甚至会避开。她大概是误会了什么……”比如说,她以为她喜欢苏白? 不,不可能。从大殿对她的攻击来看,紫莲仙子应该相当清楚她不想招惹苏白。但是苏白却不一定了。即使是许颜真,也清楚的察觉到问心室那一次后,苏白与她之间微妙的关系。女性的直觉告诉她,苏白可能对她有好感。她卑鄙的利用了这个好感,甚至几次想悄悄下手杀掉他,可这些丑陋的心思却被大殿毫无遗漏的暴露在苏白面前。她遇上苏白都会直觉的回避,尤其是变成了男人之后。这种毫无理由的躲避,就是女性独有的奇妙心思。 等等!紫莲明明早就死了,她又如何能从他们复杂的心理变化判断出这么多东西?就算洗心镜是极品法宝,可若没有器灵存在,也根本不可能如此聪慧的审时度势,因人制宜。一件法宝从炼成到产生器灵需要极长的时间,更何况同一件法宝,也不会允许两种器灵同时存在。 许颜真忽然一惊,问道:“陶道长,你当初是不是以为自己不可能进入洗心镜内,所以才放心催动洗心镜?” 陶释一对她仍是一副非暴力不合作的姿态,冷冷道:“你说呢?” 欢刀嘻嘻笑道:“肯定是啦!他要是知道自己也有可能被送进来,肯定要提前做好防御,不然怎么会被困在这里。不过,你怎么会突然想起问这个?” 许颜真斟酌片刻,道:“我以前也有幸见识过紫莲仙子的三件法宝中的两件,一是仙缘镜,另一个是多罗幻镜。我发现,这类镜面法宝,只有当受术者被照到时,幻术才能发动。既然陶道长是器灵出身,他显然认为自己不可能被送进来,所以才放心大胆的站在镜下催动洗心镜,帮助紫莲仙子完成试炼。” 殷赫喃喃道:“可他却被送进来了。” 许颜真眼神一转,盯住陶释一道:“你说过自己被束缚在这具肉身中……如果没有猜错的话,或许你是被洗心镜默认成人类,所以你才会说自己着了紫莲仙子的道!” 陶释一如瞪着怪物一般瞪了她许久,才道:“你不要太自以为是了!就算你从我的三言两语里推断出这么多东西,那又怎样?”他决定不再给她表现的机会,直接翻底牌,恨恨道,“不错,我是以人类的身份进入洗心镜的。她们冰雪王族有一种秘法,只要有容器,将任何人的灵识封印进去,随着时间流逝,这个人就渐渐变成了这个容器。我说的任何人,包括人类修士、妖修甚至是器灵。”他就是这么苦逼的从一个千年不灭的器灵,变成了一个寿元将尽的老头子。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双眼一亮,道:“而这个容器,也同样有可能是人、是妖、甚至是一件法器。” 青牙诧异道:“法器?” 许颜真用力点头,大声道:“是法器!这就是紫莲仙子的目的。”她飞快的转向殷赫,问道:“殷前辈,你之前说的什么来着?这个大殿很可能布下了聚灵阵,就是类似镇魂塔那种?” 殷赫迷惘的点了点头。 许颜真道:“我们都理解错了,其实这个镇魂塔镇的并不是陶道长的器灵,他的器身早已碎裂,若是器灵没有被及时嫁接容器里,早就该消散了。而镇魂塔说穿了也就是一件容器,既然陶道长已经有了合适的肉体,紫莲仙子自然没有必要再为他布下聚灵阵。” 欢刀犹豫道:“你是说,那什么仙子布下这个聚灵阵并非为了老陶?” 陶释一恍然大悟,厉声叫道:“她是为了她自己!” 众人皆是面面相觑。 许颜真来回踱了好几个圈子,似是在深思。陶释一则整个人都在发抖,脸上青白交加,那佝偻的身子似是摇摇欲坠。终于,在她踱到第七个圈子时,她止住脚步,抬头望向陶释一道:“不知出于某种原因,紫莲仙子将自己封印在了一件法器内……” 她还没说完,就被陶释一打断道:“不可能!我亲眼看着她自焚而死。她死都死了,又怎能将自己的灵识封印在法器内?” 许颜真盯着他道:“你是看着她死的?你说过,你出不了大殿,也就是说她很有可能就在这大殿里自尽的。”她看见陶释一脸色煞白,上前一步,一字一字道,“或许是当着你的面,没准就站在你现在站的位置,头顶着中央藻井,而当时那上面并不是水晶漏壶,而是一面巨大的洗心镜!你别忘了,洗心镜可是她亲手打造的法宝,镜面所照之人,皆能入镜。或许就在紫莲仙子将死的那一刻,她抬头看向了头顶的镜子。” 陶释一脸色憋得通红,半晌,他那僵硬的视线才从许颜真脸上一寸一寸的挪到了自己脚下,凄然道:“你说得丝毫不错,就好像当时在这里亲眼看到了一样。” 第118章 破镜(3) ——别忘了,这里是洗心镜。在这里,我就是紫莲,紫莲就是我。不管是你,还是他们,每个人内心深处的秘密我都知道。 陶释一忽然想起那女子弯下身子与他额头相抵时娇笑的模样,不由慢慢蹲下身子,低头捂住脸,用一种痛苦的声音低喃道:“原来她早就在洗心镜中做下了手脚,故意将肉体化为灰烬,就是为了把自己送进去,封印在其中成为器灵么?那我当时看到的人,其实就是……” 殷赫皱眉道:“既然紫莲仙子是冰雪王族的人,又何必要将肉体焚尽?” 许颜真想了想,问道:“一头十五级的冰雪王蛇,出现在修真界,被认出的几率有多大?” 殷赫提醒道:“十五级说穿了也就相当于化神期修士,你别忘了光太一门就有三尊化神期的菩萨。” 许颜真来回走了几步,低声道:“这我就奇怪了,紫莲在清屏宗和百鹤宗辗转多年,居然没有一个人认出她冰雪王蛇的身份。” 青牙迟疑道:“或许是她用幻术遮掩?” 殷赫立即打断道:“不可能,紫莲名声鹊起之时,百鹤宗在正道正值鼎盛时期,出了一位飞升灵界的高手,我记得……好像是叫流光的。就算她幻术再高明,也不可能瞒得过流光大人。” 陶释一独自一人沉默良久,这才开口道:“她是以人类修士的身份和我订下的契约。” 欢刀吃惊道:“啊,难道你当时都没发现?”她随即喃喃道,“这女人手段真厉害,耍男人耍得团团转,被卖了还在帮她数钱,老娘可甘拜下风。” 陶释一冷冷的扫了她一眼,抿住嘴转过头去不做声。 许颜真点头道:“这就是了,紫莲仙子那时候必然是将自己用同样的秘法变成了人类。” 青牙思索道:“这很有可能。只有她把自己变成了人类,冰雪王族才会以为她死了,所以我才没听过她的名字。”它见殷赫和许颜真都有些迷惘,便解释道,“我们妖修有三劫,化形、入世和断念。每一劫都是一场生死战。那些化形的家伙,都会通过入世之门进入秘境。而入世这一劫难往往极难渡过,死在这上面的家伙不计其数。冰雪王族每一头王蛇化形后,都会在神圣源地种下蛇果,并在其上系住自己一缕妖识,以标注所有权。若是他们不幸在外头死掉了,那妖识就会消失,蛇果便成了无主之果,运气好的话,我们这些半血的或许能轮的上。” 青牙顿了顿,见众人都听得十分认真,心中不免又有些得意,便用一种若无其事的语气道,“若是紫莲用秘法把自己变成了人类,妖性丧失,其实就和死了无异。冰雪王族便会以为她在外渡劫失败身死,像她这样渡劫失败死掉的太多了,自然不会提及。” 欢刀奇道:“变成人类?她居然会舍弃十五级冰雪王族的蛇身!她是脑子被驴踢了么?” 殷赫回忆起以往的道听途说,摸了摸下巴,沉思道:“我记得当初紫莲看上的那个男人好像是清屏宗还是百鹤宗的一名低级弟子,紫莲仙子当时叛出师门改投百鹤宗闹得极为轰动。” 许颜真立即反应过来:“或许她就是为了他才愿意舍弃蛇身变成人类。”她忽然想起一句歌词,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无论是人是妖,哪怕千年的修行,面对挚爱也能选择放弃。 她不由叹了口气。白娘子是白蛇,紫莲是冰雪王蛇,看来蛇这种生物还真是个奇怪的矛盾体,一面在传说中是蛇性本淫,一面却又被传说描写得至情至性。 陶释一冷冷道:“你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反正那男的到死也没看上她!” 许颜真道:“我记得幻修修心,始自幻眼,而后迷心,渐至大小蜃境,然后是妄我自醉,直到大洞明。”她记得林镜以前信誓旦旦的强调过,紫莲仙子绝对不可能悲观自尽。当时她颇不以为然,现在看来,林镜的推测却不是没可能的。她斟酌片刻,望向欢刀道,“如果紫莲仙子最后达到了大洞明境界,突然有一天,她醒悟过来,发觉自己的痴心何等可笑,那些情爱无非过眼云烟……欢刀,倘若这时你是她,你会如何?” 欢刀咬着指甲想了想,道:“我肯定后悔死了。为了个男人,舍弃了十五级冰雪王蛇的肉身,到头来对方还根本就没把我放在心上。”她忽然有些烦躁,恼道,“我要是她,有十五级的实力,早就抓一堆男人过来给我暖床了,最好还都是元婴以上的人类修士,灵力越足,做得越持久!哦,姓殷的,我不是在说你。……你对我来说太老了。” 殷赫被她气了个倒仰。 欢刀笑嘻嘻的继续道:“你说她有没有可能把自己的蛇身保存起来,比如说冻起来,等到后悔的时候再穿回去?” 陶释一冷冷道:“你以为由妖至人和你披一具尸体缝制的衣裳那样简单?” 欢刀不服气道:“我缝制的尸体,只要不脱掉外面的衣服,没人能看得出来!” 许颜真想了想,轻声道:“我也觉得她不可能保存着自己的身体。毕竟要化妖至人需要极大的勇气,这和死掉重生没有什么区别,很可能是一时冲动。人在明知是冲动的情况下,做下的决定,往往为了避免后悔退缩,会狠心断掉自己的退路。”她忽然止住话语,似是发觉了什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欢刀还在嘟哝道:“要是她后悔了,又无法回到原身,顶着这么一副人类躯壳过日子,就算修为再高也止不住脸上起了皱纹,屁股干瘪,胸部下垂,难怪她一把火烧了自己。” 青牙冷冷道:“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样浅薄?” 欢刀讥笑一声,哼道:“你个小屁孩懂什么?对女人来说,美貌就是第二生命。不信去问问你家阿真去!她这么上心的分析,没准就是要赶紧回到那个如花似玉的身体。”她轻轻“啊”了一声,一双妙目上下打量了下许颜真,笑嘻嘻道,“这么说来,我倒是也有点想夺你的舍了,多么年轻美貌啊,啧啧。” 青牙听到“你家阿真”时先是一呆,心中暖洋洋的。它还在想,这母螳螂也不是那么讨厌嘛。接着就听到欢刀垂涎许颜真的身体,想要夺舍,当下立即黑着脸,挡在许颜真面前啐了她一口,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道:“你若是敢打她的主意,我保证让你变成一头死螳螂!” 欢刀扁了扁嘴,一面对自己长长的指甲吹了口气,抬高下巴酸溜溜的哼道:“长得漂亮就是好命啊,到哪里都有人护着。” 青牙涨红了脸,道:“你懂什么!我和她之间有契约的。” 欢刀被他那窘迫不安欲语还羞的样子逗乐了,这么纯情的少年人,八成还是个雏罢。她笑眯眯的飞了个媚眼过去:“我就随便说说,你那么着急做什么!再说,紫莲仙子不是个明摆着的前车之鉴嘛。你当我傻啊,和她一样想变成人,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殷赫被他俩说得心中一动,是的,没有蛇果,夺舍也行。为了活下去,他什么都做得出来。朱彤作为药圣,一门心思只在药理研究上,身染剧毒也只考虑到要寻找解药解救自己。可在蛇岛上磨练了十年,又被困在紫莲仙子的秘境里后,他发觉他引以为傲的炼丹术,在这种连生存都艰难的环境里,根本毫无用处。就连那缕被他盗来的冰火圣焰,都被他在开阳室里独处时,悄悄分出一缕来防身。这种攻击性极强的极品地火,若在以往他绝对舍不得拿出来,但此时却不同了,形势逼人啊。 他不露声色的在每个人脸上扫了一圈。阿真是个女的,资质也差,先撇去;青牙虽好,却是个妖修。他还想回太白山呢,也只能暂时放在一边;欢刀不仅是妖修,还是个母花痴,直接撇去;陶道长……还是算了吧。看他一副大限将至的模样,没准比他还早死。最后只剩下那个消失了的斗笠人柳闭言了,他慢慢的沉下了眼,不知道他的躯壳死了没。 陶释一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他思索道:“按照你的说法,那女人因为突破大洞明,发觉自己后悔了便设计了这么一个局中局,以寻找嫡传的理由,拿一头冰雪王蛇作饵,让我帮她完成试炼。而实际上,她根本就是自己想找一具冰雪王蛇的肉身……但那样的话,她也根本没必要自焚!” 许颜真斟酌道:“自焚是一种很极端的方式。若是没有强大的决心和必死的信念,被火烧活生生烧死,任何人都会忍受不住。但同样,这也很可能是一种她想与过去彻底决裂的暗示。” 陶释一道:“暗示?” 欢刀插嘴道:“这可不一定是暗示,没准是她在防备你呢。她要是不把自己烧干净,万一你越想越气,把她鞭尸怎么办?或者说你被困得寂寞难耐……”她还想要说出更重口味的话来,被陶释一拿眼睛一瞪,又硬生生得咽了下去。 许颜真摇头道:“紫莲在这里自焚,是因为她一定要死在你面前。只有让你相信了她的死,你才会没有疑虑的完成试炼,她所布下的局才能进一步推行下去。如果她死在了外面,你又出不去,我觉得以你的性格应该不会相信那么强大到几乎通神的人会死掉,还是自杀。” 陶释一咬牙道:“但她又何必自尽?,若是真的想要推倒一切从头再来,她完全可以回到蛇岛去捉一头夺舍。再说,这个秘境本身就被她用幻术动了手脚,变成一个单向秘境,从别的地方进来,就无法再退出去,只能从她给出的出口离开……” 欢刀奇道:“她给的出口,难道就是你们说的通过测试后才能离开的那个秘境出口?” 许颜真沉思道:“也就是说,这唯一的出口通向的是蛇岛?” 殷赫脸色煞白,道:“你怎么知道?” 青牙总算抓住一次机会了,飞快的答道:“不然陶老道为什么要说,紫莲可以回到蛇岛?如果通关后真有出口,那就必然是通向蛇岛的了。” 殷赫颓然坐倒在地上,喃喃道:“丢那妈。”如果有一天他能回去,一定要好好去庙里拜拜,去去晦气! 许颜真看着陶释一,斟酌着道:“这可未必。或许不是她不想回去捉,而是她不敢,也没有办法回去捉呢。”她欲言又止的将视线调向青牙,后者一怔,立即便明白过来,当下阴沉着脸道:“那是当然。紫莲不仅看上了卑微肮脏的人类,还舍弃了冰雪王族最引以为傲的蛇身。就算她修炼到化神期,到了蛇岛也必然会被唾弃致死。因为这对王族来说,是最大的侮辱。”它的母亲就是爱上了卑微的人类,把半血的青牙送回了蛇岛,自己却因无法断念渡劫失败而死。从小到大,母亲一直冰雪王族口中的耻辱,更是青牙心里头扎得最深的一枚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殷赫顺理成章的接口道:“此外,若是她想以陌生人类的身份挑战冰雪王族,那也绝对讨不了好。须知人妖对立,尤其冰雪王族对领地的意识极强。在强大的人类修士踏足冰雪王族的地盘,这就是最赤裸的挑衅。届时她要面对的就不是活捉一头夺舍,而是要面对一堆十五级冰雪王蛇的围殴。我要是她,宁可在外面躲着,也绝对不会自投罗网。” 陶释一喃喃道:“所以……如果她想重回蛇身,就必须要布下一个局,诱骗一头冰雪王族踏进来。可是她怎么知道一定会有冰雪王蛇进入?” 许颜真沉思道:“你忘记了大四象盘?小四象盘改变运道,大四象盘夺取性命。有所求,就要有所付出;所求的越多,付出的也越多,这就是等价交换。”她豁然抬起头,双眼闪亮道:“紫莲仙子自己无法进入蛇岛,只能在外面想办法捕获同族。如果冰雪王族的入世是通过那道入世之门,而里面的秘境数不胜数,她无法确定冰雪王族出现的时间和地点,所以她想到了大四象盘。而当她得知未来的某一天,苏白会来到这里,或许就是她脚下大四象盘所在的位置,紫莲仙子便顺其自然的将七室大殿建在了这上面。” 陶释一忽然长叹一声:“即使不想承认,却也不得不说,你的确很厉害。” 是的,在她的推测和梳理下,所有的一切都清楚了。 就在紫莲突破大洞明后的某一天,她忽然告诉他,她已看破世情,却不甘心一身幻术就此埋没。然后她建立了大四象盘,他曾以为那是她等不及想要寻找自己的嫡传。后来才得知,这是为了寻找冰雪王蛇可能出没的消息。他记得她很快就在其上建立了七室大殿,然后……打破了他的器身,把碎片埋在底下。她就那样微笑着用冰雪王蛇作为诱饵,一步一步请他入瓮。表面上看,紫莲是威逼利诱,让他为了自由和梦想死心塌地的帮她完成试炼;而实际上,她是在为自己寻找合适的肉身。 欢刀忍不住叫道:“那我们呢?老娘在这里被困十几年又算什么呢?” 青牙冷冷道:“白痴,你以为紫莲为什么一定要凑足七个人,没准这就是大四象盘告诉她的。你我都是开桌前的开胃菜,只有苏白才是那道真正的大餐。若是没有你们,陶老道又怎么会坚信紫莲是要寻找嫡传?死心吧,其实我们不过都是些用完就丢的棋子而已。” 殷赫忽然道:“那第三道试炼又是怎么回事,她想问的是什么?” 许颜真想了想,道:“第三道试炼,虽然名为涤荡心境。可是却把我们放在截然不同的幻境里。她将里面构建的几乎和外面一样,所有心之所欲的奖励,或许就是对我们的补偿。”她顿了顿,又道,“当然你,我和陶道长除外。其中你和陶道长是属于半惩罚性质的,而我被变成这副摸样,就是为了阻止我们相见。如果她把苏白也改变模样,或许我和他会在某一时不经意相遇。但如果苏白维持原样不变,我就算遇见,也会下意识避开。”她略微沉思,道,“可若她当真不想让我俩相遇,完全可以将我杀掉,毕竟这是在洗心镜里,是她的地盘……” 欢刀顺着她的话思索着道:“但她不仅没有杀你,还让你带着修为。当然,你那点修为对我们来说是渣了点,不过在凡人界,还可以逞逞英雄就是了。” 许颜真无奈道:“欢刀姐姐,有的时候你可以不用说得那么明白。” 殷赫心中一动,道:“可她安排我们都出现在蛇岛,这样他必然会发觉我的存在。当他得知我也是七室大殿的试炼者时,他定然会想到你可能也在这镜中,说不定就会一直寻找下去。”他恍然大悟道,“这就是紫莲仙子安排我困在蛇岛的原因!” 青牙忍不住恼道:“为什么苏白非要找到阿真?” 欢刀瞪着它酸溜溜道:“你是真的傻还是假的傻?人家两个郎才女貌,睡在一起这么长时间了,你说为什么丫?” 许颜真脸上有些燥热,辩解道:“青牙和吴天龙还在一间房呢!在一间石室并不代表睡在一起。”她忽然想起问心室里那些旖旎,咬住唇闷闷的转过头道,“再说,我和他人妖对立,若不是有契约,我早就死了。他找我不过是需要我完成契约罢了,这点紫莲仙子应该知道。” 青牙听了她的话,心中五味陈杂,既高兴他俩没有私情,又恼火许颜真把它诳进吴天龙的房间,当下小声哼道:“骗我和那条蜈蚣呆在一起,还不是你干的。”一面却又忍不住有些幸灾乐祸。苏白会和卑微的人类订立契约?一看就知道,他必然是上了许颜真的当了。 殷赫咳嗽了一声,继续问道:“可是阿真姑娘,为什么紫莲仙子要阻止你们相见呢?” 欢刀插嘴道:“这还不简单。我们阿真妹子这么聪明,那十五级的冰雪王蛇不是还进阶了吗,肯定比原来要更强大。他们俩一碰头,不就是襄王神女一相逢,胜却人间无数嘛。” 青牙朝她啐了一口道:“你也就这点本事了。” 欢刀笑嘻嘻道:“少年,你怎么连吃醋都这么可爱。不如从了我吧,姐姐疼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陶释一沉默良久,开口道:“或许是怕他们强强联手,突破幻境。毕竟洗心镜再强大,也是被成为器灵的紫莲操纵在手里。也许她能一时迷惑苏白,但无法长久困住一头进阶了的十五级化形的冰雪王蛇。她得想办法让他自愿留在幻境中,比如说……得知阿真姑娘也在幻境中,好去不断寻找她,为的就是,就是……” 许颜真接过他的话立即叫道:“就是拖延时间!”她又踱开一步,抬头笑道,“是的,她做了这么多,就是为了拖延时间。” 陶释一双眼一亮,道:“而一头十五级冰雪王族的肉身并不是那么容易被轻易的夺走,紫莲那婆娘需要时间,比如说让大殿攻击苏白的肉身,使之与苏白在洗心镜内的神识之间的联系不断脱离。” 殷赫首先想到了自己的安全,惊惶叫道:“那我们怎么办?我们的身体都在大殿中,紫莲若是发动大殿幻阵,我们会不会也受到影响?” 陶释一冷冷朝许颜真抬了抬下巴,道:“这是自然。大殿的设计从一开始就是无差别的攻击,若是只对苏白有差别,我又怎能让这个丫头活着,早在她顶撞我的第一时间要了她的命。” 欢刀这下也着急了,叫道:“那我们的肉身受到攻击后,会怎样?” 陶释一淡淡道:“你是不是到现在一点都没察觉异样?” 欢刀连忙道:“是啊!” 陶释一幸灾乐祸道:“那么,估计你到最后就会和苏白一样,渐渐失去与肉身的联系,等到你想回去时,也已经来不及了。神识与本尊失去联系,就相当于肉身陨落。” 殷赫急道:“那在这里的我们怎么办?” 陶释一傲然冷笑道:“你以为洗心镜是怎么造出来的?众生百态,其实都曾经是活生生的人罢了。” 许颜真皱眉道:“你这么一说,我更要出去了。”她反手一掌便要扫向大殿的石柱上,却被欢刀眼疾手快一把按住,厉声道:“你疯了,这样会触发幻阵的!” 许颜真看了她一眼,道:“你忘记了,紫莲仙子为什么非要让我们带上修为?” 欢刀怔忪着道:“这不是因为……” 殷赫沉声道:“因为她怕我们被轻易的杀死。” 许颜真点了点头,慢慢将胳膊从欢刀手中挣出,淡淡道:“一旦试炼者被杀死,就会破出幻境。可是,当我们得到我们梦寐以求的健康,美貌,家人……我们就越不会想到去死。” 殷赫正色道:“不错,即使我在蛇岛被紫莲百般刁难,几度万念俱灰,我也不曾放弃过。” 陶释一哼了声,对他的话似是十分不屑。 欢刀迟疑着道:“可老陶不是说过,没有通过第三道试炼,不可能活着出去。” 陶释一咬牙道:“这是紫莲那婆娘对我说的,现在想起来,谁知道是不是骗人的!” 殷赫恨恨道:“我不管了,左右都是一死,我宁可试着出去,也好过在这里等死。” 青牙早就对着石柱喷出一口寒气,它永远是许颜真手中的枪,许颜真指哪它就打哪,坚定不移。欢刀眼见众人心意已决,只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喃喃道:“完了,这下死定了。没想到老娘花朵儿般的年纪,就要在这里香消玉陨,还是和一群老的老,少的少,甚至一个假男人死在一处。啊啊啊,我这是做了什么孽啊……” 在巨大的爆裂声中,她清晰的捕捉到许颜真沉静的声音:“所以这第三道试炼,紫莲仙子问的就是你敢不敢?” 洗心镜,洗去杂念,涤荡心境。可是但凡开了灵智,不论是人是妖,又怎会没有杂念?没有人能做到如初生婴儿那样纯净,除非将一切推翻重来。 可是没有人知道大殿幻阵发动之后,自己又将会如何。对于在洗心镜中挣扎的众人来说,未知的恐惧,才是心头那道不断收缩的紧箍咒。 ——你这一生中最在意的是什么? ——你愿意留下继续试炼还是离开? ——你敢不敢舍去一身修为推倒重来? 这是紫莲仙子提出的三道难题。修为对于修真者来说,等价于性命。舍去修为,有时就意味着舍去性命。只有明白过来的人,才敢于在幻境中坦然死去,然后……在现实里获得新生。 强烈的白光将众人包裹起来。每个人内心深处的过往,仿佛走马灯花般的在眼前闪现。或喜、或悲、或哀、或愁、或哭、或笑。 陶释一在意识覆灭之前,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她并没有完全骗我,她大概是想过用这种试炼来寻找嫡传。” ——谁知道呢,女人的心思,没有人能够真正猜出。 紫莲的呢喃犹在耳畔,那样卑鄙无耻的女人,却也是那样让他又爱又恨。 第119章 破镜(4) 许颜真只觉得自己漂浮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中,她全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光了一般,每一根手指都无法动弹。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就好像被人封闭五官六识,只剩下一缕灵识挣扎着想要突破这沉重的桎梏。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的听觉似乎有些恢复了。渐渐的,似是有人在不远处低语。那声音一寸一寸放大,由远及近,由模糊到清晰。许颜真心中大喜,费力的想要捕捉对方的每一句话,每一个词。可不知为什么,那样奇怪的语言,仿佛上古时期的咒文,让她根本无从理解。偏偏听在耳里,又如苦难的百姓在莲花台下聆听梵音,每一句唱诵都是那么悠扬深远。即使她不明白,内心深处也觉得无比舒畅。 这天籁之音让她不愿醒来。所有的挣扎痛苦喜悦担忧,所有的斗智斗勇和恩怨情仇……都在这一刻化为云烟。她已经渐渐迷失了自我,只觉得自己似乎是浩瀚星海中漂泊的尘烟,又如朗朗晴空下一缕偶逝的清风。 正在她几乎沉沦之际,仿佛听到了一种令人崩溃的哭喊声。 ——老天爷,我女儿还这么年轻,甚至都没有谈过对象,你怎么就将她收走了啊! 这是谁?如此悲痛欲绝。 ——不,心脏猝死?我绝对不相信。我们家没有家族心脏病史!什么,信不信由你?我,我告诉你,我就是姓徐的!这孩子的爸爸!我到现在都快五十多了,从来没出过心脏问题!哎,医生,你别走! 这又是谁,又是如此的声嘶力竭。 ——那个死宅心脏猝死挂了?不可能吧!……那妈妈,表姐是不是有葬礼啊,像国外电影上那种?那我可不可以和老师请假啊?什么,都火化了,不用小孩去?这可怎么行啊,她好歹是我表姐啊!不会耽误功课的!我保证!不,我怎么会半路溜去网吧呢!哎,妈妈你别封我的电脑!我又不像她那样死宅,不会和她一样……草,徐艳珍,你被车撞死也好过玩电脑心脏猝死啊!真tm害人。 …… 徐艳珍! 如火石电光般,她瞬间清醒了过来。 心脏猝死、遗体火化、穿越到修仙世界、咬着牙一步一步走过来。从合欢宗到太一门,从入门测试到宗师试炼,再到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而后是紫莲仙子的七室大殿。每一幕都是那样的清晰,就连那些记忆中深处一直拒绝相信自欺欺人的破碎片段,都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从掩藏已久的深暗泥潭里挖了出来。 这一刻,许颜真只觉得天崩地裂。 原来她早就知道自己已经死了,只是内心深处一直拒绝去相信。 或许,所谓的穿越不过是她为自己的死亡寻找的借口。 许颜真此时心里充满了茫然与困惑。坎坷崎岖的前路上,迷茫大雾散去,赫然露出一堵通天的石墙,继续走下去只会撞得粉身碎骨。 ——这是死胡同,即使你得到飞升了,也不可能回的去。 她心中一个声音在无情的嘲笑着她。 长久以来的信念忽然在眼前崩塌。浮出水面的真相,就好像在石墙突然朝她生出了尖锐的长刺,刺入她的皮肤,肌肉,直至骨骼,将她割得鲜血淋漓。她所有的努力,只不过是想弥补自己浑浑噩噩度日时对家人的冷漠和任性。 ——那么对你自己呢? 她忽然觉得那声音听起来极其刺耳,就好像将她身上唯一的那块遮羞布无情的挑开。 许颜真几乎就要恼羞成怒的反驳了,可仅存的那点理智告诉她,对方说的没错。 她过去的人生似乎认为自己一直是为他人而存在,学习的动机是为了父母而勉强,减肥得动机为了邻家大哥哥而努力,被拒绝后忽然找不到生活重心所在后,她整日沉迷于网络,穿越到修仙世界里,又是为了弥补过去犯下的过错而幡然醒悟……她所有的一切看起来似乎都没有为过她自己的。 实际上,这是一种极不负责任的消极怠工。 她对徐艳珍的过去充满这厌恶自卑与悔恨;而成为许颜真后,即使拥有了稀世的美貌,她想都没敢想过的身材,可最终让她经历层层考验走到今日的,却是那在她穿越后曾经以为是毫无用处的软件工程专业,以及自以为醒悟后痛恨唾弃的那段沉迷虚拟世界时光。 事实证明,没有在专业课上学到的思考问题方式,层层因果筛选、思维导图、逻辑推理、以及对漏洞的不断审查,没有看金田一柯南古田任三郎、阿加莎推理、史蒂芬金奇幻时天马行空的想象,她根本无法解开紫莲仙子的三道难题。 徐艳珍的过去,其实也就是许颜真成长的开始。完全的迷失自我和完全的否定自我,在某种程度上,都是对自己的不负责任。因为愚蠢任性所犯下的错误,哪怕现在想起时再后悔,也都是自己人生的轨迹。只有坦然的接受自己,才能坦然的面对未来。 而她的未来,不论是徐艳珍还是许颜真,只要好好的把握,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走下去,哪怕无法实现她的梦想。百年之后,她也可以对时空彼端的父母说一声:“至少我努力了,即使无法回到你们身边,我也会为自己好好的活下去。” 对父母来说,没有比孩子的成长更让人安慰。尽管,这成长所要付出的代价,对她而言,实在太昂贵了。 …… 许颜真蓦然张开双眼,中央藻井上正七边形的镜子清晰的映出了地上横七竖八躺倒的人。 她破出洗心镜了! 许颜真和镜中少女目瞪口呆的对视许久,这才急急的伸手从脸摸到胸。 还好该在的都在,不该在的也都不在。 她坐起来,看了看四周,似乎除了她之外,每个人依旧在沉睡中,包括苏白在内。 恢复成人形的苏白啊,即使陷入沉睡,姿态也依旧如同高山上不可仰视的冰雪一样安静而高贵。 忽然,她听到一个女子的声音:“想不到你是最早突破洗心镜的人。” 许颜真猛的抬起头,只见镜中赫然出现一个紫衣女子立在她身边。而当她顺着镜中方位望去时,那地方却是空的。额滴神哪,这可是恐怖电影里常出现的桥段。她情不自禁的咽下口唾沫,迟疑道:“你就是紫莲仙子?” 那女子微笑道:“你可以再肯定些,毕竟凭借陶释一的三言两语,就能将我试炼的目的抽丝剥茧分析出来的,可不是什么简单人。” 许颜真心中顿时涌起无数个问题,连忙问道:“你不是要夺苏白的舍么?” 紫莲仙子绕着她走了半圈,直接到苏白身边,叹了口气道:“我改变主意了。” 许颜真吃了一惊:“你布下层层试炼,等待了这么多年,不就是为了得到苏白的蛇身,为什么会……”她忽然止住话语,紫莲仙子似是笑意盈盈的望着她,等着她说下去。 许颜真低声道:“你从我们进来时,就知道蛇岛覆灭了。如果你只是想重回蛇岛的话,现在不管你以什么身份回去,都不会有人再威胁阻拦你了,是不是?” 紫莲仙子摇了摇头,道:“不,其实你在洗心镜中的猜测,只说对了一半。自焚而死,并不是完全因为后悔了想要重新开始,突破大洞明之后,一切于我都是浮云。就算重新开始又能如何?”她放低了声音,轻轻道,“我不过是想去看看我的女儿。” 许颜真惊声道:“女儿?你有女儿?” 紫莲仙子淡淡道:“我们冰雪王族有个规矩,入世之前,为了王族的繁衍,最好要在蛇岛留下后代,但是幼蛇的破壳需要极长的时间,有的甚至长达百年。冰雪王族之所以一出生就是天子骄子,那是因为所有蛇蛋都会被放在神圣源地,我们亲自种下的蛇果花边上。” 许颜真喃喃道:“在极东之地的神圣源地吸收灵气一百年,难怪一出生各个都是十五级的大家伙。” 紫莲仙子道:“青牙不是说过么,神圣源地的蛇果花每一株都会有一缕妖识。只不过它不知道的是,那妖识除了标记所有权,还会代替我们照看后代的成长。”她叹了口气,“可是自从我为了那个男人舍弃了蛇身,便和蛇岛的妖识断绝了联系。直到我突破了大洞明,就像你一样,躺在那里回想自己的一生时,忽然想起她。我们冰雪王族对情感都看得极淡,我的父母生下我就入世了。到我入世之前也只得到他们陨落的消息,”她苦笑一声,继续道,“只不过我算是个异类罢,对什么东西一旦起了感情,便不可遏制的想要得到。所以,当我想起女儿后,我开始思考怎样才能回到蛇岛去见她。” 许颜真沉思道:“所以你就建立了大四象盘?这也就是说,最初不过是想得到女儿的消息?” 紫莲仙子叹道:“你们人类有一句话,叫做人心不足蛇吞象。我又是蛇又是人,自然更加贪婪。大四象盘告诉我,我的女儿刚刚破壳,很健康也很漂亮,尾巴像云霞一样美丽。一旦我得知后,整日脑子里想的都是她,忍不住就想回蛇岛去与她相见。可是我抛弃了蛇身,哪怕修为再高,也不能轻易踏足蛇岛。”她慢慢的沉下脸,仿佛陷入了回忆中,“所以我开始布局,我询问了大四象盘,哪里可能会有冰雪王蛇出现,随后构建了这个七室大殿,将陶释一的器身打破,威逼利诱让他替我完成试炼。” 许颜真暗道:“大四象盘能询问这么多问题么?” 紫莲仙子仿佛看穿了她的心思,残忍的一笑道:“当然,只要你控制着别人问出你想问的话就行了。” 她忽然觉得脊背上有点发冷,自己心里的想法对方居然都知道,难道她真的会读心术? 紫莲仙子傲然道:“你别忘了,我现在是洗心镜的器灵,以镜窥人,可洞悉一切。”她嫣然望向她,“你在想,那个别人是谁么?” 许颜真脸色煞白,她逼着自己脑中一片空白。可是越是强迫,脑子里便越是忍不住胡思乱想起来。 紫莲仙子慢斯条理道:“紫莲仙子死前,和她生活在一起的人类,也只有那个孩子了。而她作为大幻修,一旦理智回归,不再感情用事,想要让人说什么话问什么事,简直是轻而易举。这个女人真可怕,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可以偏执成狂;不喜欢的时候,就可以随手丢弃。”她皱了皱眉,“原来我在你心中就是这样?” 许颜真见自己想什么都会被发现,就算嘴上阿谀奉承,对方也会立即洞穿,索性硬着头皮挑明道:“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在洗心镜中,我们每个人的想法。不过我想你不会在意的,你一旦打定了主意,就不顾一切的想要完成。能强忍着清醒的意识,让自己被大火活生生烧死。这样执着的人,又怎会在意别人的想法?” 紫莲仙子定定的看着她,忽然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微笑道:“你说的不错。在我眼里,你们不过是蝼蚁罢了。这世上,唯一能让我正眼相看的,现在也只有我的女儿。”她如做梦般呢喃道:“你知道吗,我进入苏白的记忆后,一看到她就认了出来。那雪白尾巴上的火烧云,正是我的夕霞。只可惜她继承了我这个性子,喜欢上了一个根本不爱她的人。每当看到她被拒绝时,那伤心欲绝的模样,我便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自己。”她用一种诡异的声音森然道,“作为母亲,在她活着的时候,我从来没有为她做过什么。可是在她死后,我至少可以替她出口气。” 许颜真看了一眼沉睡中的苏白,低声道:“所以你即使知道蛇岛覆灭,也要将试炼进行下去。可你说你改变主意了,不想夺舍,那你想做什么呢?” 镜中的紫莲仙子伸手摸上苏白的脸,微笑道:“他是我女儿的东西,我怎么会夺他的舍?不过我会毁掉他的肉身,让他永远困在洗心镜中。在这里,我和我的女儿可以相会,而夕霞也可以得到她想要的苏白。”她几乎是咬着牙补充了一句,“不管他愿意不愿意。” 许颜真背脊上的毛完全立了起来,她忍不住开口道:“强扭的瓜不甜。” 紫莲仙子咯咯笑了起来:“不要告诉我你想要救苏白。你忘记了问心室里的幻境么?” 许颜真咬牙道:“我不过和他有过契约,他要求我帮他复族。” 紫莲仙子不屑道:“就凭你那个什么扣扣农场?你看什么看,我知道你的所有记忆,包括你的前世……”她忽然顿了一下,咬着唇思索道,“你说得对,强扭的瓜不甜。洗心镜里夕霞,不过是个冒牌的假货!我的夕霞已经死了,所以我须得让他也付出代价。……比如,将他的妖性永久的封印?” 许颜真瞪着她半晌,不知道该说什么。 紫莲仙子眼波流转,俯下身子与她几乎面贴着面,柔声道:“这是多么好的建议啊!当初苏白不就是因为他那该死的傲慢,看不上我的夕霞么?当他醒来后发现自己变成了他最不齿的人类,不知道作何感想?” 第120章 苏白的心(1) 七室大殿这边,许颜真完全被紫莲仙子的变态气场震慑了。 变态她不是没见过,以往在网上冲浪时,见过不少为了追求变态而变态的视频。自从进入修仙世界后,她自己也接二连三见识了不同程度的极品。严格的说,这些人大多数都是精神上的偏执、顽固、食古不化或者脾气有些阴阳怪气。 比如说喜欢把人变驴的幻修吕方,喜欢折磨新手的车前子……但这些都还够不上变态的程度。像失忆前的林镜那样,以奴役人为乐趣,不把人命当回事的,也算是变态中的一种了。可即使是林镜,也远远达不到紫莲仙子的境界。眼前的这位紫衣女子。 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是精心策划好的,任何人对她来说都是棋子,包括她自己在内。为了得到一个男人的心,她可以舍弃十五级冰雪王蛇的蛇身,抛弃自己的亲生女儿。被拒绝后,她执意寻找那个躲避她的男人的踪影,费尽天地宝材,打造出对修真者来说毫无用处的仙缘镜。得不到的东西便亲手毁掉,连那个男人的孩子也被她利用,只为了看对方的模样,她打造出了多罗幻境;一旦突破大洞明,发觉眼前的不过是个冒牌货,她又随手将自己悉心抚养长大的孩子送上了大四象盘。为了见女儿一面,她构建了七室大殿,对陶释一威逼利诱,甚至选择自焚这样极端而激烈的死亡方式,将自己变为再无血肉之躯的器灵。 有种人就是这样,一旦喜欢上一个人会掏心挖肺,一旦感情淡漠则立即弃之敝履。那是因为相对于其他人,他们更爱自己。但紫莲仙子不一样,她不仅对别人狠,对自己更狠。不,不仅仅是狠,两次主动抛弃肉身,在某种意义上来说,就是选择了死亡,这已经到了极端残忍的地步。 难怪她的第三道试炼是问敢不敢。 敢不敢和她一样推倒一切舍弃肉身选择从头开始? 紫莲仙子所寻找的嫡传,其实就是她在找寻同类。这同类可能是冰雪王蛇,也有可能是其他和她同样具备胆量、心机、智谋、手段的修真者。 一箭双雕,环环相扣,这是怎样的女人才能具备如此复杂的心思! 许颜真忽然觉得和紫莲仙子单独相处是件十分可怕的事情,你所有的心思对方都知道,连内心深处被埋葬的记忆也会被无情的挖掘出来,赤裸裸血淋淋的摆在你面前。更可怕的是,对方是一个变态中的vip,极品中的战斗机。以她这点段数,根本就不够给紫莲仙子塞牙缝的。 紫莲仙子微微一笑:“这点你倒不必妄自菲薄。你所来自的世界可比这里精彩多了,不然也不会造就出你来。不用紧张,我平常很少真心实意的夸奖人。”她叹了口气,轻声道,“我已经厌倦了这个世界的一切,毫无止尽的修炼夺宝杀人,无论是修真界还是妖修界。所以,我才构建了这个全是凡人的洗心镜。虽然自己出不去,却能靠着观看人间百态来打发时间。但你的到来,让我发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那些天上飞的,地下跑的,海中游的,甚至是奇奇怪怪的游戏……呵呵,你不用那样看着我,一个真正的幻修是不会被轻易满足的。当你能给他带来从未有过的体验时,他会对你爱若珍宝;可一旦你身上再也无法让他寻找到新的乐趣,他就会无情的撇开你。无论是我,还是那个叫林镜的少年,在这一点上都一样。这是由于我们身为幻修的天性所决定的。” 她有些戏谑的看了许颜真一眼,后者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中却不由微微一凛。 紫莲仙子嫣然道:“说到底,幻术不过是个骗人的把戏。调动受术者的五官六识,把握他们的七情六欲,让他们误以为这才是真实,从而渐渐沉溺在我们编织的梦境中。创造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幻象、幻阵、乃至幻境,需要我们对人性深入的研究和揣摩。正如你所知的那样,幻术最早可不是起源于人类。一朵散发着迷香的露泪花,可以让人产生幻觉,勾起他内心深处的欲望,让他渐渐变成自己的肥料。而位于东海诸侯列岛的鲛人,以歌声惑人,将迷航的海员引诱到自己的领地,然后毫不留情的将他们吃掉。” 许颜真沉默良久,低声道:“你这是在变相的教我幻术么?” 紫莲仙子摇了摇头,微笑道:“你虽然聪明,却不够狠。虽然看起来对谁都不动心,却拥有了太多不必要的情感。这些情感加上你那低到不能再低的资质,都会成为你的幻修之路上最大的阻滞。让你做嫡传,还不如直接夺了你的舍来得简单。”她嘻嘻一笑,“说起来,我还真有这个心思夺舍。” 许颜真叹了口气道:“我就知道。” 紫莲仙子笑道:“哦,你知道?我倒是好奇你怎么会知道,不如说来听听?” 许颜真淡淡道:“你不是会读心术么?何必还要我再说出来。” 紫莲仙子摇了摇手指,嫣然道:“我可以看穿你的心思,但却不一定时刻都用在你身上。”她一开始就表明,自己有这个实力看穿许颜真的心思,这就是变相的警告她不可对她耍花样。一旦被她震慑住,接下来就会被她牵着鼻子走。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定定的看着她半晌,才道:“很简单。既然你不想夺苏白的舍,又不可能一直困在这里,只能夺了我们其中一人的舍离开。陶释一寿元将近,你夺他的自然没有意思。殷赫身中剧毒,他身为药圣都解不开,除非你夺了他的舍立即回蛇岛,或者从我手中再拿到蛇果。不过这也太麻烦了些,眼下还有这么多候选者,必然会将他放在一旁。毕竟他还是个男人,我也曾经身为男子,知道须眉不易,作为女性来说,如果可以,首选的夺舍对象最好还是女人。” 紫莲仙子颇为怅然的叹了口气,道:“是啊,若是来的不是苏白,而是一头雌蛇那该多好啊。可惜蛇岛上成年的雌性只有夕霞了。如果她没死,能到这里来,母女相认也是好事。” 许颜真点头道:“那么,剩下的就是欢刀和我了。”她抬头扫了一圈整个七室大殿,最后将视线落在那正七边形的中央藻井上,轻声叹道,“我应该早就想到的,这藻井明明可以用圆形、三角形、四方形、五边形、甚至六边形这些容易等分的形状替代,却偏偏选择了极难绘制的正七边形,这分明就是说建造这间大殿的人是个喜欢挑战难度的高手。而北斗七室中每一处都精益求精,连插花的手法都极其高明,这说明你追求完美,注重细节。一个既喜欢挑战难度又喜欢追求完美的人,自然不会选择披着尸体直来直往的欢刀。这样一来,剩下的选择也就只有我了。” 紫莲仙子吃吃笑道:“你倒是一点都不客气,欢刀知道了一定会找你拼命的。”她眼珠一转,道,“不过,你说的也不完全对。倘若苏白不是夕霞看中的人,我一定会夺他的舍。这说明我并非在意男女之别。不过剩下的那个姓柳的是兽人,青牙又是半血,陶释一太老,药圣嘛……蛇果虽然可解百毒,但他的身子经过了蛇岛这么多年的积劳损伤,完全靠丹药吊着性命,就算拿到蛇果,也无法恢复到完全的健康。剩下的的确只有你了,误打误撞也能蒙对,你的运气果然不错。” 许颜真恨恨道:“若是运气当真不错,我也不至于沦落到这里。”一面咬唇道:“那你还在这里和我废话做什么?我修为远低于你,你要夺我的舍,可比夺其他任何一个人都要容易。” 紫莲仙子叹了口气,道:“毕竟这么多年来,都是我把别人玩弄于股掌。孙田也算是个聪明人了,早早发觉陶释一的破绽,只可惜他还及不上你。他只知道装傻,你却会下套给陶释一钻。我们幻修,靠的就是玩弄人心的手段。幻术也好,圈套也罢,偏偏到你手里给撞破了。若是轻易的夺了你的舍,总觉得有些可惜。”她一面打量许颜真,似是在斟酌。 许颜真心知如果自己一直破不出这个被动局面,到最后只怕真的只有死路一条。面对这样的变态,只有让她觉得你还有价值,才能保住性命。她咬了咬牙,开口道:“不,不止是这个原因。你不想轻易的夺舍,不仅仅是你觉得可惜,而是我还有用得到的地方。” 紫莲仙子懒洋洋道:“哦,你的记忆我全都知道了,你的修为我也看不上,你的那点炼丹术还不如找药圣,你的扣扣农场又不是滴血认主的,你还有什么价值,不妨说来听听。” 许颜真心中狂跳,只听对方娇笑道:“怎么,说不出来了么?” 不要慌,前面那么多艰难都克服了,到这里绝对不能功亏一篑! 许颜真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慢慢思索道:“正如你说的,你不惜搭上性命精心设计的圈套,被我轻易的看破了。你那么眼高于顶,心中一定很不服气,甚至会忍不住好奇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 她一面说一面不动声色的观察紫莲仙子的表情,见对方依旧是气定神闲的半垂着眼眸,只是在她说到“好奇”时,眼皮微微一动,便咬牙继续道,“你困了陶释一几百年,同样也将自己困了几百年。你说自己出不去,就只能靠着观看人间百态来打发时间,也就是说,其实你内心深处十分寂寞。我以前读过一本小说,里面有个寂寞高手,因为找不到值得与自己一战的人,便改名叫独孤求败。不求长胜,但求一败,这大概便是你现在的心态。你冷眼旁观着被七室大殿困住的我们,直到忽然有一天,你发现这些被你藐视的蝼蚁,居然能突破你精心设下的迷局。你心中不再满足于躲在暗处偷窥,在我破出洗心镜的时候,便走了出来与我面对面的交谈。你好奇的是,我究竟是如何一再看破你的谜局。你读取了我的记忆,知道我所有的情感故事……但你无法理解我所掌握的这套全新的、系统化的思维方式。这是我来自的那个世界所独有的知识财富,就是靠着它我才突破了你的幻境。所以你不可避免的会对它产生兴趣。” 紫莲仙子微笑道:“是么,你凭什么这么肯定?” 许颜真沉着脸道:“幻修是一份喜欢追求新奇的职业。你说过的,你已经厌倦了这个杀人夺宝的修真界,所以才构建了没有修真者存在的洗心镜。可你在洗心镜困了上百年,就在你几乎失去耐心的时候,我的世界出现了。面对那样一个新奇的世界,你开始觉得有些好奇,同时又必然有些茫然。就是这样的一个世界,却有着太多你从未见过的东西。但很快你就发现,我的世界里,并不像想象中的那样简单。对天文地理人文历史的各种研究探索远远超乎了你的想象,我不过是其中渺小的一员;就是我所学习的知识,也不过是浩瀚星海中渺小的一片尘土。面对如此庞大而繁复的新鲜世界,你需要的不仅仅时间,更需要有人帮你梳理指引甚至讲解。而在这里,也只有我了。” 她看到紫莲仙子脸上的笑容微微有些僵硬了,心知自己猜对了,忍不住微微一笑道,“或许你可以在我的记忆中自学成才。但我要提醒你的是,人的记忆是有限的,我可以拒绝相信自己的死亡而自欺欺人,却无法重拾那些遗忘在漫长岁月中的模糊片段。毕竟有些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吃透了就是吃透了。即使你用幻术逼我亲口告诉你,你也无法理解。” 有人说过,记忆就好像一块硬盘,每天都有刷新,其中有些数据可以保留下来,有些则丢失了。许颜真的这种自欺欺人,就像是硬盘中的隐藏分区,表面上都看不到,也无法读写,只有通过bios进入或者特殊软件才能发觉。无法用新的数据替换的记忆,只要方法正确,总有重见天日的一天。而那些放在明面上的东西,一旦被新的数据填充进来,就很可能再也找不到了。 紫莲仙子敛住笑意,淡淡道:“哦,你这是在威胁我么?” 许颜真摇头笑了笑:“不,我只是觉得,我和你之间并没有多大的恩怨,不至于让你做出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事来。而且如果有两全其美的方法摆出来,又何乐而不为呢?” 紫莲仙子冷冷道:“你又要开始做交易了么?” 许颜真嘴角抽了抽,对方不愧是把陶老道耍得团团转的幕后大boss,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属性。斟酌片刻,开口道:“如果当初你没有因为好奇而给我机会,让我有时间突破洗心镜,或许可以一面夺了我的舍,一面把我困在洗心镜中。”她顿了顿,道,“不过但那样的话,我未必肯老老实实合作,对你有问必答。而你不再是器灵之后,也无法借助洗心镜对我读心。可等我破出洗心镜时,除非将我的灵识完全毁灭,否则你无法对我进行夺舍。……看起来似乎在夺舍和灭灵中,你只能选择一个。但你转念一想,夺舍可以随时进行,甚至对象不一定非要是我。只要能从这里出去,你可以找到一千一万具比我资质更好的身体。而在这世上,熟知另外一个世界的只有我一个人,没必要这样轻易的毁去。所以你才会说‘如果轻易的夺了我的舍,总觉得有些可惜’。” 紫莲仙子微笑道:“我知道你的意思,你想让我放过你,作为交换,你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并带我出去,帮我找到合适的身体。”她看到这个叫阿真的人类少女脸上虽然镇静,身体的姿态却告诉她,对方十分紧张。她不由傲然一笑道:“如果我说不呢?” 许颜真背脊上全是冷汗,对于常人来说,无论是谈判还是劝解,动之以情,诱之以利再正常不过。紫莲仙子没有出现之前,她或许还能再陶释一等人面前牛逼一下。可是她不能忘记,对方并非常人。如果变态也像炼丹一样可以分级的话,吕方只能算小变态,林镜算是大变态,紫莲仙子绝对是巨变态了。是的,她的心思根本就不是她一介凡人所能掌握的。 许颜真咬牙道:“那也没关系,但在这之前,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打算将苏白如何处置?” 紫莲仙子瞥了她一眼,那眼神中满是杀气:“当初若非你在问心室里给他那里狠狠一锤,我早就将你剐了祭我的夕霞。哼,他让我的夕霞饱受情伤折磨,我也要让他尝尝被人拒绝的滋味。”她傲然扫了一眼苏白,冷冷道,“原本呢,我不是没想过夺了你的舍后,和那小子好好玩一场游戏。甜蜜的对他表白,温柔的照顾他,让他对我死心塌地,你没发觉么,他对谁都是那副死样子,偏偏很吃你这一套。”她忽然止住话语,对着沉睡的苏白森然一笑,只将许颜真看得脊背发寒,“然后在感情最浓的时候……” 第121章 反击(1) 紫莲仙子似是也有些出乎意料,但很快她便回过神来,声音里似是极为高兴:“原本单单从你的记忆里,我还以为他是个雏,遇上了新鲜娇美的肉体难以自拔。现在看来,他似乎比我想象的还要陷得深。” 许颜真不动神色道:“让他对我死心塌地,而我为了明哲保身对他一再拒绝,就算按着你的剧本走,苏白如你所愿的伤心失意了,那么然后呢?” 紫莲仙子嫣然道:“没有然后。他让我的女儿那么伤心,我也要让他尝尝被拒绝的滋味,让他一辈子陷于痛苦中。” 许颜真镇定道:“那我就奇怪了。你怎么能确保他一定会沉迷于这种痛苦中?人生是很漫长的,随着时间的流逝,有些东西会渐渐淡忘。苏白也不例外,说到底也不过是他的一厢情愿罢了。他或许会把这铭记心中,但未必会永远止步不前。一旦他破出了阴影,寻找到了他的真爱,你的算盘不就落空了么?” 紫莲仙子微微一笑道:“我当然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许颜真道:“哦,比如说把他永远困在洗心镜里?不,你我都知道这不可能。你是希望我拒绝他,让他品位被拒绝的痛苦。我已经知道如何破出洗心镜了,所以你只能将他放出来。但是你现在已经不是当年那个神通广大的紫莲仙子了,被封印在洗心镜中也算是你作茧自缚。你明白若是让他轻易的离开洗心镜,后面的事情极有可能会脱出你的掌控。” 紫莲仙子柔声道:“那么如果你是我,你会怎么做呢?” 许颜真道:“我不说,你也会读心。即使你不读心,你我都心知肚明。你也只能趁着现在封印他的妖性。”她顿了顿,咬牙道,“然后才能在他身上留下一道神识,像林镜控制我一样,掌控着他的生死。不止是他,也许我身上也有一道。” 紫莲仙子笑道:“你真是越来越聪明,要怪就怪他是在太强大。除非削弱他的实力,否则我都控制不了。可你不一样,你虽然修为低,但足够狡猾,连我都得提放一二。若不在你身上留下一笔,万一将来着了你的道,可就不妙了。”她咯咯笑着补充了一句,“当然,契约之规定我不伤害你不能夺舍,没有说不能给你身上下一道神识。不过我也很意外,你居然答应得那么快,我还以为会多费一点功夫呢。” 这是她当时在这里给陶释一下套时说的话,此时被紫莲仙子反过来讥笑她,当真是说不出的刺耳。许颜真在合欢宗磨练多时,对这些恶意讥讽向来不放在心上,只是微笑道:“没关系,这道神识顶多只是威慑,没有实质性的伤害,只不过逼着我带着你离开,你不想夺舍,却又不敢留在这里。毕竟欢刀他们被你困了十几年,老早憋出一肚子气,万一给他们破出幻境砸你泄愤,你可不就惨了?” 紫莲仙子的声音似是说不出的欢愉:“别说欢刀,就是陶释一也第一个不放过我的!可谁让你不仅仅是他的阿真,更是第一个破出洗心镜的人呢?”她顿了顿,忽然又笑了起来,“难怪你会问我后面的打算?原来你早就想通了这一点。” 许颜真不理她,只淡淡反问道:“我是在为我自己考虑,既然我必须要带上你,便不得不问一下你后面的打算。‘没有然后’,可不是个好答案。陶道长说过,这里有无数的入口,却只有一条出口,且只通向蛇岛。单单靠我这个炼气期的人类修士,一个头五级的妖兽就能吞了我,我又怎敢轻易出去?可留在这里也是等死而已,你的器身被打破,而我被连累至死。” 紫莲仙子吃吃笑道:“你果然很现实。毕竟蛇岛覆灭了……” 她还没说完,许颜真就飞快的打断道:“是冰雪王族覆灭了。我和苏白同处一室,从大殿对他的攻击中我也能推断出他的些许记忆。冰雪王族的覆灭是因为身为唯一一头成年雌性的夕霞突然发情,导致所有雄性冰雪王蛇都集中在了一起,而白银冰焰则吞噬了这一切。不断死去的冰雪王蛇迫使白银冰焰不断膨胀,直到最后产生了大爆炸。即使如此,现在的蛇岛也依旧存在,并没有完全从海图上消失。十五级的冰雪王族死绝了,但其他的妖兽却很有可能都还活着。” 紫莲仙子妩媚的一笑,道:“你这是想劝我,不要打苏白的主意么?” 许颜真斟酌道:“我只是建议你‘暂时’不要封印他的妖性。我甚至愿意配合你和他演出一场缠绵悱恻卿卿我我的情感纠葛,但是至少现在不要封印他。因为我想活着出去,至少得活着离开这里。” 紫莲仙子不屑道:“装得挺像这么回事,可我知道你是想拖延时间。我告诉你,这是不可能的。” 因为苏白一旦出了洗心镜,就很难再被她掌控。 许颜真沉默片刻,道:“那你有什么好提议呢?封印了他的妖性后,靠着羞辱他的胜利感,和我一起到蛇岛去喂给那些曾经匍匐在你脚下的低级妖兽当饭吃?我想你也清楚,如果我真到无力求生的地步,我也不会让你快快活活的夺舍离开。” 紫莲仙子提醒她道:“蛇岛上的妖兽多数开了灵智,不怎么吃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咬牙道:“但也不会轻易放过人类修真者。” 紫莲仙子沉吟道:“确实。不如这样吧,如果你愿意以心魔起誓,自己不会以任何方式告诉他破出洗心镜的方法,且当我要处置他的时候,你都不得插手。我就考虑暂时不封印他的妖性。” 许颜真冷笑道:“你可真是铁了心思要对付苏白。” 紫莲仙子微笑道:“你才知道么?” 许颜真阴沉着脸道:“要我起誓也行,但你必须保证不得以任何方式对我进行读心。” 紫莲仙子笑嘻嘻道:“怎么,你这么怕我读心?” 许颜真反问道:“怎么,难道你担心自己一旦离开读心术,就会被我反制?” 紫莲仙子哼了声道:“不要仗着你那点小聪明就以为可以斗得过我。和我比,你还嫩着呢。” 许颜真壮着胆子强作镇定道:“现在的我可不怕你,作为器灵,一旦你破出我的血符之契,就会神魂破碎。即使你将来夺了舍,这契约也会一直跟着你的灵识。我可不一样,顶多就是没了修为变成凡人。相比起来,你比我要吃亏多了。也难怪你会对自己不自信,一心一意要对我读心,生怕我随便说个谎就能让你着了我的道。”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紫莲仙子哈哈大笑着打断。她仿佛看见了世上最可笑的事,笑得眼泪都出来的,语气里全是不屑,道:“我知道你在故意激将,你以为我经历了这么多事后,还会在意那一点意气之争?” 许颜真的手心都快捏出汗来,脸上却冷冷道:“你会在意的,因为除了实力上的要挟之外,你一直处于我的下风。你所设计的圈套,被我轻而易举的破掉了。曾经俯首称臣的陶道长,也开始对你反目成仇。你在不知不觉中对我产生了怯意,所以一上来就用读心术威慑我。而这恰好就是你不自信的表现。作为高傲的冰雪王族,最擅长玩弄人心的大幻修,你又怎能容忍自己被一个炼气期的低级修士所弹压,所以你一再强调你我实力不对等,甚至用夺舍来威胁。可如果你当真不在意,也不会纡尊降贵和我签下血符之契,而会像林镜那样毫无顾忌的奴役和践踏,逼着我对你讨好,对你献媚。” 她不待紫莲仙子开口,又立刻接续道:“宁可无视最简单的捷径,也要选择那条最艰难的方式,亲自去征服对方。说到底,这就是你的本性!你一定会愿意和我做这个意气之争。毕竟目前来说,论起斗智斗勇,你没有一样完胜过我。” 紫莲仙子目不转睛的看了她半晌,咬牙道:“你还真是了解我。”她深吸一口气,冷冷道,“我看你忍下第一个交易,还以为你是个明哲保身的人。没想到你终于还是下来搅了这趟浑水。” 许颜真面无表情道:“怎么样?时间越往后拖,他们当中的人越容易醒来,没准第一个破出洗心镜的就是陶道长。毕竟他和你相处的时间最长,对幻境的了解也比我们都深刻。到时候第一个倒霉的肯定是你了。我想他被困了这么多年的戾气,一定不介意和你同归于尽的。至于我么,在这里也没少得罪过他。到哪里都是死,你觉得我会不会把你拖下水?我说过,若是真到了无力求生的地步,我也不会让你快快活活的离开。” 紫莲仙子冷笑道:“你好,你好得很!不过这么点时间,已经开始和我谈条件了。” 许颜真淡淡道:“我劝你最好快点,不要把自己想得太过重要,虽然我的耐心不错,但我不保证其他人都会给你足够的时间思索的。” 这是先前紫莲逼她做决定说出的话,此时被许颜真拿出来不动声色的反唇相讥,几乎将心高气傲的紫莲仙子气了个倒仰。 她冷冷注视着许颜真,半晌,恨恨道:“成交。” 许颜真心中一块石头落地,第一仗的失利不是没有回报的,塞翁失马焉知非福。只要确保了紫莲不能伤害她,她就能一步一步从困境中走出来。 而曾经具备压倒性优势的紫莲,也隐隐察觉到处于两人之间波涛暗涌的局势已经开始反转。面前这个人类少女不仅仅是普通人类那么简单,她所来自的那个奇妙世界,全新的未知体系和无与伦比的创造力,越是深入的探索,便越是让她敬畏。在无形当中,那沉静的面容背后隐藏着的巨大涡旋,给她增加了巨大的压力。 紫莲仙子忽然觉得,如果当初自己没有使用读心术,或许对付许颜真会简单得多。 第122章 反击(3) 许颜真抹了把鼻涕,道:“这就是我无法理解的地方。既然你一开始就打算让所有人进入试炼,又何必多此一举?若是你不告诉他们另有出路,或许没有人想到可以半途离开,而是一门心思冲过第三道试炼。” 紫莲仙子哼了一声,冷冷道:“你以为我愿意么?还不是因为流光……”她忽然止住话语,将一件雪白的衣衫扔了过来,改口道,“这是苏白蜕下的蛇皮,你裹着罢。我可不希望你这么早就冻死了。修为这么低也敢出来混,哼!”她再也不看许颜真一眼,自己寻了个山洞钻了进去。 许颜真连忙将那蛇皮裹在身上,虽然看似轻薄,却如同羽绒服一样的保暖。她紧紧将自己裹起来,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乌木船内旖旎的画面,当下打了个哆嗦,赶紧跟着紫莲仙子钻进了山洞里。 紫莲仙子并没有完全进去,而是在山洞口怔怔的发呆。许颜真见她不进入,自己也不敢进去,生怕里面有什么洪水猛兽。 过了许久,紫莲仙子才轻声道:“我的夕霞曾经来过这里,这是夕霞的气息。”一面又沉下脸,哼了声道,“那些肮脏低贱的畜生们,以为冰雪王蛇都死绝了吗?居然敢在蛇岛撒野!” 到处都是那些低级妖兽肆虐的臭味,让冰雪王族原本界限分明的领地都变得秽浊不堪。凭借着苏白的记忆,她找到了这里。不知是因为这个山洞够隐蔽,还是因为里面的主人早已死掉。自苏白离开后,便再也没有别的妖兽进入,而夕霞的气息也因此得以保存。 许颜真有些不明所以,眼见紫莲仙子大踏步的朝山洞里面走去,便快步跟了上来。 才进去不久,一股淡淡的血腥味便扑鼻而来,许颜真看到一条断成两截的双头巨蛇,看起来就像是她在神农谷中见到的朱彤的爱骑,只不过花纹略微不同。由于天气寒冷,尸身并未腐化,看起来就好像才死不久的样子。 紫莲仙子皱眉道:“这是六级变异球蟒的巢穴,夕霞到这里来干什么?” 许颜真皱了皱眉,发现在母蛇背后滚落了两三枚蛇蛋,其中有一枚已经碎裂了。另一枚蛋壳呈现灰败之色,灵气不再,眼见不活了。还剩下一枚,外壳晶莹剔透,灵气环绕,煞是好看。许颜真将它拾起来,用袖子擦了擦,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对着光仔细的观看起来。 紫莲仙子瞥了一眼,冷笑道:“不用看了,那是封印。苏白将他看不顺眼的家伙封印进去了,这蛇蛋就是容器。如果不是封印,没有母蛇的孵化维持灵力的运转,这枚蛋早死了。”她忽然咯咯笑了起来,“这家伙是封印人性,放在苏白身上就是封印妖性。随着时间的流逝,苏白便不会记得自己曾经是冰雪王蛇,而是和一个真正的人类那样懵懂无知的成长起来。这不是很有趣吗?” 许颜真冷冷道:“你不是想让他尝到被拒绝的痛苦么?如果是这样,你就应该保持他的记忆,让他记住他对我的死心塌地。可如果封印妖性,他必然会失去记忆,这不是自相矛盾么?” 紫莲仙子嫣然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不过我自有我的打算,你只要乖乖在边上看着就行了,不要插手,不要做多余的事,这样大家都会好。” 许颜真也不做声,她自顾自找了个位置盘腿坐了下来,一面将扣扣农场取了出来。 紫莲仙子忍不住好奇道:“你不想问问我打算做什么么?” 许颜真道:“我问你就会告诉我么?再说,你说的话里又有几句是真话呢?” 紫莲仙子被她噎住,哼了声道:“那你现在弄这个又有什么意思,反正苏白也不会计较你那一个月的契约能否达成。” 许颜真慢慢道:“他会不会计较是他的事,我会不会完成承诺是我的事。再说,我修为低下,在这里连自保都不够。若是再不吃点东西,只怕还没来得及冻死,就先饿死了。”她顿了顿,又道,“也不知道洗心镜里过了多久,一个月之约应该还来得及吧。” 紫莲仙子掩唇笑道:“放心吧,你在洗心镜中没呆上几天,不然你早就饿得全身疲软,毫无知觉了。” 许颜真轻轻点了点头,道:“我猜也是。好在我和青牙交易时没有规定时间,不然可当真惨了。” 紫莲仙子深有感触叹了口气道:“所以说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才是。” 在双头球蟒的巢穴里,倒是有不少枯枝和扯断的植物根茎。许颜真将可燃物收集起来,拢成一堆,仿佛不经意的问:“那你给自己留的退路呢?” 紫莲仙子心中一凛,道:“什么?” 红薯在扣扣农场里很快就成熟了,许颜真将扣扣农场收了起来,用控火术升起一堆火,将红薯架在上面烘烤起来。一面对冻僵的手呵了口气,靠近火上烤着,漫不经心换了个话题道:“其实你心里很嫉妒我吧,什么都没有付出,就能让苏白死心塌地。就像那个男人的妻子一样,你付出了那么多却什么都没得到。但是她却成了最终的赢家,不仅得到了那个男人的心,还有了他的骨肉。” 紫莲仙子脸色越发阴沉,冷冷道:“我没告诉你么,那个女人的下场?”她一字一字咬牙道,“我当着那个男人的面,亲手剐了她,一刀一刀,刀刀不见血,只听得见她的惨叫和哀号。”她的眼中闪烁着报复的快感,一面咯咯笑了起来,“而他就在边上看着,脸上没有一点表情。我知道,其实他心里还是想着我的。我可是十五级的妖修,他明知道我不会善罢甘休,若是当真喜欢那个女人,又怎敢和她成亲生子?真正对你动心的人,连你的一根手指都不舍得伤害。那个女人不过和芊芊长得有点像罢了,我又怎可能嫉妒一个替代品?” 许颜真将烤好的红薯放在手上暖手,一面轻声道:“十五级的妖修?可那时候你应该早已放弃了自己的蛇身,把自己妖性封印,才得以潜进修真界陪伴在那个男人的身边吧。” 紫莲仙子微微一窒,只听她继续道:“不止这一点,就像你刚才说的,如果要封印苏白,随着时间的流逝,他会渐渐失去自己原有的记忆。可你不但没有失去记忆,反而还记得相当清楚。这一点不觉得很矛盾吗?” 紫莲仙子冷冷道:“你想说什么?” 许颜真抬起眼来,正色看着她道:“其实当时并不是你为了他主动放弃蛇身把自己封印了,而是夺舍!让我猜猜,或许那时候他已经有了喜欢的人,也就是你说的那个芊芊。很不巧你也看上他,于是便夺了芊芊的舍。”她仿佛又想到什么,摇头道,“不,不对,如果你想要变成芊芊的模样,根本不需要夺舍,除非因为什么原因迫使你必须要放弃原身。尤其是你,如果可以给自己留下退路,根本不需要用这种决绝的方式,即使是动心也未免代价太大了。”她止住话语,仿佛陷入了沉思。忽然只觉得手腕一烫,许颜真低头望去,只见裹在身上的蛇皮一角,不知什么时候被她踢到了火堆里。 她赶紧将蛇皮抽出来,吁了口气笑道:“还好,冰雪王蛇的皮够厉害,放在火中都烧不坏。” 紫莲仙子心中一凛,她心底升起一种不祥的预感,就见少女盈盈笑道:“所以我就奇怪了,十五级的冰雪王蛇,毕竟不是两三级的低阶妖兽,就连四五级的变异蝎尾狮都不惧水火。你又是用什么焚去自己的蛇身呢?” 紫莲仙子不动声色的冷冷看着她。 许颜真道:“是入世之劫对不对?妖修三劫,化形、入世与断念。只有真正动心,才会引来入世之劫。”她见紫莲仙子的脸上神色微变,就知道自己猜对了,当下又思索道,“因为无法渡过入世之劫,肉身被劫火焚尽,所以你才被迫夺舍。可你又说,苏白的入世之劫和你那时候一样,都是心劫,所以才没有出现劫云劫火。这不是自相矛盾么?无论是心劫还是雷劫,我就算想帮忙也都是有心无力,你又何必骗我呢?” 紫莲仙子额上青筋直冒,咬牙道:“你不要仗着自己有点小聪明,就在这里胡言乱语。” 许颜真将红薯剥了皮,轻轻咬了一口,满足的叹息一声,仿佛自言自语道:“嗯,除非有什么你担心我知道,然后干扰了你的计划。可你实力比我高,又知道我过去的一切,为什么还要故意说谎话骗我?再说我发过心魔之誓,只要你想收拾苏白,我都不会插手。彼此之间没有利益冲突,这不应该啊。难道是因为只有真正的动心,才有可能渡过入世之劫,而你心思不纯,所以渡劫失败……” 紫莲仙子脸上越发阴冷,飞快的打断她道:“没错,我的确骗了你。真正的动心会引来入世之劫,但想要渡过,却不是这么简单就能过去的。入世之劫其实是雷劫与心劫数劫并罚。通过了心劫,坚韧了心性,才有可能渡过雷劫。但有一点你说错了,我却是不是被迫的放弃蛇身,而是故意借着天劫之火将肉身焚尽。因为那时,那个芊芊恰好在我身边。” 当她发觉自己真正动心之后,便立即考虑到了入世之劫。以她十五级的实力,隐藏在清屏宗低级弟子里,足不出户倒也无人发觉。可一旦雷劫引动,必然会引起修真者的警觉。对于那帮贪婪无知的人类来说,天劫出现,必有妖孽。如非修真者进阶,那就是异宝现世。不论哪种,他们都不会放弃围观的心思。 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大多数高人都会选择在罕有人至的荒山野岭,就算自己渡劫的时候不会被人做手脚,也不希望万一失败身死给人捡了浑身家当。而那个叫芊芊的丫头,居然不知好歹的跟踪她。想要趁着他不在的时候,悄悄将这条可恶的白蛇打死。 紫莲微微一笑,森然道:“这是那丫头为自己的鲁莽和任性付出的代价。” 恶念一动,便让她产生了取而代之的想法;取而代之,然后顺理成章的成为他最心爱的姑娘。也就是这一念之差,改变了她的一生。 “你知道入世之劫过去后就是什么吗?断念!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的断念之劫,它会逼着你在心爱之人和修仙断念上作出选择。选择爱人就是魂飞魄散,选择修仙断念,就必须要亲手杀死你的爱人。”她的声音似是有些飘忽,又似带着些许凄然,轻声道:“我还记得那时候,天黑得和锅底一般。我眼睁睁的看着那道金色的劫云飘过来,心里一个声音说,‘你真的就想这样渡劫,然后在将来的某一个时刻亲手杀死他么?’” 紫莲仙子顿了顿,一字一字道:“我选择了不!”最后这个“不”字,她说得咬牙切齿却又斩钉截铁。 许颜真沉默片刻,刚要开口,忽然紫莲仙子飞起一脚,将她手中的烤红薯踢飞,耳畔传来对方冷冷的低语:“所以没有证据之前,不许胡言乱语,更不许随意诋毁我对他的感情!”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心有余悸,这力道只要稍稍过一点,就会伤到她。但是肯出脚,说明她的心境已经开始动摇了。不断的挑拨和激怒,直到最后的那一把火。她强忍住心中的怯意,沉声道:“可你后来还是亲手杀了他。” 陶释一错了,强大高傲的紫莲仙子唯一的逆鳞,不是蛇果,而是她那几乎成为传说的过往,那刻骨铭心的爱情。 山洞中一阵沉寂,仿佛硝烟散尽那遍地死人的战场,让她越发觉得毛骨悚然。 半晌,终于传来紫莲阴森的声音:“那是因为他背叛了我,和别人成了亲!那个贱人,我亲手当着他的面剐了她!他就那样看着我,连眼睛都不曾眨一下,说什么‘如果不是我披着芊芊的皮,就算是剐了他也不会看上我这头蛇蝎心肠的母蛇!’”她哈哈大笑起来,完全不复以往那高高在上藐视众人的形象,笑声凄凉而痛苦,“这个忘恩负义的家伙!他忘记了吗,在他最痛苦的时候,是谁陪在他的身边!在别人都欺侮他的时候,是谁听他的絮絮叨叨!在那个芊芊任性耍赖的时候,又是谁,是谁在酩酊大醉的时候说……” ——蛇兄,你要是个姑娘该多好啊。 紫莲仙子用力擦掉了眼角的泪,恶狠狠的笑着道:“没错,我亲手杀了他!那是他罪有应得!” 许颜真道:“不,你没有杀他,或许你当时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他没给你这个机会。因为他知道,如果让你亲手杀了他,就能顺利渡过断念一劫。” 她微微一笑,淡淡道,“不要这样瞪着我,我只不过以己度人。他知道你是蛇妖,夺了爱人的舍,而你对他的柔情蜜意全被认为是欺骗,他自然会选择离开。如果我是他,一边躲你,一边还会研究你的弱点和目的。否则万一哪天被你找到,我该怎么办?很快我就会发现妖修三劫并不是什么极难查到的秘密。化形、入世、断念,大道无情。接下来我就会顺理成章的想到,下一次你出现在我面前时,很可能就是为了来杀我。取我性命来成就你的大道,你说我怎么肯,又怎么能让你得逞呢?” 她话刚说完,自己就感到一阵凉飕飕的气息直扑面门。许颜真闭上了眼,脸上却丝毫没有躲避的意思。 只听紫莲仙子尖声喝道:“我说了是我亲手杀的他!更何况,我已经是人,又怎么会有断念之劫!?”她忽然深深吸了口气,收了怒意,冷笑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激怒我,想让我破除血符之契,应验破誓的后果。哼,我是不会让你得逞的。” 她还是及时刹住了车,许颜真松了口气,心中又隐隐觉得有些可惜。她将红薯重新捡起来,擦掉上面沾染的脏污,放在火上重新烤了烤道:“是么?可事实上,你夺了芊芊的舍,之后却并没有将自己的妖性封印,让自己完全变成人。毕竟冲动只在一时,冷静下来后,你总要给自己留一条退路。所以你到现在还保留着冰雪王族的记忆。也正因为这个,断念之劫依旧会降临。” 她抬起眼来,朝脸色铁青的紫莲仙子微微一笑:“当你突破大洞明之后,忽然意识到如果自己不放弃这具肉身,就永远无法断念。每当看着镜子的时候,你会想起芊芊,想起那个男人,想起你无法割舍的苦恋。于是你当着陶道长的面,自焚在七室大殿里,其实是将自己送进了洗心镜中。让他替你完成试炼,目的是为了寻找合适的肉身。否则以你那高明的幻术,就算想让陶道长坚信你已经死去,给他下了幻术他也不知道,你又何必要当真自焚? 因为幻术只可惑人,却没有办法欺天。 她顿了顿,慢慢道,“我忽然觉得你想起自己的女儿,也不是没有原因的。或许在你突破大洞明之后,你开始后悔,后悔自己根本不该舍弃蛇身,后悔自己当初就不该来到这里,甚至想着若是之前没有这么早入世就好了。跌跌撞撞遍体鳞伤,到头来却没有一个人真心爱你。不知不觉中,你就想起了自己的孩子,和自己血脉相连的孩子,成了你唯一的救命稻草。于是你忍不住开始建造大四象盘,想得知她的消息。当你被告知,她已经破壳,有着一条美丽的火烧云一样的尾巴。你更加坚定了自己回蛇岛的信念。可同时你又清楚的知道,所谓断念,目的就是了断尘世中一切欲念,不仅仅是爱情,也有可能是亲情。” 她见紫莲仙子的脸色渐渐由铁青转至煞白,微微一笑,继续道:“既想见又怕见,怀着这种心情,直到苏白的出现。从他身上,你知道了冰雪王族的覆灭,你的女儿也在这场悲剧中死去。这时你好不容易树立的人生信念被完全的摧毁,可又忍不住松了口气。你对我说,你只想给夕霞出口气。可是,让他喜欢我,逼着我发誓不得和他在一起,让他品尝被拒绝的痛苦。从长远来看,这可不像在报复,反而像是你在帮他入世,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助他断念。报怨以德,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紫莲仙子阴森森道:“不错,我从来都是以牙还牙,以眼还眼。” 许颜真低声道:“于是我忽然想到,以前在太白山宗师测试时,朱彤对青牙的方式与这个何其相似,都是先不断的给甜头,然后出其不意一击必杀。苏白对我动心之后,必然会引发入世之劫。入世之劫是心劫与雷劫并罚,你却故意骗我说只有心劫。那是因为你会在他最欢喜的时候,用雷劫毁去他的肉身,让他遗憾让他怨恨,直至产生新的白银冰焰。至于什么情爱纠葛心魔之誓,其实都是你的障眼法。就像所谓的在百鹤宗弟子中寻找嫡传一样,不过是为你自己寻找肉身而扯出的幌子罢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紫莲仙子冷冷的盯着她许久,杀气一点一点的弥漫出来,许颜真毫不怀疑如果自己说错了话,她就会果断出手。只听她居高临下道:“你错了,寻找嫡传是因为我和流光大人的交易。他不揭穿我的身份,我则答应把我一身幻术传授给百鹤宗弟子,如果他们具备成为幻修资格的话。再说,我要白银冰焰做什么?” 许颜真毫无惧色的看向她道:“很简单,冰雪王族覆灭了,蛇岛却没有。神圣源地之所以被保护至今,是因为你们冰雪王族是秩序的维护者。只要想到那些曾经臣服在你们脚下的低阶妖兽,到你们心目中的圣地去肆虐抢夺,身为冰雪王族的骄傲会让你无法忍受。你曾说过,对王族意志绝对的忠诚和服从,是身为冰雪王蛇的天性。在你身上,也有这种天性。只是在你身上,同时也有着‘与其得不到,不如把一切毁去’的残忍。苏白和你不一样,如果你代表的是毁灭,那么他代表的就是重生。” 紫莲仙子厉声喝道:“你懂什么!你以为只要有了蛇果,就能复族了?就算不如蛇果,被上百年灵气滋养的蛇蛋,对那些低阶的妖兽来说,也是最好的补品!斩草除根又能获得大补,你当它们都是傻子么?你再看看东边,看看那上空的灵气,稀薄到什么程度了?这说明神圣源地已经被破坏,灵气无法聚集,就算蛇蛋从妖兽手下逃过一劫,没有灵气的滋养,它们根本无法顺利破壳!” 许颜真这才发觉,或许事情远远超出自己的想象。她只有一点小聪明,仗着在学校里学到的那点知识,和紫莲仙子耍心眼。但若论深谋远虑和思虑周全上,她不知差了人家多少。 紫莲仙子冷冷道:“如果不把他们清理干净,单靠苏白根本没法与成千上万的妖兽抗衡。一头两头不可怕,一群九级十级十一级的妖兽涌上来,他就算进阶十次也是送死的份。当年半血蛇妖围攻蛇岛,代价是十头完全进阶冰雪王蛇的死亡。在这世上,只有白银冰焰能使冰雪王族覆灭,我也同样能用白银冰焰铲除那些肮脏的下贱的东西。” 许颜真忍不住开口道:“为什么非要用他的死,用你的洗心镜难道不能将它们都收进去?” 紫莲仙子冷笑道:“再厉害的法宝也需要强大的灵力催动,单是你们几个,都已让我灵力耗竭,更何况它们?顶多就是将它们聚集起来,能坚持片刻就已是奇迹。” 许颜真迟疑道:“可是用白银冰焰,就意味着第二次巨大的爆炸。你准备在哪里动手?聚集起来只有片刻时间,那也就只能在神圣源地了?为什么不让苏白出来,让他先去探探路。或者神圣源地里面的妖兽见到冰雪王蛇回来了,会被长久以来的余威震慑逃离?或许他能抢出一两枚蛇蛋?” 紫莲仙子哼了声:“痴人说梦。你知道我们为什么不靠海?在这东海上越往东越是十几级的大妖兽。海蛇族就是十三级的海兽,觊觎蛇岛不知多少年了,每隔几十年就会跟我们打一场。虽然它们从来没赢过,可不代表现在它们不会赢。就算神圣源地我们能从岛上妖兽手中抢下来,也绝对会在海蛇族手里失守。无法保住冰雪王族的荣耀,我宁可将它永远的埋葬!” 她抬头看了看天色,又看了一眼洗心镜,将许颜真忽然抓起,道:“时辰差不多了,跟我走!” 如同锅底一般乌沉沉的天空中,隐约闪现出一朵金色的劫云。电光夹杂着轰隆的雷声,如同宣告死亡的钟声,在许颜真的心头不断的敲响。 她却越发清晰的意识到紫莲仙子的用意。 和自己签订契约,让她误以为紫莲仙子不会伤害她。而在她身上种下的神识,就是为了确保能在苏白苏醒的瞬间,能亲眼看到自己死在他面前。刚刚经历了旖旎的幻境,眼睁睁的看着喜欢的人死去,这种痛苦足够让苏白在渡劫时心神大乱。无法渡过雷劫的他,肉身会被劫火焚尽,愤怒不甘的灵识融进劫火中,直到产生白银冰焰。而保留着王蛇意识的灵火,不可遏制的对在神圣源地中肆虐的妖兽产生强烈的敌意与攻击性。紫莲仙子自己则因破坏契约,被血符之契神魂俱灭。 从一点一点的旁敲侧击,到慢慢推断出敌人的真正用意,尤其是面对这样一个满口谎话的老妖怪,对她来说可是费了不少功夫。但就算推断出来又如何呢?这根本就是一个全灭的死局!完全是紫莲仙子的风格,对别人狠,对自己也足够狠! 倾盆的大雨噼里啪啦的落下来,几乎迷住了少女失神的双眼。 紫莲仙子绝对不会不给自己留条退路。那么,她的退路又在哪里? 第123章 蓬莱(1) 好容易理清楚所有的思路,就好像在迷宫里转了一圈终于找到了出口,可下一面却清楚的意识到出口通向的是万仞悬崖。 许颜真的心情跌宕起伏,她强忍住换乱,逼着自己在极短的时间镇定下来。从这里飞往神圣源地还需要一段时间,她必须要在这段时间内找出破局的方法。雨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了下来,如果什么都不做,什么都不想,到最后只会如陶释一那样成为紫莲仙子手中的木偶,连命都卖了还稀里糊涂。可是,紫莲仙子这样的女人,心里想的念头不到最后关头,根本不会显露出来。不,或许到她死的那一刻,紫莲还会笑嘻嘻的说:“什么都不需要你插手,只要你乖乖看着就好。” 要想知道对方的退路,就只能在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晚一刻钟再死和早一点去死对于许颜真来说没什么分别,不过对紫莲仙子就不一样了。 紫莲仙子一手抓着许颜真,一手高高托着洗心镜,镜面朝向天空,手腕微微转动,灵力流转,忽然间光华大盛。紫莲仙子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仿佛在举行什么庄重的召唤仪式一般,任狂风暴雨吹打在她脸上。大约过了片刻后,远远的一道银光划破天际。 紫莲仙子心中松了口气,他果然说话算话。她手腕一翻,将镜面朝向下方的神圣源地,对许颜真道:“紧跟着我,小心被雷劈到。” 许颜真暗自腹诽道:“紧跟着你,才会被雷劈到!” 紫莲仙子刚一放开她,许颜真整个人就立即飞速下坠,她只盼在落地前用风属性术法可以从紫莲仙子手中逃脱。谁知眨眼功夫,自己又被对方准确的抓住并拎了上来。许颜真佯作惊恐的恶人先告状道:“你要松手怎么不说一声?” 紫莲仙子盯着她的眼睛,忽然森然一笑:“是我的错,苏白已经快要突破心劫了,我怎么能在这时候不小心呢?” 许颜真觉得脊背处寒毛倒竖,却听对方淡淡的补充道:“你放心,同样的事不会再出现第二次了。”她说这话的时候,威压渐渐升起,将许颜真压制得几乎无法动弹。整个人好无力道,只能被动的被紫莲仙子周遭所散发出的强力劲风托起,眼睁睁的看着她开始镇定自若的布置幻阵。 苏白就快要醒来了。 许颜真丝毫不怀疑此时紫莲仙子说话的真实性。如果出现第二次,她一定会毫不费力的杀了自己。 紫莲仙子的双手,如同一双翩翩起舞的蝴蝶,就好像那时候的林镜一样,姿态优美的结出繁复的手势,口中一面在喃喃催动术法。 那枚洗心镜忽然凭空飞了起来,慢慢旋转着变大,直至成为一面巨大的正七边形宝镜。那镜面朝下照出一道明亮耀眼的光,如同黑暗中的灯塔,光芒穿透了云层,垂落在大地上,形成一个美轮美奂的光圈。此时位于光圈中正在厮杀抢夺的妖兽们,则渐渐受到迷惑似的止住了自身的动作。那道光芒如同世上最温暖的手,轻轻的抚慰着它们身上撕咬留下的鲜血和疼痛,让它们渐渐迷失自我。 那光芒所及之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幻阵。幻阵中的景象,就如同天地间灵气最充裕的修炼圣地一样,让人神往。浓郁的灵气缠绕其中,瀑布流水,鸟语花香。对妖兽来说,修炼圣地就是它们的世外桃源。贪婪和欲望,迫使着越来越多的妖兽进入了光阵中。 不远处那金色的劫云不断靠拢,电光在云层中跳跃,仿佛是一头即将张开口的巨兽。紫莲仙子忽然清啸一声,整个人化作一头巨大的冰雪王蛇。那蛇身美丽修长,由头至尾一层淡紫色的光芒渐渐褪去,露出皎皎的雪光。 就是这个时候! 趁着她与苏白交替肉身,无暇顾及自己。许颜真一察觉到自己身上的束缚散去,就立即飞身扑向洗心镜。她从储物袋中飞快的掏出多罗幻镜,用尽全身灵力催动,对着半空中那个不断缩小的洗心镜面对面照了上去! 她记得自己前世还是个豆丁的时候,就曾经傻乎乎的跑到两面巨大的落地镜中数自己玩,数来数去都没数清楚,最后一咧嘴哭了。长大之后,才知道在一定理论角度内的镜面相对,会产生无数的镜面,也会产生无数个反射。 多罗和洗心,都是紫莲仙子毕生的杰作。镜面所及之处皆会被幻术笼罩。那么以彼之矛,攻彼之盾,到底谁才会胜利呢?许颜真又紧张又惊惧,只觉得手中的镜子剧烈的发热振动起来,洗心镜中传出紫莲仙子尖锐的怒吼:“你不要得意,就算他活下来,下一个杀的就是你!” 许颜真用力顶住,一面咬牙叫道:“少废话!有什么事先弄死你再说!” 洗心镜中传来紫莲仙子声嘶力竭的叫喊声:“断念!断念!他的断念之劫不会放过你的!我在地下等着你!哈哈哈哈……”她疯狂的笑着,仿佛在叫着谁的名字,那样急切却又凄厉,却湮灭在巨大的风声中。 许颜真顿时觉得心脏仿佛被什么东西不断绞紧,疼痛得几乎闭过气去。紫莲仙子出手了! 她强忍着难受,心知若是这样下去,自己无法支撑到最后。便咬着牙把裹着自己身体的蛇皮扯下来,用力拧成一股,将两面镜子牢牢的捆扎在一起。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十五级冰雪王蛇的蛇皮,柔软却坚韧。刺眼的光芒从中间的缝隙中流泻出来,镜身滚烫得几乎将她的手掌烫出燎泡。那颗被紫莲仙子的神识紧紧缠绕的心脏,疼痛得让她几乎透不过起来。她茫然的用力收紧最后一股蛇皮,直到自己意识崩溃,全身灵力枯竭,再也无力支撑。 以她的修为,也只能做到这一步了。 少女遗憾的合上了双眼,双手无力的松开。被蛇皮包裹的双镜跌落下去,直接砸向下面成千上万的妖兽群中,发出了巨大的爆炸声。无数的哀号和惨叫交织在一起,耀眼的火光燃烧起来,仿佛来自地狱的火焰一般,在这大雨的夜里格外的明亮。 就在她笔直坠向地面的时候,忽然一道白光扑了出来,承受着她的下坠力道,用力的将她接住。 轰隆的雷声仿佛劈落在耳边,电光在金色劫云中闪现。 苏白被许颜真下落的巨大力道带住,根本无法躲避劫云中的天雷。如果松手,少女就会落入火海中。可是如果不松手,他就要承受来自入世之劫的雷霆一击。 ——松手吧!她不过是个卑微肮脏的人类。 ——只要放开她,你就渡过这一劫,或许不久就可以顺利断念,然后飞升灵界。 ——苏白,想要再和我们相见,只有当你足够强大到得以飞升灵界。你是我们的骄傲,我和你父亲会在那里等着你。 每个人都会为自己的选择付出代价,即使是他也一样。 伴随着轰鸣的雷响,沉寂的夜空隐约可以看见蛇岛上爆发的微光。 “哦,我来迟了么?”一个声音轻轻响起,似乎带着无尽的可惜。 苏白勉强抬起头,只模糊的瞧见不远处似是站了一个身披银光的人。他努力想要聚集起破碎的灵识,如刺猬一样竖起最后的警戒,只可惜所有的努力都只化成一声低微不甘的喘息。 那人高高在上的俯视着地上浑身是血的冰雪王蛇。以优雅美丽著称的蛇身早已不复往昔的雪白,黑色的焦皮和红色的血肉翻滚在一起,触目惊心。被鲜血染红的腹鳞下是一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少女,只可惜那具年轻娇媚的身体似乎早已停止了呼吸。 他微微摇头,轻声道:“我要是你,就根本不会为了一个死人承受天劫之火。怎么看都是赔本的生意,真想不到居然还有人会去做。” 苏白咬牙道:“你是谁?” 那人渐渐走进视野,银色的长发如流瀑般滑落,额前系着一根浅黄色的丝带,一举一动都显示出与众不同的气度和无尽至上的威压。 忽然一声清脆的响声,他顿住脚步。那是一枚破碎的镜片,不同于多罗幻镜的浑圆,它那笔直的棱角显示着这是正七边形镜面的边缘,可惜只剩下拇指大小。镜片被镶嵌在那细致青铜骨架上。从已经焦黑了的圆形镂空雕饰中,依稀可以看出这是一片莲花的花瓣。 他摩挲着手中残破的镜片,良久,才微笑道:“你可以称我为上神流光。” 苏白火红色的眼瞳微微收缩,只有已经飞升灵界的人,才有资格在十五级的冰雪王蛇面前自称上神。他将少女用力托了出来,咬着牙慢慢的强迫自己以额触地。 ——苏白,你要记住,即使死亡,也无法让身为冰雪王族的我们屈膝。 母亲的话在耳畔响起,他半垂着眼,低声道:“请你救她。” 流光轻轻一扯,额前的发带便顺势滑落。他将发带穿过那镜片边缘镂空的雕饰,系起来随手打了个百绳结。一只金色的鹰呼啸而至,轻轻的停在他的肩头。流光逗了逗金鹰,一面慢条斯理道:“凭什么?” 苏白紧紧的抿着唇,剧烈的疼痛让他咬牙强迫自己不发出声音。 流光将百绳结随手一抛,那金鹰扑闪着翅膀,一口叼住,在上空盘旋着似是在等待主人的指示。流光慢慢道:“你不要搞错了,我不是为了你或者她才来的。她的心脏几乎被紫莲的神识绞碎,早就已经死了。除非……”他声音微微上扬,等了半天,也没见苏白多急切着开口询问自己除非什么,顿时觉得兴味索然,便转头金鹰斥道:“还愣着干什么,她虽然死得不能再死了,不是还有道残魂么。按照她的意思去办就行了。” 那金鹰微微一缩头,仰头长啸一声,在头顶绕了三圈直接飞入云霄。 流光这才看向苏白,懒洋洋道:“我是个生意人,不会随便做对我没有好处的事。再说,命中注定的事,强求是不行的。生命何其宝贵,哪怕修为再高,在我眼里也是一样的分量。当然,要修补她的心脏也不是不可能,除非以物易物。等价交换,即使在灵界也是这个道理。” 苏白凝视着怀中少女良久,紫莲仙子最后那疯狂的叫喊言犹在耳。他低声道:“你想要什么?我的鳞甲,我的皮骨,还是……我的妖丹?” 流光微笑道:“无商不贪,自然是有多少要多少。不过第一次与我交易的客户,都会有个额外的优惠。至少不会让你魂飞魄散,若是运气好,或许你还可以与她再次相会呢。”他那细长的眼微微眯了起来,“你可以慢慢考虑,不过时间长了,就不保证救她的成功率会如现在这么高了。” ……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也不知过了多久,许颜真才幽幽的醒来。她张开眼,眼前却是模模糊糊的,仿佛蒙着一层黑翳。浑身上下都软绵绵的使不出半点力道,她勉强动了动手指,忽然听见一个女孩子的声音模模糊糊的传来:“啊,你醒了!” 许颜真尝试着发出声音,嗓子却是火烧似地疼痛。 那少女的声音有些听不清楚,远远道:“别动,朱先生说你五官六识多少都有些受损,需要好好静养。” 许颜真用力想往腰间摸去,却被一双手按住,只听她道:“你在找储物袋是吧,都在呢。放心吧,在这里没有人敢打你的主意。” 她心中稍定,便听话的闭上了眼睛。那少女似是替她盖了盖被子,然后就出去了。 眼前一片黑暗,四周隐隐似有水声,一切都安静得可怕。 她印象里只模糊的记得自己似乎把紫莲仙子激怒了,对方也毫不迟疑的对她下狠手。然后她咬牙撑到灵力枯竭,再然后就完全不记得了。不管怎样,紫莲仙子应该死了吧,好歹是她先撕毁契约的。可是,在那场天劫中,自己又是怎样活下来的呢? 还有苏白,难道是他救了自己?可紫莲仙子是挑着金色劫云靠近的时候才肯与苏白交换身体,早了容易生变,迟了她自己跑不掉。那雷劫……也不知道苏白渡过了没有。 想到这里,她的心忽然沉了下来。 紫莲仙子说的话她自然是听到了,苏白若是成功渡劫,剩下的就是断念了。断念还是要杀她。早知如此,还不如和紫莲仙子同归于尽,早点挂了也比等死强啊。她忽然又想起一百一十五年后的苏白,那样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少年。不知该如何表达,只会默默的给予她帮助,匆匆的到来,又匆匆的离去。难道说苏白为了自己,也像紫莲仙子那样选择变成了人类? 她很快就唾弃了这种想法,一面暗自告诫:“许颜真,不要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了。他是冰雪王蛇,就算化成了灰,骨子的骄傲也不会允许他变成卑贱肮脏的人类。”再说他又不像紫莲那样可以有个人类可以夺舍,这蛇岛上天上飞的地上跑的水里游的都可以有,就是不会有人类。更何况就算他变成人类,到一百一十五年后也是个老头子了,就算宝刀未老,也该中年发福了。她试着把记忆里那个鲜衣怒马的高傲少年,换成一个回眸一笑百皱生的胖老头,顿时浑身一阵恶寒。不知为什么,总觉得冥冥之中,仿佛一只无形的手在操纵着一切。 黑暗与静谧交织在一起,让少女在胡思乱想中沉沉睡去。 …… 许颜真在床上躺了差不多十来天,总算听觉总算恢复了。声音还无法发出来,视觉也在渐渐恢复中,不过人已经能下床了,模模糊糊也能看得见些许。 照顾她的少女名叫葱恩,脸蛋圆圆的,许颜真两世经历叠加起来,为人处世更加沉稳。那葱恩看起来比她还小一点,穿着一身绿色的衣裙,就像是一颗水灵灵的新鲜嫩葱。和她一样,两人都是炼气期的低阶弟子,自然很高兴许颜真的到来。 刚开始许颜真还不能动的时候,只有耳朵好使。却总能听见葱恩在她床边唠叨,刚开始无非是说她运气好,碰上了朱先生。朱先生说她心脏险些被绞碎,多亏里面一道神识替她挡了一会,不然就回天乏力了。 神识? 难道是林镜?除了他还有谁和紫莲仙子一脉相承,都喜欢用神识在别人心脏上做记号。可是一想到对方在一百一十五年后的时空,她不禁又有些茫然。 渐渐的,葱恩发现躺在床上不能动也不能说话的她是很好的聆听者,牢骚也开始越来越多。经常会气鼓鼓的冲进来,说哪个哪个客人难伺候。有时还会偷偷的抹眼泪。偶尔也有高兴的时候,她会一个人撑着下巴发呆,忽然嘻嘻笑出声来。一面害羞的摸摸脸道:“哎呀,流光大人才不会看上你,死心吧。” 流光大人? 难道是当年百鹤宗那位飞升灵界的流光大人? 火石电光中,她忽然冒出一个念头:“也许紫莲仙子的后路,就是那位流光大人。” 是的,她说过寻找嫡传是和流光大人做交易。她肯定认识流光,而以当时那种情形,有能力来救她的,也只有流光了。她越想越觉得如此,之前紫莲仙子用洗心镜面朝上空举行的仪式,没准就是在向流光求救。而那时候自己看到的那道银光,或许就是流光。 当她能动时,许颜真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沾着水在桌上写字问葱恩,自己是怎么来的。 葱恩歪着头想了想,道:“我也不知道,是朱先生把你交给我的,让我暂时照顾。再过些时候,朱先生说他自会见你的。” 许颜真叹了口气,却还是点了点头。 葱恩笑嘻嘻道:“对了,认识你这么多天,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 许颜真在桌上写着:“你可以叫我阿真。” 葱恩似是极为高兴,拉着她连声叫了好几声阿真。那欢快的神情,让她想起了当初在太一门第一次遇见那个敦厚可亲的冯茹时,受宠若惊到欢喜愉悦时的自己。 葱恩忽然像小兔子一样跳了起来,叫道:“我得去给客人们准备灵茶了。”她犹豫了一下,又小声说:“这几天你能下床了,尽量就在房间里休息,最好不要随便乱跑。” 许颜真微微诧异,只听她解释道:“我们虽然是天宝阁的海船,但是船上有些人并不是我们的人,他们的脾气都很古怪,有的一边杀人一边笑,有的一边哭一边杀人,有的好像几百年没吃过饱饭,有的却好像几百年没见过女人。虽然不敢对我们天宝阁的人怎么样,可因为都付了船资,所以朱先生说不管客人如何,我们都不会插手。他们要打要杀随便他们,只要记得如果损坏了就赔偿就行。这蓬莱号是上品法宝所改制,造价不菲。可他们说打就打,真不带一点商量的,实在是野蛮之极。阿真,你生得这么好看,若是出去让他们瞧见了,只怕到时候我也帮不了。” 许颜真倒抽一口凉气,这是天宝阁的海船!也就是说她现在还在东海,只是不知道在哪里。天宝阁,流光大人,朱先生……她忽然想起自己很久以前似乎曾经见过这位朱先生。还是托了他的福,她才能靠着一枚八级冰凌蛟的妖丹进入了天宝阁,买下了扣扣农场和蛇果种子。那是她最后一次返回合欢宗之前的事。 她从前曾好奇过天宝阁怎么能够搜罗到那么多诸侯列岛的奇珍,原来这天宝阁本身就有海船。而敢在诸侯列岛出现的,大多数都是些穷凶极恶臭名昭著的修真者。不论谁,修为一定不会低到哪里去。在这里,没有实力就没有话语权。天宝阁能凌驾于正邪两道之上,没有强大的实力支撑自然是不可能的。 她忽然想起早先看得言情小说里,女主穿越后发现自己身处皇宫,总会玩一个探路的游戏,比如自己成了一名浣衣局的宫女,却总能在大半夜到处乱窜,而且在不经意之间一定会在月色中/流水边/桃花下/牡丹丛,遇见皇子/皇帝/王爷/朝廷重臣,他们还都必须有一个特点,俊美无俦。唱个歌吟首诗就能俘获美男心,让他们一见钟情再见定情最后深情款款的说:“亲,来我身边吧,包邮哦。” 若是换成她们落难到这艘海船上,葱恩口里那些脾气古怪的海客们,大概也会变成花团锦簇的一群帅锅,争先恐后的臣服在女主的脚下。然后在女主好奇心的驱使下,在船头/船尾/船舱中发生一段旷古绝恋。像杰克船长和肉丝娘娘一样,展开双臂,迎着海风自由自在的翱翔。 想到这里,许颜真不由扑哧一笑。 这几天可把她憋坏了,目不能视,口不能言,只能靠修炼打发时间,有事没事竖着耳朵听动静。她忽然想起海伦凯特,又想起林镜,这究竟是怎样的毅力和心性,才能让他们在黑暗中坚持下去。 只听葱恩喃喃道:“你生的可真好看,我若是及得上你一半,说不定流光大人就会喜欢我了。” 这句由衷的感叹听在许颜真心里,却是一个沉重的枷锁。若是在早些年,她还曾为自己的美貌沾沾自喜。可是随着时间流逝,惊人的美貌没有带给她任何好处,反而让她处处碰壁。尤其是现在,自己只能随着天宝阁的海船在险恶的东海上漂流。或许在下一刻的停泊,迎来的就是死神的镰刀。 第124章 蓬莱(2) 许颜真大好的时候,她已经在船上呆了快两个月。她所住的房间不仅有床、桌、长椅、春凳、蒲团,甚至连浴池都有。从葱恩口里得知,这是属于个人舱中最低等的丙号舱,越往上待遇越好,不仅房间更宽敞明亮,一日十二个时辰免费灵茶供应,甚至还有美貌女侍贴身服侍。这种贴心的客房服务不由让许颜真默默的想歪了。 葱恩此时与她关系已经越发亲近,许颜真待人亲厚,甚至可以说有的时候宽容过头了。葱恩忙完了手上的活,就跑到她房间里和她聊天,开始是陪着她,到后来简直就是赖上了。连吃饭睡觉都要和她在一起。对她更是无话不谈,从客人到顶头上司,到顶头上司的顶头上司,再到朱先生都吐槽了个遍。当然,偶尔也会小小的提一下流光大人,圆圆的脸上春心大盛,说着说着就含羞的捧着脸逃掉了。 许颜真不仅不觉得烦,反而感动得内牛满面,这就是闺蜜啊。完全对她没有戒心,甚至掏心挖肺的照顾和爱护。葱恩有时怕她闷在屋子里不习惯,经常偷偷的在上工时候,“顺手”就不小心多带了些灵茶的茶叶,又“顺路”到了许颜真的屋子里。两人一起偷偷的煮着喝。当然,即使隔着好几道回廊,甚至三四层船板,许颜真偶尔也会听到葱恩的顶头上司,女侍领班的严夫人那媲美花腔女高音般夹杂着颤音的训斥和几乎崩溃的咆哮怒吼。 “这几种灵茶怎么都消耗得这么多!你们都是白痴吗!份量、份量、份量!” 许颜真颇为担心,虽然灵茶喝了身体舒服之极,尤其在修炼后含一口灵茶,对灵力舒展极有帮助。但她并不愿葱恩因此受到责罚。葱恩却像没事人一般,笑嘻嘻道:“严夫人就是那个样子,什么事都斤斤计较。这可是在东海上,朝不保夕的,谁知道明天会不会死掉。多喝一口灵茶又有什么关系嘛!” 许颜真吃惊道:“这不是天宝阁的海船么?怎么会朝不保夕?” 葱恩笑着摇头道:“我们天宝阁除了蓬莱,还有瀛洲、岱舆、员峤、方壶、昆仑……可是现在还能用的海船就只有蓬莱和瀛洲了。有些海船,比如岱舆,根本就不知去向。”她眼帘垂了下来,颇有些伤心道,“我姐姐就在岱舆上,好几年都没有消息。我曾偷偷问过朱先生,可是……” 豆大的泪珠子在她长长的眼睫上眨巴着掉落下来。许颜真忍不住柔声安慰道:“我也是无意中掉落这里,或许其他人都以为我死了罢,可我还是活下来了。你看,人生总有不可思议的地方。也许你姐姐就像我一样,没准哪天忽然就能出现了,然后给你个大大的惊喜。”她离开太一门后,经历了这么多事情,也不知道姚乾和车前子会不会担心。至于林镜…… 她轻轻叹了口气。 葱恩抹了把眼泪,破涕为笑道:“阿真,你人真好。我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就像我姐姐一样。” 许颜真笑道:“我和你姐姐长得很像么?” 葱恩摇头,伸手指了指她的额头道:“她没你生得这么好。就是额上的这个有点像,不过我姐姐的是胎记,你的像是画上去的,银白色的好漂亮。” 许颜真大吃一惊,前一阵子她眼睛不好使,能不睁眼就不睁眼。此外,不知道是不是紫莲仙子的阴影,让她对镜子始终有种抵触感,生怕一不小心照了镜子又被送进去。由于这是海船,桌椅床凳都是与地板连成一体,更别说镜子这种容易碎裂的东西。那面镜子有点像她前世见过的梳妆台,是与桌身固定在一起,贴墙而立。她不能动时,便央求葱恩帮她把镜子用布遮起来。 她是修真者,洗脸根本不需要用脸盆打水。而沐浴的时候,也从未发现自己额上多出一块印记。像一道银色的波浪线竖在额间,不仔细看根本看不清楚,就像是早上出门刷牙没擦掉的牙膏印一样,许颜真根本就没看出哪里好看来。 两人正盘腿坐在小榻上说笑,忽然门外咳嗽一声,只听严夫人冷冷道:“阿真姑娘,朱先生找你。” 许颜真心中大喜,连忙应声。葱恩忽然抓住她,面带忧色道:“你要小心,朱先生这个人,最……” 她话还没说完,又听门外一声咳嗽,唬得她立即噤声。 许颜真本来倒没多想,被她这么一说反而有些紧张了。她推开门,只见门外立着一个锦衣女子,约莫三十来岁的模样,却是金丹巅峰的修为。这是两个月来许颜真除了葱恩以外见到的第一个人类,她忍不住朝她多看了两眼,笑道:“这些日子叨扰了,谢谢你们的照顾。” 严夫人道:“感谢的话去对朱先生说吧。我可没照顾过你。”一面严厉的盯了瑟缩在一旁的葱恩一眼,吸了吸鼻子,冷笑道:“雨钱三叶,我说怎么消耗得这么大。” 葱恩抢着道:“不管她的事,是我干的!我只不过捡了些洒出来的茶叶子。再说,那些客人挥霍起来,浪费的灵茶都可以洗澡了。我就是觉得有些可惜,阿真现在身体弱着,便自作主张……”她越说声音越低,最后只能低下头去。 严夫人冷厉道:“那些客人都缴了船资!上百万的灵石或者奇珍异宝,再不济也可以卖身护船,那也至少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才能签订契约。你有什么?不过就是看在你姐姐的份上,让你留在天宝阁。你还真以为自己了不起了?吃我们的,住我们的,偷偷拿我们的,居然还有理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每一句话都在指桑骂槐,许颜真又哪里听不出。她伸手挡在葱恩面前,冷冷道:“前辈不用责怪她,所有的损耗都算在我身上好了。” 严夫人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淡淡道:“看来我得有必要提醒你,这间丙号舱虽说不是最高等的,却也是不少的费用。单单一日的住宿就得上万枚下品灵石,加上这些灵茶,五百枚下品灵石算你一钱,这总共多少钱,你得在心中有个谱。” 葱恩忍不住叫道:“严夫人!” 严夫人冷冷扫了她一眼:“我不过是给她一个提醒,就算我不说,等会到了朱先生哪里她也会知道的。我们天宝阁又不是做善事的堂子。在商言商,亲兄弟还明算账呢!连这点都不懂,你还想像你姐姐那样做到管事?做梦去吧。” 葱恩的泪水在眼眶里来回打转,一转身捂着脸低声哭着跑了。许颜真还没开口喊她,就被严夫人喝住:“朱先生可是大忙人,没有多少工夫等你的。” 许颜真默默的跟着她穿过长长的回廊。她的房间是丙号舱第十一号房,往前越过十个房门,才来到一个楼梯口。这楼梯往上数层,往下也有数层,每一处拐角都设有半人高的铜质花瓶,当然也是固定在墙上的。花瓶里面插了数枝鲜花,为阴暗的舱内平添不少活气。话说许颜真在这世界呆了这么久,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层的楼梯,倒让她颇为怀念。葱恩说过,越往上舱门等级越高,往下则是大通铺那种。那些付不起船资的修真者,就靠和天宝阁签订协议一路护船,只求能在大通铺里买个坐票回航。 许颜真深吸一口气,忽然被严夫人用力一拉,整个人被她直接扯到身后。只见一个神态刻板的老头正慢慢的从上层舱中走了下来。严夫人也不看他,只是眼观鼻鼻观心,背脊挺得笔直。那老头大约是金丹后期,只冷冷扫了她二人一眼,就自顾自走到下层去了。许颜真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威压袭来,几乎让她腿软在地。倒是严夫人不动声色的托了她一把,待那人走过,才冷冷道:“这么点威压就站不住了?” 许颜真刚到嘴边的感激话语被她这么一问,又给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严夫人望着那老头的背影,细不可闻的低低哼了一声,也不多说,只提了裙子慢慢的朝上走去。 这蓬莱号最顶层只有四道房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围成一圈,门上的铭牌分别是春夏秋冬四个字。严夫人看了她一眼,道:“你先在这等着。”她走到秋字门前,清了清嗓子。再仪态端庄的上前叩了叩门,低声道:“朱先生,她来了。” 那门慢慢的打开,严夫人待许颜真进入后,自己才退了出来,将门小心合上。一面取出一枚银铃轻轻摇了摇,冷冷道:“葱恩,蒜兰,姜鱼,黄蹙,都集合了!”自己朝楼下走了过去。 这房间看起来极为简朴,甚至可以说有些简陋了。一张桌子,一张床,然后是堆放的满满的书架,和遍地杂乱无章的书籍纸张。那木桌上摊了几本账册一样的东西,墨迹犹在。忽然一个声音从桌子下面冒了出来:“找到了。” 只见一个老头颤巍巍的从书桌下爬了出来,花白的头发乱七八糟。许颜真原以为他是自己见过的那个朱先生,没想到却不是同一个人。这个朱先生看起来要更加苍老,佝偻着背脊,看起来浑然无害,却是元婴后期的修为。 他看了一眼许颜真,一点都不觉得自己这副狼狈样有多难堪,只咳嗽一声道:“听说你大好了?” 许颜真不知道葱恩说的要小心是什么意思,但很快她就明白了。 那朱先生眯起眼,慢慢看向许颜真道:“明人不说暗话,虽然你是流光大人救回来的,但是流光大人明确表示过,他只负责让你养好伤。也就是说,到目前为止你所有的开销都是算在流光大人的账目上。如今你既然大好了,流光大人也不在,那么按照天宝阁的规矩,要么你有足够的灵石垫付船资,要么你现在从船上跳下去。”他补充了一句,“当然若是你不愿意,我们也会有足够的高手把你送下去,哪怕你和流光大人交情再好也是一样。” 许颜真沉默片刻,恭敬道:“晚辈并不认识流光大人,能得他相救已是感激。不敢劳烦他老人家替我付账。天宝阁连日来对晚辈的照顾,晚辈自然铭记于心。晚辈在蓬莱上所有的开销与花费,请由晚辈一人承担。” 朱先生似是有些意外的抬头看了她一眼,道:“哦,看不出来,小姑娘挺有骨气。”他一面上下打量许颜真道,“严姝应该同你说过了吧,这笔花费可不小,我们天宝阁的帐可不是那么容易承担得了的。” 他口中的严姝,应该指的就是严夫人了。 许颜真默默盘算了一下,她手上有一枚六级双头球蟒的蛇蛋,再不济还有蛇果可以卖,怎样都应该能支付得起,当下便点头道:“承蒙严夫人提点,晚辈心里有数。” 朱先生定定的看了她片刻,点了点头道:“那好,我与你来算算帐。”他拿起一张账簿,看样子就是方才在桌子下找的那张。 许颜真暗自撇嘴,明明他早就打算跟她算账,却还非要绕一个圈子。倘若自己真赖上流光,只怕他也会把账重头到尾给自己报一遍,好叫自己心生敬畏。这个朱先生……还真是让人无语。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那朱先生看了看手上的账册,捏起一杆狼毫,沾了口水在纸上点了点,叫道:“金算子!” 只听“哗啦”一响,一张金光灿灿扇面状的算盘从一大堆乱七八糟的账册中摇摇晃晃的飞了起来。那算盘飞到他身畔,绕着老头转了一圈,仿佛刚刚睡醒似的,哗啦啦的抖了抖,金灿灿的算珠在算档上齐刷刷上下甩动。 那老头不耐烦的皱眉:“吵死了!” 那金算子顿时一个噤声,小心翼翼的挪到老头背后,一面还朝许颜真微微转身,仿佛是在请求她不要声张。朱先生正仔细对账的时候,忽然那金算子在他耳后用力的抖动起来。哗啦啦的响声几乎把这老头气了个倒仰,那金算子得意洋洋的飞速绕了一圈,一边飞还一边交换着扇面抖动算盘身。 朱先生用力一抓,将那金算子牢牢抓在手里,冷冷道:“或许我该和上头申报,是时候换张算盘了。” 那金算子嚣张的气焰立即被一盆凉水浇熄了,朱先生放开它,它也老老实实立得笔直的站在他身边,一粒算珠都没动。 许颜真忍不住喃喃赞道:“这就是器灵么?” 那金算子微微朝她侧过身来,所有的算珠整齐的上下滑动了一格,毫无声息,仿佛在小心翼翼的躲避着敌人一面对她悄悄点头。 许颜真心中无比的羡慕,她只见过陶释一和紫莲两个器灵,一个比一个老奸巨猾,从未见过这样纯真可爱又调皮的小家伙。如果不是清楚的知道这是在修仙世界里,她甚至都以为自己穿越到哈利波特的巫师世界中了。 可转念一想,不过是天宝阁的一个账房管事,居然就能拥有器灵这样的极品法宝。还丝毫不屑一顾,动不动就要换。按着葱恩说的,天宝阁损失了那么多海船,还敢在东海上寻宝。也不知道这天宝阁是流光大人所有,还是他也不过是在这里打工?天宝阁在世上屹立了千年不倒,而流光大人也不过飞升数百年而已,从时间上看,应该不是他所有。可如果是后者,这天宝阁背后的真正实力不知有多庞大? 此时她的心情,就像是当初站在合欢宗主峰万仞台阶最下层,第一次抬头仰望那耸入云端高不可攀的巍峨主殿。许颜真清楚的意识到自己的低微和渺小,同时也更加深刻的敬畏着灵界的神秘与强大。 朱先生咳嗽一声,打断她两人的眉来眼去。一面曼斯条理的报账:“我们先算流光大人替你支付的费用。丙号舱一日住宿费,一万枚下品灵石。你住了六十二日,一共是六十二万枚下品灵石。此外,还有照顾你的开销,以及各种药材费用。”他开始零零碎碎的报价,那金算子立即老老实实的开始打算盘,等他念完,金算子的算盘也打好了。朱先生看了一眼,道:“一共是一百四十三万枚下品灵石,当然如果你有等价的奇珍可以替代也行。如果你无力支付,就必须以工相贷。比如说护船……”他看了许颜真一眼,摇摇头。那金算子也跟着他,在他头顶背后摇了摇算盘身,哗哗哗三声,整齐划一。 许颜真刚想开口,朱先生低下头看了看账册,迟疑道:“女侍?”他上下打量了许颜真一番,只听金算子哗啦啦一阵猛响,似是在拼命点头。 朱先生淡淡道:“闭嘴。” 这一声看似毫无怒意的训斥,却让本想打断他的许颜真和金算子一起打了个寒战,紧紧的闭上了嘴巴。 朱先生直接从身边摸出一枚银铃,摇了摇,低声道:“严姝,船上还有什么地方缺人?” 第125章 突袭!海蛇族(1) 严夫人很快就来了,仿佛早有预料似的,她身后跟着四名少女。许颜真一眼就认出了葱恩,后者却仿佛不敢看她似的,一张圆圆的脸蛋涨了通红,只含着泪低下了头去不做声。许颜真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严夫人都没有看她一眼,直接用一种肯定的语气否定了朱先生的问题,淡淡道:“这已经是回航了,没必要随便加入不相关的人。” 朱先生用笔杆搔了搔头,又在他那一大堆账册中翻了半天,找出一本几乎被揉烂的蓝皮本,奇怪道:“可从你递交的意见申请上来看……” 严夫人冷冰冰的板着脸道:“现在我们不缺人。”她扫了立在一旁的许颜真一眼,双目继续直视前方,冷冷问,“葱恩,你说现在我们缺人吗?” 葱恩的泪珠子在眼眶里滚来滚去,却不敢看许颜真,只低着头细若蚊声道:“不……不缺人。” 严夫人目不斜视,追问了一句道:“能完成任务吗?” 葱恩扭过头去,咬牙道:“……能。” 严夫人哼了声:“你们平常就是这样说给朱先生听的吗?” 其中一名鹅蛋脸的少女不满的瞪了葱恩一眼,葱恩的头越垂越低,眼泪已经滚落在地上,她身边三名少女也顾不得她,当下齐声应道:“能!” 严夫人瞥了葱恩一眼,却没有再为难她,只淡淡道:“如果没有别的事,我就带她们先下去了。”说着,她就像一只挺立得笔直的孔雀,傲然转过身。那四名少女立即顺从的两两分开,从中让出一条路。严夫人高抬着她那刻薄的下巴,紧抿着嘴唇大步流星的走了出去。 那四名少女神色不一的看了许颜真一眼,紧跟在后面。 原本浮在空中的金算子,忍不住偷偷在后面学着严夫人的模样,倾斜着身子左右摇晃着飞了过去。就在它要飞出门的刹那,朱先生从鼻腔里重重的哼了一声。那门立即“咣当”一下合了起来,让摇头晃脑的金算子迎头撞个正着,顿时好一阵哗啦啦的乱响,又清脆又嘈杂,如同一大堆珠子掉落在玉盘上。 朱先生脸色铁青的摇了摇银铃,淡淡问道:“向允,你那里缺人么?” 半晌都没有声音,过了一会,那银铃如同爆炸似的震了起来,里面传来一个粗犷的声音大吼道:“姓朱的,你上次塞过来那个毛手毛脚的小子,让老子的船轴差点报废!我跟你说,你这次要么别给我乱赛人,要是再给出那种手无缚鸡之力的货色,我就直接把他扔进海里喂海兽,管他是谁的亲戚!” 朱先生被他炸得耳朵边的毛都快竖起来了,他手一松任银铃落在地上,然后胡乱蹬了两下,将它直接踢进桌子下边一堆小山也似的账册中,一面啐了一口道:“这是上品法宝,又不是什么寻常海船。自己吃醉了老酒,差点把船开到岩龟兽身上,居然还有脸冲我吼!” 那金算子亦学着他朝地上虚空啐了一口,算珠子叽里呱啦一阵乱响,然后气鼓鼓的扭着算盘身回到了朱先生背后。 朱先生抬头看了一眼许颜真,只觉得老脸热辣辣,一想到方才莫名其妙挨了两顿不软不硬的排头,心中更是气恼。他本身便不是好脾气的人,当下只将一肚子怒火发泄在许颜真身上。 他早就知道这小姑娘棘手,当初流光大人丢给他时,他就知道是个大麻烦。却没想到她居然这么麻烦,当下皱眉道:“剩下的护船队你肯定不用想了,这里没人要你。以你的容貌身段修为自卖鼎炉都未必能够。你说吧,该怎么办?” 许颜真听到“鼎炉”二字脸上微微有些不快,她很快就冷静下来,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圆溜溜的蛇蛋,轻轻放在了朱先生的桌子上,一面道:“这是六级变异球蟒的蛇蛋。我知道天宝阁是做生意的,此行的目的或许就是为了收集奇珍异宝。不知道这枚蛇蛋能值多少灵石?” 朱先生眯起眼,哼了声道:“如果没看错,你方才是从储物袋里取出来的罢。” 许颜真微微一怔,道:“怎么,不妥么?” 朱先生冷冷道:“这种灵蛋,自然应是放入灵宠袋中保存。你放在储物袋里,没有灵气滋养,再好的灵蛋只怕都得死掉半条命。你在这里带了两个多月了,这灵宠蛋不用鉴定都必死无疑。” 许颜真只觉得脸上一阵燥热,她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又哪里会有什么灵宠袋?当初也是赌一把的心态,才把蛇蛋悄悄收进了储物袋中。若是揣在怀里,只怕没滚落,也早就跌碎了。这枚六级变异球蟒的蛇蛋如果无法通过,她就只能靠出卖蛇果了。虽然她手里有不少其他灵草的种子,却大多数都是低级灵草,即使扣扣农场马力全开,也赚不了几个钱。再者,级别太低的东西,天宝阁也未必肯收。 她在蓬莱号上养了两个多月的伤,自她能下床之后就把扣扣农场反扣在自己被褥之下,让它自由运作。第一枚蛇果成熟后,许颜真就立即将它切小块,每天服用一点,蛇果中蕴含的巨大灵气,不断滋养着她受损的身体,甚至在不知不觉中改造着她的体质。其余的果肉则存在储物袋里的玉匣中,余下的果核经过处理后继续投入扣扣农场。这玉匣原先是从天宝阁拍种子时附赠的,保鲜效果当真不错。到目前为之,扣扣农场里的蛇果已经有三枚接近成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暗暗咬牙,正打算找个机会将蛇果从里面摸出来,忽然听到朱先生“咦”了一声,讶然道:“没死么?” 他随即从桌下的抽屉里取出一枚鉴定符,往蛋壳上轻轻一贴。那符瞬间化为灰烬,半晌却毫无动静。许颜真看得心都快悬到了嗓子眼,生怕他下一句就是宣告蛇蛋的死亡。 朱先生将狼毫直接别在耳朵上,一面小心翼翼的举起那枚蛇蛋,将盛放着拳头大小夜明珠的灯柱移到了自己面前,自己对着光仔细查看蛇蛋。良久,忍不住喃喃道:“居然是冰雪王族的秘术,难怪连鉴定符都不认。” 许颜真也吃了一惊,问道:“怎么?”她知道这是冰雪王族的秘术,却没想到连鉴定符都被屏蔽出去了。 朱先生看了她一眼,见她似是毫不知情,便也不多说,只道:“算你走运,这蛇蛋还活着。只不过因为蛋壳上被人做了手脚,在符文消失前,任何外力都无法进入。鉴定符也是靠着特有的秘术钻入进去之后,才能对之进行鉴定。遇上这种秘术,鉴定符自然是毫无办法。”他心中暗暗悔恨,自己为什么不多看两眼,白白浪费一张鉴定符;一面又恼火冰雪王族的秘术着实霸道,不达目的誓不罢休。只是不知道是哪头妖兽这么倒霉,触了冰雪王蛇的霉头,居然被封印进这六级变异球蟒的蛇蛋里。 天宝阁财大势大,不会在意区区一枚蛇蛋,更不会吃饱了撑了去问客人奇珍异宝的来历。这些天地宝材还能有什么来历,无非是运气好的不小心捡到了,运气背的给人杀人夺宝了,一般都从这个修真者手上流到那人手中,最终都倒卖回天宝阁,再由他们重新包装高价售出。 最终,这枚六级变异双头球蟒的蛇蛋被以七十五万枚下品灵石的价格收入天宝阁的腰包。那金算子看起来似乎十分担忧,算珠都是一枚一枚的放下,仿佛在竭力拖延时间,不想告诉许颜真她还拖欠高利贷这个事实。 朱彤冷冷瞪了金算子一眼,小算盘立即干净利落的把结果报了上去。 还差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 许颜真咽了口口水,正想开口,忽然船身剧烈一震。她一个没站稳,整个人扑倒在地上。朱先生桌上的夜明珠灯柱也差点滚落在地上。他皱了皱眉,只将面前的台灯放好,却没发觉别在耳畔的狼毫不知何时已经跌落,顺着他侧脸划了长长一道墨迹。 那金算子本身浮在空中,自然没有船舱中两人的反应大。它看着朱先生脸上,似乎极为开心,算盘身在空中来回翻了好几个身,仿佛笑得直打滚。 朱先生心知不对,只有在自己倒霉的时候,金算子才会这么幸灾乐祸。他在自己脸上抹了一把,掌心一片乌黑,当下心中极为光火。一面对许颜真道:“这枚蛇蛋权且先收在天宝阁了,你的帐等会再算,我先有些事……”至少要去把墨迹洗掉,迟了只怕过上千百年也洗不掉了。 这句话还没说完,忽然船身又是一阵剧烈震动。可怜许颜真刚从地上狼狈不堪的爬起来,又一个大马趴跌了下去。朱先生勃然大怒,一改病弱缠身的模样,随手抓起银铃中气十足的狂吼道:“向允,怎么搞的!你他娘的会不会行船!” 吼了一半,忽然发觉手感不对,原来自己抓的是一枚小小的银砚。这银砚也是一枚上品符宝,砚内墨迹永不干涸。一旦沾染上,除非当场用特制的灵液小心洗去,否则永不退色。这是天宝阁做账专用的法器,多少次他都想把砚墨泼到严夫人那高高的颧骨上,却没想到居然倒霉的是他自己。 朱先生这才想起自己方才将银铃踢在了脚下,当下又气急败坏的一头扎进了那小山一样的账册中上下翻腾起来。 许颜真这回学乖了,牢牢的抱住离她最近的书架一脚,死活不撒手。这书架被固定在船板上,怎样都不会倒塌。可下一刻,一阵剧烈的地动山摇,让书架上胡乱堆放的账册全部跌落了下来,稀里哗啦一股脑的都砸在了她的后脑上。 那金算子正自娱自乐打滚着起劲,忽然被飞出的一本厚重的蓬莱库存砸中算盘身,当下便是一个漂亮的抛物线,那金灿灿的算盘直接被砸落进地上的一堆书山中。 朱先生屁股朝外趴在桌子下面,好一阵狼狈才摸到了银铃。谁知刚拔出来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咆哮:“冰山!我们撞到冰山了!” 冰山? 许颜真正被砸得晕头转向,一听到“冰山”二字耳朵瞬间竖了起来。不会吧,她才吐槽了一下杰克船长和肉丝娘娘,接着就真的撞上了冰山?可蓬莱毕竟是上品法宝,应该不会像泰坦尼克号那样轻易断裂吧? 朱先生耳边花白的头发几乎被吹得笔直着炸开,当下不甘示弱的对吼了过去:“去你娘的冰山!我要向上面投诉!姓向的,蓬莱号要是在你手上毁了,就等着去苦寒道和铁齿鲨鲸学习开船吧!” 那金算子历经千辛万苦,终于从账册中爬了出来。浑身抖了抖,只将金色的算珠甩得一阵脆响。朱先生挂完向允的银铃,转头就朝金算子砸过去,怒道:“闭嘴!”金算子被银铃砸个正中靶心,当下又跌进账册中。它似乎委屈不已,金色的算盘身一抽一抽的,似是在小声哭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朱先生心烦意乱,只低下头四处整理他那洒了一地的账册。忽然间,船身又是一阵地动山摇。许颜真正抱着脑袋努力将自己缩到最小,忽然只见大门被“砰”的一下撞开,一个黑壮的胖子踉踉跄跄的后仰着跌了进来,重重的摔倒在地上,一面兀自大声叫道:“不好了,是海蛇族!海蛇族把我们包围了!” 他身后的舱顶豁然一声巨响,被直接砸出一个大洞。透过大洞,可以看到一个灰色短发的少年正威风凛凛的立在舱顶,似是在指挥,只不过语言完全不通。 朱先生颤巍巍的站起来,浑身威压激增,只将许颜真遏制到完全动不了。一面冷冷喝道:“护船卫都死光了吗?居然让海蛇妖打到了家门口?” 许颜真被埋没在一堆账册中,几乎透不过气来,只得内牛满面的握拳,暗道:“修为低的人果然就是一个大杯具。”与她同样杯具的还有那个黑壮胖子,好好一个金丹期的修士,却被夹在元婴修士和十三级海兽的威压当中。这一刻,他恨不得自己的身体不断缩小,直到能被砸在脸上的那本小小的账册完全遮住。 那灰发少年转过身来,冰蓝色的眼珠里闪动的全是邪恶的光,一边上下打量着面前的老头。忽然间,殷虹的蛇信毫无征兆的吐出,瞬间直逼朱先生面门。 朱先生佝偻着背脊,哼了一声道:“米粒之珠也放光华?”那金算子从账册中闪电般的飞起,如同刀光闪过般,直接对着蛇信斩了下去。 那灰发少年敏捷的撤回了蛇信,整个人倒退着飞出三丈远,化为一头巨大的灰色长蛇。自蛇头后脑往下的蛇身上,生着一溜如马鬃一样有着灰色的毛发,那蛇身悬空盘起。他一面兴奋的舔了舔嘴唇,以人类修真者的语言嘿道:“修为不错嘛。我闻到了蛇岛上那群鼻孔朝天的混蛋们的臭味,死老头,你是不是刚刚去过蛇岛?”顿了顿,又嘻嘻笑着说,“人类修真者居然能从蛇岛上活着出来,看来那该死的冰雪王族果然是死绝了。” 第126章 突袭!海蛇族(2) 朱先生冷笑道:“不过是一头畜生,也敢在天宝阁面前狂妄。”那金算子掠到他背后,一动不动的浮在半空中,似是随时准备出击。 那灰蛇哈哈大笑道:“天宝阁是什么东西?这里是东海,我海蛇族的地盘,谁叫你们天堂有路不好好走,地狱无门偏偏闯进来?” 如果说冰雪王族的蛇岛位于诸侯列岛的极东之地,那么海蛇族的领地则紧靠蛇岛,位于东海的远东洋面。起初流光与苏白达成交易后,就召唤天宝阁总部调度一艘最近的海船前来接人,朱先生的蓬莱号就倒霉的撞在了枪口上。蓬莱号之所以误闯进海蛇族的领地,其实相当一部分原因是在许颜真。当然后者对这个情况一无所知,只莫名其妙的觉得自己身上的威压又隐隐增强了一些,憋得她几乎透不过气来。 朱先生冷哼一声,那金算子立即化成万丈金光,无数的算珠如弹雨一般朝对方散射过去。 那灰蛇尾巴一甩,似是要把这些算珠扫去。海蛇族常年沉浮于东海中,一身皮骨鳞甲极其坚硬。虽然比不得冰雪王族那般天生神质,在妖兽中却也算是数一数二的。 这头灰蛇名叫苍炽,化形还不足一个月。就像所有刚拿到身份证的青葱少年一样,苍炽此时正处于自信心膨胀到巅峰的时刻,连冰雪王族都不被他放在眼里。 和高傲冷漠的冰雪王族不同,海蛇族是个极度自尊且盲目自大的奇怪族群。他们本身具备极强的实力,所在的海域万里之内可独霸称王。却极为倒霉的遇上了比之更加强大的冰雪王族。无论是级别、领地、实力……甚至连长相都略逊一筹,这就像一个素来在学校里横着走的三道杠,正在挥洒王霸之气的同时,忽然发现自己隔壁住着一个五道杠。 …… 不过不要紧,他们比冰雪王族更加团结。为了抢占灵气环绕的蛇岛,海蛇敢死队们孜孜不倦的骚扰着进攻,迂回着前进。不断的阵亡和不断的生养,让人口总数始终保持着一个稳定的数字。为了让海蛇族的年轻小辈们保持着积极向上的种族自尊心,海蛇族长老会经过商议,决定将己方的损失无限缩小,对方的损失无限扩大。这就导致绝大部分已故海蛇在长老们偶尔的回顾历史中变成了因故云游,而冰雪王族从来未间断的内讧死伤则变成了它们进攻蛇岛的辉煌战绩。 历史是沉重的,篡改历史的下场则是沉痛的。越来越多的年轻海蛇跃跃欲试想要去蛇岛兜风,海蛇族高层屡禁不止,而发现真相的年轻勇士没有一个能活着回来。残酷的现实逼着他们不得不承认“冰雪王族是一个强大的对手”,但同时也强调着“胜败乃兵家常事,且越是强大的对手越能从背面证明自己的出色。”即使从未有过辉煌的战绩,能一直处于战略上的进攻状态,这就说明己方在和冰雪王族的较量中始终占据优势。 苍炽在海蛇族中从来就是优秀的代表,无论是对战斗的敏感性还是狂热度上,他永远都是稳居第一,就连化形都是远远领先于其他同类。在他的观念里,只有冰雪王蛇才够资格成为对手,除此以外的妖兽没有谁能被他放在眼里,更别说这些素未谋面低级弱小的人类修士了。毕竟大多数修真者的活动范围都不会深入东海这么远。 苍炽一辈子也没见过几个人,才化形时的盲目自信,让他总想着找个时间大干一场,最好是惊天动地的那种。甚至有时候还想过亲自带一干小弟瞒着族长去偷袭蛇岛,当然族长也不是吃素的。在挨了几次修理和面壁之后,他勉强歇了建功立业的心思。此时忽然看到一船的人类修士,便忍不住升起了大展身手的念头,让族里那些老混蛋们痛哭流涕的抱着自己的腿请求他原谅他们的短见与浅薄。 这蓬莱号本是上品法宝改制,此时却被它一道尾鞭直接击穿舱顶。而它所率领的一众尚未化形的海蛇小分队,已经将蓬莱团团围住。这群十三级的幼年海兽所喷出的鼻息直接化为急冻的寒气,瞬间将蓬莱船底附近的水域冻住。虽然不够结实,也足够让人误以为撞到了冰山。蓬莱号完全靠不断输入的灵力护体,硬生生的抗住了海水状态变化时产生的巨大张力。可如果再被海蛇族从底部来上一击,蓬莱号所面临的无疑就是灭顶之灾。 这是苍炽的第一战,开头便打得天宝阁一个措手不及。他心中更加得意,冰蓝色的眼中全是兴奋,转身一眼首先看到的就是那个元婴后期的人类修士。从房间里隐约传来蛇岛的气息,即使不是冰雪王族,至少也和他有过直接的接触。区区一个元婴后期修士而已,哪里及得上他这个已经化形的十三级海兽? 谁知道下一刻,他就为自己的轻敌和傲慢付出了代价。 高修为并不代表高的实战能力。譬如朱彤,他虽然也是元婴修士,却因自己身为药圣,人在神农谷资源应有尽有,因此面对面打起来,未必能占上风;而同样姓朱的这位蓬莱号大管事,却常年在东海深处探险寻宝,看起来也是一副病痨鬼快死掉的模样,若是他手底下没有两把刷子,又怎会面对凶兽如此镇定? 那苍炽显然不知道朱先生的厉害,那几道金光片刻之间就穿透了苍炽尾巴上的鳞片皮骨。他心中又惊又怒,这一瞬间,血珠子如瓢泼的大雨般甩落下来。苍炽身上大痛,心中大骇,先前的锐气一扫而光。整条蛇身绕着桅杆缠了上去,完全退居防守的姿态。 朱先生沉着脸从破掉的舱顶慢慢飞了出去,右手一扬,那金算子迅速化为一道金光回到他手上。一面冷冷道:“不知道天宝阁是什么?很好,我告诉你。”他指着身下破掉的顶舱,哼道:“蓬莱是万年犀梨木所制,经过炼器大圣师的改造和符文一笔魁的修饰,才能在东海上航行至今。你方才那一下打碎了我的舱顶,单单从材料上就是五百万枚下品灵石。加上维修费、护养费以及请动大师的出场费和人工费,一共是四千八百三十万枚下品灵石。要么交钱,要么交命!” 这种漫天要价,连许颜真都听出来其中的水份。 苍炽冷笑道:“王八蛋,谁理你!”它蛇身一摆,直接化为一道灰色的光芒钻进海里。 朱先生冷哼一声,手中算盘立即变大数尺,平平浮在空中。他人虽然佝偻,身形却极为灵巧。一脚踏上去,如同踩着一道金色的流光,跟着消失在波涛汹涌的大海里。 那黑脸汉子一旦得空,立即一道烟似地溜了出去。许颜真也赶紧跟着跑下去,船若是真沉了,呆在房间里必死无疑。她才跑出秋室,就听见楼梯下面传来一名少女凄厉的尖叫,许颜真扶在栏杆上低头望去,只见丙号舱楼梯口上一个少女正被一名金丹后期的修士堵住嘴,往回廊角落里拖去。 那少女胸口的衣襟已被扯烂,露出大片耀眼的雪白。她看见许颜真,顿时生出希望之光,流着泪哀哀恳求。许颜真一眼就认出来,这少女正是之前那名看葱恩不爽的鹅蛋脸女侍。 这女侍名叫姜鱼,严夫人手下四人中生得最好的就是她,偏偏人也最直爽,喜好全部摆在脸上。那些垂涎她美色的高阶修士被她当面撂了不少面子,只恨天宝阁势大,不然早就把她一个筑基初期的女修弄到手里把玩。 谁知此时忽然船身巨震,忽然有人从船工处听到蓬莱撞击冰山,又有人道是十三级的海蛇族包围海船,护船卫的修士不由乱成一团。本来就是以工相贷勉强成契,真到了搏命的时候,又有谁肯直面十三级的海兽?天宝阁的女侍们为了稳定秩序,只能好言相劝。却听“砰”的一声巨响,舱顶已被海兽击穿。破碎的木屑从楼梯空隙一直落到了底层,接着大片的鲜血下雨似地掉落,一时间血腥气弥漫船舱。这让那些原本还能强作镇定的高阶修士们忍不住慌了手脚。 被困在这茫茫东海中,四周全是十几级的大妖兽,就是化神期修士都未必讨得了好,他们这些勒紧裤腰带上船的金丹期修士更是必死无疑。天宝阁再强大还不是损失了不少海船,原先浩浩荡荡的船队,如今只剩下蓬莱和瀛洲。 绝望一起,秩序便全无。 姜鱼很快就看到许颜真不过是一名炼气期修士,修为比她更低。对方身影一闪便躲了回去,她眼中瞬间失了神色,从恳求变成失望,再由失望而至怨恨。 许颜真被姜鱼发现后的第一反应就是躲起来。她的容貌比她更美,修为比她更低,若是自己也被那金丹修士发现,只怕两个人一起被糟蹋。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个黄花大闺女在自己眼前被糟蹋,她只觉得心里难受得紧。将心比心,若是换成自己,在最糟糕的时候明明见人路过却无人施救,不知会是怎样的心情?再说,万一蓬莱真的让人绝望,她就算躲得过一时,也躲不过一世。 不,她见识过朱先生的手段。一击便能重伤十三级海兽的人,又怎会是碌碌无为的平庸之辈?天宝阁能放心大胆的在东海里行驶至今,一定有它的紧急避难手段。现在最需要做的事,不仅仅是救人,更重要的是稳定局势。 冷静,必须要冷静! 她必须要赶紧想个办法。 正在这时,许颜真忽然觉得脚下腾空,自己的腰身被一股大力卷起。少女又惊又怒,只听耳畔一人喘息着惨笑道:“臭蛇,老子就算是死,也要拖着你一起死!” 她勉强侧眼望去,只见一双冰蓝色的眼睛正阴森森的盯着自己。 那灰蛇重伤之下,居然从朱先生手中逃了出来,却在无意中发现舱顶传来浓烈的冰雪王族气息。他本可以独自逃离,可一想到自己在人类修士身上栽了个大跟头,而众小弟们则目睹了自己的惨败一哄而散……本来就心高气傲,自然越想越拉不下这个脸。 从小他就听族中长老慷慨激昂的讲述自己与冰雪王族混战的激烈场面,那些不死不休的壮烈,和敌人终于倒下后的欣慰,以及自己自幼发誓要成为海蛇族最勇猛战士的情景一齐涌上心头。他咬了咬牙,与其这样灰溜溜的逃回去,不如与冰雪王蛇同归于尽! 他明知对方如果真是冰雪王蛇,自己怎样都会被发现。可还是忍不住悄悄收敛威压,这是他以往诱捕猎物为求一击必杀的习惯所致。那灰蛇尾巴一甩,将许颜真卷过来,正准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自爆妖丹。却没想到对方反手便塞过来一枚香气喷喷灵气环绕的蛇果。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一面是死,一面是生。 不仅仅是生,还是梦寐以求的蛇果。 那只手很快就缩了回去。只有一瞬间的选择,让他不再迟疑,张开大嘴一口将蛇果吞了下去。巨大的灵力瞬间充盈了他的全身,那些被朱先生暗算的伤口以目力可见的速度迅速恢复血肉。 许颜真腰间一松,整个人顺势跌落,总算双脚踏落在地上。她不知道自己方才已经由死到生转过一遭,退开两步冷冷道:“别搞错了,我是人类。可不是什么冰雪王族。” 苍炽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说不出的舒服。那枚吞入腹中的蛇果仿佛有着无穷的灵力,顺着他的经脉血液将灵气送到全身各个部位。这一瞬间,他忽然觉得自己仿佛要进阶了。 本以为壮烈的去死,却没想到不但没死,反而顺利进阶。 “看样子还真的是人类呢,修为那么低……”他懒洋洋的想着,“再说,要让那群眼高于顶的家伙承认自己是人类,这比杀了它们还要困难。” 眼前那个遍布冰雪王蛇臭味的女人看起来似乎也没那么可恶了。 或许真的是他弄错了。 …… 苍炽只觉得自己浑身轻飘飘的,似乎周身被一层透明的结界所笼罩。忽然间,一只雪白的手穿过结界伸了进来,准确的捏住了他的七寸。他这才惊恐的发现,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起已经变得这么小了。不,不仅仅是身体的缩小,甚至连那炼气期的低阶修士,都能轻易的捉住他,让他无法动弹。 只听对方冰冷的微笑着:“进阶了么?听说级别越高,服用蛇果的效果越好。冰雪王族服用一枚就能突破化形之劫。所以我想,身为十三级海蛇族的你,再怎么不济也应该能进阶吧。”她好容易才攒出来的蛇果,就这么轻易的喂了这头让蓬莱几乎沉没的海兽,当下忍不住从牙缝里勉强挤出几个字:“进阶就意味着蜕皮,蜕皮就意味着沉睡。我知道冰雪王族在进阶后都会变得极为脆弱,想来你也一样。” 苍炽好容易找回一缕神识,冷哼道:“你在威胁我?” 许颜真盯着他冷冷磨牙道:“不,我在和你做交易。要么成为我的契约兽,受我驱驰。我可以确保你进阶后不会被人发现,心情好的话,甚至还有足够的蛇果供应;要么就把你卖给天宝阁。我想朱先生一定很希望能得到一头活生生的、毫无反击之力的十三级海兽妖修,不仅仅能消他心头之恨,更重要的是,你的皮骨妖丹还能卖个好价钱。” 苍炽深吸一口气,冷冷道:“你做梦!”他此时浑身灵力暴沸,却连半点力道都使不出来。 少女铁青着脸一言不发,提着他便往楼下走。这是在顶层,此时大多数的修真者都集中甲板上,要么躲避求生,要么共同御敌,要么自相残杀……个人舱往上几乎都没有人出现。 苍炽恨恨的扭过头去,一副慷慨就义宁死不屈的表情。可为什么她每走下一层,他的心脏便不由自主的收缩一分?难道他当真贪生怕死不成? 只听许颜真用尽全力尖声叫道:“朱先生,海蛇族进到船舱了!” 他心中猛然间如重锤砸下! 许颜真一脚踢开房门,灰蛇被用力甩了出去。那金丹修士正在兴头上,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尖叫。不论是朱先生,还是海蛇族,对他来说都不是什么好事。 他才一回头,并未看到什么朱先生,刚吁了一口气,就见一头十三级的灰色海蛇直扑自己面门。 娘的,这可比朱先生还要让人害怕! 那金丹修士当下唬得裤子都来不及系上,踉跄着夺门而出。 许颜真屏息贴在门外的墙面上,待他冲出去,才转身闪进房间内。 还好,那金丹修士只做到了关门放鸟。姜鱼不过被扯烂了衣衫,人虽然昏了过去,却没有受到真正的伤害。她将灰蛇捉了起来,牢牢的捏着它的七寸,一面将房门关上,悄悄的退了出去。 此时外面的局势已经渐渐稳定。 葱恩正抹着眼泪,带着朱夫人匆匆的朝楼上走来,似是在说姜鱼被拖走的事情。 许颜真松了口气,悄悄回到自己的房间。关上门,抬起手腕,对着正在对她怒目相视的灰蛇微微一笑,轻声道:“现在到你了。” 第127章 初露锋芒(1) 苍炽咬牙道:“要杀要剐悉听尊便。” 许颜真沉默半晌,忽然将那灰蛇随手扔在了床上。 苍炽又惊又怒,忍不住涨红脸道:“混蛋,你想对我干什么?”虽然他此时没有半点力道,却也不会就这么束手就擒任她为所欲为的!尤其是在他亲眼目睹了那个金丹修士对弱者的所作所为后。 许颜真头上满是黑线。她无语的上下打量了对方一番,又好气又好笑道:“就算我想对你干什么,你现在这模样能干什么?”她忽然止住话语,想起以前读过《聊斋志异》里面有一则《青城妇》,描述的就是女子与蛇繁衍的后代生出阴齿的轶闻。以前身为宅女时所看到的各种重口味片段顿时涌入脑中。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能想起这些?她暗自啐了自己一口,脸上却忍不住晕飞双颊。 苍炽见她神色有异,更加笃定了她对自己有想法。海蛇族热衷于战争,同时也热衷于繁衍。战争折损生命,繁衍创造生命。苍炽自幼就被教导,一个优秀的战士,即使自己光荣的战死,可如果没有后代,那也是一件丢人的事。他从小的梦想就是成为海蛇族最伟大的战士,让冰雪王族臣服在他脚下,等到成年后就娶一头最能生的母蛇做老婆,产下一大窝蛇蛋。 许颜真虽然生得极美,却是个地道的人类,身上更有着他最讨厌的冰雪王族的气息。如果她强迫自己,那简直比杀了它还要屈辱。只要一想到自己被一头冰雪王蛇压在身下,他就觉得过去所有的梦想全部被无情的击碎了。当下厉声道:“不要过来,你要是敢靠近一步,我就自爆妖丹,和你同归于尽!” 许颜真根本懒得理他,坐下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从储物袋中摸出一方玉匣。她将玉匣慢慢打开,里面赫然存放着一枚娇艳欲滴的蛇果。那灰蛇瞬间被吸引了,仿佛着了魔似地,目光如同牛皮膏药一般粘在玉匣上紧紧不肯松开。那蛇果浓郁的清香扑鼻而来,让他好容易安抚下来的灵力,几乎再度暴沸。 “这个该死的女人!”即使他在肉体上坚贞不屈,却也不能代表他能在精神上承受住这样变态的折磨,当下忍不住呻吟出声:“你到底想要什么?” 许颜真当着他的面将玉匣“砰”的一下用力合上。那美妙娇艳的蛇果他心头留下了一道深刻的残影。然后,他就只能这么眼睁睁的瞧着它被收进了储物袋中,心中顿时无限失落。 许颜真冷冷的看着他道:“我改变主意了,还是将你卖给朱先生比较划算。我刚刚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欠着天宝阁一笔船资,加起来有六七十万枚下品灵石。你把他最心爱的蓬莱号弄成这样,如果把你卖给天宝阁,想必朱先生大喜之下,不仅不算我船资,还倒贴我几百万枚下品灵石。” 她呷了一口茶,慢条斯理道,“若是将你留下,万一叫人发现了,没准就算我有钱付船资,也会被当做居心叵测的人给收拾了。再说,我要你这头三等残废能做什么呢?” “看起来你虽然进阶了,可现在你却是最弱的时候,随便什么人都能把你捉住。我不过是一个炼气期的低阶修士,若是让人知道你在我手上,只怕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到时候,不仅你被捉去抽筋扒皮挖走妖丹,我也会受你的牵连。” “退一万步来说,就算你和我签订契约,受我驱驰。我在这里为求自保,还得想方设法提升你的战斗力,费尽心力种些蛇果喂你吃。着怎么想怎么都不划算。就算你卖不了几个钱,送给朱先生做人情也好啊。” 苍炽越听越心惊,他忽然觉得若是两人易地而处,卖掉自己只怕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最好方法。可一想到那姓朱的人类老头,见到自己砸了他的舱顶,一副要吃掉他的表情,忽然觉得背脊上有点冷。当他听到许颜真亲口说出“种蛇果”之后,顿时浑身一颤,惊道:“你会种蛇果?” 许颜真冷冷道:“不然你以为,你吃掉的是从哪里来的?实话告诉你,蛇岛的神圣源地早已化为灰烬。就算你们海蛇族抢占了蛇岛,也不过拿到一个空壳子。” 苍炽沉默良久,忽然道:“如果我和你签订契约,时间随便你订,哪怕要我死也行……那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个条件?” 许颜真心知这把火差不多烧成了,脸上却不露声色道:“说。” 苍炽咬牙道:“去我们海蛇族的巢穴作客。” 许颜真一眼就看破他那点小算盘,摇头道:“你想把我诳过去,然后把我变相软禁起来,再免费替你们打一辈子白工?你觉得我可能答应吗?” 苍炽恼羞成怒道:“你以为现在抓住我了你就很了不起吗?我的族人很快就会追过来,我们海蛇族不会放弃任何一个有前途的战士!” 许颜真想了想,点头道:“嗯,这条消息很有价值,我觉得应当立即卖给朱先生,也许能抵掉一天的住宿费?” 苍炽被她气得几乎晕死过去。他见那少女果真起身要离开,不由心中大急,叫道:“等等,我和你交易就是了。”大不了最终一死,不管怎样都要把她弄回族里去。 许颜真哼了一声道:“不要想在我身上打什么主意,我告诉你,蛇果的种植根本不是你想得这么简单,需要我回大陆收集很多材料。那些天地宝材,或许你们连见都没见过。你若是将我卖给你们族人,我也不会坐以待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摸出一只瓷瓶,刚刚拔出瓶塞,一股浓郁的雄黄味道扑鼻而来。苍炽强忍住恶心问:“这是什么?” 许颜真淡淡道:“九转雄黄丸。”她冷冷的看着苍炽道,“不止是九转雄黄丸,作为大陆的丹道宗师,我还会炼制各种丹药。有些或许是增进修为的灵丹,有些就未必了。若非我心甘情愿,要想让种植出来的蛇果里带上无法解开的剧毒,对我来说也不是不可能的。”她虽然拿了神农谷的宗师纹章,炼丹的水平却并没有多高。只不过苍炽从未与人类修士打过交道,又哪里分辨得出她所说的哪些是真话,哪些是假话? 许颜真在见识过紫莲仙子这种真正老练的变态后,清楚的认识到了彼此之间的巨大差异。不知不觉中,她说谎的技巧也不断提高,迂回前进的方式渐渐向紫莲仙子靠拢。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她也算是受惠良多。 …… 蓬莱号此时的情形并不乐观,经过一个多时辰的努力扑救,骚乱已经渐渐平息下来了。船上到处都是被破损和浓烟。所有的客人都被集中在了甲板上,许颜真也不例外。大多数在东海上漂泊的海客,都有自己不为人知的秘密。或许是盗取了门派的至宝,被追杀到这里;或许是杀害了高位的修士,流亡到此处。修真者们用各种方式易容或者蒙面,彼此之间极少有人相互探底。此时她很容易就找了张掉落的斗笠将自己全身罩住,学着柳闭言的样子,十分低调的混迹在人群中。苍炽的蛇身上被套了一枚装死指环,此时正内牛满面在她怀中挺尸。 只听边上一个额角生了一团肉瘤的老头开口叫道:“天宝阁把我们都喊出来到底要干什么?” 人群另一端有人叫道:“就是!还不赶紧开船离开这里!” 他话音未落,人就被一股劲道直扑面门。只听“啪啪啪啪”一阵脆响,那人脸上已经被人来回扇了好几个耳掴子,顿时脸颊肿的老高。 喧闹的修士群立即安静下来,许颜真只觉得耳畔海风呼呼作响。那人修为也不算弱,金丹巅峰期的修为,却被人这么轻而易举的当众大脸,若是对方有意取他性命,简直就是易如反掌。那人涨红了脸,含糊的叫道:“谁?谁敢打老子?” 他脸颊肿了老高,讲话都有些大舌头。只听一声巨吼传来:“你向爷爷我打的,怎么地?打的就是你这个灰孙子!” 众人循声四望,却始终找不到人。忽然见,一个矮小的身影跃起,高高浮在半空中。那人胡子极长,几乎垂落脚面,竟是个侏儒。 紧接着一脸苍老佝偻着背的朱先生也慢慢的飞了起来,稳稳的在他身畔,轻蔑的俯视了那侏儒一眼。那侏儒不自觉又将自己往上挪了几尺,直到视线与他平齐,才重重啐了一口,道:“病痨鬼。” 朱先生不屑一顾的哼了一声,两人对视了一眼,各自把脸盘子甩开。 接着又是一名儒士打扮的元婴后期修士腾空而立,落在朱先生左首边,却与他并不挨近,似是在中间特意留出了一个位置。他胳膊上还带着伤,只咳嗽一声道:“两位同僚,凡事适可而止。” 朱先生冷冷哼道:“这姓向的自己不好好行船,只知道拿客人出气。我们天宝阁还没有这么大的脸。” 那矮个子侏儒就是他先前破口大骂的向允,此时更是暴跳如雷道:“x你娘,老子是炼器师,万里行船护养其身才是我的本职工作。老子可不是过来给你当船工开船的。” 朱先生冷冷道:“谁让你把会开船的扔下去喂鱼了?一人做事一人当,开船开进海蛇族的圈套里,还有脸跟我叫误撞冰山?说到底,蓬莱变成今天这局面还不是都怨你!” 他两人正在吵架,忽然一个人头从上方砸下来,直接掉落在人群中间。众修士一阵哗然,人群如潮水勇退,直接让出中间一个大圈。紧接着是那人被砍成碎肉的残肢和内脏,如同下雨一般落了下来。不少人因为避之不及,身上被溅了不少鲜红的碎肉。许颜真本来便站在最外面,里面的高阶修士忽然急退,差点让她被人群冲倒在地上。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冷冷道:“无耻鼠辈,居然敢打把主意打在我天宝阁的人身上。”那女子从高空中飞落在三人中间,正好停在朱先生和那名儒士之间。她个子本来就高,脖子也长,一来就把均高线拉上了一个新台阶。那侏儒努力往上蹭,只求保持自己的脑袋与其他三名修士处于同一水平线上,可他下身凭空短了一截,看起来颇为滑稽。 许颜真定睛望去,只见中间滚落的那个人头,似乎正是将姜鱼拖走的那名金丹修士。这女子一上来就是血腥登场,下手颇为狠辣。严夫人带着两名美貌女侍毕恭毕敬的立在乙号舱外的走廊上,独独缺了姜鱼和葱恩。她冷冷的盯着甲板空地上的人头,脸上看不出任何表情。 从众人窸窸窣窣的议论声中,许颜真才知道,半空中立着的这四大金刚是蓬莱号的四位大管事。那个看起来最和蔼的儒士,却是四人中实力最高的修士,名叫刘振岚;他右手边上的女子是严夫人的顶头上司,唤作何凌妃,名字虽然好听,人却生得一般。严夫人和她脸蛋虽不像,脾气性格仿佛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看起来都是又苛刻又严厉。朱先生是账房先生,定价做账都是他。而那侏儒向允自称是炼器师,却因自己克制不住暴脾气把负责行船的舵手给扔进了海里,那舵手失踪后,他只能被迫接管船工船务。 刘振岚清了清嗓子,道:“这次海蛇族突袭,我们的船体局部被冻住,需要火属性高手帮忙化开被冻住的船身。可由于蓬莱本是万年犀梨木所建,修补不易,所以最好不要烧及船体。” 向允忽然插嘴道:“谁要是敢烧到了老子的蓬莱,我把他扔下去喂鱼。” 刘振岚恨不得将他嘴巴堵住,哪壶不开提哪壶,还是姓朱的说的对,坏事都是他引起的。 人群中一阵喧哗,冷不防一人高声叫道:“为什么你们自己不下去?难道你们天宝阁就没有火属性的高手么?” 刘振岚脸上微带怒意,却因为良好的职业操守,强行克制住,淡淡道:“我们的人已经在方才的战斗中折损不少,剩下的多数灵力尚未恢复。刘某本人是水属性,那船底被海蛇族用妖力冻住,凡火进入海水中无法克化。可若是上品级的灵火,又容易烧毁船身。只有火属性的控火高手才有可能胜任。再者,如非实在必要,刘某也不会特意召集大家在此共同商量办法。” 朱先生补充一句道:“我们天宝阁是做生意的,凡是在此次航海中出工出力的人,我们会支付相应的报酬,绝对让大家满意。” 他话还没说完,又被身边的何凌妃冷冰冰的打断道:“当然,对于那些敢趁乱闹事的,我们也绝不手软。” 下面又有人叫道:“那为什么不等等,等一段时间这冰层自己化了不就行了吗?” 刘振岚道:“海蛇族此次偷袭未遂,不代表他们就此罢手。越往后拖,我们的危险越大。为了大家的安全,此时更需要齐心协力渡过难关才是。” 他说起来虽然容易,却没有人肯站出来。此时季节已近深冬,东海上寒风刺骨。蓬莱号本身便是极大一艘海船,船体吃水又深。那群十三级的海蛇齐心协力才把蓬莱号底部冻住,让人类修士只身前往阴暗幽闭的海水深处,还必须要避开烧伤船身,小心化冻。谁都知道海底无光,在水下发动灵火,无疑是把自己钉在了靶子上。万一他们在下面被海兽无声无息的拖走怎么办?这可是东海,又不止海蛇族一种妖兽。谁知道这阴森的海底还会有什么沉眠中的大家伙?为人民服务把自己服务没了,这种高度可不是人人都能达到的,尤其对这些个臭名昭著穷凶极恶的海客们来说。 刘振岚等了半晌也无人报名,老脸微僵,忍不住暗道:“一群乌合之众。” 忽然一个清冷的声音划破了沉寂,淡淡道:“我虽然不是火属性,也不是什么高手,却是一名炼丹宗师,控火术略知一二。不知能否一试?” 刘振岚四人脸上均是大喜,就连人群中都开始骚动起来。一名炼丹宗师,这意味着一个强大的后盾。只要她愿意帮忙,所有人生还的希望都大增。毕竟炼丹师意味着可能会有灵丹供应,而灵丹则意味着在战斗中可以提供支援,比如说回灵丹。 众修士连忙让出一条道路,只见一个斗笠人,手中亮出一枚宗师纹章,不亢不卑,迎风而立。只是她修为看起来还不到筑基,不由让人开始心生疑问,神农谷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名年轻的女宗师? 对刘振岚来说,修为低不要紧,不是火属性也不要紧,在海底最短时间的化开冰层而不损伤船体的,也只有高超的控火术了。火属性的人不一定是控火高手,只不过他们天生对火有着更加深入的理解和亲近,比起其他属性往往更容易控制灵火。而一名炼丹宗师,则意味着她已经具备了高超的控火技巧,这才是最关键的地方。 刘振岚连声叫道:“好,好,太好了!” 朱先生和严夫人都是目瞪口呆。就在那三言两语之中,他俩已认出了眼前这个年轻的炼丹宗师正是拖缴欠费的许颜真。 第128章 初露锋芒(2) 许颜真很快被请入贵宾级的议事厅商议破冰行动。是的,天宝阁是生意人。比其他人更知道丹道宗师的宝贵与少有,同样也比其他任何人更加谨慎与多疑。即使有宗师纹章,许颜真的年纪与修为还是不可避免的让对方产生狐疑。 一名唤作黄蹙的女侍替她送上了上等的灵茶。许颜真迟疑片刻,苦笑道:“我身无分文,还欠着贵阁几十万枚下品灵石,这等灵茶,实在受用不起。”她这是大实话,尤其在经历了朱先生和严夫人的斤斤计较之后,更加不愿再沾上天宝阁的东西。万一人家给她来个秋后算账,她那原本就高筑的债台只怕更是承受不起。 可说者无意,听者有心。这话落在严夫人耳里颇不是滋味。她因为葱恩偷拿洒掉的灵茶泡给许颜真,而刻意借题发挥指桑骂槐,很是数落了许颜真一番。当时这小姑娘说所有耗费全部算在她的帐上,她心中还颇为不屑。只道许颜真想将一切推在流光大人身上,让她不好追究。却没想到许颜真当真有本事,修为虽然低下,人却是一名丹道宗师。 须知,对一个门派而言,像她这样金丹巅峰期的修为,放在门派里顶多壮大声势。修真界一山比一山高,总有比她更强大的修士存在,就算有效果也不过维持个上百年;可若是有了一名丹道宗师就不一样了。丹道宗师的存在意味着门派中会有更多的灵丹发放,更多慕名前来投奔的修真者和更多的未来高阶修士,这才是一个门派崛起的真正前提与助力。 如果许颜真因为她的怠慢而计较,刘振岚肯定会为了挽留丹道宗师而拿她开刀。她心中七上八下,连笔直的背脊都似乎有些微微颤抖。海蛇族的突袭,让天宝阁很快就做出了判断。她心中雪亮,如果不能尽快破出这个局面,蓬莱号的下场将不忍卒看。又希望许颜真当真有本事,又害怕她当真有本事,就在这样复杂而矛盾的心情中,她听见朱先生硬邦邦的道:“若是你肯帮天宝阁下水破冰,这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的旧债就当做两清了。” 许颜真等的就是这句话,可下一刻朱先生又冷冷补充了一句:“恕我多言,十三级海蛇族所喷出的寒气也是非同小可,若非上品灵火,只怕难以化解。而我蓬莱号是万年犀梨木所制,虽然不惧凡火,却对上品灵火完全无力可挡。若是本事不到家或者粗心大意,哪怕稍微一个手抖,让灵火偏向一点沾染在船身上,只怕就是一场巨大的灾难。” 那侏儒插嘴叫道:“姓朱的虽然满嘴喷粪,但方才这话却说得不错。上品灵火哪里是那么好相与的?灵火品级越高,攻击性越强。若不能得到对方全心全意的臣服,一个不小心灵力不足就是极厉害的反噬。你这个小姑娘还没有筑基,只怕连御火大法都没学过,就算你是朱鸟转世凤凰投胎,能驾驭得住上品灵火,若是没有高明的控火术,还是趁早回家。” 朱先生对他怒目相视,哼道:“是啊,某人号称是炼器师,却连上品灵火都驾驭不住。若不是你胆子小本事低,我天宝阁又何至于求人至此?平白填上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 那侏儒立即青筋上脖,怒道:“病痨鬼!你不是金属性的高手吗?练到元婴你真是白瞎了,连下去碎冰都不敢,非要我们用火攻?” 朱先生冷笑道:“金克木你懂吗?再说深海低下海流激烈,只要力道稍微偏颇,就极有可能伤及蓬莱。加上天生属性相克,这一下去就是一个大口子,你修得过来吗?” 那侏儒啐了他一口道:“说到底你还不是没把握!” 朱先生一张惨白的脸涨得通红,却只能恨恨的瞪着他,说不出话来。 刘振岚咳嗽一声,道:“阿真姑娘,你也看到了,非是刘某不信你,只因事关重大。若是无法让朱向两位信服,我也不会轻易放你下去。” 那何凌妃一直没有说话,只斜眼看着她,淡淡道:“姓朱的管帐,姓向的懂船,他俩不支持,你欠下的帐也报不了,就算下去也不知道该从哪里下手。我若是你,就当场露一手……” 她话还没说完,许颜真身上红光大显,背后忽然飞出一头火红的小鸟。 这四人均在天宝阁混迹多年,眼力自然不浅,一眼就认出了这头朱雀神魂。那侏儒喃喃道:“x他娘,还真是朱鸟投胎!” 那小肥鸟见到陌生人,心中好奇,绕着他们飞了一圈,然后停在那侏儒的脑袋上,亲昵的蹭了蹭。那向允本是炼器师,身上不可避免带有灵火的气息,倒让它觉得极为亲切。 向允也不恼,伸手摸了摸小肥鸟,笑呵呵道:“丹道宗师果然了不得,一出手就是这等顶级器灵。” 那小肥鸟被他摸得舒服之极,不小心打了个嗝,喷出一小团灵火,差点将向允前额的头发烧到。 朱先生忍不住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向允恨恨瞪了他一眼,把脑袋扭了过去。 许颜真赶紧将阿肯召回来,对向允歉意一笑,转脸对小肥鸟道:“能喷出上品灵火吗?” 阿肯歪着头想了想,重重点了点头,噗噗两口,就朝朱先生喷了过去。 只见一枚淡青色的火焰如流光一般直扑面门,朱先生大惊之下,飘然后退。向允乐得哈哈大笑,叫道:“不愧是朱雀神魂,真是头好鸟!” 那上品灵火本是她在太一门青鸾峰上采集而来。经过朱雀神魂共生互养,倒是比之前壮大许多。那灵火来势凶猛,且气焰惊人。朱先生也没想到它会直接攻击自己,当下第一反应就是退避。可若是他躲开,那灵火不可避免的会撞上他背后的珍宝架。这珍宝架与蓬莱船身连成一体,一旦沾染,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下让在场众人脸色齐变,连向允都笑不出来了,只大急着上蹿下跳连声叫道:“病痨鬼,你敢再躲一下试试看!我跟你没完!” 何凌妃则对许颜真道:“快收了灵火!不可让它到处乱窜!”一面又冲朱先生喊道:“连小小一枚灵火都对不了么?练到元婴期你还真是白瞎了,这些年看帐把你看孬了罢!” 朱先生怒视他俩一眼,暗自恼怒道:“说的轻巧,换成你们试试?”他是金属性,天生为火所克,更何况对方是上品灵火。一个不小心,这美轮美奂的贵宾级议事厅只怕就要废了。 他正无可奈何之极,忽然那灵火在他面前一寸处堪堪停住,一瞬间又笔直的掠了回去,稳稳的停在少女的指尖。后者淡淡道:“别乱窜。” 只三个字,那灵火就极为顺从的缩小成一团。那小肥鸟停在少女手腕上,用嘴喙轻轻啄了啄小小的一团灵火,仿佛在逗弄一条装死的毛毛虫。 朱先生的脸上无比的尴尬,何凌妃也颇有些难堪。 刘振岚咳嗽一声,打破僵局道:“既然阿真姑娘已经展现了她作为丹道宗师的控火实力,我觉得我们可以进入交易了。” 向允第一个叫道:“我早说了她是凤凰转世!肯定能行的。” 朱先生和何凌妃极为鄙夷的瞥了他一眼,那侏儒虽然不怕朱先生,却对何凌妃似是颇有些畏惧。当下缩了缩头,把后面的话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朱先生取出一本账册,从耳朵上拿下狼毫,僵硬着脸冷冷道:“既然如此,我们就可订立契约。只需你完成化冰,且不损伤船身,这六十八万枚下品灵石的债务便一笔勾销。”天宝阁不愧是做生意的大家,无论什么都要做到有凭有据。 许颜真忽然道:“且慢。” 众人一齐望向她,刘振岚微微有些不快,道:“阿真姑娘觉得不满足么?” 许颜真摇了摇头,道:“不是。我虽然略通灵火驾驭之术,修为却很是不济。若只有我一人的话,在水下无法坚持许久。更何况万一有海兽来袭,我也无力抵挡。”她说这话时一点都没有自卑或者愧疚的神色,仿佛在提点众人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刘振岚脸色稍微缓和,点头道:“这个你放心,若是化冰所需,都由鄙阁免费提供。我们护船卫里也不乏精通水性的好手,只不过目前许多人灵力尚未恢复,实在不行,刘某可以亲自下去护航。” 许颜真微笑道:“这就是我想同你说的第二件事。”自从她以丹道宗师的身份与天宝阁谈判,便再未自称晚辈。做交易的时候,尤其忌讳自贬身价。许颜真和无数高手做过交易,从药圣、高阶妖修、甚至是紫莲仙子这样的大怪物。不知不觉中,她举手投足间都已带上了一股让人不可小觑的气势。这大概就是见多识广的好处吧。 少女从储物袋中取出一大包灵丹,轻轻掀开一角,取出一枚流光溢彩的丹药,斟酌道:“这是我闲暇时练手所炼制的上品回灵丹。虽然丹药的级别较低,但蚊子虽小也是肉,在战斗中或许能挽救一二。”这是她与朱彤在蛇岛避难时所炼制的回灵丹,对元婴期的修士来说自然不够看,但是对筑基以上的修士来说确是不可多得的至宝。尤其是其中还有不少极品回灵丹,这毕竟是她在药圣指点下炼制而成的,连金丹期的修士都可以使用。她见众人似乎都没有开口的意思,心中不免有些忐忑,当下深吸了一口气道:“不知道贵阁有没有兴趣收购?” 又是一阵沉默。 许颜真微微皱眉,又将那掀开的一角合了上去,道:“若是无意收购也是正常,毕竟这回灵丹品级低了点……” 她话音未落,就被朱先生打断:“这一大包都是和你手上的回灵丹一样品质的吗?” 许颜真有些不明所以,摇头道:“不是。” 朱先生的脸色微微暗淡,只听少女接着道:“其中有不少是极品回灵丹,我当时没什么空去分装。当然比这个品质低的那些中下品都被我扔掉了。”其实是被朱彤扔掉了,她记得当时那老头铁青着脸骂她朽木不可雕也,连这些垃圾也好意思留着。她又揭开一角,果然如小山一样高高堆起的回灵丹中,不少是灵气极为充裕的极品。 那四人心头狂震,彼此间互相看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讶色。 朱先生对已经看直了眼的严夫人,低声喝道:“把貔貅宝鼎拿过来。” 许颜真颇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了,她只道这回灵丹是筑基期修士所需,毕竟这是在东海,大多数的修士都是金丹以上,天宝阁未必肯花钱购买。她原本是抱着侥幸的心态,毕竟在茫茫大海上,如果没有回到下一个港口,就无法补给消耗品。尤其是现在面临强敌,那些护船卫如果有回灵丹在手,哪怕一次使用的数目多一点,或许可能捡回一条命。却没想到众人都是一脸古怪的看着她,仿佛瞪着什么怪物。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忍不住问:“你们到底是要,还是不要?”如果不要,她就想办法去大通铺来个低价放血大甩卖,想来方才在众人面前露了宗师纹章的招牌,应该不会有人愿意主动和她交恶,更不至于在兜售灵丹时,恶意抢夺或者压榨。 朱先生脸上一扫之前的抵触和冷漠,即使努力保持冷静,声音却忍不住有些颤抖:“只要阿真姑娘愿意出让,我们天宝阁愿意全部收购。不,只要阿真姑娘愿意成为我们的炼丹师,哪怕不留在天宝阁,只需要定期向我们供应回灵丹,我们天宝阁愿意不论品级全部收购!” 这话一出,所有人的脸色都变了。连向允都忍不住叫道:“喂喂,你也太过了吧!什么叫不论品级,全部收购。万一她运气不好,炼出的全是下品怎么办?” 朱先生暗暗啐了他一口白痴,练手就能炼出这么多极品灵丹,难怪这么年轻修为这么低就能成为丹道宗师,这完全是天赋啊!他根本不知道许颜真之所以炼制了这么多枚完全是当时情势所迫,也不知道她当时只把宗师测试的材料拿来挥霍,更不知道她手里还有一枚叫扣扣农场的逆天法宝。他在东海上漂泊多年,深知收集材料的不易,加上他又是在这里接收到的许颜真,便一厢情愿的认为,这位炼丹天才是在有限的材料下炼制出数量众多的上品灵丹。 做生意的关键不是在乎中下品灵丹这点蝇头小利,而是在于能否笼络到这个年轻的炼丹天才!尤其是趁着她还没有被其他人发觉,甚至都不自觉自己是何等奇货可居的时候。 他哪里知道许颜真在丹道上的机缘何等惊人——教她基础的车前子本身就是一位资深的丹道宗师;授她御火大法的姚乾更是太一门国宝级的丹道大宗师;在宗师考试和蛇岛上,许颜真更是直接和药圣级别的人物打交道。站在她的角度,当然不觉得这回灵丹有什么了不起。 可事实上在整个修仙世界里,战斗中回复型灵力的丹药本身就极为罕见。即使是筑基期修士,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足够的灵石可以支付回灵丹;而金丹期的修士,能有足够的回灵丹傍身就已经心满意足。毕竟比回灵丹更高阶的灵药本来就稀少,就算他们能遇到也不一定能买得起。而像回灵丹这类充满巨大商机的灵丹妙药,配方往往都被大门大宗牢牢掌握在手里。所需的材料,比如烈火十字花,也不是那么容易大批量获得。如许颜真这般有扣扣农场在手,朱雀神魂相助,宗师大宗师争相教导,由药圣亲口传授的配方,本身就是逆天中的逆天。 一步又一步,无数的伏笔在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勾勒出一片强大到难以想象的天空。 朱先生对她的态度呈现一百八十度转弯,向允就更不用说,一头小肥鸟就把他征服了。刘振岚正在发愁护船卫的不给力,有了回灵丹顿时大喜过望,连何凌妃那张素来刻薄的脸上也不禁露出了些许笑容。 可就在这时,许颜真提出了第三个条件。 她伸手入怀,手掌护住骷髅指环,将沉睡的十三级海蛇轻轻放在了桌上,顺势将指环暗扣着从灰蛇身上拖了下来,一面慢慢道:“这是方才被我俘获的海蛇苍炽,也是此次前来突袭的首领之一。” 刘振岚脸色一阵凝重,向允立即跳起来叫道:“老子要剁了它!” 朱先生本已兴致勃勃的打算拟定新契约,此时则皱着眉,将狼毫慢慢的别了回去。正忙着将回灵丹倒入貔貅宝鼎的严夫人,也不由停止了手中的动作。 何凌妃一眼就看出苍炽的进阶,冷冷道:“你让它进阶了?” 许颜真沉着道:“我让它成为了我的契约兽。” 向允一下子跳上桌子,尖声叫道:“你明知道他袭击了我们,还让他进阶了?” 许颜真毫不畏惧的盯着刘振岚的眼睛,道:“他与我签订了契约,现在是我的契约兽,我希望你们能看在我的面上,不再追究。当然,若是海蛇族来袭,他敢临阵倒戈,我会第一个出手。”她原本打算让苍炽藏到完全进阶之后,可一想到自己在东海上很可能要待许久,苍炽迟早会被发现。或许就在下一刻海蛇族进犯时,他的存在就会暴露。而那时,她恐怕有嘴也说不清。与其之后陷入被动,不如现在就开诚布公。 从展现控火实力,到大量的回灵丹售出,到最后提出她真正的条件,每一步都逼着天宝阁不得不重新考虑她的价值。若是她一进来就提出苍炽的存在,只怕刘振岚还没给她说话的机会,朱先生和向允就会把苍炽给剁了。 “而最重要的是,等会的水下作业,我需要他的帮忙。”少女冷静的目光从在场每个人的脸上扫过,不亢不卑,镇定自若。 第129章 涟漪 那海鬼鱼紧紧盯着许颜真指尖的灵火,庞大的身躯一寸一寸往上逼近。许颜真心中大急,那冰层还差最后一处没有化开,她却不敢肆意妄动。正在这时,身后的少年忽然将她揽到自己背后,一手夺过少女手中的灵火,当着海鬼鱼的面朝另外一个方向飞快的游去。那灵火一时间换了主人,又怎么肯服?它一离开许颜真能控制的范围,立即焰火暴涨发动攻击。即使与十三级妖兽的威压相抗,这枚上品灵火也丝毫不见退缩。好在苍炽本身是水属性,皮骨又坚实,为了让许颜真脱险,他只能咬着牙在海中围着海鬼鱼绕了一圈。 那海鬼鱼并不是头脑简单的海兽。它那阴冷的眼珠僵硬的转动着,视线紧随苍炽的身影,却没有贸然做出判断,似是在考虑眼前一分为二的猎物哪个更具备吸引力。许颜真心知这是苍炽在给自己创造离开的机会,她屏息凝神,悄悄的将自己的身体调整到最容易逃逸的姿态,整个动作进行得极慢,生怕水波的晃动吸引到那海怪的注意。 忽然间,那头巨大的海鬼鱼忽然朝向不断移动挑衅的苍炽如流星般激射而出,其速度之快,完全让许颜真叹为观止。这头海怪的身形或许没有十一级的岩龟兽那么庞大,速度和灵活性却丝毫不逊于苍炽。终于明白了姚明大人为什么nba界那么吃香,又有高度又有速度又有灵活度,根本就是被上天眷顾的宠儿。许颜真趁着这个空隙,强行将小肥鸟召唤出来。阿肯极其厌恶海水,喷出一口上品灵火又缩了回去。许颜真将最后一处的冰层化开,那头海鬼鱼的身影似是已被苍炽远远的引走了。 她第一次感到有头牛逼的契约兽真好,心中不可避免的又有些担心,生怕苍炽一不小心就报废在这里了。她的理智让她迅速回到了状态,飞快的往海面游去。 少女甫一露出水面,立即就被刘振岚伸手抓回甲板。海面上接近寒冬的冷意让她直接打了两个喷嚏。刘振岚关切的问道:“都化开了吗?” 许颜真点了点头,嘴唇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哆嗦,只急忙道:“下面有海怪,得赶紧开船。” 刘振岚笑眯眯道:“只要冰层化开了就没事。”一边对朱先生道,“这里先教给你们了,我去喊向允开船。” 严夫人拿了条薄毡将她裹起来,许颜真喘息的道了声谢,前者转身就走,只冷冷的丢下一句:“是何掌事命我这么做的,你身上湿透了,又是个姑娘家,有碍观瞻。” 许颜真顿时僵在那里,到嘴边的感谢又硬生生的咽了下去。 何凌妃似是颇为惋惜道:“没想到这点小风一吹,你就受不了了,啧啧啧。” 许颜真默默的将薄毡裹紧,心中颇不是滋味。何凌妃人倒没有多坏,就是太过刻薄,明明说的是实话,却教人怎么听怎么不舒服。 朱先生早就候在一旁,待她整理完毕,才将手掌摊开,面无表情道:“避水珠呢?” 许颜真心情低落,低声道:“不小心掉了,记在我账上罢。” 只听何凌妃摇头道:“姓朱的,你也太不厚道了。人家小姑娘好歹刚才帮了咱们一个大忙,你却拿鱼泉眼当避水珠算计她,不过就是四十万枚下品灵石么,瞧你那点出息。” 朱先生被她说破,脸上不由涨得通红,分辩道:“区区四十万枚下品灵石,我又怎么会看在眼里?” 何凌妃不屑道:“我知道你看她不顺眼,不出口气心里不舒服,又迫于你那生意人的本分,只能出这么个损招。何必呢,传出去不是让人看咱们天宝阁的笑话?要是看不惯她,就大大方方的出手。”她也不管朱先生脸色有多难看,转身对着许颜真上下打量了一眼,淡淡道,“我可不是帮你,只不过不想因此坠了天宝阁的名声。说实话,像你这种修为,除了炼丹的本事不错,其他乏善可陈。我要是你,到了下一个港口,就赶紧上岸吧。” 许颜真听得目瞪口呆,她之前不知道这位何掌事为什么立场来回变,一会站在她这边帮她说话,一会又讥讽于她,现在她总算明白了。这世上就总有这种人,不膈应人不舒服斯基。在何凌妃心中,天宝阁最高,大事面前以天宝阁为第一;而站在她本人的角度,既不护短也不是完全没有章法的出击,只不过看谁不顺眼便直来直往,因此经常性不分敌我的乱开炮,还都是挑着对方最不占理的时候。难怪连向允这等火爆脾气的都对她十分忌惮。 那何凌妃傲然指了严夫人道:“你把她送回去,我要去补个眠。”说着便高抬着下巴离开了。 严夫人背脊挺得笔直,上前一步道:“阿真姑娘,请跟我来,甲板上不安全。” 许颜真忍不住问:“什么是鱼泉眼?” 朱先生咳嗽一声,道:“我也有事,先回去了。”他似乎也觉得自己做得太过明显,便特意补上一句,“我说过,这次化冰所有帮助均有天宝阁出。那四十万枚下品灵石没有写进契约里,自然也不会生效。与你开个玩笑而已,阿真姑娘不会介意吧。” 他一说完就立刻走了进去,偌大的甲板上只剩下许颜真和严夫人两个人。她这才想起来,好像契约里真的没有提到,以天宝阁的习惯,若是有实物交易,必然会写进契约。无凭无据的买卖他们是不会去做的。也就是说,从一开始她就被朱先生耍了。果然是如何凌妃说的那样,朱先生是看她不顺眼才故意整她的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忽然船身似是微微倾斜了一下,仿佛海底深处的海流出现巨大的波动。 严夫人早已习以为常,面不改色道:“鱼泉眼看起来和避水珠一样,经常有不法商人把鱼泉眼当做避水珠出售。其实两者价格天差地别。鱼泉眼是一种喜寒怪石,据说在诸侯列岛中某一处盛产此物。一旦将它压入舌底,在短时间内也能达到和避水珠相似的效果。”她顿了顿,似是有些欲言又止,“……总之,这东西很容易逃脱,哪怕你嘴巴只张开一道缝隙,它就会钻出来;就算你一直不张嘴,时间长了,它也会在你口齿间作乱,只将你惊到嘴巴张开能让它逃脱才行,失落掉是很正常的。也正因为这个,所以实用价值很低。” 许颜真这才明白过来,这就是所谓的鱼目混珠。她口腔的温度自然远高于海水,那鱼泉眼被她含在口中,不可避免的想要挣脱,一旦她张开口,立即就被对方逃脱出来。亏她当时还以为自己嘴巴漏风,没想到是朱先生在其中捣鬼。那姓朱的从一开始就打算坑她一把,倒不是真想让她出四十万,多半何凌妃不点破,他也会装作大方卖自己一个人情,好让自己心生歉疚,对天宝阁更加难以拒绝。 想到这里,许颜真不觉微微恼怒,就算她是乡下人没见过世面又怎么地?居然把她当凯子耍! 忽然间,只听一声巨响,只见一条长蛇飞快的破水而出,直接落在甲板上打了个滚化作一个短发少年的模样,双手撑地在剧烈的喘息。许颜真心中一块悬着的石头总算落了下来,苍炽必定是将那海怪引走后自己潜了回来。谁知她还没开口,就见少年抬头对严夫人吼道:“还愣着做什么!你是白痴吗?快点开船!” 他话音未落,又是一声更大的破水声,接着就看见一头巨大的海怪跟着飞了出来,扑通一下落在蓬莱的甲板上,跟着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只把整艘船震得前后摇晃起来。不少客人纷纷从舱内探出头来。 一个侏儒在顶舱推开正对船头的小窗大吼一声:“不想死的都给我缩回去!船要起飞了。” 船舱上的窗户立即砰砰砰砰的关了起来。 刘振岚从他身后飞了出来,稳稳落在许颜真身边,脸色凝重,皱眉道:“你们怎么把它引出来了?” 许颜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她顿了顿,又问:“这是什么?” 苍炽退回她左侧,答道:“这是海鬼鱼,很厉害的海兽。你的灵火比它额头前的鬼火更亮,把鱼群都吸引走了。它就从海底跟过来了。”他很快又颇有些自得甩了甩手,道,“不过不要紧,方才我照他头顶来了一下,把那混蛋到极点的灵火砸在了它脑门上。你刚才没看到,它额前那个触角差点被我一记砸断。” 许颜真这才发现,那海鬼鱼的前额一片焦黑,上面似是摇摇晃晃吊着一个灯笼模样的肉团,早已血肉模糊。 只听向允那暴跳如雷的吼声:“王八蛋!把我的甲板都砸裂了,老子要刮了你!谁都不许放它走!姓刘的,你把它固定住,等会别让它掉下去了。” 严夫人淡淡道:“不管它以前怎么厉害,上了甲板就不可能扑腾了。” 苍炽舔了舔嘴唇,嘿嘿道:“据说这玩意肉味鲜美,大爷我也从没尝过,今天正好开个荤。”他话还没说完,那海鬼鱼顿时一个激灵,竟然站了起来。蹬蹬瞪逼近了几步,对着苍炽等人怒目相视。 许颜真大吃已经,她从未想到这条鱼居然靠着侧边两道腹鳍,将整个庞大的身躯支撑了起来,还能健步如飞的在甲板进退有余。这种力道,这种速度,这种进化程度,让她不由自主的在内心深处打了个寒战。 上方的向允又朝下吼了一声:“还愣着干什么,拴住它!船要起飞了!!” 刘振岚上前一步,冷冷凝视着那海鬼鱼,口中却道:“严姝,你将阿真姑娘带进去。” 苍炽也挡在许颜真面前,眼中兴奋之色大起,嘿道:“正是,这里就交给我们男人吧。” 刘振岚脸上黑线连起,忍不住斜睨了身畔少年一眼。饶是他为人温文尔雅,也忍不住在心中啐了他一口,暗道:“呸!你算什么男人?连人都不是。” 严夫人将许颜真一扯,两人飞快退入身后的舱门中,砰的一声将舱门合上。 向允在舱顶大叫道:“横杆!” 许颜真心中好奇,这蓬莱号是灵石驱动的法宝,自她上来后就从未见到有船帆。以前看到桅杆,还以为是个摆设。没想到两道高高的桅杆居然渐渐平躺着降下,从船两侧缓缓伸出。 许颜真只觉得重心不稳,只听严夫人冷冷道:“抓住扶手。” 这条通向甲板的墙壁两侧都装有扶手,许颜真原先只觉得有些奇怪,在一个遍布金丹期以上修士的大型海船上,哪里会有需要扶手的老弱病残呢?她起初并没有多想,此时才明白扶手的用意,当下牢牢的将扶手抓住。那蓬莱似乎船头一侧朝上倾斜着飞了起来,且角度越来越大,到最后几乎让她的双腿悬空着离开地面。 那矮小侏儒的吼声似是蕴藏着无穷的爆发力,如同打雷一样在空中回荡:“展帆!” 许颜真透过边上的小窗,只见自己左侧那两道桅杆上慢慢展开一层透明的膜,在阳光下流光溢彩,仿佛彩虹一般,煞是好看。 严夫人那一成不变的脸上难得展出一抹微笑,骄傲道:“这是虹帆,只有我们蓬莱上才有。每当蓬莱飞起时,虹帆便会展开。通过帆对风速的调节,最大限度的降低灵石损耗。从下面看,整艘船就好像笼罩在七彩流光的仙气中,宛如海市蜃楼,又似蓬莱仙境,故此得名。” 许颜真喃喃道:“这也是向大师的手笔么?” 严夫人叹了口气,低声道:“若没有这手,天宝阁也不会要他了。”言语中似是有些悲凉之意。 许颜真心中一动,正要说话,忽然前方甲板传来轰然巨响。这震动让她一个没抓稳,整个人顺着地板滑了下去。严夫人非但不出手,还冷眼旁观淡淡道:“若想在蓬莱上呆下去,你必须要提升修为,至少不能想现在这般不济。” 许颜真又羞又恼,她资质差,这才短短两三年,能从一个废柴修炼到现在这个程度已经不易。尤其前几层还是靠着在合欢宗的禁地,凭借天然聚灵阵作弊才勉强到达炼气五层。越往后修炼越不容易。再者,她也没有时间和精力像小说中的万能主人公一样,随便躲起来眨眼间就牛逼哄哄的筑基了,一边进阶一边还炼丹、炼器、制符德智体全方面发展,甚至养出更牛逼的灵宠。说起这个,她的小红眉至今还下落不明呢。不管承认与否,她都是个普通人。 许颜真顺着走廊一路下滑,直到楼梯拐角撞上墙壁才停下,腰板的疼痛让她直抽冷气。下一刻,那船身终于停止了倾斜,前端慢慢放平,似是在调整飞行姿势。这一角度变换,又让她顺着墙壁直接一屁股坐到了地上。许颜真勉强抓住边上的花瓶维持平衡,那花瓶被固定在墙角,瓶身光滑,却在贴墙处多出了两个小小的镂空扶手,仿佛正是为她这样不慎滑倒的倒霉鬼所设计。从外面看来,丝毫不觉得突兀,反而还有一种浑然一体的独特美感。 许颜真先是一愣,没有想到向大师不仅仅是一位炼器师,更在建筑学美学上都各有建树。当下忍不住由衷赞道:“真是太了不起了。” 不知为什么,她心头燃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热情,脑子一热便拼了命似的的往舱顶跑去,一心一意只想立刻跑到向允身畔,跪下求他教导自己那神秘莫测的炼器之道。 向允刚将蓬莱调整了角度,为了避开海蛇族的追击,天宝阁决定启动虹帆暂时飞离这片海域。只不过虹帆所耗灵石远高于航行,且对风向变化更为敏感,轻易不会启用。此时,他正在舱顶处取了一枚单筒千里眼观察云层,忽然听到自己的房门被“砰”的一下踢开。一个浑身还滴着水的少女气喘吁吁的冲了进来,一见他立即五体投地的行了一个大礼,期盼中带着热情的张开双臂高声叫道:“向大师,请收我为徒!” 向允额角青筋直冒,恼道:“滚!没看到老子正忙吗?” 那少女激动得大叫道:“你不收我做徒弟我就不起来。”她只觉得自己心中荡漾着一股激情,只要能让对方收自己为徒,就是粉身碎骨也在所不惜。 向允越看脸色越阴沉,半晌,忽然低声喝道:“十四,快从她身上出来!” 那少女身子一颤,连声哀求道:“向大师,弟子拜师心切……” 向允似是充耳不闻,冷冷道:“我数三下,再不出来,就把你的鼎身给锁起来。” 许颜真只觉得心头一空,仿佛忽然被解开枷锁一样,好半晌没回过神来。只扶着额角,颇有些茫然的望着向允,道:“方才……是怎么回事?” 向允朝她身后恶狠狠道:“还不快给出来跟人家道歉!” 许颜真微微转头,只见身后缩着一个只软乎乎的小团子,正眼泪汪汪的望着向允。一见她望向自己,立即不好意思的将脑袋埋在粉嫩的小爪子中,像个雪白的毛线团一样滚到了向允脚边。 向允身量矮小,还不足三尺,长长的胡子垂到脚面。那小团子悄悄伸出爪子,轻轻抓了抓侏儒老头的胡子尖,仿佛在讨好,又像在求饶,一面还眼巴巴的望向许颜真。许颜真这才看清楚它的模样,就像是以前看过的苏格兰垂耳兔,小小的一团身子蜷缩在一起,毛茸茸的耳朵耷拉在两边。 许颜真忍不住失声道:“这是……器灵?” 向允脸上颇有些骄傲,却又强行忍住,硬邦邦从身上掏出一枚小小的圆鼎,道:“这是落月涟漪鼎的器灵,唤作十四。”他抬起圆鼎底座,指着上面一圈一圈的圆纹,道,“这名字便取自‘剖巨蚌于回渊,濯明月于涟漪’。嘿嘿,我们天宝阁的神器无穷无尽。和你的朱雀神魂一样,我的十四也可以化为实体。那姓朱的金算子和它比差了老大的一截,至今为止都离不开器身……哎哟!”他话还没说完,脑袋上就挨了狠狠一击。 那金算子不知什么时候潜了进来,一直无声无息的躲在角落里。此时听他背后说自己坏话,忍不住上去气鼓鼓的扇了他脑袋一下。那叫做十四的垂耳兔又咕噜咕噜滚到金算子身边,好像要安抚好友的样子。金算子才不理它,自己抖了抖算盘身,金灿灿的算珠好一阵乱响,昂首阔步的飞着离开。 那小十四央求了半天,眼见无效,只能就地一滚,整个身体竟然化为虚影,直接没入向允的体内。方才还在揉着脑袋喋喋不休的侏儒老头,此时立刻对着怒气冲冲的金算子跪了下来,左右开弓“啪啪啪啪”用力扇自己几记耳光,一边痛哭流涕连声道:“我错了,我错了,请金大爷原谅我。只要您能原谅我,随便怎么样都行。” 那金算子疑惑的顿了一下,这才慢悠悠的打转回来,却不上前只绕着许颜真飞了一圈,停在她肩头。 那团雪白的虚影立刻又退了出来,扑到金算子身边与它嬉闹了一会。忽然浑身一颤,仿佛发现了什么不好的东西将要来到似的,转身从门口闪了出去。那金算子微微迟疑,在许颜真身边蹭了蹭,也跟着掠了出去。 下一刻,杯具的侏儒老头总算清醒过来似的,狠狠抹掉鼻涕,冲到门边朝外怒吼道:“混蛋!连你老子都敢戏弄,有种你别回来!” 从向大师口中,许颜真才知道这枚月落涟漪鼎是一种炼器的极品法宝,那底部的涟漪象征着无限放大的含义。这蓬莱号就是出自月落涟漪鼎的手笔。只需要炼成巴掌大的船身,用少许灵石激活,就能放大到如今数十丈长的巨型海船。 向允恨恨道:“早知道养出这么个吃里扒外的东西,当初就不选它!”他朝门外啐了一口,一面许颜真解释道,凡是加入天宝阁的修真者,攒上一定功德值,就可根据功德值的多少在天宝阁内兑换相应品级的法宝。这就好像宗门里的门派贡献点一样,只不过这功德值却不是每个月发放,而是需要付出代价才能得到。 向允冷笑道:“东海上凶险万分,若是一不小心卷进奇怪的海流,就再也回不去了。傻子都知道,和出海比起来,还是舒舒服服的去拍卖简单。可出海风险高,回报也高,功德值是那些混拍卖行的家伙们的三倍还多!你以为那姓刘的都快化神了,为什么还坚持出海?就是想攒够足够的功德值,去兑换灵界牙缝里漏下来的灵丹妙药和奇珍异果!那些东西对上界来说不算什么,可对于我们这些迫切想要飞升的老家伙来说,还有什么比它更吸引人呢?只消打上几十年工,就能获得别人几百年甚至上千年都得不到的东西。” 他恨恨的照着圆鼎啐了一口,道:“老子以炼器师身份护船,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大风大浪,九死一生才兑换了这个小王八蛋。刚养出来的时候还以为撞了狗屎运了,虽知道他娘的,居然连我都敢戏弄!真是对它太好了!迟早得把它砸了!”那侏儒一边作势要砸,一面却又舍不得。只拿袖子仔细擦了擦,放进怀中收好。他兀自絮絮叨叨的说着,总算让许颜真明白了为什么自己会忽然头脑发热的拿着上千万枚下品灵石去缴学费了。 “一定是被它上了身,着了这家伙的道!”她喃喃道。连元婴期的向允都不可避免的挨整,更何况是她这个小小的低阶修士了。 那小十四虽然才诞生不久,却是一枚极为罕有的强大器灵,可以在实体与虚体中随意转化,一旦化为虚影附身之后,就可以操纵人心。哪怕你心中只有一丝念头,羡慕也好,愧疚也罢,只要被它捕捉到,就会无限放大,直到做出连自己都觉得头脑发热不可思议的疯狂举动来。这就好比投石入水,一点点极小的动静能泛出巨大的波纹,这就是涟漪效应。如果运用得好,这枚落月涟漪鼎甚至可以用做战斗型法宝,未必输给那些真正的攻击属性道具。 向允见许颜真好久没有做声,似是有些出神,不由恼道:“喂,你当真要拜我为师?若没有这个心思,我劝你还是算了。老子耐性不好,可没这个功夫教人。” 许颜真还来不及回答,忽然船身重重一倾斜,她站在房间中央,根本没有什么可供把握平衡的东西,整个人顺手一抓,竟然把向允的胡子牢牢抓住,照着墙面直接飞了过去。向允剧痛之下不禁哇哇大叫,许颜真这才意识到自己闯了大祸,连忙松手。下一刻船身倾斜得更加厉害。少女的身体重重的摔在倾倒的墙面上,眼前金星乱舞。 向允方才被她揪得泪花乱飙,眼下却顾不得训斥,只紧紧抱住窗棱,短短的小腿悬空乱蹬,一面冲着外面大吼道:“x你娘,姓刘的你到底行不行?不过是头海鬼鱼,你到现在居然还没收拾掉它!还要进阶化神期,我呸!我要是你,直接一头撞死了。” 他那个“了”字还没说完,就惊愕的看到那海鬼鱼庞大的身形直起,较之方才似乎又扩大了数倍,几乎将整个甲板完全填满。此时那头巨大的海怪正竖着一对凶狠的眼睛恶狠狠的瞪着他,而甲板上,刘振岚和苍炽的人影已经不见了。 第130章 烈火红喉海鸳 那海鬼鱼虽然只是一头海兽,级别却不低。以人类修士的阶层划分,至少也是元婴以上的实力。即便是十三级的苍炽都不敢掉以轻心。但刘振岚不同,作为天宝阁下属蓬莱号护船卫的首席指挥官,他的实力在四名大管事中最高。让他制服这头海鬼鱼,并不特别困难,可若是要他与海蛇族同仇敌忾,却不是那么容易。人类修士和妖修彼此之间都不信任,尤其是对他这种活了上百年的大修士,处在海兽和妖修两者之前,根本不可能毫无戒心。即使苍炽成为了许颜真的契约兽,也依旧不能让他放心。不管如何,这船上有一头十三级的化形妖修,对人类修士来说,终究是一个巨大的隐患。 虽然和许颜真定下契约,天宝阁不会追究苍炽的突袭之过,但这并不意味着他刘振岚会放任自己的船上多出一头攻击性强的海兽。尤其海蛇族是以团结著称的族群,他没有把握这头海蛇不会抗命出卖蓬莱。毕竟许颜真只有炼气期,让他把一船人的性命寄托在这个乍然出现的少女身上,他做不到。只有那头海蛇的彻底死亡,才能让他完全的放心。保卫蓬莱,杜绝一切被跟踪的可能,这是他身为护船卫大管事的职责所在。只要不让少女知道是自己下的黑手就行了。海兽相争,两败俱伤,没有什么比现在更好的时机了。他可不像姓朱的那样恪守行规,也不像向允那样喜怒都摆在脸上。刘振岚脸上虽然不动声色,心里却开始盘算起来。 和他相比,苍炽就单纯得多。他见那姓刘的修士稳若泰山,自己可有些迫不及待了。之前在海底,他为了最大限度给许颜真赢得时间,便以身为饵拼命将海鬼鱼引走。这倒不是苍炽多伟大,对于这类与冰雪王族同样好斗的族群而言,战斗本身就是最大的乐趣,无论是狩猎还是被狩猎。以自身为饵,引走海怪,保存族人小弟,这是他身为那群没化形的幼年海蛇首领的本分。谁知道那海鬼鱼身躯虽然庞大,速度却丝毫不见阻滞,几乎追着他屁股咬,甚至跟着他一路跳到了甲板上。这简直是一名优秀的反追捕战士的最大耻辱。 不过不要紧,他很快就将自己的角色定位调整过来,从被狩猎到狩猎,中间也就是隔着个许颜真。一待严夫人关上舱门,少女安全无虞,他便再没了顾虑,转头化为蛇身准备放手一搏。海蛇族进攻以速度和毒性著称。天下蛇毒,以海蛇为最。一旦它们捕猎时,行动敏捷,身形灵活。只消无声无息轻轻叮上一口,几乎超过眼镜王蛇两百倍以上的神经毒就会直接送入敌人体内。 当然海鬼鱼也不是吃素的。它前额的鬼火灯笼虽然惨遭烧烤,但是眼骨上方的两根触须却还灵活自如。当鱼群中出现较大的食物时,便如同电鳗一般,通过尾脊肌肉组织中的某些器官产生极大的电流,在笔直竖起的一对触须之间形成一张巨大的电网,直到将对手麻痹击晕为止。 相比起沉稳内敛到毫无存在感的刘振岚,苍炽那熊熊燃烧的斗志和海鬼鱼那奔腾澎湃的怒火,几乎在两者双眼之间“噼里啪啦”的爆出激烈火花。忽然蓬莱的船身慢慢腾起,直至缓慢的调节上倾的角度。刘振岚早有准备,他一个筋斗跳出甲板,口中轻叱一声,双脚稳稳踏上了一柄通体透亮的水蓝色宝剑。他人绕了个圈,悄悄将身形降了下来。慢慢升起的蓬莱号与他之间高度越差越大,直到身形完全被船体遮住。 那两头正在紧张对峙的海兽,似是慢慢发觉了自己身体正在不断的下滑。海鬼鱼仅靠两片侧鳍根本无法在不断倾斜的光滑甲板上维持重心,当下一转身迈动两片肥肥的鱼鳍拼命往上爬。那苍炽身形一闪,用尾巴将桅杆卷住,正要居高临下嘲笑狼狈不堪的海鬼鱼,忽然觉得自己的视野居然渐渐降低。他回头一看,那桅杆不知何时已经渐渐倾斜着横下,眼看就要把他的蛇身卡在船侧的木槽里了。苍炽唬得机灵一颤,飞快松开尾巴,闪身而出。他一眼看到面前的海鬼鱼正拼命的想要往上爬,当下一张口狠狠的咬在对方那硕大的尾鳍上。 那海鬼鱼顿时痛得泪流满面,它在海中能称王称霸,上岸也可嚣张一时,偏偏了天上就好像龙困浅滩,虎落平阳,既不能如刘振岚那样御剑而去,也不能想苍炽一般靠蛇身缠绕稳固身形。这剧痛之下,两片肥肥短短的侧鳍就再也站不住了。它心知自己重心不稳,若是不转换角度,背脊就会笔直的撞向船舱。这蓬莱号本是万年犀梨木所制,它从海底跃入甲板时就体会到了这种坚硬。而海鬼鱼背脊上的棘刺极为坚硬,若是与船舱相撞,要么是两败俱伤棘刺折断,要么是刺入舱板中拔不出来。无论哪种都会让它陷入被动。当下拼尽全力跃起,在空中转了个身,努力想用柔软多脂的腹部来减缓这种冲撞力。 这时刘振岚出手了。 苍炽忽然觉得一股莫名的危机感,本能让他将姿态从进攻调整为防御。可是对方来得实在太快,他只觉自己身体剧痛,回头一看,那姓刘的人类修士竟然一剑斩断了自己的半截尾巴。他心中又惊又怒,张口就对刘振岚咬去。刘振岚一身御剑术出神入化,更何况他早已盘算好一切,整个人一击得手,立即笔直的下坠。苍炽勃然大怒,紧跟着追了下去。就在他入海的瞬间,忽然剑光一闪,那柄宝剑将他准确的托起,从侧面将主人截走。苍炽一头扎进了水里,鲜血染红了海面。刘振岚全神贯注的候了片刻,海浪一波又一波袭来,很快就冲淡了血色。 那海鬼鱼受了苍炽一口,毒牙划破躯体,剧毒进入血液,不知不觉中身躯渐渐麻痹起来。为了避免自己被甩落,它只能通过不断膨大的身躯将自己卡在船头。却不想远远的天空忽然飞过来乌压压一大群巨型的烈火红喉海鸳。这种海鸳身形庞大,覆羽呈灰白相间,喉管处成橙红,嘴长而坚实,尾短而足爪锐利,展翅如巨鹰,长可至七尺余。口中可喷出烈焰,爪如勾,最喜欢以同样凶猛的海兽喂食。刘振岚斩断苍炽蛇尾时,浓烈的鲜血从天空喷洒下去。鲜血将大量的海兽从海底唤醒,不断的朝这片海域游来。 那群烈火红喉海鸳也跟着被吸引过来,只可惜苍炽坠落得太快。等它们来时,那头受了重伤的海蛇已经落入海中。可是很快,它们的目光就被蓬莱甲板上那头巨大的海鬼鱼吸引了。肉嫩肥美,只要吃过一次,那种记忆便永远停留在脑海深处。那海鬼鱼立刻就发现了自己身处险境,一头天敌没什么,一群天敌朝自己围过来,这种滋味着实难受,偏偏它还动弹不得。 那群海鸳快若闪电般的朝这边飞过来,海鬼鱼只觉得风萧萧兮易水寒,当下泪流满面的抱着必死的决心,竖起电网准备和对方同归于尽。只听一声清啸,第一头饥饿难耐的海鸳在它身上留下了深深一道爪痕,却不想在离去的时候展开的翅膀不小心碰到了它头顶的电网上。被巨大的电流瞬间麻痹的海鸳如同一架失控的小型飞机,直接撞向了蓬莱的侧翼。锐利的爪锋将虹帆划破。一刹那间,整条海船重重的往右侧倾斜,向大师愤怒的扒住窗棱,努力将脑袋伸出来,用力咆哮着刘振岚无能。 那头海鬼鱼因为船身侧倾,毫无动弹之力的僵硬身躯随之晃动,重心不断右移。它怒视着这个几乎与它视线平齐的矮小侏儒,身躯被一群巨大海鸳牢牢抓住。那海鬼鱼发出尖锐的嘶鸣,如同一个扯着嗓子尖声哀嚎的老头,听在耳朵里极为难受。那群海鸳齐齐展翅,一时间遮天蔽日,竟将这头海鬼鱼从甲板上硬生生的拖起。数十双利爪在半空中用力撕扯,只听“噗”的一声巨响,那海鬼鱼被直接扯成无数块碎肉,鲜血与大雨般喷出。向允抓着窗棱,一时间避之不及,被扑了一头一脸。 他当即觉得脸上又麻又热,心中明知不妙,却没有第一时间打坐驱毒,而是挣扎着扑向另一侧的窗前,用力推开窗户,死死抱住窗棱,将脑袋探出去,对后面厉声吼道:“是烈火红喉鸟群!谁都不许出来,更不许激怒它们!刘振岚,回去你的位置管好你的人!船工队,准备打开顶帆,随时迫降!” 烈火红喉海鸳可不是普通的妖兽,能在这片十级以上大家伙们领地中生存的海鸟,本身就不是好相与之辈。作为十三级海蛇族的天敌之一,它们喷出的烈焰都是地道的灵火,高可至上品。这乌压压一大群海鸳,若是被激怒了,一齐朝蓬莱开炮,顷刻之间便会燃起熊熊大火,到那时便真的再也无法补救了。 向允狠狠摸了一把脸,忽然发觉自己的脸上肌肉似是开始麻痹,连眼皮都越发沉重,当下对许颜真叫道:“小姑娘,你过来,给我帮个忙!” 许颜真被撞得七荤八素,好容易才勉强爬起来。蓬莱号虽然脱离了烈火鸟群,却因一侧虹帆破裂,整艘船对风速失去了控制,正摇摇晃晃的往斜下方俯冲。 向允平时从不轻易出口求人,此时迫不得已,只能将许颜真叫道身边。从怀中取出那只落月涟漪鼎,轻轻一拍,“嗖”的一下,那只雪白的垂耳兔就从外面被强制收了回来,咬牙将圆鼎按在她手上,道:“等会我会把神识通过十四传递。这四只爪子从左往右,从前往后顺次代表船头,船尾,船左侧,船右侧四个方向,尾巴代表主舱。等会我举那只手,你就朝外喊哪个方向,他们会按照你的指示依次打开顶帆。耳朵代表左右两侧侧帆,如果到最后不收起来,就会因为风速而打转……” 许颜真紧紧抓住桌腿,一只手接了落月涟漪鼎,脸上微微茫然。她并不知道为什么向允为什么要让她做这些,方才她摔到右侧,根本就没看到向允被海鬼鱼喷了一头毒血。等她爬过来时,只看到向允身上有血迹,却没想到他为了争分夺秒告诉她如何传递消息,居然丝毫不顾自己身上的剧毒,甚至根本就没有来得及告诉她。 向允只觉得自己嘴巴快要张不开了,用力开口道:“迫降一定得小心,只要有一……一点差错,哪怕是蓬……莱,也会承受不住巨大的力道……而船底解体。” 许颜真立刻道:“这个我知道,你放心吧。”在她前世不是没有听说过水上迫降,奥巴牛上台那阵子,就有过一则客机成功水上迫降的新闻。 向允还要再说,却已是浑身麻痹,整个人直接顺着地板朝右侧滑去,重重的撞在了珍宝架上。许颜真刚要伸手去拦,就被一只小爪子拉住。只见那十四神色严肃的摇了摇头,伸出右侧后腿,用力蹬了蹬地。许颜真心知时间紧迫,用力探出头去,扯着嗓子喊:“船右侧顶帆打开!” 只听“砰”的一声巨响,右侧的船身巨震,仿佛被什么一下子滞缓了速度,船身总算微微恢复平衡,却依旧在快速俯冲。那矮小的侏儒身子硬邦邦的,又被这一震狠狠撞在了墙上。十四仿佛一点都没看到似的,半身掠出窗外,紧紧的盯着风向,先后举起了尾巴和左后腿。 许颜真顾不得维持平衡,立即嘶声喊道:“主舱顶帆打开!船左侧顶帆打开!” “收起侧帆!” “同时打开前后两侧顶帆!” …… 十四很快化作一道虚光投入落月涟漪鼎中。片刻后,那圆鼎中又跳出来一头雪白的毛线团直接朝那侏儒滚了过去。许颜真知道,这是因为主人的神识涣散,再无力控制器灵的缘故。那头之前把向允气得哇哇大叫的垂耳兔,此时正扑在侏儒长长又杂乱的胡子上,低头蹭了蹭,豆大的眼泪子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滚落在侏儒矮小的身躯上。 蓬莱号在不断下落中,从船身各处接二连三的怦然打开大小不一的顶帆。许颜真顾不得颠簸的船身,在储物袋里东掏西掏,越掏越焦急,索性把整个储物袋开口朝下倒。 “找到了!”她迅速取出一枚青翠欲滴的蛇果,将汁液挤落在向允口中。一面侧耳伏在侏儒胸口听了听心跳。将左手按住侏儒的胸口,右手握拳用力捶打在左手上,一下又一下。“大师!向大师!向师傅!” 那顶帆看起来像是一层透明的薄膜,被如琴弦一般晶莹的灵线牵引着船身,在阳光下闪耀着七彩的光芒,仿佛是世上最美丽的花朵,在那一瞬间骤然绽放。 ——这是虹帆,只有我们蓬莱上才有。每当蓬莱飞起时,虹帆便会展开。通过帆对风速的调节,最大限度的降低灵石损耗。从下面看,整艘船就好像笼罩在七彩流光的仙气中,宛如海市蜃楼,又似蓬莱仙境,故此得名。 第131章 时间静止的岛屿 刘振岚方才一击让苍炽侥幸避开要害,心中暗叫可惜。他虽然实力高,却也不敢贸然下海追踪,便徘徊在海面上空,只要苍炽露头,就一剑斩首。谁知那海蛇极为狡猾,入海之后再无声息。他也不可放任那头海鬼鱼一直停在甲板上,只冷冷道:“算你好运。”脚下剑光一闪,载着他直扑蓬莱。 就在这时,苍炽从海底猛然窜出,残败的蛇身缠绕住剑身,一面狠狠张开大嘴咬向刘振岚的小腿。他本是十三级的海兽,虽然才化形不久,却因得了蛇果而进阶。海蛇族本来便以速度著称,即使重伤之下,动作依旧快若闪电。刘振岚职责在身,不便在外久留,之所以佯作离去,就是为了将他诳出来。苍炽年少气盛,吃了他一个暗亏,哪里肯服气。便是拼着性命不保也要和他同归于尽。 这两人一个是早有提放,一个是拼死报复。只听刘振岚厉声道:“绞杀!”那柄透体透亮的水蓝色宝剑,剑身旋转数圈,与苍炽的腹鳞摩擦之下火星四溅。刘振岚的这柄宝剑唤作湛卢,是一柄极为罕见的水属性极品法宝,两边开刃,剑锋更是锋利无比。饶是海蛇族的皮甲再坚硬,也抵挡不住一名准备冲击化神期高阶修士的全力一击。 苍炽只觉得自己浑身剧痛,作为一个优秀的海蛇族战士,宁可战死也绝不退缩。刘振岚看着缠绕在剑身的蛇身被锋利的湛卢绞成碎肉,大量的鲜血喷射出来。他飞快的闪身将头脸护住,避免裸露的皮肤被毒血碰触。那毒血洒落在剑身上,燃起阵阵青烟。 刘振岚对自己的实力相当自信,海蛇的速度虽快,但他的剑更快。他坚信自己能在对方还没来得及咬伤来之前一击必杀。事实证明他成功了,苍炽下半截的蛇身完全被绞碎,高昂的蛇头已经垂落,全靠缠住剑柄的那鲜血淋漓的前半截,才没有从湛卢上掉落。 这样也好,蛇妖以心脏修妖丹,趁着它还没滑落海里,赶紧将妖丹挖出来。像这样战斗所得,天宝阁并没有强行需求上缴。一枚十三级海蛇的妖丹,也能换来一些有价值的灵丹妙药。他刚伸手准备按住蛇头,忽然发觉对方那双冰蓝色的竖瞳大张,接着便是掌心一麻,蛇信洞穿了他的手掌。 “的确,你的速度很快,快到绞碎了我的蛇身,本大爷还能活着。”苍炽喘息着惨笑。下一刻,勃然大怒的刘振岚,伸手用力将海蛇的脑袋捏碎。 “这下你可活不成了!” 他深知海蛇剧毒十分厉害,当机立断,挥剑齐肩斩断自己的左臂,怕的就是这一瞬间毒血流动到躯体。这人也当真了不起,剧痛之下,居然没有哼出一声。他喘息着将自己的左肩包扎起来,大量的失血让他颇有些眩晕,但他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背后偷袭一头海蛇还如此狼狈,伸手捉住海蛇的尸体,打算把妖丹挖出来。就在这时,忽然从小腿处传来一阵凉意。他心中大骇,一把扯开裤腿。 刘振岚身为护船卫首领,不可避免的要四处作战,儒士打扮的衣衫下都遍布上等护甲。他将腿甲用力掀起,只见一道阳光从被洞穿的小眼中投射下来,顿时心头一片冰凉。刘振岚伸手往腿肚处按去,手指所触之处居然已经毫无知觉,皮肤赫然呈现一片死灰。就在他足三里往下一寸左右的位置,一个细小到几乎无法察觉的小洞正不断冒着青灰色的烟气。 原来就在刘振岚发动绞杀的同时,苍炽拼死用蛇信洞穿了他的护甲,哪怕只有一点点的碰触,也足够剧毒侵入皮肤。而后者故意洞穿他的手掌,宁可冒着被他捏碎头骨的风险,也要挑衅他,让他情绪澎湃愤怒大起,为的就是转移他的注意力,加速体内血液流动。就这么短短片刻功夫,毒液已经在他身上循环了一周。 这一刻,刘振岚的心若死灰。渐渐的他发觉自己连手指都无法抬起,浑身的灵力飞速的流逝,整个人仰面掉落海中。他的全身肌肉麻痹,从最开始的无力行动,到肺叶无法运作,直至最后心脏停止跳动,这就是海蛇族的最强大的毒素。刘振岚干渴的双眼最后望了一眼天空,阳光挥洒下来,蓬莱号包裹在七彩流光中,说不出的好看。 不管怎样,保卫蓬莱而死,也是一种荣誉吧。他在心中苦笑着。冰冷的海水侵入他的鼻口,几乎让他窒息。 在海上漂流了这么多年,不知何时起,蓬莱已经成了他最在乎的东西,哪怕他从未表现出来。为了攒够功德值,为了能得到可以帮助自己进阶化神的大虚无丹,从踏上蓬莱的那一刻起,他就觉察到了自己的宿命。 在弥留之际,他依旧清晰的记得流光大人对他说的话:“东海航行,极为凶险,尤其是你担负着保卫蓬莱的职责,绝对不可以让它受到伤害,任何不利于蓬莱的苗头都要扼杀。不管遭受了多么大的损失,只要船在,你的功德值就永远不会减少。” 紧密团结一致对外的海蛇族,再怎么缔结契约,也是妖修。人类和妖修在本质上彼此对立,让他无法肯定这头忠诚于海蛇族的年轻海蛇是否会背叛他的主人。事实上,就连许颜真自己都无法保证。她毕竟只是一名炼气期的低阶修士,并不是靠强硬的手腕掐住对方的死穴,而是通过天时地利威逼利诱签订契约。即使成为契约兽,苍炽也只会保证主人的安全,却不一定会在乎蓬莱。万一它将族人引过来,里应外合之下,就算那名少女炼丹师能活下去,蓬莱也只有覆灭一途。他不能拿蓬莱号冒险,哪怕只有一丝可能,都必须全力以赴的去除干净。 刘振岚的身体越沉越深,在黑暗中,他仿佛听到自己沉稳的回答:“放心吧,蓬莱与我,船在人在。” 那柄宝剑湛卢因主人的神识消失,在没有灵力驱使的情况下,只能跟着坠入海里。死去的蛇身忽然发出一阵耀眼的白光,一枚冰蓝色的妖丹破体而出,直接投入湛卢的剑身中。雪亮的长剑在幽暗的大海中,仿佛黑夜里的一盏明灯,笔直的不断下沉。那剑身上的光芒幽幽的闪烁着,灰色的海蛇符文慢慢由剑柄处盘旋至剑尖。在冰冷的海底最深处,光芒久久不绝,仿佛荒芜战场上斜插的墓碑,竟有一种说不出的悲凉与沧桑。 好奇的鱼群被光芒吸引过来,围绕着湛卢似是在尽情的嬉戏。 …… 这边,蓬莱号的紧急迫降并不算特别成功。 许颜真的反应和向允的指示之间存在着时间差,同样,从她的喊话到处于船尾舵室的船工弟子发动操作之间也存在着时间差。在飞机降落的时候,一分一秒的误差,都有可能导致迫降失败;而在这里,通信不便导致的失误,让最后两张顶帆撑开的时间过于延迟,此时的船体已经在海面上开始滑行。海面的颠簸与不平让整艘船发出剧烈的震颤。许颜真一只手紧紧抓住珍宝架的桌脚,一只手牢牢的捉住向允。 幸运的是,蓬莱号是万年犀梨木所制,船板的强韧度远超普通木头,船身解体这种情况暂时似乎不会发生。可不幸的是,蓬莱从空中俯冲下来,笔直往前的大约百里处,赫然呈现一座海岛。此时在大通铺中,已经有人惊喜的发现了陆地,也有人惊恐的发现那即将到来的碰撞。 包括严夫人在内天宝阁众人,对此反应都变现得十分冷静沉着。他们的镇定在很大程度上安抚了众多海客的心。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物,连天宝阁一个小小的炼气期女侍都丝毫不惧,他们又怎能在众人面前失态? 忽然听得船尾处有船工弟子大叫道:“不好了,舵盘被绞住了。” 大通铺里面的人群顿时一阵骚动。 蓬莱号有两套系统,一套是用灵石催动,一套是如正常的海船用尾舵定位。前者的好处在于方便省事,不需要掌舵高手也可以行船;同样,缺陷在于一举一动都需要持续性的灵石损耗。此外,灵石对法宝的催动包括从灵石中吸取足够的灵力,再将其投入到法宝的运用中。相对手控操作,其耗时更长。而后者的好处在于节省资源,只需要少量灵石续航,就能轻松掌控方向,更适合在紧急情况下临时制动,比如现在。可一旦舵盘出现故障,用灵石调整方向已经有些来不及了,而舵盘也派不上用处,蓬莱便只能迎头撞向对面的海岛。 已经有不少修士脸上色变,人人都争先恐后的打开窗门跃出蓬莱。 正在这时,只见一个高瘦的人影飞身而出,傲然立在船头。此人正是何凌妃。她手上一根软鞭忽然暴长,笔直的往前卷住了正对着船头的悬崖。那软鞭是之前用来捆住向允的极品法宝,唤作捆龙筋。那捆龙筋可做软鞭,可做长绳,弹性极强。只见那筋身越来越粗,仿佛有什么东西在里面不断充气,直到它膨胀成一只直径约为丈许的巨大长筒。蓬莱号越往前冲,那长筒便越是压缩,巨大的阻力让蓬莱号的速度越来越慢。 所有人都被她的实力所惊呆了。 以一人之力可阻挡住这艘巨型海船的前进,这需要何等强大的自信与何等霸道的实力?何凌妃额角已经隐隐有些汗水,她虽然是元婴后期的实力,却也架不住如此快速的消耗灵力,当下厉声喝道:“还愣着做什么,不想蓬莱被撞得粉身碎骨,有什么绝招赶紧给我使出来!” 严夫人第一个跃了出去,她从袖口里抽出一柄拂尘。一刹那间,拂尘变得数十丈长,她将拂尘斜向下用力插下,企图调转方向。越来越多的修士也加入拯救蓬莱的队伍,毕竟这艘海船是他们在东海上的唯一依仗。再强大的修士也不能在广阔无垠的东海上连续飞上一个月,且不论灵力的损耗,单单是海上遍布的妖兽,天上飞的、海里游的、甚至那些又能飞又能游的……都不会轻易对他们放行。 许颜真好容易将向允拖到角落里放好,抬头一看,透过敞开的窗户,只见不远处迎面一座巨大的山石似是正要与自己撞过来。她唬得浑身惊出一身冷汗,眼看就要撞上的时候,船终于被硬生生的刹住了。 许颜真一个没站稳又从房间这头滚到那一头,差点被甩出窗外。她泪流满面的抱着窗棱爬起来,只见那悬崖顶端已经深入到蓬莱船头甲板上方。好在其下方呈现倒梯状收缩了回去,不然这一对撞谁都讨不了好。 只不过蓬莱船头的顶帆却被悬崖上倒生的树枝给戳烂了,此时正松松垮垮的垂在一侧。 何凌妃重重的吁了一口气,转头朝最顶层的窗户望过来,一眼看见面无人色的许颜真,当下喝道:“小姑娘,老向呢?”方才她就觉得奇怪,蓬莱迫降居然没听到老向的怒吼,而是这个小丫头在指挥。她见许颜真面有难色,顿时心知不妙。一面对同样精疲力竭却因为自己没有帮上忙而羞愧的严夫人道:“你去船工队那里看看,到底是怎么回事?舵盘怎么会被绞住?”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己则不待她答应就飞身跃起,从窗户中进入顶舱。她灵力损耗太过,这一跃到了半空中,差点腿脚虚软跌落下去。好在捆龙筋与她心意相通,当即一头将顶舱的窗棱勾住,这才不至于让她当众丢人。 许颜真一见到何凌妃立即便忧心忡忡道:“师傅被那头海鬼鱼的血喷到了,可能是中了剧毒。” 何凌妃皱了皱眉,道:“海鬼鱼还不至于这么毒……”她走到向允身边,翻了翻他的眼皮,又按了下脉搏,用力踢了那侏儒一脚,冷冷道,“姓向的,给我起来!” 小十四愤怒的滚到侏儒胸口,啊呜一口咬在她的小腿上。那枚捆龙筋立刻扑向小十四,与它斗作一团。 许颜真刚要开口阻拦,何凌妃横了她一眼,元婴期修士的威压散发出来,立即将她压制到无法动弹。一面又转头朝向允补了两脚:“别装死了,快给我滚起来修船!”小十四的身子吊在半空中,牙口还牢牢的咬着她的腿肚,随着她的出脚,圆滚滚的身子一晃一晃的,像是凭空吊着的毛团。 向允还是一动不动。 何凌妃厉声道:“再不起来,蓬莱就粉身碎骨了。” 那侏儒的眼皮微微动弹,似是被这句话惊动了。小十四嘴巴一松,一屁股重重砸在地板上,却也顾不得疼痛,呼噜呼噜的朝侏儒滚了过去,在他怀中蹭来蹭去。 何凌飞拍了拍手,右手虚空一抓,将捆龙筋收回,淡淡道:“好了,他等会醒来,让他赶紧去船头看看,争取尽快将蓬莱修好。”那小十四恨她恨得咬牙切齿,还要扑上来,却被何凌妃一脚踢开,“去看着你老头去!姓刘的不知道死到哪里去了,姓朱的眼里只有生意,这里只有我来主持大局。我可没空理会你。” 她冷淡的从这间冬室离开,高高抬起的下巴和标杆似的背脊,仿佛威严的女王一步一步走下楼去。她心里清楚得很,自己的灵力耗竭,已经让她有些支撑不住了。 “现在还不是倒下的时候。”她在心里对自己说。 …… 蓬莱上的海客们已经陆续从舱室中走到了甲板上。 已经有修士按耐不住好奇,跃上了悬崖。很快,便传来他又惊又喜的叫声:“储物袋!” 不少人被他勾得好奇心大起,也跟着飞身上岛。整座岛屿极为安静,那名率先发现储物袋的修士,很快就从里面倒出了一堆灵石和灵符,其中不乏大个头的中品灵石和些许高级下品灵符。那修士先是大喜,发现众人都虎视眈眈的盯着自己后,立即将储物袋收进怀中,恼道:“看什么看!” 这人姓胡,复名大发。人虽然生得猥琐,却十分乐观豁达。他本是正道修士,在修真大陆上欠下了一屁股债。好容易逃过债主的追杀,倾尽所有踏上天宝阁的海船,指望来东海探宝猎奇,没准哪一日便能让他撞上狗屎运大发一笔横财。没想到今天倒真让他捡着这只储物袋,那枚大块的中品灵石不说,单是这些灵符就足够他赚上一笔。 这胡大发深知自己不过金丹后期的修为,在大陆上或许还能得瑟,到了东海却是道行微末。当下快步从岛上折了回来,直接跃上甲板,一面叫道:“那里面没准还有别的,老子知足得很,这只就够了。”他脸上虽然装作满不在乎,心中却在捶胸顿足,恨不得扇自己好几个耳光。财不露富,财不露富,自己怎么不更加谨慎些。 在这东海上,也只有在天宝阁的海船上,修士们彼此之间不敢随意厮杀,即使那些买高额贵宾票上船的大修士也一样。所有人在上船之前都签订了契约,一旦违反船上规则,便立即被赶下船去。每个人都知道,天宝阁的后台可不止是一两位飞升灵界的上神。哪怕是化神期的修士都不敢轻易得罪,可在这茫茫东海上,又有谁愿意被单独抛下? 胡大发生怕自己走得远了被人灭口,却不知道这点心思反而救了他一命。 许颜真见向允的脉搏渐渐回升,心中也舒了一口气,她走到窗口往外望去。这顶舱与悬崖顶端持凭,甚至更高一点。从她的角度,可以勉强看到悬崖上的修士正在地毯式搜寻着可能遗漏的宝藏。 忽然间,一个黑胖修士惊叫一声,从草丛中,他赫然发现了一名正在匍匐前进的修士。可让人奇怪的是,这名修士仿佛被定住了一样,整个人纹丝不动,连眼皮都不曾眨一下。 那黑胖修士很快就发现了他手中拿着的一柄长刀。那刀锋似崩霜,刀身雪亮,单从外表上看,至少是一枚上品级的法宝。他心中大喜,用力将那修士的手指扳开,正要将那柄刀夺下来。忽然听见不远处一人失声道:“不对!你们发现没,这座岛屿有古怪!” 那黑胖修士愣了一愣,他忽然发现一件奇怪的事,他身边的长草似乎都被定格了,保持着被风吹过波浪形的姿态。不止是这个,每一处都安静得可怕,连地上的蚂蚁都维持着一个固定的姿势。 就好像……这岛上的时间静止了一样。 第132章 人像岛 许颜真正在疑惑,忽然听到身后传来向允沙哑着嗓音喃喃道:“蓬莱,蓬莱迫降了么?” 她当即大喜,连忙回头将侏儒扶起来,连声道:“已经迫降了。” 向允刚刚苏醒,此时还有点稀里糊涂的。小十四老早就滚到他肩头,对着他胡子乱蓬的脸颊使劲蹭了蹭。向允艰难的伸手摸了摸它,此时他身上的蛇毒已经被蛇果化解得差不多了。浑身麻痹的肌肉经脉也渐渐恢复生理运作,只是举手投足的动作还略有些僵硬。忽然那侏儒转过头来,定定的看了许颜真好半晌,才开口道:“十四说,是你喂我吃了一种青绿色的灵果?” 许颜真也不隐瞒,点了点头道:“是蛇果。” 向允发了会呆,忽然捶胸顿足道:“天哪,居然把蛇果浪费在这种地方!” 许颜真满头黑线,道:“当时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只怕您老人家中了剧毒,能想到的法子也只有这个了。” 向允大恨道:“那头海鬼鱼本身没有多少毒,八成是你的那头契约兽干的好事。只苦了我老向,被那头海鬼鱼的毒血喷得正着。其实,只要你把你的那头海蛇找过来,问清楚成分,或许不需要浪费这么昂贵的蛇果。” 许颜真恭敬道:“当时情况紧急,弟子深怕晚了就来不及了,并没有想到这么多。”蓬莱号突然奇变之前,向允曾问她是否当真要拜他为师。自向允醒来后,她的语气都十分恭敬,此时以弟子自称,便是间接回答了他的问题。 向允怔怔的看着她,良久才道:“你倒是真心实意想要学炼器。你小小年纪已经是丹道宗师,前途不可限量,为什么不继续在丹道上发展?反而想从头修习炼器之术?” 许颜真心知这就像是前世大学里做论文前的导师面试一样,她大三就下了实验室,第一个被导师问的就是“你为什么要选这个专业”。若是回答迫不得已只求毕业,那一定是个大大的闭门羹。当下巧舌如簧道:“弟子资质平庸,实力低微,修习丹道只不过为求自保。能侥幸获得宗师纹章,早已心满意足。可自从见识了您鬼斧神工之作,弟子……弟子只觉得眼前豁然开朗。回顾过去,只觉得自己莽莽撞撞懵懵懂懂走了不少弯路,到今天才发现什么是自己真正感兴趣的。” 向允摇头道:“你说谎。炼丹位于丹道、炼器、制符、豢兽四大职业之首。那姓刘的人都快要化神了,却还孜孜不倦的参与航海,求的就是能助他进阶的灵丹。就算你天赋再高,若无兴趣,你又怎可能以稚龄成为炼丹宗师?这不是你真正的原因。” 他见许颜真还要分辩,随即苦笑道,“并非我刻意刁难,炼丹向来把炼器压得死死的。能有一个炼丹宗师改投我门下,已是一名炼器师最大的荣耀。不过你也看到了,我活到这把岁数,也只是个炼器师而已。若我是炼器金锤,就算想跟来,天宝阁也不会应允。更何况炼丹和炼器完全两样,丹道追求的是稳定发挥,而炼器追求的是刹那芳华。哪怕你一辈子只炼出一件稀世罕有的神兵利器,便已足矣扬名天下。那姓朱的说过,我姓向的没别的本事,只会捣鼓这些旁门左道的玩意,考了八次都没通过炼器金锤测试。你若跟着我,只怕反而耽误了你。” 许颜真咬了咬牙,这才开口道:“实不相瞒。弟子修习丹道不过是仗着有朱雀神魂相助,否则以弟子的修为,连御火大法都无法修习。越是在丹道上摸索,便越是发现自己的不足。负责考核的药圣前辈曾经说过,光会炼丹并不算一名合格的炼丹宗师,没有创新,离开丹方我们就什么都不是。弟子生性驽钝,只会炼丹,却不懂得如何创新。看到了您的海盘之后,弟子忽然发觉这种奇思妙想,正是我所缺乏的。弟子以为,炼器与炼丹同样不是为了追求高品质,而是在于是否能开前人之所未开,创前人之所未创。更何况在这茫茫东海上,能让我们生存下去的,并不是一两件简单的神兵利器,而是这艘可以自如飞翔的海船蓬莱!” 向允瞪着她半晌,忽然哈哈大笑道:“说得好!你真应该把这番话对着病痨鬼去说一遍。我们身为炼器师追求的是一个境界,而不是那些劳什子名声。老子可不稀罕那什么炼器金锤,他们看不上老子,老子还看不上他哩。” 许颜真忍不住暗暗想道:“你嘴巴上说着不在意,却还不是考了八次。” 向允拍了拍她的肩膀道:“你这个徒弟我要了!不过,这事不能摆在明面上。你将来总是要回到炼丹上的,那才是你的正途。若是让那些丹道界的老大们知道你半路拜我这个炼器师做师傅,你的日子就不好过了。你还是叫我老向罢,回头我去找朱先生,让他把你那上千万的灵石给吐出来。” 许颜真心中感动,道:“师傅,弟子能得您指点,交点学费也是应该的。” 向允怪眼一瞪,恼道:“胡闹!你要交学费交给我也就算了,交给那姓朱的算什么回事啊?你拿蛇果救了我一命,教你炼器是老子应该的。你可不欠天宝阁什么。” 许颜真道:“不要紧,弟子手里还有蛇……”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她还没说完,就被向允捂住嘴巴,低声道:“不管你手上有没有,这事都不许向其他人提起,尤其是姓朱的。他会不惜一切代价把你榨干为止,看看鱼泉眼就知道了。就按我说的,你还是喊我老向吧,我也卖个乖,喊你一声阿真。师徒什么的就别提了,知道么?” 许颜真点了点头。 向允又朝向十四道:“还有你也是,不许告诉你的那帮小朋友,尤其是金算子。它是个大嘴巴,一旦它知道,那姓朱的八成也就瞒不住了。” 十四委屈的红了眼,也勉强点了点头。 向允摸了摸它的头,勉强站起来道:“走,咱们看看蓬莱开到哪里了,有什么要修的,可得赶紧上手了。”他死里逃生,又得了许颜真这个知己,心中自然十分畅快。 此时的甲板上却是一阵骚乱。 原来那些上岛的修士中,竟有人在树林里发现了一枚掉落的上品法宝。如果说方才胡大发那个储物袋勾起了不少人的好奇心。那么这枚上品法宝,简直就是一枚重磅炸弹,一下子让人群炸开了锅。越来越多的修士从甲板上飞上了岛屿,争先恐后的前去寻宝。 那名黑胖修士原先心中颇为打鼓,此时见上来的人越来越多,且已经有人抢先找到了上品法宝,当下贪婪之心大起,恐惧之心渐微。当下一把夺过那名修士手中的宝刀,又在他身上到处摸了一把,总算抢到一只储物袋。 忽然听到树林深处似是传来一阵惊叫:“天哪!”但很快就被人堵住。 那黑胖修士也顾不得细看,将储物袋揣在怀里,跟着冲了过去。他三下两下穿过树林,撩开面前垂落的枝叶,发现面前三名修士似是惊呆了一般,正大张着嘴巴瞪着对面。他顺着视线望去,只见绿意盎然的山坡上下遍布着密密麻麻的修士,大约有上百名。或打或斗,或追或逃,或哭或笑,神情迥然,姿态各异。却又和方才自己在草丛中发现的修士一样,全部都静止不动。整个场面诡异之极,就好像一副静态的画卷。 那黑胖修士浑身一抖,忍不住道:“这里好古怪,我……我们还是回去罢。” 他面前那几名修士回头看了他一眼,讥笑道:“就这点胆量也敢闯诸侯列岛?” 一名疤面汉子摇头道:“弱者眼中处处都是古怪,强者眼里比比皆是机缘。” 另一名黄脸人道:“是啊,你管他古怪不古怪呢?这么多人都定格不动,这都是灵石啊、法宝啊,遇上这么大群肥羊,高兴还来不及,哪里还有古怪?” 他三人都是大通铺里的修士,彼此之间虽然不认识,却也混了个脸熟。其中以那疤面汉子的修为最高,已经是金丹巅峰,不日将进阶元婴。其余两人也分别是金丹中期和后期。自胡大发得了储物袋后,心痒的修士越来越多,他们三个算是跑得最快,第一个便冲到了树林深处,谁知道刚抬头就看到这么一副景象,那黄脸汉子忍不住失声惊叫,倒把离他们较近的黑胖修士给吸引过去了。 这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心中都雪亮,趁着大部队还没发现这里之前,先把那群被定住不动的修士身上摸个遍。 向允带着许颜真往甲板上走去,此时的甲板上只有寥寥数人。 向允看了看船头与悬崖的距离,又爬到栏杆上探出身子看了看落在一侧的顶帆,皱了皱眉,道:“十四,你下去看看,船底是不是触礁了。” 那团雪白的垂耳兔正坐在他光秃秃的头顶上抓着向允稀疏的头发,此时得了令,只能不情愿的飞下去,嗖的一下钻入水中。 只听一个女子的声音在背后朗声道:“向大师,我们到了哪里?” 许颜真回过头去,只见一名妙龄女子,头顶上扎了一块枣红色的头巾,整个人一身短打,显得分外干净利落。 向允转过身来,搔了搔头道:“这个你得问那姓何的婆娘。” 他话音刚落,就听见何凌妃冷冷的声音道:“这里是诸侯列岛。” 那妙龄女子亦是金丹后期的修为,此时见了何凌妃那张刻薄的脸,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退后了一步。她本姓谭,单名一个絮字,在诸侯列岛上的一个中立岛屿出生,当然明白这里是诸侯列岛。 何凌妃也不理她,缓缓浮起身形,看向这片宁静到极点的岛屿,轻声道:“看样子不是善意之岛,只怕连中立都不是。这些人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胆了,居然这么贸然上岛。” 许颜真好奇道:“什么是善意之岛?” 向允插嘴道:“就是不伤人的那种。” 谭絮笑道:“东海的岛屿成千上万,之所以叫诸侯列岛,是因为这里某些岛屿各自有各自的规则。这些规则都十分奇妙,一旦触怒了岛屿的规则,极有可能会遭遇厄运。根据前人的经验,我们把诸侯列岛分为三类:善意之岛,中立之岛与恶意之岛。中立之岛不会随意的攻击上岛的修真者,不管是人类还是妖兽。只要你遵守它的规则,就不会被攻击。” 许颜真迟疑道:“那善意之岛是不是对修真者比较友好?” 谭絮苦笑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我只在中立岛上呆过,这是我第一次出海,就是为了长长见识来的。” 那何凌妃忽然从空中降下,慢慢道:“诸侯列岛是根据不同岛屿的规则宽松程度划分善意、恶意与中立。善意之岛一般不会轻易伤人,即使你违背了规则,顶多也只会被驱逐。而恶意之岛就很难说了,凡是岛外来客,不管遵守规则与否,一律都会被惩罚,往往都是不死不休。我们从空中迫降,早已偏离了航线,如果没有估计错误,这里或许是传说中的人像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谭絮忍不住惊叫道:“人像岛?” 她声音一大,连正在挣扎不已打算再次上岛的胡大发都被吸引过来。 何凌妃冷冷道:“《东海异志》上提到过,在东海之东,蛇岛以南,行不过上千里,可见一岛,顽石嶙峋,凡上岛之人皆会化为人像。看起来就像是时间静止了一样。” 胡大发打了个抖,失声道:“那个……我,我也上了岛。” 何凌妃瞥了他一眼道:“《东海异志》本身就不是什么有根有据的东西,只是两个游侠儿弄出的话本。不过看样子,这岛屿确实有些古怪。” 胡大发立即拍了个马屁,大声赞道:“何掌事果然见多识广。” 向允撇嘴道:“那是当然,她就是靠这个吃饭的,不然你让她开船试试?” 何凌妃怒视了他一眼,正要说话,忽然听到一人尖叫道:“他们,他们怎么了?” 这几人同时飞了起来,望岛上望去。只见方才上岛的修士,或站或坐,或蹲或趴,不知从何时起,居然也一动不动了。 谭絮正要飞身上岛,却被许颜真拉住,道:“看看再说。” 只见那草丛中忽然爬起来一人,他低头看了看自己手上,又摸了摸腰间的储物袋,抬头看了一眼外面那些僵直不动的修士,冷笑一声道:“敢偷老子的东西!现在轮到你们尝尝苦头了。”仿佛没有看到蓬莱号似的,他冲过去随手抽出一名修士的佩剑,对着他胸口就戳了个透心凉。 谭絮惊声道:“他,他不是刚才没动的那些修士?他没看到我们么?他为什么要杀那个人?他……”她一连问了好几个问题,直到何凌妃神色肃穆道:“闭嘴。” 胡大发只觉得背脊处一片湿冷,若是自己忍不住诱惑再度上岛,只怕也会和他们一样变成人像,然后被对方肆无忌惮的屠杀。 第133章 齐心协力(1) 向允忽然咦了一声,道:“十四怎么还没上来。”他正要跳进水里去看个究竟,忽然被许颜真拉住,道:“我来吧。”她说着便跃入了水中。 何凌妃忽然对身后道:“严姝,去把朱先生叫出来。” 谭絮吓了一跳,回头才看到严夫人和个幽灵一样静静的立在舱门口。 严姝应了声是,又补充了一句:“何管事,船工队的人说舵盘不是被绞住,是坏了,需要彻夜抢修。” 向允当即跳了起来,叫道:“这群兔崽子们,居然把我的宝贝蓬莱给弄坏了。一定是转舵的时候力道太大,不行,我得去看看。” 何凌妃拦住他道:“等等,等姓朱的来了,我有事和你们商量。”她又看了边上的胡大发和谭絮一眼,道,“你们俩也呆着。” 严夫人道:“还需要其他人么?我让女侍们去把还留在船舱里的客人请出来?” 何凌妃脸色严肃,点了点头,道:“也好。” 这几人正在紧密的部署,忽然只听水花一响,许颜真从水中飞上甲板,神色古怪道:“十四也被静止了。” 向允大吃一惊,不顾阻拦也要跳下去。许颜真深知以他的脾气,下去必然会上前触动那被静止住的十四。当下拉住他道:“等等!蓬莱的船头深入了悬崖下方,只怕已经进入了人像岛的规则范围内,所以当十四下去查看的时候,恰好被静止住。而这个岛的时间流速与海上的正常流速不同,若是贸然取出来,不知道会不会对十四产生伤害。” 胡大发叫道:“不可能,我方才就从里面捡到了一只储物袋,还带出来了。”他一面说,一面伸手往里面探去,却不想这一摸之下大惊失色。胡大发在自己怀中胡乱摸了一阵,连声叫道:“储物袋呢?我的储物袋呢?” 他三下两下将自己上身剥了个精光,迎着风一件一件的拿起来抖。谭絮红了脸,啐了他一口:“流氓。” 包括许颜真等人在内的其他人却全都目不转睛的看着他。胡大发从衣衫中抖出一片飞灰,他发了会呆,悲痛欲绝道:“我的灵石啊,灵符啊,法宝啊……” 谭絮忍不住道:“你怎么知道的?” 许颜真指着船头的侧帆,道:“蓬莱是通过侧帆改变风速和风向,方才我下去时,注意到风过帆不动,当时就觉得不对。下水时就格外注意,只敢远远的观望,果然就看到十四静止在水底一动不动,包括水下的悬崖边生出的水草,都没有半分随海流变化而浮动的姿态。我估计这块岛屿上可能以某处为中心,划分了一个区域,在区域内规则生效。因此,不仅仅是十四,恐怕连蓬莱……”她顾及着向允,却没说下去。 向允顿时又惊又怒:“别唬我!” 谭絮指着胡大发道:“可是他从岛上抢出来的储物袋,又怎会变成那样?” 许颜真苦笑道:“这也是机缘巧合,我在下面先发现了一丛奇异的水草,它的一部分草叶保持着僵硬,不管海水怎么浮动,都不会像其他水草那样姿态柔软。当时我看它形态诡异,便忍不住伸手去拔了拨,结果那些水草被挪出来后,立即化为虚无。” 她话音刚落,胡大发就连滚带爬退到船舱外侧,紧紧贴着墙壁,生怕自己不小心踏入了人像岛的区域内。 谭絮则指着前面颤声道:“你是说,这船头也有可能进入了人像岛的术法区域内?那我们不是被困在这里了。”那船头因深入道悬崖下,上面都是嶙峋的山石,不仅阻挡视线,而且会造成空间压抑感,因此大家都没有上前,只是在靠近船舱的这一块甲板活动。 许颜真讪讪道:“只是我的猜测,不一定对。” 向允脸色大变,急冲冲便要朝船尾飞去。 何凌妃拦住他道:“老向,你别急,哪怕是恶意之岛,只要我们没有踏上前,总能有办法把十四和蓬莱拉出来。”她正在沉思,忽然听到朱先生匆匆赶来叫道:“我们进入诸侯列岛了?”他脸色虽然严肃,眼中却闪动着兴奋之色。 向允此时心中正烦恼,十四和蓬莱都是他的心头肉。蓬莱的船头前端进入了诸侯列岛的区域,不由叫道:“你高兴个屁!蓬莱的船头被静止住了,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任何的海浪和风向变化,都有可能造成船身撕裂。” 朱先生方才一直在整理账册,他房间里本来就乱七八糟的书本,几经颠簸更是将他整个人都差点埋没进去。他心情本来就不好,被葱恩喊下来觐见凌妃娘娘,早就憋了一肚子火。当他忽然发觉船上的客人有一大半都上了岛,心中又不免高兴起来。他在东海上混了这么多年,自然知道贸然上岛是个什么下场。就算是天宝阁,也只敢在有限的几个中立和善意之岛上往返。天宝阁的后台虽然在上界,其最根本的目的还是在修真界里搜集奇珍异宝,最大限度的兑换成上品灵石。像人像岛这样的,在诸侯列岛中举不胜举。因其独特的规则,决定了它无法成为一个合格的贸易港口和材料原地。没有利益便没有探索的欲望,蓬莱往往都是绕道而行。 那些上岛的修士大多数是大通铺里的穷鬼,见财起意的下场只会是有去无回。天宝阁都是先收费再上船,每个上船的人都是把灵石兑换成消费卡,一边攒一边花,多出的部分到下船时再返现。而如果半路有人钱不够了,就只能以工抵债,再不行就扔下去喂鱼。那些人若是回不来,多出来的灵石就归天宝阁所有。这怎么算都是一笔霸王帐,朱先生能不高兴么?可刚到这里,就挨了那侏儒劈头盖脸一顿排头。他那张苍白的老脸顿时黑了下来,冷冷道:“蓬莱被静止了?那在这区域内的海水怎么不静止?在岛上头的空气怎么不静止?” 胡大发一拍脑袋,叫道:“是啊,我们上岛的时候,都用了风属性的术法,如果空气流动也被停止,那上去的人应该一个一个跟下饺子一样掉在地上。” 许颜真道:“这不一定,海水和空气都是流动性质的,说穿了就是气体分子和水分子的碰撞,岛上的东西不过是时间停止了流动。我们可以把岛上静止的储物袋带出来,就说明它们是可移动的,只不过一旦超出岛域,就会被两种不同流速的时间碾成粉碎。可是大海和空气都是广阔无垠,当那些在岛域外的气流和海流发生改变时,或许会将那些静止的空气和海水推出去,只不过它们消失的时候我们发现不了,所以海水和空气还能流动,所以水草在海流的作用下其实也能动,就是时间被静止的那一截姿态诡异……”她说着说着忽然发现众人都一头雾水的看着自己,这才醒悟过来,原来她一不小心把前世的知识透露出来。 谭絮道:“什么是气体分子?” 许颜真想了想,发觉自己没法跟他们解释分子层面的东西,只能胡诌道:“水珠你知道么,滴水成海,反过来就是说,海水是由水珠汇聚而成。那么每一滴水珠就是海水的一个最小单位,它们之间彼此碰撞。而海水本身也会有温度变化,靠近海面的浅水层因为受到日照的缘故,温度要比几百里深处的海底要高得多。而温度的变化就会促使海水中的水珠因为受人不同发生运动,这样就会形成冷暖循环的海流。” 她本身就是一知半解,努力想用他们能理解的话说出来,却越说越糊涂。这群人中只有炼器师向允对自然科学极有研究,他很快反应过来,三言两语总结道:“总之,阿真的意思就是说,不赶紧想办法,就是亿万年的犀梨木也经不起海流的折腾。” 他沉吟片刻,又补充了一句道,“如果真是你说的这样,那么蓬莱号此时宁可往岛上靠也不能退出去,否则船头就会化为飞灰。可是海水是浮动的,到现在蓬莱都没有出现断裂……”他骇然抬头,许颜真与他异口同声叫道:“岛屿的结界在扩张!” 何凌妃皱了眉头。 朱先生忍不住道:“你怎么能肯定?” 向允也没心思和他抬杠,低头思索道:“方才我让十四下去查看,它却被静止了,这说明它进入了人像岛的岛域内。如果真的和阿真说的一样,蓬莱号船头的前半截进入了岛域而被静止,就算今天风平浪静,海水总会有些许的浮动,蓬莱号没有下锚,也没有因为撞击而卡在岩石里,但肯定会有轻微的位移。”他忽然止住话语,叫道,“不行,我一定得下去看看。”说着扑通一下,矮小的身子直接跃入水中。 许颜真见无法阻拦,便接口道:“一旦蓬莱被海浪推动,进入岛屿结界的部分退了出来,那就会立刻化为飞灰,船身中间便会出现断裂。可到现在我们还没有发现异常,这只有一个可能。岛屿的结界不是静止不动的,很可能在扩张,速度虽然不快,但也不会慢。” 她刚说完,胡大发就尖叫一声,冲进舱门。不一会,又退出来,叫道:“不行,还是在甲板上呆着安全。”他拔腿便往船尾跑去。 朱先生不以为意的冷笑两声。 何凌妃冷冷瞥了他一眼,那条捆龙筋直扑胡大发背心,将他腰身一卷,硬生生拖了回来。 此时已经陆陆续续有客人被女侍们请到甲板上。许颜真看了一下,加上谭絮和胡大发在内一共有六名客人,四男两女。在船舱中的这四人也颇为奇特,其中有一个和尚打扮的秃子,手上拿着法杖和钵盂,一身装备都十分到位,偏偏脑门从一饼到九筒,一个香疤都没有。这位大师修为也不低,大约是金丹巅峰的样子,自称问一原,是个佛修。 那佛修身边立着一个笑语晏晏的美艳女子,穿了一身淡红色的宫装,那衣衫许颜真再熟悉不过,正是合欢宗的宗门弟子服。那女子姓李,双名妙音,举手投足风骚入骨,比欢刀还像个妖姬。另外两个一老一少,年纪看起来像祖孙俩,气度却如主仆。那少年不过十三四岁,生得颇为美貌,一双好看的眼不住的往许颜真身上打量。 许颜真只觉得他有些面善,具体哪里面善却又说不出来。这一番眉来眼去,倒是让眼尖的李妙音瞧在眼里,当下忍不住吃吃笑了声:“少年儿郎春心动,放着姐姐这个大美人不看,却盯着那颗青葱水嫩的小美人不放,好让姐姐伤心哪。” 其实许颜真对李妙音并无太大的抵触,甚至还有些许好感。毕竟她一个人在一百多年前的时空中漂泊,茫茫东海上难得遇见一个同门。虽然合欢宗是人人不齿的魔道,但在那里,她也曾有过愉快的回忆,比如说当初遇见的张老实小队。再者,她在七室大殿里见识了螳螂精欢刀的直爽豪放之后,对这种风骚型的妖女在潜意识里并没有多少排斥感。 那少年微微一笑,低声对老头说了几句。那老头站了出来对李妙音道:“我家小公子可不是你能招惹的,念在王颜都的份上,这次放过你,可没有下次了。”那老头是元婴初期的修为,李妙音不过金丹后期,差了一个阶层,就算他不提王颜都的名字,实力上的差距都会让她让步,当下只讪讪道:“开个玩笑而已,何必当真。”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这才想起,王颜都可不正是秃鹫老怪的嫡传弟子,她那名义上的便宜大师兄?这是一百一十五年前的时空,此时合欢宗还是王颜都的天下。 葱恩她们也随后赶来,规规矩矩的站在严夫人身后。许颜真朝葱恩微微颔首,无声的打了个招呼。后者却神色复杂,只看了她一眼,便飞快的垂下头去。倒是那个叫姜鱼的女孩子一直眼观鼻鼻观心,见了她就跟没看到似的。 何凌妃冷冷道:“大家都在商量对策,这茫茫东海上,你又能跑到哪里去?” 其他人均是一脸茫然,谭絮连忙将之前大家说的话向他们复述了一遍,末了还特意补充了一句:“阿真姑娘真聪明,观察入微,才思敏捷,知识渊博,知道好多我们根本不知道的东西。” 李妙音的调侃并未让许颜真觉得脸红,相比之下,反而是谭絮的当面盛赞,让她有些消受不起。饶是她脸皮够厚,也不由有些微微发热,想要谦虚两下,那些矫情的话到了嘴巴边却又堵住了。葱恩咬着唇,看向许颜真的眼神更加复杂了。那少年公子却轻轻咳嗽了一声,似是被谭絮夸张的说法逗笑了。 胡大发委屈道:“可那小姑娘不是说结界在扩张么?也就是说我们随时都有可能进入岛屿的结界内。” 许颜真吁了口气,赶紧摇头道:“不一定。诸侯列岛既然有它的规则,也一定会有它的限制。就算是人像岛也不可能无限制的结界扩张,一定有什么原因。” 何凌妃点了点头,道:“你说的很是。诸侯列岛每一处岛屿都有它特定的规则,就好像东海被划分成了无数个小小的诸侯国一样。如果触动国法,便会受到惩罚。这人像岛……就姑且叫它人像岛吧,从方才的情形来看,我们的人上岛的时候,岛上的修士是出于静止状态的。可当我们的人进入静止状态时,对方却能动了。这说明人像岛很可能是根据上岛的先后秩序交错静止时间。” 她刚说完,李妙音便忍不住浮起身形,往岛上张望,失声道:“天哪,你们快来看!” 众人接二连三的飞身浮起来,只见远处那一片树林忽然着起火来,不少修士从里面冲杀了出来,那些金丹期甚至元婴期的海客,被时间静止后,就如同待宰的羔羊一般,毫无还手之力被活生生的砍掉了脑袋。 胡大发忽然大奇叫道:“他们怎么连自己人也砍?” 那些复活的修士,第一时间冲了出来将所有静止的人像全部消灭。一旦杀完了海客,他们彼此之间却立即开始了激烈的拼杀。 何凌妃道:“先杀光人像,是因为他们知道自己迟早会被规则静止。如果情况反过来,对方不见得会放过他们。” 谭絮道:“既然能动,他们为什么不离开,反而继续留在岛上厮杀?” 许颜真沉思道:“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他们没办法离开。你们发现没,我们在这里这么大动静,他们却好像都没有看到。” 她正说着,向允忽然从水底钻出来。那矮小的侏儒用力扒住栏杆,抹了一把脸,叫道:“阿真,我发现了你说的那颗水草,一半和刀裁一样整齐残缺,它现在另一半也开始静止了。” 这下连朱先生的脸色都变了,失声道:“怎,怎么会这样?” 许颜真也不回答,忽然从身上取出几枚灵石,问严夫人要了些丝线与几根鱼竿,以灵石做饵,分别将鱼竿横在栏杆牢牢绑住,另一端也吊上一枚灵石,看起来就好像天秤一样。如此反复,保证每隔数步都有灵石被悬空吊在内外。 那少年公子看得眼前一亮,却没有做声。 胡大发忍不住道:“这是干什么?” 许颜真道:“大海的波动是自然形成而不是靠灵力,空气也是。可蓬莱是法宝,整艘船都有灵力流动。我在想,这结界的扩张,会不会和灵力有关。”说着她一面伸手让所有人后退,一面转动了第一根鱼竿,让鱼竿与扶栏呈现大于60°的锐角,鱼钩朝向人像岛,鱼竿柄朝向船舱。她顿了顿,接着道:“我记得那水草的位置。就在现在鱼钩所在的位置。蓬莱号随着海浪会上下浮动,我们可以通过这种方式测试结界扩张的速度。” 第134章 齐心协力(2) 向允立即就看出许颜真的用意,摇头道:“想法是好的,但太过于粗糙。我只知道你是受了那水草的启发,希望通过鱼竿受到船身晃动引起灵石晃动,如果岛域扩张,那么进入结界范围内的鱼饵会维持时间静止时的姿态。但是有两点你没有考虑到,第一,就算你的鱼饵进入结界后,也不会立刻被规则限制,像胡大发他上岛后,不也没被立即静止,而是逃可出来?第二,进入结界内的静止物品可以受外力影响而移动,你用丝线捆绑灵石,丝线受到鱼竿的提吊,同时也受到灵石的拉扯,不管怎样它都会保持笔直。不像水草那样可以在水中自如伸展,从这个角度去判断结界扩张的速度,完全是痴人说梦。”向允为人便是如此,一旦涉及到他的专业领域,脸便会变得十分严肃。 许颜真点头道:“你说的很是。可是,用灵石的目的是想验证一下人像岛是否是真的只是针对灵力才会扩张。如果我用风属性术法像钟摆那样推动灵石进入人像岛的结界范围内,那么捆住它的丝线如果时间被静止,就会保持一个固定的弯曲状态。但是没有进入结界部分的丝线和鱼竿,由于其上没有灵力的流动,受到风力影响时发生变化的姿态就应该和它不同。”到了后面她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只是隐约觉得抓住了一个想法,一不小心连钟摆都说了出来。 许颜真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窘迫,她明明知道,却不知如何表达出来。向允听了她的话,却不由一阵惊讶。眼前的少女不过十四五岁,遇上困难却丝毫不见惊惶,既不像胡大发那样一味逃避,也不像谭絮那样只会问别人为什么,更不像其他人那样什么都不做,或者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是一味的等待着别人去努力。尽管想法很幼稚且笨拙,却能在第一时间思考应对措施,并想通过实验来证明自己的理论。 他见过太多的炼器师,为了追求神兵利器而一味寻找天地宝材,不是靠自己的奇思妙想去创新,而是企图靠更高品质的材料重复前人的实验。这些人中运气好的名震天下,运气不好的一辈子碌碌无为。而炼器金锤考核,居然也陈腐如斯,只看到打造出多么厉害的属性法宝,却没有看到那些能为人类的生存开辟出新视野的法器。他考了八次都没有通过炼器金锤,曾经灰心失意,也曾经偏激大骂,可是到了今天,在这个叫阿真的少女身上,他仿佛看到了自己当初的影子。 ——大胆设想,小心求证,这是一名优秀的炼器师所要具备的最基本素质。 这是很久以前他的老师对他说过的话。有这么一瞬间,向允似是有些呆住了。 许颜真还在努力解释:“我们不知道时间静止的间隔究竟是多少,为了避免大家在不知不觉中踏入结界,因此我们必须要测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她话音未落,向允已经将她那一排鱼竿全部撤下,回头看着她道:“阿真是通过检测结界对时间静止的效果来判断扩张速度。但结界的规则应验需要一定时间,她的法子最多只能根据结界扩张的范围对速度做出估算。想法是不错的,就是没有看穿本质。” 许颜真呐呐道:“本质?” 向允道:“再强大的结界如果没有灵力支撑,最终也会消散。结界分布的地方必然有灵力流动,与其检测结界扩张,不如检测灵力变化。这就是它的本质所在。而灵力流动和风向变化一样,都是无形之物。” 胡大发惊声道:“那怎么办?” 向允慢斯条理道:“她方才的想法很对,从水草判断结界变化到利用鱼竿检测扩张速度。这都是以有形测无形,就和这枚候风神鸟杖一样。”他从怀中取出一枚长越两尺三的罗杖,那罗杖顶端有一只三足神鸟,口衔明珠,尾部覆盖明黄色的长羽。一面指着这罗杖道:“这是候风神鸟杖,杖身以神鸟腹下第三足为支点,风来鸟转,鸟首迎风,尾羽随风去而展。” 谭絮好奇道:“这有什么用?” 向允道:“这枚候风神鸟杖,本是用来探测风向与风速,十三枚金羽代表风速十三级。只要稍加改动,以有形测无形,用它来指引灵力的变化方向,就可以检测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许颜真心头恍若遭遇重击,这不是传说中的相风铜乌么?[1] 向允一面说着,一面将灵石投入落月涟漪鼎中,瞬间鼎身爆出一团明光。这宝鼎和许颜真手里的朱雀纹章还有差别,前者首先是法器,由法器中生出器灵,不管器灵在不在,只要有灵石的催动,都能执行法器的功能。但是朱雀纹章却不同,它只是一枚可供朱雀神魂栖息的容器,本身并没有多少功能。十四虽然时间被止住,但并不影响器鼎的运作。 向允喝道:“火来。” 许颜真心领神会,立即召唤出朱雀神魂,让它配合向允炼器。只见那侏儒指尖微动,从阿肯身上采颉了一枚中品灵火,毫不避讳他人就开始对候风神鸟杖进行修饰起来。 许颜真被他那眼花缭乱的手法看得目不暇接。向允的眼力之毒辣,心思之敏捷,还有那几乎可称得上是跨域时空的想象力和对自然科学惊人的理解能力,完全震撼了她的心灵。如果说之前看到的海盘和蓬莱让她震惊不已,那么此时的向大师已经让她心悦诚服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听向允轻喝一声:“成了!” 那枚候风神鸟杖忽然放大数十丈,腾然跃起,大约离开蓬莱船尾数丈的距离,无声无息的笔直插入海中,就好像一枚巨大的定海神针,让众人皆忍不住惊叹出声。只见那鸟首转向蓬莱船头,口中所衔明珠如一道流光朝众人扑了过来。 众人皆唬了一跳,顿时退开数步。向允却面不改色,矮小的身子站在甲板上纹丝不动。那到流光直接越过他的头顶,只听“噗”的一声轻响,那道流光化为灰烬。与此同时,那杖顶的三足神鸟开始慢慢转动起来。 向允拍了拍手,疲惫的退到众人身侧。 许颜真忍不住赞道:“师傅您真厉害。” 向允摇了摇头道:“这是从你的鱼竿中化出来的,你的想法很好,鱼饵用灵石,丝线无灵力,这样就不容易被结界笼罩。只可惜距离不够,而且鱼竿被绑在了蓬莱上。蓬莱本身就有灵力流动,加上鱼竿又太短,一旦实用起来就极容易混淆。” 他顿了顿,指着远远那擎天柱也似的候风神鸟杖道,“我把杖插在离蓬莱十数丈远的海水中,确保它不会被结界所笼罩。而神鸟口中的明珠本身蕴含着巨大的灵力,如果结界真的对灵力敏感,便会以最快速度吸收掉它。而明珠本身被我做了手脚,可以依附在结界边缘,随着结界移动的移动,专门用于定点定位。而那三足神鸟则被利用来探测定位明珠的位置。这样一来,我们便可以通过神鸟转动的角度,来判断结界前进的位置,而从鸟首的转速也可以判断出结界扩张的速度。” 众人听他解释完毕,才恍然大悟。这候风神鸟杖被他改成对灵力探测器,也不过片刻工夫。可炼器之术却在这矮小的侏儒手中显得越发神秘莫测,连朱先生也忍不住赞了一声:“姓向的还是有点本事。” 向允朝他翻了个白眼,装作没听见,心中却颇有些得意。 胡大发却叫道:“可得知了结界扩张的速度,下一步我们该怎么办呢?总不能在这里闭目等死吧。一旦结界把整艘海船笼罩,我们所有人都会进入时间静止,若是被那群原住民发现了,岂不是只有死路一条?” 忽听一人开口道:“放心,他们发现不了。”那声音极其好听,却是说不出的柔和动人。 众人齐齐朝他望去,只见那少年公子慢慢的朝许颜真走来,举手投足优雅之极,姜鱼等人自他出来之后便忍不住盯着他看,连葱恩都不例外。 他每走一步,脸上的容貌便发生一点变化,身量也渐渐增高,直到停在许颜真面前时,已经恢复成一名十七八岁贵公子的模样,轻声笑道:“总算找到你了。” 许颜真面色雪白,失声道:“林……镜?” 朱先生皱眉道:“幻修?” 林镜握住少女的手,放在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柔声道:“阿真,你可让我好找。” 许颜真的第一直觉,就是那个死变态回来了,她心中又惊又怕,连声音都开始发颤道:“你,你怎么来到这里的?” 林镜轻轻俯下头,许颜真此时连大气都不敢出。她在面对紫莲仙子的时候,也不曾像这样害怕过。毕竟她与紫莲之间没有直接的仇恨,而且对方是个女的,也不会有贞操方面的危机感。可是林镜就不一样了,这个死变态回来了。他每一次温柔的微笑,每一次暧昧的靠近都让她想起当初在胭脂湖上遭受的羞辱。 一想到这里,少女的全身都僵硬了。 这一幕在谭絮眼中却是说不出的美好,优雅高贵美貌神秘的少年公子和惊人美貌的少女鼻尖贴着鼻尖,仿佛要亲吻下去的样子,让她忍不住捂住了通红的脸颊;可在姜鱼眼中,却几乎是当着她的脸狠狠扇了两巴掌。她老早就注意到了这位甲号舱的贵客,看起来似乎只有炼气期的修为,却有着元婴期修士做仆从,举手投足都散发着贵公子的气息,待人亲切温和,彬彬有礼……而那个叫阿真的少女,不过是个见死不救的低阶修士。谁能想到这样自私自利的人居然是炼丹宗师,不仅严夫人叫她不要招惹她,连那个贵公子都对她如此亲密。果真是因为她那张狐狸精的脸蛋么? 姜鱼的双手狠狠绞在了一起,指骨关节微微有些发白。葱恩忧虑的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话。 林镜倒没有真的亲吻下去,而是凑在了少女的耳畔轻轻低语了四个字:“大遁形术。” 许颜真顿时朝那元婴期修士望去,只见他脸上表情木然,不由低声道:“你把神农谷的药圣拐了出来?” 如果她没记错,只有像朱彤这样的药圣级的人物才有资格修习大遁形术。朱彤用大遁形术和她一起到了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却不知道林镜用什么办法也跟着到了这里,如果没有猜错的话,那位元婴期的药圣八成是着了他的道了。可是林镜不过是金丹期的修为,他又如何能控制得了元婴期的修士? 林镜却不回答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牢牢握住她的手,这才转身慢慢环视着众人,淡淡道:“不错,他们之所以没有看到蓬莱,就是因为在下发动了幻阵。” 何凌妃奇道:“你怎么知道要发动幻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林镜微微一笑道:“海外诸侯列岛,本来就是凶险之地,上岛之前尤其要谨慎。毕竟在这东海之上,只有蓬莱才是我们的退路,若是不好好保护,岂不就相当于自毁长城?如今蓬莱陷入僵局,也只有大家齐心协力,我们才有希望共度难关。” 他这一番话说得合情合理,顿时让天宝阁众人连连点头。 严夫人暗道:“海客中能有这样见识的已经不多了。” 朱先生则心想:“一个炼气期的幻修,怎么能布置出让那些金丹以上的高阶修士都上当的大型幻阵?”他原先是不信的,在见识了许颜真的天赋英才之后,却不由得他不信了,当下在心中盘算,怎样把这个罕有的幻修也拉拢过来。 向允原先看到许颜真对他十分畏惧,颇有些不快。此时听了他这番对蓬莱的爱护和衷肠,心中也不免舒畅起来。再者,林镜的容貌长相从来都是一等一的好,更何况他谈吐文雅,举止高贵,更是让人心生好感。 只有许颜真知道事情大条了。她虽然早在神农谷就发现了林镜的变化,但当时彼此都没点破,这主要是由于她不敢,而对林镜来说却是没有必要。不过,让她没想到的是,林镜居然会为了她追到一百一十五年前。她低头看着自己被握住的手,林镜的手指修长,上面还带着她当初在太一门为了遮掩他修为给他戴上的封灵指环。 对人心了若指掌的幻修,无论放在哪里都是个祸害。她可没忘记紫莲仙子的执着,这位巨变态为了断念,要不是夕霞早死,她连亲生女儿都可以狠心下手。而林镜和她一样也是幻修,若是自己不幸被选中成为他寻求妄我自醉和突破大洞明的对象,未来的杯具可想而知。念及此处,她那难得才生出的罗曼蒂克顿时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惊恐和畏惧。 果然,只听林镜朝向允含笑道:“实不相瞒,在下长途跋涉,之所以只身涉险前往诸侯列岛,就是为了寻找内子,此时皇天不负有心人,总算让我找到了。内子能得到大师的指点,在下感激不尽。” 他这一番话说得大大方方,却把两个人听呆了,一个如遭雷劈的是姜鱼,一个如丧考妣的是许颜真。 第135章 齐心协力(3) 向允见许颜真一脸吃了大便的模样,忍不住问道:“既然她与你关系亲密,你又为何放任她一个小姑娘远赴诸侯列岛?” 他这一句话问到了重心上,许颜真只觉得心中咯噔一下,何凌妃虽然对林镜心生好感,却也是个心直口快的,当下不假思索问道:“她那模样分明还没嫁人,怎地又成了你妻子?” 若是寻常少女被人当着这么多陌生人的面询问,必然羞愤欲死。可这话落在许颜真耳朵里,简直犹如天籁。她连忙点头,正要接着何凌妃的话分辩下去,忽然手被紧紧一握。林镜含笑瞥了她一眼,顿时让她心头一紧。对方是个幻修,能在她身上埋下一次神识,就能埋下第二次。紫莲仙子用神识捏爆她心脏的痛楚一下子涌上心头,这就是传说中的心绞痛,难怪心血管疾病的药物卖得那么贵。 许颜真一直把自己的生还归于侥幸,或许是流光大人在她快要死掉的时候救了她一命,或许是碰巧没死让对方捡了回来。不管怎么说,都得好生感谢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流光大人。 现在回想起来,她都不敢想象当初自己怎么会有那么大的勇气和紫莲拼命。自她从鬼门关中二度打转回来,对死亡的认知已经远远超出了常人。许颜真对自己的性命也越发珍惜起来,换言之,她越来越贪生怕死了。就像倔强的顽石在流水的冲刷下迟早会磨去棱角,这种心态上的转变,让曾经宁死不屈的少女瞬间就屈服了。只消一个眼神,她便牢牢闭上了嘴巴。 她以前交易过的对象,无论是苏白、青牙、紫莲、朱彤还是苍炽,他们在心境上总有这样或者那样的弱点,比如说苏白强烈的复族心,青牙与苍炽对蛇果的渴求,紫莲对未知世界的贪婪,以及朱彤的迫不得已。许颜真可以利用天时地利人和,逼着他们与自己做交易。但林镜不一样,他对许颜真并没有任何的好感,可以毫无感情的拿人命做儿戏,把许颜真当做实验对象,完全不顾她的名节与羞耻,认真仔细的研究少女被多罗幻镜幻化过的身体。 他甚至和紫莲也不一样,紫莲是受到了情感上的挫折才性情大变,而林镜从出生之后就被封闭五官六识,没有人教导他伦理大防,也没有人教导他正邪黑白。这种人就算不修习幻术,也是个彻头彻尾的变态。而幻修一途,本来就是透视人心之术。知道人性最根本的弱点,利用这个弱点从最低级的忽悠开始,一步一步到彻底的玩弄。说穿了,不是所有的变态都能修习幻术,但能在幻术上有所造诣的一定是变态。林镜就是这样天赋异禀又有外力加成的变态。许颜真落在林镜手中,就好像撞见了天敌一样完全无法招架。 林镜脸上似是微微有羞赧之意,如珠玉般的脸庞上泛起薄薄的晕红,连葱恩都忍不住在心中暗赞:“阿真运道真好,有这样风致的人物肯对她一心一意。”姜鱼则不由看呆了,她看着那一对金童玉女,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林镜似是斟酌了一番,才收紧了握住她的手,一面又伸手将她耳畔垂落的发稍替她温柔的别在耳后,轻声道:“阿真,我保证以后不会再看别的女人了。若是你不喜欢,我连说话都不会和她们说。” 这一句话间接解释了为什么许颜真会独自远走,而他却一路苦追。谁都知道女人一旦认真吃醋,什么事都可能做得出来。向允对此深有体会,碍于阿真的脸面,便不再开口刁难了。 何凌妃那张向来刻薄的脸上也微微动容,看向林镜的眼神越发放缓。 这一回轮到许颜真如遭雷劈了。她明白死变态不能用正常人的思维方式去理解,但遇上这么个擅长用春秋笔法打太极的极品,她不知该哭还是该笑。而其他人则脸色各异,嫉妒有,羡慕有,觉得酸得差点掉牙的也有。 谭絮忍不住低声呵斥道:“胡大发,你那是什么表情!” 胡大发见了如此一个丰神俊极的人物,心中只觉得憋了一股气。这就是所谓的同性相斥,他也不理谭絮,只叫道:“就算他使了障眼法将蓬莱遮挡住,可是又能支撑多久?” 向允看了看那枚定海神针,指着那三足神鸟尾羽道:“这尾羽在灵珠定位之后便被固定住了,就这么说几句话的功夫,结界扩张的速度可一点都不慢。我们得赶紧想办法往后退。” 谭絮奇道:“向大师,你怎么知道?” 许颜真道:“如果尾羽不动,鸟首会追踪灵珠而转动,那么从尾羽与鸟首的夹角,以及神鸟杖到蓬莱的距离,计算出结界扩张的距离。”她忽然叫道,“哎呀,时间,没有时间,速度可不行。” 向允笑道:“你才想到么?”他从怀中取出一枚巴掌大的罗杖,杖顶雕刻了一只三足鸟,以第三足为支点,前两足翘起,似是托着一只水晶盏。那鸟嘴里不断流下银砂,滴落在水晶盏中,“这是与候风神鸟杖成对的,没有它,候风神鸟杖就只能测个风向。一旦神鸟杖启动,漏壶便开始漏沙。等到银砂漏完,这三足鸟便会因为重心移动调转方向,变成头朝上,水晶盏口朝下的姿势。”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师徒俩讨论得正起兴致,朱先生忍不住打岔道:“你们俩能不能等会再说你那个什么玩意!眼下的情况可不是知道了结界扩张的速度就行了。我们下面该怎么办?束以待毙总不是办法!” 向允啐了他一口,道:“无知!饭也要一口一口吃,连结界扩张的速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稀里糊涂时间静止了,才有的你受的!”这就是纯学术的和搞行政的看待问题上本质的差异了,向允关心的是进展,朱先生关心的是结果。他和向允素来不睦,不仅仅是性格不合,更多的是彼此看待事情的眼光和角度不同。 在这一点上许颜真不似向允那样死脑筋,她见朱先生脸色不好,似是又要和向师傅干起来,便立即撇开话题,正色道:“从方才的情况来看,蓬莱和海客们是同一时间进入结界范围内,十四也是。他们能动的时候,岛上的修士都处于时间静止状态。可是当时间交错静止后,十四他们的时间都停止了,而海客们的时间又重新开始流动。这也就是说……” 她还没说完,谭絮便叫道:“这就是说下一次海客的时间停止,就应该轮到我们这边能动了。” 何凌妃沉思道:“只要我们趁着这段时间让蓬莱号退出人像岛的结界范围内,就应该安全无事了?” 向允摇头道:“不是这么简单。蓬莱号强行迫降,船板、虹帆还有舵盘都需要维修,否则只怕难以支持到下一个港口。最重要的是人像岛根本不在我们的航线上,重新定位还需要时间。万一在茫茫东海上遇上暴风雨,下场就是全军覆没。” 胡大发一想到整条船在滔天巨浪中肢解成碎块,不由打了个哆嗦,急忙叫道:“那怎么还不赶紧修?” 向允怪眼一瞪道:“你以为我不愿意,我不是让十四下海去查看船体的状况?它都被冻住了,我能怎么办?如果在水下没有看到的地方船板有裂缝或者磨损,因为时间静止了暂时察觉不出来,只要稍微不注意,就很可能引起更大面积的损伤。在这里一时可能挨得住,到海上大浪一起,立马完蛋!” 正在这时,忽然李妙音娇声道:“岛上好像没声音了。” 胡大发第一个迫不及待飞了起来,他为人莽撞,忍不住就想上岛看个究竟,却被何凌妃喝止。她究竟心思细腻,转头望向林镜道:“如果我们上岛,也会看不到蓬莱么?” 林镜道:“实不相瞒,在下之所以设置幻阵,也是受了胡道友的启发。若非他去而复返,我也不会想到要用障眼法保护蓬莱。”言下之意便是若众人上岛,回头便看不到蓬莱了。 他说话时的语气极为诚恳,三言两语中又顺道捧了一下胡大发,让那个方才还颇为不屑的在心中骂他小白脸娘娘腔的汉子,转眼间便觉得林镜其实也不坏,就是脸蛋太娘了些。 胡大发纵横江湖这么多年还是个光棍,不自觉在自己身上划了道线,长得比自己好看的一律是娘们,自己才是铁血真汉子。只可惜最近世道太过崩坏,上到风骚露骨的李妙音,下到那几个青涩害羞的小侍女,似乎眼光都跟着这个小白脸在打转,让他好生不服。 其实林镜这个幻阵设得十分巧妙。他无法用幻阵包围整座岛屿,便将蓬莱号包裹了起来。是以众人在幻阵中的交谈,岛上诸人听不见也看不到,而岛上的动静,船上却清清楚楚。如果非要打比方,就好像许颜真前世电影里见到过的那种审讯室专用的镜子墙。 向允沉思道:“若是他们时间静止了,那我的十四也该能动了。可到现在它都没反应,只怕其中另有蹊跷。” 许颜真迟疑道:“你是说,还有第三拨?” 她话音未落,忽然船尾处跑来一名船工弟子,惊叫道:“不好了,远处似是有一大群海蛇族朝这边杀过来了!”他们一直在船尾舵室修理蓬莱,不想有人发觉海面波动异常,而水天相接处仿佛有一大团灵力波动。有这些船工弟子都是颇有经验的熟手,一旦察觉不对,立即前来禀报。 何凌妃心中又惊又怒,这时才想起刘振岚,不由啐道:“姓刘的搞什么鬼,到现在还不出现?” 朱先生打了打算盘,哼了一声道:“八成是陨落了罢。可不止是他,就连招募上来的那群乌合之众也死光了,咱们自己手上的人受了伤的还得休养。我就说给那些外来的护船卫开支早该减免。这群窝囊废,给了也白给。” 胡大发跳起来叫道:“谁说的,老子就是护船卫,可不是还活得好好的?”他心中颇为委屈,若是有钱有势,谁愿意去当护船卫,谁不愿和那个小白脸一样住甲等舱?还不是穷得叮当响,看到岛上有利可图,才会不顾一切的冲过去,送掉了性命还让这人奚落。这姓朱的着实可恶! 朱先生装作没听见,这种小喽啰一向不会被他放在眼里,只问向林镜道:“你的幻阵能护住蓬莱不让海蛇族发现么?” 林镜斟酌道:“幻阵说穿了也不过是幻眼幻听和阻滞灵识传递的作用,并不能将蓬莱真正隐形不见,若是对方不小心撞上蓬莱,碰撞的触感和疼痛并不会消失。” 向允不由大急道:“这可怎么办?定然是候风神鸟杖把它们吸引过来的。” 何凌妃当机立断:“眼下这种情况,硬拼是不行了,我们必须将海蛇族引开,越远越好。” 许颜真打断她道:“没必要引开,直接引上人像岛,然后你们在时间静止前离开岛屿结界就行了。”她这一招甚是毒辣,若是海蛇族不明所以上了岛,必然会被静止。接下来就算他们不出手,岛上那群修士若是发现了海蛇族的存在,也不会善罢甘休。但前提是,得有人去做诱饵。 何凌妃也不计较她的无礼,反倒是皱了眉开始观察地势。 一直沉默的严夫人忽然开口道:“从蓬莱迫降到现在,大约过了一个时辰。”在何凌妃面前,她的存在感一向很低,大多数都是不亢不卑的执行命令,但并不代表她毫无想法。此时她话语中的含义便是认可可许颜真的提议。 向允大喜道:“是了,我让十四下去也不过是半个时辰之前的事情。这就是说人像岛上每隔半个时辰,时间交错一次。只要你们能在半个时辰之内回到这里,就应该能避开人像岛的结界。” 林镜也正色道:“我会在半个时辰左右的时候,将幻阵结界张开一角,你们看准机会飞回蓬莱号便是了。” 何凌妃点头道:“老向你留在船上随时准备修船离开,我和姓朱的过去将那帮畜生引开。”她又看向林镜,正色道,“蓬莱若今次能逃脱一劫,定不忘公子大恩。”何凌妃话音刚落,便和朱先生二人如两道离弦的箭般先后激射出去。 胡大发忍不住叫道:“既然它们是冲着候风神鸟杖来的,把杖收了大家躲起来便是,何必废如此大工夫?” 向允白了他一眼,冷冷道:“白痴!躲?你又能躲到什么时候!” 许颜真解释道:“你看那鸟首至今还在转动,就说明结界的扩张是无视时间交错静止而进行的。我们必须抢在轮到蓬莱的时间启动之时,将海船撤出去。这候风神鸟杖既然将它们引了过来,忽然消失,只会更引起海蛇族的怀疑。与其心怀侥幸,被动等待对方离去,不如主动出击,将对方诱入圈套。而候风神鸟杖能指示结界变化的范围,对何管事与朱先生未必没有用处。” 她这话倒是说对了,何凌妃最后就是靠着手底那根捆龙筋卷住了候风神鸟杖,才得以抢在时间结束之前飞了出来。 那海蛇族从苍炽那群小弟口中得知有人类巨型海船出没在领地边缘,苍炽却至今没有回来。海蛇族的族长当下颇为震怒,侵犯领地不止还屠杀本族优秀战士,是可忍孰不可忍?当下派出大群的海蛇跟着那些幼年海蛇追踪到事发地点。不幸的是,蓬莱号那时候已经船在半空中,遭遇了大群的烈火红喉海鸢,正摇摇晃晃的迫降在了人像岛附近海域。 福祸总是相依相伴。虽然它们失去了蓬莱号的踪影,那些海鸢却因误食中了苍炽剧毒的海鬼鱼肉,纷纷肌肉麻痹无力煽动翅膀而落入海中。海蛇族顺着海鸢坠落的轨迹一路追来,也不知游了多久,总算发现了老远的海面似是屹然耸立着一枚灵力流动的定海神针。 这是人类修士的法宝! 海蛇族族长甫鬼冷冷道:“那艘海船应该是靠岸了。” 也就在这时,一男一女两道人影凭空出现,正是何凌妃与朱先生。人类高阶修士与海蛇族群在海上团体竞技,简直是眼花缭乱。海蛇族是十三级妖兽,实力强大且勇猛无比。人类修士狡猾恶毒,往往一道金光斩下没多久,立即转身就飞走。 胡大发站在船尾,远远遥望这场恶斗,忍不住赞道:“不愧是蓬莱的大管事,这配合打得完美无缺!” 的确,朱先生与何凌妃在配合上几乎可以用天衣无缝来形容,如果用许颜真最熟悉的网游术语来形容,这两人利用交替放风筝法,互相拉仇恨,一点一点把海蛇族往岛上引。一边打一边跑,在不知不觉中海蛇族的主战场已经由海上不断靠近人像岛。 林镜皱了皱眉,忽然将他身边那一直不做声的元婴期修士喊来,低声说了几句话。那元婴期修士沉默良久,终于飞身跃出。 向允不由问道:“这是做什么?” 林镜微微一笑,道:“从海面拉到人像岛本身就是一场恶战,就算上了岛,他们的灵力也是大为损伤。这个时候如果没有人接应去吸引对方注意,只怕会功亏一篑。”他顿了顿,道,“方才本想提醒一下何管事,一个是怕耽误时机,二是怕让他们误会。” 他说的这个误会,是指他一旦出口建议安排人手接应,怕对方误会他觉得他们实力不济。何凌妃和朱先生两个是什么德行,向允心知肚明。一个鼻孔长在头顶上,一个是个绝对的小人+混蛋。 林镜说话时眼神清澈,语气诚恳,又是一副替蓬莱着想的模样。更何况他本是个炼气期低阶修士,能在东海上闯荡,八成也是托了那个元婴期修士的庇护。这个接应看似简单,一个不小心便是葬送性命。那元婴期修士虽然对他言听计从,却也在动身之前沉默了许久,显然是在权衡利弊。可不管怎样,他若是因此送命,林镜的性命便失却了保障。在这茫茫东海上,能有这样心胸舍及为人的海客已经极为罕有了。 向允是这里唯一的炼器师,势必要留在蓬莱上主持大局。他脾气虽然暴躁,却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更不是什么狭隘偏颇之人。此时见了林镜如此体贴,心中感慨不已。当下打定主意,就算不为了阿真,也要将林镜纳入天宝阁的羽翼之下,平安护送回大陆。 只有许颜真知道林镜这死变态的真面目。偏偏她不仅不敢揭穿,甚至连自己也被对方吃得死死的。许颜真忽然内牛满面预感到,从今往后,自己很可能会和这个虚伪腹黑的死变态绑在一起,人前是内子,人后是奴仆,没准还会成为内子和奴仆属性二合一,直到变成一个彻头彻尾的大杯具。 第136章 齐心协力(4) 有了何凌妃和朱先生的舍身为饵,向允在蓬莱上主持大局,林镜负责布置幻阵,当然向允头脑一热,便背着朱先生一口答允,幻阵所需灵石的耗费皆由天宝阁一力承担。严夫人虽然没有什么表示,却率领女侍前往朱先生的账房有条不紊的帮忙整理账册。 她知道朱先生一向喜欢揽权,若非之前对方明确指示,她决计不会踏入秋室半步。当初蓬莱起航时,每名大管事手下都额外配置了一名辅助管事和四名侍从。只不过刘振岚的副手在出航不久便不慎陨落,而护船卫本身便干的是刀口舔血的勾当,死伤不足为奇,便是刘振岚自己眼下也只怕凶多吉少。 向允虽然在炼器上是一把好手,也经常做出些有用的道具辅助行船,譬如海盘和候风神鸟杖,但他本身却不懂航海之术。本来天宝阁为他配了一名舵手,谁知道那人好死不死触了他的霉头,当下便被那脾气暴躁的古怪侏儒扔到海里喂了鱼。 何凌妃因其博闻广记,对诸侯列岛多有研究,便摊了船务这一份,成了自己的顶头上司。朱先生就不用说了,他一心认为自己足以胜任,又道是为商之道,账房之责尤为机密,人多反而不宜行事。长年累月止步房门,一心勤于筹算,反而让他看起来更加惨白。是以向允总以病痨鬼相称。 严夫人怔怔的望向窗外,何凌妃和朱先生动身已有三刻钟了,却不知道现在情况如何?十三级的海蛇族,相当于人类修士的元婴中后期,一个便已是难缠,更何况是一群?就是自己也不过是个小小的金丹,在这凶猛海兽出没的东海上,一点忙都帮不上。 回想起来,蓬莱号从诸侯列岛的碧螺岛出发,航行至此已经过了一年多,转眼之间昔日同僚竟然七零八落。何凌妃虽然说不上是什么好上司,随手放权给自己,可在关键时候,为了蓬莱也能说一不二,就是向允都二话不说跟着出手。还没到人像岛,那两人就已经疲态尽显,是以一上岛便迅速分开。而跟着林镜的那名元婴期修士则在此时,恰到好处的将仇恨拉了过来。 严夫人对幻修一向没有好感,却也不得不承认论起心思敏捷,思虑周到,这姓林的少年公子确实有过人之处。难怪一向眼高于顶的姜鱼,居然会把他放在心上。她看了一眼正在垂头整理账册的姜鱼,窈窕的身子似是微微颤抖。 哼,那姓林的小子不断在幻阵四周补充灵石检查漏洞,她的眼珠子就跟到哪里。也只有隔着墙看不到的时候,才会稍稍敛了心思专注工作。姜鱼那点小心思,以为她不知道么? 严夫人轻轻叹了口气,只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林镜自从表白了身份,无论身在何处都会紧紧握住许颜真的手,他越是显得一心一意,便越是让姜鱼神色黯然。严夫人看在眼里,却怜惜在心中,有什么比柔情寸断更让人难受的呢?当年的自己,不也是如此吗? 她正想着,忽然听见谭絮一声欢叫:“出来了!” 严夫人立刻冲向窗边,只见一道白光远远的从岛上树林中激射而出,如同一条小白龙似的笔直的卷住了候风神鸟杖。她忍不住失声叫道:“何管事?” 那道白光正是何凌妃。她此时正苦不堪言,与朱先生分开后,她不敢深入岛内,深怕在有限时间内来不及逃出,只敢绕着人像岛外侧转圈。起初她看到那元婴修士上岛来接应,心中大喜过望,谁知对方扔给她一枚小瓷瓶后转身便跑。她又惊又怒,正要破口大骂把瓶子摔碎,却忽然发现这瓷瓶里似有声响。打开一看,里面的丹药居然比许颜真炼制出来的极品回灵丹还要高级,乃是一粒元婴期修士梦寐以求的大归元丹。 她也不顾多想,立即倒在掌心中,仰头吞下,瞬间只觉得灵力盈满五脏六腑。何凌妃虽然不知对方来历,却深知他是林镜那边的人,甚至很可能是那名幻修的仆从。 是的,在这种紧张的时候,没有什么比维续灵力的大归元丹对她来说更加宝贵了。有了灵力才能打能跑,即使傲气如她,也不得不承认林镜这一招棋走得极妙。 她不知这元婴修士原是太白山神农谷的药圣十王之一,叫做常缮。那药圣十王在神农谷轮值,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长生牌,牌位上绑定神识。这些老怪物们并不常回神农谷,一旦有大事发生,需要召集全员,只消在长生牌前灌入神识,便可以通知到人。 可朱彤因白银冰焰横生突变,被大遁形术送入了一百一十五年前,其后遭遇苏白,神识被封印入双头球蟒的蛇蛋中。随着时间的推移,为人的那一块灵识逐渐被封印。常缮与朱彤最是交好。太白山坍塌后,他从受伤的嫡传弟子口中得知了朱彤与许颜真在爆炸中消失的消息。长生牌上的神识还在,说明他并没有死掉。唯一的可能,就是动用了大遁形术。 眼见那长生牌上的神识一天一天消散,常缮不免有些怀疑起来。抛开他与朱彤上百年的交情不谈,单是那白银冰焰,也让他颇为动心。很快,他就顺藤摸瓜找到了和那少女同来的一个低阶弟子,后者主动表示为了寻找心爱之人,愿意积极配合他的一切行动。那少女是被朱彤带进大遁形术的,也就是说只要找到了她,就能找到朱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镜自称与许颜真定情月下,以神识相连,常缮当机立断,立即施展大遁形术跟着他身上那道丝微弱神识,打算追着许颜真的足迹寻找白银冰焰。他原先本以为这家伙不过炼气期,根本不足为虑。更何况自己身上带足了大归元丹,随时可以弥补大遁形术施展后耗竭的灵力。实力相差太远,也不怕他翻出什么花样。 谁知道这个狡猾阴险的恶毒少年根本不是外表看起来那样人畜无害,居然以一枚封灵指环和高明的幻术把他骗得团团转。就在他发动大遁形术的时候,林镜看准了时机,在他最无防备的时候,卑鄙的对他施展了幻术。 常缮是元婴期修士,立即便察觉到这一点。只是大遁形术发动的瞬间,他全身灵力被抽掉太半,根本无力反击。 这大遁形术本来就是根据范围内实力最高的人的意志施展,当初许颜真便是因为在白银冰焰中埋下了一缕灵识,而在朱彤施展大遁形术时被卷入蛇岛。常缮只能从林镜在许颜真身上绑定的灵识寻找踪迹,偏偏他的实力远高于林镜。也正是因为这一番曲折,两人才会在时间和地点上偏离了原定的轨迹。 许朱二人回到了一百一十五年前的蛇岛,林镜两人则在更早的时候,出现在了东海港口碧螺岛上。这碧螺岛并不是紧靠大陆的岛屿,而是处于天宝阁在东海最东边的一个港口,这也就是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蓬莱上的原因。 许颜真忍不住低声问道:“他是元婴期,你是金丹期,你怎能让他凭你驱使?” 林镜微笑道:“若是单论实力,我在他身上种下神识,必然会被化解掉。不能硬拼,就只能智取。说起来,这一招还是跟你的九转雄黄丸学的呢。”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即使打不过,也要创造一切可能恶心对方。 许颜真脸涨得通红,道:“你,你果然那时候都是装的。” 林镜抬起她的手,放在唇畔轻轻一吻。许颜真只觉得心脏咯噔一跳,少年的唇畔柔软而冰凉。她背脊上的寒毛都竖起来了,只见对方轻轻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柔声道:“你这么聪明,应该猜得到。我也不妨给你个提示,那大遁形术是血符禁咒,必须要用施术者的鲜血才能发动。” 许颜真瞪视着他,良久,忽然叫道:“晕血!”她很快闭上了嘴,这种荒诞离奇的想法,也只有她想得出来了。 谁知林镜却托起她的下巴,在她唇上轻轻一吻,似笑非笑道:“真不愧是我的阿真。” 许颜真完全石化了。 此时林镜拉着她退到船侧,胡大发等人都在船尾观望,无人注意到这里,就算看到也只当是小别胜新婚,少年恩爱多旖旎。谭絮后来还曾私下里恭喜她,只有她一肚子苦水无处诉。 其实她想得很简单,按照林镜给出的提示,大遁形术必须要施术者的鲜血才能发动。反过来说,一旦施术者无法提供鲜血,就无法施展。可常缮又不是一百一十五年前那个身重剧毒的朱彤,根本不存在不能流血的毛病。那么就只有一种情况,让他产生心理暗示,见血就晕。没法见血,就没法精确的画出血符,毕竟这是大遁形术,血符禁咒中的究极符法,一个小小的错误就有可能导致失败。毕竟晕血也只是一种心理疾病,属于恐惧症中的一种,根本和灵力什么的毫无关系。以林镜的幻修身份,选择在这个时候出手,是常缮做梦都没有想到的。 许颜真咬牙道:“就算如此,他也完全可以到天宝阁寻求庇护,或者闭着眼睛画血符,总能画对……” 林镜含笑着摇了摇头道:“你可别忘了,这里海外诸侯列岛,没有律法纲常,遍地都是被修真界通缉的亡命之徒。若是让人知道了他的药圣身份,你说他的下场会怎样?在这种处处见血的地方,一个见血就晕的人,若是不和我合作,只怕没走出两步就晕倒在大街上,然后被人夺宝杀人。” 他顿了顿,轻描淡写的补充道:“晕血只不过是第一步。要知道人晕倒的时候,心防大开,这才是关键。如果利用得好,就可以在他心中种下恐惧的种子。人一旦有了畏惧,就有了弱点。只要第一步掌控住了局势,下面的路就好走多了。” 许颜真怎么听怎么觉得这话特别耳熟,利用晕倒时的心防大开去攻击敌人,这一点倒是和紫莲仙子的七室大殿颇为相似。 只听对方慢慢道:“渐渐的,他就会发现,在我面前他的地位不断的下降。从最开始高高在上的俯视我,到不得已和我对等,直至现在完全的臣服,甚至明知道自己出去是送死,也不敢不去。” 他说这话的时候,尖尖的下巴微微抬起,凤眼半垂,唇畔勾起一抹浅浅的笑意。看在许颜真眼里,就好像一条色彩斑斓的毒蛇在阴森的算计着猎物,“你知道么,当初刚一到这里,才一睁眼,我就给他泼了一身血。便是药圣又如何,还不是瞬间就给我倒了下去。” 少女瞠目结舌的看着对方那纤细的手腕,原本系住百绳结的地方赫然露出一道深深的疤痕。说实话,在见识了紫莲仙子之后,她并不特别相信林镜的话。要收拾一个人不难,难的是要彻底收服一个人,尤其对方还是个药圣级别的元婴期修士。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镜忽然朝她微微一笑,傍晚的霞光落在他脸上,如珠玉生辉。 只听他低声道:“时候差不多了。” 少年放开握住她的手,一面高高飞起,长长的头发随风扬起,宽大的袖袍如同风中飞舞的蝴蝶。他的手势变幻莫测,下一瞬间,一道身影踩着金光扑了上来。 许颜真连退数步,这才发现滚落在甲板上的竟然是那个与苍炽对峙时高高在上面不改色的朱先生。那老头九死一生,总算卡住时间点从岛上逃了出来。当下顾不得形象呈大字瘫倒在甲板,用力的喘息着,一面对林镜道:“多,多谢。没有你让他送来的大归元丹,我根本挨不到这个时候。” 林镜慢慢落了下来,眼神清澈而诚恳:“只是我应该做的。” 朱先生摇头道:“按理说,你们终归是客人。不管如何,这一次算我姓朱的欠你俩一命。”他误以为这大归元丹是许颜真所有,毕竟她刚卖给天宝阁一大堆回灵丹。而像这种可以恢复元婴期修士灵力的大归元丹,本来就是有市无价。没准是人家压箱底的宝贝,此时居然被林镜大大方方的送给他救命,他心中更是五味陈杂。 林镜微笑道:“朱先生为了众人舍身为饵,在下佩服得紧,大家都是为了能活下去,只要蓬莱在,希望就在。”他微微眯起眼,似是有些迟疑,道,“我的那位仆从呢?” 朱先生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他遇上我丢给我一个小瓷瓶就跑了。怎么他还没上来么?” 林镜迎风远眺了片刻,轻轻叹了一口气,只低声道:“算了,能回来一个总是好的。”他容貌娟秀,此时凤眼半垂,语气温柔低沉,颇有些悲天悯人的味道。 朱先生颇为内疚,林镜为了救他而折损了一命元婴期修士,脸上却没有任何责怪的意思。这让他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看向那少年公子。 只有许颜真暗暗撇了撇嘴。 不可否认,林镜的确颇有表演天赋,《沉默的羔羊》若是让他主演,一定比《泰坦尼克》里的杰克还要轰动。 这时,忽然“哗啦”一声响,一道白光破水而出。它抖了抖身上的水,如流星一样被收向船尾。 只听胡大发如打雷般的欢呼道:“向大师,收回来了么?这就是说我们能走了! 向允也颇为惊喜,却还是摇头道:“可以退出人像岛的结界,但若要说继续航行,却是不能。十四告诉我,船头有些地方的船板开裂了,大浪打过来,只怕就会解体。”他转头看到许颜真等人,见朱先生平安回来,心中也稍微放下,嘴上却道:“病痨鬼,你怎么还没死啊!” 朱先生这时却顾不着和他抬杠,焦急问道:“那臭婆娘回来了么?” 向允哼了声道:“刚出来,正在那边的鸟杖上挂着。” 许颜真吃了一惊,自从林镜这块狗皮膏药贴上来之后,她就一直处于被动挨打的局面。尤其是刚才对方的连番轻薄,让她差点心脏病发作。她被林镜带到船侧,蓬莱的主舱正好挡住了她的视线。连何凌妃什么时候逃脱险境,都没有注意到。 只见数条长蛇面目狰狞的被静止在半空中,离何凌妃最近的那头都已经亮出了锋利的毒牙。林镜将幻阵揭开一角,何凌妃立即便朝这边飞了过来。 她刚踩在甲板上,劈头盖脸就朝朱先生一顿狂骂:“姓朱的,你什么意思,不是说好交替掩护的吗,到后来它们全部集中追着我咬?” 朱先生把一只储物袋砸在了她身上,勃然大怒:“你以为我愿意,还不是在一堆枯骨边上发现了这个!” 何凌妃接过来一看,忍不住失声叫道:“严姝!你快过来认下,这是不是黄盏杯的储物袋!” 严姝身形巨震,她顾不得仪态,直接从顶舱的窗户中飞身而出。一把接过那储物袋,眼中满是泪水,颤声道:“正是我亲手送给他的,他……他原来不是变心了。” 向允是个死脑筋,立即欢喜的叫道:“这么说……失踪了这么多年的岱舆号也在附近?这下好了,我们可有木头修船了!” 何凌妃顿时朝他怒目而视,朱先生撇了撇嘴,冷笑道:“傻子就是傻子,说话也不看看场合!” 只有严姝恍若未闻,只是捧着那储物袋默默的掉泪。 葱恩喃喃道:“我可从未见过严夫人会像今日这般失态。” 姜鱼的目光却停在林镜身上,只见他忽然伸手拉住身边的少女,轻轻唤了声:“阿真。” 许颜真察觉到了姜鱼不善的目光,下意识的想要抽出手,却听对方似是有些迷惘的低声道:“要是哪一天我死了,你也会为我掉眼泪么?” 第137章 重入僵局(2) 如果非要说,此时的林镜和许颜真两人就像是在玩一种抽底牌的游戏,互相抽对方的底牌,谁抽到了对方的王牌谁就胜出。从牌面上看,许颜真从被动转为主动,抽到了一次心魔之誓,但同时也暴露了自己的弱点——她不敢完全的得罪林镜,她在潜意识里还是畏惧于他。林镜虽然不能对她用武力胁迫,却还有许多底牌没有亮出,他的言灵术、真言决、幻心符……通过这些手段,他可以轻而易举的得到他想要的信息。 幻修的许多术法,都是可以升级的。随着境界的提升,这些术法的威力也会逐渐提升。譬如说真言决,在幻眼、迷心阶段叫失心咒,它可以让人被迷惑,就像酒精麻痹了大脑神经中枢那样,反应迟钝,意识模糊,人家问什么答什么,使用后对受术人大脑本身有不小的伤害;当境界提升到大小蜃境之后,就变成了真言决,林镜可以轻易的让对方口吐真言,甚至让受术人根本就察觉不到任何痕迹,自然也就不存在什么伤害;只有突破大洞明之后,了然一切,就变成读心术。根本不需要问,只消一眼,便能得知对方心中的念头。 这就是幻修追求境界的本质原因。 许颜真最大的问题就是在于她本身并不了解幻术,甚至连门都没有入。如果紫莲仙子当真传授了她不少嫡传术法,她不会不知道这种可升级的真言决。偏偏也是她歪打正着,她之前与林镜讲到紫莲仙子时,曾随口一提她那令人畏惧的读心术。外行人说说不觉得有什么,可听在内行人耳里却是另外一番滋味。林镜虽然对她半信半疑,却有些投鼠忌器,反而不敢随意使用。以他的性格,必然不会莽撞行事,他知道此事她对他戒备极深。若想真正得到他想要的,必须等到一个最好的时机,在她放松警惕的时候,一击必杀。 两人表面上看似只有和平共处一条路了,其实各怀鬼胎。许颜真回到修炼室,正要将自己的所作所为所言所虑从头到尾回想一遍,忽然听到外面传来林镜的声音,似是在皱眉道:“知道了,内子疲劳了一整日,此时正在歇息。我一个人去可否?” 许颜真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她立即就想到蓬莱出事了。 少女立刻从修炼室冲了出来,绕过屏风,只见林镜穿了件雪白的中衣,正随意的靠在门边。门口立了一位姜黄色衣衫的少女,容貌娟秀,可不正是姜鱼是谁? 姜鱼没有想到林镜看起来美貌得颇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气,也知道他温文尔雅知书达理,却没想到他居然这么温柔随和,明明是天宝阁有求于他,他却像在征求天宝阁同意一般。她一想到那句“内子疲劳了一整日”,里面的关心体贴不言而喻,更是让她心跳不已。 许颜真此时冲了出来,第一反应便是问:“向师傅怎么了?需要我做什么?” 姜鱼的脸色顿时变了。 许颜真微微呆滞,很快就反应过来,她虽然衣衫齐整,却掩饰不住颈项间的斑斑吻痕。就是她脸皮再厚,此时在林镜似笑非笑的目光下,也忍不住有些燥热。姜鱼心中更是掀起了滔天巨浪,她怎么敢,她怎么敢这样明目张胆不知羞耻的冲出来?! 她明知许颜真此时与林镜名为夫妇,久别胜新婚,同居一室,又有什么不可能发生的。可亲眼见到男欢女爱的痕迹,还是忍不住在胸口燃起熊熊妒火。 林镜见许颜真晕生双颊的模样,忽然又想起了方才在床上温存的旖旎风光。他含笑着伸手将少女拉到怀中,轻轻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头发还湿着呢,方才累着你了。乖,回去睡觉好么?这里有我就行了。” 是人都知道“方才累着你了”是什么意思。姜鱼进也不是,退也不是,面色尴尬,心头更是五味陈杂。有些人就是这样奇怪,因为心中喜欢,眼里便只看到了自己想看的一面,林镜的美貌高贵,温文尔雅,林镜的深不可测,倜傥风流。至于他言语中流露出的轻浮无状,在她眼中,反而成了温柔体贴。而更深层面的残忍阴狠,且不说林镜刻意隐瞒;就算他没有隐瞒,她也会视为不见,甚至会觉得邪魅神秘,越发为他所倾倒。 如果一定要说有错,那必然是那个女人的勾引。 那个可恶的女人胆小怯懦,自私自利,见死不救,偏偏上天给了她好命,让她生得一副狐狸精模样。除却了这张脸蛋,真不知道她还剩下什么? 她面无表情的盯了后者一眼,咳嗽一声道:“既然我话带到了,就请二位速去顶舱,何管事在那里等着你们。”少女转身的身姿一看就是久经训练,姿态优雅,袅娜多姿。只是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姜鱼的脸色渐渐转为阴沉。她每走出一步,拳头就握紧一分。 迟早,她会将她踩在脚下,狠狠的践踏。 许颜真被他一番情意绵绵的话弄得浑身鸡皮疙瘩直起,她立即从他怀中退了出去,微微一笑道:“收拾一下,赶紧去吧。” 林镜眉毛微挑,他没想到许颜真居然在与他订立心魔之誓后,居然还能保持这样温和的态度。这两人各怀心事,匆匆赶到了顶舱。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 朱先生在沉没的岱舆号上发现了不少骸骨,大多数都是天宝阁的人。船在人在,船亡人亡。幸好,岱舆号上最重要的东西让他找了出来。朱先生带着严夫人往海面上游去,忽然看到上方影影绰绰漂浮着一具人体。 他眼瞳剧烈的收缩,不,不是向允。那小矮子没有这么长。 严夫人显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她朝朱先生打了个手势,示意他稍后,由自己先上去试探风向。朱先生很快就明白了她的考虑,如果岛上的人发现了他们,先冒出水面的人一定会成为目标。他身上肩负着岱舆号的重要账册、航海日志与庞大数量的法宝,是此行最重要的目的。严夫人的修为不够,只能作为炮灰。紧急情况下,下级维护上级,这是天宝阁历来的规矩。 严夫人很快就没有了踪影,朱先生悄悄潜了上去,只见远远的两道灵光飞逝,一道个字矮小,依稀是向允,正拉着屁股后面一尾众人在海上兜圈子。严夫人却不知为何,仿佛一道笔直的利剑,直接带着人冲向了岛内。他们都在用自己的方法避开蓬莱,给他创造机会。朱先生心知那些成群的大修士,在此岛上以困了许多年,早已苦不堪言。 若是给他们发现蓬莱号,以现在蓬莱号的武装力量,后果不堪设想。就凭他们几个,只怕会被杀人夺宝。尽管每个港口上岸的海客都会登记入册,但任谁也想不到凶手是失踪这么多年的岱舆号上的海客,只怕最后也会作为无头公案记入存档。即使是天宝阁,也阻止不了海船的损失。 要赚钱,就要承担风险,上界的那些大人们没人会去在意他们究竟死了多少人。就像是太白山神农谷的药圣们,没有人会去在意送到他手上的材料沾染了多少鲜血,也没有人会为死去的采药弟子而叹息流泪。毕竟这里只是最底层众多修真界中的一角,资源贫瘠,不过是一份额外收入而已,即使是从这里飞升的流光大人,也是如此。 就在这边乱作一团的时候,忽然远远的海面上光华闪耀。渐渐的一艘巨大的海船流光溢彩的从黑暗中驶出。 向允正疲于奔命,忽然发觉身后的那群混蛋们停止了对自己的追踪,而是惊叹着争先恐后的叫道:“船!海船!好大的海船!” 向允又惊又怒,回头望去,只见蓬莱赫然出现在海上,正缓缓的加速,往大海深处驰去。 “混蛋!居然这个时候强行开船,现在的蓬莱根本没法在大风浪中航行!”就算是想要丢下他们,也不能这样明目张胆的离开啊! 等等!何凌妃不是如此愚蠢的人。 向允忽然眼前一亮,仿佛想到了什么似的。他却不慌动作,而是上岛寻了一处盘腿打坐,好生调息了。 果然,大部分的修士都追着蓬莱号远远的飞快的冲了出去。蓬莱的速度也越来越快,很快就消失在海平面。对那群修士来说,这是唯一的希望,整日里提心吊胆,不知何日会莫名其妙被杀掉,这种日子他们受够了。那艘发着亮光的巨大海船,就仿佛绝望中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让他们不顾一切的追逐而去。 蓬莱上。 林镜脸色苍白,身子晃了晃,忽然晕了过去。 何凌妃将他二人请到顶舱,只消一眼,两人立刻明白了蓬莱现在的麻烦。此时他们与蓬莱绑在一起,若是被那群困兽发现了蓬莱的所在,后果不堪设想。 许颜真曾提出,要不然蓬莱大大方方将他们接回去,船资减免,与他们签订契约,说不定能化干戈为玉帛,不仅减少威胁,还能添加助力。 没想到这个方案,很快被何凌妃否定了。 她的理由很简单,这里不比在港口,天宝阁在诸侯列岛设立的港口,自然有诸多的禁制保护,上船修士多数与蓬莱号设立有护船契约,而少数有足够船资的大修士,多半是与天宝阁的老主顾,也不会随意倒戈相向。她原先也以为天宝阁的名头响亮,足以震慑宵小。可上一次海蛇族来袭,姜鱼就险遭凌辱。这群岛上的修士,即便曾经与岱舆号签订契约,随着岱舆的沉没,契约也会作废。没有可以约束的东西,她不敢冒这个险。 林镜也握住许颜真的手,深情款款道:“正是,你我修为不济,若是贸然让他们上船,我没有把握能护住你。” 许颜真虽然知他说的未必是真话,可一想到之前那场混乱,也觉得自己想得简单了。她一直以来以弱胜强都是以命相搏险中求胜,站在何凌妃的角度,自然不会应允。 此时,林镜站了出来道:“若是何管事信得过在下,便由在下出手解决如何?” 何凌妃吃了一惊:“你有什么好法子?” 林镜微微一笑:“在下实力虽不济,好歹也是幻修。” 构建海市蜃楼,操纵蓬莱幻象,引诱那群修士飞向大海深处,对林镜来说确实不困难;可问题在于不能让修士们发现破绽。这就意味着幻象的速度要把握得刚刚好,不能消失得太快,让他们失去希望,又不能走的太慢,让他们追上。而幻象移动的速度,说到底也是由施术者的修为所决定。要比过那些元婴修士的速度,以林镜的修为,其实十分勉强。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林镜这一手声东击西妙就妙在蓬莱出现的时机上。迷茫的黑夜中,海雾缭绕,偶尔的灵光流动,那群海客们一见到海船,早已绝望的心又死灰复燃。林镜手里有从常缮那里得来的大归元丹,但那些海客们身上却没有。即使他们曾经有,也在漫长的内斗中损耗殆尽。加上之前为得到海蛇族妖丹皮骨争抢厮杀,又被向允严夫人等带着兜圈子,灵力消耗极快。这一满一亏对比之下,才让林镜侥幸得手。 那些海客脑子里只想到上船,不顾一切的追逐,直到灵力消耗殆尽,不得不落入海中,努力游回来。可他们当初拼尽全力追踪幻影,等到发现时已经离人像岛数百丈之外。 此时向允早已恢复,凭借三角定位法,他很快就发现出现的蓬莱绝对不是原来海船停泊的位置。忽然夜色中一抹金光乍现,他惊喜的叫道:“金算子!” …… 也不知过了多久,林镜终于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只见黑暗中一个少女坐在床边,正在温柔的替他擦拭着脸颊。他此时心中一阵恍惚,仿佛又回到了失忆后与阿真朝夕相处的旧日时光中,当下忍不住柔声道:“阿真。” 那少女身子震了震,正要起身离开,却被他轻轻拉住手。她心中又是甜蜜又是酸楚,想要走却又舍不得他的温柔。她想起方才何凌妃对她说的话:“他方才损耗过度,灵力耗竭,这些天都得静养。那位被老向叫去帮忙,她一时走不开。既然你主动请缨,就要好生照顾他,把他当做天宝阁的贵宾。”她意味深长的看了她一眼,又叮嘱道,“姜鱼,我知道你的心思,现在人手不足,交给你是对你的信任,不要做多余的事。” 什么叫多余的事? 姜鱼握紧了拳头,长长的指甲刺入掌心。她看向床头的少年,脸色苍白,唇色如三月里出绽的雪樱,秀丽的眉毛微蹙,当真是说不出的美貌。她心中如重锤撞击,当下细不可闻的应了一声:“嗯。” 林镜似是极为欢喜,手上忽然用力,她一个重心不稳,直接跌入床上。那少女伏在他怀中,心如小鹿乱撞。她见那少年似是累极,含笑着阖上眼帘,似是要沉沉睡去,心里又是爱慕,又是怜惜。忽然一个念头如闪电般撞入脑海中,她咬着唇,慢慢伸手摸向了自己的衣领。 第138章 重入僵局(3) 有了从岱舆号上卸下来的材料,船工弟子们很快就开始准备修补蓬莱号。在修仙世界里维修法宝的方式,让许颜真大开眼界。这不是传统的拆去破损的木头再钉入完好的舢板,而有点类似于西方玄幻小说里的魔法元素替代。 炼器师不仅仅要会炼制法器,更要学会护养和修复。因时间紧张,人手不足,向允第一时间就把许颜真叫过去帮忙。从向允的口中得知,不同种类的木头上所蕴含的灵力不同。年岁越久远,所蕴含的木属性灵力也就越强。用炼器师的术语,这叫木精。如蓬莱号上所有的这种,是万年犀梨木,强韧坚实,可以承受得住长时间的海上航行。一旦中途出现碰撞而断裂,若是情况太过严重,当然只能弃船;可如果像蓬莱这样,因紧急迫降而受到磨损和少许开裂,就可以通过在裂缝处补充入木精。 但从有形化为无形,尤其是在万年犀梨木这种强度的木头上,更是艰难。比如说坚硬的钢铁,在高温熔炼下可以转化为液态的钢水,但是这对温度的要求极高,以这个世界的工业技术,往往很难达到。除非是修真者使用顶级的灵火,可这种方式太过于费时费力,也无法达到量产模式。向大师提问了:“若是你,你会怎么办?” 许颜真沉思片刻,道:“我虽然不是很懂,只知道五行相生相克的原理,火克金,金克木,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向允点头道:“你的想法不错,也很常规。一般人都是通过金蛟盏将木属性的材料碾碎后提炼出木精,像万年犀梨木这种程度的天材地宝,自然得用金精打造的顶级金蛟盏来处理。”他顿了顿,摇头道,“可这又会引起另一个问题,若是金性过强,同样也会消耗提炼出来的木精。因此往往一大块万年犀梨木只能产生极少的木精,不仅如此,就是金蛟盏也会出现大面积的磨损,用过几次后便无法再使用,且整个过程既耗费时间,又耗费灵力。要修补像蓬莱这样庞大的海船,就是干上几年都未必能干完。你告诉我,面对这种情况,有什么法子比较好?” 许颜真暗道:“他既然说这是一般人的法子,也就是说他还有别的更好的法子。可是比这个法子更好的,那又是什么呢?”她正绞尽脑汁冥思苦想,忽然听到身后何凌妃不满的声音:“姓向的,这都什么时候,你还有空在这里教徒弟。在这里多呆一刻,危险就多一分,还不赶紧修好船走路?到了港口,就是你把蓬莱全拆了,我也不会说你一句不是。” 向允也不反驳她,只悄悄啐了一口:“母夜叉。”一面咳嗽一声道:“我也不卖关子了,阿真,你要记住,凡事不能拘泥于死理。的确,五行之道,在于相生相克。可你只看到了相克,却没有看到相生。” 许颜真吃了一惊:“相生?” 向允笑道:“过刚者易折,善柔者不败。以柔克刚,上善若水也。偏偏水又生木,以水灵催化木精,不仅不会损耗,反而有益与木精的提炼。”他笑嘻嘻的从储物袋中取出一枚水属性法宝,看起来与金光灿灿的金蛟盏极为相似,皆如一只高脚葡萄酒杯般成漏斗状,底座下方承接着一枚几乎透明的圆砚,直径较杯口更大。看材质较之碧玉而清澈,较之水晶而微浊,隐约间砚身似有云雾环绕,当真是流光溢彩,美不胜收。那酒杯底座伸出一只龙尾,顺着高高的杯脚缠绕至杯身,蜿蜒向上,昂首伸入杯中,圆眼怒瞪,模样栩栩如生。 向允颇为得意道:“这是我苦心研究出来的水龙灯,无论是碾碎速度,提炼效率,还是最终成品,就是名字都完败那狗屎金蛟盏。也就是炼器金锤那帮蠢货没眼光,居然说我糟蹋材料。他娘的,他们懂个屁!”他将高脚酒杯抬起来,指着下方的玉匣道,“你记住了,凡是提炼出来的木精,都必须存放入下面这种明水匣中,只有明水匣才能存放木精,切不可胡乱放置,以免功亏一篑。”他用落月涟漪鼎将那水龙灯放大,又从兜里费力的用双手捧出一只长方形的盒子。 许颜真见他行动吃力,忍不住道:“师傅,我来吧。” 向允先是横了她一眼,道:“你喊我什么?” 许颜真只得道:“老向。” 向允这才点头道:“你可别小看我,我虽然个子不高,却好歹是元婴期修士,之所以这么费力,是因为这盒子里装的东西可不轻。”果然,他刚把那盒子放在地上,整艘船便微微一沉。 许颜真脸上燥热,以她炼气期的修为,果然是自不量力。 向允将那盒子同样用落月涟漪鼎放大,打开盖子,里面杂七杂八盛放了各种各样的木头。”他从里面取出来一块,深吸一口气,飞身跳到水龙灯壁的龙头上,将木头扔了进去。然后跳了下来,催动灵力。只见那龙眼忽然放出光芒来,紧接着从水龙灯底座与明水圆砚相扣的地方缓缓升起一道明光,将整个高脚水龙灯的杯口封了起来。 他递给她一副面罩,道:“用这个遮住眼睛,等会光会比较刺眼。” 果不其然,只见一道明光迅速顺着龙尾蜿蜒至龙首,忽然从龙口中朝杯中喷出巨大的水柱,整个杯身亮得惊人,就好像无数上千瓦的巨大照明灯同时在工作,让许颜真情不自禁退后一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只听向允得意洋洋道:“从水龙灯嘴巴里喷出来的巨大水压会碾碎这些木头,下方盖住明水匣的盖子里面其实是一个滤网,只有木属性的东西才能进入。原理嘛,有点像貔貅宝鼎。而那些喷下去的水则会顺着龙尾循环至龙首。损耗基本上可以忽略不计,使用次数当然也不受限制。” 许颜真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次被向允震惊了。在这个矮小的侏儒身上,似乎蕴藏着无限的智慧和惊人的想象力。他对自然科学的理解与应用已经远远超过了这个时代其他的炼器师。事实上,许颜真前世的工业界已经有许多先进的设备都运用到了水力学,譬如说以高压水力射流切割巨大的钢板,较之其他的诸如火焰切割,等离子切割,激光切割等要相对安全的多,这是相对节能也不会产生火花的工具。不得不说,向允的设计从构思到造型都具备极高的学术价值与艺术价值,甚至连安全罩也考虑在内。 许颜真看得心潮澎湃,忍不住道:“老向,知道比尔盖茨吗?” 向允一头雾水道:“什么盖子?那是底座,用来支撑水龙灯同时扣合明水匣,也算是盖子吧。外面看起来和上面的材质一样,都是水精石炼制的,里面扣合了一层明水石。” 他不是穿越来的。许颜真心中竟然微微有些失落。 有了水龙灯的帮助,他两人很快就收集好了一整匣木精。向允将木精分装到四只小桶中,木头化成的水,许颜真两辈子加起来也没有见过。这种浅黄色的水被装入明水石支撑的小桶里,偶有溅出,哪怕是溅落在万年犀梨木的甲板上,便很快融入进去,消失不见。而被溅落的地方与别处也明显不同,如果非要打比方的话,就好像搬家的时候,将床挪开,会发现床下的木头地板比别的地方要崭新得多,既没有划痕也没有磨损,就好像刚装修好打完蜡的样子,一眼就能看出区别。 向允道:“这木精若是进入木头,则会自动修补所有的留痕。但木精却不溶于水,两者就好像水和油一样,因此我们用它涂在船板外侧,就能将蓬莱焕然一新。”顿了顿,又补充了一句,“至少外面看起来是这样。” 他与剩下的三名船工弟子,每个人取了一桶木精,用一只奇怪的刷子,刷头是一种奇怪的海绵,据说由一类深海海藻特制而成,可以最大限度的吸附木精,防止它在水中弥散开来。许颜真被安排留守,她的任务是将长方盒内所有的木头都提炼成木精。起初她还有些犹豫,第一轮提炼之后,那水龙灯就停止了工作,以她的灵力只怕无法启动,没想到向允笑道:“你也太小看我老向了,船工弟子们修为都不高,若是我老向有个三长两短,他们难道就不能把蓬莱开回去么?这水龙灯只消往龙眼里一边投入一枚中品灵石,这叫画龙点睛,就可以让水龙灯不断循环上三个时辰。若是一轮提炼完,它会自动吐出剩下的灵石,同时开启封口。等你把木头都投进去,再把灵石推入就行了。” 许颜真做梦都没有想到在这个修仙世界里,灵力会被运用到这种程度,完全都已经到达了自动化的水平。这是以往她在情爱当道的仙侠和升级为主的修仙小说里从未见过的事情。以炼器之道推动工业化进程,她不知道除了膜拜之后,是膜拜呢,还是继续膜拜。 向允将落月涟漪鼎放在了她手上,拍了拍她肩膀,道:“我会让十四帮你把木精收集到墙角那些明水匣里,它会教你如何使用。”那老头一面说着,一面招出十四,又对它仔细叮咛了一番,这才和船工弟子们小心翼翼的钻入海中。 许颜真心中五味陈杂,他随手就将这样的极品法宝交到了自己手上,这是何等的信任。正在她专心致志的将最后一桶木精收集完毕时,忽然从走廊里传来了葱恩惊慌失措的叫声:“阿真,阿真!” 许颜真抹了把汗,走出去问道:“怎么了?” 葱恩急得说不出话来,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只拉着她道:“你来就知道了。”她也不管许颜真是否同意,连拖带拽把她拉进了舱内。 许颜真心中诧异:“难道是林镜那厮出事了?” 果不其然,她很快就被葱恩拉到了甲号舱,越往里走,越是隐隐绰绰的听到少女的哭泣。只听到何凌妃冷冽的声音:“严姝为了保住蓬莱,连性命都丢了,你倒好,居然在这个时候还想着爬上客人的床!” 许颜真心中一凛,不由自主的停住脚步。葱恩为难道:“阿真,姜鱼虽然犯了错,但罪不至死,何管事说要杀了她,你心肠最好,救救她吧。” 房门外两个黄蹙和蒜兰正在焦急的等待看,包括葱恩在内,她们四人在一起好歹相处了这么长时间,就算平日彼此之间划分党派,看不顺眼或者有些小龌龊,也不至于会在攸关姜鱼性命的时候落井下石幸灾乐祸。此时见到许颜真被葱恩推着过来,其中一个心急的忍不住叫道:“何管事,阿真姑娘来了!” 第139章 鲛人岛(2) 何凌妃走了过来,脸色严肃道:“这鲛人岛可不一般,传说它可以在东海中自如行走,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消失,就好像有生命一样。也有人说,这具岛屿是千百年前上界的一位大幻修,堕入东海后,血肉被鲛人吞食,而赋予了他们动人歌喉。尸骨则被改造成鲛人的巢穴,渐渐地形成这座来去如鬼魅般的岛屿。” 谭絮愣了一下,一面捂着耳朵叫道:“您是说,这鲛人岛是自己出现的?” 何凌妃叹了口气道:“这都只是传说而已。唯一有记载的《东海异志》上,也就简单提了一句,‘东海有鲛人,人面,鱼身,手足全。形如星月鳢,声如美人啼。膏脂燃油,可常年不灭。’”她虽然没有捂住耳朵,脸色却十分难看。向允犹自在船头上窜下跳,那银色号角在他手中简直如神兵利器般,杀人于无形。 问一原摇了摇头,直接从袖口里取出两团棉花,塞进了耳朵里。李妙音早已被魔音震得花容失色,几乎软倒在和尚怀里,但很快又被后者毫不留情的推了开去。林镜捂住许颜真的耳朵,细长的凤眼眯了起来,忽然对少女道:“阿真,你去让老向停下来。在这么下去,那三个人没醒,我们都要昏过去了。” 向允的鬼哭狼嚎戛然而止,他愤怒的从栏杆跳到甲板上,对林镜道:“臭小子,你懂个屁!他们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蓬莱号谁来开?我这叫以彼之道还施彼身,他们想不知不觉干掉我的人,我就用同样的法子把他们救回来!”他一面又朝那三人吼道:“清晨,你给老子转过头!晌午,说你呢,你他妈往哪里看!夜晚,你到底听到我喊你没有!” 林镜也不恼,脸上笑得越发谦和,倒让何凌妃有些歉意的朝他微微苦笑。只有许颜真心知林镜根本不是什么宽宏大量的人,她从林镜手中挣出来,在他耳边轻声道:“你若是敢打向大师的主意,我会不计一切后果和你拼命。” 这几个月来,向允与她感情日深。许颜真便是这样,谁真心待她好,她就加倍对谁好。当然林镜除外,这人她先入为主的印象太深,摸不透他心思是二。林镜虽然早就摸清楚她的脾性,对此也只有看着她的背影苦笑,轻声叹了口气,低声道:“阿真,你对谁都比对我好,无论我为你做了多少事。” 那三名船工弟子的真名早已没人记得了,早中晚三班倒,便成了这三人的代号。此时他们早已被迷惑,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是谁,在哪里,又在干什么。 胡大发哭得鼻涕都出来,叫道:“老爷子,你这样叫有什么用,还不如拿根绳子把他们套回来。” 向允暴跳如雷道:“你懂个屁!这可是鲛人岛!一旦踏上鲛人岛……”他忽然听到何凌妃咳嗽一声,他只能恨恨的瞪了她一眼,怒道:“知道了!老子什么都不说,你把你那三个丫头调过来给我开船罢!” 谭絮察觉出不对,不由问道:“难道何管事知道什么,却不能对我们说么?” 何凌妃叹了口气,道:“不是我不让,这是不得已而为之,老向自己也知道。实话告诉你们,我们也没有来过鲛人岛,所知道的一切都是从岱舆号的航海日志中得到的消息。按照天宝阁的规矩,凡是航海日志上记录的东西,都不能为天宝阁以外的人所知。” 李妙音忍不住吃吃笑道:“真是有趣,若是别人捡到了贵阁的航海日志,不小心翻看了,再交还给贵阁,难道贵阁会杀人灭口么?这样谁还愿意做好事?” 何凌妃淡淡道:“天宝阁的航海日志,只有天宝阁的人才能看得懂。” 许颜真皱眉道:“可他们三个好歹也是天宝阁的人,大家都不知道鲛人岛,若是有什么禁忌,你能提前告诉我们,或许我们也可以齐心协力将他们三人救出来。” 何凌妃摇头道:“已经迟了,老向也心知肚明的事。总之,你们不要随便上岛就是了。” 胡大发叫道:“不上岛难道就安全了?” 何凌妃神色淡然,却没有回答。她站到船头,从怀中取出捆龙筋,对着其中一人,稍微估算了一下距离,立即发动法宝。那捆龙筋激射而出,却仿佛迷失了方向似的。何凌妃喝道:“左行!”那捆龙筋则立即右拐。若是她指挥它往下,它就往上。如果不施加号令,则会笔直的向前,直到远远越过那三人。 谭絮叫道:“为什么不尝试反着来?” 何凌妃颓然收回捆龙筋,道:“试过了,果然是没用的。” 向允更是垂头丧气,恼道:“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只要我不看着,那群小王八蛋们就会出事!” 何凌妃哼了声道:“遇上了鲛人岛,你看着也会出事。人家都盯上咱们了,这三个只怕还是开头,后面不知道轮到谁被迷惑。” 林镜忽然微笑道:“不如让在下试试。” 所有人惊讶的看了他一眼,许颜真更加觉得不可思议。舍己为人的英雄是谁都有可能,但绝对不会是林镜。 何凌妃奇道:“莫非你有什么法子?” 林镜淡淡道:“没什么法子,走过去,把他们拉回来。”他轻轻一跃,踩上栏杆。顿了顿,长长的头发随风起舞,他忽然微微侧过脸来,低声问道,“阿真,我要是回不来了,你会想我么?”不待许颜真开口,足尖轻轻一点,便如同一只最美丽的蝴蝶轻轻落在了岛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胡大发冲到船头,扒住栏杆,大声叫道:“你傻了么?何管事刚说了不能上岛!” 许颜真完全呆住了。 …… 林镜并不是出于何等伟大的情操,才甘冒生命之险,要将那三名船工弟子救回来。事实上,他在听到向允怒吼的第一时间,就已经察觉了危险。 由于林镜的幻阵在人像岛上的杰出表现,天宝阁三名管事商量了之后,向他提出,希望他能在蓬莱航行的时候帮忙设下幻阵,万一碰上了恶意之岛,或者遇上海盗团,也能最大限度的减少蓬莱的损失。林镜则表现的似乎是处于对姜鱼之死的歉疚,连条件都没提就一口应允。何凌妃对他更是好感叠加,主动提出除却耗费的灵石由天宝阁提供之外,还愿意给他开工资。 当然,不可避免的,朱先生的脸又黑得和锅底一样,只能在心底骂了一句:“这败家娘们。”刘振岚的死,让排在第二的何凌妃成了蓬莱的老大,对于她的决定,只要在情理范围之内,他也不好说什么。 所以在这两个月的航行中,被幻阵隐藏行迹的蓬莱号一直是风平浪静,直到这三名船工弟子同时被鲛人的歌声掳去。 林镜一步一步走在海滩上,海风吹起他的广袖,手腕上系着的百绳结,精致的流苏在风中翩翩起舞。少年慢慢抬高了下巴,微微眯起凤眼,目不斜视的在幻阵中穿梭着,一面冷冷道:“我想,你是想和我较量一下。” 站在蓬莱号上的众人,看到的却是另一幅景象。林镜非但没有笔直的朝向三人走去,反而在海滩上身影飘忽着上下左右移动着。 向允喃喃道:“看来他还真懂这个屁。” 是的,鲛人岛整个岛屿都是一个天然的巨大幻阵。一旦进入岛屿结界,人的视觉听觉触觉或多或少的都会受到影响。在岱舆号的航海日志上,只草草的写了一句:“切不可踏入鲛人岛。”这倒把读过日志的何向两人限制住了。其实蓬莱的搁浅,船头已经进入了岛屿的结界边缘。所以当何凌妃用捆龙筋想将三人拉回时,无论怎样调整方向,都没办法准确的定位。 而这时,林镜走了出来。 只有幻修或者精通幻术的人,才能轻易的识破由中品灵石维系的大型幻阵。对方随随便便就能将蓬莱号负责开船的船工弟子迷惑,这是在向他炫耀自己的能耐。 “或者说,这是你的挑衅?”林镜的身影越来越快,快到几乎肉眼无法辨别。 忽然其中一名代号变成晌午的船工弟子,肩膀上微微一沉。他茫然的回过头,一根修长的食指,笔直的点在了他的额头上。 一刹那间,他只觉得头脑剧痛,五官六识仿佛被扭曲一样,让他瞬间陷入了黑暗中,只能惊恐的抱着头尖叫起来。 林镜冷冷的低斥道:“闭嘴。”他提住他的腰带,看也不看将他往后抛弃。那人被远远的扔进了海里,扑通一下,冰冷的海水侵入身体,让他一个激灵清醒过来。他抹了把脸,莫名其妙自己怎么会掉在海里。 还好,蓬莱就在不远处停着。他奋力的朝蓬莱号游了过去。 很快,清晨也被林镜从幻境中扔了出来,再往后是夜晚。 朱先生忍不住对许颜真道:“小姑娘眼光不错。” 何凌妃也道:“幸好有林公子在。” 向允则拉着三名湿漉漉的船工弟子,哈哈大笑道:“小王八蛋们,总算捡了条命回来。今晚许你们喝酒!” 李妙音叹了口气,酸溜溜道:“这么好的男人,我怎么就没遇到?”她一看到胡大发就知道他又要申辩,立即当做没看见,一步三摇的走进船舱里。 就连许颜真心中也是五味陈杂。 忽然听到谭絮一声惊叫:“他,他怎么了?” 众人立即冲到船头,只见林镜静静的站在那少女雕像的头顶,仿佛被定住了似的,背对着众人。 谭絮惊声道:“他怎么不动了?” 何凌妃的脸上呈现了一抹忧虑之色,向允走到许颜真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许颜真苦笑道:“不要紧,我没事。”她说的是实话,可是没有人相信。 事实上,她心中也不可避免的开始动摇了起来。 希望他最好死掉一劳永逸,却又隐隐的不愿意他就这么死掉,两种情感交织在一起,让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 对方窥破了林镜的幻阵,林镜同样也窥破了对方的幻阵。他将那三名船工弟子一个一个从容不迫的扔了出来,就是他对对方的回击。他林镜从来就不是个可以被人随意欺压在头上的人。 他立在忽然听到一个声音冷冷的道:“少年,你不是一心想要见我么?” 他愕然回首,只见一名紫衣女子高傲的站在对面。 “紫莲仙子么?”他微微垂下了眼眸,唇畔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微笑。 第140章 鲛人岛(3) 林镜早已从许颜真口中得知紫莲仙子已死,有事只能烧纸。倒不是他多信任许颜真,而是如果她真的是通过了七室大殿,被紫莲仙子选为嫡传,却由于资质不佳,性子太软不适合成为她老人家的弟子。紫莲仙子一定不会放任她活着离开。自己苦心积虑,耗费无数心血设下的难题,被一个不能为己所用的人轻易破解,如果自己还想继续寻找嫡传的话,一定会把她杀掉。换成是他也一样。 而现在阿真还活着,那紫莲仙子就只能死掉了。 林镜淡淡道:“想利用我的心中所念来困住我?你也未免太小看我了。” 那紫衣女郎冷冰冰的斥道:“狂妄!”一转眼,她又变了一副模样,骨骼逐渐变化,脸蛋也开始粗糙化,甚至有了些许老年斑。再一刻,林镜面前立着的人忽然变成了秃鹫老怪,此时正背着手桀桀冷笑道,“你的漏洞在我眼里一目了然,而你却对我一无所知。居然现在还有心思跟我在这里装模作样。” 林镜看着他半晌,忽然轻轻笑了起来道:“一无所知?不见得吧。”他慢斯条理的坐了下来,懒懒道,“蓬莱上设有幻阵,随着航行而隐形,摆明了是一种不愿招惹是非的姿态。你却特意用歌声将那三名船工弟子诱惑,逼得蓬莱撞向鲛人岛。倘若不是这海船本身坚固强韧,在这顽石铺就的海滩上只怕讨不了好。这说明,你是一个争强好胜的人。看到路过的幻修,便忍不住出手要与我一争高下。” 那“秃鹫老怪”哼了一声道:“你怎么不说是你们自己倒霉,正好撞在了鲛人岛的刀口上!在我们眼里,你那幻阵有和没有,根本就没什么区别。” 林镜也不恼,低声笑道:“不错,从你现在的手法来看,应该已经突破了大洞明。毕竟只有达到最高的境界,才有可能学会读心术。如果你会读心术,应该不难从那三个人身上找到船上唯一的幻修。但你没有直接找我,而是在我的地盘上,当着我的面,掳走了我的人。这样幼稚的炫耀和挑衅,正说明了你的争强好胜,或者说年少轻狂?” 那“秃鹫老怪”顿时两道眉毛竖起来,整个人身形又渐渐变化,直到变成一个娇媚无比的少女,可不正是许颜真是谁?只见她双目喷火,咬牙切齿的叫道:“姓林的,你不要太自以为是!” 林镜笑了起来,似乎颇为欣赏似的,含笑道:“从紫莲仙子,在下的家祖,到现在的阿真,就好像在耍猴的在当街卖弄自己的会多少种把戏。你越是表现得对我了如指掌,就越是暴露了你的不自信。面对一个在幻术境界上低于自己的对手,如果在实力上存在绝对的优势,我想,应该没有必要做这种多余的事吧。或许,你看不穿我的修为,所以没有把握?” 他顿了顿,秀丽的眉头微蹙。片刻后,轻声笑了起来:“一个争强好胜却又不自信的小家伙,唔,大概是偷偷从家人的羽翼下溜出来,急于向世人证明自己的实力,却因为没有与人实际交手的经验,只能想着用各种手段来表现自己的强。如果对方是个傻瓜,就这么简单的被震慑了,你就不会像现在这样紧张的瞪着我,而是得意洋洋的把我变成你的奴仆,牵回去炫耀一番,最好能赢得大人们的夸奖,来满足你那可怜的仅有的自尊心吧。” “许颜真”瞪着他半晌,忽然叫道:“胡说八道!胡说八道!” 林镜摇了摇头,笑道:“阿真才不会这样恼羞成怒。虽然你幻化得不错,可是性格神态却没有把握到精髓,这样很容易会被人戳破哦。”他一面转身,正要离开。 忽然听见身后一阵清脆的巴掌声响起,林镜转过头来,只见一名宫装女郎不知从何处笑吟吟的走了出来。那女郎不过双十年华,生得眉目如画,行动举止中自有一股风流婉转之态。她含笑看了一眼“许颜真”,这才望向林镜,道:“林公子好生了得,我家妹子年纪小,唐突之处,望公子请多多见谅。” “许颜真”顿时又化为一个十三四岁的双鬟少女,脸上有些许雀斑,正一脸委屈又气鼓鼓的瞪着他。 林镜眼中这才真正凝重起来,她看不穿他的修为,他同样也看不穿这两位的修为。单纯是幻术上的较量,能不能使用读心术就可以一目了然。若是两者级别相差不大,修为低的在幻术上境界高,可以有一定几率在对方身上成功施展高阶幻术,但是真正生死搏斗起来却未必能赢,这就是那双鬟少女在和他对峙时,不可避免的眼神有些闪躲的原因。而此时出现的这名宫装女郎,淡定从容,反而让他心生警惕。 会叫的狗不咬人,反之亦然。 …… 在船头的诸位很快就发现了蓬莱的不对。不论向允和那三名船工弟子怎样努力,蓬莱一直在原地打转。当你的所见所闻、所触所感全部都变得扭曲时,又如何能在茫茫的大海上准确的定位?蓬莱遇上了鲛人岛,就好比陷入流沙中因脱水而产生幻觉的旅人,只能毫无用处的不断挣扎,越是努力,反而陷得越深。 胡大发骂了一声娘,道:“向大师,你们多久没拜过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向允正在焦头烂额的时候,哪有空听他插科打诨,立即破口大骂:“闭嘴!老子天天拜!” 胡大发讨了老大一个没趣,只能重新扒住栏杆,撇着嘴道:“肯定拜之前没洗手。” 何凌妃沉思道:“这不是鬼打墙,如果猜得没错,我们应该是陷入鲛人岛的结界了。” 谭絮立即叫道:“那会怎样?我们会永远跟着鲛人岛么?” 朱先生深知形势严峻,忍不住开口道:“我们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林镜身上。” 何凌妃横了他一眼,冷冷道:“废话!问题是你懂幻阵么?人家幻修都被困住了,你又能顶什么用?”她刚说完,就自知失言。何凌妃看了一眼许颜真,咳嗽一声道:“林公子吉人自有天相……” 她还没说完,谭絮就尖叫起来:“快看!林公子回来了!” 众人连忙顺势望去,一眨眼功夫,林镜便已经出现在了甲板上。他身后一左一右分别跟着两个少女,一个年龄稍长,眼波流转处,胡大发半边身子都酥了。另一个梳着双鬟,看起来颇有些闷闷不乐。 向允忍不住叫道:“臭小子,这才多大点功夫,你又纳了两个回来。你把阿真置于何唔唔唔……”许颜真与何凌妃合力将他的嘴巴捂住。 李妙音哼了一声:“男人么……都是这破德行,长得再好看也一样。” 她话音刚落,就听“啪啪”两声清脆的巴掌。李妙音好歹也是金丹后期的修为,被她这样当面羞辱,居然连对方身影都没看清。她又惊又怒,却不敢轻举妄动。 至少也是元婴期以上的修为吧。每个人心中都这么想着。 那个出手打人的宫装女郎嫣然道:“林公子是我的客人,这位姐姐以后说话可要注意点。”她环视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许颜真脸上,不由啧啧笑道,“好一个大美人儿,不过听说红颜多薄命,阿真姑娘可要小心啊。” 许颜真被她笑得背脊上的寒毛都竖了起来。一旦有女人面对她露出这种眼神,她就知道自己好日子到头了,更何况还有这种明目张胆的威胁。 那宫装女郎又望向何凌妃,笑道:“想必你就是天宝阁的何大管事了吧。” 何凌妃神色凝重,道:“阁下是?” 那宫装女郎笑道:“我行十三,这是我妹子十七。你可以唤我十三娘。” 向允忽然咳嗽一声,叫道:“十四!” 那双鬟少女皱眉道:“十四又不在这里,你喊十四做什么……” 她还未说完,就见一头毛茸茸的垂耳兔从向允背后怯生生的露出脑袋。向允冷冷道:“十四是我的兔孙子,我怎么喊不得?” 那双鬟少女再笨也知道他在指桑骂槐,顿时脸色气得雪白,对十三娘咬牙道:“姐姐,还是把他们都杀了,直接把货抢过来就是了!” 她这话一出口,天宝阁众人脸色齐变。 十三娘笑了起来道:“谁叫你不争气,骗不到人,反而给人家把老底掏出来了。亏得林公子手下留情,若是他趁着你心神大乱的时候在你身上种下命线,你早就完了。再说,我答应了人家……” 她一面说着,一面朝林镜飞了个媚眼,后者当然装作没有看见,而是牢牢的握住了许颜真的手。 何凌妃冷冷道:“看来今天是不能善了了。” 十三娘慢慢道:“倒也不是这样一说。说起来,鲛人岛与你们天宝阁还颇有渊源。三日后就是我们妖修界百年一度的朝会,也就是你们人类所说的海市蜃楼。到时候会有各种各样的法宝交易,我们鲛人岛作为主办方,和贵阁在人类修真界中的角色是一样的。既然今日有缘碰上了,便由十三娘斗胆做个主,邀请诸位三日后来我鲛人岛做客,也不知几位肯不肯赏我这个脸?” 她这话若是不说,或许还会打起来。可这话一出口,朱先生就抢着答道:“这个自然。” 何凌妃狠狠瞪了他一眼,朱先生毫不客气:“我们天宝阁本来就是做生意的,妖修界百年一度的朝会,这是多好的机会,有生意不做是傻子!”但是他很快又转向十三娘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说罢,你们要什么代价?” 十三娘吃吃笑道:“朱先生倒是分得清。” 朱先生冷冷道:“大家都是生意人,不用绕着弯说话。” 十三娘呵呵的娇笑了起来,半晌才收住笑声,轻声道:“我要天宝阁与我鲛人岛签订契约,以后每隔二十年,向我鲛人岛进一次货,价格么,大家好商量。”她回眸望了一眼林镜,又瞧了一眼许颜真,脸上笑容更盛。 许颜真只觉得以前遇见紫莲仙子时,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又回来了。林镜在她耳边轻声道:“别怕,我在这。” 许颜真将手小心翼翼的从他手中抽了回来,暗道:“你若是不在这,或许我还不会这么怕。”一面又想着:“真倒霉,怎么这死变态的烂桃花这么多。”她有预感,这回只怕她躺着又要中枪了。 林镜轻轻笑了起来,又将她的手握住,低声道:“你在吃醋?我保证,方才绝对没有多看她一眼。”他的声音不大,可在场众人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胡大发酸溜溜的咬着袖子,李妙音恨恨的瞪着十三娘。而十三娘则嫣然笑道:“林公子,你答应永远和我在一起,我才同意放他们一条生路的。当着我的面和别的女人情意绵绵,这可不好哦。” 第141章 海市蜃楼(1) 林镜似笑非笑道:“我想你是听错了吧,我只是答应给你这个机会,可没有说永远要和你在一起哦。再说,要和一个女人永远的呆在一起,这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啊。”他含笑望了一眼许颜真,柔声道,“当然如果这个女人是你的话,我会觉得甘之如饴。” 许颜真欲哭无泪,无论何时这死变态都不忘记当众炫耀他的似海深情,或者说是特意把她当推出来树靶子。亏她之前还真的曾经被他稍微感动了一下,果然变态就是变态,不管装得如何温柔体贴善解人意,也改变不了他变态的本质。 十三娘自然是气得浑身发抖,如果说早先她还不是很放在心上的话,现在就完全是杀气腾腾了。一个蠢蛋把杀意露在外面不可怕,可怕的是一个聪明人都开始把杀意暴露出来。要么是她怒极失控,要么就是她志在必得。林镜或许不能让她志在必得,但若要志在必得这个小小的炼气期女修的性命,却不是那么麻烦。 那双鬟少女已经忍不住叫道:“姐姐,按照我说,还是杀了他们,抢了货再说。” 朱先生终于收起了笑脸,他驮着的背也慢慢挺直,惨白的脸上毫无生气,冷冷道:“生意人就要讲究一个诚信,刚才还是信誓旦旦要与我天宝阁签订契约,现在就要翻脸动手。既然如此,要打便打吧。” 他刚说完,向允就立刻撸起袖子,何凌妃将捆龙筋召唤出来,李妙音毫不客气立即从手腕上褪下一只三色手链,连问一原都取出了钵盂,双手合十道了一声:“阿弥陀佛,得罪了。” 蓬莱号众人此时同仇敌忾,人与妖之间的对战,谁都不能置身事外。 十三娘深吸一口气,按住身畔那双鬟少女,就这么片刻之间她已经调整好了心态,一字一字道:“我东陵十三娘说出来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绝对不会反悔。鲛人岛在东海横行上千年来,从未有过出尔反尔之事。倒是你们人类不讲信用,我见了许多。” 那双鬟少女一跺脚,叫道:“姐姐!” 十三娘淡淡一笑,道:“人与妖之间本来便是对立,今日若不是遇见了林公子,就算是天宝阁,地宝阁,天地宝阁都来了,我鲛人岛也未必会妥协。只不过既然要做生意,就要按照生意上的道道来,海市蜃楼的门票就算是我送给诸位的。只是不知道诸位的回程票,是否也需要再买上一份呢?” 何凌妃迟疑道:“回程票?” 向允叫道:“参加完海市蜃楼,我们自然会离开,要什么回程票?” 十三娘微笑道:“我想这个小矮子是还没搞清楚情况。” 向允早已跳起来,双眼喷火,哇哇大叫道:“你说谁是小矮子!姓何的臭娘们,不要拦着我,我要杀了呜呜呜!” 十三娘根本就没看他一眼,继续道:“你们现在所在的可是鲛人岛,若是我不放你们离开,你们一辈子也休想离开。要知道我们鲛人岛,从不收留人类,啊,死人除外。” 朱先生冷冷道:“你是什么意思?难道以后的生意不做了?” 十三娘笑道:“既然我邀请了你们参加海市蜃楼,待朝会结束,自然会让你们离开。只不过这是百年一度的妖界交易日,在我鲛人岛的地盘上,谁都不会找人类修士的麻烦。可朝会结束后,一艘载满法宝灵石财大气粗的人类海船,你说那些个清苦惯了的妖修们会礼节周到的目送你们离开么?” 她说的倒不是假话,就像妖修在人类大陆上混得艰难一样,人类修士出现在妖修的地盘上,就算只是来打酱油的,也必然是众矢之的。更何况天宝阁刚刚接管了岱舆号的法宝灵石,整艘船上载满了货物。朱先生一心一意要参加海市蜃楼,除却开辟人妖之间的商机之外,未尝没有间接请求庇护的意思。他们都是生意人,知道身为主办方一定会对交易过程中的安全与和谐极为看重。一旦天宝阁与鲛人岛搭上路子,至少蓬莱会暂时安全。 若是没有出林许的茬子,或许十三娘根本不会单独把“回程票”挑明。可现在这种情况,相当于半撕破脸了。 何、向、朱三人对视一眼,朱先生斟酌着道:“你有什么要求,要留下林公子么?若是这个条件,恕难从命。毕竟林公子不是天宝阁的人,相反,他还是天宝阁的贵客。出卖贵客以求自安的事,天宝阁若是今日开了个头,以后再怎么在道上混下去?” 十三娘笑了起来,道:“这倒不是。我鲛人岛向来对美丽而强大的人极为追捧,又怎会勉强林公子?我是希望贵阁能在海市蜃楼结束后,在鲛人岛上额外停留十天。一来等妖修们离开,你们再走也相对安全。二来么,我想向这位阿真姑娘立下生死之战。” 她此言一出,众人皆是议论纷纷。 谭絮叫道:“她和你有没有什么生死大恨,你要这样为难她,不就是要她死么?” 李妙音捂着脸颊,恨恨道:“她本来就是要她死!这种女人自己没本事得到男人的心,就想杀光那男人身边的女人。谭姑娘,幸好你离那姓林的够远,不然你也够呛。” 林镜苦笑道:“十三娘,你又何必如此。不如你与我立下生死战好了,不关阿真的事。”他不说这话还好,越是这样说,十三娘便越不会放过许颜真。 十三娘笑容越盛,柔声道:“林公子,你们人类有句话叫入乡随俗。在我妖修界,只有强大的人才有资格得到最好的。这里也是一样,只要阿真姑娘愿意在朝会结束后,与我进行生死战,我便保证将天宝阁平安的护送出这片海域。我想,就算她不怕死,也不代表蓬莱号上的诸位都愿意在这里莫名其妙的送命吧。” 许颜真此时真想狠狠一脚踹在林镜身上,她心中自然是恨极了这死变态。那十三娘说话极为刁钻,她若是不答应,就逼着蓬莱号上众人对她反目。或许天宝阁不会出卖客人,可其他的那些海客却未必愿意失去这么一个安全离开的机会。她便是逼着她妥协,不然就利用其他人在人性上自私与趋利避害,一点一点瓦解原本就不是十分团结的众人。 果不其然,天宝阁众人脸上皆是迟疑之色。李妙音果断叫道:“阿真姑娘,你不是和林公子伉俪情深么?既然人家都上门挑战来了,还不赶紧应战啊!” 胡大发也道:“李姑娘说得对!若是有人盯上了我老婆,就算他不开口,我也会不会让他好过!” 谭絮咬了咬牙,还是闭上了嘴巴。 向允则向李妙音喝道:“闭嘴!那小娘皮刚才扇了你两巴掌,怎么不见你出来扇她?阿真实力连你都差老大一截,你让她上去应战,不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么!”他又朝林镜喝道,“都是你这个小白脸,到处招惹女人,死了姜鱼还不够,又要搭上阿真。你若是个有担当的,就自己把这事处理了,不要祸害阿真!” 其实,林镜的心中也是两股势力胶着不下。一个声音在说:“你已经陷得够深了,趁着还有一丝清明之前,借十三娘之手除掉她,或许很快就能突破大洞明了。”另一个声音则道:“不行,杀了谁都不能杀了阿真,如果真的陷得深,又怎会燃起伤害她的念头?必然是还未达到妄我自醉的巅峰,绝对不能鲁莽行事。” 他本不如苏白那样是性情中人,在处理感情方面,他一向不愿意直面自己的心。凡事都会用各种理由权衡利弊,哪怕是自己的感情。在他的内心深处,的确颇有些期待许颜真能答应挑战,可隐隐又有些担心。喜欢,又不敢太喜欢,甚至害怕自己太喜欢。喜欢多少,害怕多少,连他自己也说不清。 许颜真在心底叹了口气,她挣开林镜的手,淡淡道:“不知道生死之战有什么要求?” 十三娘微微一笑道:“这个等到朝会结束你就知道了。” 胡大发则是妒恨交加的望着林镜道:“长得俊就是好了,两个女人为他打架。老子长这么大,两头母猪都没有为我打过架。人比人,真tnnd气死人了。” …… 接下来的这两日,与鲛人岛的契约签订,让天宝阁众人都忙成一团。朱先生用一部分货品换取了进入海市蜃楼贵宾席的资格,但不代表船上诸位人人都有资格进入海市蜃楼。十三娘说的很清楚,以人类修士的身份进入朝会,可能会引起不必要的麻烦;就算是妖修彼此之间,也不相互信任。因此,鲛人岛往往会提供给客人一种叫做仕巴甲的幻术面具,只要佩戴了仕巴甲,容貌、修为、气息都会被隐匿。 蓬莱号作为已供货签订契约的贵宾,何、朱、向三位高层可以免费获得仕巴甲;林镜同学则由于某些私人原因,可免费获得十三娘的额外赠送;而其他几位就不那么走运了,包括许颜真在内的所有人,都必须要用一百万枚下品灵石另行购买。 像胡大发这样穷得叮当响的人,自然是没钱凑热闹的,当下只能酸溜溜的咬着袖子,眼巴巴的看着林镜。林镜微微一笑,将面具扔给他道:“给你罢。” 胡大发又惊又喜道:“这么好?” 林镜苦笑道:“内子不日就要生死战,在下哪有这个心情?再说,只有我去,内子不去,去了又有何意义?” 胡大发总算打消疑虑,一叠声把林镜夸成十世善人,又拼命赞许颜真“能嫁给林公子当真是前世修来的福气”。在两人哭笑不得中,他喜滋滋的戴上面具朝着岛上出发了。 他也不多想想,十三娘情意绵绵送给爱人的面具,怎么可能不做手脚?她要的就是想从成千上万的客人中认出情郎,否则白白赠送着价值百万的仕巴甲又有什么意义?其实,就算胡大发不想要,林镜也不会戴的。不过既然有这种傻子,免费的人情不送白不送。 许颜真斜睨了林镜一眼:“你当真不去?” 林镜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知道你心里恼我,我自是在这里陪着你,哪也不去。” 许颜真点点头道:“那就太好了。”她将手抽出来,取出一面仕巴甲,戴在脸上,淡淡道,“之前还担心你也要去,现在好了。你在这里配合老向好生留守,我就不恼你了,真的。” 饶是林镜涵养再好,脸上的微笑也不由僵硬起来。他很快就想到,这是向允的仕巴甲。毕竟天宝阁只有三名高层,不可能全部上岛。何凌妃现在是老大,朱先生是账房,拍板和算钱的都不能不去。那么留守蓬莱的,就只有作为炼器师的向允了。而这多出来的名额,也就顺理成章的送给了他的爱徒许颜真。 可恶,他早该想到的。林镜阴沉着脸,望着少女离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半晌,他才深吸一口气,喃喃道:“以为这样就能甩掉我么?” …… 进入鲛人岛之后,许颜真很快发现了沿途热闹的市集,看起来就像是人类修真界的交易集市一样,到处都是无证经营的妖修。八级的三眼蛤蟆怪,十一级的金角麋鹿兽……大多数妖修都变化成了人形,也有不少是直接把原身缩小无数倍,比如原先和小山一样大的岩龟兽,此时正懒洋洋的趴在自己的小摊边,头顶还支起了一叶竹伞。 许颜真看了看妖修的摊位,放出来的主要是一些妖兽的骨头和风干的皮肉,分离的手法相当粗糙。也有不少罕有的草药和奇石,各种属性都有,很多许颜真见都没见过。那些草药也不似人类修士那样小心的放入玉匣中储存,有的是连根拔起,有的是从半路掐断,而且最可怕的是,没有经过任何处理就这样胡乱的堆放在一起。其中不少草药,放在人类修真界,都是颇为名贵的灵草。 许颜真看得肉痛,忍不住指着地摊上一从剑菊问道:“这茂陵仙人笔至少有十年了吧,就这样暴露在阳光下,岂不是糟蹋了寒性?” 那摊主虽是人形,身上却遍布鳞片,还生了一张鱼唇,白了她一眼道:“老子还是鱼呢,都在这里晒了半天太阳,这菊花怎地就糟蹋了?”他赶了赶她道,“去去去,有钱买仕巴甲的家伙,还在我这里看摊子,怎地不去楼里蹲着?拍卖就要开始了。” 许颜真奇道:“怎么这里不是海市蜃楼么?” 那摊主一愣,哈哈笑了起来,道:“小丫头,你是第一次来罢。你家大人没给你说过么,海市是海市,蜃楼是蜃楼。有钱的龟孙子们去蜃楼,在这里都是穷鬼。你可曾看到这里有人和你一样戴着仕巴甲么?” 许颜真放眼望去,果然此处熙熙攘攘,往来人群都是以“朴素”的原始面貌示人,牛头马面之流,獐头鼠目之辈,千奇百怪,应有尽有。但像自己这般带着仕巴甲的却是极少。 那摊主是头六级的四爪鳊鱼,级别低,修为低,声音却不低。他刚说完,就听到一个暴跳如雷的声音响起:“你才是龟孙子,你全家都是老子的孙子!” 许颜真回头一看,只见一个颈脖上绿色毛发的老头正用力拄着拐杖,对那四爪鳊鱼怒目相视。他背上倒扣着一枚灰褐色的龟甲,如果不是那身穿着打扮绝类道士,许颜真还以为自己穿越到了忍者神龟的漫画中。 第142章 海市蜃楼(2) 这是妖修界百年一次的盛会,无数的潜伏在东海的高阶妖兽都倾巢而出。由于妖修彼此之间种族概念深刻,只有确立了强者,才能维持强者统治下的和平,因此大多数的妖兽分散得极开。尤其是那些大妖修,要么是深入秘境中,要么是躲在海底深处隐居,要么在诸侯列岛中占据一座岛屿,自封诸侯。可这样一来,就极大的限制了妖修的发展与进阶。 鲛人岛以盛产幻兽出名,作为幻修云集的圣地,它在妖修界的地位就好比神农谷之于炼丹师。在这个修仙世界里,只有鲛人岛有这个实力,可以借助得天独厚的地理条件,设置出谁都无法强行逾越的巨大幻阵。任何一方主动攻击,都会引起伤害反弹。攻击得越强烈,对自身伤害越大。没有人敢主动攻击,这就意味着妖修之间的实力差距被最大程度削弱了。渐渐地,海市蜃楼的名头越来越响亮,每隔百年,无数大大小小的妖修都竭尽全力来到鲛人岛,为寻求这样难得一次的法宝交易。 许颜真此时就盘腿坐在那四爪鳊鱼和忍者神龟两者中间,抱着手听着左右两边的唇枪舌战。那四爪鳊鱼不过六级,绿毛龟比他强不了多少,两个都是弱中之弱,在这鲛人岛上,谁也占不了谁的便宜,无非就是口舌之争罢了。妖修就是妖修,好比在听两个日本人对骂,来来回回都是那两个词,用词之贫乏,哪里比得上她前世泱泱大国五千年璀璨文明积累下来各省方言的浩浩深意? 她不过是多看了那忍者神龟两眼,却被对方当成四爪鳊鱼一伙,捎带着她一起骂了进去。那四爪鳊鱼不干了,叫道:“你骂她做什么,人家又没惹着你。有本事冲着老子来就是了。” 许颜真在鲛人岛的地盘上,本不想惹事,刚想抬脚离开,却被那忍者神龟后面一句话停住了脚步。只听那绿毛龟道:“骂她怎么了,她不是你相好,你护个什么劲?是你相好我又怎么骂不得?我告诉你,老子今日带来的,绝对是能进得去楼里的水平。就你这破玩意也好意思在这显摆?” 少**沉着脸,索性盘腿坐了下来,静观其变。 那绿毛龟一面说着,一面便在四爪鳊鱼边上支起一把小伞,取出一幅变异海蜇皮,铺在地上摊开。在妖修界,摆摊不似人类用纺织品,大多数都是用自己猎取的妖兽皮毛。一个原因是在有些通行不便的地方,布匹不容易获得;另一个则是妖兽的体质本身比人来要强得多,有时只是轻轻一扯,那些布匹便成了稀烂。久而久之,人类纺织品在妖修界就成了低质量的代名词。 从这两位的对话中,许颜真很郁闷的发现,就像人类厌恶妖修性子粗鄙一样,妖修也强烈的鄙视人类肉体的弱小。他俩的互相攻击,最多用到的句子是“你那鳊鱼爪比人类的手臂还细”,要么就是“你那龟壳比人类的木桌还脆弱”。这种对人类的种族歧视,让她原本还对四爪鳊鱼生出的些许好感,瞬间又幻灭了。 但另一方面,她很惊奇的发现,妖修对人类修真者炼制出的法器灵丹都无比推崇。绿毛龟得意洋洋了半天,也就在地摊上摆出了一件中品符宝,看样子似是一枚青铜酒樽。许颜真跟着向允学了不少炼器基础,已经学会用肉眼尝试鉴别法器的属性。 那四爪鳊鱼已经被这枚青铜酒樽震惊了,它那肥厚的鱼唇差点就落在了地上,鼻孔上两根长长的肉须上下颤抖着。许颜真实在不解,忍不住喃喃道:“这不是攻击型的法器啊,也不是防御型的,甚至连法宝都不是,至于那么夸张么?” 绿毛龟小眼一瞪,叫道:“我没听错吧!人类的法器我们又不能用,那些玩意才不值钱哩!我这青铜酒樽,叫做酒中仙。只要像这样滴入一滴水,哪怕是海水,瞬间就能盛满美酒。不同的水质能产生不同口味的美酒。我告诉你,这酒中仙若不是我实在缺钱,打死也不会拿出来卖。” 他一面说着,一面从甲壳下面又取出一只巴掌大的海马,用力一捏,那海马长嘴里便喷出一股浊水。他俩争吵的时候,边上就聚集了不少妖修。此时人越来越多,有人哄笑道:“你连葫芦都不带,就那这个?” 那绿毛龟冷笑道:“我这叫货真价实,从长鼻海马里喷出来的海水,只要一滴,递进去。”他将酒樽放在海马嘴巴下,就着下巴接了一滴海水,随手又把海马往甲壳里塞了进去。 那四爪鳊鱼不服道:“灵石呢,接下来你往哪里投灵石?” 那绿毛龟也不理他,蹲了个马步,摆了个犀牛望月,霸王发功的姿势。只见一道绿光从他掌中传入酒樽中。渐渐的,那青铜酒樽里一点一点盈满了碧绿色的酒水,波光粼粼,酒香扑鼻,当真是说不出的诱人。 那绿毛龟不屑的瞥了那四爪鳊鱼一眼,道:“怎么样?直接用妖力就可以催动的法器,连灵石都不用消耗,也就是说可以无限使用。这种水平,不是我夸口,就是带到楼里,也是数一数二的。比你那摊上的货色,强了不知多少倍罢。” 四爪鳊鱼脸色一阵青一阵红,周围众人一阵哄笑,不少人附和着大声起哄。人群越来越多,将那绿毛龟的摊位围成了一个圈,纷纷叫道:“老龟,你这酒中仙多少灵石?”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个道:“龟兄,念在同族的份上,同样的价格,优先卖给我吧。” 那个道:“你个三眼王八好意思冒充龟爷的同族?千年的王八万年的龟,道行差得远呢。” 那绿毛龟得意之极,只道:“买卖看缘分,若是合心意,便是价钱低些,也愿意卖。”他这话摆明是要整那四爪鳊鱼到底了。话音刚落,就有人“不小心”踩在了那四爪鳊鱼的摊位上。众人求樽心切,自然是附和之声此起彼伏。从他摊位上的东西,到他的修为,甚至连他那本身就有碍观瞻的肉须都被单独拎出来狠狠讥笑了一番。起初不过是口舌之争,到后面的羞辱,却也无能为力。 那四爪鳊鱼的摊位差点都被人群踩烂。即使在不能擅自动用武力的鲛人岛,也不是永远的公平。他心灰意冷,只弯着腰慢慢拾起已被踩烂的竹伞,打算换一个地方再叫卖。 那些围观的妖修级别大多数都比他高,他实力低微,若是反唇相讥,万一遇上那些像绿毛龟一样睚眦必报的,只怕等朝会结束后,自己讨不了好。当下只得灰溜溜的在众人的冷嘲热讽中拖着肥短的双腿,一步一步耷拉着脑袋离开。 那绿毛龟越发得意,也不理会众人的问价,高声叫道:“酒中仙,法器中的极品,随时随地喝道美酒,不同口味,不需灵石,价高者得嘞!” 那四爪鳊鱼才刚走过转角,忽然背后被人轻轻一拍。他回过头,只见方才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似是一直跟着自己。当下不由恼道:“那龟儿子的东西比我好,你去他那里买就是了,跟着我做什么?”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那家伙着实可恶,你想不想扳回一城?” 那四爪鳊鱼怔了怔,回头仔细打量了许颜真一番,摇头苦笑道:“想,当然想。可光想又有什么法子?我的东西也确实不如他,唉,我这臭脾气,要是当时不跟他一般见识就好了。” 许颜真斟酌片刻,道:“如果我说我有法子帮你……” 她还未说完,就被那四爪鳊鱼打断道:“不可能。那酒中仙就是拿到楼里去,都能卖个好价钱。就算你再怎么帮我,我身上这点破烂,也不可能压得过他。”他颇有些酸溜溜的叹了口气,“有了这件宝贝,那老王八必然要名震海市了。” 许颜真也不气馁,笑道:“这可不见得。那酒中仙或许能让他高兴一阵,却也能成为烫手山芋,没准到时候他还要求你呢。” 那四爪鳊鱼一点都不信道:“怎么可能?” 许颜真镇定自若道:“这海市要连开三日,那位既然有了酒中仙,一定不肯第一日就卖出去。你没发现么,他方才极力展示酒中仙的能耐,却对价格决口不提。这摆明了他是要待价而沽。他也说了自己实在缺钱,如果没有猜错的话,今天他是特意接着踩你打响自己名头的时候,明天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前来抬价,或许有些人为了讨好他,会提出包下他摊位上其他的商品。这一买一卖之中,又大有可赚。他要获取最大的利润,就一定会把最有可能替他赚翻的酒中仙拖着不卖,直到其他的东西都卖掉。而到了第三日,才是他心里真正打算出售的日子。” 那四爪鳊鱼听得目瞪口呆,他想了想,觉得真有可能,不由问道:“可那又怎样呢?” 许颜真笑了笑:“若是真拖到第三日,大家忽然都不买他的东西了,他一定会着急。因为朝会过了之后,所有妖修都必须离开鲛人岛,而到时候身怀重宝的他,一定会成为众矢之的。如果他不够贪,心理价位到了,就早早卖掉,或许我们还拿他没有办法。可是他为了能得到最多的关注,一点小事便特意与你争执,故意将事情闹大,可见他为了得到高价不择手段。这种人怎么可能不贪呢?” 那四爪鳊鱼怔怔道:“那酒中仙那样难得,大家怎么肯不买?” 许颜真狡黠一笑,道:“这个很简单,你只要把这个消息悄悄散布出去。就说他在待价而沽,故意哄抬价格,为的就是博得大家的关注,最后高价卖给那些提前从楼里出来的有钱人。若是大家都不捧场,将消息刻意压制,没人去买他的东西,这酒中仙就会成为烫手山芋。他为了紧急脱手,一定会想尽办法降价卖出。时间越往后拖,他的价格就会越低。” 那四爪鳊鱼发了会呆,忽然双眼亮了起来,叫道:“妙啊!” 许颜真点头道:“在这里混的,大多都不是有钱的,大家攒了多年的灵石,谁也不想全都砸在一个只能借来消愁的酒中仙上。千里迢迢来到这里的,总有自己想要买的东西。到了第三日,大家剩下的灵石都不多了。当然能用越少的钱买到越好。每个人都抱着同样的心思,或许有的还想‘卖不出去最好,等到朝会结束后不花一枚灵石抢回来’,我们的胜算就越大。” 那四爪鳊鱼点头如捣蒜,道:“正是,要不是老子位阶低,我也想过抢回来。” 妖兽本来便不如人类重视礼义廉耻,就连鲛人岛自己内部组织拍卖的宝贝,不少东西都是从人类修士那里抢来的。他们自己不懂得炼器炼丹制符,即使有天生对此类感兴趣的,也因为身为妖修,无法进入修真大陆各大宗门中系统的学习。像紫莲仙子那样抛弃了蛇身之后,也是借着与流光的约定才能继续留在百鹤宗,当然她本身半人半妖,机缘巧合之下进入清屏宗学成炼器之术,也算是个特例了。 而另一方面,人类修士也不愿意自己辛苦炼制出的各种法宝丹药落入妖修的手里。毕竟人妖对立,谁都不愿强大敌人拿着自己造出来的法宝来围杀自己。因此大多数炼器师在法器炼制时,都会加入一道特殊的程序,以防止妖修使用。而这个特殊程序,说穿了也就是一种类似于妖力筛选的滤网。人类修士的灵力是后天修炼出来的,与妖兽天生的妖力相比,存在着不少的差别。如果鉴定出是妖力,则不允许进入法器内部,从而也无法催动法器运作,只有人类修士的灵力才允许进入。这也就是为什么许多人类法宝,在妖修界一文不值。没有实用价值,自然也就不值钱。 但也不是所有的法器都必须要用灵力,有不少法器可以通过灵石催动。如果用a型血比喻人类修士的灵力,把妖修的妖力看成b型血,那么灵石的灵力输出就好比o型血。o型血之所以称为“万能”血型,就是因为它在输血的时候,相对于其他血型发生溶血反应的几率较低。 许颜真见他欣喜若狂,忍不住泼了一桶冷水道:“但是这个法子漏洞极多,若是真想扳回一城,靠侥幸打击对手往往是很难成功的。最重要的还是,提升自己的实力。所以我跟你说的这个只能当做方案乙。而真正的方案甲,则是我们要卖出比他更轰动的东西。不怕不识货,就怕货比货!” 那四爪鳊鱼起初还不信她,可是经过她这番侃侃而谈之后,忽然觉得人不可貌相,眼前这个小姑娘头脑极好,似是远远超出了一般的妖修。 是的,在妖修界高阶妖兽比低阶妖兽灵智开启得早,也相对更聪明些。但这也不是绝对,如鲛人岛这里,幻兽的直觉天生强于同阶甚至高阶妖兽。而幻修所表现出来的对敌心性的把握和对战事的预判,都让对手心惊胆战。也正是如此,鲛人岛的地位才显得格外与众不同。 无论是哪里,无论是谁,都会不自觉的崇拜强者。而所谓的强者,就是对方能达到自己所不及的高度,修为,实力,头脑,皆是如此。 许颜真虽然有些小聪明,放在真正的商场强者之前那是不堪一击,可是在这群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妖修面前,就显得高深莫测了。 此时,那四爪鳊鱼对她已经从轻视、惊讶、不可小觑、到毕恭毕敬的对待她的每一句问话。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戴得起仕巴甲的人,为何不赶紧前往蜃楼,而是在这微不足道的海市中浪费时间。 第143章 海市蜃楼(3) 许颜真这么做是有原因的。她清楚的了解到那位十三娘与自己的实力差距,而处在她的位置却不得不答应这场生死战。可一旦答应,剩下的就是无止尽的等待。三日后是海市蜃楼开启的时间,海市蜃楼会持续三天,之后就是十三娘与她的生死战。她对鲛人岛一无所知,原本对海市蜃楼还有些期待的心思,却因这场必败无疑的生死战而搅得一团糟。 从来没有哪一次,她觉得时间是这样的漫长而难熬。对未知生死战的恐惧和对自己实力的不自信几乎击溃了她。如果可以,她有时甚至情愿那十三娘立刻就毙了自己。以前看《电锯惊魂》的时候,不懂得那些被关押在密室里等待死亡的人是怎样的焦灼与不安,现在她深刻的体会到了。 她甚至没办法让自己冷静下来。以弱胜强不是没有机会,事实上,在这方面她可以称得上砖家了。但像这样一点一点拖着等待着未知的战场,面对绝对无法战胜的敌人,她怯弱了。也许是这两个月来,在海上相对风平浪静的生活,让她一直紧绷的心渐渐放松了,不再如以往那样的坚强与无所畏惧。 十三娘离开后,她立刻找到了何凌妃,直截了当的开口,以为生死战做准备以及暂时不想看到那个晦气男为借口,问她要了一间甲号舱的上房。朱先生似乎对此很不满,许颜真淡淡看了他一眼,道:“我那上千万枚灵石的帐,被林镜轻描淡写的免了,至今我都没说过一句话。” 何凌妃人虽然刻薄,却不是不明事理。她对许颜真为了顾全大局自我牺牲的精神,始终有些内疚并抱有感激。何凌妃一口答应了下来,并当着她的面埋汰了朱先生两句,说他年纪活到了狗身上,生死攸关的事还计较这些。 许颜真只是勉强笑了笑,她不知道自己是怎样回到房间里的,每一步都沉重的可怕。得到了房间,绑定了神识。整整两天,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一言不发。林镜仿佛早就预料到似的,也没劝阻,也没解释,只是默默的跟在她身边。她两天不出门,他就在门外整整守了两日。这让原本对他颇有微词的向允,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葱恩曾忍不住想替林镜说话,也被后者微笑的谢绝了。 许颜真想不明白为什么每个人都在为林镜说好话?因为他外生得好看,还是因为他表现得温柔体贴,所以他所做的任何事都值得原谅?不,其实这才是他一开始就刻意拉拢的结局。每个人对他都心生好感,让她无法拒绝,甚至都得不到任何的帮助。林镜可是揣摩人心的高手,当他想要讨好一个人,绝对不会失手。就连她自己,明明被那变态肆意羞辱折磨,有的时候却仍然不由自主的产生些许感动。自从心魔之誓后,林镜虽时不时占她小便宜,却也算有礼有度,或许是这个让她渐渐放松了警惕。 十三娘的生死战,给她兜头泼了一桶冷水。最开始,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委屈、恐惧、担忧、焦灼、不安……仿佛巨大的怪兽将她一口吞了下去。很难想象几年前,当她还是那个徐艳珍的时候,自己是一个多么普通的待业青年。而此时,她在这修仙世界里走的每一步,就好像在刀尖上跳舞。她感到疲倦,感到无助,只能抱着膝缩在墙角,开始发呆。 也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从这种噩梦一样的等死心理中惊醒。许颜真深吸了一口气,是的,她是以弱胜强的砖家。尽管自己对鲛人岛,对十三娘,对即将到来的生死战都一无所知,但这柄不代表她没有机会赢得这场生死战。如果努力放手一搏,或许她还有三分希望;可如果蓬头垢面的呆在这里,非但不会对她有任何帮助,反而会让十三娘哈哈大笑,那才是真正中了她的圈套。 妖修都是靠洞察人心混饭吃的,经历过洗心镜的她,又怎能轻易的上当? 许颜真咬了咬牙,将自己脱了个精光,走进浴池了,好好的洗了个澡。又将自己仔细梳妆了一番。当这些做完的时候,她的心情已经完全平复下来了,可以冷静的思考起对策。 她想活下去,就必须要最大可能的了解对手。在蓬莱号上的人对鲛人岛的了解未必比她强,不然向允早就告诉她了。这就意味着她必须要亲自上岛寻找突破口。她很快就想到了向允的那份仕巴甲,天宝阁不会留一条空船放在这里,就算何凌妃肯,向允也不会放心。 出乎意料的是,向允仿佛与她心有灵犀。那侏儒见许颜真闷在屋子里一步也不出,心中不免担忧,特意将自己的仕巴甲送了过来,想让小姑娘转换心情。 至少在这茫茫东海上,还有老向是真心待她好的。 许颜真点了点头,接过仕巴甲,对他笑了笑:“放心吧,师傅。我一定能走出来的。” 向允愁眉苦脸道:“说了多少次不要叫我师傅,你怎么不长记性?” 第二步,她需要在鲛人岛上寻找一个对鲛人岛或者海市蜃楼相对熟悉的妖修。这个人的实力一定不能太高,因为若是对方实力强悍,光靠一点利益笼络,自己未必能吃得住。最好能在他落难的时候帮上他一把,降低他对她的戒心,这样才能知无不尽的倾囊相告。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那头叫做莫鱼的四爪鳊鱼,简直是上天安排给她的礼物。起初她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在听到绿毛龟骂她是莫鱼的相好时,她忽然发觉自己若是离开,将会错过最快了解鲛人岛的机会。 莫鱼虽然和姜鱼只差了一个字,性格却是天南地北。他修为虽然不高,却是第三次参加鲛人岛的万妖朝会。许颜真跟他兜了一个大圈子,才对他提出了自己真正的意图,双方都是那绿毛龟犀利言辞的受害者,应该互帮互助一起发财。为了证明自己的诚意,她甚至愿意与莫鱼签订契约。 莫鱼不是初出茅庐的傻小子,自然知道妖修之间最能绑定利益的就是签订契约。因着许颜真表示自己是偷偷跑出来的,坚持要求莫鱼无论如何都不能泄露她的身份。莫鱼虽不知道这小姑娘的来历如何,但能得到仕巴甲,想必非富即贵,只是不知道是哪位大人物家的千金小姐,跑到贫民窟体验生活来了。和这样的人攀上关系,总比竖立敌人要好。 两个家伙各怀鬼胎,很快就达成了一致。有了契约的保障,许颜真总算吁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将要问的许多问题,不管掩饰得如何巧妙,总会让对方起疑。人类修士毕竟不是妖修,有些妖修之间心领神会的东西,人类修士未必知道。与其遮遮掩掩,担心受怕他起疑后将自己卖掉,不如一开始就签订契约。 果不其然,从她的第三个问题起,莫鱼就忍不住脱口而出:“你不是妖修!” 许颜真镇定自若道:“不错,我不是妖修。可别忘了,你与我是签订了契约的。是撕毁契约告发我而承受修为褪尽之苦,还是与我互帮互助皆大欢喜,我觉得你应该好好考虑一下。” 莫鱼鼻孔上两根肉须上下抖动,小声尖叫道:“你是人类修士,身为妖修,我告诉你这些岂不是罪大恶极?” 许颜真笑道:“怎么会?我虽然是人类修士,可出现在鲛人岛上,若是没有十三娘的允许,我又怎么能拿到这个仕巴甲?” 莫鱼狐疑的打量了她一眼,小声道:“十三娘允许的?” 许颜真面不改色道:“我家长辈与鲛人岛有生意上的往来,此次就是特意来参加海市蜃楼的。你知道我实力低微,这里又遍地妖修,家里人不许我出来玩,可我实在好奇,便偷偷溜了出来。” 莫鱼恍然大悟,道:“难怪你不让我泄露你的身份。”他搔了搔头,迟疑道:“可你为什么不去楼里呆着,那里可比海市要安全得多。”他很快又醒悟过来,一拍额头道,“你是担心你家里人都在蜃楼里,怕自己去了给发现,所以专门在外面溜达。” 许颜真愈来愈觉得这头四爪鳊鱼是个天才,一切到了他这里总能自圆其说。她上岛的目的不是为了参加海市蜃楼,而是为了积极应战。她要尽可能的打听鲛人岛的习俗,十三娘的为人喜好,最好能得到以往生死战的案例,从中找出这场战斗的形式,方法,规则。就像是得到一大堆考试资料,她需要从中间仔细研究,并对老师可能出题的内容进行推测,或者说预判。只要有一线的希望,许颜真都不会放弃。 尤其到了海市,当她发现人类的法器由于使用不便导致价格非常低廉,而那些对于人类来说望尘莫及的珍贵药草,可对于寿命是人类数倍甚至数十倍的妖修来说,完全不值一提时,她忽然看到了希望所在。 这些妖修遍布在东海各个群岛上,那些只在特殊环境下生长的草药,对他们来说就像路边的野草一样普遍。而炼丹师的稀少,让他们意识不到这些灵草的珍贵。当然,也不是完全没有妖修发觉灵草可以治愈伤痛。许多妖兽受到伤害,都是凭借本能寻找草药嚼烂了敷在伤口处。 只不过从草药采摘、培育、存储到炼制成丹药,这些过程实在太过复杂,而人类炼制出来的灵丹,对妖修来说,由于其真身体积实在庞大太多,相对的产生效果所需要的灵丹也就越多。再者,从人类修士那里抢来的丹药总归是数量有限,派不上多大用场。而有些丹药,如九转雄黄丸,本身就是人类修士炼制用来对付妖修的,若是当成灵丹妙药误服了,下场反而不妙。 妖修界的这些问题,在许颜真眼里都成了商机。妖修所售出的那些从人类修士抢来的丹方、炼器图谱和各种各样的无法用灵石或者妖力驱动的法宝,都成了许颜真要收购的对象。而熟悉市场的莫鱼,就是她最佳的代理商。 起初许颜真还有些担心,莫鱼会不会像魔兽世界里的联盟和部落一样,为了所在阵营的荣誉而选择拼死击杀。可莫鱼却说:“就算我杀了你,我自己也是修为尽弃。朝会一结束,大家都必须离开鲛人岛,到时候我也只有被屠宰的份了。何必自讨没趣?再说,你家大人既然是和鲛人岛有生意往来,我杀了你就是间接得罪了鲛人岛。十三娘那女人最是难缠,我就算得罪岛上其他人,也都不会得罪她。” 许颜真趁机问道:“为什么?” 莫鱼深深叹了口气,道:“这个说来话长。” 原来,那东陵十三娘是内定的下任岛主候选人之一。在妖修界,无论在哪里都是靠实力说话。她仅凭一人之力,便决定了鲛人岛与天宝阁的通商,从她的话语权可以得知她的实力之强悍。没有人愿意得罪鲛人岛,自然也没有人愿意得罪十三娘。而鲛人岛所崇拜的无非是两样,美貌与实力。尤其是前者,在幻修云集的鲛人岛,越是美丽代表着修为越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这也就是为什么林镜会被十三娘一眼相中的原因。以往鲛人岛也不是没有生死战的案例,高品质的法宝和美丽的伴侣,往往都是生死战中最常出现的奖品。而在海市蜃楼期间,鲛人岛上的生死战尤其频发。比如说双方都看中了一件法宝,价高者得,但这不代表没钱的人就没机会。穷鬼也可以向有钱人发起生死战,以战胜定夺法宝的归属。 相比起人类修士喜欢埋伏在后面搞偷袭,这种生死战反而更容易让妖修们接受。妖修以强者为尊,有实力的人才配赢得最好的。但是生死战也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发起,不然你抢我我抢你就没完没了。上过一次生死战的双方,一年之后才允许再度被挑战,这是鲛人岛为了防止一桃杀三士的局面出现而做出的人才保护。 莫鱼曾有幸围观过一起生死斗,两头雌性鲛人为了争夺一颗西瓜大的碧泉珠决定以歌喉来定胜负。许颜真脑子里立即就浮现了两个美人鱼各自拿着话筒在超级女声舞台上飙歌的情景。 莫鱼摇头道:“你知道么,生死斗结束的时候,被迷惑的那个眼珠子、舌头、心脏甚至是鳞片都被她自己亲手拔了出来。” 许颜真忍不住问:“那你们在围观的时候,有受到歌声的影响吗?” 莫鱼道:“生死台似乎是被单独划分出来的空间,只有进去的人才知道里面发生了什么事。我唯一知道的就是,比赛双方可以各自出题,如果两个都出的是一样的,那么只用比试一次。如果两者出的不一样,就有生死台随机选择一道。” 听到这里,许颜真的眼睛总算亮了起来。 莫鱼嘟哝道:“对了,你让我去收购那些丹方和种子,到底有什么用?” 许颜真斟酌道:“你说过妖修喜欢灵丹和法宝,只苦于数量少和用不到。我在想,如果海市上突然涌现大量的灵丹,你觉得会不会有赚头?” 第144章 斗丹(2) 丹王就和其他所有炼丹师一样,一心只追求着战斗时最高级的辅助灵丹或者是增益修炼的高阶丹药,很少会想到站在弱者的立场,面对实力完全不相称的强大对手,该怎样利用灵丹去逃避战斗。许颜真才在这个修仙世界呆了两三年,以她的资质,根本不可能在短短数年内筑基,因此她的修为无论在大陆还是在东海,都是倒数中的倒数,最能体会不幸成为弱者的悲哀。那丹王能只身潜入修真大陆,没有一点刷子必然是死路一条。两者实力上相差太远,境界上自然高下立分。也正因为此,丹王越发追求高境界的提升,而许颜真只求能尽可能的挣扎保命,双方专攻的方向不同,当然在炼丹上的领域也毫无交集。 许颜真就是想钻这方面的空子,她初来乍到,只求能迅速攒下原始资本,根本不想和人家抢饭碗,要最大限度的减少自己在丹王眼中的敌对感。综合了种种考虑,她特地选择了这么一种方式。谁知道丹王的人出现得比许颜真预想得还要早。她的生意还没起步,丹王的触手就已经伸到了她的家门口。 莫鱼正满心欢喜的清点刚刚完成的几笔交易,一枚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的定价并不是特别高,不过是五百枚下品灵石,如果十枚一起购买,可以加送一枚。相对于丹王那动不动成千上万枚下品灵石的拍卖价格,许颜真对待海市上的穷鬼们已经是非常厚道了。许颜真开给他的合作条件也非常宽厚,她管理生产,他负责市场,所得收入两者对半分。看起来好像是公平合理,可要考虑到他们做的是灵丹卖买,什么都不用出,只用喊喊的莫鱼已经占了天大的便宜。他更需要紧紧的扒住许颜真,这海市里像他这样的人不计其数,可这样厚道又有技术的许颜真却只有一个。从起初的灰心失意垂头丧气,到惴惴不安的勉强尝试,乃至如今的大把的灵石握在手中,莫鱼的心里感慨万分。 正在他转身准备弯腰询问帐篷里休息的许颜真何时准备开第二炉的时候,一道火辣辣的鞭子抽在了他的脊背上。许颜真在帐篷里正在紧张的收割灵草,她告诉莫鱼,为了增加神秘感,每隔一段时间她都必须放下帐幕,谁都不许靠近。可没想到刚收割到一半,转眼就听见了莫鱼的惨叫。她心中一凛,飞快的将扣扣农场收好,还来不及撩起帐幕,眼前忽然光明大亮。 连她头顶的那整个帐篷身都被人直接的掀了起来。许颜真早就知道,丹王这么一个喜欢搞行业垄断的人,就算大家专业不同,他也不会允许自己在他的地盘上分一杯羹,迟早会来捣乱。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对方居然是这么蛮狠霸道。 这位代表丹王方面第一次上门挑衅的,是一个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的少年。他生得容貌秀丽,衣饰华贵,衣角上绣了一枚小小的六芒星,虽然个头不大,排场却是不小。他骑着一头巨大的长鼻骆驼,前面匍匐这四个上身赤裸的少女,脖子上拴着长长的锁链,那锁链的尽头套在长鼻骆驼的脖子上。那少年手里握着一根长鞭,只要少女们匍匐的稍有落后,她们赤裸的背上就是一道血淋淋的鞭痕。围观党们表现得对这个嚣张残忍的少年十分恭敬,人群立即如潮水般分开,给他让出一条足够宽敞的道路,更有甚者甚至直接缩了回去,生怕自己冲撞了他。 许颜真第一眼还以为自己看到了《海贼王》里的天龙人,一样的高傲自以为是,一样的不把人当人。说起来,她最早见到林镜时也是如此,把人当仆从肆意践踏。难道说这少年也是幻修? 正在她狐疑的时候,忽然发觉莫鱼不知何时被他一鞭子抽到地上,背脊上鲜血淋漓。许颜真顿时勃然大怒,正要开口,却被莫鱼按住,低声道:“没事。” 鲛人岛在妖修界的地位之高,最主要的是它为广大的妖修提供了唯一能和睦相处的交易平台。妖修的进阶本来就不像人类那样各种灵丹奇**番上阵,在东海的大部分妖修修行都格外清苦。即使不想承认,妖修对鲛人岛也是感激且尊敬的。 此外,鲛人岛本身盛产幻兽,又是幻修云集的地方,就算有人打算找鲛人岛的麻烦,却也对这种自己攻击伤害反弹,对方攻击伤害正常的游戏规则十分头痛。起初也不是没有人想过埋伏在周围,等海市蜃楼结束后上来劫掠一番,可当他们得意洋洋的潜入鲛人岛后,却惊恐的发现岛上幻阵的模式又改变了。大多数的侵略者都被幻阵迷惑而自戕,妖丹和皮骨反而便宜了鲛人岛。极少数能逃出来的人,自然也不敢再打它主意。再加上鲛人岛在东海可以自如行走,如果不是对方愿意暴露,没有人能找得到。 莫鱼深知此中利害关系,是以宁可白白挨了一鞭子,也不愿得罪于他。 许颜真皱眉道:“我以为鲛人岛的规矩,是在海市蜃楼期间禁止斗殴。” 那少年居高临下的打量着她,半晌,才冷冷道:“你搞错了,鲛人岛从未禁止斗殴,只要你有本事打得到别人身上。” 莫鱼顾不得疼痛,退到许颜真身畔,喘息道:“不要和他冲突,能在海市蜃楼中主动攻击却没有被伤害反弹的,就只有东陵家的少爷小姐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鲛人岛历代属于东陵家,十三娘就是下任岛主的热门人选。念及此处,许颜真忍不住开口道:“十三娘和你是什么关系?” 那少年眉毛一挑,道:“哦,你认得她?” 莫鱼赶紧抢着道:“认得,认得,这位可是十三娘的贵客,连仕巴甲都是十三娘赠的。”他言下之意,希望那少年能看在十三娘的脸上放过他们。只有许颜真知道自己心中有多苦涩,她哪里是十三娘的贵客,不过是对莫鱼信口胡扯了一句,没想到被他这个时候当做依仗给抖了出来。 那少年立即便讥笑道:“十三娘的贵客?十三娘一向只和丑女结交,你能得到仕巴甲,想必是丑到惨绝人寰了。再说,她若是真心与你结交,又怎肯让你在这里开炉炼丹?岂不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说到这里,他忽然脸色一变,咬牙切齿道,“难道那女人就是特意让你来砸我场子的?她知道今次轮到我,所以才让你在这里练摊!……好你个十三娘。” 许颜真心中呆滞了一下,如果眼前这少年真的是东陵家的少爷,明显和十三娘关系不咋地。不过事已至此,无论怎样说,敌人的敌人,或许就是可以拉拢的对象。不过像他这样残忍阴森的少年,她却一点都不想和他攀上关系。 许颜真定了定神,道:“十三娘是不是想砸阁下的场子,我并不知情。可阁下特地跑来砸我的场子,我倒是真有些糊涂了。不知道我们是哪里得罪了你,让对我的朋友随意用鞭?难道鲛人岛就仗着自己是海市蜃楼的主办方,就可以随意伤害前来做生意的妖修么?” 她直接指出了对方的嚣张跋扈是鲛人岛的仗势欺人,虽然不少妖修心有同感,却没有人会站出来谴责。可她没想到,在妖修的眼中持强凌弱是天经地义。优胜劣汰,强者为尊才是他们的自然法则。鲛人岛有能力让其他妖修都惧怕伤害反弹,这是他的强大所在。这少年能用自己的力量破解伤害反弹奴役他人,这也是他的能耐。许颜真想用人类创造的道德来指责妖修,这是她天真了。 那少年阴森的看着她,哼了声道:“你要有本事,也可以上来和我打。”他讥笑的抬了抬下巴,“不过我鲛人岛却是是做生意的,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可做生意最重要的是讲究诚信,你在这里出售劣质灵丹,岂不是欺骗大家?我抽他一鞭子,已经算是便宜了他。” 许颜真顺着他的目光望去,原来自己的帐篷被他掀翻时,竟然将她之前当做垃圾倒进废弃桶里的九转雄黄丸给暴露了出来。 众人一听他的话,顿时深以为然。大家都攒了一百年的灵石,千里迢迢过来买灵丹,要是给这样轻易的骗了,岂不是损失大了?先前问莫鱼买了灵丹的人,此时都站出来纷纷要求验丹,不然就退货,更有甚者直接要求退货。 那少年得意道:“说能让海蛇族回避,你就应该让海蛇族站出来,看看他们怕不怕你的灵丹。光在这里空口白牙的说大话,又有什么用?你知道海蛇族今次没有出现,才故意在这里出售‘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你怎么不吹你的灵丹一枚下去能让海蛇族生死不知?” 围观党们越发觉得有道理,之前光看她娴熟的控火技巧和开炉成丹时散发出来的灵气,大家都以为是高手中的高手。被这位少年公子当众点破,许颜真之前的神秘莫测立即就变成装神弄鬼了。 莫鱼涨得满脸通红,他被一大堆妖修团团围住要钱,好容易才挤出来,赶紧使劲扯了扯许颜真的衣袖,示意她和自己赶紧收拾东西一道离开。 谁知后者却按下了他,镇定自若的对那少年道:“阁下此言差矣。海蛇族来,我卖这丹;海蛇族不来,我也卖这丹。海蛇族来与不来,我又怎能得知?难不成你以为以我们俩的身手就能左右十四级海蛇族的意志?以海蛇族不出现来指责我的灵丹不灵光,岂不是太强人所难了?”她眼珠一转,又笑吟吟道,“不过,想必阁下实力高强,既然你一心质疑我的‘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不正宗不极品,不如请阁下前往海蛇族巢穴,请它们前来,我就在这里等着,随时可以验丹。” 此言一出,原本喧哗吵闹着人群又渐渐安静下来。是的,那四爪鳊鱼才堪堪六级,在东海中算是低手中的低手;而少女虽然戴了仕巴甲,看不出实力,肯定也不能以一己之力对抗喜欢组团扑杀的海蛇族。她要是真能请来海蛇族做对照,那才叫有鬼,明摆着就成了组团做笼子了。 许颜真摆下的态度看起来大大方方不亢不卑,实际上是把皮球又踢回给了那少年。她耍无赖都耍得义正言辞,让原本胆战心惊的莫鱼也渐渐定下心思。这个人类少女聪明得紧,既然她明知山有虎,还是做了这个决定,自然有她的对策。他可不能太慌张,至少不能拖她的后腿才是。 莫鱼深吸一口气,也鼓起勇气附和道:“正是这个道理。就,就,就算是丹王,也,也是拿出真凭实据来说话。你,你这样空口白牙就说我们卖的是劣质灵丹,实在欺妖太甚。” 那少年气得脸色铁青,怒极反笑道:“不错,我确实也请不来海蛇族。但未必不代表我验不了你的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话音刚落,立即就有人叫道:“十四少爷,帮我验一下吧。我刚才花了不少灵石买了她十枚九转雄黄丸,要是劣质灵丹就立即退货!” 另有人跟着道:“不止退货!还要赔偿!” 更有人叫道:“十四少爷可是丹王最小的爱徒,他说的话还能有假?我看验丹都不用验,直接退货得了。” …… 众人议论纷纷,那少年越发得意起来,不屑的冷笑道:“用貔貅宝鼎!怎样,你敢不敢?” 莫鱼捏了一把汗,悄悄望向许颜真。许颜真神色自若,她之所以下血本,把五枚极品灵丹合成一枚卖出,就是为了闯出名声,攒下第一桶金,又怎会害怕貔貅宝鼎?当下微微笑道:“有什么不敢的?” 那少年瞪了她半晌,才恨恨的叫道:“算你有种!跟我来。” 他驾驭着长鼻骆驼,“啪啪啪啪”又是四下狠狠的抽在那四名少女身上,厌恶道:“快点!” 莫鱼收拾好东西,与许颜真一起走在后面,围观党听说丹王又要来打脸了,当下奔走相告。无论在哪里,八卦的力量总是最强的。那十四少爷,正是东陵家排行十四的公子,十三娘的弟弟。只不过两人同父异母,都是下任岛主最热门的候选人。虽然是亲姐弟,彼此却将对方视为最强的竞争者。 许颜真不露声色的跟在后面,面对丹王五毛党的冷嘲热讽毫不在意,反而倾听得极为仔细,此时一个模糊的计划已经在她心中成型。 第145章 斗丹(3) 那东陵十四得意洋洋的将许颜真等人领到海市南面一处高台上。那高台中间呈圆形,两侧分别高高竖起一个小圆平台,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巨大的h字母。两端高台上分别建立了一座小型丹室,而中间较低处的平台中央固定着一个奇怪的法器。 东陵十四高傲道:“这是从人类大陆带来的貔貅宝鼎,家师亲手所铸,你所售出的丹药是好是坏一试便知分晓。” 他所指的这个貔貅宝鼎倒与许颜真以往所见略有不同。 那丹王从太白山神农谷回归东海时,曾从神农谷偷渡出来一枚损坏了的貔貅宝鼎。只不过因为东海没有人类炼器师,想修也修不好,最后只沦落成为一道摆设。这也成为丹王心头一大恨事,也亏得他胆大,竟然自己将貔貅宝鼎拆了开,又抓了十数名匠人,日夜研究,没想到后来当真给他整出来个山寨版的貔貅宝鼎。这也就是许颜真眼前放着的这个。 事实上,正版的貔貅宝鼎应该有一个入口,三个出口,分别根据内涵灵力的高低分为上中下三等。每一个出口上方都会有一块圆形的色标,金色标意味着所蕴含的灵力最多,银色标次之,朱红色则最少。神农谷的验丹极为精确,往往是大鼎下套着三个小鼎,细化到上中下每一等级中再分上中下三等。而其中,上上品即是众人常说的极品灵丹。 但是眼前这个山寨版的貔貅宝鼎,却只有一个入口一个出口,直上直下,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倒扣着的巨大版营养快线。 许颜真跟着向允学了两个月,虽然她于炼器之道还是一窍不通,但好歹明白一些基础知识。像这种水平的貔貅宝鼎,在向允眼里,根本就是不入流的货色。这也怪不得丹王,人类炼器师炼丹师各个都是受保护的人才,大家都躲在大陆深处,大多数有宗门保护,哪里是他随随便便就能捉到的?而要妖修高薪聘请人类炼器师孤身深入东海,就算他处的价钱泼天,也未必有人肯。 无奈之下,那丹王只能自己去捕捉了些凡人工匠,他一腔热血投了进去,以为炼丹炼器没有太大差别,加上坚信以自己的才智总能琢磨出炼器之道,结果捣鼓了好多年就整出了这么个玩意。丹王自尊自傲的内心大受打击,从此绝口不提炼器二字,连原版的貔貅宝鼎也给他深深埋藏了起来。 好在貔貅宝鼎在人类修真界本来就极为稀罕,放在妖修面前,更是见都没见识过。这个东陵十四年纪小,也入门晚,没有见识过真正的貔貅宝鼎,自然也以为当初丹王带出来的那个就长得是这模样。 只听他介绍道:“这貔貅宝鼎只要放入一枚丹药,前面的色标就能根据灵力多少发生变化。赤金为极品,银色为上品,中品以下皆为朱红。只有来我鲛人岛参加海市蜃楼的妖修,才有幸能见一面。每次催动只消一枚中品灵石,便能持续一个时辰。怎样,是不是很厉害?”他得意洋洋的说了半晌,见许颜真似是一点都不为所动,不由暗自恼恨。 旁边早有人急着将自己买回的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递上来要求验丹,东陵十四不耐烦的一挥手,道:“丹来!” 没想到话音未落,忽然被许颜真制止道:“且慢。” 东陵十四轻蔑一笑,傲然道:“怎么,你怕了?” 许颜真慢条斯理道:“这倒不是。只不过你这个貔貅宝鼎似是和我见过的略有不同。你确定这玩意能用么?” 她此言一出,顿时引起一阵哗然。东陵十四仿佛受了天大的侮辱,不可置信的看向许颜真,叫道:“你说什么!” 他一鞭子几乎要照着她身上抽了下去。许颜真不慌不忙道:“人类大陆的貔貅宝鼎,可不是这般模样。”她从怀中取出一枚小型的貔貅宝鼎,正是从向允那里得来的。 向允早已把许颜真看成自己的嫡传,恨不得把所有的宝贝都塞到她手里。上次从岱舆号上搜寻法宝,就让他发现了一尊残破的貔貅宝鼎。按照朱先生的意思,破掉了的法宝就不用带回蓬莱了。既然不用入库,向允便理所当然的把它纳为己有,想待修好之后,再悄悄送给许颜真。 向大师这种实验室型的人才当然不会在意开支问题。再加上他在天宝阁淫浸已久,法宝见了不知多少,自己又身为炼器师,自然觉得许颜真身为炼丹宗师,日后总要独立行走江湖,若是没有一枚貔貅宝鼎傍身,也太说不过去了。可事实上,这一枚貔貅宝鼎放在太一门这样的正道第一宗门里也没有几尊。 不止这一点,向允在貔貅宝鼎上还做了不少改进,比如说原先需要灵石启动的地方,现在只需注入灵力就能使用。这是向允特意考虑到一直处于赤贫状况的爱徒而做出的体贴之举。 当这枚三足三嘴的貔貅宝鼎从许颜真手中亮出的时候,整个高台之下此起彼伏一片惊叹之声。没有对比之前,大家都觉得貔貅宝鼎就应该是高台上这个模样。可等许颜真的貔貅宝鼎一亮相,那丹王亲制的貔貅宝鼎立即就被比了下去。 傻大陋粗,就是造型上都高下立判。 那东陵十四脸色铁青,厉声道:“外表好看又有什么用!没准只是一件摆设而已。若当真是貔貅宝鼎,为什么你练摊的时候不摆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若是不信,咱们俩比比不就得了?” 那东陵十四本来是鲛人岛主最得宠的小儿子,自幼被骄纵惯了。他为人好大喜功,又轻率自冲动,哪里能容忍这样当面的挑衅?尤其对方还是在自己将师傅亲手所铸的貔貅宝鼎夸奖了一番,才慢吞吞的拿出她所谓真正的貔貅宝鼎,这简直是对他,不,是对丹王的天大侮辱! 东陵十四气急败坏,狠狠一鞭子抽在脚下一名少女身上,恶狠狠道:“比就比!” 那少女吃痛低呼一声,声音说不出的婉转动听,只让人心生怜惜。 很快就有人自告奋勇的送上来四五十枚灵丹,正是许颜真之前卖出去的那些。人人都想借这个机会验丹,便凑在一起送了上来。料想这位装神弄鬼的炼丹师在“天子脚下”也不敢赖账。 按照斗丹台的规矩,这一盘灵丹应当由双方在众目睽睽之下当众校验。两名伤痕累累的鲛人少女吃力的抬上来一面雪花石制成的屏幕,上面用朱砂画着统计验丹结果的表格,看模式和神农谷里宗师测试时几乎一模一样,只不过上面没有上上,上中,上下这样九种品级细分,只有极品,上品,中下品三个格子。 东陵十四冷笑道:“若是你我验出的结果不一,怎么算?” 许颜真镇定自若道:“我卖出的都是极品灵丹,成色应当一致。若是你我结果不一,那就说明你的貔貅宝鼎比我的准确,自然算我输。” 东陵十四哼了声:“算你识相。” 许颜真也不气恼,微笑道:“不过我有一个条件,炼丹师不可能只出一炉丹,像你那样一枚一枚的验丹,统计和检验所耗费的时间极长。因此一个真正的貔貅宝鼎,应该是省时省力的。” 东陵十四涨红了脸,却又不能说她说的不对,咬牙道:“你想怎么样?” 许颜真道:“很简单,若是大家结果都一致,以验丹时间短的为准。” 东陵十四盯了她半晌,道:“若是你输了,你就给我爬着滚出海市。” 许颜真毫不示弱的反驳道:“若是我赢了呢?” 东陵十四冷笑道:“你不会赢的,在这鲛人岛,不,在这东海上只要是丹道相关的无人能胜过家师。” 许颜真暗道:“看来这东陵十四郎对丹王有着盲目的自信,如果不是太过于崇拜,那就是他见识太浅了。”不过联想到他的身份年龄,当下只嘻嘻笑道:“少年,太铁口可不是很好哦。” 东陵十四怒目相视道:“老女人,等着哭着爬出去罢!” 许颜真哈哈大笑起来。莫鱼听她笑声清脆,一点都不像老女人,脸上虽然不敢指责那少年,背地里却在一个劲的腹诽。许颜真浑然不在意,遇上这么个对手,仿佛让她想起了当初在神农谷将青牙三战三败的情景。可转眼想起青牙,心中又不免有些黯然。在人的一生中可能出现许多过客,来去匆匆,有时让她笑,有时使她愁。可是当他们走出了她的生命轨迹后,偶尔想起,她只记住了对方善良的一面。 两人很快就开始了验丹比试,按照规矩,东陵十四作为东道主,应当以身作则。既然他说他的才是标准,就应该由他先验。从他验丹开始,足足过了一刻钟,终于将四十八枚灵丹一一验毕。统计的结果让东陵十四的脸色黑到了极点。 四十八枚九转雄黄丸,居然亮的全是金标。这就是说,许颜真卖出来的九转雄黄丸货真价实是既正宗又极品的上好灵丹。人群中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那些已经花了灵石购买的妖修脸上顿时喜不自禁,纷纷改口道:“看不出来,这小姑娘果然是炼丹高手。” 东陵十四这才发觉自己上了她的当,从验丹到和她比试貔貅宝鼎,根本就是在变相帮她宣传。她的灵丹居然枚枚都是极品灵丹,这已经足够让人惊讶了。极品灵丹有多难得,也只有在丹道上打摸滚爬的人才知道。东陵十四深吸一口气,不要紧,她还没验丹,或许她那三条腿的貔貅宝鼎不好使,验出来的和他结果不一样,或许她验丹时间比自己要长,要知道今次验丹加统计只花了一刻钟,已经是他印象里最快的一次了……不管怎样他还有机会。 许颜真不慌不忙道:“轮到我了么?”然后才指着自己那三条腿的小鼎,慢慢解释了一番上中下三等,她刚取出三只青玉匣,准备接在貔貅宝鼎下,忽然听到东陵十四冷笑道:“且慢!” 许颜真一顿,微笑道:“怎么?有何不妥?” 东陵十四阴森森道:“你这里只有上中下三等,怎么能验出极品灵丹?” 许颜真笑了笑,当着他的面,将貔貅宝鼎进丹口微微一转动,只见一道金光绕着鼎身流转,她镇定自若道:“调节此处,便是将基准提升上品灵丹的阈值,此时再倒入灵丹,流出来的分别就是上上,上中和上下品灵丹。其中上上品正是你所谓的极品灵丹。按照我的法子,可以将灵丹按照蕴含灵力多少细分为九个等级,貌似你的只有四个等级呢。” 东陵十四气得脸色发青,只见她托起那方玉盘将灵丹顺着进丹口,用长柄玉勺轻轻拨了下去,握住玉勺的手背雨雪晶莹,这么小的鼎口,没有一粒滚出来,反而如小瀑布一般连绵不绝,灵丹碰撞间又似泉水叮咚,整个过程有如行云流水,当真是说不出的好看。 众人私下里窃窃私语,不知道这面具之下的少女炼丹师究竟是何来历,更有甚者开始对她的模样想入非非。 东陵十四被下面那帮白痴们弄得心烦意乱,正要抓起鞭子往台下抽去。忽然听那少女道:“好了。” 东陵十四忍不住叫道:“什么?” 这不过才一眨眼的功夫,她居然分好了! 许颜真只需要将灵丹一次性倒入,然后等它们被貔貅宝鼎按照灵力多少分选出来,将结果统计一下就行了。这四十八枚灵丹全是极品灵丹,自然都从金标里流了出来。她早已知道灵丹的数目,只要貔貅宝鼎内的灵丹全部流出,自然就完成了验丹。 四十八枚灵丹,整整齐齐的落在金标出口处,验完不过一眨眼功夫,这才向允最大的改进处。将四只貔貅宝鼎的功能浓缩到一只上,简单、便捷、准确……最大程度的提高了验丹效率。科技推动生产力,这才是人类文明的精髓所在。 许颜真慢悠悠道:“如何,可是我赢了?” 东陵十四秀丽的脸几乎扭曲了起来,他阴霾的打量着面前这个盈盈而立的少女,忽然冷冷一笑,拍了拍手。他身后一名匍匐在地上的鲛人少女很快从下面取出一只木桶。许颜真脸色微变,这木桶里装的正是她第一炉炼废的九转雄黄丹。 东陵十四虽然看不见她脸上的表情,却也看到她眼中一闪而逝的窘迫之色,当下哼了声,冷笑道:“你觉得若是我把这些灵丹再验一遍,结果会是怎样?” 台下众人并不知道那桶灵丹有什么不对,可从东陵十四的话语里也听出些许不对来。许颜真深吸一口气,慢慢道:“你待如何?” 东陵十四笑得很阴森,一字一字道:“很简单,我要和你斗丹。在这斗丹台上,获胜的一方可以对输家提出任何要求,包括性命在内。”他居高临下的望向许颜真,高傲的扬起下巴道,“不过你放心,若是你输了,只需将这只貔貅宝鼎抵给我就行了。” 第146章 斗丹(4) 许颜真沉吟片刻,似是在权衡利弊。东陵十四冷笑道:“怎么,你不敢么?”他见许颜真炼出来的九转雄黄丸成色着实一般,从一开始便对她存了偏见,只道她水平不过如此。这个东陵十四为人心高气傲,又嚣张自大,哪里容得被许颜真当众打脸?这回说什么也要将方才丢掉的颜面挽回一二,他见许颜真略有迟疑,便越发认定了她心生胆怯,故意激道:“若是不敢,你便将貔貅宝鼎留下,自己收拾了东西赶紧给我从海市上滚出去!” 许颜真轻轻叹了口气,道:“看来你是看上了我吃饭的家伙,一心一意想要得到这个貔貅宝鼎。” 东陵十四被她说穿了心思,脸上微微燥热,厉声道:“有什么不对么?在这里,只有最强者才配得到最好的!” 许颜真摇了摇头,慢慢道:“你们姐弟俩还真是一模一样。” 东陵十四见她提起十三娘,心中大怒,叫道:“不要把我和那女人相提并论!”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那请问,你是最强者么?” 东陵十四傲然道:“最强者自然是家师,不过将来迟早有一天,我也会成为这片海域上丹道最强者,接管整个鲛人岛,主持海市蜃楼!” 许颜真点头道:“就像现在十三娘那样?” 东陵十四怒道:“放屁!那女人仗着师傅疼爱她,让师傅出面说好话,才轮到她今年进楼。她有什么本事!” 许颜真心中越发肯定自己的推测没有错,整个人神清气爽起来,道:“既然如此,我便和你比上一比。只不过我有个条件,若是我赢了,我也不要你性命,只要你当众宣布身为丹王弟子技不如人,从此不再阻碍我做生意就行了。” 东陵十四咬牙切齿道:“你不会赢的。” 许颜真嫣然道:“我对丹王其实仰慕已久,能和丹王高足切磋,此生已是不胜荣幸。”她顿了顿,笑道,“不知道你打算斗哪种丹?” 东陵十四一鞭子将那桶九转雄黄丸打得粉碎,恨恨道:“就赌这个!”若是他赢了,就可以把这枚精巧绝伦的貔貅宝鼎献给师傅,届时师傅一定大为欢喜,可以替他在父亲面前多说好话。而只要师傅看到貔貅宝鼎一日,就不会忘记他的耿耿忠心,不仅丹王这个位置,将来连鲛人岛都迟早会成为他的囊中之物。 …… 斗丹台又有热闹可以看了。 这是在场每个人心中唯一的念头。 鲛人岛上骄阳似火,也不知是人群越来越拥挤的缘故,还是斗丹台上此起彼伏的灵火流动的结果。东陵十四与许颜真定下斗丹,一个赌上了丹王弟子的尊严,一个则是以貔貅宝鼎做赌注。看起来东陵十四是空手套白狼,实际上若是许颜真获胜,她所获得的名声和信任将远非一枚貔貅宝鼎能及。当然这是站在商人的角度,若是站在炼丹师的角度,许颜真是亏大了。 他两人分别坐镇左右两座高台上。按照斗丹台的规矩,材料须得自备,斗一次以三个时辰为限,以成丹率为评判标准。只要双方同意,即可在斗丹台上签订契约。看起来似是很公平,但这个规则却有个最大的漏洞——材料。 材料是否充足很可能成为斗丹最关键的因素。好比两个人斗丹,一个人准备了五十炉的材料,一个人只准备了五炉的材料。如果两者技术相当,那么在三个时辰之内,炼完五炉材料的就无事可干了。而有五十炉的则可以绵绵不绝继续下去,最后以数量压倒概率。换句话说,这也就是许颜真当初在太白山神农谷最后一锤定音干掉青牙的作弊方式。 但这条规则大家也无法指责它什么。双方斗丹,自然各凭本事。这不是太白山,鲛人岛没有义务替外来者出材料供他挥霍。如果没有足够的材料,一般斗丹者根本就不会上斗丹台。而东海本来就极少有炼丹师,大多数卖家都是靠抢夺灵丹买卖为主,被丹王的人揪到斗丹台上,也主要是验丹。像今天发展到双方斗技的,确实是有史以来第一遭,一时间海市上人潮涌动,围观党们一传十十传百,将这里围得水泄不通。 而丹王定下的这条规矩,却也不是完全的仗势欺人。在他构建斗丹台时,并没有想到会有人类炼丹师深入东海。起初这斗丹台是给丹王弟子间相互切磋而特意设置的。而且如果一方当真材料不足,也可以提出减少炼丹时间。大家都在有限的时间之内炼丹,这样再多的材料也就成了浪费。 东陵十四起初还有些忐忑许颜真会不会发现这个漏洞,谁知道对方根本就是菜鸟,在他提出九转雄黄丸为题,三个时辰为限之后,立即就一口答应了。当下心中定了大半,三个时辰够他炼制十炉了,十炉灵丹意味着五百份材料。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以一个落单的炼丹师而言,未必能够出得起。最重要的是,九转雄黄丸的材料都是一年生的低级药材,对生长条件要求不高,鲛人岛上就种了不少。若不是不想时间拖得太晚,他恨不得跟她斗上一天一夜。 他哪里知道许颜真身上有扣扣农场这等逆天法宝,上面又作弊一般出了两千多个格子,比一般纵横十九道要大得多。上一波运转出的材料就足够她炼制个十几炉了。他暗自得意了半天的优势,在许颜真看来根本不值一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此时的心情雀跃无比,倒不是因为斗丹,而是在和东陵十四的对话中,她已经摸清楚了十三娘与丹王的关系。 是的,从一开始东陵十四自称是丹王弟子时,她就想到了。鲛人岛像天宝阁一样,靠做生意起家。为了保证信誉,对于买卖法器丹药天材地宝,最起码都需要鉴定师。而这些鉴定师至少要具备炼丹师或者炼器师的基本素养和眼界。偏偏这两样都是妖修界最缺乏的。鲛人岛好容易得了一位丹王,一定会不惜血本大加笼络。这也就是为什么丹王在海市上横行霸道,也无人敢管的原因。 同样,妖修之间彼此不是完全信任的。如果她是鲛人岛主,最快的方法就是把丹王变成自己人。但考虑联姻本身就是脆弱而不堪一击,再加上有些妖修天生喜欢独来独往,这个法子很容易让对方觉得自己功利心太强,反而会刻意回避。如果肯多花时间,多下功夫,让自己的儿女以谦卑的姿态拜入丹王门下,不仅能让对方找到传人,也能让鲛人岛获得利益。 一位真正的大师有多重视传人,看看紫莲仙子就知道了。 东陵十四的及时出现,就给了她这个提示。 而他与十三娘之间恶劣的关系,很可能归因于他俩在岛主之位上的竞争。这就意味着十三娘很可能也是丹王的嫡传。或许她的炼丹技巧比东陵十四还要高上那么一两分,或许她比他更得丹王器重……所以,后者对她才表现得忿恨多于轻蔑。 而以上种种的蛛丝马迹让她产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如果她能将丹王的所有弟子战胜,也许就能逼着十三娘为了维护丹王的尊严,在生死战时主动提出斗丹,这样就能最大限度的缩短两人之间实力的差距。 不错,东陵十四曾怀疑她是被十三娘派来砸他场子的,因为十三娘知道今次轮到他。只是轮到他什么,他没有说完。可是结合十三娘代表鲛人岛邀请天宝阁前往蜃楼来看,她必然作为联系两者的纽带而出现在蜃楼中。那么东陵十四的“轮到他”,大概也就是说轮到他在海市里帮丹王维护局面。 如果东陵十四失败了,十三娘不可能躲在后面不出来,她一定会主动出来,在生死战时要求和她斗丹。因为如果她赢了,许颜真必死,同时又能将东陵十四踩在脚底下,让他一辈子都记得自己被对手打脸,而她出来打了对手的脸。这将大大增加她在丹王与岛主心中的地位,甚至有可能让心高气傲的东陵十四自感屈辱,自能主动弃权。反过来说,如果十三娘在生死战上不同意斗丹,她就可以借口丹王座下无人,鲛人岛倚强凌弱,企图以杀人灭口掩盖自己的不敢应战。 要知道丹王为了能垄断市场,看到人家卖的是极品灵丹就不做声,看到售出的是次品就大肆踩踏。这样的人必然极其在乎脸面。相信就算十三娘不肯,丹王也一定不许她不肯。 被动接受未知的生死战和主动控制战场,两者之间的区别还是很大的。 与其焦头烂额的到处搜索法各种宝武装自己,以应对不时之需,不如由她亲手一步一步的推动局面向她希望的方向发展。就算十三娘依靠大洞明能知道她心中的想法,到了那一刻,也不得不按照她的意愿主动提出斗丹。 这就是她为什么忽然要求东陵十四在输了的时候,要向众人强调“丹王弟子,技不如人”的原因。她将自己的姿态摆得很低,描述成一个仰慕丹王已久的无名小卒,把这场斗丹轻描淡写成与丹王弟子的切磋,就是逼得丹王迫于颜面不能亲自出手。她要把和十三娘斗丹的时间拖到三天后,确保生死战不能出任何的差错。 但是眼下,她还有很多场艰苦的战斗要打。万一出现了一次失败,就有可能导致前功尽弃。 …… 三个时辰很快就过去了。 东陵十四先一步走出了丹室。许颜真永远是不到最后一刻,不会主动打开房门。 那少年见她出来,眉头一挑,讥笑道:“我还以为你很快就出来了。” 许颜真微微一笑:“商场如战场,自然要争分夺秒。”她忘记了这个世界还没有钟表,连争分夺秒都用上了,众人皆是面面相觑。此时见到莫鱼一头雾水的候在边上,这才反应过来,低声道:“怎样?” 莫鱼摇头道:“大家都知道你我是一伙的,说是不到斗丹结束,不会卖给我们。”顿了顿,又紧张的望了东陵十四一眼,低声问,“你怎样,有把握么?” 许颜真微微一笑,正要开口,忽然听到东陵十四冷冷道:“准备验丹了。” 许颜真对他做了个请的姿势,东陵十四脸上不免有些恼怒,低喝道:“那你还不把你的貔貅宝鼎拿出来?” 许颜真哑然失笑,故意指着那个傻大陋粗的营养快线道:“怎么,不用这个了?” 东陵十四咬牙切齿道:“用,两个一起用。” 这九转雄黄丸如果按照丹方炼制出来,比许颜真售出的五合一极品灵丹个头要小一些。东陵十四命令四名鲛人少女分成两组,一炉一炉的验,每一炉都先经过营养快线,再经过貔貅宝鼎。两组数据分别统计,以确保结果的精确性。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东陵十四抱着手看着那四人忙得团团转,一面冷笑道:“我可是炼制了十一炉,出丹五炉。” 许颜真笑眯眯道:“真巧,我也炼制了十一炉,也是出丹五炉。” 她早就想过了,东陵十四能出多少炉,她就出多少炉。这第一战,她不能表现得太突出,万一等会丹王顾不得颜面亲自下场,她的计划就全打乱了。 东陵十四瞪了她一眼,狠狠道:“算你有点本事,有种看看谁的极品成丹率高。” 许颜真微微一笑,果然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毛躁小子。她也不多说,两人分别从丹室里捧出五炉灵丹,放在中间斗丹台两侧。 然后,漫长的统计开始了。 东陵十四显然炼出了他有史以来的最好成绩,从他脸上的表情就知道他已是胜券在握。每一炉在营养快线那里都是一刻钟有余,到了貔貅宝鼎就是一眨眼的功夫。东陵十四对貔貅宝鼎是越看越爱,心中都在估算应该配上怎样的包装将它抬进丹王的丹室里。 只听那鲛人少女曼声道:“十四公子,成丹二百五十枚,其中极品灵丹六枚。”这个极品成丹率已经相当高了,差不多每一炉五十枚中出了一枚极品。当初胡逾在宗师测试中六成的成丹率,却没有出一枚极品,由此可见极品成丹率何其低微。也难怪东陵十四脸上颇为高兴。 只见他挑衅的望向许颜真,得意道:“既然你只卖极品,又是五枚合成一枚,想必炼丹手法高明,却不知你所得又是如何?” 第147章 斗丹(5) 许颜真嘿嘿一笑:“一般一般,天下第三。” 东陵十四被她说得一愣,很快才明白她在耍自己。什么一般一般,就是丹王都不敢说自己是天下第三,面前这个臭女人又算哪根葱,居然敢如此大言不惭?他冷笑道:“那就请你准备验丹。” 许颜真将自己那五炉灵丹从丹室里取出,交给那四名鲛人少女,让她们一炉一炉的当面清点。莫鱼在边上极为紧张,仿佛与东陵十四斗丹的不是许颜真而是他自己一般,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那些鲛人少女,生怕她们在其中弄虚作假。 许颜真倒不慌不忙,东陵十四要是沦落到需要当众作弊,丹王那么爱护自己颜面的人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果不其然,那最后一名鲛人少女将数字写出,脸色煞白,却还是战战兢兢道:“这位姑娘,成丹二百五十枚,其中……极品灵丹十一枚。”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东陵十四作为丹王弟子,对自己那五十分之一的极品成丹率都得意不已。那少女炼丹师不动声色就给他翻了个倍,这是何等的实力! 莫鱼大喜之下,在高台上连着翻了三个筋斗,最后一个筋斗翻到了高台边,差点跌下去。他正哈哈道了一声好险,忽然见东陵十四恼羞成怒一鞭子朝自己抽过来,当下本能的往后一仰。在哄笑声中,那矮矮胖胖的四爪鳊鱼如同一个肉团滚了下去。 那东陵十四心中恼怒之极,连着说了十几个不可能。许颜真微笑道:“怎么,是不是该轮到你履行自己的承诺了?” 莫鱼跌了个眼泪汪汪,好半晌才重新爬到高台上,抹了把脸委屈道:“正是,十四少,俗话说得好,愿赌服输。既然我们斗丹赢了,就应该让我们回去做生意了。” 许颜真补充道:“不止如此,还需阁下绕着海市转三圈,向大家承认‘丹王弟子,技不如人才行’。” 莫鱼吃了一惊,他原以为许颜真不过出于义愤,才这么赌气,没想到她是当真的。她之前不是同他再三强调过两人的目的是赚钱,不是来得罪人的么?怎么现在她反而故意挑事? 他看着那东陵十四脸上铁青却把嘴唇咬得死白的模样,心中又快意又担忧,生怕许颜真把人得罪太狠,此事最后不可善了,可看到那龟儿子吃瘪的样子又着实开心。忽然福灵心至,暗道:“是了,阿真姑娘定然是要借着十四少的名头给咱们生意打开销路,反正这个梁子都已经结下了,与其进退不得,还不如狠狠踩着他们上位。”当下乐颠颠的从后面竖起他的那幅“天敌克星”,一面高叫道:“哎,瞧一瞧,看一看啊,天敌克星大败丹王弟子,买了咱们铺子里的灵丹,保证你往后高枕无忧,海蛇不愁!” 他刚吆喝起来,台下便有不少人高叫道:“四爪鱼,你这灵丹怎么卖?” 要么便是:“四爪鱼,除了九转雄黄丸还有别的天敌克星不,我看那铁嘴灵鹫老早不顺眼了。” 更有甚者在下面窃窃私语道:“丹王弟子也不怎样嘛,法器法器不如人,斗丹也斗不过人家,亏他之前还得意洋洋。” “就是,我这七星琵琶草好歹也是三十年一熟的灵草,只收我十枚下品灵石,卖出来的灵丹却开价上万块,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么?” “你说他真的会承认丹王弟子技不如人么?” “应该会吧,好歹他也是东陵家的少爷,输也要输得磊落嘛。” “我看未必,他和十三娘为了下任岛主斗得厉害,若是他坠了丹王的名声,岂不是自毁长城?” …… 少年的身子抖得和风中的落叶一样,他的拳头握得极紧,死死盯着面前那个人类少女。半晌,忽然“啪”的一道鞭子狠狠摔在地上,斗丹台的地面上顿时裂开一条缝。 人群被这力道一吓,渐渐闭上了嘴巴。他们可不能忘记这是在鲛人岛上,除了东陵家的人,大家都会受到伤害反弹。完全被动挨打的局面,可由不得他们说三道四。 只听那东陵十四咬牙道:“是了,一定是你作弊!” 许颜真才不理他,自己收了貔貅宝鼎,也不做声,盘腿坐在一边调息,继续扮演她神秘炼丹师的角色。 那东陵十四厉声道:“你是卖九转雄黄丸的,所以将自己原先炼制好的灵丹故意掺在了里面,否则你怎么能达到这么高的成丹率?” 许颜真嗤笑一声,道:“丹王大人既然教了你炼丹之道,想必你也应该知晓识丹之术。新出炉的灵丹和一般的灵丹在温度色泽上都会有细微的差异。你不会连这个都不知道吧。若是不信的话,你大可以自己去验一番。” 那东陵十四气急败坏,许颜真越是坦然,他便越无法亲自去验。若是由自己验丹都验出她没有作弊,这局面反而越发不好收场,当下叫道:“不行,我不服!这局不算,我们重新比过!” 许颜真慢斯条理道:“这可就稀奇了,当初是你要比试九转雄黄丸的,输了之后,一会说我作弊,一会又要重新比过。”她冷冷的瞥了他一眼,淡淡道,“将斗丹视同儿戏,这可比你亲口承认技不如人,还要丢丹王大人的脸面。” 那东陵十四脸上一阵青一阵红,忽然一道鞭子照着许颜真头上劈下去。只听一个男子冷冷喝道:“住手!你还要继续丢师父的脸么!”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心中咯噔一声,暗道:“第二波来了。” 只见一个高瘦的青衣男子撑了一把伞,凌空走了过来,犹如凌波微步一般,举止从容,神色镇定。虽然生得眉目普通,却让人印象深刻,直觉此人非同一般,不可小觑。 那东陵十四恨恨道:“你也配说我?”他正憋了一肚子火没处泄,反手一鞭子就朝那青衣男子抽去。 那青衣男子也不躲,硬生生的挨了一鞭,脸色顿时惨白,却还是咬牙道:“十四少,我虽然地位卑微,实力低下,却好歹也是你的师兄。就算你打伤了我,难道师父就会原谅你今日的轻率妄为?” 那东陵十四冷冷道:“是十三娘喊你来看我笑话的?” 那青衣男子苦笑道:“她……这三天她都必须在楼里学习主持大局,又怎会将这点小事放在心上。” 这句话一出,许颜真和东陵十四心中同时一震。 “果然如此。”许颜真暗道。 “这点小事?难道她以为进了楼就志在必得了么,真是笑话!”东陵十四狠狠的啐了一口。 那青衣男子叹道:“不管她是不是志在必得,今天这个局面若不解决了,闹到师父那里去,你都得给她让道。” 东陵十四哼了一声道:“那也不管你的事。” 那青衣男子正色道:“事关师父颜面,又怎么不管我的事?” 东陵十四将脸狠狠的扭了过去,唰唰唰连着三鞭子抽得那群鲛人少女惊声尖叫起来。 那青衣男子仿佛没看见似的,只将脸转向许颜真,上下打量了一番,淡淡道:“在下鹤廉,丹王座下大弟子,不知今日海市居然有高手前来,小师弟若有得罪,请姑娘多多见谅。” 许颜真少不得打点起精神来,这人看起来就不是个省油的灯。当下微微一笑道:“无妨。多亏十四少前来砸场子,若非如此,我倆的生意也难见起色。” 那鹤廉道:“姑娘与十四师弟的斗丹,在下也侥幸旁观了。这一场赌斗,确实是十四师弟年少气盛,不知天高地厚。” 东陵十四气得浑身发抖,一转身又是唰唰唰三鞭子照着鹤廉脚边抽了下来。偏偏后者不躲不闪,继续道:“只不过以九转雄黄丸为题,姑娘居然没有拒绝,瓜田李下,遭人诟病,也是理所当然的。” 许颜真越发肯定这个鹤廉不好惹,她所认识的妖修都是直来直去型,就连心机深沉的紫练仙子也不会像这样拐弯抹角的掉书袋。那鹤廉三言两语之间,看起来仿佛承认了东陵十四的失利,可句句都直指她欺负他丹王弟子年少不更事,刻意作弊诱他上当。当下冷冷一笑,道:“我就知道。”她就知道他们不会轻易服输,只是没想到妖修中居然还有这般人才。 鹤廉立即微笑着借口道:“姑娘应该知道丹王弟子可不止十四一人。你若是以一场斗丹胜负便逼着我师弟当众承认丹王弟子都技不如人,在下可是不服的。”他先是不动声色的把斗丹归为命题不公,紧接着又暗指许颜真以偏概全,让台下众人也忍不住点头道:“确实,东陵十四不过是丹王最新收的小徒弟,屁股还没坐热乎就出来闹腾了。斗丹都赢了他可不见得有多光彩,更何况还是以你最擅长的九转雄黄丸为题,这中间着实不公平。” 许颜真也懒得和他兜圈子,淡淡道:“你待怎地?” 鹤廉微微一笑,道:“很简单,重新命题,重新斗丹。只不过这一次,你的对手是我。” 许颜真冷笑道:“车轮战么?我哪里知道丹王有多少弟子,若是让我一一斗下去,不知道得斗到什么时候?再说,我千里迢迢长途跋涉来到鲛人岛,是做生意赚钱来的。可没有义务为了这点小事和你们一直耗下去。” 那鹤廉道:“这你可以放心,家师只有三名弟子,在下身为大师兄,若是斗丹不过,所有责任由我一力承担就是。” 许颜真越发肯定那夹在两位中间的就是东陵十三娘,她点了点头道:“好,斗丹可以,只不过须得让我缓缓。” 那鹤廉笑道:“这个自然。今日天色已晚,咱们明日中午再见。”他意味深长的看了许颜真一眼,又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我话先放在前面,明天咱们斗的可不是这种低阶丹药,至少也是中阶以上,姑娘须得好好休息。” 许颜真皱眉道:“你来命题,难道就不怕瓜田李下了?” 那鹤廉微笑道:“斗丹台上命题当然要双方皆同意才可进行斗丹。若是姑娘觉得不妥,大可以随时否决,直到你觉得同意为止。”他这番话说得大方得体,转身淡淡望了东陵十四一眼,自己又轻飘飘的走了。 东陵十四恼怒之极,冲着他的背影啐了一口,待要羞辱他两句,想到自己眼下的处境越发气恼。狠狠剜了许颜真一眼,咬牙道:“我是不会就此罢休的。” 许颜真才不管他罢休不罢休,笑眯眯的对着莫鱼道:“要不咱们就在这接着做生意吧。反正上面就有丹室,你就在这里把摊子支起来。大家也都看得到,要是还有人想过来斗丹,我也不用来回跑了。” 东陵十四气得脸色铁青,那四个鲛人少女吓得瑟瑟发抖,生怕又成了他的出气筒。 莫鱼大喜过望道:“正好正好,站在这么高,我终于可以体会一下苍天在上俯视众生的感觉了。”他刚说完脸上就挨了一记麻布靴子,只听台下有人骂道:“俯视你娘,众生你娘!”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鱼那麻利的身手顿时僵硬了,只听“咕咚”一声,那头四爪鳊鱼直挺挺的倒了下去,双目紧闭,显然已经晕了。许颜真吃了一惊,站起来正要弯腰将他扶起,低声问:“怎么了?”忽然那麻布靴子上一股恶臭袭来,几乎将她熏晕过去。 接着台下人群一阵暴动,以扔鞋子那人为中心,众人皆是拼了命往外奔跑,纷纷破口大骂:“娘的,怎么九尾臭鼬也上岛了。” “就是,放屁之前也不打声招呼!” “不止放屁,你看他一个靴子把四爪鳊鱼放倒了,脚气也着实厉害。” “他妈的,臭鼬这种垃圾就该早点灭绝!等会去问那小姑娘有没有臭鼬克星,马上就买它个十瓶八瓶的。” …… 许颜真第一次见识到加强版的毒气弹是何等恐怖,在人群中投放的效果,简直不亚于一次自杀式恐怖袭击。她连忙捂住闭口疾退数步。 东陵十四站在斗丹台最左边,离得远倒还不觉得,此时见那少女身形狼狈,心中不免一阵快意。忽然恶念一动,那少年长鞭一抖,将她拦腰卷起。许颜真大惊失色,忍着恶臭强作镇定道:“怎么,你看人都走光了,就要杀人灭口么?” 东陵十四一抖长鞭,将她扯到身前,阴森森道:“杀你?明天鹤廉还要和你斗丹呢,我杀你做什么?他拼命要在十三娘面前表现,可偏偏十三娘根本看不上他这种丑八怪。” 他伸手揪住许颜真的领口,金丹巅峰的威压将她压到无法动弹,一面用鞭子在她的仕巴甲上微微摩挲了一下,嘿了声道,“你居然敢骗我,十三娘就算想用你来阴我,也不会让你辱及丹王弟子的名声,这对她有什么好处?你根本就不是什么十三娘的贵客,戴着仕巴甲却不进蜃楼,难道是蜃楼里有什么你不敢见的人,还是……你不得不靠着仕巴甲掩藏自己的身份?” 许颜真瞳孔微缩,她只觉得自己被压制得几乎透不过气来,咬牙道:“信不信由你,这仕巴甲确实是十三娘给的。” 东陵十四冷笑道:“哦,那我倒要看看,这面具之下是何等惊人,居然让十三娘肯舍得将价值百万的仕巴甲送给你。” 许颜真大惊失色,一旦他揭去面具,自己人类修士的身份便暴露无疑。届时他若以人妖敌对为借口取了她性命,那也是易如反掌无可诟病的。可偏偏她根本无力挣扎,东陵十四已经看到了她眼中的惊惧,哪怕是那一瞬间,就足够让他确定了她的弱点。 第148章 夜市 就在他快要揭开她面具的瞬间,许颜真忽然厉声道:“且慢!” 东陵十四便是等着她求饶,他之前被她当众打了两回脸,心中恨不得生啖了她,此时故意要揭开她面具,就是有着报复的心思。她越是害怕揭开面具,他便越要要挟她。而这一点,许颜真并不陌生,当初林镜怎么对她的和眼前这人简直如出一辙。 这就是幻修的一贯伎俩,各种玄乎其玄的幻术,最终目的也就是为了寻找对方的弱点,然后狠狠把对方玩弄在股掌中。反过来说,要成为幻修,他们就必须避免被别人发现自己心性上的弱点,因此紫莲仙子才会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炼制了善于洞视人心的洗心镜。 东陵十四并不知道许颜真与幻修有着无数的交手,他冷笑道:“怎么,你怕了?” 许颜真哼了一声道:“倒不是我怕了,我是怕你见了我的容貌后你会害怕。” 东陵十四哈哈大笑起来,他一把揪住她的头发,道:“你越说我越想看,到底你的脸有多可怕。” 许颜真紧紧的盯着他的眼,一字一字道:“我们圣斗士族有这样一个规定,第一个看到族中女子脸的男人,要么去死,要么就成为她的夫侍。” 东陵十四根本不信,冷笑道:“盛窦氏族?那是什么东西!我怎么从来没听说过?” 许颜真反唇相讥道:“茫茫东海,岛屿万千,你不过是个无知小儿,毛都没长齐,又能知道什么?” 东陵十四勃然大怒,伸手就要抓她脸上的仕巴甲,许颜真不闪不躲,冷冷道:“你斗丹输给了我,我提出的要求,你却没有履行。若是你执意要揭开我脸上的面具,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向岛主提出求亲,让你随我回到族里。不过,我可要提醒你,这仕巴甲并不是白给的。” 她只觉得自己脸上的面具几乎都要脱落了,却又在最后一刻被按了回来。东陵十四就算心中不信,却也知道万一这死女人当真做出这等恶心人的事来,只怕自己真会被父亲欢天喜地的打包送走。 他今日在海市上栽了这么大一个跟头,父亲不可能不知道。他没有忘记当初他对他俩说的话:“十三娘你是嫡出,十四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对你们是一样的期许。今日,我将话放在这里,你们俩谁先学会丹王那一身的本事,我这岛主的位置,将来就是谁的!” 是的,他一定会对自己失望,师傅也会对自己冷眼旁观。而另一方面,倘若这女人当真表现出强大的炼丹术,父亲绝对不会放过笼络她的机会。到时候她若是趁机向父亲提出要和自己成亲,他定然不会拒绝,而十三娘也一定乐见其成。……不错,没准这才是十三娘的真正目的。让她激怒自己,让自己揭下她的面具,然后顺理成章的从她的战场上消失,将岛主大位拱手相让。 他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这两人都一口咬定是十三娘送给她的仕巴甲,虽然许颜真戴了仕巴甲,让他的读心术无法深入她头脑中,但是四爪鳊鱼说的是真是假他看得出来。他哪里知道四爪鳊鱼对许颜真的盲目崇拜不亚于他对丹王,是以将后者说的每一句话都奉若圣明。自然是绝不相疑,他与许颜真表现的是一伙,倒让东陵十四越发误会了十三娘。而许颜真最后一句话刻意强调仕巴甲的来历,为的便是引导他往这方面胡思乱想,逼得他投鼠忌器。 就算此时许颜真一口咬定自己与十三娘毫不相识,他也决计不信了。 东陵十四猛的放开许颜真,咬牙切齿道:“好你个十三娘!” 许颜真被他忽然一松力道,整个人跌倒在台上,她深吸一口气,慢慢从台上站了起来。此时她心中微定,却知道自己不可大意,因此非但没有立刻脱身离去,而是学着欢刀的模样,风情万种的拢了拢头发,微微一笑道:“本来么,我是没有这个意思的。十三娘向我极力推荐你,说你文武双全,俊秀无双,又懂得丹道,将来你随我远嫁,定然是琴瑟和鸣,蜜里调油。只不过代价是每隔二十年,我必须向鲛人岛无偿提供一定数量的高阶极品灵丹。既然她这么天花乱坠,我也只好出手试一试了。” 事实上,她深知自己这一步棋走得极险,那东陵十四对她极为愤恨,定然会想尽方法折辱于她。让他揭下仕巴甲很可能让自己辛辛苦苦为生死战铺的道路横生变数。只要有十三娘与东陵十四之间有一线嫌隙,她就会牢牢抓住不放,逼着他越想越歪,让他不想与她沾染上任何关系。 东陵十四听到这里,越发肯定了自己的想法。每隔二十年进一次货,是因为鲛人岛每隔二十年才会浮上水面一次。这是鲛人岛的机密,如果透露到这一步,一定是因为有生意上的往来,这就与对方说的话不谋而合。当下忍不住叫道:“你们签订协议了?” 许颜真佯作漫不经心的发出一声嗤笑,冷冷道:“她将协议送了过来,我倒是看了一眼,全是一面倒的条款,要我娶了你就得吃这么多亏,就算我肯,我背后的圣斗士族也未必同意。” 东陵十四满是狐疑的打量她,又问了她不少细节问题,包括契约的样式,边角的花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似笑非笑的看着他道:“我就看了一眼,花样什么可没瞧见,就知道你们做生意当真不厚道,一份契约上还喜欢玩花样,差点让我吃了大亏。”这得多亏向允,原本天宝阁签订商业契约,她是没有资格在场的。向允给她仕巴甲时,曾提醒过她,上岛之后须得千万小心,对方不厚道,送来的契约上面都是幻阵重叠,一不小心就会狠狠吃一顿苦头。 东陵十四终于确定了她所言非虚,前几天十三娘和十七娘两人不知搞什么鬼,十七娘回来时一脸愤愤不平,只说“你又和他们不熟,怎么能这么快签订协议?你忘记他当时说十四的语气了,分明就是看不上我鲛人岛?”两人一看到他,立即噤声,匆匆离去。当时他还以为十三娘为了能在这次朝会上赢得父亲的喜欢又玩花样,现在想来,分明是和这个不知从哪个犄角疙瘩里冒出来的盛窦氏族联手阴他! 东陵十四为人骄纵成性,又自以为是,一旦认定了这是个阴谋,便越发坚信不疑。此时不管许颜真说的究竟是真是假,哪怕她所说的,与她之前的针对丹王弟子的所谓极为矛盾,他也不会轻易的去碰这个女人了。当下只狠狠一鞭子抽在脚边一名鲛人少女身上,翻身跨上那长鼻骆驼,厌恶道:“滚!如果有可能,明天斗完丹,你就赶紧带着那条肥鱼给我滚远点!” 说罢便“啪啪啪啪”四下,将那几名鲛人少女抽得浑身是血,那长鼻骆驼也不敢耽搁,迈开长腿驮着那少年一道烟远走了。许颜真吁了口气,忽然听到莫鱼战战兢兢的爬起来,小声问道:“盛窦氏族,在哪里啊?” 许颜真无奈的回头看了他一眼,拍了拍他道:“在希腊和日本交界的地方。”看不出来这头四爪鳊鱼装死的本领如此高明,简直堪比她的装死指环,连那头傲娇的雄鲛都给他骗了过去。难怪他能以六级的超低级别在茫茫东海深处活到现在。 莫鱼疑惑的摸了摸头,道:“锡蜡是什么蜡,日本又是什么?”一面收拾起东西追着许颜真道:“盛窦氏族都会炼丹么?” …… 因着第一把斗丹,让她小赚了一笔,便与莫鱼商量,将所得灵石一分为二。莫鱼拼命推辞道:“这么早清算,是明日便不和我搭伙做买卖了么?我知道我没什么本事……”他眼泪汪汪的说了一堆,竟然是生怕许颜真红了之后就丢下他另开炉灶。许颜真哑然失笑,安慰他道:“哪里的事,白天的工作结束了,晚上正好趁着机会好好逛逛夜市。收集一些丹方材料之类的,为明日斗丹做准备。” 莫鱼立即拍着胸脯道:“别的我不咋地,讨价还价我在行!你若是看中什么,我帮你砍价!再说,今日赚的说多不多,说少不少,要是分了我一半后,你遇上想买的东西灵石不够怎么办?我既然与你签了协议,咱们海市蜃楼后再清算就是,也不急在这一时。” 许颜真无奈之下,只能带着他一起。两人刚走进夜市,就看到一群妖修围在一起唾沫横飞的指手画脚,只听其中一人叫道:“哎,你不知道,那女的可厉害了,十四少被她‘pia!pia!’两记耳光扇得毫无还手之力。” 另一人道:“难道她也是东陵岛上的人,不然怎么能破解伤害反弹?” 先前那人啐了他一口,道:“你懂什么!难道天底下除了东陵家,就没有人能破的了伤害反弹吗?”他压低了声音,鬼祟的看了眼四周,小声道,“我看哪,有第一个,就迟早有第二个,这个东陵家迟早得完蛋!” 他刚说完,就被一头牛角怪捂住嘴巴,低声喝道:“你不要命了,在人家的地头上,就算她破解的了伤害反弹,那也不是你。给十四少听见了,你哭都没地方哭!” 这时,一人插嘴道:“那女的长得什么样子,居然这么厉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居然谁都答不上来。原来这鲛人岛上海市分为六大块,众星拱月般围着的是蜃楼。他们都不在许颜真所在的版块,也都是道听途说。加上许颜真戴着涂成妖异大红的仕巴甲,一时间竟然无人得知。 那牛角怪想了一会,吞吞吐吐道:“听说是个小姑娘,生得一张红脸,全身裹在斗篷里,边上跟着一头四爪鳊鱼怪。” 他声音越说越小,最后“啊”的一声,指着对面说不出话来。 众人顺势望去,正好瞧见许颜真与莫鱼迎头走来。 许颜真从没想到自己竟然会得到这么个待遇,粉丝的热情让她几乎陷入恐慌中。越来越多的妖修朝她挤过来,这个高叫着:“大师,大师,有大归元丹卖吗?有多少买多少。” 那个叫道:“大师,卖我灵丹,我不仅照价给钱,这摊位上的东西全都送给你。” …… 莫鱼拼命蹦跳着想要高叫“我们是来逛夜市,不是来做生意的”。可惜他的个头实在太小,还没来得及跳起来就被人一脚踩在屁股上,整个人往前趴到。许颜真连退数步,扯了嗓子高叫道:“好好好,大家如果有好的丹方、材料、法器什么的,我愿意免费赠送正宗极品九转雄黄丸。如果有合适的丹方和足够的材料我能炼制,我会优先底价卖给大家灵丹。” 众人一听又是一阵欢呼,那个牛角怪叫道:“丹王那边收丹方和材料的价格极低,卖出来的灵丹却贵的要死。” 另一个心生感慨,大声道:“正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连东陵家也开始大肆收购法器,还是那种咱们不能用的!一个下品符宝只给十枚下品灵石,什么玩意啊,合着我们流血流汗抢来的就不值钱啊!” 众人此起彼伏的符合着,抱怨鲛人岛太黑心。可人类修士使用的法器,他们也用不了,留之无用,弃之可惜。鲛人岛破天荒打出招牌肯收这些法器,他们也只能卖掉。蚊子虽小也是肉啊。 许颜真心头一动,鲛人岛开始收人类法器了,这意味着他们打算利用天宝阁往来于东海上倾销法器。十枚下品灵石一件符宝,他们足不出户就能得到一件人类修士梦寐以求的法宝,再高价卖给天宝阁,由天宝阁另行销售。而天宝阁在东海上承受着巨大的风险,万一给妖修抢了,这些法器就会再度通过朝会回到鲛人岛手中,这简直是一本万利的事。难怪东陵十三娘一口就答应了与天宝阁的往来。 许颜真眼珠一转,立刻就想到了一个斗丹的必胜法,只不过前提是她必须要收集到这样东西才行。当下笑眯眯的拍了拍手,道:“来来来,大家先排个队,一个一个的来。” 第149章 两强相遇智者胜 东陵十四走的时候并没有带走他那一炉极品灵丹,或许是瞧不上,或许是气急败坏,总之最后那几枚极品灵丹都便宜了许颜真。由于白日里斗丹一炮打响,许颜真的名头越来越大。这队伍一排就和回形针一样拐了许多弯,一眼还瞧不见尽头。 “看来妖修的日子过得都挺滋润,群众的购买能力挺高的啊。”许颜真颇有些感慨,她让莫鱼用之前赚的启动资金雇了十个小工,忙着一排一排撅着屁股趴在地上些宣传单,然后去海市其他版块分发。上面声明,任何法器,丹方或者灵草包括种子在内,都可以在许颜真这里随机兑换一枚灵丹。这枚灵丹可能是九转雄黄丸,也可能是回灵丹。 九转雄黄丸能打开的市场远非战斗型辅助丹药对妖修的吸引力大。哪怕是筑基期修士适用的回灵丹,对大多数金丹以上的妖修来说,一枚完全不顶用,却也能让他们群血沸腾。要知道一枚金丹以上的战斗型辅助丹药的价格在人类修士的市场上就已经是价格不菲,更何况在这茫茫东海上。丹王可不是喜欢搞慈善事业的商人,随便一枚归元丹,动辄就是上十万,级别越高花费越大。这些在海室流连的穷鬼们,也只有望丹兴叹。 而在这里,鲛人岛和丹王用十枚下品灵丹兑换法器或者灵草的价格实在太过低廉;相比起来,许颜真的极品九转雄黄丸也只收五百枚下品灵石,现在只用一个普通的法器就能兑换。也就是说,他们只要将这些自己用不到的垃圾卖给许颜真,就能多赚上四百九十枚下品灵石。在场众人都是千里迢迢赶着过来做买卖的,再蠢也能明白其中的利益取舍,更何况里面还混有回灵丹。 许颜真这一招下手十分狡猾,她搞了一个和摇奖一样的随机抽取。任何法器丹方不论优劣,都可以在这里兑换一枚灵丹,但这个灵丹是装在一个小口玉盅里,每次摇一摇只可以倒出一粒。朱彤当初教她炼制回灵丹时,都是一把一把的给自服用,这就逼着兑换了一枚回灵丹的妖修,不断用新的货物来以货易货,直到凑够足够数量的灵丹。 一定数量的回灵丹在效果上略小于高阶辅助灵丹,但也不会差到哪里去,如果能用五百件法器抽到五十枚回灵丹,这就意味着五千枚下品灵石可以买到一枚归元丹。这可比在丹王那里做买卖不知便宜多少倍了。但许颜真事先做出声明,回灵丹的材料不多,所以抽到的可能有好有坏,最差不会低于上品回灵丹,能抽中极品回灵丹的就是大运气。而大多数妖修不可能具备五百枚法器或者丹方,再加上在许颜真十枚九转雄黄丸混一枚回灵丹,同一个妖修连续抽中回灵丹的几率也不是那么高,这就造成了就算他们能连续抽到数枚,在战斗中的辅助效果也未必能达到理想。 可即使是这样,在灵丹交易中加入博彩元素,造成的轰动也是巨大的。在出售方式单一化的海市上,从来没有出现过这样的先例。大多数的穷光蛋们从来没有奢求过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得到一枚真正的战斗辅助灵丹。相形之下,五枚合成一枚的极品九转回灵丹反而要失色得多。时不时可以听见妖修们懊恼的喊道:“又是驱蛇丸。” 或者是兴奋的尖叫:“回灵丹,我的是回灵丹!” 要么就是更加不屑的声音:“你叫什么,我抽到了极品回灵丹!” 同样,这对许颜真造成了极大的生产压力,她不得不重新将老窝挪回了斗丹台。这斗丹台没有明文规定要征收任何场地费,大概是鲛人岛上从来没有想过有一日会被外人征用。这倒是给许颜真钻了一个空子,反正之前她说要在这里做买卖时,东陵十四也没说不许。而包括丹王固定在h型横杠斗丹台中间的那枚傻大陋粗的貔貅宝鼎,只要投入灵石,就能持续性验丹。许颜真为了进一步刺激消费,花血本启动了那倒扣着的营养快线,免费提供给各位买家验丹。到了后来,她在丹室里忙得不亦乐乎,莫鱼在外面负责买卖到嗓音喊哑,连丹王的貔貅宝鼎熄火了都不知道。 许颜真把扣扣农场马力全开,此时她无比羡慕莫鱼的四只爪子,一只清点灵石,两只负责摇丹,还有一只往身后扔法器。随着法器的不断增多,许颜真之前顾的那十名小工都有些清点不过来了。许颜真一面炼丹一面嗑回灵丹补充体力,整整四个时辰持续下来,她都有些吃不消了。不得已让莫鱼停了外面的生意,只道来日再战。 那些还在排队的妖修,可以按扎顺序在莫鱼处领一个牌子,上面由许颜真用繁体和阿拉伯数字在正反面分别写好排队顺序,可以让已经排了许久队伍的人按照这个顺序下次兑换时排在前面。莫鱼头脑灵光,许颜真一教他就明白过来。那弯弯曲曲的符文就是为了避免热情的粉丝作假产生纠纷的防伪标识。这一系列工作总算让那些还在排队的妖修们平息了下来,各自悻悻散去。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许颜真才将小山似的法器和一整匣子的丹方清点完。而海市的治安出乎意料的好,若是真有人打她这堆战利品的主意,以她和莫鱼的实力根本守不住。她不知道自己的出现,就好比人类修真集市上忽然来了一位药圣一样。太过稀少的人才,放在哪里都是被不自觉保护的对象。丹王在海市上如此嚣张,却没有一个人找他的麻烦,除了鲛人岛的庇护之外,也不外乎是这个原因。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鱼并不懂丹道,因此也分不清楚丹方和书籍的区别。有些丹方是以集散成册的形式存在的,比如说这本《古方斋》。许颜真之前曾特意交代他,对于书册形式的丹方尤其要重点收购,可以不通过摇奖直接兑换一枚极品回灵丹。可是让她哭笑不得的是,莫鱼居然给她收了一大堆乱七八糟的书,其中真正的丹方集合只有一两本,而大多数都是完全不值钱的《大陆风情杂谈》《东海风月史》等杂记。也不知道是对方有意欺骗莫鱼没文化,还是他们本身也不识字。不管如何,只要有一本《古方斋》许颜真便觉得值得。再加上零零碎碎的散方,竟然有上百张。而她拼命收集丹方的目的,就希望其中最好能找到主方涉及到蛇果的稀有丹方。 这就是她所能想到斗丹之必胜法门。 那鹤廉说过,斗丹的出题必须要双方都同意。或许是他猜出她的实力不高,才特意提出此次斗丹至少是中级以上。但是他却没有说明是哪一类的丹方。 原来,这炼丹可以分为广义与狭义两种进行分阶。人类炼丹师按照修为,将炼气至筑基期适用的灵丹定义为中低级,从金丹期以上灵丹都定义为高级灵丹。像太一门特殊配方的筑基丹,就属于中级灵丹;而到了金丹期辅助结丹的丹方,就越发显得稀少,定乾丹就是其中之一。当初祝青在青鸾紫竹两峰大比中胜出姚乾大弟子黄岑,也就是炼制出了二十来枚中品定乾丹,这已经算是超常发挥了。 而如果按照丹方稀少程度进行划分,越普及的丹方越低级,像九转雄黄丸和筑基丹这种也算是低级丹方;相反,越稀少的丹方就越高级,比如说配方中出现稀有灵草,或者极其罕见的天材地宝。因为材料稀少,所以有能耐利用稀有材料研究丹方的人也越发稀少。而一种丹方的确定,至少要上百次的实验。从这个角度来说,要用到极东之地蛇果的灵丹,绝对是稀有中的稀有。 许颜真便想利用这个定义上的模糊,收集一些可能涉及到蛇果的稀有古方,以此来作为和鹤廉斗丹的基础。的确,她的修为低下,灵力不足,炼制金丹期以上的高阶灵丹,未必能胜过鹤廉。可若是某些材料限制而造成的稀有灵丹,她却是稳操胜券。论起灵草复制,又有谁能及得过她? 同样,她也必须要避免对方用同样的方法占她的便宜。假如鹤廉提出的是有利于鲛人岛的同样稀有丹方,而她却一再否决,这会暴露出她在实力上的缺陷,要是给对方抓住大做文章,就会让她处于被动。若是双方僵持不下,最后就只能靠抓阄决定丹题。她必须要找到一张让双方都赞同的稀有丹方,这张丹方一定要在某些方面引起丹王的重视,同时又能让她的扣扣农场发挥出最大的效果。 而能引起丹王重视的莫过于两样,第一,对丹王自身修为有着莫大的好处;第二,能给他带来巨大的利益。许颜真对丹王再不了解,也知他的修为必然远非自己可及,想要炼出什么高阶辅助灵丹,就算扣扣农场有的用,她也未必能驾驭得了。但是利益就未必了。 丹王之所以盘踞在海市,不进入蜃楼中,想必是为了获得最大的利益。因为一旦灵丹流入蜃楼中,拍卖所得的相当一部分灵石会成为中介费,给鲛人岛抽成。而在海市上摆摊就不用这个少赚这笔钱,更何况他是东海唯一的炼丹宗师,名声早就闯出去了,不管海市还是蜃楼,想要买丹都得到他这里去买。所以他才格外注重市场垄断,从侧面也再次说明了他的贪婪。 而鲛人岛已经开始收购人类的法器,这说明他们打算用天宝阁这条路打开局面。如果天宝阁向鲛人岛出售灵丹,这就会让丹王垄断的市场受到巨大的损害。可想而知的是,在双方贸易往来没有稳定之前,鲛人岛主必然不会贸然放弃拉拢丹王这个人才。为了他,在最初的几次交易中,鲛人岛必然不会向天宝阁要求灵丹供应。但换成丹王的角度,如果她是他,为了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自己被过河拆桥,他也会想到要搭上这趟顺风船,比如说要求天宝阁供应最新的丹方,从中选择一些材料在妖修界有优势而人类大陆上稀缺的灵丹大加炼制,再利用天宝阁转售出去。这样既充实了自己,又让鲛人岛不敢轻易放开他这尊摇钱树。 “是了,就是它!”许颜真惊喜找到了一枚丹方,上面写着三个字:“驻颜丹。” 像驻颜丹这种稀有灵丹,在妖修市场上或许卖不出去,但是在人类大陆上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因为人类修士不像妖修那样长寿,不论男女,不论修为高低,谁也抵抗不了寿元将近,年华老去的痛苦。丹王在人类大陆上生活了许久,自然会明白其中奥妙。 既能利用到蛇果,又能给丹王带来巨大利益的丹方,而这张丹方一定要是丹王手里没有的,这样他才会生出觊觎之心。当她提出以此丹为题,可以丹方共享时,对方才会一口答应。但是这又带来另一个问题,在一百一十五年后,人人都知道驻颜丹主方中有一种材料是东海极东之地的蛇果。她吃不准现在丹王手里会不会已经有了一张驻颜丹的丹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照她的推测,能研制出驻颜丹的,最大的可能就是扣扣农场的上一位主人。他身为丹道妙手,被喻为千年来罕见的天才。一百一十五年后的天宝阁宝鉴大会上,许颜真用大把的灵石从他的遗物中拍下了蛇果种子。在这世上,只有同时拥有扣扣农场和蛇果种子的人,才能无限制种植蛇果;同样,只有拥有无数的蛇果,才能从不断的实验中研究出以蛇果为材料的稀有丹方。 事实上,驻颜丹的丹方古已有之。那位丹道妙手只不过在前人的基础上加以改进。当他发现利用蛇果替代其中某种灵草后,可以获得最大限度的灵力滋养,因此能达到最大程度美容养颜的功效。很快,许颜真就在《古方斋》中也找到了一份驻颜丹,和她手中的这份比起来,明显在配方上存在差别。她忽然有了个猜测,或许有些固有丹方是不断改进的。只要她说这是最新最完美的驻颜丹,哪怕丹王手里已经有了一份,他也不会轻易放过。而鹤廉是他座下大弟子,与他相处的时日最长,自然明白师傅的心思。不管胜出与否,能得到一份完美级的驻颜丹丹方,就值得他放手一搏了。 果然,随着手中丹方的不断增加,她在零碎的散方中又找到好几份明明是一样的灵丹,却有着不一样内容的丹方。就像太一门的独门筑基丹一样,比其他筑基丹效果要强上许多,就是因为青鸾紫竹峰的两位丹道大宗师在配方上的改进。 看到这里,许颜真的心越发定了下来。这场丹斗,看起来是比试技艺高低,而实际上是智慧的对决。 两强相遇,智者胜! 第150章 第三件逆天法宝 这次大丰收,让她得到了不少有用的东西。而出乎意料的是,在这种杂七杂八的收购中,居然还额外得到了不少人类的修炼功法。 以前许颜真看修仙小说里,主角没有逆天法宝也一定要有逆天功法,这种功法必然是可以升级的,起初不起眼,越往后越牛逼。而其他配角的技能书都是刚开始很牛逼,可到了中后期由于不能升级,就渐渐体现不出牛逼的价值了。 这些功法在各大宗门的藏书阁里有不少,但由于许颜真在合欢宗中停留的时间太短,到了太一门后又专心丹道,自然也无缘见识。不过若当真有什么逆天功法,太一门这么多弟子,也不可能让它一直明珠蒙尘,只轮到她慧眼识珠。但在海市蜃楼上就未必了。能在东海诸侯列岛上出现的修士,最差也是金丹以上的高阶。他们的修炼法门自有独到之处,却因倒霉的碰上了妖修,而被杀人夺宝。而那些人类修炼功法,妖修无法修习,便滥竽充数卖给了莫鱼。那些妖修们还沾沾自喜,自以为占了个大便宜。谁知这才真真实实的让许颜真笑得合不拢嘴。她不是没想过收集这类书册玉简,只不过怕做得太过,让她暴露自己身份。这回好了,连修炼法门都给她送上门了。 只不过她现在还没有时间仔细看,边上还有两座小山等着清理,一堆是法器,一堆是灵草。许颜真在法器堆里匆匆扫了一眼,大部分都是上品符宝以上的法器,完好的没有几个。可以看得到这些法器的主人曾用它们与妖修做过生死搏斗。向允曾经跟她说过,炼器的实践启蒙最好从修理和护养开始,因为每一次的修理,都是一次再炼制。随着修理法器的深入,她会发现不同炼器师的设计与炼制手法各有千秋,从中可以吸取许多的经验和启迪。 许颜真随意翻了几样,发现最多的法器就是储物袋。而这些海外大修士的储物袋最少也是三十六格的,多的甚至可以达到五十六格。这对许颜真来说简直是天大的喜讯,唯一的遗憾是大多数的储物袋,以她的灵力都打不开。不过不要紧,有向大师在,她大可以高枕无忧。 许颜真将她能用的储物袋都利用上,让莫鱼帮忙将法器都装进去。 莫鱼眼巴巴道:“这么多法器……” 许颜真也大方,笑道:“按照约定你我各自对半,你想要那些可以先捡走。” 莫鱼摇头道:“这些都是你们人类能用的,我要它也没用。”它扭捏了一会,道,“若是可以,朝会结束后,咱俩结算时能不能用回灵丹代替。”末了,他又强调了一句“不论品级”。 许颜真笑了笑道:“这个自然,只要我有多的材料。” 莫鱼大喜过望,矮胖的身子连着翻了三个筋斗,一不小心就是一个倒栽葱扎进法器堆,接着就是叮咚咣当好大一阵乱响。许颜真无奈的捂住额角,莫鱼短短的腿爪露在外面来回乱踢。许颜真大笑着将他拔了出来,莫鱼一屁股坐在地上,抖了抖脑袋,又咣当掉下不少东西。只听他呸呸呸吐了半晌,忽然咦道:“这是什么东西?” 许颜真也没在意,她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得赶紧清点草药。 莫鱼恼道:“说好了拿法器兑换,这帮龟儿子居然用这种普通的玩意充数,是欺负老子不懂么?” 许颜真笑道:“这种事常有的,咱们收获已经够多了,吃一点亏没什么。” 莫鱼道:“这可不行!若是别的什么稀罕物也就算了,塞这个东西算什么事啊?”一面又喃喃道,“不对,这东西要是直接塞过来,我肯定会发现。它原先一定是装在什么法器里面,才能蒙混过关,不行,我得好好找找,非把它找出来不可。” 许颜真忍不住好奇起来,抬头笑道:“给我看看。” 莫鱼摊开手掌递了过来。只见那肥厚的手掌中赫然呈现一枚非金非玉的骰子。许颜真瞳孔微缩,心头狂喜。 这个骰子,正是继“收天筒”和“扣扣农场”后出现的第三枚同样材质的法宝。虽然不知道具体是做什么用,但一定不会低级到哪里去。 许颜真欣喜得连声音都变了,连声道:“这个我要了。” 莫鱼奇道:“这骰子一点灵力都没有,一看就是凡人的东西,你要它做什么?” 许颜真好容易克制了心中的激动,深吸一口气,却不直接回答,而是笑眯眯道:“我曾经……是个赌徒。”她这话倒也没错,无论是心理战还是设圈套,她都是以弱胜强以智慧相搏,说穿了就是在和命运作赌。只要有一次猜错了,就不可能活生生的站在这里点钞票了。 这些法器丹方灵草……对她来说都是钞票。而事实上,她最大的印钞机,正是自己那半桶水的炼丹术。 莫鱼恍然大悟,这茫茫东海上能有什么乐子可言,一个曾经的赌徒拿到骰子,就好像急色鬼遇见销魂妖姬,又如老酒虫碰到万年佳酿,难怪她这般高兴。许颜真得了这枚筛子,连清点灵草都懒得做了,把这些工作一股脑交给了莫鱼。后者愁眉苦脸,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心中暗骂自己为什么不早点扔掉,还要拿出来给她看,简直是玩物丧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许颜真把玩了这骰子一阵,忽然想到什么,从身上摸出一个小瓷瓶,丢给莫鱼道:“这里是剩下的十枚极品回灵丹,全归你了。这回真是多谢你了。” 莫鱼呆呆的接过那枚小瓷瓶,呆滞的打开瓶塞,一阵浓郁的灵气扑鼻而来。他原本只想到许颜真能把那些卖不掉的中品回灵丹都给他就行了,当然能加上几枚上品最好。没想到许颜真出手如此大方,一下子便是十枚极品回灵丹。这意味着就算他此次朝会一无所获,只要将这些灵丹倒卖出去,也能狠赚一笔。不,跟着这个人类炼丹师,怎么可能会一无所获?他亲眼目睹了许颜真发家致富的全过程,越发对后者五体投地,连声道:“哪里,哪里,这是应该的。”一面将小瓷瓶塞进了自己的裤腰带里。 许颜真让莫鱼在h型斗丹台中间继续收拾法器灵草,有了这枚骰子,她连和鹤廉的斗丹都抛在脑后,一纵身窜到高台上的丹室里,关上门仔细的研究起这枚骰子来。 这是一枚六面骰子,就像普通的骰子一样从一到六,每一面都是一种点数。莫鱼说它原先定是装在什么法器里蒙混过关,若真是找到了那法器,没准才真是买椟还珠。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那个法器只是装载它的容器而已。是了,这是东海,在诸侯列岛上混的大修士们,又有谁会将一枚毫不起眼的骰子装在法器里面? 这个骰子一定有它独特的用处。许颜真将灵力递入,却如同石沉大海一般毫无变化。她不由怔了怔,又将骰子随手一抛,那骰子轱辘轱辘滚了好几圈,一个四点朝天,接下来没有半动静。难道这真的只是一枚普通的骰子? 不,不可能!一定是她漏掉了什么。 她将骰子握紧,又跃下高台,拍了拍莫鱼道:“找到装它的法器了吗?” 莫鱼抹了把汗道:“还没。”他看了看天色,道,“这里是东边,太阳已经出来了,你看是不是先把这里收拾一下,等会说不准那个鹤廉又要过来找咱们晦气了。” 许颜真斟酌片刻,终究还是压下了搜寻容器的心思。她与莫鱼一起动手收拾起来。当法器快整理完毕时,她忽然发现了一个奇怪形状的水晶盅。这枚水晶盅的特点就在于,它是两面开口,就像是一个双耳柄的马克杯,底部被完整的切割开了一样。与其说是法器,还不如说更像一枚工艺品。 许颜真看了看地上剩下的其他法器,尽管有不少破损,大体形状却是完整的,只多出了这么一个特例。她心中一动,或许这就是骰子的容器? 待一切收拾停当后,她给了莫鱼一半灵石,让他自己去逛逛,顺便打听消息。一旦丹王的人来了,就立即回来。莫鱼自从得了那几枚极品回灵丹,甚至许颜真为人慷慨,待人厚道。当下也不推辞,悉数收了,心里打了注意,再帮许颜真别处转转,收集一些丹方草药什么的,这才叫有来有往,大家发财。 许颜真打发了莫鱼后,自己又躲进了丹室。她尝试着将灵力注入那双耳水晶盅,毫无动静;她将骰子丢了进去,继续注入灵力,依然毫无动静。单用不行,组合也不行,这骰子到底怎么用? 不,不对。这双耳水晶盅两头开口,如果是容器,至少要有三面封口才能将它包裹住。许颜真正在抓耳挠腮,忽然眼睛一亮,三面封口,如果这第三面不是由水晶盅本身封口,而是由其他东西来封口呢? 她从法器袋里随手取出一枚巴掌大的莲花座,将水晶盅直接扣了上去,又来回捣鼓一番,依旧毫无动静。许颜真第一次尝到了挫败感,她一脚踢开了丹室的门,悬空着双腿,靠在丹室门口,灰心丧气的想着:“难道是哪里出了岔子?我考虑的方向出了错么?” 向允曾说过,一个好的炼器师往往会根据炼器目的选择材质、形状、法器的启动方式。同样,一个法器的材质、形状也会从侧面提示着法器的功效,像莲花座这样多数是飞行法器,而宝剑长矛则是攻击性法器。 她一直执着于容器,反而忽视了骰子本身的特性。韦小宝用骰子和人赌钱,韦小宝的老婆们用骰子来赌和老公睡觉的权利。赌博本身就是一个概率问题,骰子只是其中的一种呈现方式,如果这个法器是骰子,那么就很可能是如小四象盘那样提示运气的道具。 是的,运气! 在参加太一门测试时,两位同时获得跳崖第一的参赛者通过猜拳头分出胜负。而一次性的猜拳说穿了也就是比试运气。 运气对于修真者来说,其重要性不言而喻。即使再好的灵丹,也不可能百分之百的发挥功效。大多数的灵丹都是三成甚至五成的几率,运气好的人一枚定乾丹就结丹成功;运气不好的几枚都失败。与其说是提示运气,不如说是提示成功几率更为准确。 许颜真的目光触及到斗丹台中央那倒扣着的山寨版貔貅宝鼎,忽然心中一动,她将自己那刻有炼丹炉的青桐纹章取出来,将阿肯召出,取出一枚灵火投入地火池中燃起,又飞快的将分选好的材料放入丹炉中。 想了想,一面又将丹炉盖子扣上,拿起双耳水晶盅轻轻的扣在了炼丹炉顶盖中心。由于丹炉本身用灵力激活,那双耳水晶盅一扣上去,底部便瞬间与它弥合。许颜真恍然大悟,之所以放在莲花座上不工作,很可能是因为她没有激活莲花座,而只用灵力注入水晶盅。有了这一步的提示,让她信心大增。 许颜真深吸了一口气,最后将骰子投入水晶盅里。和以往不同的是,那骰子进入后并没有立刻停下,而是围绕着水晶盅的内壁飞快的旋转起来。一圈又一圈,仿佛是围绕某点旋转的卫星,一面疯狂的自转,一面飞速的公转。 许颜真只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飞速的旋转起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想起自己放入药材后一直没有操作,再这样耽搁下去,这一炉不用炼就必败无疑,当下立刻操纵灵火开始炼丹,同时密切的关注着骰子上的变化。如果没有猜错的话,这枚幸运骰子放在炼丹炉上很可能和成丹的几率密切相关。 如果仅仅是提示着成功率,显然有些鸡肋,而且存在极大的漏洞。因为若是骰子提示是运道极好,而炼丹师半路撒手,最后也只能出一炉废丹。她记得那位太一门测试的主持者曾经说过:“运气与实力是相辅相成的。” 那么这枚骰子的作用到底是什么呢? 许颜真一眨不眨的盯着水晶盅,直到那旋转已久的骰子终于停了下来。 第151章 搅局 另一方面。 东陵十四阴沉着脸,直挺挺的跪在丹王门外。因为他的“莽撞无脑,自以为是”,让丹王大为震怒。他知道丹王之所以收自己为徒,完全是看在父亲的颜面上。虽然他脸上没有特别的偏爱,但对十三娘的喜爱却远胜于他。 事实上,丹王的三名嫡传弟子中,炼丹资质最好的是鹤廉,因为他心性足够沉着;实力最高的是十三娘,因为每次炼丹考核,她的成绩都是最好,或者说她总能猜对要测试的题目;而他则因为是父亲唯一疼爱的幼子,被千方百计塞到了丹王身边。就算他是三人中唯一真心实意的崇拜着丹王的弟子,却因为入门晚,起点低,资质差等种种原因,无论如何努力,丹王眼里也永远瞧不见他。 越是期待被赏识,越是被冷落,他的性子也越发偏激狂妄,甚至盲目自大。今次是第一次轮班到他负责巡视海市,以维护丹王的垄断地位。往前两次都是十三娘与鹤廉轮流执勤。他费了好大的力气恳求父亲,才从丹王手里拿到了这次机会,却没想到遇上了许颜真这匹黑马。 他本想借着狠狠踩踏许颜真,在海市打响属于东陵十四的第一炮,却没想到打脸的人反而被打脸,还被打得如此轻描淡写,不堪一击。东陵十四握紧了拳头,咬牙切齿的一字一字道:“十三娘。” 也不知道十三娘究竟是如何找到这朵奇葩,居然能将他害到如此地步?他从最初的愤怒狂躁,渐渐到委屈不甘,几乎自暴自弃……直到现在的麻木冷漠,忽然间,一个念头如闪电般劈中了他。是的,他用读心术查过莫鱼对那枚仕巴甲的心思,也可以通过莫鱼去查那神秘炼丹师! 当时对方用什么“盛窦氏族,若见真容,非死即娶”的理论将他镇住,让他一时间满脑子都想的是十三娘的阴谋,就是为了要逼着他离开鲛人岛而利用那女人耍的手段。现在想来,对方说什么他就信什么,这不是幼稚,简直就是愚蠢!或许那女人就是让他投鼠忌器,不敢揭开她的仕巴甲在胡言乱语,从而避免他察觉她的真实身份。 不论如何,只要他逮住了那四爪鳊鱼,就一定能知道她的来历。 …… 匍匐在边上的一名鲛人少女讨好的给他端来酒食,一面细声慢语道:“十四少,天快亮了,您在这里跪了一整夜,还是吃点东西罢。” 东陵十四微微转过头来,少年脸上阴森的笑容,充满了死亡的诅咒。 这一边。 经过十数次实验,许颜真终于发现了这枚逆天法宝的强大之处。之前她对其的猜测理论只能说对了一半,因为这枚幸运骰子的真正用处,不仅仅是提示运道,而是操纵运道。 这个惊人的发现,是通过对反复炼丹过程的仔细观察与总结而出。若是什么都不做,只是正常炼丹,以她的水准,幸运骰子出现了三次停留在四点或者五点,极品成丹率大约在二十分之一上下浮动。若是故意失手,点数会下降为二点至三点,极品成丹率就不谈了,上品成丹率都出现明显下降。而根据失手的程度不同,点数大小也不同。比如说完全用大火从头烤到尾会导致无法成丹,骰子点数为一;若是一般程度的失手,点数为二;而先失手后补救,或者只是略有失手,点数为三。 这就让许颜真得出了结论一:点数的大小提示着炼丹成功的几率。 然后,从先故意失手隔一段时间再补救的实验中,她发现了骰子会根据补救的间隔时间自动改变点数。补救越及时,骰子的点数越大;反之,补救间隔的时间越长,点数越小。当她拖到快要出炉再勉强完成补救手法时,点数最终跳至一点。这时候打开丹炉,只会看到一炉丹渣。 这就意味着骰子提示的成功几率,不是一锤定死的,而会根据情况变化发生改变。 不过,如果她的思维只停在了这个地方,骰子就只是一个成功率实时监控显示器。 向允说过,任何法器的炼制都会有一定的根据。 考虑到这枚幸运骰子的材质,比如最早在合欢宗禁地里被迫孝敬给秃鹫老怪的收天筒,就是可以将金色雷劫收入筒内的至强法宝。众所周知,雷电本身就是自然界强大能量的体现。在修仙世界里,金色雷劫本身就是蕴含着巨大灵力和至高无上威压的体现。如果这种材质可以抵抗雷劫,将其收入法宝内,这说明,该材质至少可以吸收大量的灵力。 而扣扣农场的出现,更加证明了这一点。蛇果之所以能在扣扣农场里存活,说明这一格中滋养的环境,与东海极东之地强大天然聚灵阵的效果至少不相上下。而在其中一个时辰相当于外界一年的生长速度,则意味着扣扣农场中提供灵草生长所需要的灵气远远强于在外界。根据能量守恒定律,灵力不会消失,而是从扣扣农场中转移到了灵草里。可扣扣农场必须要从外界不断的吸收灵气,才能维持它巨大的能量损耗。这就是为什么在储物袋里,扣扣农场无法运行的原因。 这就给了她第二个提示,灵力在该材质中可以发生转移。 即使在灵气稀薄的大陆,扣扣农场也能正常运行。这让她做出了第三个大胆推论:封锁和提纯。 这是她唯一能找到的解释。 修炼说穿了就是修士吸收天地灵气,将其转化为自身灵力的过程。理论上吸收100个单位的灵气,可以转化为100个单位的灵力。但实际上往往只能转化到40个单位或者更低,这是因为生命体本身会损耗,或者说无法封锁全部的灵力,而让其又重新弥散出去。当初朱彤使用大遁形术后,丹田宫大受损伤,短短数年之内都难以存贮灵力,这就导致他在一定时间内成为一个劣质锅炉,不论吃了多少回灵丹,都只能使用一点点。收天筒能将千百年来存在合欢宗的五龙聚灵阵阵眼堵住,本身就说明了其强大的锁灵能力。而扣扣农场哪怕在灵气贫瘠地区也能完成运行,至少它在防止灵力流失上表现是杰出的。 此外,天地灵气的分布和汇集程度不同,每个人对其的吸收速度也不尽相同。修为越高的吸收越快;对同一阶位的修士而言,资质好的吸收快;此外身体的机能,功法的选择,法器的运用,聚灵阵的存在与否也就是环境中灵气浓郁的情况,都会影响到他对天地灵气的吸收。 显然,扣扣农场是个功能强大的灵气收集器,它能最大限度的吸收所能接触到的灵气,再稀薄而贫瘠的大陆,假设灵气浓郁度为100%,普通灵草只能吸收到其中1%,扣扣农场则能吸收到99%以上。 根据以上几点,许颜真很快推测出这枚幸运骰子应该具备灵气的纯化、封锁和转移等特性。她在一次刻意失手的实验中,没有追加任何补救的情况,尝试投入了一枚下品灵石。 没有动静,但是她注意到这枚灵石很快就化为一道灵光,消失在水晶盅里。 许颜真眼中一亮,连续投入了好几枚下品灵石,直到她都记不得自己投入了多少,几乎将自己手上几百枚灵石全部投光,这才欣喜的发现那枚幸运骰子在炼丹结束的最后一刻,缓慢的滚动了一格,由点数二上升至了点数三。许颜真迫不及待的将丹炉打开,里面灵丹的状态与她之前所得点数三的那一炉相比,几乎是不相上下。 是的,这枚骰子最强大的特点,就是可以利用从灵石中吸收到的灵力,转化到炼丹炉内的灵丹中,提升其蕴含的灵力,从而提高灵丹的品质。这就是纯化-封锁-转移的真正用意。而骰子的点数只不过是告诉她需要投入多少灵石,才能达到哪种程度的效果。 如果许颜真不懂得炼丹,如果她根本不懂得如何测试实验,如果从未见识过这种材质的特殊性,甚至只要她不是坚信这东西一定是逆天法宝,她根本不会从各个角度不断的进行耗时耗力的测试,自然也不会推测出这枚幸运骰子的真正用途。不幸的是,在这茫茫东海上,能同时达到以上条件的人太少了。也正因为此,幸运骰子最终幸运的落到了许颜真手里。 再丰富的词汇也无法描述许颜真此时的心情,她只觉得自己就像是突然走了大运一样,重新获得了上天的青睐。 只不过没让她高兴多久,一个惊恐的尖叫就从外面传来。接着就是一阵激烈的拍门声,莫鱼四只爪子牢牢的扒住丹室的门板,结结巴巴的叫道:“阿真,一个不好的消息,和一个更不好的消息,你想听哪一个?” 许颜真微微皱眉道:“不好的那个。” 莫鱼吞了口口水道:“我看到鹤廉从东头过来了,如果你还没准备完的话就麻烦了。” 许颜真呆了一呆,扫了一眼面前乱七八糟的丹匣和材料,立即扑上去手忙脚乱的收拾起来,一面问道:“更不好的那个呢?” 莫鱼深沉道:“东陵十四那个龟儿子把我抓起来狠狠拷问了一番,他想问我你是来自于哪里。” 许颜真眉毛一挑:“你告诉他了?” 莫鱼激烈的叫道:“怎么可能!我当然誓死不从。”顿了顿,握紧了拳头,把牙齿咬得咯吱咯吱直响道,“不过,等他把老子揍完了后,才得意洋洋的对我说,你的来历和你我之间契约,他已经知道了。” 许颜真眼瞳微缩:“读心术!” 莫鱼气急败坏道:“我怎么就忘记他姓东陵呢?这鲛人岛上最强大的幻修就是他家,他娘的,这一顿打老子白挨了!” 许颜真这才是真正的失算了,她居然忘记自己身边还有个莫鱼。如果东陵十四知道她的身份会怎样?他会为了扳回一城要将她是人类修士的事情公之于众?还是直接给她一刀送她上路?这种意气用事一意孤行的冲动少年,她最讨厌了。 许颜真强作镇定,她将莫鱼拉进丹室,非但没有责怪,反而又递给他一些极品回灵丹,低声嘱咐了几句。后者呆呆的拿着那些滚烫的小瓶,这是刚出炉的新丹,她明知自己的生命随时会有危险,还是如此信任的交给了他。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友情么? 他简直有些不可置信,喃喃道:“你难道不怕我卷了逃走?” 许颜真拍了拍他,严肃道:“若是我真的回不来了,这些就归你了,也算你我相处一场。”她顿了顿,又扑哧一笑道,“不过,若是我熬过这一关,你可得帮我把事办了。海市还有两天才结束,咱们的钱还没赚够呢!”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鱼愣愣的看着那少女打开丹室的门,从容的纵身飞向斗丹台。那台上背手而立的是一名手持竹伞的青衣男子,却不是鹤廉是谁? 只见那鹤廉微笑着转过脸来,看向许颜真道:“斗丹可以开始了么?” 台下轰然雷动。许颜真满脸黑线的发现,不知什么时候起,这斗丹台居然已经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甚至还有小贩在公然叫卖茶水瓜子。 莫鱼脸上的感动立即消失了,趁着这个机会他赶紧从丹室里溜了出去。就算许颜真是傻瓜,他也不是傻瓜,这些极品回灵丹已经超出他预期太多了。许颜真能活着回来和他最好,若是回不来了,他这两天的辛苦也值了。不过他还不能急着离开鲛人岛,若是这样跑了他就会违背双方签下的契约。 想到这里,他只能停下脚步,等着看许颜真的结局。如果她死了,契约结束。如果她活下来了,他就和她继续发财。可恶,怎么不管他怎么想,还是和她说的一样。难道这个女人也会读心么? 许颜真道:“可以。但不知今次斗丹的题目是什么?” 鹤廉道:“按照昨日说的,今次的斗丹至少是中级以上的灵丹。” 许颜真眼珠一转,道:“之前我与东陵十四斗九转雄黄丸,你说我瓜田李下。如今这题目若是由你来定,难道不一样是瓜田李下么?” 鹤廉微笑道:“这个简单,我这里有一本丹方集,我会按顺序念丹方的名字,若是你觉得合适,我们就以此为题,这样双方都满意。”他话还没说完,就被一人打断:“跟她废话什么?” 许颜真心中又是咯噔一下,转头望去,只见东陵十四得意洋洋的骑着长鼻骆驼走上高台,手执长鞭啪的一记打在许颜真脚边,阴森森笑道:“今次的斗丹可由不得你!原因么,我想你应该知道了,阿真。” 第152章 阴差阳错 许颜真哪里不明白他的意思,这东陵十四当面点破她的名字,就是变相的威胁:“你的老底我已经知道,若是不乖乖照办,就让你好看。” 许颜真非但没有气恼,反而松了一口气。若是东陵十四再聪明一些,上来就给她一刀,再掀开她的仕巴甲,说她是人类修士故意来鲛人岛捣乱,那才是最难办的。只因此时她的存在还没有完全威胁到丹王的名声,东陵十四不过是丹王入门最晚的徒弟,双方斗丹又是挑她最擅长的低级辅助灵丹,加上之前她刻意隐藏自己的实力,若是这个时候被戳穿,她生死战都不用上,直接可以闭眼了。 可正因为东陵十四为人骄纵成性自以为是,他认定了自己受到了羞辱,说什么也要还给许颜真。若是仅仅一刀剐了她,反而被认为是便宜了她。他就是要逼着她与鹤廉斗丹,逼着她不得不听任鹤廉命题,逼着她在失败后当众承受他的羞辱。 许颜真得了他这句话,仿佛吃了一枚定心丸。看起来此时她被动之极,反过来说在斗丹结束之前,她的生命都不会遭到威胁。只不过那鹤廉并不如东陵十四一般愚蠢,他见东陵十四出来搅局,许颜真眼中并未出现恼怒之色,心知后者必然有把柄落在十四少的手中。当下微微一笑道:“不知阿真姑娘有何异议?” 许颜真从善如流道:“入乡随俗,客随主便。斗丹么,讲究的就是一个公平竞争,只要阁下命题合理,不失偏颇,我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东陵十四又是一鞭子抽在她脚边,冷笑道:“就算偏颇一点也没关系,量她也不敢计较。”他得知了许颜真的把柄,心中得意非常,自以为捏住了她的要害,连着两鞭虽然没有直接抽到她身上,却也是与她擦身而过。心中只恨不得她惊慌失措狼狈躲闪才好。 谁知许颜真仍然是不闪不避,态度也是不亢不卑,只微笑道:“我以为斗丹台上只需要你我就行了,没想到贵岛的规矩还要多出一个掌鞭监刑的仲裁。” 鹤廉在心中破口大骂东陵十四是个不折不扣的蠢材,有什么把柄握着让她知道了就行了,根本没必要当众做得太过,反而会让人觉得他鲛人岛仗势欺人。果然,台下众人立即窃窃私语起来。东陵十四主动找茬在先,一开始是去砸场子故意把那四爪鳊鱼抽了个脚朝天,这回人家好好斗丹,他又把鞭子甩到那个少女炼丹师脚边,这分明是仗着自己能破解伤害反弹在赤裸裸的挑衅! 鹤廉再好的脾性也忍不住阴沉着脸,低声喝道:“小师弟,你且下去。”他没有喊他十四少,而是以师门长幼顺序相称,逼得十四少不得不恨恨的退了下去。昨夜丹王大为震怒时,鹤廉帮他说了不少好话,他得承他这个情。再加上,丹王与鹤廉细细说了半宿,详细制定了计划后才特意前来斗丹,鹤廉身上肩负重任,若是他抗命捣乱,只怕丹王第一个就不会饶过他。 鹤廉见他顺从也不多说,直接对许颜真微笑道:“昨日海市,家师偶得了这本丹方集,其中一则名为大还丹,乃是种战斗时高级辅助灵丹,可以令伤处瞬愈补气活血……”他拉拉杂杂说了一堆,放在许颜真眼里就两个字“红药”。 网游里时常会玩到的加蓝和加红。红药就意味着补充生命力或者是体力,而蓝药则是补充魔法值或者是灵力值。像大小归元丹这样等级的蓝药,在这个修仙世界里也有对应等级的红药,即为大小还丹。对于修真者来说,大小还丹更像是兑了红牛的风湿狗皮膏,不仅仅可以治愈伤患处,还可以打点精神重阳斗志。所以在鹤廉刚说完,台下就轰然雷动。 “天哪,我没听错吧!要现场炼制大还丹!” “大还丹啊,据说一枚最差的大还丹也是价值百万以上!” “丹王弟子已经能炼制大还丹了吗?听说炼丹宗师也就这个水平了!” “光徒弟就这么厉害,那丹王得多逆天啊!大宗师?还是特大宗师?” “无知!特大宗师你娘啊,大宗师往上是巨宗师,不懂别瞎说,让人看笑话!” …… 这也不怪群众们如此激动。那大还丹是元婴级别修士能用的红药,至少也应该是元婴以上的炼丹师才能炼制。高阶炼丹师炼制高阶灵药,这几乎已经是一个不成文的规定。这是因为高等级的灵药需要炼丹师将御火大法修习到极高等级,才能来驾驭更高等级的灵火;同时,灵火的等级越高,攻击性越强,其每一处控火变化都需要消耗巨大的灵力,如果炼丹师本身修为不高,很可能因为灵力耗竭而导致灵火失控,落得一个人丹尽废的下场。 任何一个谨慎的炼丹师,都不会轻易选择自己还不熟悉的高阶灵丹进行试炼。但眼前这个鹤廉不过相当于人类金丹初期的水平,怎么会突然挑战这么高难度的大还丹? 许颜真满腹狐疑,只听鹤廉温声道:“今日斗丹,以大还丹为题,不知姑娘意下如何?”他昨日向丹王如实禀报了许颜真与东陵十四的斗丹经过。许颜真的极品成丹率在炼丹师眼中已经是奇高了,但考虑到九转雄黄丸这种低等级的灵丹,丹王一辈子都不会想到要去炼制,自然也没放在心里。鹤廉提出他打算以中阶以上的灵丹作为这次斗丹的主题,丹王立即拍板道:“那就这个罢,要斗就斗大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鹤廉心中微微苦笑,就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丹王居然这么胆大,或者说这么信任他,当下只能呐呐道:“这大还丹等级太高,弟子……只怕难以胜任。” 丹王冷笑道:“怕什么,岛主告诉我这大还丹的两样重要材料今日楼里收齐了,你本是八级金睛火鹤,上品灵火对你构不成威胁,今夜我再教你两手炼制大还丹的诀窍,你下去好生练习,保证明日一炮打响,也能为我丹王脸上添些光彩。就算对手本事再高,料想她年纪轻轻也驾驭不了上品地火;再说没有我这要诀,光靠那丹方,除非是走了狗屎运,否则决计无法一次成功。至于十四那蠢材……哼,就让他在门外跪着。” 丹王曾在太白山神农谷中呆了许久,自然知道在修真界中能炼制这类高阶灵药的炼丹师寥寥无几。一个是因为大还丹的材料涉及到修真大陆和东海深处几种难得的灵草神根,另一个原因是大还丹的炼制诀窍只有药圣亲传才能获知。他可不信鲛人岛上突然冒出个小姑娘就斗得过自己调教的高徒。 没想到许颜真只皱了皱眉,转身一口就答应了,同意以一炉定胜负。 她答应得这么轻快,反而让鹤廉有些惊疑不定,就在他转身准备进入丹室时,只听那少女脆声道:“我认输了。”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 东陵十四更是得意洋洋道:“我就知道,像你这种货色也就只配炼什么九转雄黄丸了。” 许颜真也不理他,大大方方道:“说实话,我年纪轻见识浅,到今日为止还不曾见识过大还丹的丹方生得什么样子。当然,连丹方都没见识过,材料什么的就更不消说了。按照斗丹台的规矩,双方材料得自备,我什么都没有,不认输怎么行?” 台下一人叫道:“那你答应他做什么!” 许颜真无奈的看了东陵十四一眼,淡淡道:“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此言一出,台下众人立即齐声拉长声音道:“难怪。” 东陵十四一见不对,立即跳起来叫道:“你们看什么看?这回我可没抽她,是她自己答应鹤廉的,关我什么事?” 鹤廉闭上眼,暗道一声:“这蠢材!” 人人都知道东陵十四嚣张跋扈,之前更是三番四次搅局,连长鞭都抽到人家脚边上好几次。妖兽们对挑衅最为敏感,有时一个瞪视或者一个僵持不动,都会被认为是对它的威胁。在场诸位都是百炼成钢的妖修,更有的在想:“若不是你投了个好胎,在这鲛人岛上又有伤害反弹……否则只要老子坐着,你敢站着,老子立即就剐了你!” 鹤廉深吸一口气,道:“姑娘若是这样,倒显得我鲛人岛有些胜之不武了。” 台下呸声一片,这个道:“你才知道?” 那个道:“亏你有脸说出来!人家好好的摆摊做生意,你们去砸场子,那四爪鳊鱼得罪你了?就给他抽上几鞭子,不就是仗着伤害反弹限制着大家么。” “这就叫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要和人斗丹,题目是他定,丹方也不给人家看,材料也只有他有……我看哪,他是根本不敢和人家斗丹。光明正大打不过,才想到用这种方法逼着人家认输,逃避斗丹呗!” “就是,就是!十四少自己提出要和人家斗丹,你说人家炼制九转雄黄丸就是瓜田李下。这回你自己出题就不瓜田李下了?” “丹王要不仗势欺人,那还叫丹王吗?看看海市上还有多少兄弟敢在这里做灵丹买卖。咱们辛辛苦苦采集来的灵草,收集来的丹方都被逼着低价兑换给丹王,十枚下品灵石啊,就是放在人类大陆上,也没有这么离谱的事!” “正是!完全是欺负咱们。” …… 这回轮到许颜真发了会呆,不知什么时候,她居然已经成为了妖修们的自己人。之前她当着大家的面指责东陵十四仗势欺人时,看下面都没有什么反应。没想到一夜之间,许颜真在众人心中的形象,已经由一个陌生挨宰的倒霉蛋,变成了一个慷慨大方技艺高强的炼丹师。这得多亏得丹王对海市的垄断太过霸道,才让她在夜市里灵丹兑换商品的举动赢得了无数个包邮的好评。 鹤廉咬了咬牙,道:“既然如此,为了公平起见,在下愿与阿真姑娘共享丹方,并分你一炉材料。” 许颜真似是稍有沉吟,并没有直接答应。 东陵十四之前憋了一肚子火,这时再也忍不住,叫道:“臭婆娘,大还丹的丹方都给你看了,连材料都免费供应给你,你还犹豫什么?” 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下面又是嘘声阵阵,不少人起哄叫道:“说得轻巧,有种让人家命题啊!我想阿真姑娘肯定也愿意与你们丹方共享,再分你一炉材料!” “就是!就是!” …… 东陵十四勃然大怒,扬手一鞭子又朝台下抽去,他性格暴戾,之前还稍微克制着只朝地上抽,这一次是结结实实的抽到了台下众人的身上。一时间惨叫四起,怨声载道。 东陵十四抽完了又有些后悔,此时却只能咬牙强硬的指着许颜真道:“总之今日,你不比也得比,比也得比。若是输了,你就给我围着海市爬上三圈,高叫自己技不如人,从此不再出现在海市!” 鹤廉本想开口制止,可听到这话却又沉默了。若是真能如此,他对师傅也好交代。毕竟丹王昨日名声受损,心情定然不快。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好!谁输了,谁就围着海市爬上三圈,高叫自己技不如人,从此不再出现在海市。” 东陵十四被她一激,顿时怒火滔天,厉声道:“好!” 鹤廉满头黑线,十四少真是蠢到家了,你和人家斗丹早就已经输了,不管他和许颜真斗丹结果如何,十四少这一声答应,不仅他那三圈少不了,连鹤廉万一输了也会被他拖下水。只不过他此时也不好再说什么,只摇了摇头轻叹一声。 鹤廉将丹方递给许颜真,后者抄录后,两人很快开始清点材料。双方点头示意后,各自进入丹室,准备斗丹。 许颜真将朱雀神魂召唤出来,经过这段时间的休养和调整,阿肯已经越来越肥了。不消许颜真指点,它已经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当下大腹便便的绕着少女踱了几步,酝酿再三,鼓足力道朝地火池喷出一道淡青色的上品灵火。 许颜真摇摇头,道:“阿肯,得换成极品灵火,就是在神农谷宗师测试时那枚白银冰焰。” 阿肯颇有些苦恼的向许颜真表示,不是它不给力,而是敌人太狡猾。它……有负主人重托,至今还没降服那泼火。 许颜真摸了摸它那圆圆肥肥的脑袋,也没舍得责备它。反正实在不行就用蛇果花喂一下,像在神农谷那时一样,那时候一百炉都搞定了,不至于这时一炉都不行吧。 出乎意料的是,那枚白银冰焰对她意外的顺从。不仅仅是出于友好的顺从,这感觉就好像是她在操纵低级灵火时,对方因惧怕在她肩头的朱雀神魂而对她表现出的那种下位者的完全的臣服。许颜真微微皱眉,她也来不及多想。有了白银冰焰的帮助,将青铜纹章中的丹炉祭出,小心的把材料分选投放进去后,她将炉盖合上。想了想,终于还是忍不住掏出了那新得来的双耳水晶盅,轻轻架在炉盖上。眼见水晶盅的底部边缘立即与炉盖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弥合起来后,她将幸运骰子投入。 繁复的控火手法,消耗了她大量的灵力。还好,她还留了一瓶极品回灵丹,以她的修为,小半枚就足够她恢复灵力了。她抹了把汗,这才注意到骰子显示的点数不过是二。不会吧,以她的水准炼制大还丹,居然只能勉强成丹? 许颜真快崩溃了。这一把她一定要赢,不仅要赢,还必须赢得漂亮,这样才能逼着十三娘在生死战的时候提出斗丹。只是她身上已经没有灵石了,昨夜炼丹赚来的灵石全部消耗在了幸运骰子的效能测试上。这可怎么办? 眼看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许颜真额头都泌出不少汗水,就连阿肯都察觉到她的焦躁不安。正在这时,她忽然灵光一现。 对了,她有蛇果! 大量的下品灵石中蕴含着大量的灵力,而幸运骰子则是通过将灵石中的灵力转移到灵丹上,以提升其品质。如果幸运骰子能从灵石中吸收灵力,那么应该也能从蛇果中提纯天地灵气。这蛇果原本应该是在东海极东之地灵气充沛之处生长的灵果,一百年开一次花,一百年结一次果,一百年一成熟,放在扣扣农场里少说也要快一个月才能收获,其中蕴含的灵力可想而知。 她这两个月来也就收获了十二枚蛇果,此时顾不得许多,赶紧取出一枚投入双耳水晶盅里。果不其然,那蛇果就和其他那些下品灵石一样,在许颜真的眼皮底下,一点一点的消失了。 可是骰子依旧没有动静。 许颜真眨了眨眼,难道是从蛇果中吸收灵力比从灵石中要困难?眼看时间不多了,再不下手这一炉灵丹就要接近尾声了。许颜真一狠心,咬牙连着投了三枚进去。那肉疼的表情连阿肯都看不下去了,撅着屁股扭过头去想要装作不认识她。 外面轰然哗动,似是鹤廉已经率先炼制完成走出了丹室。 依稀听到东陵十四那个大嗓门冷嘲热讽:“哟,那臭娘们不会是废丹了,躲在里面不敢出来吧。” 许颜真心中气恼,一咬牙暗道:“不管了,是好是坏也不是我能控制得了的。只能尽人事,听天命吧。”她正要准备开炉,忽然看到那幸运骰子飞也似的连着翻了几个身,点数从二开始往上跳。 三点! 四点! 五点! 六点! 许颜真睁大了眼,是的,四枚蛇果投进去,骰子的点数跳到了六点! 第153章 灵光乍现 坦白说,她此时的心情的确很惊喜。只是这个惊喜未免也太过头了。 六点! 在她以往的实验中,从来没有出现过的点数。按照道理来说,一点是无法成丹,六点就应该是大圆满。可是炼丹得到什么情况才叫大圆满?幸运骰子滚到五点的情况,也就出现过一次。那时,她一炉五十枚灵丹中,就出现了四枚上上品。她在高点数上的实验从来没有深入的研究,对六点可能出现的状况一点把握都没有。 她刚要将丹炉打开,忽然丹室的门被人从外面重重一踹,只听东陵十四阴森道:“这么长时间,傻子也该炼完了。赶紧给我抱着丹炉滚出来,今次的开炉要在外面开!” 许颜真只好悻悻的往水晶盅底部注入灵力,后者与丹炉盖子弥合的部分立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分离,这是她后来实验时无意中发现的。难怪在最早的测试时,她往水晶盅注入灵力,后者死活不见动静。往水晶盅里投入灵石是作用在幸运骰子上,而只有在水晶盅已经与丹炉结合后,注入灵力,它才会重新变为一个单独的个体。 东陵十四性子本来就浮躁,他等了一会里面没有动静,当下毫不客气一脚将丹室的门踹开。此时许颜真刚刚将幸运骰子套装塞进自己的储物袋里,正手忙脚乱的将丹炉抱起来。东陵十四见她身形慌乱,嘴角边更是挂起一丝冷笑,道:“鹤廉早已炼好了,在外面等的你黄花菜都凉了。” 事实上,他这种破门而入的行为,对炼丹师来说是最大的不敬和轻视。无论是太白山神农谷,还是太一门老君殿,甚至是蓬莱上的甲号舱,对丹室都有极其严格的保护。炼丹师在炼丹时,是绝对不允许打扰的。这是为了避免炼丹时,因受到惊吓而分心,导致灵火失控,人丹尽毁的惨剧出现。许颜真参加了这么多次的斗丹,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着恼。 她阴沉着脸抱着炼丹炉慢慢走了出来,台下众人顿时一阵欢呼。 此时斗丹台另一边,鹤廉正闭目打坐,他身边放了一只精致的丹炉,炉身两侧各纹了一只仙鹤,鹤嘴优雅的延伸出来,将二维图像立即变得立体而生动别致。 许颜真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丹炉,这是她还在吉祥镇时得来的一枚青桐纹章。和鹤廉的那只相比起来,就只能用简洁或者古朴来形容了。她将青铜丹炉放在地上,皱眉道:“一定要在外面开炉么?” 东陵十四讥笑道:“你连这个都不知道么?想必你从未炼制过这么高等级的灵丹。” 他这一句话倒是说对了,就是许颜真的宗师测试,走得都是讨巧的路子,以炼制九转雄黄丸用扣扣农场作弊取胜;哪怕她拿到了宗师纹章,也从来没有炼制过高级灵丹。这正是因为命题人朱彤本身不喜欢拘泥于死理。但轮到其他药圣命题时,大多数人还是遵循着技巧优先,创新次之的原理筛选炼丹高手。在这一点上,朱彤和向允其实很相像。 鹤廉终于睁开眼睛,微微一笑道:“大还丹的丹方是人类修士所创,在战斗中可以一次回复修士所有的生命力,适用于人类元婴期以上的修士;对我们妖修来说,也是十一级往上的水准,其强大之处可想而知。这种高阶灵丹虽然炼制极其不易,但只要炼成,出炉时必有肉眼可见的灵光现世。对于炼丹师还是围观者,都是无上的荣耀。” 东陵十四插嘴道:“这就是说,要是鹤廉成丹,而你没有成丹。只要一开炉,看看灵光,就知道有没有。” 这个道理许颜真一点就通。像大归元丹和大还丹这种高等级的灵丹,一枚就灵力十足,何况是一炉五十枚聚在一起?和极东之地蛇岛的神圣源地紫气环绕一样,一定范围内灵气太过浓郁,就会呈现出肉眼可见的颜色。若是成丹,此时丹炉内必然灵气达到饱和,一经炉门开启,自然便可看到灵光乍现的景象。 台下众人早已有人耐不住心痒,高叫道:“还磨蹭什么,赶紧开炉啊。” 许颜真看鹤廉脸上虽然神色淡淡,却实是胸有成竹的模样。她不知昨天夜里,就在她拼命挣钱的时候,对方在丹王的指点下,连夜练习炼制大还丹,耗费了不知多少材料。整整忙活了将近七八个时辰,也正因为此,许颜真才勉强抢在斗丹之前,将幸运骰子的作用大致测试完成。 东陵十四更是心中澎湃,他笃定许颜真必败无疑。他可不信一个连材料都没有,丹方都需要重新抄录的家伙,短短一个时辰不到,就能成功炼制出大还丹这种高级灵丹。他昨晚在外面跪了多久,鹤廉就在里面炼了多长时间。有了丹王的指点,和这么多次提前预演,要是还炼不成,他的罪过可比自己还要大,真到那时,鹤廉也好去死了;反之,若是鹤廉炼成了,许颜真那也是必败无疑。她若是输了,就得按照约定围着海市爬上三圈,高叫自己技不如人。不,单单用技不如人这个词,岂不是太便宜了她? 鹤廉彬彬有礼道:“在鲛人岛,身为主人,自然由我开炉在先,不知阿真姑娘意下如何?” 许颜真正要开口,忽然被东陵十四打断,只见他将一幅绢布扔在许颜真面前,阴森森笑道:“在这之前,咱们得先说清楚。要是你输了,就得绕着海市爬上三圈,一边爬一边将这上面写的话照着念出来。”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许颜真将绢布捡起来,眉头微皱道:“这样……不太好罢。” 鹤廉也道:“十四少,不要做得太过了,免得让人家以为我们仗势欺人。”他嘴上虽然这么说,眼中却含着淡淡的笑意,似是觉得东陵十四也不是那么蠢。 东陵十四讥笑道:“怎么,你怕了么?”他将那绢布从许颜真手中一把抢来,翻身跃上长鼻骆驼,环顾四周一番,这才得意洋洋的高声念道:“本人今日斗丹失利,全因自己实力低微,技不如人。自以为是,不知天高地厚,竟然敢挑战权威。今日斗丹台一役,方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恳请大家原谅我年幼无知,胆大妄为,居然敢在光天化日之下以次充好,滥竽充数……” 他巴拉巴拉念了一长串,用词堆砌,繁复冗长,颇有些不伦不类,偏偏自己还感觉良好。末了,将绢布朝众人展示一遍,再斜睨着许颜真冷笑道:“怎样?还需要改动么?” 许颜真佯作沉吟道:“别的都好,就是希望能把人字改成妖字。”她说的是一开头的那个“本人”,听在东陵十四耳里,却是那个“技不如人”以及“人外有人”,居然还深有同感,点头道:“还算你有些自知之明。” 台下众人早已等得不耐烦,焦急叫道:“改什么改,先开炉啊!” “就是,大家都时间宝贵,海市就这么两三天。光在这里等着看你表演念经啊!” “开完炉再说,别在这里唧唧歪歪!” “对对对!快滚下来,别站在那里挡着别人!你,说的就是你,还骑着一头骆驼,又不是你斗丹,你好意思站在斗丹台上!” …… 东陵十四气得双目喷火,刚要发作,却被鹤廉轻声喝止。他心知鹤廉这回一炮而红,自己只怕将来还要笼络他,不能让他完全倒向十三娘那边,当下也只能强行按捺不快,愤愤不已的退了下来。 鹤廉朝许颜真微微一笑,又环视众人半晌,直到吵闹声渐渐平息,这才朗声道:“请大家安静,在下鹤廉,丹王座下大弟子,现在准备开炉。”他拍了拍手,忽然一队鲛人少女,身着霓裳轻纱,捧着一排香炉,如穿花绕树般的走上斗丹台。 鹤廉神色庄重,从一名少女手中接过长剑,行云流水般的舞开,配合着袅袅升起的云烟,鲛人少女们匍匐在地的低声吟唱,整个画面肃穆又不失典雅,大气中更添神圣。在许颜真眼里,这简直就是张艺某版的崂山道士开坛做法,加入了美女、天籁、剑舞等多种元素,视觉感官美轮美奂。 只听台下一人低声道:“好家伙,开个炉都要搞这么半天?” 另一人道:“你这就不懂了,越是名剑名器开炉前,越是要慎重。这叫以酬天道,意思是感谢上天赐给他这样名贵的东西。” 边上一人忍不住插嘴道:“你别听他瞎吹,其实啊,炼丹师就和咱们赌骰子一样,技术到了那个层次了,剩下的就得靠运气了。咱们开盅之前要拜拜,他开炉之前要跳个舞,其实意思是一样的。” …… 不得不说,鹤廉身长人瘦,宽袍广袖,撇开他那张普普通通的容貌,举手投足之间,还真有一股与生俱来的优雅高贵。许颜真暗赞道:“这就是典型的走气质路线了。”自从她摊上这么张祸水脸,随着年龄渐长,一颦一笑之间,就是顾盼神飞,艳光逼人。光看长相就足以引起一片烂桃花,想要让其他人一眼注意到她的气质,实在太过艰难。更何况她本身就是平凡宅女,两世加起来也没修炼出多少高贵的气质。 她正在胡思乱想,只听鹤廉将剑尖朝下,斜指地面,轻斥一声:“礼毕。” 那群鲛人少女立即如潮水般退去,鹤廉抹了把汗,将长剑交予一名少女。这才慎重其事的走到丹炉面前,将丹炉朝向众人,然后单腿跪地,慎重其事的将丹炉炉门打开。只见一阵淡紫色的灵光一闪,台下众人顿时轰然雷动。 “天哪!我看到了!淡紫色的灵光!” “这就是大还丹么!难怪一枚就价值百万。” “是啊,我听说在人类修真大陆上,能炼制大还丹的人都极为稀少。可见鹤廉大人是何等强大。” “丹王弟子已经有这等实力了,那丹王其实不是更加深不可测?” “果然还是丹王更胜一筹么?你看那阿真姑娘看得眼睛都直了。” “唉,我觉得这回估计又要让他赢了。” …… 鹤廉脸上也是喜不自胜。这次炼丹中,他感觉自己已经将丹王指点的要诀在心中融会贯通了。控火的时候,真正达到心境宁和的境界,手法上也没有出半点差错。料想比起之前预炼的那几次,应该不会差到哪里去。没想到竟然能出现淡紫色的灵光,这比起之前开炉时几乎看不见的灵光,可不知道要强出多少倍。 他咳嗽一声,强忍心中澎湃,朝许颜真点头道:“该你了。” 许颜真也是第一次看到这种淡紫色的灵光,嘴巴张大的几乎合不拢。炼丹也能炼出灵光来,这种事她可是从未想到。此时被他一提,心中一凛,忍不住道:“怎么,不用验丹么?” 东陵十四哈哈大笑起来,他看向许颜真道:“其实像大还丹这样的高等级灵丹,连验丹都不用,直接看出炉灵光,灵光颜色越强,灵丹品级越高。当然,要是你成不了丹,那可是一点光都没有。”顿了顿,又恶意补充道,“哦,或许会冒点白烟,一炉丹渣,太烫了嘛。” 台下众人顿时一阵哄笑。 是的,这些家伙们刚才还在替许颜真说话,等鹤廉露出了令人震撼的实力后,立即又倒向了东陵十四。这就是妖修界强者为尊的残酷现实。 有不少人跟着起哄道:“没准连白烟都没有!” “是啊,这可是大还丹,能成丹都不得了了。” “我看鹤廉大人应该已经达到炼丹宗师的水平了。” “可不止呢,要知道在人类修士那边,炼丹宗师不少,可能炼制出大还丹的还真不多。” …… 莫鱼缩在人群里,心中也是忐忑万分。好歹许颜真待他不薄,如果说这群妖修中还有谁坚持看好许颜真,那就只有他了。 莫鱼握紧拳头,暗道:“阿真,可一定要赢啊。我等着和你一起发财!” 许颜真仿佛心灵感应似的,回头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 东陵十四叫道:“怎么,你怕了?不敢开炉了么?” 许颜真微笑道:“是有些害怕。” 东陵十四将那幅绢布一抖,阴森森笑道:“不开也成,你直接给我跪下来绕着海市爬上三圈,照着这上面反复的念上个百八十遍的。我就允许你不开。” 许颜真摇了摇头,她将自己的青铜丹炉放在众人面前,也不打开侧边的炉门,而是将炉盖轻轻一揭。 鹤廉微微皱眉:“连开炉仪式都没有?” 他正摇了摇头,忽然只见一道深紫色的灵光笔直的冲向天际,一时间风起云涌,天边隐隐有雷声滚动。 莫鱼又惊又骇,连退数步,一屁股坐倒在地,颤声道:“我的娘!不会是把劫云引来了吧!” 第154章 忍气吞声 东陵十四怎么也没想到,居然会是这么一个结果。 那道深紫色的灵光,粗如碗口,宛如一道擎天巨柱,足足持续了约莫三弹指的功夫。套用现代时间换算,大约是三十秒。许颜真自己也是目瞪口呆,眼见远处一朵乌云滚来,云层中夹杂着雷声,几乎让她跌倒在地上。 许颜真失声叫道:“天哪,劫云要来劈我了!” 她还没来得及从地上爬起来,忽然被鹤廉一把夺过炉盖,用力合了上去。只见一道惊雷照着青铜丹炉兜头劈下。鹤廉用力撑起竹伞,厉声道:“还愣着干嘛,还不快过来帮忙!难道你们要眼睁睁的看着这一炉灵丹被雷劫劈成灰么?” 莫鱼第一个反应过来,这灵丹是阿真所炼制,换句话说,只要能换成灵石的东西,就绝对不能让它就这样被劈烂了。那道矮胖的身影顿时一弹身扑了上来,紧紧将丹炉护住,咬牙叫道:“大还丹啊!这道雷就是劈在老子身上也值了。” 他话音未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记亮闪,瞬间冒出一股焦黑的烟气来。莫鱼那肥胖的身子贴着丹炉慢慢滑了下去,歪眼吐舌,一付被雷劈傻了的模样。好半晌,才一个激灵跳起来,冲着鹤廉大骂道:“王八蛋,你不是拿伞挡着的么,怎么还是把我劈中了!” 东陵十四心中又急又怒,冲上台去一脚踹在莫鱼伤处,怒道:“你给我闭嘴!” 鹤廉冷冷道:“我只不过不想可惜了一炉好丹而已。” 许颜真老早一跤滚到斗丹台下,战战兢兢的从人群中探出脑袋,装作恍然大悟道:“原来不是劈我啊。”事实上,大凡灵宝现世,必然会引来劫云。而劫云出现的目的,则是为了使原本违背自然规律突显的异宝回归自然。这一点她心中透亮,但却不得不装作完全不知晓,甚至极为狼狈的夸张躲闪。 只因这一炉丹实在太过惊人,若是她继续扮演高深莫测的角色,只怕生死战还没开始,就让丹王坐不住了。若是越过十三娘,直接和丹王斗丹,不论胜败与否,到了生死战的时候,十三娘更有理由不会选择斗丹,而是上场就直接杀她了。可这样连滚带爬滚下斗丹台,相比起鹤廉的从容镇定,实在上不了台面。 在妖修界,最丢人不过贪生怕死四个字。 许颜真这一滚,让她的形象顿时大打折扣。不少刚对她燃情膜拜之心的妖修,顿时仿佛被人兜头泼了一桶凉水般猛然惊醒。 通常情况下,雷劫的强烈程度视灵宝的品级高低而变化。像这一炉大圆满的大还丹,只引来了一片小小的劫云。莫鱼直接挨了一记,也不过是来了一次炭烧鱼鳍。只是他此时心灵肉体俱受重创,又得了东陵十四一记佛山无影脚,恨不得冲上去咬下那跋扈少年身上一块肉来。好在身为弱者多年,自然深谙强龙不压地头蛇的道理,当下眼珠一转,叫道:“你都承认这是一炉好丹了,料想双方炼丹高下,大家心中各有评判。怎么样,还要继续验丹么?” 这回轮到东陵十四双目喷火,恨不得冲上去将他身上咬下一块肉来。可这次轮不到他做主,台下诸位围观党,各个都是好事之徒,想起那十四少之前的嚣张狂妄,早就按捺不住,此起彼伏的起哄道:“验丹!验丹!验丹!” 东陵十四与鹤廉对望一眼,两个人脸色一个铁青,一个雪白。 许颜真见东陵十四忽然阴森森的看了自己一眼,然后重重一哼。她立即暗叫不好,东陵十四这家伙只怕是恼羞成怒,要揭自己老底了。须知若双方同是妖修,台下众人肯定是按照强者为尊的道理选择站位,或许对她还少有偏袒;可一旦她被揭穿是人类,那就好像是自己在人家主场痛快打脸还耀武扬威,下场可想而知。她不敢迟疑,当机立断道:“丹便不必验了。” 台下顿时嘘声一片,连莫鱼都失望到:“为什么啊?” 鹤廉惨白着脸,半晌,才颓然道:“阿真姑娘技高一筹,这一局是在下败了。” 东陵十四冷笑道:“鹤廉,你不知道她……”他本想说,你不知道她其实是人类。却没想到鹤廉伸手止住他,摇头低声道:“小师弟,什么都不必多说了。” 东陵十四还要叫,忽然许颜真对鹤廉一脸诚恳道:“其实这一次丹成,主要还得多谢你。在斗丹之前,我对丹方材料开炉灵光什么的皆是一无所知,多亏了阁下的慷慨公正仁义大方,才让我有了这个机会见识大还丹。说实话,这一次出炉能如此成功,连我自己都始料未及,纯粹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她顿了顿,又补充一句,“而鹤廉公子在明知获胜渺茫的情况下,还能一力护住对手的灵丹,光是这份心胸气度就远非我能及,不愧是丹王座下高徒。” 许颜真三言两语之间,就把鹤廉夸成了世间少有的奇男子,顺便又把丹王捧了捧。台下众人原本还想趁机落井下石,通过许颜真打脸去看那个喜欢搞技术垄断的丹王出丑,结果被她这么一说,反而都有些讪讪起来。 是的,不管丹王弟子之前如何跋扈,丹方也共享了,材料也分了她一炉,最重要的是鹤廉若是稍微小人一点,一心为了取胜不出言提醒,那一炉灵丹再好,摊上那个叫阿真的胆小鬼手里,只怕早就给天雷劈成灰了。 众人心中不由纷纷暗道:“倘若易地而处,明知自己要输了,我也一定不会让对方好过。冷眼旁观不落井下石已经是极限,让我像鹤廉那样去以身相护对方的丹炉,我可做不出来。” 那个心想:“看来丹王不愧是一代宗师,光是鹤廉这份宠辱不惊,坦然认输的模样,的确让人佩服。至于十四少那种纨绔子弟,一看就是鲛人岛主硬塞给他的。丹王以鹤廉为大弟子,也不算坠了他的名头。” 更有人在下面窃窃私语:“或许那个阿真姑娘没有她表现出来的那么厉害,你看她一个雷劫就吓成那样。” “就是,你没听他们说吗,这女的之前一定没有炼过高级灵丹,不然真要那么有把握,怎么开炉之前不找几个高手护法?可见这是走了狗屎运了,正好让她赶上了。” “哎,鹤廉也真是倒霉,摊上了十四少这个蠢材。” “是啊,实力没有,却喜欢到处挑衅。真正的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 东陵十四听在耳里,恨不得将他们全部抽上三四鞭子,一面从牙缝里挤出冷笑道:“算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许颜真看了他一眼,忽然咧嘴一笑,嘿了声道:“本来呢,大家斗丹之前说好了,谁输了谁围着海市爬上三圈,并且按照你那幅绢布上写的话,来个循环播放。” 她见东陵十四脸黑得和锅底一样,瞪着自己的眼神仿佛要将她脸上烧出两个洞,心知此时不是意气用事的时候,只得强行忍下快意,淡淡道,“但看到方才鹤廉公子的表现,我实在自惭形秽。炼丹之道,讲究的就是一个对丹道的热情。在这一点上,我可远远不及他。那三圈什么的,就免了罢。” 台下众人又是嘘声一阵。大多数人都是过来凑热闹的,没想到正到关键的时候,却被许颜真接二连三把好戏给演砸了。 东陵十四心知对方是惧于自己的威胁,向他服软了。只可惜他不是那样喜欢礼尚往来的孬种,当即挑衅道:“怎么,你怕了?” 许颜真暗恨:“这个东陵十四真是给脸不要脸!” 如果她方才不这么说,按照莫鱼的心思,早就煽动群众逼着东陵十四兑现承诺了。须知这些都是在斗丹前,双方一致认同的条款。尤其东陵十四还是提出这些恶毒条款的创始人,按照妖修对承诺的重视以及斗丹台上历来的规矩,不仅东陵十四要学乌龟爬,连鹤廉都免不了。而那时,东陵十四一定会鱼死网破,将她也一捅到底。 一个人类炼丹师,在茫茫东海中身份被戳破,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她实力低微,长相妖艳,只怕到最后会沦落成尼罗河女儿般被各大妖修来回争抢,下场却和被迫远嫁的爱西丝女王一样,被人利用完了然后弃之如敝履。 许颜真轻叹一声,道:“实不相瞒,方才我刚刚得到一个消息。东陵十三娘已经向我下了生死战,待朝会结束后,为了挽回丹王弟子的声誉,她要与我一斗高下。”顿了顿,她摇头苦笑道,“丹王能有这样忠心耿耿的弟子,真是让我又羡又妒啊。” 此言一出,就连莫鱼都瞪大了眼,台下众人皆是大惊。可转念一想,看起来出乎意料,却又在情理之中。谁都知道十三娘与东陵十四为了争夺鲛人岛主的大位,彼此之间斗得厉害。东陵十四挑起了这场丹斗,却接二连三以失败告终。十三娘身为丹王弟子,虽然因主持蜃楼法宝交易而无法脱身,但绝对不能对此事袖手旁观。这对她来说,是最好的一次机会。一旦战胜了那个叫阿真的炼丹师,她就能挽回丹王已经在东陵十四手中跌至谷底的颜面,不仅能获得丹王的喜爱,也能第一次在众人面前不留痕迹的踩踏十四少。 不少人立即交头接耳议论起来。 “听说十三娘是丹王手下最强的弟子。” “是啊,人又生得美,实力又高强,炼丹水平也高,将来没准还能成为鲛人岛的岛主,这可是一座金山啊,谁娶了真是天大的福气!” “这可不一定,鲛人岛主不是最宠信小儿子嘛。” “你是说东陵十四?你看就他那蠢样,有可能执掌海市蜃楼吗?海市要是落到他手里,打死老子也不来参加朝会了。” “还没当岛主就到处抽人,等他当了岛主,还有咱们好日子过?” “就是,就是!我还是偏向十三娘,至少人家是个美娇娘。” “可阿真姑娘说的是生死战啊,那就是说两人中只有一个人能活着走出去。” “这就是十三娘的魄力了,要我处在她的位置,可不敢贸然拿自己性命开玩笑。她定然是有把握才这样,没准人家在蜃楼里新发现了什么好东西呢。” “唉,蜃楼确实好。可没有仕巴甲,咱们也进不去。一枚仕巴甲价值百万灵石,我看这辈子蜃楼我是别指望了。” …… 东陵十四此时心中如翻江倒海般沸腾起来,那些平时听在他耳朵里简直大逆不道的话,此时都被一个念头屏蔽掉了:“十三娘要和她生死战,她是不是在骗人?是不是在骗人?” 不,她若是骗人,必然不敢当众说出。就算她骗人,当众说出也会让十三娘不得不应战。可若真的没有骗人,十三娘为什么会对她下生死战?如果她和十三娘真是一伙的,只要十三娘来场丹斗,再让她故意输给她就行了,何必要下生死战?可若真是生死战,那她和十三娘中,赢的那个才能活下去。而这个阿真能炼制出一炉可引来劫云的大还丹,十三娘未必是敌手。一旦十三娘输了…… 东陵十四越发雀跃起来,看向许颜真的眼光也柔和了不少,一旦十三娘输了,就只能去死。就算侥幸不死,也只能隐姓埋名离开鲛人岛。那么到时候,这鲛人岛就是他的天下! 许颜真微微一笑,道:“你看,人家都下生死战了,我能不怕吗?”少女眼中虽然含笑,却显得极为无奈。 此时就算拿刀逼着东陵十四,他也不会把她卖了。无论是颜面还是丹王,都及不上他的岛主大位。不仅如此,他还要保证许颜真在生死战之前活得好好的。东陵十四的目光触及许颜真身边的四爪鳊鱼,阴森森的笑了笑:“至少不能留活口,毕竟这岛上还有其他幻修。要是让十三娘抢先捅出来这个少女炼丹师的身份,可就不妙了。” 他哪里知道,十三娘就是为了林镜才向许颜真下的战帖。而天宝阁与鲛人岛的生意是十三娘一手促成,就算她对许颜真恨之入骨,也不能轻易暴露她的人类身份。要知道,人类修士大规模进入海市蜃楼,无论在鲛人岛还是妖修界都是头一遭。鲛人岛主虽然同意了这笔交易,却没有透露给东陵十四,怕的就是他年少妄为,沉不住气。 有了鲛人岛三大巨头的保航,许颜真就算想摘下那仕巴甲都会被人按住。现在的局面已经从最初的完全被动,一点一点向对她有利的方向倾斜。而她此时最着急要办的事情,是尽快带着莫鱼进入蜃楼。有了幸运骰子这个吃灵石大户,她可彻底成了穷光蛋。要想最快速度的赚取灵石,只能从楼里那群一掷千金的肥羊们入手。 许颜真实在不想继续投掷蛇果,这玩意短期内长不起来,更何况一枚成熟果实里只有三粒种子,用它实在是太亏了。 第155章 第二份仕巴甲 神秘炼丹师不日将在生死台上大战东陵十三娘的消息一经传出,立即就在海市上掀起层层巨浪。莫鱼从外面惊慌失措的冲进丹室,一推门就叫道:“阿真,你知道么?外面传疯了,都已经有人开局准备赌你和十三娘谁能活着走出来!” 许颜真点了点头,目光却没离开手中的丹方,道:“这很正常。” 莫鱼大惊小怪道:“什么很正常!你知道现在押在你身上的注头已经飙到了多少么?一赔五!” 许颜真皱眉道:“这是什么意思?” 莫鱼兴奋得红光满面,搓手道:“很简单,你若是获胜了,庄家五倍赔罚,站在你这边的家伙们就可以拿到五倍的赌资。而押十三娘身上的注头是一赔二十,这说明买你获胜的人比十三娘那边的要多啊,大家都看好你!” 许颜真终于被勾起了一点兴趣,停下手上的动作,侧头看向莫鱼道:“赌的人多么?” 莫鱼用力的点头,叫道:“人人都说,今年的海市可比往年热闹多了。” 许颜真点了点头,继续低头取出灵草开始整理,一面随口道:“你押了多少?” 莫鱼愁眉苦脸道:“我哪里有灵石押啊,咱们不是说好了用灵丹抵扣我的工钱么。” 许颜真被他那模样逗得扑哧一笑,道:“这倒是件麻烦事。不过我也只是暂时领先而已,现在是刚开局,等到十三娘那边反应过来,行情会变化的。” 莫鱼叫道:“不可能吧!” 许颜真微笑道:“你可别忘了,这里是鲛人岛,十三娘毕竟姓东陵。换成你是鲛人岛主,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引以为傲的女儿,被大家都不看好么?” 莫鱼沉思道:“你这么说起来,倒是有点道理。”顿了顿,又急忙道,“那我们该怎么办?” 许颜真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只能先等。” 莫鱼有些摸不着头脑道:“等什么?” 许颜真微笑道:“等人把你的仕巴甲送过来。” 莫鱼眨了眨眼,指着自己的鼻子,道:“我的……仕巴甲?” 只听丹室门外被人重重一踹,接着是东陵十四的声音:“都给我滚下去,谁让你们跟着!” 许颜真狡黠一笑:“说曹操,曹操就到了。”她刚将丹室门拉开一线,东陵十四就一脚抵了进来,伸手直接扼住她的喉咙,低声道:“你到底是谁?” 许颜真被他一推,整个人不得已退后两步,直到后背抵住墙面。她微微皱眉,这个东陵十四又在发什么疯?只听莫鱼在背后小声叫道:“十四少,手下留情啊!还有生死战,生死战!” 东陵十四这才发觉自己的用的力道似是稍微大了一点,少女纤细雪白的颈项已经被自己捏出了两道青印,他恨恨的松开手,朝地上啐了一口道:“哼!脆弱的人类。” 许颜真好容易得到喘息的机会,立即弯下身子,双手扶住膝盖,胸口剧烈的起伏起来。莫鱼小心翼翼的凑过来,扶住她道:“你没事吧?” 许颜真摇摇头,抬眼看向东陵十四,居然一点都不气恼,微笑道:“十四少,我是人类修士的事,你不是早就知道了么?” 东陵十四冷笑道:“这才是我最好奇的地方,人类怎么能跨越茫茫东海,来到鲛人岛?” 许颜真叹了口气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莫鱼立即捂住耳朵道:“我,我不想听,知道得越多越麻烦。”他一拉开门便要跑出去。 东陵十四一根长鞭将他卷住,冷冷道:“你反正已经是个死人了!” 莫鱼吓得眼泪汪汪大叫起来,他正要下黑手,忽然见少女一伸手挡在面前,只见她眼中神色坚决,摇头道,“你不能杀他,杀了他对你没好处。” 东陵十四没来由的一阵烦躁,一鞭子抽在许颜真身上,恼道:“臭女人,不要以为我不敢杀你!” 许颜真也不躲闪,硬生生受了这一记。东陵十四出手后随即后悔,只见“哐当”一响,少女脸上的仕巴甲被他直接抽落在地上。 莫鱼完全吓呆了,见少女身上自左上而下,衣衫破裂处露出雪白的肌肤,上面赫然一道血印。他立即捡起地上的仕巴甲,伸手将少女扶住道:“你,你怎么不躲?” 东陵十四吃了一惊,只见那少女勉强抬起头来,乌黑的长发如流瀑半滑落,越发衬得颜色雪白。这一刹那,他的心中犹如重锤砸落。他从未想到自己恨之入骨的敌人,居然生得如此美艳逼人。须知在这个美貌和实力并重的岛屿上,幻修对美貌的崇拜甚至更甚于实力。他们千方百计想要精进修为的目的,不是长生不老飞升灵界,而是为了获得绝世的容颜。东陵十三娘对林镜一见钟情,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他那稀世少有的姿容。 东陵十四作为鲛人岛主最疼爱的幼子,从小骄纵成性,见识过的美女不计其数,却从未见过一个人如她一般,被人当头抽了一鞭,第一反应不是惊慌失措生怕自己毁容,也没有咬牙切齿要与他同归于尽,而是一手接过莫鱼手中的仕巴甲。少女那被鲜血浸染的胸口微微起伏着,似是在极力忍住疼痛。 东陵十四怔怔的看着她,方才劫云来袭时,他还嘲笑过她的大惊小怪举止狼狈,此时却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这世上的美人没有一个不爱惜自己的容颜,尤其是像她这样罕有的美艳。可是她在面临自己的长鞭时,却没有半点惊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是的,仔细想来,无论她是在自己前去砸场子时,还是在斗丹台屡次获胜,她的眼中始终宠辱不惊。即使自己如何当众羞辱,她也没有表现出一分一毫的害怕与惊惧。那眼神,就好像她早已胸有成竹,知道会是这个结果一样。 “可恶!你到底是什么人?”他心中一个声音愤愤的想着。 许颜真暗暗叫苦,她哪里是不想躲,根本就是躲不了也来不及躲。这丹室总共就不过方丈斗室,里面站了三个人,她能躲到哪里去?再说以她的修为,能躲过金丹巅峰期的东陵十四,那才叫有鬼了。她心知眼前这个东陵十四懂得读心术,哪里敢素面朝天不戴仕巴甲? 许颜真剧痛之下的第一个动作便是抓住莫鱼手里的仕巴甲要往脸上扣去,只听手指碰触处一声轻响,只见那面具左侧下颚被鞭风扫出一道裂缝,眼见是用不成了。 她这回可当真生气了,用力将仕巴甲掷在东陵十四脚边,冷冷道:“现在你满意了?你不用杀莫鱼,没了仕巴甲,只要走出丹室,我的身份就暴露无遗。” 莫鱼咋舌道:“原来你想杀我,是怕我泄密!”他愤怒的瞪向东陵十四,后者毫不示弱的瞪了回来。莫鱼咽了口口水,又退后一步,道:“我,我,我和阿真有契约,打死我也不会说出去的。” 东陵十四深吸一口气,勉强将视线移到那少女脸上,随即又闪躲了过去,冷笑道:“她现在名气大了,人人都知道你是她的小跟班,这鲛人岛上多少幻修,十之三四都过了大洞明。只要让他们逮住你,就算你嘴巴封得再死,也难保不会被读心。” 莫鱼顿时脸色惨白,望向许颜真道:“这,这可怎么办?” 许颜真盯着东陵十四道:“仕巴甲不是可以阻隔幻修读心吗?既然如此,给他一个仕巴甲不就成了?” 东陵十四心中颇为气恼,咬牙道:“一枚仕巴甲要上百万灵石,这个价他值么?” 许颜真冷冷道:“对别人来说或许不值,对你来说绝对值。今晚我原本打算进入蜃楼,要为生死战提前做些准备。莫鱼是我在这里唯一信任的妖修,我会将数十瓶极品回灵丹托付于他,请他帮我在海市上继续收集材料。你也应该知道,只要我能战胜十三娘,对你来说就是天大的好处,完全不用自己出手,就有人为你扫清荣登大位的障碍。区区一枚仕巴甲和整个鲛人岛比起来,又能算得了什么?” 她越是这样说,东陵十四越是不快,哼了一声道:“你胆子倒大,竟然以这种语气跟我说话,当真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许颜真心中一凛,只得放软语气道:“我不过是一个人类低阶修士,放在你眼里,不是敢不敢,而是值得不值得的问题。毕竟对你来说,杀了我就和捏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但杀了我,便坐实了丹王弟子技不如人的传言。明日人人都会说丹王弟子因惧怕与我斗丹再次失利,而私下里取我性命。十三娘也会向丹王告状,说你生怕她通过战胜我来踩踏你的颜面,才这般着急动手。到时候里外不是人的反而是你,这又何苦呢?而留下我,我的实力你也看到了。若是我赢得生死战,就可以为你除去十三娘的障碍,这是真正意义上的双赢!” 她见东陵十四的眉毛微微一动,又慢慢补充了一句道:“我们人类有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朋友。当利益一致时,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当利益出现分歧时,朋友也会反目成敌人。我想,你既然是鲛人岛未来的主人,应该不是那种只知盲目仇恨,不知利益取舍的蠢蛋。做生意么,大家好,才是真的好。” 东陵十四慢慢将目光移到她的脸上,少女强忍着疼痛的身子在微微的颤抖,但眼神却沉稳而坚定。她那雪白的脸颊上沾染着丝丝缕缕的鲜血,仿佛梨蕊上的一抹残红,透露着一种惊心动魄的美艳。他明明对她恨之入骨,此时却没法说出反驳的话。或许她说的对,当利益一致时,敌人也可以变成朋友。东陵十四狠狠一鞭抽在地上,直到将地上那方青玉地火池边缘抽出一道裂缝,这才从牙缝里恶狠狠的挤出几个字来:“你算什么东西?谁和你是朋友!” 他阴森森的瞪了莫鱼一眼,转身一脚踹开门,径直走了出去。 莫鱼胆战心惊的待他离开后,才一把将门关上,摸着胸口道:“吓死我了。刚才还以为没命了。还好阿真你救了我。” 许颜真有苦说不得,她哪里想到那东陵十四说打就打,还当真一鞭子抽在她脸上,还好她脸皮厚,不,还好有仕巴甲罩着。这仕巴甲不愧是价值百万灵石的灵宝,不然按照他那断金碎石的力道,自己那娇弱的头骨不粉碎也要骨折。 可是这下倒好,不仅莫鱼的仕巴甲没骗过来,连自己的那份也赔了出去,别说蜃楼了,怎么走出这丹室都让她头大。她终究还是太过大意了些。 莫鱼咬牙切齿的骂道:“那乌龟儿子,不就是投了个好胎么,对个小姑娘也下手这么狠!” 许颜真此时再也忍不住,恨恨道:“就是,简直就是一脑残二百五!”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莫鱼掏出伤药递给她,一面又朝门口啐了一口,道:“我替你在门口守着,你自己将药涂了。” 许颜真心生感激,道:“谢谢你。” 莫鱼道:“谢什么,如果不是你,他肯定会杀了我,要不是这里有伤害反弹,老子说什么也不会白白的受那小王八蛋的鸟气!”经过这一遭,他对许颜真越发死心塌地。这才是真正的两肋插刀,这个人类小姑娘,真够义气! 他刚合上丹室的门,只见东陵十四阴沉着脸浮在半空中,一双眼如利刃一样笔直的射在了他的脸上,森然道:“你骂谁小王八蛋?” 莫鱼大惊失色,转身推开门便要冲进来。东陵十四正要一脚踹在他屁股上,忽然从缝隙中看见丹室内的少女正赤裸着上身,在小心翼翼的给自己胸口抹药。那鲜血仿佛是绽开在雪地里的一束红梅,让他的脸上烧出几许燥热,伸手一刀砍向莫鱼的后颈。可怜莫鱼还没摸清楚东南西北,眼前一黑就给拖了出去。 许颜真惊慌失措的将胸口掩住,只见那少年一只手用长鞭卷住莫鱼,一只手扔了枚仕巴甲进来,冷冷道:“我们两清了。”他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向许颜真,而是狠狠的反踹上门,一拳砸在了丹室的外墙上。 “可恶!谁是脑残二百五?”东陵十四恨恨的想着,一只手从怀中取出枚崭新的仕巴甲,用力的按在了莫鱼那肥肥的脸上,将那矮胖的四爪鳊鱼像个球一样朝着斗丹台砸了过去,一面咬牙道,“迟早让你落在我手里,叫你尝尝生不如死的滋味。” 莫鱼一头扎进斗丹台中间的傻大陋粗貔貅宝鼎上,明明早就清醒了过来,却硬是不敢将眼皮睁开。十四少正在气头上,这时候不装死,那就得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