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兽》 第1页 《斗兽》作者:声画不对位 【饲主x饲主,斗兽x斗兽,饲主x斗兽】送个精壮的男人才是最好的礼物 昆卡决定送佩罗一个礼物,佩罗挑来选去,最终选中了一个精壮的男人。 佩罗:能打吗?能打才是好男人。 昆卡:这男人价值8848 佩罗:……这就是传说中的小罐男? 昆卡:嗯,好男人,一个就够了。 饲主x饲主,斗兽x斗兽,饲主x斗兽 各种组合 昆卡x佩罗,以及其他副cp 第一章 他挑了一个精壮的男人(上) 佩罗看着一仓库的笼子,不禁抽吸一口凉气。 每个笼子里都关着一个人,他们体格精壮,身上满是疤痕和纹身,肌肉饱满鼓胀,线条美得就像艺术品,伸手去摸——昆卡告诉他可以这么做——坚硬让佩罗震惊,他难以想像这是人类的肉`体。 他们或坐或卧,安静地待在笼子里。 有一些拿着一本书在看,时不时沾点口水翻一页。有一些双腿勾在栏杆上,做着舒展筋骨的锻鍊。有一些把睡袋卷了卷,鼾声震天。 还有一些无意中和佩罗对视了一眼,既不笑也不怒,自然而然地又把目光转开。 这是本州最大的人口贩卖市场,而这一个仓库则是市场中最暴利的一处。 它们卖的是比杀手更可怕的狂暴之徒。 只是他们除了外型之外,好像并不狂暴。 佩罗听闻过这样的地方,只是他从来没有亲自来过。 其实干他这一行的人,要做大了有钱了,之后难免要找点这类人保护自己的安全。不过佩罗懒,一直拖着就没来办。 “别看他们温顺,放出来就是魔鬼。”昆卡说,指着斜上方的一个独眼男人说,“上次我在拳场看到他时,他上场就一拳,便把对手干倒了。我原来想要他的,但人数满了,下次有空缺了我一定要把他拿下。不过当然,你要的话就让给你了。” 说着昆卡敲敲笼子前编号的铭牌,那人便扭头跟昆卡打了个招唿。 那人何其精壮,佩罗觉得他一只手臂比自己大腿还粗。 “还有那个,”昆卡搂着佩罗的肩膀往前走两步,指着左下方一个正在把面包一条一条撕开,再慢慢塞进嘴里的年轻人,“他也很好,连续三十五场无败绩。不过人还年轻一点,之前没有伺候过主顾,可能缺乏实战经验。” 那小年轻抬头看了昆卡一眼,咧嘴露出一口白牙,把一条面包塞昆卡手里,骂道——“你不做我主顾,下回我替我主顾干掉你。” 昆卡哈哈大笑,把面包塞嘴里,继续领着佩罗往前走。 仓库狭长,一眼望不到头。 这里却静得可怕,轻微的说话和脚步都能产生巨大的回音。 佩罗仔细地打量着每一个笼子里的人,男人居多,也有少量女人。他们身上的伤疤是他们唯一的履歷,而他们的名——没有名,只有笼子前的数字,以及被主顾买下后,赐予的代号。 佩罗注意到了一个身上有着一道一道鞭痕的人,忍不住停下脚步。 那个人容貌俊美,就像从名画里走出来的一样。肌肉线条也十分流畅,仿佛出自神笔。他有着一头蜷曲的头髮,眼睛却澄澈得叫人难以相信他的身份。 他从笼子里伸出手,率先对佩罗说——“你好。” 佩罗咽了口唾沫,伸手和他握了握,望着那破坏美感的鞭痕,犹豫片刻,问身旁的昆卡——“这不是自由市场吗,他们还会……被鞭打?” 昆卡哼笑一声,朝男子扬扬下巴,“你自己说。” 男子有些抱歉地解释——“是我自己打的,身上痛了,做起事来比较麻利。如果主顾看不惯,我不打也可以。” 佩罗扬眉。 他曾经不愿意到这里来,因为他觉得被贩卖成这种玩意的人都不正常,不是性格乖戾易怒,就是粗俗不堪、难以入目,他也万不想把这类糟粕在自己身边。 可他现在不得不说——他们很正常,除了这里的装潢不正常外,似乎都是一群心智正常、态度友善的傢伙,甚至还有点腼腆。 或许连脾气都比他好。 佩罗接着往前走,直到行至仓库的深处。 这时,他的目光落到角落的一个笼子里。其实这个男人并不特别,和外面那些或粗壮得可怕、或俊美得异常、或一看就像个没长大的孩子都不同,他并没有什么特别显着的标志。 他的手里有一只酒瓶,在佩罗细看时才发现——他笼子里有很多酒瓶。 “这里还可以喝酒?”佩罗瞥了昆卡一眼。 “只要他们控制得住自己,不闹事的话。”昆卡回答。 佩罗点点头,稍稍弯下腰,更仔细地打量里面的男人。 男人已经喝得很多了,但眼睛里还有清醒的部分,他朝佩罗笑了一下,而后又自顾自地举起酒瓶喝了几口。 “不过我建议你别选他,”昆卡劝道,“他虽然打得勐,但太嗜酒了。他上一任主顾就是被他带着一起喝酒,结果自个摔游泳池淹死了。” 佩罗讶异,“这都行?” “行,他会拉上身边一切人陪他喝酒。”昆卡踢踢笼子。
第2页 那男人仿佛没听懂昆卡说的话似的,举起酒瓶子示意一下,又咕咚咕咚灌下几口。 “对了,他听不懂我们的语言。”昆卡道,“如果你要这个,可能之后传达命令不太方便。” “偷渡过来的?”佩罗问。 “所有人都是偷渡过来的,只是他大概属于差生。”昆卡笑起来。继而也附身和那男人交流了两句,用着佩罗听不懂的话。 男人看看昆卡,又看看佩罗,说了几个带着酒气的字音,跟着咧嘴。 昆卡听罢,更加笑得夸张,不仅如此,他搂过佩罗的肩膀紧了紧,对他声明了什么,男人才赶紧摆摆手表示歉意。 “你们说什么?”佩罗好奇。 “他说他愿意为你干活,愿意捨命守护一个漂亮的男人,”昆卡道,“但我告诉他你是我的,他这癞蛤蟆打打下手就好了。” 佩罗也跟着笑起来。 那男人敲敲栏杆,让昆卡靠近,又说了几句话,再把头转向佩罗。 “他说你很漂亮,他已经好长时间没见到那么漂亮的男人。”昆卡摸摸佩罗的脑袋,道,“这也是你不要选他的另一个原因——他们那的人花言巧语太多,别被他们灌晕了头脑。” 佩罗听罢还真有点不好意思。 他年轻的时候是有人夸过他好看,可现在——啤酒肚都要出来了,脸上也长皱纹了,这时候再夸他好看,不用想也知道是恭维。 但佩罗也很久没听别人这么说过了。 他蛮喜欢这个人的,这是一种眼缘。他没有挑这类人的经验,所以只能相信感觉。 “怎么样,选一个吧,我替你买单。”昆卡大方地道。 是要挑一个了,尤其在佩罗遭遇了那场袭击之后,他意识到这已经是迫在眉睫的事情。否则他也绝对不会亲自来到这个地方,不会在这沉闷得让人窒息的仓房里一个一个笼子看过去。 第一章 他挑了一个精壮的男人(下) 佩罗回忆起那天的情形,仍然觉得后即发凉。 那一场袭击来得太突然了,佩罗毫无准备。 那天他从旗下的酒吧出来,坐上其中一辆最不显眼的轿车。这辆轿车前天才从隔壁州提货过来的,牌照都还没来得及挂上去,他压根不认为别人能凭这辆车认出他是谁。 而且他挑的也是随机的一条路,他就是借着酒劲让司机给他兜两圈,稍微醒醒酒再往宅子去,所以司机走的也不是惯常回家的那条道。 他也没有把玻璃窗大敞,只是开了一条小缝,让夜风可以吹进来,给沉闷的车厢透透气。 所以他根本不认为自己会遇到袭击——除非那人在酒吧里蹲点,或者有内鬼。 就在他饶了半个小时,觉得脑子差不多能思考问题了,才敲敲驾驶座让司机往回撤。 他已经很久没喝那么多酒了,但今天朋友过来,高兴,就过量了一些。他的年纪已经不小了,万不是二十出头那会喝得烂醉如泥,睡一觉第二天又精神抖擞的模样。 从他跨过二十五岁门槛开始,他就觉得熬夜和酗酒对他来说是过于耗能的活动。而他现在也不洗冷水澡了,他需要放一缸温水,好好地泡一泡,睡前再喝点酸奶,补充让酒精弄死的蛋白质。 所以他需要醒一点再洗,否则温水一加热,血液会带着酒精更迅勐地往脑袋里沖,沖得他神志不清,第二天自然也不能准时起床。 可他第二天必须起,他要见一个很重要的合伙人。 他得知对方已经坐今晚的飞机过来了,现在是凌晨两点半,大概那人也安稳降落,并找到一个能洗脱烟尘和疲倦的场子,好好地泡在温柔乡里。 那人叫昆卡,是他合作了八年的伙伴。 佩罗负责本省的市场,而昆卡则负责临省。八年来他们风里来雨里去,到了现在也算是公司的顶樑柱。 但做的什么生意——这点咱们稍后再谈。 按照常理来说,昆卡和佩罗不会很熟,他俩一年到头见不着面,要熟也没有机会。 可偏偏昆卡这人是个自来熟,从八年前第一次见面开始,几乎每次见面都把佩罗灌趴下。在同一个人面前醉倒一次或许有些尴尬,但醉倒无数次——他们就变成知根知底的好朋友了。 每次昆卡回来,佩罗都会加强安保。不管是加强对方的,还是自己的。他们这类人最怕的就是行迹被跟,无论是被白影子跟还是给黑影子跟,结果都不好过。 这次也是一样,把所有房产、仓库、厨房的人手都加了一倍不算,还让所有人都带上枪。 佩罗可以保证自己不惹事,但昆卡——昆卡走到哪,事就跟到哪,佩罗不得不帮他防。 所以佩罗想不明白,他平日里被扫场还好说,可偏偏选择这个时候扫场——不是敌人脑子被门夹了故意往枪口上怼,就是他有了致命的疏忽点。 可无论是哪一种,那都是交火过后才能考虑的。 而当他们看到了自己的别墅,就差把车停稳在门前了,佩罗忽然之间,却感觉到了不对劲——虽然所有的守卫都各就各位,也确实看不到半分异样,但男人的第六感就是为他响起了警报。 佩罗把枪掏出来,并命令同在车里的两个护卫先下去,而后把车窗摇上,坐在车里静静地等。
第3页 或许敌人也发现他有了察觉的意图,于是一不做二不休地直接朝仍在车里的佩罗发起进攻。 只见突然之间两辆面包车从林子里冲出来,一前一后地把他们的车堵住。紧接着林子里冲出更多的人,提着冲锋鎗对着车辆就是一番扫射。 司机当场被打死了,佩罗则眼疾手快,马上趴下。 守在别墅周围的安保连忙操枪迎上,而佩罗则推开车门,一边以车身做着掩护射击,一边瞅着时机往别墅内退。 他原本的计划是仗着自己守卫多,只要他推进了别墅,凭藉防弹玻璃窗也能让他们的反击行之有效,并为他赢来搬救兵的时间。 然而他估算错了,都是酒精的错。 这一群人似乎蹲点已久,火力和人手绝对不比他少。可当他看见有人居然从树影里扛着加特林出来时——他心说完了,别墅大概是扛不住的,他得绕后院坐另一辆车熘掉才行。 但他想得到这一招,敌人也想得到。 对方并不留给他撤退的时间,就在他从前门撤进别墅的过程中,他看着身边的杀手和护卫一个一个倒下。对方的火力太勐烈了,仅凭这番压制,也能直捣黄龙。 他勉强地挤进大厅的门,两个守在宅内的护卫马上把门关上。可惜他们还是慢了一步,就在其中一人扣锁的剎那,一发手雷竟直接从门缝滚进来,顷刻间将大门和门边的两人炸得血肉模煳。 佩罗连忙掀开沙发座,操起底下的冲锋鎗对着门口就是剧烈地射击。 他一边打一边后退,直到退到厨房,并靠近厨房后方的小门。 他朝窗外看了一眼,这一看把他的后路也断了。 不知道是哪一个人突破了防线,他的备用车已经燃起了熊熊大火。 他骂了几句粗话,把枪丢掉后又从厨房的案台下掏出几袋炸药。他心说好吧,既然你们执意要杀我,那他妈我死了也要抱着几个垫背。 屋外的枪声和炮火声越来越勐烈,虽然敌我都有损失,但双方的局面一看就知道胜负已分。 厨房的门也被踹开了,佩罗重新抱起冲锋鎗,将最后的子弹打完。 他打死了挤进来的三个人,可更多的人还跟在后面。于是他又掏出手枪,竭尽全力地反击。 他不想死在这栋别墅里,真的不想。 他不怕死,死亡对他这类人来说是不知何时会到访的朋友。 或许在某一天登上汽车之后,或许在喝完咖啡从店里出来之际,或许只是和一群朋友聚餐,其中一人便会突然把子弹送进他的脑壳——或许没有那么干脆,会有一副冰冷的手铐先戴上,然后来往在被告席上好几次,最终才在疲倦中终结。 但不是现在,绝对不是。 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服气。 可有时候不服气也得认,手枪已经发出哒哒哒的空壳声了,再没什么能让他继续反抗。把案台上的餐具丢过去?不,他不相信他能一把刀甩去,就准确地正中一个人的脸。 他希望对方真是来杀他的,而不是拷问什么信息,那他还能得到个干脆,不需要经歷死前的酷刑。 不过事情发展和他想像的不一样,正当他做好了准备,已经开始为自己念诵祷文时,更剧烈的炮火声从远处响起。 其中一个挤进来的人回头看了一眼,也就是这一眼,让佩罗得了机会,突然操起水果刀冲上前,一把扎进他的脖颈。 现在他捡到了一把枪,他大概还能再反击一会。 老天会眷顾不放弃的人,所以他也不知道救兵是谁,却看着已被攻占的小厅里的敌人开始倒下。 他们被子弹击干脆地爆头或打成了筛子,那如天兵天将一样的援兵让佩罗感激得想要落泪。 他一点一点地从厨房里出来,抬手干掉了一个因战局突然扭转,而缩在门廊后不知所措的年轻人时,他终于看到了屋外的来者。 那个男人抽着烟,插着腰,就站在佩罗的汽车面前。他没穿里衬,居然就裸着上半身套了件皮衣。他的头髮还湿漉漉的,看着像是洗澡时突然收到消息,身子都没擦干就跑来。 不过此刻他的神色十分镇定,甚至还有一点嚣张。 而他的身边来来回回穿梭的,则是一些胳膊上有着烙印的杀手。 那些杀手光着膀子,连防弹衣都不穿。身上密密麻麻遍布着纹身,似语言又似图腾。 佩罗把手枪放了下来,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早就叫你也买几个了,你看,他们多有用。”昆卡咧开嘴笑,喷出一口浓浓的烟气。 他大步地迎上前,给了佩罗一个油腻的拥抱。 越过他的肩膀,那些画满图腾的杀手如影子一样翻腾着。他们安静地施行着屠戮,仿佛披着野兽皮囊的刽子手。 不过他们确实就是野兽,因为他们不是普通的杀手。 在这个国家里,他们被称为——斗兽。 今天,佩罗也要拥有第一只斗兽了。 而莫名地,他觉得这个所谓花言巧语又嗜酒如命的傢伙,真的可以成为他的新帮手。 “我就要他了。”佩罗说,说着单膝跪下,朝笼子里的男人伸出手,问——“你觉得怎么样?” 男人握住佩罗的手,而另一边手伸出来,在佩罗的脸上碰了一下。后来佩罗才知道,这是他用手的动作代替亲吻。
第4页 他发出了一个音节,他听懂了佩罗的意思。 第二章 死得恰到好处(上) 佩罗很开心,回去的路上不停地瞅自己的新手下。 本国允许拥有私人武装,这也让这类私人安保、杀手和护卫产业十分吃香。其中最吃香的不用说,便是这一群精挑细选出来的斗兽。 斗兽不是僱佣兵,不是为了国籍或钱而把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人。但他们的亡命觉悟并不亚于僱佣兵,这来自于他们空有一身蛮力,却无用武之地。很多斗兽自幼便是孤儿,从战乱地带救出后,一部分被各个国家的娃娃兵组织拉走。 他们从小在硝烟中摸爬滚打长大,即便没有受过正规的训练,随机应变能力却比正规出身的人强,不然也不可能活到现在。 斗兽也不是士兵,不是为了满腔的热血和荣誉抛头颅的人。但他们的忠诚高于士兵,他们将买下自己的人称为饲主,以能成功保卫饲主安全为荣,以饲主拥有了自己,却仍然被暗杀或暗伤为耻。 这份耻辱直接与自己的价码和诚信度挂钩,所以佩罗选到的这头斗兽——若不是他的饲主自己失足跌进游泳池摔死,恐怕他的职业生涯也要随着上一任饲主的死亡而结束。 所以只要他们的合约没有终止,斗兽就要以死保护饲主的性命,这是他们获得丰厚酬劳的根本,也是他们在同类甚至其他平民面前享有特权并耀武扬威的原因。 这份特权十分重要,那就是只要有了饲主,杀人便可不偿命。 而一旦追责下来,他们的饲主会替他们受罚。有钱给钱,没钱坐牢或受刑。不过即便犯罪成本如此之低,斗兽也几乎没有因私仇杀人后叛逃的。 毕竟这是他们主动选择的人生,那若是亲手毁掉,还不如把他们杀了来得干脆。 这也是昆卡一定要让佩罗买一头斗兽的原因,他们的忠诚勇敢、无所畏惧、谨小慎微以及身手非凡,这让他们物超所值。 昆卡自己就买了一群,每年都还要往里头添几个。 他赚的钱中有一部分就是专门拨来豢养斗兽的,这也让他可以大摇大摆地去任何地方,喝得多醉都不怕。 但现在他有点小不爽。 因为佩罗老是在和斗兽说话,或者说斗兽老是在撩佩罗。 佩罗能听懂这傢伙说什么吗?肯定不能,所以佩罗就总得拍拍坐在旁边的昆卡,让他做同声翻译。 昆卡痛苦不堪,这他妈是挑了一个精壮的男人送到我喜欢的男人面前——他很心疼他的钱包,他想反悔了,不知道还来不来得及。 这只斗兽嘴滑是出了名的,以至于之前那个饲主都直接叫他情圣。昆卡和他见过好几次面了,也习惯这样调侃他。 但当下他一点调侃的心情都没有,因为他得听着情圣调侃佩罗。 斗兽虽然说是兽,可实际上他们的地位是很高的。家里买了一个斗兽,他直接就能成为所有安保的领头。他会跟着饲主去任何地方,有必要时甚至能守在卧室床边。 昆卡对斗兽很了解,很多有钱人家喜欢拿斗兽去保护自己的妻女——事实证明这他妈绝对是个错误。谁也不知道哪一天自己的老婆或女儿看迷了这身肌肉,保护保护,就保护到床上去了。 如今还得多加一条——让他们来守护男人也不靠谱。 情圣这称唿绝对实至名归,佩罗都让他不要再讲了,他还在一个劲地夸。 从佩罗的头髮到眼睛到鬍子再到他身上的味道,昆卡很担心下一次来他就夸佩罗的床上功夫了。 佩罗是个弯的,有多弯——不好说,毕竟他身边曾经出现过男人,但仅仅是昙花一现。昆卡问过佩罗的情况,但两人到底是同事关系,就算佩罗承认了,昆卡也不好阐明心意。 不过佩罗真看不出来自己的意思?昆卡不信,他觉得是佩罗不喜欢他,所以故意装傻看不懂罢了。 你看现在佩罗眼睛就离不开情圣,这比蚊香还要弯。 有那么好看吗?原谅昆卡年龄限制了他的审美。他瞥了一眼被菸酒填满的身体,又瞥了一眼仍然肌肉饱胀胶原蛋白丰富的情圣。 好看有什么用,还不是给自己买了当斗兽。 昆卡找了个藉口说自己累了,不再翻译。而后闭上眼睛,往车靠背上躺去。 昆卡确实送对了礼物,他哄得佩罗很高兴,可昆卡自己——他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 第二章 死得恰到好处(下) 昆卡自己的斗兽则哼着歌,稳稳地操控着方向盘。这是昆卡最看重的一头斗兽,跟了他六年了,昆卡叫他“诗人”。 因为他看起来吊儿郎当又十分油腻,但实际上他没事就念叨几句文绉绉的话。 其实一开始昆卡也奇怪,你能念出那些说明你比我有文化,我都念不出那些诗句,你怎么就来当斗兽也我们这些爆发户用了呢。 诗人表示——哥,你不懂,这就是信仰。 好的,昆卡不懂。他的信仰早就欠费,甚至都销号了。 所以诗人能看出昆卡那种“我很纠结可是我又不好意思明说”的表情,在佩罗热络地带着情圣进屋去和手下们打招唿时,诗人体贴地从屋里给昆卡顺了一瓶酒出来,掏出一根烟为大哥点上。 “其实这也好,”诗人一併靠着车门,抽着烟,遥遥地望着这一栋最靠近市区的小宅子,“人总是喜新厌旧的,总是喜欢够不到的。现在情圣陪在他的身边是新鲜,但这低头不见抬头见——看不了几天,他又会想念您的油腻与粗俗。”
第5页 昆卡觉得他应该辞退诗人了。 “爱情是甜美的,但甜的东西容易发酵。尤其在那么炎热的夏季,身上的汗水会加速细菌的繁殖。甜过头了就会酸,酸久了就会臭,臭了……自然就想起您的好了。” 为什么那些杀手袭击的是佩罗而不是自己呢? 昆卡不由得慨嘆,否则说不定能借着袭击,乱弹崩死身边这个文绉绉的傻`逼。 诗人还想说什么,昆卡抬手阻止了他,“不要再讲了,你说的,天气太热,天干人燥,我怕我会忍不住那酒瓶子砸爆你的头。” 诗人陷入了忧伤的沉默。 片刻之后,诗人从上衣口袋拿出了一叠照片递给昆卡,“这是你让我查的那几条路的摄像头记录,我查到了,前几天确实是渔山的人突袭了佩罗在南沙街的别墅。” 昆卡接过厚厚的照片,一张一张翻过去。 “我们和渔山有什么矛盾?”昆卡有些疑惑。 虽然并不知道渔山的老宅在哪,但他们经过其中一个红绿灯时,有一辆车把车窗摇下来,丢了个菸头。于是商铺的摄像头便照到了他的脸,昆卡认识这张脸,是渔山旗下的杀手无误。 吸菸果然有害健康。 “我们和渔山没有往来,但佩罗这边应该有,”诗人说,“听说渔山之前有一批货沉了,是被击沉的,死了二十九个人,全在货柜里。包括水手和蛇头在内,总共三十五个。上面说是海关击沉的,是个意外,但有传言说是佩罗的人干的。” “佩罗?”昆卡更奇怪了,佩罗不像是会主动生事的人。 然而诗人点点头,解释——“佩罗三年前有一个宠,赌得厉害。佩罗不给他钱,他就到处借,借到了渔山人的手上,还不起,被挂车后面拖了两条街弄死了。” 昆卡讶异,居然还有这等好事——不是,竟还有这等歷史。 都怪昆卡一直不在省内,就算他想打听关于佩罗的八卦,也不方便自己问出口,那消息不灵通很正常。 到了这里,我们就不得不谈到他们做的生意了。 第三章 晚上总是要做一些害羞的事情(上) 世界上最赚钱的行当有三个,军火,毒品,石油。 石油最近不那么好搞了,伟大的大地母亲的资源是有限的,而生活在大地母亲之上的所有国家都需要石油。那就只有越开採越少,越少越争夺,越争夺——国家越要死守不松口。 当一个资源已经上升到战略地位时,普通的小市民就不可染指了。 军火也十分不好搞,自从第三次世界大战之后,小战争不断,大战争没有。无官方渠道不好卖军火,无钢铁厂难以造军火,无通天遁地的手段不好运军火。 所以军火就像一朵白莲花,可远观不可亵玩。走走黑市过点枪还可以,但有规模地挣大钱——这钱轮不到自己挣,国家已经挣得七七八八了。 毒品算是最亲民的黑市行业了。 利润不比军火低,还是可再生资源。地球两大毒品仓,西半球古柯硷,东半球海洛因。从原料市场到顾客手里,价格翻上一百多两百倍都很正常。 这就像邻居家的小姑娘,看得到,摸得着,就看你想不想追和什么时候追了。 抓住时机,她就成你心头的白米饭和蚊子血,糟糠之妻助你一统天下,不到十年能让你吃圆了腰身富得流油。 抓不住时机,她就永远是白月光和硃砂痣,看着别人把她搂在怀里,看着她当别人的摇钱树。 当然还有很多抓住了时机,却运气不好的。那大概还没摸到她的腰和屁股,就被她爸爸或哥哥打死了。 邻居家的小姑娘也不是那么好追的,尤其在彼此都知道她有朝一日会成为女神之际。 但是条条大路通罗马,士可杀不可穷,有发财的心和远大的志向,又怎么可能因堵了路就不走呢,这和鞋坏了就开始坐轮椅一样不合常理。 所以除了毒品之外,人口贩卖的地位自然而然就提高了。 本国总共七个省,每个省有四至十几个城市不等,有的省贴着海岸线,有的省贴着国境线——这算下来就是几十个城市都可以出国。 有的就在国境线上的城市,更是连海关都不管事,提个小背包就过去了,身份证都不查一下。 如此天助我也,岂能不卖点东西。 昆卡十七岁跟着姐姐去国境线附近建房子,那时候有个大工程,把他们省的青壮力都招去了,待遇勉强能够温饱。 他姐姐是个工程师,昆卡自幼读不好书,那至少得干点活,于是姐姐就带上他,在边境线撸起袖子开干。 每一天昆卡就带着安全帽,远远地看着和对面国家隔着的一条河和一座桥,上面的人从早上六点天没亮,到晚上十一点禁止过关,一整天络绎不绝地往返两地跑。 他们提着大包小包,有的看得清袋子里的东西,有的严严实实捆了好几层包装纸,根本不知道里头是什么玩意。 后来才听工友和姐姐说,那里头什么都有,不过最多的还是白粉。搞几箱书,把里面挖空了塞进去,或者抽空行李箱,在底层弄个暗格。能塞多少塞多少,海关一般查不来。 昆卡十分惊讶,但更惊讶的还是工友手一指,指着不远处过来的一串泥头车,“这些也是啊,这些都是。”
第6页 “这运的不是石料吗?”天真如昆卡,尚未知晓天地之宽广。 “是啊,看得到的是石料,车底下还有一层,等会卸货的时候你看吧。”工友老油条,说完低头继续面朝黄土背朝天。 第三章 晚上总是要做一些害羞的事情(中) 于是那天昆卡十分勤劳,干完了自己手头的活,还要跑去帮工友卸下石灰和木材。当他们清空挡板上的东西后,司机和几个押货的就把车开走了。 但他们开得不远,就在建筑工地后方的小路上,那里已经有了好几辆面包车等着,牌照都来自不一样的城市。 紧接着司机便把挡板掀开,将那一箱一箱捆得像教科书的东西分拆进不同的小面包。 小面包摇摇晃晃,在夕阳下愉快地奔进了城里。 从那一天起,小小的昆卡就有了大大的梦想。 原来他距离财富只有一步之遥,他怎么就没有想过,如果他也有一辆小面包,跑着跑着,有一天就能跑成大卡车,再跑着跑着,就跑成了巨轮,继续跑一跑,说不定就跑成法拉利了。 致富要趁早啊,这和出名要赶早一个道理。他可不想有一天自己有钱了,却已经开始养生了。 但他还是想得太简单了,当有一天他发现这些船不仅仅装教科书,还装一些巨大的货柜时,他从里面听到了浅浅的咳嗽声。 这一次他任由想像力自由地驰骋,连忙丢下铁铲去找工友。 “这里装的又是什么?这么大,全部都是那些东西?” 那天阳光明媚,工友用太阳好大脸一般的表情眺望远方,良久,给出了答案,“不是,这应该是人蛇在走货。” 光天化日之下,蛇头居然堂而皇之地走货。 昆卡幼小的心灵受到了巨大的冲击,他愣神地望着小船驶过眼前,直到工友调侃,“最近走斗兽多啊,越来越多了,看来我们生活水平提高了,富豪也开始养斗兽了。” 是的,斗兽是舶来品,而发展出本地斗兽,也就仅用了一代人的时间。 昆卡在工地干了五年,五年里他看着一栋一栋高楼拔地而起,看着自己亲手堆砌砖瓦搅拌水泥的桥樑横跨,看着边界变得越来越规整,越来越干净,但他的心仍然魂牵梦萦于那些大卡车和货柜里。 等到他二十二岁那一年,他终于做好了准备。 那天晚上他郑重地握住姐姐的手,说——“老姐,我要去闯荡四方了。” 姐姐的目光从设计图转到昆卡脸上,眉头一皱,问,“做啥,你不是要去跑车吧?” 果然是亲姐,话还没说出口她就猜到了,并且如亲姐一样反对了。 “不行,太危险了,我把你带出来是要完整带回去的,爸妈知道了咱俩都不用再玩了。”灯光下亲姐没化妆,但昆卡觉得过不了多久,他能给姐姐买最好的化妆品和衣裳。 她再也不用跟着一群汗涔涔的男人泡在工地上,也不需要被烟尘抹了干净的脸和手腕。 “我明年底就结婚了,到时候我都安顿下来了,就照顾不好你了,你不要东想西想,明年我把你安排到姐夫的建筑公司去,你在设计部坐坐办公室多好。” 姐姐揉了揉昆卡的脑袋,昆卡则一把抓住姐姐的手腕。他看出姐姐的眼神流露出同情和遗憾,他们家大概流淌着蓬勃的野心,以至于姐姐能感同身受那斩断财富梦想翅膀的痛楚。 第三章 晚上总是要做一些害羞的事情(下) “明年我按时回来,你信我。”昆卡郑重地说。 姐姐摇头,“我不会信你。” 昆卡不说了,姐姐当然不会信他,正如他也不会信姐姐一点都不想继续闯荡一样。姐弟连心,有的话不需要讲清楚就能明白,那有的事不需要亲口答应,也能算成是默许。 所以偷偷地趁着晨曦离开的那天早晨,昆卡的衣兜里多了很多钱。那一张张碎钞是姐姐的不捨得和不情愿,但昆卡明白,若非如此,他这辈子都会遗憾。 他确实从跑货司机做起,他用姐姐的钱考了个驾照,白天跑,跑了半年,改到专跑夜车。 工友大部分已经上了年纪,跑夜车老婆孩子有意见,他反而喜欢,因为这样就距离他要接触的行业更近了些。 跑夜车是寂寞的,在寂寞的夜晚里看着路灯刷刷刷地往后过,他也曾害怕过。这条路到底是通向光明还是黑暗,他不知道。或许既没有光明也没有黑暗,而是在这样灰黑色的夜空中一直跑下去,跑到没有尽头的尽头。 夜晚的边关说是过不了,实际上反而更加宽松。只要外面想进来的人给足了钱,值岗的没碰上检查,基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于是又跑了大半年的夜车,昆卡终于等到了一个机会。 那个比他大好多岁,脸上都出油了的工友有一天突然找上了他,塞给他一根烟,两人便熘到库房后抽着。 工友说,今晚你跑车是南线吗? 昆卡说是。 工友又说,我朋友有点东西让你捎一下,方便吗? 昆卡说,空位置有,但东西别太大,别太重。 工友说不大也不重,五十斤左右,占不了一个人的地。 说着摸了摸上衣口袋,又摸了摸裤口袋,再摸了摸屁股口袋,掏出二十张旧票子卷了卷,塞昆卡裤兜里拍拍。
第7页 “小心点,回来了打电话联繫我,我比你早两个小时去南线,到时候在酒馆等你。” 昆卡就这么被老司机带着上道了。他不多嘴,不好奇,东西拿到了拆分几个小包,掏空了车坐垫放里头。 一次二十张票子啊,那是他小半个月的工钱。 就这么又跑了三个月,终于有一天,工友下了班堵了门口,招手让昆卡跟他去。 昆卡买了包烟便跟上,见到了仓房后面的三个人。 工友说,“今晚腾出车厢一半的位置,我有几笼东西想送南线去。我跟你一起,怎么样?” 这次工友掏出的不是二十张了,而是直接给了他一沓钱。昆卡把钱揣进内袋,沉甸甸的至少有五十到八十张。 几笼——昆卡点头。 不用明说,他也知道今晚要送的是什么了。 第四章 工作时间不能喝酒(上) 那是昆卡第一次见到斗兽,他们精壮的体格和机警的眼神还有那与其身份不符的腼腆和礼貌,让他好奇不已又不敢靠近。 他知道他们身上每一块肌肉都是钱,甚至他们流下的汗,都散发着钞票和鲜血的味道。 昆卡和工友趁着夜色把笼子搬上车,昆卡则一直在冒汗。他的心脏咚咚直跳,不是因为紧张,而是极度的兴奋。他的双手颤抖地握在方向盘上,愣了好一会才想起要把车打着火。 路上他问工友,多少钱。 工友说,少不了你,安心运去就是。能出得起钱买斗兽的都是不在乎钱的人,你还怕人家说话不算数啊。 昆卡摇头,“我是说他们,一个……一头,要多少钱?” 工友好笑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似乎在说不会吧小子,你还指望这辈子能买一头? 但工友还是把烟叼在嘴里,伸出了一个巴掌。 “五千拉比?”这可不是小数目,这够得上他半年的工钱。 工友却笑了,笑着喷出一口烟,“加两个零。” 昆卡抽吸一口凉气,差点没把车开沟里。他的心脏跳得更剧烈了,勐地扭头看向工友——“五……五十万拉比?” “一般情况下是这个价,好一点的当然更贵,差一点的便宜些,”工友说,补充,“我指的是一个月的开销。” 昆卡在那一刻发誓,他这辈子一定要有一头斗兽,无论用什么方法他都要得到,因为这和自己的安全无关,这是面子,是身份。 是财富的象徵。 现在看来,昆卡是实现了自己的梦想。 不管他用的是什么方式,至少他确实靠那些或带来快感与愉悦或精力与亢奋的东西买到了斗兽,而且还不止一头。 他也在这个过程中越来越熟悉斗兽市场。 他亲眼看着国内从全国只有一个斗兽黑市,到现在每个省最大的城市都有一个。从每个月五十万拉比,到现在几乎涨到一百万。 这样的发展何其客观,而且他相信,这一行只会越来越好,前景越来越开阔,五十年之内根本不可能有萎缩或饱和的可能。 毕竟只要国家不废除私人武装,那斗兽就有训练的地方。在经济飞速发展的当下,国内的治安却跟不上,那有钱人需要什么?当然是安乐与健康。 斗兽便是这份保障,这比买一堆的保险来得有效多了。 保险保障的是出事之后,而斗兽给的承诺是防患于未然。 他和诗人就是在这个大浪淘沙的过程中认识的。 诗人比情圣不起眼多了,他永远穿着一件洗黄了的恤衫和一件已经磨起了毛边的牛仔服,永远刮不干净鬍子也不打理过耳的头髮,永远好像睡不醒一样睁着迷茫的双眼,又像喝多了一般喃喃自语。 唯一相同的,就是当时诗人也缩在斗兽市场最黑暗的角落里,也是满笼子的酒味,和堆得七歪八倒的酒瓶子,以及一本被酒精浸透的经书。 眼缘真的非常重要,昆卡当时买下诗人时也从来没想过,这个几乎是扶贫一样购进来的东西,能几次将他于鬼门关前拽回来。 诗人体术不行,但他擅长用枪,擅长窃听和跟踪,擅长城市作战。 他就是街头巷尾的一个影子,丢在人群里找不着。 这对一个三十出头的男性来说是致命的缺点,凭这点他就单身了三十多年。 可对杀手的身份而言,这就是不可多得的天赋了。 第四章 工作时间不能喝酒(中) 当下佩罗也和他一样,对自己拥有的第一名斗兽抱以极大的好奇。 他们已经和手下的人都打过招唿,而情圣——不用想都知道,他顺利地拿到了饲主的第一瓶酒。此刻他正和佩罗在客厅的窗边,一人一杯愉快地——你画我猜。 “需要告诉佩罗吗?”诗人指了指那一叠照片。 “你有渔山老宅的线索吗?”昆卡问。 “没有,这不容易找到,”诗人回答,不过他找到了另外的东西——“昨夜我趁你们退去之后,仍派人留守,观察战后的情况。聪明的人会给自己留后路,那叫生还的余地。愚蠢的人给自己留后路,那叫马脚和把柄,我认为渔山的人属于后者,那愚蠢的——” “你有什么消息?”佩罗打断了他,和诗人谈话要善于打断与抓住重点。
第8页 “一间伙房的地址。”诗人很扫兴,就像打哈欠打了一半被堵回去一样难受。 佩罗笑了,他就知道诗人不会让他失望。 昆卡凝视着坐在窗边的佩罗,轻轻地吸了吸鼻子,他似乎都能闻到风吹过佩罗头髮而飘来的髮蜡与摩丝的香,他可是自己的心头肉啊。 他会告诉佩罗这个消息的,而他知道凭佩罗这有仇必要的性子,定然有所行动。 这是给佩罗泄愤的机会,当然也是情圣小试身手的良机。 事情也正如昆卡所料,当佩罗看到那些照片并听闻诗人一串废话后,他从中抓住了梗概,并狠狠地喷出一口雾气,用力地把烟灭在烟缸里。 昆卡其实喜欢看佩罗生气的样子,毕竟佩罗很克制,虽然脾气不好,但极少暴怒。往日没什么事时更是如此,脸上总挂着一副温和友好的表情。 昆卡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到佩罗时,他压根不相信佩罗也是干这一行的。 佩罗杀人吗?放火吗?月黑风高越货吗?不应该啊,他这样的人应该是跟在大老闆后面的小宠才对——虽然近几年可能这个小宠有点发福——但他的头髮梳得一丝不苟,身上也喷着浓淡适宜的香水。衬衫干净得像刚刚洗过,被汗水湿透的一处透出若有似无的肉色。 这太干净了,干净得让昆卡有想把他弄脏的冲动。 但后来他便知道佩罗不需要他去弄脏,因为他的双手根本就没有干净过。甚至在昆卡还于工地里搬砖时,佩罗就已经开着小车,轮番地向海关和警局递送信封和礼品盒。 昆卡是在夏天结识佩罗的,那一天佩罗也是穿着一件亚麻的衬衫。汗水作用下,香味散发得更舒服了,让昆卡在拥抱对方时差点就着脖子啃一口。 不过昆卡忍住了,他只是礼节性地亲了一下佩罗左面颊,再亲了一下他又面颊,然后又抱住佩罗,再贪婪地握着佩罗的手捏了捏。 佩罗什么都感觉不到,这是当然,昆卡在遇到佩罗之前也没想过自己会喜欢一个男性。 往前的三十多年他大概和情圣一样,喜欢前凸后翘的,长发飘飘的,看着就秀色可餐,实际上也十分可口乃至略显油腻的。 但当他看到佩罗时他才发现,原来男人也可以很可口。 这可口和丰`乳肥臀前凸后翘的女人不同,是一种让人很舒服的,很喜欢的,想接近的,哪怕不需要亵玩,摆在家里放着就行的美好。 尤其当他听闻佩罗确实喜欢男性时,那种小小的开心就像浪花拍在礁石上,哗啦一下,把开心打成很多很多的碎块,再四处迸散。 第四章 工作时间不能喝酒(下) 不过显然这没什么卵用,佩罗喜欢男的不代表喜欢昆卡。 昆卡推了推佩罗的胳膊,让佩罗坐过去一点,强行和他挤在了一张沙发上。 佩罗抽出一张照片,朝诗人扬扬下吧——“你说的伙房,这几个人今晚会在吗?” 诗人摇头,“他们是老宅的看守,估计不在。” 佩罗的眉心皱了一下,为不能直接毙了亲手扫荡他南沙街别墅的兇手感到遗憾。 虽然一般不会狂怒,但一旦过了预警值,他额头的血管会暴起,眼神也不再如平时般温和。 他把照片放下,思忖片刻,道,“没事,伙房就是金库,价值不会比我南沙的别墅低,不亏。” 说罢他打了个响指,让之前的安保总监过来。 可他刚举起手,昆卡便抓住了他的手腕。 “你准备怎么做?”昆卡问,并不捨得把抓住的手放开。 还好佩罗无所察觉,只是愣了一下,反问——“今晚清他伙房,怎么了?” “你也去?”昆卡再问,把对方手指拢在手心。 “为什么不去?大快人心的好机会,我不在场怎么感受喜悦。”佩罗回答。 昆卡点点头,用听不懂的语言向情圣翻译了一遍。 说完之后,情圣又叽里哌啦地回復了一堆的字音,时不时看看佩罗,时不时又撇撇嘴。 一分钟交流完毕后,昆卡才把头扭回来,对佩罗道——“你今晚别去了,不妨让情圣跑一趟,他也不捨得你亲自到场。他说若是你不放心,他把那间伙房负责人的头提回来给你过目。” 佩罗扬眉。 权衡片刻,佩罗看向诗人。 诗人表示这确实是这样的,每个斗兽过来不露两手,怎么证明自己值这个价格。 于是佩罗再犹豫了几秒,最终也接受了昆卡的提议。 他无知无觉地把手抽回来,点起一根烟抽了两口,看了一眼手錶,才终于正式下令——“行,那你去吧,小心点,要带多少人、要什么武器,你自己点。” 昆卡不辞辛劳地翻译了一遍。 本以为情圣会挑几个人陪他一块,再找几把上好武器,岂料他只是一咧嘴,把酒瓶子里的底清光,而后干脆地站起身来,于昆卡的翻一下将地址在脑子里过了一轮后,竟就这样大摇大摆地朝门口走去。 佩罗觉得他是喝多了,所以才觉得自己能单枪匹马干翻一屋子的人。 他以为他要去的是哪里,那可是渔山的毒品烹调间,其驻守的火力和人马可不少。这逼装得不是时候,得丢命。
第9页 可正当佩罗要阻止情圣时,昆卡又一下子把他的手抓住,将他拉回了沙发。 “这可是斗兽,”昆卡笑了,“你就安分地在家跟我喝喝小酒等着就行了,那大价钱不是白花的。” 佩罗表情复杂。他当然知道这是花大价钱买的,所以更捨不得把他当成一次性用品。不过他到底不了解斗兽的实力,所以除了听昆卡的,他也没有更好的主意。 然而觉得情圣装逼的不止佩罗,还有诗人。 望着已经走到门口的情圣,诗人对其手中晃悠的酒瓶略有不满,不由得道——“我需要提醒他工作时不该喝酒吗?” “没事的,情圣就是这样,”昆卡说,“不喝酒,他就没法工作。” 说完,昆卡朝诗人使了个眼色,让诗人偷偷地跟在情圣后面。既看看他如何装逼,也以防他装逼不成,收拾收拾烂摊子。 第五章 不喝酒怎么工作(4-1) 情圣并没有喝多,虽然他喝的量很多,但对这种常年泡在酒精里的人来说,还不到上头的程度。 如果说醉酒反应是体内的守卫发出预警,那酒量越来越好则证明——情圣体内的守卫大概死得差不多了。 其实从他来到这个国家开始,他就很好奇,有那么多好酒的地方为什么不量产醉汉。 他的原产地没什么好酒,那些酒喝起来又苦又辣,还上头得厉害,每次喝醉第二天都不能干什么事,只能就着欲裂的脑袋在家休息一天。 但就这样,他们国家还是随处可见醉倒在街边的人。 酒是好东西啊,这就像吃饭睡觉一样必须。 他的童年在炮火纷飞的交战区度过,他仍然记得游击队到他们村落拉人时,就是给了这群小屁孩一人一碗酒。 队长说,喝,喝干净了,一滴也别给我剩。 他们便仰着脖子灌,酒精辛辣,呛得一些孩子口水鼻涕一起流。 队长说,这是你母亲种的粮食酿的酒,你岂能喝不下去。 说着便让人杵在那些孩子面前,不喝扇一巴掌,喝不完,再扇一巴掌。 于是孩子就忍着剧烈的气味和口感,张开嘴继续灌。实在灌不进去的,游记队员便掐着他们的面颊,帮他灌。 情圣有天赋,他第一次喝酒就痛痛快快地干了个干净。 他不知道为什么要吐出来,他觉得这个味道很好,至少消除了大部分的飢饿感。飢饿实在是太痛苦了,那让人坐立不安,谁都睡不着觉。 所以要在飢饿和醉酒之间选择——这没什么好犹豫的。 喝完了酒,队长便给他们发了枪,一人一支,招唿他们跟上。 小屁孩们随着队长来到村口边,见着几个被绑着的战犯。其实当时情圣哪知道什么战犯,只知道他们被打得满脸是血,大概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大家议论纷纷,交头接耳。 队长大手一挥,说,毙了他们。 这时候孩子就不敢动了。 他们见过枪,有的还摸过,但见过摸过不代表用过。他们还是孩子,刚形成一个生命也就十一二年,现在就要让他们结果生命——不太好,不太习惯。 所以队长又给他们倒酒,队长说喝,喝到敢开枪为止。谁开枪谁就能走,不开枪,那今晚我陪你们耗着。 那是情圣记忆源头中第一次喝醉,当然喝醉的不止他一个。 他喝了三碗,只觉肚子胀得难受,眼前晃悠悠看不清东西。手里头沉甸甸的,一看,才想起自己还握着枪。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好像被麻醉了,又好像很亢奋。好像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可一切又模模煳煳,让他脑子一片混沌,什么都想不清楚。 但他知道自己不能再喝了,他喝第三碗的时候挨了几个巴掌,掴得他头晕目眩,两耳嗡响。这巴掌让他难受也让他愤怒,更让他想结束这个活动。 他眯眼去锁定跪着的人,好半天才选中一个。他歪歪斜斜走上前,拿枪就对着那人扣动扳机。 扣动好几下才有一个游击队员走上来,帮他打开了枪的保险栓。 然后他便能揪着那人的头髮,一枪了结了第一条生命。 他的右手被枪震得发麻,却一点害怕都感觉不到。只有烦躁,愤怒,焦虑,和无法宣洩的在身体里沸腾的压抑。 游击队员的骂声和哭起来的孩子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让他的脑子乱得似要炸开。 他本来想把枪交回去的,但走了两步,那股烦躁至极的心情又逼着他停下脚步。 于是他折返回来,帮着其他要不就哭、要不就咳嗽、要不就犹豫半天不知道选哪个下手的小伙伴,一个一个崩掉了剩余的四个人。 游击队员不会算数,他们有七个小孩,可犯人只有五个,游击队员都没学过数学吗。 他抬头去看游击队员,队长走来郑重地摁了摁他的肩膀。他以为队长又要给他酒了,但实际上不是,队长拿过他的枪,给他上满了子弹,又还给了他。 要说情圣是怎么走上这条路的,大概就是酒精误事吧。 酒精让他感受不到残忍和痛苦,感受不到悲伤和恐惧,感受不到对与错,黑或白——可没有酒精他就能看清楚吗?他不认为。 所以酒精是好东西,在你想不清楚时,它让你停止思考,仅仅行动就够了。
第10页 第五章 不喝酒怎么工作(4-2) 从那之后,他就成了童子兵。 这是他选择的,但也不是他选择的。 不过好就好在童子兵的待遇还不错,至少每一次清扫完一个街区或赢了一场游击战之后,队长都会给他们每人发一瓶酒。 一瓶酒下肚,前一秒所有的恐惧害怕和满目的血腥画面全被烧没了,只剩下火辣辣的畅快和用不完的胆量。 所以他对于童年的记忆只有三样东西,酒精,古柯硷,枪。 这三样宝贝填满了他的一切,轮番在生活中占据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闲的时候就喝酒,作战的时候就上古柯硷,而枪——到处都是枪和弹头,它们就像热带雨林中茂密的叶子,铺满了他的眼帘。 他从一个游击队进入另一个游击队,帮着你打我,然后帮我打你。打来打去他也没闹明白在打啥,但只要打了,他就能活下来。 不记得是十七岁还是十八岁了,反正他对生日也没概念,印象中那一天来了好多好多的卡车,他就被带上其中的一辆,之后远远地离开了这片雨林。 车上有人告诉他大概是要被送到国际援助组织保护起来,有些国家开始插手他们的动乱了,所以要先把儿童送走,才方便正规部队进来侵略和扫平。 但显然知情人也不知情,因为情圣压根没被送到什么福利机构,他去了另一个基地。 那是一个私人的基地,他们培养的便是如今在市场上热销的——斗兽。 谁知道自己叫斗兽啊,情圣回忆起来也觉得好笑。 他只知道那里环境很好,有空调,有干净的水,有充足的食物,还有酒,有古柯硷。 他甚至在那里第一次见到了冰毒,那玩意贵得要死,待了四年,他都没尝过。 他再没有面对枪林弹雨,但每一天规范化的训练却和枪林弹雨差不多。训练他们的是一群退伍的特种兵,到现在他都觉得自己的教官是不是有点心理变态,估计光棍打久了,人就得扭曲。 教官们每天把他们折磨得人不成人鬼不成鬼,和他一起进去的小队二十一人,熬过四年的只有十二人。这他妈死了一半啊,还不如把他们丢回林子里。 不过在这里,他也第一次正规地接触了文化知识。 他开始正正经经地像个孩子一样学习语言,学习文字,学习除了数人头之外的基本计算方法,还学了一些最基础的计算机和无线电知识。 他听说过正常国家里的学龄孩子有假期,那些假期他们会随同父母一起旅游,度假,做一些上学时不能做的事,彻底地放松一下。 他们也一样,只不过给他们的假期不是用来放松的,而是用来放纵的。 每到这个时候,卡车运来的就是不枪和训练的设备,是无数的女人。 情圣敢说自己的油嘴滑舌不是天生的,他原来也很内向,还有点死宅的味道,但那些女人把他调教得很好,她们的温柔乡温暖的绝对不单纯是身体。 除却这一些福利外,这里还有最重要的一件让他不忍离去的东西,那就是一口好酒。 当他喝到他如今所处的这个国家的酒时,他就知道——只要有一天他能从这个基地离开,那无论如何,都要到这种酒的原产地去看一看,他要把后半辈子都耗在这琼浆里,他不活了。 命运眷顾了他,在四年之后,他被关进了笼子,从飞机变成火车,从火车又变成了卡车。 他终于离开了那个秘密训练的基地,而他的第一站——没错,就他妈是他魂牵梦萦了多时的地方。 第五章 不喝酒怎么工作(4-3) 他真的很喜欢这个国家,喜欢他们丰富的人文和不怎么发达的科技,喜欢他们直爽的性子和对爱情的幻想和浪漫。 老天对他很好,他有过三个饲主,上一任就是昆卡说的自己掉游泳池淹死的一个。 想起这事情圣十分悲伤,他为这个饲主哭了好几次,还去参加了葬礼。这饲主是个有着啤酒肚的老男人,但为人十足豪爽。 很多时候也不是情圣拉着他喝,而是他老婆不让他喝,于是他就把情圣当成藉口,方便过老婆那一关。饲主没什么不良嗜好,除了喝酒,就是回家种花草和打打高尔夫。 情圣怎么捨得抹了他的兴致。 记得那时候每次饲主喝完了,话就特别多,情圣听不了那么快的语速,但见着饲主高兴,自己也高兴。 有时候两人鸡同鸭讲地聊一宿,虽然不知道聊的是啥,但就是很开心。 其实他落水的那一天也不是情圣喝醉了,而是他让情圣去机场接他老婆。谁知道就是这么一来一回,饲主就发生了那样的意外。 真是祸福难测,还是过一天乐一天的好。 情圣再上一任饲主则是个女人,这女人虽然有些刻薄和神经质,但对情圣也十足大方。 或许也是她的刻板和神经质,让身边没什么男人敢对他油嘴滑舌。情圣却觉得她没听到好话,所以才要多听些才是。 说难听了是花言巧语,说好听了,这些夸赞都是女人的护肤品。就算这女人家缠万贯,但她也是需要呵护的。 或许也是情圣这样的觉悟,让女人对他相当信任和喜爱。 不过这女人本来身体就不太好,他跟到她身边时,她只是想防止几个孩子争夺家产而把她谋了。所以情圣好好地保护了她两年,她便在又一次突然的衰竭中过世。
第11页 情圣觉得,其实有家庭孩子也未必有好的结果,有时候处理不好了,便成为人生中最大的悲哀。 他只记得那一天他守了一夜,其间轮番通知几个孩子其母病危,但当夜竟没有一个人来,后来他才知道,他们是忙着通知律师去了。 第二天孩子们终于赶来时,身边果然跟着他们各自请的雄辩能手。他还没来得及把医生的结论告诉他们,他们就争执起来,争了十分钟,甚至有动手的趋势。 不过这已经不是情圣能管的范畴,他的饲主只有一个,而饲主的孩子——和他没有半毛钱关系。 而往前再数,就是他的第一任饲主了。 那是一个和佩罗一样,十分漂亮的男人。 不过情圣跟他时他还年轻,应该也就二十二三这样。而佩罗应该有将近四十岁了,美貌还是打了折扣。 那是一个大财团的二公子,或许也是觉着情圣刚做第一单生意,所以不能指派太容易遭遇危险的人给他保护。所以情圣每天的工作,就送送二公子上学,放学,去酒吧,再回到自己的别墅。 这人是把自己折腾死的。 他的毒瘾很严重,万不是那种偶尔熘冰或用古柯硷提提神的情况。他混用很多种毒品,衣服一脱,身上都是小血孔。 情圣秉承职业精神奉劝过很多次,熘冰和古柯硷少用,开派对的时候玩得高兴,拿来助兴还行,但海洛因就绝对不要用了,尤其不要频繁地注射。 但二公子哪里看得上这些斗兽,在他眼里这就是一群畜生。 他每天从早上开始就一会一小节古柯硷,用上一整天,到了凌晨三四点,一针海洛因睡觉。 这他妈说规律也规律,但这无异于拉快了人生的进度条。 他的父亲有所察觉,可一直不知道有那么严重。直到有一回他在家庭聚餐时没克制住自己,瘾犯得厉害,开始有点精神不正常的表现时,父亲才意识到他陷得多深。 情圣为这个还挨了一顿训斥,剋扣了三个月的口粮。 可他也没办法啊,他的饲主既是次子,也是次子的父亲。 那二少爷都让他保守秘密了,他难不成转个背告密去。 最后自然是父亲派了一群的安保,强行把他关在家里戒毒。 不过遗传基因这回事真的很奇妙,二公子叛逆又偏执,这完全就来源于老头子也是十分偏执的。 二公子本来性格就不太好,容易走极端,这样一刀切地把他锁在别墅,连心理医生都不派一个,这不是救人,是害人。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二公子自己躺浴缸里割腕死了。 死的时候大家都没发现,毕竟卧房自带了浴室,他们这群安保也不可能在公子说要洗澡了,还硬是不让他锁门啊。 老爷子哭得差点晕厥过去,最后俩月的口粮也没给情圣,说是保护不到位,活该被剋扣。 情圣没办法,还好大家都不认为是情圣的错,所以没让他的价码降下来。只是自那之后,他便多留了一个心眼,纨绔子弟的生意,他一般不接。 不过佩罗不一样。 他一眼就觉得佩罗这个人,其实不用他保护,因为佩罗自己的警惕性就已经很高了,这从眼神中就看得出来。 所以养斗兽只是养个保险,但主要工作——情圣知道,就是像现在这样,进行一些仇杀。 这么说来,他当然愿意跟佩罗,这不仅能让他放纵自己的酒瘾,还能让他杀个痛快。 第五章 不喝酒怎么工作(4-4) 情圣是坐一辆出租过去的,到了附近后还步行了好长一段,中途遇到一个小卖部,他买了一瓶酒摇摇晃晃往前。 越往前走屋子和人越少,树则越来越多,路越来越凹凸不平。 直到他看到炊烟裊裊的小平房时,他便知道他没找错地方。 他当然没找错,这他妈那么偏僻,却有那么多男人。门口坐两个,里头人影攒动,大概还有三四个。浓烈的烟雾从屋顶飘出,让情圣忍不住深深吸了两口气。 门口的两个男人看到了他,但大概以为他只是个醉鬼,唿喝两声便让他离去。 他也回应了几句,不过用的是自己国家的话,伪装成一个喝醉了的外地人。 他摇摇晃晃地上前,满嘴喷着酒气。两个男人站了起来,对视一眼,掏出腰间的枪也朝他靠近。 情圣叽里哌啦地说着土话,等两人来到近侧时,他突然一个趔趄,往其中一人身上栽。 他的酒洒了一点到那人的身上,那人也吓了一跳,不过他并没有意识到危险,所以枪口抬起又放下,再狠狠地推了情圣一把。 情圣借势摔到地上,把酒瓶子放下。 那人还想给他脑袋来一巴掌,但情圣没让。 就在他伸手的剎那,情圣却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借着对方的力量把自己带起来,而另一边手往皮带处一摸,抽出小小的鲨鱼刀,对着那人的脖子就是两下勐扎。 这两下快得让他同伴没反应过来,情圣便赶紧调转方向,抓住旁边那人的手一拧,将手中的枪拧掉,以免发出枪声引起伙房内的人注意。 而后马上将鲨鱼刀扎进他的胸口,狠狠地转动了一下。 不等那人随重力栽倒,情圣便立即将之推下,趁着他还有力气发出声音时,捂住他的嘴巴,再割开了喉管。
第12页 情圣休息了一下,抹掉脸上的血渍,再把搁在一边的酒瓶拿起来喝两口,又好好地放回原地。而后他把鲨鱼刀的血渍在外裤边擦了擦,收回皮套里。 最终他捡起地上的两把枪,检查了一下子弹之后,打了一个酒嗝,朝伙房的大门走去。 第六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上) 诗人比情圣晚到十五分钟,他必须保证情圣没看到他尾随在后,以免影响情圣的发挥。 所以当他看到伙房门口两个躺下并流了一地血的肉身时,他知道情圣已经开工了。 他走下车来,听着厨房里传来的打斗,捡起地上的酒瓶子喝了一口,再好好地放回原位。 其实他听说过情圣这类奇才,平日里别看这类人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时候,实际上做起事来却十分麻利。这类人是诗人佩服的,至少他工作的时候就尽可能不喝酒——刚才喝的那一口不算。 诗人摸出一根烟点上,看着血点子飞溅到煳了浆煳的玻璃窗。 这让他想起了他的家乡。 在他的家乡里,也有一片枫叶林,若到了季节,那叶子便会随风吹下。树叶飘飘荡荡,落在楼顶天窗的玻璃板。 每次他就这样躺在床上,看着叶子一块一块遮住阳光,最终变得一片鲜红。 这时候他的养母就会来敲他的门,说他的养父叫他。他的兄弟也会踹他的门板,将房樑上的灰尘踹出来,落在他的脸上。 不过他不会咳嗽,他总是假装睡着了。毕竟睡不着就要出去见养父,而见了养父——他真后悔自己没有早一点学会用枪。 现在的玻璃窗也在一点一点染红,他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有回过那个城市了。 如今那还算个城市吗?他不知道。印象中那只是一个偏僻的郊区,偏僻到只有避世的有钱人才会闲得蛋疼在那买栋别墅。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也不知道水电是怎么通过来的。不过停了水电就更好,那养母就可以有一万个理由让水电工上门服务。 这时候他就会被催着回到阁楼里,可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他总能听到正下方的卧室传来床板的吱吱呀呀声,一下一下,撞得他的铁丝床都微微震颤。 他表示自己一次都不知道养母在做什么,也一次都不想承认养父对他做过什么,他一点都不知道自己身上的伤疤从哪里来,也不想将之和自己的兄弟扯上什么关系。 因为他们一直都没有关系,他们有关系吗?或许曾经有,但最终都演化成猎人和猎物的关系。 他逃走的那一天到处都是鲜红的枫叶,滔天的枫叶为他铺了一条血一样的路。 他的衣服也被枫叶染红了,他感觉自己和这个林子融为一体。 他跑出好远好远,直到跑不动了,才想起把衣服脱掉。可脱掉衣服也无法改变他做过什么,他的裤子也都是红色的。那么红,那么鲜艷,仿佛追着他的夕阳,随时准备将他吞进黑夜。 他低头看自己的手,那是一把银色的手枪。 他的养父无数次把它从抽屉里拿出来,指着自己的脑袋让他懂得听话。可那枪从未于养父手里放出一颗子弹,到了今日,反而是他焐热了枪管。 懦弱的人必须伪装得蛮横邪恶,因为他们怕别人看穿自己的懦弱。 他回想着养父面对枪管时的表情,回想着养母的眼泪和没血缘的兄弟的鼻涕,那真美好,那是一种他从未体验过的、十分真实的快乐。 他回头最后看了一眼别墅的方向,可惜那一刻他已经看不到它的轮廓了。 黑夜就躲在夕阳的后面,它早早吞噬了那处令人作呕的高地。 他把手枪擦净揣进了兜里,直到登上一辆好心人的卡车也没有将之丢弃。 玻璃窗被砸碎了,一个中了子弹的人向后一倒,勐地从窗口内翻出。他的脑袋先着地,挤压出了更多的鲜血。他的脚还留在玻璃窗口,打乱了红叶的布局。 打斗声终于停止了,诗人将烟灭掉,看着情圣拧开大门,穿着一身的血红从里面出来。 情圣也和他一样把衣服脱了,胡乱地抹了一下脸上的血污和汗水,朝诗人笑了一下,然后径直向着酒瓶的位置走来。 他喝了一口,呷呷嘴,正想说点什么,诗人则眼疾手快,突然拔出枪,对着大门的位置开了两枪。 情圣回头,那个还剩一口气的人终于软下了身子,把握着的枪放开。 “做完事情,要记得清场,”诗人有些不满地提醒,“有头有尾,妈妈没教过你吗?” 然而诗人忘了启动人肉翻译器,而这傢伙大概根本不懂他在说什么。 所以情圣只是又感激地笑了笑,捡起瓶子,把剩余的一点酒喝完。 第六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中) 佩罗对情圣的表现十分满意,他觉得有点瑕疵是正常的,人无完人,你看我桌面这两颗头就很好,虽然人丑了一点,但它们分量足啊。 也不知道渔山的人发现少了两颗头后,会是什么表情。 佩罗在纠结该不该把头给渔山另外场子的人送过去。 此刻四个人正围坐在桌子边,一面欣赏着丑得要死的战利品,一边喝着小酒。 佩罗觉得今天晚上可以好好庆祝一下,也算是给之前经歷扫荡而侥倖生还,好好护送自己到安全地带的兄弟们压压惊。
第13页 诗人和情圣已经洗了个澡,他们没有合适的衣服,便一人穿了一件浴袍。 情圣这一回没有噼里啪啦地说一大堆,他很恰当地表示诗人助了他一臂之力,否则他的疏忽大意肯定让他遭受损失,也很可能让佩罗蒙羞。 真好,那么快完成了任务还不邀功,佩罗对情圣是怎么看怎么喜欢。 晚上大家稍微吃了一点后,便敞开肚子喝起来。 佩罗这人有情调,干喝酒不算,还得放点音乐。一群年轻人喝着喝着就晃起来,而昆卡也终于找到机会,让佩罗也和自己亲近一下。 谁知道这情圣就是情圣,还没等昆卡让佩罗跟自己跳个舞,就先把手伸佩罗面前了。佩罗摇头说自己喝多了,跳不稳,情圣却硬是拽着他。 佩罗会跳舞,昆卡见过,他见过佩罗和很多人都跳过舞。要说跳得好,那确实算不上。不过只要是佩罗做的,什么动作昆卡都觉得好看。 虽然看着他和情圣贴在一起——尤其是情圣还只穿了一件浴袍——昆卡有些别扭,但归根结底,佩罗高兴就好。 只要佩罗出了口恶气,脸上表情松懈下来,昆卡也免不了也沾沾自喜。毕竟若不是昆卡那夜来得及时,建议得当,今夜又怎么能得到这份逍遥。 佩罗跳完一曲,瞅着昆卡一个人喝闷酒,也赶紧凑到近旁坐下,一味地表示昆卡要点什么吧,他好表达自己的感谢。 昆卡说,“那你也抱抱我呗。” 佩罗没听明白,反问——“什么意思?” “就是抱抱我,像你抱情圣那样。”昆卡说着闷了一口酒,斜眼看佩罗。 佩罗愣了一瞬,终于明白这确实是字面的意思。他点头让昆卡起来,昆卡便放下酒杯,心满意足地环住佩罗的腰。 昆卡也会跳舞,不过奇怪了,他俩就没怎么跳过。可能大家都认识太久了,久到觉得没必要用这方式拉近关系。 可当昆卡虚虚地环着佩罗的腰时,冲上脑门的却是一种新鲜又刺激的感觉。 也不知是酒精还是音乐作用,没晃悠两步,脑子就愈发不清醒。佩罗的脸都给喝红了,靠近自己时传来一阵一阵的热。 真舒服,舒服得让他心里痒痒的。 第六章 男人何苦为难男人(下) 不过佩罗没把跳舞真当成单纯的跳舞,他的头凑到昆卡耳边,把两人的关系重新拉回同事的界限——“说吧,昆卡,你要多少公斤?” 昆卡一听,差点踩错了脚步。 他心说佩罗你可以啊,你连我前一个月前被扫了一批货都知道。我自己可没想从你那揩油的,现在你提了——那这是你主动提的啊。 “三百。”昆卡说,顿了顿,胸中一团怒火就要蹦出来,压了半天压不住,还是忍不住愤懑地加了句——“我他妈一钢镚没少过海关,真不知道这次是谁搞的鬼,他妈的,老子这个月底就要出货,这时候给我拆了墙!” 佩罗笑了,他的手臂紧了一下,把昆卡带到比较僻静的角落。 他们仍然维持着跳舞的姿势,但佩罗的下一句话彻底打碎了娱乐的气氛。 他说——“我知道是谁。” “谁?”昆卡问。 佩罗瞥了舞池一眼,为了把声音压得更低,将下巴搁在了昆卡的颈窝上,轻声道——“我们的老闆自己捅的。” 这一回昆卡没剎住脚步,不留神狠狠地踩了佩罗一脚。 昆卡大骇——“为什么?” 是的,昆卡和佩罗是老大,但不是绝对的老大。他们的上头还有人,那人便是掌控着本国毒品出口的真正龙头。 他们和龙头的关系很好,算是尽忠了很多年,龙头也和他们称兄道弟。 昆卡和佩罗帮着老大挤掉了无数个像渔山这样的对手,还真是兢兢业业,勤劳勇敢,若不是这行没表彰一说,他和佩罗都不知道能得多少面好员工的锦旗了。 而且他敢打包票,他和佩罗从来没想过推翻老大自己上位,毕竟现在要攻占的市场还没占完,那他们应该一併努力征服天下做大魔王才对,搞内斗也不是这个时候搞。 但佩罗的眼神看起来不像开玩笑,他朝昆卡点点头,示意昆卡往自己的卧室小厅去。 昆卡真是没有想到,他好不容易喝了酒跳了舞,哄得佩罗开开心心,还跟对方一起进到小卧室的这一天,竟一点的浪漫的感觉都没有。 在门关上的剎那他也毫无非分之想,因为佩罗所传递出的消息让昆卡心中警铃大作。 “老闆三个月前已经把妻子和两个女儿送出国了,据说他的丈母娘在国外早就开好了帐户,但我们却什么都不知道,”佩罗冷下脸来,“这说明了什么?” 昆卡咽了一口唾沫,“说明他要跑了。” “对,一个国内的大毒枭转移财产后全身而退,你觉得政府的人为什么会答应?”佩罗再问。 昆卡静静地望着佩罗的表情,轻轻地抽了口气——“因为他有贡献。” 贡献就是把他的合伙人供出去,戴罪立功。 毫无信义地牺牲掉昆卡和佩罗,换他一家人的自由。 第七章 生死之交是什么体位(4-1)
第14页 昆卡不是很理解,在他们这一行虽然杀人越货什么都做,但信义和忠诚是很重要的。这不像正当行业有个一直文书还有法律庇佑,黑市交易看的是口碑,口碑越好,生意越大,从而导致口碑更好。 这是一个循环,反之亦然。 他们的顶头上司叫伏康,是本国传统毒品行业的巨头。所谓传统毒品,在本国特指古柯硷和海洛因这类需要大片种植面积提取原料为根基的毒品。 而新型毒品则指冰毒、摇头丸、k粉等化学合成毒品。 毒品和做毒品生意的人一样,相互之间会侵略和蚕食。 古柯硷和海洛因能位于元老级别,不外乎它们需要种植的田地。田地在上个世纪归于各大家族和地主,他们掌控着本国大片的热带雨林以及商贸路线。 战争过后很多地主都落魄了,国内的经济经歷过一次血洗般的崩盘。 但有的地主却没有因此失势,他们要不就早早迁居海外躲过战乱,要不就趁着战乱和战后重建的动盪时期,脱胎换骨,成为了新一代的富豪。 伏康就属于后一类人。 他们家并没有能力参与军火交易来发国难财,也没有及时将财产转成黄金逃往海外,但他抓住了动盪期的商贸自由。 那时候由于各个党派竞争激烈,必须要用很多的筹码和条件,来拉拢外援并树立国际地位,所以周边的国家肯定选择最利己的方式来支持国内的某一个政党,于是乎给出通商条件最宽裕的一个政党很快就上位了。 说白了本国战后重建,正是他国做生意的好时机。 铁路要修,房屋要盖,还有更多的基础建设以及军备投入要搞——这些都是看得到的生意,周围国家没有不做的理由。 可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在本国急需他国援助并发展经济的同时,国内的毒品生意让本国被压榨走的钱,又全部回到了口袋里。 没错,由于商贸自由,毒品贸易也随之自由起来。当无数的钢材、石料和各种生活用品走过去的同时,毒品大军就夹杂在里面。 何况本国气候潮湿,雨林遍布,土壤肥沃,劳动力低廉,这都是种植和冶炼毒品的天时地利人和。 建国初期,本国政府当然也不乐意去插手端掉这些毒枭,毕竟邻国的贸易顺差已经让本国沦为任人宰割的羔羊,如果不靠着这些毒枭把失去的金钱再及时地挣回来,本国很快就会变成其他国家的附属国和殖民地。 这些毒枭也十分懂得揣测政府的用意,每年缴纳巨额的税金来确保生意繁荣稳定。 于是国家富强起来了,这一批战后崛起的毒枭也富强起来了。 而到了现在,局势已经稳定之后——不用说,这些用不正当手段赢得战争的毒品商贩们,自然就是国内第一个要剷除的目标。 原因很简单,当初借毒枭之力是不得已而为之,但谁都知道毒品泛滥不仅仅是针对邻国,而是所有毒品经过的地方都会泛滥。 毒品是什么,是让人从内之外腐烂败坏的东西。国家绝对不会允许自己的国民长期被这样的东西腐蚀,所以整顿毒品贸易,便是国家富强的下一步计划。 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不过国家还是卖了这些人一个面子,让他们尽快洗白撤退,生意是要一刀切了,但命和自由仍然有保住的可能。 道理昆卡和佩罗都懂,他们也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让他们没料到的是,跟了那么多年的大哥,如今竟连知会都不愿意知会一声,就要把他们俩一併卖掉。 第七章 生死之交是什么体位(4-2) “我跟他八年了。”昆卡强调,他仍然不相信伏康能这么绝情。 “我跟了他十几年!”佩罗压低声音吼道,他咬了咬牙,拉了一张椅子坐下,丢给昆卡一包烟,“老傢伙年纪大了,怕活不了多久,就要我们跟着陪葬,操`他妈的。” 佩罗干这一行将近二十年了,从十几岁开始做个送货的小跑腿,到后来二十一岁被招募到伏康旗下。而且还不是他自己要去的,而是伏康派人来找的他。 那时候他是南沙的一个小区管,这类区管基本上没有直接接触大老闆的可能,但到这个区的货和钱过他的手,之后再由他分派下去。 南沙是个很特殊的区,它毗邻码头,这也就意味着掌控着码头海关的资源。 所以他和南沙码头的海关很熟悉,有的还是个小科员时他就认识了,没事还能一起喝喝酒,唱唱歌,跳跳舞。 当年那码头也不是伏康的,所以他让人找上佩罗,大概也是看重佩罗跟这个码头熟络。伏康为佩罗开出了十分优渥的条件,几乎是当时佩罗能享受到的五倍。 但佩罗并没有动摇,转字头是一件丑事,证明他这个人没道义,不忠诚。说出来影响人声誉,也不好再往上走。 佩罗也年轻气盛,正是为朋友两肋插刀的青春时期,他很有骨气地拒绝了伏康,完全没被其优渥的条件所动。 但他的忠诚并没有得到应有的回报。纵然他可以拍着胸`脯保证自己不会背叛,但他当时的老大却不这么想。 佩罗是个弯的,这是公开的秘密。所以他老大安排了一个小探子去接近佩罗,想在佩罗身边安插一个眼线,以防万一。 佩罗当时并不知道那个小探子是老大的人,喜欢得很。那小探子嘴巴也甜,看着柔柔弱弱,顺服听话,十分喜人。佩罗被他迷得神魂颠倒,还以为自己找到真爱了。
第15页 没错,佩罗其实是上面那个——这一点昆卡大概也不知道。 那时候佩罗真是把这小探子捧手心里宠着,房子车子有求必应,要什么给什么。小探子若摆个脸色,佩罗真是六神无主,恨不得认一万个错。 为了这小探子,佩罗这种除了外卖什么都不吃的傢伙现在都能烧得一手好饭菜。 可惜好景不长,这小探子跟了他两年,一天夜里他俩做完了事,佩罗昏昏欲睡,隐约之中感觉小探子起床了。 他没多想,他以为对方只是要去厕所清理一下。所以佩罗也偷偷跟着起来,他余兴未尽,打算在浴缸里补一发。 谁知道跟到浴室门口,他就听到了小探子勤勤恳恳的工作汇报。 真他妈的,那一刻佩罗什么感觉都说不出来。所以他也没让自己有感觉,他怕冷静下来了自己就不捨得。 于是他连鞋子都没穿,便安静地走回房间,掏出手枪,打开保险栓。 而后回到浴室门口,一脚踹开浴室门,想都不想,对着小探子毫不犹豫地开了四枪。 这小探子真好看,倒在浴缸里被鲜血染红的样子都好看。 所以佩罗留着他在那躺了一宿,第二天便干脆利索地转投了伏康。 第七章 生死之交是什么体位(4-3) 人的信任是需要回馈的,它比爱情要求得更苛刻。 爱情还可能有单方面付出的可能,而信任一旦成为单箭头——那就完全没了商量的余地。 佩罗就这么转了字头,他也帮着伏康拿下了自己的码头。 他的事情当然被伏康美化地、有意地传开,所以大家都认为是他老大不义在先,而他的不忠在后。 事实也确实如此,佩罗一旦跟了伏康,就一心一意地帮伏康。 每一场战役他都沖在最前面,每一次护驾他都拼上全力。他不是没有野心,只是野心和忠义不能相提并论,如若两者非得二选一,他确实有舍前者的觉悟。 而那么多年来,伏康也完全没有佩罗之前那个老大的疑心,无论是伙房的位置还是钱仓的地点,无论是明面上的计划还是暗地里的布设,只要佩罗开口问,他就如实答。 如此信任的双箭头也让佩罗十分买帐,若不是越来越多的苗头让他有所猜忌,他也和昆卡一样,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 即便第一次冒出这个念头时,佩罗自己都吓了一跳。他也不住地反问自己——可能吗?会吗?真的那么无情吗?有必要这么绝吗? 他可以说服自己昆卡是因为爱惹事,所以结仇很多,被海关缴了一批货也正常。他也可以说服自己,前段日子突然出现在自己伙房周围的警卫,只是因为碰巧踩了狗屎运才撞到。 他还可以说服自己,把妻子孩子转出国,让丈母娘开个帐户过钱,是为了防止万一被冻结,防止仇人牵连家眷。 可当他南沙街别墅出事后,他再也无法说服自己。 南沙街的别墅是他最近才买下的房产,除了他贴身的这些安保知道外,几乎没人知道。 所以伏康没有将这个地点泄露给官方,而是泄露给了仇家渔山。他以为佩罗不会将这些事情联繫到一起,但很遗憾,当信任被动摇的时候,曾在这方面吃过大亏的佩罗比任何人都要敏感。 现在佩罗知道了,伏康和之前那个老大没有两样。 唯一的区别就是前一个老大蠢一点,办事也不够利索干脆,而伏康更守得住秘密,也更果决心狠罢了。 第七章 生死之交是什么体位(4-4) “我需要证明。”昆卡并不能够完全接受佩罗的说法,他唿出一口浓浓的烟雾,眯起眼睛盯着佩罗,“如果这是别人有意造成的假象呢?你知道,我们的敌人一直很多,渔山就不用说了,近两年换了老大,比以前的沖多了。” 渔山是他们的死敌,大家都知道本国两大巨头,一个渔山,一个就是他们埔塞湾。埔塞湾做的是传统毒品居多,渔山则是新型毒品的大户。 两者市场相互争夺,也让他们血战不断。 虽然渔山一直略逊一筹,但新上来的老大总要做点事情来证明自己的实力,所以这时候打一场胜仗是重要的,它能让手低不服气的兄弟闭嘴。 而纵然不是渔山,真的是上头要动埔塞湾,那最优方案也是让他们集团内部瓦解。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等到他们内斗得不行了,上头再派人一网打尽。 昆卡当然是抱有幻想的,因为他认为三个人已经算是生死之交了。生死之交是什么体位,是一个人受了伤,另外两个也跟着疼的关系。 他真的不愿意承认当年他一穷二白,对方就愿意拍着他的肩膀许给他人和钱,并相信他能成倍挣回来的伯乐,有一天会和他们反目。 更不用提伏康在斗兽走私方面给自己提供了多大的援助。 当初就是伏康在一片反对声中,坚定不移地肯定了昆卡的想法。 伏康表示昆卡这个年轻人有远见,虽然如今斗兽走私看起来并没有多大的利润,但五年之内会如昆卡预测的那样,所有的省份都有斗兽黑市。 到时候就算毒品行业被斩断,斗兽买卖也将成为新的摇钱树。 也就是在这样的扶持下,如今昆卡才能享有至少三个斗兽黑市的股权。现在斗兽买卖方面的收入和他做毒品生意的收入几乎持平了,这没有伏康的肯定是做不到的。
第16页 “那你可以试一下。”佩罗说。 “怎么试?”昆卡问。 “你回来,伏康是知道的,他也知道你过来是为了求助。你的码头货被扫,自然要向他汇报情况并且听候下一步指示,”佩罗琢磨了一下,道——“你的三百按时出,但你告诉他你提前出,这周回去了就出。我再多给你五十,你拿这五十试试水,看下周是不是又被扫了。” 昆卡仔细想了想,觉得佩罗说得有道理。 如果没被扫,追问下来便可以推说是怕一次性全毁了,所以分三次出完。 而如果真的又被扫了——昆卡把烟灭在烟缸里,他和佩罗确实该提高警惕了。 也难怪佩罗之前一直懒得买斗兽,现在却一口答应。因为斗兽和其他的安保成员不同,他们不在乎谁的头衔高,谁的阶级高,谁的命令更有用,谁的势力更庞大。 斗兽只保护饲主一个人,而除饲主之外,所有人都是敌人。 昆卡突然想起了诗人关于信仰的话,忍不住笑起来。他把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完,站起身。倘若事情真的像佩罗说的那样,那他确实得好好回去准备了。 至少他得让自己的斗兽军团枕戈待旦,他到底是在伏康的地盘上,而他不确定窗户外或者黑夜里,是不是已经藏满了监视他的眼睛。 不过就在他准备告别时,佩罗却阻止了他。 “你今晚就不要走了,我们一见面,我就得被你灌醉的,那么多年来都是这样。如果这一次你清醒地回去,看起来不太正常。”佩罗道,“住这里吧,虽然不如另外几个别墅有那么多房间,但凑合着睡一觉还是可以的。” 昆卡听罢一愣。 “合适吗?”昆卡道,“你应该不怎么让人留宿的吧,如果那些小年轻看到了,会不会觉得——” “我没想占你便宜,放心吧,”没听完昆卡的话,佩罗反而自己笑起来,他搂了一下昆卡的脑袋,开玩笑似的解释——“我又不是和你睡一间房,你很安全。” 说完佩罗拉开了房门,走向早已喝得抱在一起的诗人和情圣所在的吧檯。 昆卡望着他又开了一瓶酒后,才忽然想起自己想说什么。他想说我没觉得不安全,我安全得恨不能——睡一间房里。 当然一张床上更好。 想到此,昆卡自己都有点尴尬,赶紧抹了一把脸,把这傻`逼兮兮的想法逐出脑海。 第八章 一不小心焊死了车门(上) 当然了,虽然昆卡并没有非分之想,但不代表在这里过夜什么都不会发生。 佩罗确实讲究,即便只是一个很小的临时居所,桌椅的材料也十分漂亮,更不用说每一间房都有一张十分舒适的大床和配套的浴室。 佩罗把自己的主卧让给了昆卡,昆卡不乐意。但佩罗说这房间通风舒服一点,而且他睡在自己的安保隔壁,遇到事情了他们也好叫他。 情圣和诗人则住在同一间,位于一楼进门的左侧。他们必须作为第一个发现异样的人,这算是除了值岗的守卫外,第二层保护。 所以此刻昆卡正舒舒服服地放了一缸水,四肢慵懒地躺在里面。 佩罗用的应该就是现在这款沐浴露了,洗起来香香的,就像凑到佩罗脖子边闻一样。 虽然昆卡是第一次住在佩罗的别墅里,但他之前也曾和佩罗一起过夜。有时候佩罗过他所在的城市结算数目或一同办点事情,他就会把佩罗安置在一些非常好的小宅里。 每当这个时候,昆卡就会找一万个藉口也留在那小宅睡。不过也是他笨,住了都不下十来回了,他也没和佩罗发生点什么。 每次都是一样的流程,大家道了晚安就进屋洗澡了,完事便直接钻床上,第二天再见面时又已经衣冠楚楚。 他真的喜欢佩罗很多年了,好像每一年那喜欢就会增多一点。他也闹不明白为什么两人就没什么推进感情的契机,自己也不是什么绝缘体,身边也没少过看上自己的人,但不知为何佩罗就是没把他算在考虑范围内。 但昆卡不知道为什么,旁人却清楚得很。 这无外乎两个原因——第一,型号不对。 佩罗是在上面的那个,他几个宠全是那种瘦瘦弱弱十分白净的模样。昆卡呢,昆卡五大三粗,胸毛都能扎鞭子了,更不用说近年来随着年龄渐长,越来越不注意形象。有时候里头连衬衣都不穿,就裸着一件皮衣在别墅外抽雪茄。 非得要出席会议之类的正式场合,也从来没穿过西装。永远套着一件不知道穿了多少年的牛仔外衣,和一条已经起了毛边的裤子。 年轻的时候还有点放`浪形骸的潇洒味,而人到中年,还不去注意打理自己,这就十分油腻了。就算佩罗能转了型号配合昆卡,他们也难以把这样的形象和干净清爽的佩罗联繫到一块。 第二,则是昆卡身边就没少过人。 人形打桩机,狂舞银舌,埔塞一指禅,这些外号数都数不过来。 昆卡刚上位的时候钱一下子多了,周围的女性也多得不行。年轻人嘛,谁都有空虚寂寞冷的时候,那够不着喜欢的那个,有好感的也可以够一够。 反正现在大家都知道,他要在某个地方停留一个星期,那这地方的场子妹子他绝对都熟悉。他随意到身边连宠都没有,大家就没见他带出来的小姑娘什么时候重复过。
第17页 这样的脾性,佩罗又怎么可能往那方面想。这算是直得不能再直了,哪怕再给佩罗一个大脑,他的想像力也够不到这个边。 所以每次昆卡说佩罗是他的人的时候,佩罗也将之理解为“一切昆卡觉得好看的都应该是自己的”范畴。 这是昆卡自己给自己挖的坑,现在待坑里了,也怪不得谁。 所以今晚发生的这个巧合,真的是老天都看不过去昆卡的迟钝,出手帮了一把。 正当昆卡眯着眼睛喝着小酒,等着浴缸水慢慢凉时,他的浴室门被敲响了。他问了一声谁,外头竟是佩罗的声音。 佩罗说是我,我进来拿点东西。 说罢佩罗居然也不等昆卡答应,便直接拧开浴室的门。 第八章 一不小心焊死了车门(中) 那一刻昆卡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他还是一个激灵从浴缸里翻起来,继而想到他什么都没穿,又赶紧躺回泡沫中。 “你怎么就这么进来了?”昆卡大惊,见着佩罗也穿着一身浴袍,脑袋上髮蜡和摩丝还在,应该尚未开始洗澡。 佩罗的浴袍松松垮垮地繫着,露出胸口稀疏的汗毛。 昆卡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比自己的少,哈哈——不,这并不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昆卡收拢了笑容,更深地沉进泡沫堆里。 “我就拿个沐浴露,不吵你。”佩罗也没看他,去储物架上够自己的东西。挑挑拣拣好几瓶,时不时转头问昆卡还用不用。 昆卡说不用,他一个肥皂都能从头洗到脸洗到脚,哪有那么多屁事。 但看着佩罗在那动作,他还是忍不住道——“怎么你沐浴露还有专用的?你那瓶我倒了好多,不知道还剩多少。” 佩罗说不是,前几天扫场时被弹片擦到了,伤口没好,他没法顶着油腻不洗澡,这沐浴露专用的没什么刺激,所以只用这个。 昆卡哦了一声,上下打量一下佩罗的背面,随口道——“伤哪了,我看看。” 说完他就后悔了,他的泡沫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减少。如果佩罗真的把衣服解开让他看,那他不能肯定自己是不是会弄出一点点小小的涟漪。 昆卡马上祈祷佩罗拒绝,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佩罗真他妈正经啊,正经得对昆卡一点防范之心都没有。他把三四罐不知道什么玩意搁在浴缸边,便转过身来把腰带解开。 他说腰上挨了一点,后背那里也有一点。苦逼的是腰上的,白天正好给皮带勒着,汗出不去,估计都给捂化脓了。 昆卡命令自己放宽心,想想生命,想想信仰,想想斗兽生意,想想渔山那帮傻`逼,再想想诗人和情圣……想想今晚吃过什么。 然而仍然没什么用,好像想啥都和佩罗有关。 昆卡低头看了一眼浴缸水,怎么办,泡沫好像越来越少了,金针菇已经变鸡腿菌了。 与此同时,佩罗的动作带来一阵一阵的香气和他固有的味道,让昆卡已经在内心扇了自己一万个耳光,却始终挪不开眼神。 佩罗敞开了浴袍。 昆卡咽了口唾沫。 佩罗腰上的伤确实给捂红了,昆卡轻微地摁了摁伤口,还好,应该还没有化脓。佩罗的衣服比较轻薄,估计也考虑到这情况。 虽然看到伤口后分散了一点注意力,但只要目光稍微往下挪几寸,昆卡又血往头上涌了。于是他赶紧说——“后面呢,我看看你后背的伤。” 佩罗说后面还好,不怎么痛,可能衣服蹭不到,没感觉。 说着他把浴袍脱了一边,后背上的口子就露了出来。这口子比腰上的深,但由于缺少摩擦,已经有了一层小小的痂疤。伤口边缘仍然有发红的迹象,确实不碰水会更好些。 昆卡有些懊恼。 他怎么就不知道佩罗受伤了呢,佩罗也没跟他讲啊。 正当他想叮嘱几句时,目光又不受控制地往下去。 唉,老天啊,为什么佩罗不能在洗澡前多穿一条裤子,这真不是昆卡有踩油门的冲动,而是车门都被焊上了,他不想踩都—— “我帮你吧,不然你自己怎么洗后背,”昆卡道,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他恨不得摁住佩罗的肩膀不让他转过来,这样他就不能发现自己表情的异样——“要不叫你手下帮你,天气那么闷,要化脓就不好处理了。” 昆卡一边说一边反思自己,语气正常吗?正经吗?应该不猥琐吧?佩罗不会听出什么名堂吧?他和佩罗的关系很好吧?帮兄弟洗个澡好像也没什么不妥吧? 佩罗犹豫了一秒,而后点点头,说行,那你用毛巾帮我擦一下。 佩罗真好,真傻,真单纯,昆卡心满意足地微笑起来。 第八章 一不小心焊死了车门(下) 然而老天只帮昆卡到这了,原以为老司机已经把他送到道上,怎么着昆卡都能顺利地进行下去,岂料老天手一松,昆卡直接就开沟里了。 佩罗把另一边浴袍脱下来,并起身将把卸下的浴袍放上架子,而后摸索片刻,找了一条小的毛巾递给昆卡。 昆卡为了不让他动作太大牵拉到伤口,哗啦一下从浴池里站起来。他带起一片愉快的水花,伸手就要去接佩罗的毛巾。 佩罗也正巧转过身。
第18页 剎那间,佩罗的眼神晃了晃,看到了出水的昆卡。如果茂密的胸毛再引人注目一点就好了,这样佩罗就不会留心草丛间的瑶柱。 这瑶柱何其醒目,醒目到佩罗的手立即悬在空中不动了。 随即他露出略微惊讶的表情,眉头也轻微地皱起。 昆卡还往前够了一点,却没够到佩罗手中的毛巾。顺着佩罗的目光看去,昆卡低下头。 那一刻,昆卡十分绝望。 周围的色彩瞬间被抽走了,空气也变得难以忍受。未来的目标和伟大的蓝图变得模煳起来,所有竭力维持的好形象顷刻被掐死在摇篮里。 昆卡还想坐回浴缸里做最后的挣扎,然而佩罗的表情凝固了。只有眼珠仍然是转动的,随着昆卡坐回浴缸中,从平视变成了睥睨。 而后他揉了揉眉心。 昆卡觉得自己该说句抱歉,这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的生理情况实在不能说明问题。 他是真心对佩罗好的,之前也是有兄弟情的,是纯粹的革命友谊。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友谊就变味了,以至于他现在会有一点无伤大雅的小幻象那……那说得过去对不对。 然而我把你当兄弟你居然想睡我的意图还是让佩罗一时回不过神。 他表情凝重地把身子转过去,将毛巾放回柜子上。接着站了两秒,重新把自己的浴袍拿下来披上。 “没事,你先忙,我……自己擦就可以了。”佩罗飞快地笑了一下,径直往浴室门口走去。 走了两步才折返回来把沐浴露拿上,但尽量不与对方有目光接触。 昆卡怔怔的坐在浴池里,望着佩罗把门轻轻打开再轻轻地关上。 人生如戏,还是一场没声音没色彩的戏。 如此灰暗。 昆卡长长地嘆了一口气,恨不得自己就溺死在浴缸里。 他这算是亲手毁了自己和佩罗的关系,说到底这告白实在太直接了。就相当于喜欢一个人连“我喜欢你”都没来得及说,便直接给对方甩了一句已撸的评价。 昆卡徘徊在把“喜欢”补上和假装无事发生之间,但很遗憾,等到洗澡水彻底凉透,他也没做出说服自己的决定。 他现在很需要睡眠了。或许睡一觉起来,大家都能把先前的一幕当作一场不合时宜的梦。大家都喝多了嘛,喝多了出现幻觉很正常。 所以他会出客厅去再拿一瓶酒,真的不是为了将这份尴尬延续下去。 可显然需要多一杯酒静一静的不止是他,还有吧檯正在倒酒的佩罗。 两人目光对视的一瞬,真他妈把一辈子的尴尬都用完了。 此刻小年轻们都已经各就各位,客厅里没有一个人影,这让昆卡想找个路人说说话缓解一下都不行,只能硬着头皮走到吧檯,让佩罗也给自己倒一杯。 然后两人便这样沉默地喝着酒,好似想要喝到世界的尽头。 直到佩罗还是抢先一步,把快要石化的沉默打破。 佩罗冷不丁地问了一句——“你……你到底是直的还是弯的?” 这真是一个炼狱级别的问题,问得昆卡差点被酒呛了一口。 第九章 这车没有方向盘(4-1) 在一个问题回答a或者b大概都会让事情越来越复杂时,昆卡决定装傻——“什么直什么弯?” 然而佩罗在今晚发生这一切之前,他认为自己是很了解昆卡的,所以他毫不犹豫,单刀直入——“别装傻,你知道。” 说着还上下打量了一下昆卡,似乎能透过他的浴袍看到已经蔫了的秘密。 昆卡凝视着杯中酒,陷入了深深的思考。 这是一个人生的难题,它将带着他走入不同的结局。 原先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他以为攻略佩罗就是攻略佩罗而已,万没料到除了打怪升级外,还要做很多繁琐的选项。 他嘆了一口气,假装自己想说点什么却欲言又止,再顺势继续喝酒,採用拖延时间的战术。 佩罗等他重复了这程序两三回,看出了对方的挂机企图,只好妥协下来,换了个问题——“你和男人有过吗?” 这个问题昆卡可以回答,他摇头,“没有。” “三个人的也没有过?”佩罗问。 好小子,佩罗好像还有很多经验,连三个人都玩,不得了不得了。昆卡笑着瞥了佩罗一眼,佩罗澄清——“我没玩过,你不要这个表情。” “三个人有过,但只有我一个男的,”昆卡说,“何止三个,五个人我都试过,不过那年我只有二十五岁。” 连续顺利回答两个问题,让昆卡找回了一点点自信。看来他也不是完全不会开车的,你看这车轱辘不就从沟里又上来了一只。 接下来的情况就很简单了,昆卡可以顺水推舟,顺其自然,告诉佩罗其实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所以喜欢你很多年也没敢告诉你,就怕你看不上我。 谁知道他们一年一年越来越熟悉,熟悉到现在老油条了可以说了,却又因为太熟而难以启齿。 但无论之前的纠结怎么样,也无论佩罗对他有意思还是没意思,他昆卡是真把佩罗当好朋友,情人做不成友谊还在,何况他们大敌当前,他绝对不会因为佩罗拒绝了他而有另外的打算。
第19页 借着佩罗沉默的这段空闲,昆卡把上述说辞重复了两遍,很好,没有纰漏。这是什么,这是真爱。既没有否定兄弟情,又尽自己所能地袒露了内心。 佩罗怎么着也该感动一下。 昆卡不会失去这个朋友的。 可谁知道佩罗的脑迴路是怎么长的,他压根没给昆卡表忠心的机会,也没有把话题往这方向带,而是一脚油门,道——“你想……你想我搞你啊?” 昆卡愣住了,但下一秒脑子立马又转动起来。 佩罗为什么会这么问,我搞你和你搞我有区别吗?可能有区别,但你搞我……不合逻辑吧?你是在试我? 昆卡脑补了一下佩罗搞自己的画面,思路稍微清晰了一点。 望着佩罗求知慾旺盛的双眼,昆卡清了清嗓子,四下扫视了一圈,确定真的没有手下在场后,道——“我想……我搞你。” 佩罗的表情再次凝固了。 他的眼睛微微瞪大,呈现出一种面对“太阳是绿色的”时候应有的惊讶。 他煞有趣味地望着昆卡的脸,片刻之后仿佛听了个玩笑话一样,轻轻地笑了一声。 然后他把杯子里的酒喝完,突然之间终止了话题,并迅速地甩了一句“别胡思乱想,睡吧”后,钻进了自己的房间。 所以昆卡这是答对了还是没答对? 昆卡莫名其妙。 他咕咚咕咚地又给自己灌了几口酒,再琢磨了一下佩罗的表情,最终认为自己是对的。 佩罗搞他?算了吧,就算昆卡愿意,佩罗大概也开不动这辆破车。 虽然佩罗也挺大个的,但对比昆卡还是略显清瘦。 佩罗或许连抱都没法把昆卡抱起来,还是反过来好,反过来能解锁更多的未知板块。 想到那画面昆卡还有点小兴奋。 唉,大晚上真不能多想,想多了脸上的表情就猥琐了。 昆卡赶紧把最后一点酒清完,也及时地钻进了自己的房间里。 第九章 这车没有方向盘(4-2) 但其实心猿意马的不仅仅是昆卡,佩罗也一样。 他回到房间躺在床上,翻了好久也没睡着。他的脑子里不停地出现昆卡的模样,还有与对方这一段毫无章法的对话。 昆卡喜欢他——这怎么可能,佩罗从来没这么想过。 不是不乐意,而是不敢。昆卡很讨人喜欢,大概他那粗犷的外表能彰显他的荷尔蒙,周围从来少不了蜂围蝶阵。 佩罗没有怀疑过昆卡的取向,毕竟如果是一个弯的,那么多年没点花边新闻是不可能的,他们又不是明星需要捂着藏着。 何况以昆卡的性格,要找到好东西第一时间就昭告天下了,又怎么会隐瞒那么多年。就算真的对外隐瞒,那凭藉他和昆卡的熟悉程度,昆卡也不会对他守口如瓶。 所以每一次昆卡护着自己,佩罗也只是将其当成普通的情谊罢了。 昆卡确实很讲道义,甚至有些仗义疏财。 所以刚开始和昆卡认识时,佩罗并不是很乐意与之合作。 因为他走这条路虽然仗义是必要的,但太过仗义疏财,难免对生意有影响。他不想和一个容易热血上脑的人绑在一起,这会带来很多不必要的麻烦。 但第一次和昆卡出行办事,昆卡就征服了他。 那是大约八年前,伏康让两人去和一个邻国的头目接触。伏康想通过这个头目,把自己的货往隔壁国家销。 本来应该伏康自己去的,但另一条线上遇到了一点麻烦,和渔山的人争得不可开交,实在无法脱身,所以只能让昆卡和佩罗代为前往。 佩罗当即和伏康表示,要不就他单独去,要不就昆卡单独去,毕竟他和昆卡性格套路完全不同,怕到时候谈条件时两人自己内部就槓上了,那还不给外人看了笑话。 但伏康说不行,只派你们其中一人去分量不够,等会合作方觉得我们瞧不起他,不给他面子,那生意就彻底泡汤了,以后再想约见面也难。 那是一条很热络的线,一旦他们埔塞湾没拿下,保不准第二天人家就找渔山合作了。 伏康让佩罗先和昆卡通通气,大家都是为了埔塞湾好,昆卡明白这个道理的,他不是那种一根筋的人。 佩罗也只好勉强应承下来,但其实他没怎么和昆卡对口径。因为昆卡一见他的面,就热络地带他去喝酒,喝酒那场子吵闹得不行,连续喝了三天,天天他都醉趴下,就是没机会跟昆卡好好谈谈。 到了第四天酒还没醒彻底,两人就搭上飞机到了对方的地盘。 本以为伏康说了两个人来够分量,那就是真的够分量。不管最后定价怎么样,对方在明面上也会好生招待他俩。 岂料当佩罗和昆卡下了飞机,又坐上专车跑了两个多小时终于到对方的别墅,好不容易见了对方的面,屁股还没坐下,那人却冷下一张脸,当即甩了一句——“让伏康派个正常点的人来,我不跟基佬打交道,我屋子不接待这类怪胎。” 佩罗没想到对方会那么不给面子,听罢也觉着一股火往头上沖。但他还是忍得住的,毕竟这种话他也不是第一次听了。 所以他强作镇定,正试图说那咱们不在屋里谈,在屋外谈就好。反正最重要的是别把这单生意落到渔山的口袋里,那就算忍过一时也没什么要紧。
第20页 岂料昆卡一听这话,先是一愣,而后还没等佩罗发声,就三两步上前揪住对方的领子。 昆卡说你他妈说什么呢,你再说一遍听听? 周围的安保马上举起枪对着昆卡,但昆卡硬是拽着对方的领子不松手。 佩罗也吓了一跳,赶紧上前试图拉开昆卡,并表示对方说的是我不是你,你不要误会。 昆卡听罢更是骂了一声,他说他妈的连尊重都不懂,做什么生意? 最后好说歹说,昆卡才骂骂咧咧地把手松开。那人也意识到昆卡的脾气,反正整个谈判过程中没再就之前侮辱性的词彙做任何的狡辩。 当然这生意肯定没有谈成,他俩还是挨了伏康一顿指责。 但不知为何,佩罗却对昆卡改变了看法。 佩罗一个人在外面混了很多年了,他并不在意这类侮辱。他会上心每一笔生意的盈亏,锱铢必较,但对于语言上的——他觉得受着点也没事,毕竟他确实就是和常人不同,那被叫作怪胎——他能忍。 但昆卡的这一举动却让他第一次感受到有人在维护他的尊严。 那是一种非常美好的感觉,也让佩罗从此之后,再没拒绝与昆卡一併出行。 第九章 这车没有方向盘(4-3) 当尊严已经被自己遗忘时,有人提醒了佩罗,并帮佩罗捡起了它,这是一种远远超于普通友谊的感情。 后来又过了两年,等到埔塞湾找到新的合作对象并步步攀升后,佩罗便找到一个机会,把之前羞辱过自己的那个人杀了。 并不完全是为了私仇,更多的是生意不成之后,他们已经从统一战线变成了敌我双方。 而他与昆卡的关系也越来越好,好到如今同穿一条裤子。 佩罗也不是对他完全没有好感,他当然有,尤其在昆卡灌醉自己后硬是挤在他的身边坐下,让他歪歪斜斜地靠着自己。有时候是把他送回家,有时候是在酒店陪他。 每当这时佩罗就觉得昆卡真的很壮实,壮实到他似乎都能就着这身板睡去。 佩罗的酒量不算太好,每次和昆卡喝都吐得一塌煳涂。这时候昆卡就会拉个桶在旁边守着,第二天醒来郑重地向其保证以后绝对不再这么灌佩罗。 当然这保证就没实现过。 昆卡太嗜酒了,而嗜酒之后就烂性。 每一次佩罗临时临急找他,总是能听到背景传来某些场所固有的嘈杂。 到现在佩罗没事都不喜欢打电话给昆卡了,要真想联络联络感情,他选择发简讯——偶尔还能配上个表情。 偶尔昆卡也会没事发几个表情给佩罗,有时候佩罗回,有时候不回。或许佩罗在潜意识里也努力保持距离,毕竟倘若佩罗每次都回復,用不了多久,他们的关系会往暧昧的方向走。 他们是同事,是合伙人,是不知道哪天其中一个就被杀了的搭档。 所以佩罗在边界上小心翼翼,以至于今天突然之间对方告诉他——我的感情早就跨过了界线——佩罗只觉头晕脑胀,一时难以接受。 但不挑明还能自欺欺人,一旦挑明,有些想法就不受控制了。 佩罗睁开眼睛望向窗外,只要回忆起刚刚在洗澡房看到的东西,竟又心跳加速起来。 他自己都不清楚到底有多少年没体会过这样的悸动了,那是年少时期才有的胆战心惊,而现在,现在他都已经是将近四十的老傢伙了。 而且昆卡和自己之前有过亲密关系的人都太不同了,完全不符合佩罗的审美。 不要说白白嫩嫩、干干净净了,若是哪天昆卡稍微斯文些,不大摇大摆地穿着他那件皮衣或牛仔服,佩罗都觉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可就算是当下这副油腻的模样,还是让佩罗不可遏制地想入非非起来。 他试图将心头的悸动压下去,却又被昆卡那句“我想搞你”而唤起。 他妈的,昆卡一定没有gay达,自己的型号那么明显都看不出来,还他妈谈什么恋爱。 所以佩罗不知道为什么他还是闭上了眼睛,把被子往上扯了扯后,慢慢地把手往下伸去。 这和昆卡没有关系——他对自己强调——只是他上一次这么做时大概已经是两个月以前了,时隔太久,那稍微释放一下,才能检查功能是否正常。 他咬了咬牙,用力地皱紧眉心。 眼帘之内是一片漆黑,而他希望待会在这一片漆黑中,千万不要出现什么自己不愿承认的画面。 第九章 这车没有方向盘(4-4) 这一段是……隐形车,我用代码藏起来了。 如果有註册不上无法登陆用户的朋友看不到,可以在我微博找到补发内容。 围脖:声画不对位 不过佩罗当然没有成功。 在他碰到自己下`身的时候,他还是因自己所起的反应感到少许的违和。他绝对不愿意坦白自己真的有那么一丁点,期待刚才他们的对话没有就此结束。 但如果放纵这份期待——不敢想,再想下去就太惭愧了。 然而酒精让人思维混乱,也挑起兴致。那些画面还是不由分说地挤进了他的脑海,让他浅浅地抽了一口气。 他想起了昆卡的下`身。 那是一个十分……十分粗壮的玩意。
第21页 说来可笑,佩罗确实没有对方那么壮硕。但即便是他的型号,每次在和其他人交媾时都被对方夹得难受,那只消想像一下,他也能猜到被进入的一方痛到什么地步。 虽然大部分时候对方都会说舒服,可其中到底有多少拍马屁和迎合恭维的成分,佩罗心里有数。 他无法想像昆卡如果进来会怎么样。 佩罗没有让人真正进来过,或者说他做过尝试,但浅尝辄止。 那是很多很多年以前了,他隐约记得,大概是自己按捺不住好奇想尝尝鲜,便让对方用手指先试试。岂料手指还没进两根,他就觉得这辈子享受不了这份乐趣。 所以最终不仅没让对方进来,还赶紧摁着对方多打两炮压压惊。 可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幻想自己是被压在下面的一个,而昆卡在他后面动作时——手里的那个玩意居然硬得更厉害了。 昆卡会弄得他痛不欲生,这是必然的。 昆卡那副样子看着就喜欢让人疼,所以大概不仅肩膀疼,后`穴疼,肚子疼,可能还因为趴跪在床上而磨蹭得膝盖疼。 然后昆卡会怎么做,会扯掉他的衣服,还是直接切入正题,拉开裤子就好?他是会亲吻自己的身体,还是不管不顾,连前期工作都不做,就以为可以像插入阴`道一样干脆地插进来? 不知道。 佩罗的手指抹过靠近龟`头的一处,舒爽的感觉慢慢腾起。 如果昆卡也没有经验,那其过程一定疼得不行,连手指都那么难受,何况是那么粗的东西。 佩罗是容不进的。 自己大概会流血吧,被扯裂,被撑开,被迫吃进去,然后吃到最深处。 龟`头溢出了更多的淫液,让佩罗不禁皱紧了眉头。他的额头也溢出了一点点亢奋和焦灼的汗水,让他不住地往枕头上蹭去。 然后呢?佩罗问自己。如果他真的让对方最艰难的一段进来了,昆卡又会如何递进? 他会忍不住抽动起来吧。佩罗自己就很喜欢紧窄的人,那种剐蹭的疼痛和柔软能让他疯狂且沉迷。没有男人能拒绝得了这样的快感,哪怕那一刻他们很想体谅身下人的感受。 所以大概昆卡也会如此,摁着自己的腰或者肩膀,抽动。 佩罗的手加快了撸动的速度,那舒爽的感觉一阵一阵汇聚荡漾。 他听过昆卡很多的花名,那些外号都证明着其持久的战斗力。 那被这样的人捅进来是什么感觉,那种和昆卡融为一体的热和紧张,虽然不可能让他直接射出来,但至少也能让自己始终坚`挺。 昆卡的撞击绝对不比他揍人的时候轻,一下一下,每一记都好像要捣烂脏腑一样。痛到骨头里,再带着血出来。然后再捅进去,让他的毛孔全部张开,肌肉却紧绷起来。 他妈的,想想都觉得疼。 佩罗更快地撸动着阴`茎,酥麻随着疼痛而来。 昆卡的热量会在两人交接的地方传递,滚烫的胸口也会贴上佩罗的后背。他的唿吸喷在自己脖颈上,仿佛能带来一簇一簇的电流与热浪,然后疼痛更剧烈,汗水也更淋漓。 他想听到昆卡的声音,那种被菸酒熏坏了的嗓子总有一种喑哑的磁性。他会说什么?这时候能说什么?他会像自己要求别人一样,要求对方叫一些称唿,或者喊得更大声吗? 或者什么都不说,只是粗喘着继续耕耘,好似要把这一块地凿穿。 佩罗唿出热气,把被汗浸透的枕头的一块弄得更热了。他的汗水更多地从额头溢出来,心跳砰砰,好似抗议般用力地喷射着血液,撞击他的鼓膜,撞击太阳穴。 快感更准确地向撸动的一处汇聚,让佩罗胀痛到极限。 他想尽快把自己带到高处,可那脚步却蹒跚着,仿若故意拉长煎熬与享受的时长。 佩罗大概是会呻吟出声的,如果他听到那样粗喘的话。 他会极度地亢奋,然后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他会沉浸在疼痛之中,却又被若有似无的酥麻捞起。 他会流血,流泪,流汗,继而在对方更勐烈地冲击时,将他压抑多时的东西射出来。 最终所有的焦虑,所有的困惑,所有的尴尬,所有的想碰却不敢碰——都随着射`精烟消云散。 他会痉挛,在昆卡的胸口痉挛。痉挛持续的时间很短,可留给他回味的时间却很长。 然后他又会感受到那个胸口的热和厚实,那种真实的触感或许还会让自己歇斯底里地在上面留下印记。 佩罗的脑子一片空白。 他松开了自己,掀开被子的一角透气。 所有的画面都不见了,只有窗口仍然吹着舒服的夜风。 他不敢睁开眼睛,何况一瞬间席捲而来的疲倦也无法让睁眼。 他不想知道自己刚才做了什么,真的,他一点都不想知道。 第十章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4-1) 与此同时,情圣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不是很困,每次喝酒他都能喝了吐,吐了喝,吐到后来就醒了,小小睡一会便特别精神。 他出来时门口的守卫昏昏欲睡,还有一个听着随身听。见着他出现,赶紧把耳机摘下来。 情圣本打算叮嘱几句,比如夜深人静的时候就特别要保持耳朵清楚,若是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也容易及时发现。
第22页 但想想他们也听不明白自己说什么,于是他直接把随身听没收了,拿着酒瓶往外走,坐在门廊上。 别墅周围氤氲着怡人的空气,夏秋交界,天上布满了星星。 情圣记得自己在自己小的时候,还在那些热带雨林里的时候,有一天没一天的时候,偶尔古柯硷或酒精的劲过了,他也是这么躺在草地上。 草地松软,像是一个怀抱。 每当这时他就会想,那些星星上住着什么样的人。 他没有怎么读过书,但他家乡的人爱讲故事。 他隐约记得有个战友就告诉他,一颗星星住着火,一颗星星住着水。有一天水和火撞在了一起,便撞出了他们现在待着的地方。 所以水和火对人类来说都是不可缺少的,它组成了我们的生命和文化。但它们又是极其无情残忍的,迟早有一天会闹着脾气,将我们四分五裂。 情圣问,那我们是水之子,还是火之子? 战友说,我们谁都不是,我们就是个……意外怀孕。所以水不认我们,火也不认我们。既要我们臣服,又讨厌我们卑躬屈膝的模样。 情圣说,那还是很苛刻的。 战友又说,你等着吧,你就看哪天你是被水淹了还是被火烧了。 情圣不喜欢这个结论,所以他努力寻找火的星球和水的星球。他幻想火是刚强的男人,水是智慧的女人,所以他们碰撞产生的人类,既刚强又聪明。 直到长大了他才明白,什么水不水火不火,就是他们那地打得都没什么成人了,孤儿一大堆,编个好听的故事让他们觉得有点安慰甚至自命不凡罢了。 可奇怪的是,每次眺望星空时,他总是会想到这个故事。 其实在他来到这个国家之后,甚至仅仅是从斗兽训练的地方离开之后,他就好奇过正常的家庭是什么样。 只是好奇而已,没有多余的想法。 那种牵挂,那种疼爱,那种明明是个包袱,却心甘情愿背上——这他妈到底是什么感觉。 每次情圣开始服侍一个家庭,那家庭就在眼前支离破碎给他看。可有的东西虽然近看不怎么样,远远地望去就还是好的。 就像这些他妈根本不知道上面到底是火是水的星星。 漫天的星星,像一堆的钻石没人捡。 情圣的身后有了一点响动,他回过头去,见着诗人也醒了,他也提拎着一瓶酒出来。 他和情圣对视了一眼,而后在情圣旁边坐下。 他问,“在干什么,大晚上不睡觉,察觉什么异样了?” 情圣笑着喷出一口酒气,他说没有,就醒了睡不着,随便出来透透气。 “想什么?”情圣斜眼看他,自己也闷了半壶酒。 情圣琢磨了一会,又扭头打量诗人。 虽然诗人和他都是斗兽,但诗人一看就和他所经歷的不一样。这种人应该有过家的,至少知道自己的父母长什么样,或者—— “你家是什么样的?”情圣问。 诗人愣了一下,好奇地瞪着情圣。 瞪了好一会,才确定情圣只是随口一问。 所以诗人也随口一答——“地狱。” 第十章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4-2) 诗人不喜欢任何人和他提起家庭这个字眼,他噁心,反胃,突然之间就会吐出来。所以如果情圣不想自己吐其一身的话——很好,情圣从他的眼神中看出了话题不适宜,没再追问下去。 家是一所监狱,在里面只有冰冷的铁窗和为所欲为的狱警。 所有嚮往家庭的人都让诗人作呕,以至于他觉得他饲主到现在也没结婚,真他妈是最正确的选择。 当然,这绝对不包括他不希望佩罗和饲主在一起。 恰恰相反,他很希望。 他跟昆卡那么多年,看得到每次昆卡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一般追着佩罗走。 可佩罗这大哥也不知哪根筋搭错线,看着平时挺能察言观色,遇到昆卡,所有信号就都失灵了。 “我问你,”为了化解情圣的抱歉和尴尬,诗人率先改了个话题——“你觉得我饲主,是直的还是弯的?” 情圣扬眉。 诗人把情圣的酒瓶子拿过来,摆在两人之间。 “我赢了你请我一瓶,我输了我自罚一瓶,”诗人立下誓言,“愿赌服输。” 情圣思考了几秒,突然觉得这就是个我请你喝酒和你自己掏钱喝酒的事,而且昆卡是直是弯,那不就是一眼能看得出来的事——“当然是弯的,他不是喜欢我饲主吗?” 我`操,诗人骂了一句粗话。 这情圣果然是情圣,来这才多久啊,就已经接收到那么八卦的信息了,他当初还带是跟了昆卡两年左右才觉察微妙。 “我说得对吗?”情圣也不管赌局,拿起其中一瓶咕咚咕咚灌。 情圣清了清嗓子,体内八卦之力开始翻涌。 其实他是很想压制下去的,毕竟花前月下讨论自己饲主的八卦不是太合适。但平日里诗人熬得太难受了,他成天都得黑着长脸维持斗兽军团领袖的人设,这好不容易逮到个聊天的伙伴——怎么能轻易放他走。 “既然你已经看出来了,那我不妨和你讨论一下。”诗人缓声说,脑子里飞快地进行选材。
第23页 他到底是从饲主偷偷在镜子面前练习告白开始说呢,还是饲主经常对着手机嘿嘿笑开始说,或者饲主喝醉过喊的名字也可以讨论一下,更不用说有一会嗨大了,想借着劲头打给佩罗坦白心意结果却拨错号码打给了伏康。 材料好多,难以权衡。 所以诗人沉默片刻,最终决定从最近的一条开始讲,比如刚刚情圣唿唿大睡,自己却没睡着时,听到客厅传来的你饲主和我饲主的对话。 只可惜他的嘴才刚张开,酝酿的一堆乱七八糟的诗句开场白还没蹦出一个字,他们对面的林子里就发出了一点点窸窣的声音。 两个人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几乎同时把手放到了腰侧。 一个握着手枪,一个抓紧了匕首的把柄。 先前还让脑子晕乎乎的酒劲剎那间全醒了,两人两双眼睛一瞬不瞬,紧紧地盯着发出窸窣声的林子深处。 静听片刻之后,那窸窣声又响了一下。 不仅如此,似乎在其间还夹杂着金属碰撞的声音。 两人体内警铃大作,这他妈要说服自己是老鼠窜过去也实在太难了。 于是他们迅速地对视了一眼,情圣马上折返屋内通知两个老大。 而诗人则立马拔枪,两脚踢醒了睡在门边的守卫。 第十章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4-3) 佩罗不得不庆幸自己及时买了一头斗兽,否则他根本不会想到有谁会如此精准地确定他各个宅子的地点。 同样,他的安保们也绝对不会想到,此番进攻竟会那么频繁。 毕竟毒枭的居所和他们的制毒工场一样是秘密中的秘密,有时候合伙人之间都未必知道。可现在清扫掉他一处不算,隔了几天竟又来第二处。 如果不是先入为主地认定伏康是幕后黑手,佩罗甚至要怀疑自己是否已被全国警署通缉。 听到情圣敲门的一剎那,佩罗马上翻身起来,披上浴袍后打开衣柜,从衣服堆里拿出一支乌兹,并立即让情圣踹开昆卡的房门叫醒对方。 这两次袭击都让佩罗十分奇怪,不仅是地点确定得太准确,敌人的布设也太全面了。 前面突入一批,侧旁立即有人包抄过来,以防屋子里的人逃窜。 也就在这一刻他打消了对方是警察或政府军的想法,毕竟官方行动时能抓活的就不抓死的,因为活的能帮助他们顺藤摸瓜抓到更多活的。 何况佩罗反思了一下,都没有人要拘捕他们,他也根本没拒捕,那也就不存在因反抗而被击毙的情况。 可就凭敌人直接拿重火力的武器扫射看来,是要把他们全部置于死地。 这除了伏康和渔山的人之外,还真找不到多余的选项。 这下可好,这下昆卡都不需要佩罗帮他证实猜测了,那论据直接就拍昆卡脸上了。 佩罗的窗户一瞬间被子弹打碎,紧接着便从窗外甩进两颗手雷。 情圣刚想按指示做事,一看饲主有危险,他立即违抗指令,改变了行动轨迹。 他才没心思管昆卡怎么样,那是诗人的责任。所以他调转回头,一把将佩罗护住,连拖带拽地挪到床铺的另一边。 手雷炸裂,扎得整个小屋都震动起来。 而后情圣直接把整个床掀起,挡在已毫无阻拦的窗口上做掩护。 佩罗也不敢逗留,操起枪就往客厅去,他抓住其中一个安保让他打开地道,并指挥大家一边掩护一边撤退。 他自己则驻留在客厅,开始对大门的窗户放枪,为诗人做火力支援。 上一次被扫荡时昆卡带来了一支斗兽小队,可现在仅仅有情圣和诗人两个,这显然是不够的。 佩罗不想再损失人手了,哪怕是普通的安保也不行。 他扭头见到了仍然放在桌面上的两个渔山的人头,怒火瞬间在他四肢百骸烧个透彻。 情圣试图让佩罗第一时间跟人去地道,但却被佩罗一把推开。佩罗的扳机都没有松开过,愤怒让他根本无法停止开枪。 他妈的,佩罗在这行都二十余年了,一个星期两次进犯——那些人是以为他不过一个随便杀掉充数的小毒贩不成。 他不停地开火,不停地往大门靠近。 他大吼着让手下的人往后撤,马上撤,但喊声夹杂在炮火中,竟显得那么微弱。 子弹打在木质房廊上激起一阵一阵的烟尘,仿佛暴风雨一样浇淋这这幢小小的别墅。 见着佩罗不愿意走,那情圣只好换一种保护方法。 他也捡起了地上的枪,加入了诗人与敌对方的交手中,好让诗人腾出时间去救自己的饲主。 诗人一边放枪一边往后退,正当他想着为什么那么大声音还不能把自己的饲主吵醒时,昆卡的房门突然打开了。 只见昆卡披着一件睡袍,而里头什么都没有穿。既没有上衣也没有内裤,干净得仿佛刚被天地创造出来。 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出大门,一把架起手中的机枪,对着四周看都看不清楚的黑影便是一阵扫射。 火光在枪口闪耀着,亮度超过了天上的星星。 昆卡发狂一般放着枪,像一头被激怒的棕熊,直到打得枪口滚烫,一个崭新的弹盘都彻底用光。 佩罗瞥了他一眼,夜风下昆卡的睡袍被轻轻吹起,露出其茂密的胸毛和——和很多不雅的东西。
第24页 佩罗感慨,大概裸身怒射就是这么个画面了吧。 第十章 你能不能穿件衣服(4-4) 交火持续到大部分安保都下到地道后,佩罗和昆卡才在包抄断后的几人的掩护下迟迟钻进去。 进入之前佩罗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抓住情圣的胳膊,命令他——“给我抓个活的回来,我要问话。” 位于侧旁的诗人听到指令,马上翻译了一遍,情圣便点点头,再次闪身钻回别墅的厅堂里。 这暗道直通停车场,他们分开两路,诗人护着昆卡,另外两人护着佩罗,分别挤上两辆越野车,在前后保驾护航之际朝远处开去。 佩罗扭头看自己的别墅,这时候枪声已经停止了。 敌对方也想驾车追来,但被垫后的两名安保的车死死拦住。 他看着那车被逼着停下,看着两车发力撞在一起,看着最后的火光和枪声再响起,而后便是一片悄寂和看不见的黑暗。 虽然这些都是他叫不出名字的小兵,是早就做好当炮灰觉悟的混子,是没有他这个大哥就没有饭吃的喽啰,可每次看到他们战亡,佩罗都心痛不已。 他们应该得到更好的,这是佩罗作为老大的责任。也正是这份痛心,让他把仇恨酝酿得更勐烈。 那一刻他想清楚了,伏康杀他的兄弟就像踩死蚂蚁,却恨不得铸造一个黄金堡垒圈住自己的家人——这很好,这让佩罗知道怎么才能伤伏康最深。 伏康想要全身而退,不要紧,佩罗不怕玉石俱焚。 佩罗咬紧牙关静静地等,直到他看见另一辆车从后面绕出来,急急地加大油门追上他们并拉开车窗探出个脑袋时,佩罗才收回目光。 虽然不知道情圣是怎么做到的,但他到底完成了任务。 几辆车在黑夜中疾驰着,绕着城市转了两个小时,佩罗才突然给出第三个地点,让司机把他们送过去。 这是几间很不起眼的小木屋屋,自己从来没有住过。它原本是拿来给附近伙房的工人住的,偶尔会计过去算帐,也会在那里小歇一会。 他心说这个应该不会有人知道了吧,至少今晚不会再有人知道了。 等到他们真正到达这几间小木屋门前时,天空已经微微发亮。也就是走出车门的一剎那,佩罗才感觉到疲惫和睏倦。 他已经连续很多天没有睡好觉了,这绝对不是一个四十岁的人应有的生活节奏。 工人见着佩罗的面还很惊讶,睡着的没睡着的都赶紧跑出来。 佩罗扬手让他们都回去,并让情圣把那个被他五花大绑的人从车上拖下来。 那人似乎已经意识到自己必死的命运,张口就开始骂,好像这样就能体现他的忠诚和勇敢。 佩罗一枪托扫那人脸上,让那人稍微安静一点。而后朝昆卡的车看去,等着昆卡一脸戾气地慢慢走下来。 佩罗上下打量了一下昆卡,指指昆卡露出的小玩意,道——“让他们带你先穿条裤子,我在书房等你。” 说着让情圣拖上那名人质,往其中一间拿来办公的木屋走去。 等到情圣真穿了一条花布沙滩裤过来后,那人质就休息够了,要挨折磨了。昆卡几乎把这人打成了傻`逼,打完还不算,找来钳子一节一节手指给他剪。 这小年轻也嘴硬,废掉一边手之前他什么都不说,到最后说是说了,但只说了一些和渔山有关的东西。 让他随便举个具体的例子,比如渔山任何一间伙房的地址,甚至不是伙房也行,就说几个除却众所周知的以外,还有哪个夜场是渔山旗下的,来证明他确实来自于渔山。 可惜他根本说不出来。 佩罗坐在一旁听,听到最后他仍然觉得这小年轻并不是渔山的人,否则都他妈说出渔山的名号了,却一个地点都不知道——这不正常。 到最后昆卡的气撒得差不多了,也问不出什么名堂,正要一枪毙了他时,佩罗阻止了他,让手下人把他拖出去,要用就用,用完再杀就好了。 之后他关上木门,回头看向满地的血和只穿着一条沙滩裤的昆卡,扬了扬下巴——“还需要更多的证明吗?” 昆卡的胸腔剧烈地起伏着,是的,如果不是官方,不是渔山,那能给佩罗以那么大创击的,已经没有别人了。 “我和伏康约定了今天见面,我不会爽约,”昆卡说,顿了顿,抬眼看向佩罗——“就算他真要搞我们俩,我不信他敢当场把我毙了。” 佩罗默默地点点头。 “洗个澡再去,”佩罗叮嘱道——“见完面不要回来找我,直接坐飞机回你的地盘。我这边不太平,你那边估计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那你呢?”昆卡问。 佩罗想了想,回答,“我有打算,我还有救兵,等我安排好了,联繫你。” 第十一章 海上发电机(上) 佩罗并没有告诉昆卡这个援兵是谁,因为他知道不仅是昆卡不愿意与之合作,对方也着实不太待见昆卡。这么多年来两人的交集仅仅停留在今天我给你挖个小坑,明天你给我摆个路障。 虽然大斗没有,但小摩擦此起彼伏。 那个人叫马里奥,人称发电机。这个名号来源于我们所熟知的发电机计划,那是动用所有民用船只,在没有外援的情况下,进行的敦刻尔克胜利大撤退。
第25页 这个马里奥当然不是来自那片土地,但他的发电机计划与之有异曲同工之妙。 埔塞湾和渔山位于青岚国西北部,而马里奥便来自与之隔海相望的泰容国东南角。 两个地方隔海相望,这海还不太宽广。 早些年国内政局不稳时,很多政治斗争失败的政治犯便通过埔塞湾,坐上一个月的船偷渡到泰容。所以泰容有很多青岚的后裔,而马里奥也是其中一个。 所以当战后国内毒品行业迅速崛起时,马里奥的家族便组织了一批民用船只。这船只不运别的,只运古柯硷和海洛因。 别看小小一艘渔船好像走不了什么货,其实一天可以过去的数量难以想像。蚂蚁搬家,把马里奥的家族就这样把家搬成了金山。 马里奥家族在泰容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以他们家族成员命名的学校、街道、城区、教堂、医院等等,数不胜数。 说他们是坏人吧,确实是,毕竟他们做的可是贩卖毒品的行当,这祸国殃民的玩意本来就该一把火烧干净。可偏偏他们又做了那么多的福利,等于说减少了国家百分之五十的福利开支。这在民众心中是非常重要的,民众会愿意为这个家族抛头颅洒热血。 那些年,马里奥的家庭十分显赫,无论是财富还是权利,几乎都到了和官方政府持平的地步。 其事业最发达的时候,全世界都没有多少巨型货轮,他们家就有好几艘。 毒品商路也随着他们的崛起,而被炒得无比繁荣,人人都说这海峡里流的不是盐水,是黄金。 泰容的经济发展一直跟不上,失业率居高不下,很多人找不到正经工作,吃不上饭的小伙子都会往他的码头去,为他们家效劳就成了那个片区甚至周边片区公认的稳定工作,和现在公务员打卡上班一样。 不过谁都不该和政府叫板,尤其在明面上如此炫富,表示自己和政府一人能顶半边天的行为,绝对是一个国家的大忌。 当泰容的局势先稳定下来后,泰容也先青岚一步,率先开始对毒品的整治。 马里奥的父亲太过蛮横,就是不愿意服软,结果在交火中被人干掉了,两个伯父辈的元老也先后被莫名其妙地杀死。 树倒猢狲散,这样的连锁效应牵涉出一大批的人。但一旦政府开始动了,就得动到底。毕竟若不做出不是你死就是我活的战斗觉悟,失败的一方就很可能万劫不復了。 最终的结果是政府赢了,马里奥家的巨轮也全部没收。大部分毒品仓库和现金全部冻结,几乎家族内所有的成年男性都进入了监狱,之后该枪毙的枪毙,枪毙不了的——总有意外能让他们死。 马里奥才十五岁,这十五年他亲眼看着自己的家庭从富可敌国变得徒墙四壁。 这对他来说是一个巨大的创击,同时也激发了他的潜能。 或许发电机的基因是在他们家人血管里流淌的,他们十分清楚从哪跌倒就要从哪站起来。所以等到马里奥这一代,他居然能和当年父亲一样,借了几万块垫付给这些渔民,让他们用民用渔船运输开始,再次试图开天闢地。 第十一章 海上发电机(中) 当年的老毒枭被扫清了,马里奥在成长的过程中也没有太多的敌人。加之祖辈就是干这个的,孩子耳濡目染多了,就比别人有经验,也就二十来年的时间,他居然又风风火火地把毒品航线搞起来了。 现在他不仅有古柯硷航线,海洛因航线,甚至还有斗兽航线。他们国家斗兽风行得晚,但也正说明其发展潜力之大。 马里奥和埔塞湾来往的最初,就是佩罗和他接头的。 那时候马里奥摇摆不定,说白了古柯硷是传统毒品,可现在世界各地的年轻人都不太喜欢传统毒品了,所以他纠结到底是和埔塞湾合作,还是和专攻新型毒品的渔山合作。 渔山给了他不少好处,他也坦白和佩罗讲。那好处不仅是航船,不仅是折扣,不仅是帮他垫付的疏通费,还有更多的长期实惠摆在他面前。 但佩罗听罢也不跟他扯那么多,直接就道——你开价吧,我们埔塞湾一定要和你合作,我们有十足的诚意。 佩罗的决心很大,因为马里奥所代表的不仅仅是小小的一个泰容国,还有通过泰容之后,广大的土地和市场需求。 泰容就像一个关卡,一夫当关万夫莫开。所以让马里奥多吃一点没有关系,以后都能赚回来。 马里奥当然开了,他狠狠地宰了佩罗一笔。 但彼此合作了两三年之后,一次马里奥来到青岚国与伏康见面,见完面没多久,居然就被青岚国内缉毒局的人逮到了。 泰容和青岚的法律不同,泰容讲究的是有了证据才能审判,有了审判才能实施刑罚。 可在青岚这土地上,就算证据不够充分,只要怀疑其有贩毒的嫌疑,都可以先抓走再说。 抓了之后关起来,那能不能请律师就不是嫌疑犯说了算了,而是青岚政府说了算。 马里奥算是苦逼到家了,他压根没想到这一回就给人逮了个正着。他也不能反抗,毕竟一反抗就可以被当场击毙。 虽然法律上说他是要被运回泰容判罪的,但青岚国力强盛,说一不二,若硬是把马里奥在当地毙了,他们也准备了一万套说辞给邻国交代。
第26页 渔山和埔塞湾是同时收到消息的,不过渔山这时候就选择假装不知道了。他们太明白马里奥的贪,也怨恨他选择埔塞湾而不是自己,所以恨不得泰容赶紧换一个头目,把马里奥去除掉后,他们好跟新人合作。 本来埔塞湾这边也想放弃的,毕竟人都抓了,而且马里奥也不是自己势力旗下的,那要动关系捞出来实在太麻烦、太需要人情。 但佩罗坚持要帮。 他觉得泰容换一个人不是不行,但马里奥在泰容的势力比较大,也比较稳固,换一个新人上来,重新谈条件就存在太多的变数,说不定最终效果还不如马里奥的好。 何况,如果我们帮了马里奥,就是马里奥欠我们一个人情了。到时候马里奥还好意思血口大开吗?佩罗认为未必。 多番劝说之下,伏康终于点头。 于是佩罗费了九牛二虎之力,花了一大把钱,走了一圈的关系,总算把马里奥引渡回了泰容。 而之后再过了半年,马里奥果然在自己的地盘上又出来了。这次正如佩罗所料——他主动降低了价码,他觉得佩罗够朋友,那他也用朋友的待遇对待佩罗。 第十一章 海上发电机(下) 而马里奥和昆卡闹矛盾,说来也是个巧合。 其实他们双方都没有错,只是在错误的时间结识了对方而已。 那时候本国大选,佩罗却误伤了一名重要的政客。这在大选前夕是开战的意思,佩罗的所作所为有可能为埔塞湾招徕不必要的麻烦。 于是伏康连夜把他送走,让他出去避风头。谁都不要联繫,谁都不要知会。 这一避就避了半年,佩罗正好错过了固定和马里奥交接的时间。 所以伏康就让昆卡替佩罗去。 佩罗跑路的消息没人知道,只是突然之间销声匿迹罢了。 马里奥多次打电话给佩罗,佩罗也接不到。 当马里奥看到是一个陌生面孔过来时,他第一反应就是佩罗完了——要不就是被这人毙了自己上位,要不就是转字头了。 他的情谊来源于他和佩罗两人之间,那换了一个人,就不作数了。 所以他又恢復了自己的本性,狮子大开口,新鞋踩三角,他也要狠宰昆卡一笔。 可昆卡不清楚情况啊,对方问佩罗的下落,他也不可能说。但偏偏他和佩罗关系好,知道佩罗原先走货开的是什么价,这和自己收到的价格相比,别说高出一两成了,是直接翻了一整倍。 昆卡当即就不乐意了,他觉着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厚道,价格说好是什么就是什么,怎么我帮佩罗过来结算的时候你还能坐地起价呢? 好,就算你因为换了人不通知你而不高兴,你也不能这么宰客吧?这不就和我跟搬家公司说好了给多少钱,结果人家来到楼底跟我讲,你不给我加价我就不搬上去一个样。 他妈太欺负人了。 但马里奥心里是别的想法,他怎么瞅昆卡这傢伙怎么像杀人犯。谈话过程中他妈的他都把这人杀佩罗的场景脑补一万遍了,他能好好说完继续合作就不错了,对方居然还敢有怨言。 两个人不欢而散,回头昆卡就把佩罗码头的货转了航线,花了一周时间,直接全搬自己的码头去,从自己的水路走,硬是断了马里奥的粮。 马里奥也不是省油的灯,反正你从哪个码头出,从哪条航线走,我都有耳目。我是谁,我是发电机,看到那些密密麻麻的渔船没有,那都是我小弟。你从哪里出,什么时候出,我不指望每次都能打听到,但我打听个一两次,向海警捅一下,那你损失可就大了。 而我说不定还能举报有奖,混个三好市民。 两个人就这样斗了起来,双方都觉得彼此不是好东西。 唯一达成共识的只有一点:我看佩罗的面不跟你开战,但你也别指着我让你舒坦。 他们斗了半天,伏康也不知道。毕竟每次问昆卡顺利不,昆卡都说顺利。 直到佩罗避过大选回来了,才发现这两人矛盾都能写一本埔塞湾本年必读新闻了。 于是他赶紧跑去跟马里奥解释,回头又跟昆卡解释。 解释了好半天,终于让两人暂时停止磕碰。 但虽然磕碰是停止了,心里头的不爽却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消除的。反正马里奥是再不愿意听到昆卡的名字,而昆卡每次提起马里奥也都没好脸色。 好就好在中间还有佩罗在周旋和维持关系,现在时间隔了那么久,双方也表示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翻篇,不提就行。 这回让佩罗提防着伏康也是马里奥及时通知的。 马里奥不仅有那些渔船,还有着非常完备的监控窃听网络。毕竟势力越大,就要越提防有内鬼。所以当他的手下拦截到伏康的一通电话时,他犹豫了很久,还是决定告知佩罗。 那通电话里没有点名道姓,也查不到对话的另一方是谁,伏康只是说——“那他们两个就算是我临走前的礼物了,你们看看怎么处置合适。” 但或许也是做这行多年的敏锐性,让马里奥立即认定这里头指的就是昆卡和佩罗。 于是他在将此消息告知佩罗时,也顺便提了另一个建议——“所以你该先动手,佩罗。老东西不讲情义在先,你又何苦跟他讲情义?”
第27页 第十二章 听说这小哥经常原地爆炸(上) 所以佩罗要让马里奥成为自己的救兵——不用说,他必须先和马里奥打招唿,之后再告知昆卡才可以。否则要是先知会昆卡,想都不用想,昆卡一定一口否决。 但马里奥不愿意再过埔塞湾,理由很简单,之前他过去就被抓了,这回要是谁走漏了风声——他不是针对佩罗,他是说埔塞湾到处都是伏康的耳目——那他们俩私自会面的意图也太明显了。 佩罗想想也是,何况要去见伏康的不是自己而是昆卡,那只要昆卡按时过去,自己行程有什么安排,也不用事事向伏康汇报。 两人商量了一下,最终决定泰容边界的提班岛见面。 提班岛是一个度假天堂,每年来往的游客数不胜数,只到提班岛而不上泰容内部的游客也不需要正式签证,基本落地签就行。而像佩罗这类熟门熟路的,则什么都不用申报。 佩罗不得不感慨,原先坐船都要坐一个月才能到泰容,现在打个飞的两小时就到了。 下来的时候马里奥没来,但来的也是熟面孔。 佩罗一见着那人的面就笑了,这是一个十分出名的斗兽,其名号甚至比马里奥还享誉海外。 这斗兽有一个叫c4,其实质就是一个炸弹。 c4精通炸弹,热爱炸弹,爆炸流淌在他的血肉里,他以火药为提神醒脑的兴奋剂。 马里奥只有这一个斗兽,但其威力却比有一支斗兽军团还强大。像情圣和诗人这种一对五六还勉强,但这c4每次发起飙来,要轰就能随便轰掉两位数以上的人 其实马里奥最开始并不想买斗兽,他和c4的结识是个缘分。 那时候他有一个合伙人要买,所以他就陪合伙人去斗兽的黑市了。虽然自己不要,但先认识认识流程也是好的,他们干这一行的话不能说绝对,万一哪天就用到了呢? 但马里奥受不了里头憋闷的空气,合伙人又挑三拣四半天不出来,到最后他自己出仓房外面抽根烟透透气,于是便撞见了这个一边哭着鼻子,一边不知道在摆弄什么遥控的大小伙子。 这小伙子很年轻,看起来也就二十刚出头的模样。 他穿着一件斗兽才穿的白恤衫,但上面已经布满了汗渍和污泥,脸和胳膊上也有灰尘,就像下雨天路滑摔了一跤。更不用说屁股上好大一个黑印子,让他的模样更显可怜和滑稽。 起先马里奥没打算打理他,但看他像个孩子一样满脸的委屈和愤怒,嘴里嘟嘟囔囔不知道说些什么。马里奥觉得挺好玩的,便走过去问他怎么了,是不是有人欺负他。 那小伙子也不抬头,一面继续摆弄他的遥控,一面回答——“嗯,他们欺负我。” “谁欺负你?”马里奥又问。 他又认真地上下打量了这小伙子一会,强忍心头的笑意,他觉得这人外型和年龄实在不符,对方的语言和动作看起来就像个棒棒糖被抢走的娃娃。 “他们,”小伙子强调,他拨动遥控按钮,并抬头看天空,喃喃地说——“所以我要炸死他们。” “你要什么?”马里奥以为自己没听清楚。 “说炸就炸,今天就炸,只会多,不会少。”小伙子继续自言自语。 马里奥也眯着眼睛抬头看,看到有一个小模型飞机从头顶略过。它的机身十足平稳,几乎不发出噪音。它在天空盘旋了一圈,而后就着斗兽仓的门缝飞了进去。 马里奥终于笑起来了,把烟踩灭在脚底。 他见过一些斗兽在训练过程中变得不正常,有可能是精神崩溃,也有可能是伤到了脑袋,所以这小伙子大概就是这种情况。 怪不得他穿着斗兽的衣服,却没待在笼子里。 正当马里奥想调侃他两句,顺便分一根友好的烟给对方时,那小伙子却突然抬头看了马里奥一眼,轻轻地道——“趴下,很大声的。” 马里奥伸出的手又收了回来,他心说好的好的,那我不打扰你炸碉堡,我到别处抽去,免得把你火药点了。 可马里奥步子都没迈出去,那小哥就拨了遥控器上的一个按钮。 顷刻间,一声巨大的爆破铺天盖地地袭来,直接将马里奥震趴下了。 周围的烟雾也立即浓烈得让人睁不开眼睛,马里奥头晕目眩,甚至还有点想吐。 他的耳朵剧烈地嗡响着,一瞬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处。 第十二章 听说这小哥经常原地爆炸(中) 这炸弹威力太大了,就算马里奥待在外头,也受到了极其严重的波及,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几十秒,思维才慢慢回到脑海。 等到烟尘散去之后,再看那货仓——整个货仓房顶都塌了,侧旁还给炸出了一个大窟窿。 那小哥还是在抹脸,眼泪鼻涕和灰尘混在一起,越抹越脏了。他抹了好一阵子,把遥控器丢到一边,拍拍屁股站起来。 他走到仍然趴在地上的马里奥面前,马里奥抬头看他。 那一刻马里奥绝对不是在看一个小傻子,他觉得自己在看诺贝尔。 小哥吸了吸鼻子,说你走不走?警报响了,不走他们会以为是你炸的。 马里奥走,他当然走。那一刻他也顾不上他合伙人的死活了,连忙从地上爬起来,跟着那小哥从——反正不是大门——的路出去。
第28页 出去之后小哥就把白衬衫脱掉了,卷了卷,丢进垃圾桶。 那一天马里奥和这小哥站在车水马龙的道路边,身心仿佛经受过一次洗礼,这小哥刚刚炸出了一个宇宙,而马里奥还沉浸在被创造的懵懂中。 小伙子也陪着他静静站了五分钟,欣赏着天地的崭新。 本以为两人就这样分道扬镳,马里奥将目送着缩小版的诺贝尔寂寞离去,仿佛一个传说消失在自己的眼帘里。 岂料那小哥发完了呆,突然转过来,上前两步,一把抱着马里奥哇地一声又哭起来。 他哭得十足可怜,路人纷纷侧目,好似在指责马里奥这个不负责任的兄长或者——和儿子差不多年龄的爸爸。 每当电影演到一个人扑到另一个人怀里时,接下来的情节就应该是举起手,犹豫片刻,拍拍对方的后背,说——没事的,我在。 马里奥相当尴尬,他不停地从记忆深处搜寻着这种情景的结局方法。 但很遗憾马里奥没看过什么电影,他只知道愣愣地站在原地。往前二十多年的毒枭生涯并没有教会他怎么安慰人,所以他看起来——不像爸爸,像一个拔屌无情的渣男。 小哥哭够了,把马里奥的衬衣擦湿了弄皱了,终于抽抽噎噎地说,我炸了就没有地方吃饭了,我怎么给忘了,唉,我怎么忘了。 所以马里奥到底为什么会把这个第一次见面就差点把他炸得粉碎的傢伙带回去——他到现在也没闹明白。 他同样不明白的是,都过了那么多年了,为什么他对自己当初出来抽一根烟的事情仍然心有余悸。 他要感谢上苍给了他菸瘾,不然就没有现在的马里奥了。 不过无论结识的过程如何惨烈,马里奥最终还是把这小伙子变成了自己的斗兽。那既然都是旗下的人了,给一餐饱饭还是可以的。 哪怕他从来不指望这小傢伙能做什么保驾护航的事。 也就是后来他才知道,这小傢伙确实受了很大的欺负。 c4原来就是兵工厂里一个做炸弹的,他不是士兵,算是一个技术员。但后来不知道怎么的,晚上营地被扫了,军火库也被劫了,他莫名其妙就成了敌军的俘虏,几经辗转和折磨,最终他就被丢在这片土地上,转手给了斗兽市场的经营者。 或许也是觉得从部队出来的人都会两下子,那他虽然看着傻,但练一练总能行。 谁知道他真的不行。 他体术相当不好,只会做炸弹,那些精壮的斗兽就经常欺负他,每天都把他打得遍体鳞伤。他也不会与人交流,顾客根本不会多看他一眼。 没过多久,他就被市场淘汰出去了。后来的日子里他就只给真正的斗兽打杂,端端饭做做卫生。 可就算这样,他还经常被捉弄得鼻青脸肿,乱七八糟。时不时过来撞一下绊一跤还是小事,偶尔蒙他头打一顿也能忍,可隔三差五的他的杯子经常给人撒了尿,饭盒里的晚餐又掺了拖把水——这就让他真的没法受了。 每天的工作都很累,缺了一餐饭,第二天再被折腾——他觉得再下去自己就得死在这里了。 而就算度日如年,他走不脱。毕竟别人是把他卖过去的,那他至少要赚够自己的价码才能离开。 可他价码标得那么高——他算了一下,在他六十岁之前是别想撤退了。 所以这个爆炸,算是积怨已久。 当那天早上他们再一次当着他的面,往他的咖啡里吐痰时,他觉得是时候了,炸一炸吧。 炸不出宇宙,也能炸出个新生活。 事实也确实如此,他这一炸,炸出了马里奥,炸出了他真正的斗兽生涯。 第十二章 听说这小哥经常原地爆炸(下) 马里奥叫他c4,最稳定的炸药的意思。他也喜欢马里奥这么叫,因为这代表了他唯一的长处。 虽然马里奥并不看好他,但把他收罗过来后,c4很快就体现出他的个人价值。 他对炸弹的研究已经到达了炉火纯青的地步,按照他的话说,那些火药就是他的配偶,他爱它们,它们也爱他。他可以知道它们的欲`望,也深明如何满足这份欲求。 他可以把炸弹送到任何地方,无论是用小小的飞行器,还是爬在地上的电子老鼠,抑或是像蜘蛛一样的钢球,它们灵活得就像听得懂人话一样,趁人不备便能要了人的命。 他可以控制炸弹的威力,炸死多少,影响力多大,噪音多少分贝,那一切数据就像一台精密的器械在他脑海里运转。 马里奥有多了解毒品生意,他就有多了解这台机器,然后用他灵巧的双手,创造出一个又一个的奇蹟。 所以他炸船舱,炸码头,炸汽车,炸金库。 用了几次之后,马里奥便让他试着精准地炸某个人。 c4的潜力是无穷的,当他真的让那一颗小小的弹珠蹦了几下,准确地跳进目标人物的口袋后,他让那个人成功地自爆了。 他是一个真正能做到指哪炸哪的人,唯一不足的地方便是有时候他会低估这些小情人的脾气,做新研究时,偶尔炸得自己灰头土脸。 上一次佩罗见到他时,马里奥压根没引荐。当时佩罗和马里奥就坐在阳台上聊天,突然之间一声爆炸传来,佩罗还以为受到袭击了,趴下之后赶紧拔枪。
第29页 但等了好一会,他都没看到敌人,只看到一个浑身黑乎乎的傢伙从里屋哭着出来,一边哭一边往马里奥的身边走去。 见着佩罗人后,那小哥似乎意识到不该打扰,又立即停住脚步,原地哭了一会,再哭着往浴室去。 久而久之,这小傢伙的名声便传开了,大家都知道马里奥一分钱不花,就买了一颗定时炸弹。 这是多么实惠的事情。 c4比佩罗上次见时更成熟了一些,开始留了一点胡茬。 在马里奥的训导下他也慢慢学会跟人沟通了,而且沟通得越来越顺利。他上前来朝佩罗伸出手,佩罗还瞥了一眼他手心有没有什么奇怪的玩意。 “马里奥在开会吗?”在前往别墅的过程中,佩罗忍不住问道。 车里只有他和c4两个,估计马里奥觉得护送佩罗仅仅靠c4已经绰绰有余了。 “是的,”c4简明扼要地回答——“不过等我们过去之后会议就结束了。他说有很重要的消息要告诉您,所以绝对不会让您久等的。” 佩罗看了c4一眼,没看出什么名堂。 重要的消息?佩罗揉了揉眉心,笑问——“关于谁?” 佩罗只是顺口一问罢了,他以为c4不会说甚至不会知道。岂料c4不仅回答了,内容还十分明确。 他答——“伏康。” 佩罗的眉心抽动了一下。 但这答案还没完,c4顿了顿,又道——“伏康的家人安置在我们泰容,我们已经掌握了他们居住的地点,所以您可以考虑一下,看看需不需要我们帮您做点什么。” c4打了一个转向,佩罗的心脏跟着提了一瞬。 第十三章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上) 佩罗知道自己要对付伏康,但对付的手段却没有想好。他认为绑架或伤害其家人是十分卑劣的手段——可谁又能说这不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 佩罗没有家人,他从来不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这在他们埔塞湾是十分常见的情况。 黑帮横行让男人们总是死在青壮年的时候,如狂潮一样刮来的性解放又让年轻人放纵地追求快感。所以带着孩子的单身母亲十分常见,佩罗的家庭也是如此。 他妈妈是一个纺织厂的工人,纺织厂倒闭之后就抛下他离开了。 抛下——到现在佩罗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做到的。 但可能生活在埔塞湾的人都有着抛弃妻子的觉悟,所以他母亲走得那么悄寂无声,连告别的一个吻也没留给他。 那年佩罗十四岁。 或许女人觉得,十四岁的孩子虽然没成年,但也应该具备谋生的能力了。佩罗可以去做个学徒什么的,凭着这小傢伙的乖巧和勤快,只要有人愿意收他,他便能吃上饭。 做几年学徒,等到年龄够了,成年了,就可以独立找工作了。 佩罗可以开一个小铺子给人修鞋或者修皮包,或者到酒店去做个侍应开门或端盘子。实在没能耐的,也可以去工地或码头当搬运工——她希望佩罗能把身体弄得强壮一点,她总是这么叮嘱他。 现在想起来,她大概早就做好了把他丢开的准备。 女人的设想是很乐观的,只可惜她离开之后的一个月,佩罗都没有找到愿意收留他的人。他把家里的东西吃完了,饿得不行只好去偷面包或者捡菜市场的菜叶。 他没有上过学,母亲当然不愿意在早已做好抛弃准备时给他加大投资。 这个十四岁的小文盲很快就变得飢肠辘辘,饿死的一刻指日可待。 可显然命运对佩罗另有安排,所以佩罗非但没有饿死,日子还在最艰难的一段过去之后,愈发敞亮起来。 当他再一次因为偷面包被人逮着并痛打一顿时,一个小伙子找上了他。那人把瘦弱的佩罗拎起来,佩罗还以为他想抢自己的食物。 埔塞湾穷人太多了,像他这样的小屁孩到处都是。小屁孩长高便成了大屁孩,可这改变不了他们所处的境遇。他们饿,渴,冷,这些折磨人的东西会让他们什么都做,哪怕劫掠和他们一样的穷孩子。 所以就算佩罗能抢到一条面包,也要提防着这面包再次被抢走。 他拼命地反抗,但只要对方把手一伸,他的小拳头够都够不着敌人的身体。 挥动了几下,他便泄气了,他本来就没吃什么东西,连挣扎都缺乏力量。 但就在他默认自己要把吃了一半的面包交出去时,那人竟从兜里掏出了一点碎钞。他把佩罗放下来,将碎钞递过去。 佩罗没敢接,他怕自己的手一伸,那人便捉弄一样收回来。 于是他们就这样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直到那人把碎钞塞佩罗口袋里拍拍,问他——“你帮我送点东西,我请你吃面包。” 佩罗註定得走这条路,毕竟他的第一餐饱饭就是个毒贩给的。 当他把那两块被报纸包着的砖头按照对方指示的线路送到某个店里时,他确实得到了更多的钞票。 那钞票真好,它不仅仅可以买面包,还可以买一杯热气腾腾的咖啡。 它融化了冬日的寒冷,让他看到春天的迹象。 后来的事情就变得简单了,他开始为人跑腿。他个子小,不引人注目,腿脚又快,真是送货报信的好材料。
第30页 虽然那时候年纪小,但他隐隐约约也知道,他是在为着毒贩运送毒品,或为黑帮当眼线以监控警车巡逻的踪迹。 就这样做了几年,佩罗逐渐长高长大,那个头变大了,别人也就不再让他到处瞎跑了。 于是他就开始招募新的小孩子。 他就像当年的那个小伙子一样,拦在一个或几个饿得满眼进行的穷孩子面前,在他们脏兮兮的口袋里塞上一点碎钞,再给他们一张地图或一个对讲机,告诉他们——“听话,把货送到。见到警察了,告诉我。” 他从来没觉得有何不妥,从他自己送货开始,到后来让其他孩子送货,他觉得一切都是理所应当的——否则不这么做,谁给他饭吃?谁给他们饭吃? 政府养吗?别指望了。 说不定打赌明天太阳是绿色的,可能性还大一些。 第十三章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中) 长大后的佩罗经常在想,如果父亲或母亲还在埔塞湾,得知自己的亲儿子就是埔塞湾最大的毒枭之一,他们会做何感想。 开心?懊恼?自豪?愤怒?他不知道。 不,佩罗宁可他们都死了。 血缘从来不是绑定两个人的纽带,佩罗在自己亲生父母身上学到了这个道理。 所以他会把那些流浪的孩子当成关注的对象,会把昆卡和伏康当做不可或缺的搭档,也会把马里奥当成比朋友更胜一筹的同伴——哪怕马里奥的提议难以接受。 佩罗来到马里奥的别墅时,他已经在门口等着了,看似会议结束了好一阵子。 他给佩罗开了酒,又打发c4自己去旁边玩,然后和佩罗坐下来,望着不远处的海滩。 马里奥知道享受,这别墅选址很好,简直是最完美的海景房。 海滩的这一角也属于不让游客进入的一部分,所以人烟稀少,海面整洁干净,放眼望去,心都随之宽广。 提班岛以海滩的美丽而闻名于世,这里的沙子又细又软,踩上去就像海绵一样,高大的椰子树静默地矗立在侧旁,随着海风晃动着绿得仿佛能滴出水来的叶片,让这片沙滩更显宁静和美好。 如果不是所谈话题太过严肃,佩罗也会因所见之景而放松下来。 这几日的疲倦和焦虑让他的心脏一直紧绷着,等一切过去之后,他也要找一片地方好好地休养,比如这里就很不错。 “听说你也买了斗兽,怎么没带来?”马里奥问。 佩罗不是不想,情圣也再三强调自己是需要跟在饲主前后的,这才能保证佩罗能第一时间得到最周全的保护,但佩罗拒绝了。 “你也知道我经歷两次袭击了,如果我不把他留下看我的仓库,你觉得我能安心来见你?” 马里奥笑,他说这也是,这事情都传遍了,大家都以为你们要和渔山开战。 “如果真是和渔山倒还好办,可偏偏——”佩罗嘆了口气,撇嘴摇头,没把后半句话说完。 对付一直都是敌人的人是很容易的,因为这份仇恨有延续性,有歷史积淀,有情感基础,就像借着惯性更容易往前沖一样。 可要对付曾经的挚友却太艰难了,他需要克服惯性。 马里奥扭头看他,盯着好一会,道——“c4已经告诉你了吧,伏康的家人在泰容。” 佩罗点头,可这并不代表他愿意对其家人下手,“我跟了他那么多年,我知道他的妻子没有参与过生意上的事情,他的妻女是无辜的,你确定我们真的要——” “不不不,我们说的不是无辜不无辜的问题,”一听到佩罗这恻隐之心动得那么明显,马里奥赶紧打断了他,换了个说法,“我们讨论的是,你是选择等死,还是选择保护自己。” 佩罗没吱声,轻轻地嘆了口气。 马里奥的说法没有问题,佩罗当然不会选择等死。 可如果伏康真的联合了上头去清缴他和昆卡,就说明伏康已经先他们一步与政府达成了协议,那佩罗再试图走上头的关系,就已经是不可能的事了。 所以上头的网络是不存在变量的,而唯一的变量只在伏康本身——他到底是兢兢业业地履行出卖佩罗和昆卡的承诺,还是为了家人而单方面与政府撕毁合约。 第十三章 你再这样我就喊人了(下) 马里奥顶了一下墨镜,等了片刻,没等到佩罗的回答后,又道,“佩罗,咱们退一万步来说吧,埔塞湾的生意是你和伏康一起建立起来的,如果没有你,他也不可能发展到现在。你和他可是兄弟啊,那他都已经选择伤害你这个家人了,你又何必纠结于伤害他的其他家人。” 佩罗垂下眼帘,默默地咬了咬牙关。 阳光刺得他眼睛有点痛,还在眼帘留下一片反色。 “你不要去考虑什么无辜不无辜,我们都知道大家都不是无辜的,所以你只需要换位思考一件事就好——假如,是你试图向上头出卖伏康,你认为伏康会因为你妻女是无辜的,而不对他们下手吗?” 伏康会下手,这一点佩罗可以肯定。 伏康是个不喜欢把事情办复杂的人,所以只要有最快达成目的的捷径,那无论是什么,他都会毫无愧疚感地施行。 出卖佩罗和昆卡就是最直接的证明。
第31页 “你救过我一命,佩罗,我当你是朋友,我一定会竭尽全力救你。” 马里奥说着伸出一根手指,提醒佩罗注意——“而且我不仅仅希望你活下来,我还希望你——变成埔塞湾的话事人。这是我的私心,但人总有得点私心不是?” 佩罗笑了,这倒是,如果他真成了埔塞湾的话事人,那不知道能给马里奥提供多少便利。 现在虽然也是自己和马里奥接头,但所有的条件都得请示伏康。 伏康对马里奥持有一种提防的信任,即便合作了那么多年,物价水涨船高了那么久,出给马里奥的货却还维持着好多年前的价格,也就是刚出面把马里奥引渡回国时的一口价。 伏康是怕马里奥壮大了,回头就把他们埔塞湾甩掉。 伏康有伏康的担忧,马里奥有马里奥的野心,而佩罗夹在其间,自然也有他的顾虑。 可谁知他的顾虑还没说出口,马里奥就先提到了。 他点了根烟,喷出一口雾气,压低声音——“你想想,现在埔塞湾是你、伏康、昆卡一起瓜分,等你扳倒伏康了,上头若是要交代,你就把昆卡交代出去。那埔塞湾还剩谁?不就剩你了?你不话事,还有谁话事?” 马里奥的脸上放射出光彩,仿佛阳光照射在沙滩上。 “果断一点,佩罗,时间不等人,机遇千载难逢。你要是再不做决定,我就直接喊人了,我先动手,我帮你做决定,好不好?” 佩罗扬手打断他。 “这也是我想和你提的一点,”听到昆卡的名字,佩罗总算接话了,他酝酿了一下,说,“我希望你能救我,也希望你能救昆卡。” 这话一出,轮到马里奥愣住了。 他把墨镜摘下来,仔仔细细地检查佩罗的表情,确定其没有在开玩笑后,喷出更浓烈的一口烟,笑骂——“你他妈是在逗我吧?” 佩罗说,“昆卡对我很重要,不仅仅是生意上,还有……还有个人情感上。” 马里奥把烟用力地掐灭,哼出一个鼻音,斜眼瞥佩罗——“不是我说你,你知道你那么多年为什么一直没当上埔塞湾的话事人吗?就因为你太重这些乱七八糟的感情。我承认,有时候我们是要讲点情谊,但你也得分清什么情谊是需要讲的,什么是可以过滤掉的。” 佩罗不反驳他,提到昆卡,马里奥有太多的立场抱怨,所以他只需要静静地听着对方数落就好。 马里奥说昆卡这人就是可以过滤的,你说他凭什么和你分埔塞湾?他资歷有你老吗,他线路有你广吗,他名声比你响亮,还是他上头的靠山比你多? 随便拿出哪一点,他都不可能比你强。 他就是一副本啊,副本是拿来刷经验的,现在你经验都爆表了,要刷也该刷渔山才是啊。 等到马里奥数落完了,又愤愤地点起一根烟后,佩罗才再次开口。 “不是,”佩罗缓声说,“这个情谊很复杂……和我与伏康的不一样。” “难不成你喜欢他?”马里奥开了个玩笑,然后自己哈哈笑起来。 可当他发现佩罗没有跟着他笑,反而认真地望着他时,他的笑容也凝固了,而后渐渐消失。 气氛骤降了几度,马里奥坚定地摇摇头——“这回你肯定是在逗我了,佩罗。” 第十四章 不干不行了(上) 佩罗喜欢昆卡,这可以上升到马里奥心中三大未解之谜之一。 他和昆卡已经很久没有直接接触了,但就算如此,昆卡那像熊一样的体魄和随时操起冲锋鎗扫射的模样还是在他心中留下了烙印。 他不认为佩罗会喜欢上这种人,佩罗会吗?不可能。 马里奥把墨镜戴起来。 “你说你喜欢我可能性还大一点。”马里奥冷漠地道。 佩罗喝了一口酒,说,“你不管我喜不喜欢他,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如果你愿意帮我,那就一起帮他,如果你实在不愿意,我也不勉强,你的好意我心领,我知道你尽力了。” 佩罗的态度很坚定,毫无动摇的余地。 马里奥很纠结,他实在不想帮这个坑了自己无数次的傢伙。可他也明白,这不单纯是看在佩罗面子上的问题。 如果佩罗执意要跟昆卡共进退,那马里奥的处境也将变得艰难。 伏康一走,两人一定被抓,没收财产,枪毙罪犯。 那老大倒了,老二就会顶上。渔山不会放过这个难能可贵的机会,当即就会占领埔塞湾。 马里奥自从和埔塞湾合作之后,就没给过渔山好脸色。毕竟渔山在他引渡上一点忙也没帮,还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这仇马里奥一天没忘。 可他当初是因为有埔塞湾供货才具备与渔山叫板的资本,若是埔塞湾倒了——他就只有腆着脸回去讨好渔山,到时候渔山到底愿不愿意不计前嫌地接受他,马里奥心里没数。 “昆卡这几天去见伏康了,我也把我和你的猜测跟他说了,”佩罗补充,“我自己确实没法下狠心动伏康的家人,但我敢肯定——昆卡会支持你这么做。” 马里奥嘆了一口气。 佩罗最后再说——“昆卡和你之间确实有矛盾,也存在很深的误会。但我和他搭档八年了,我可以跟你保证,你跟他合作绝对比跟渔山合作容易得多。”
第32页 佩罗当然也看得出马里奥正处于两难的境界,而他能肯定,在老搭档和新朋友之间,马里奥会如何选择。 何况佩罗说的都是实话,渔山的头领十分不好相处,为人既精明又狡猾,是众所周知的当面一套背后一套。这种人若不是和自己知根知底,真的很难保证什么时候转个背就捅自己一刀。 马里奥开始抽第三根烟,烟雾让海滩变得不清楚。 不远处c4用湿漉漉的沙子堆了一个小堡垒,再炸得自己浑身是沙。 佩罗觉得下次他度假需要带上昆卡,有这美丽的沙滩和宽广的海面做背景,或许昆卡和马里奥更知道什么叫求同存异,共筑未来。 “你欠我很大一个人情。”当烟烧到只剩过滤嘴的时候,马里奥终于把它掐灭了。 他长长地吁了一口雾气,无奈地摇摇头。看来佩罗不仅不愿意放弃这个副本,还要带着自己一起刷了。 “我欠你很多人情,等事情过了,我慢慢还。”佩罗擦亮打火机,帮他把新一根烟点上,“伏康家人的事情我不想过问,等我回去联繫了昆卡之后,我让他打给你。” “不要打给我,我怕吵架。”马里奥把眼镜摘下一点,指了指c4——“打给他,反正炸药也是他来做。” 说完又转向佩罗,有些不甘心地道,“我这里有很多长得不错的人,个个都比昆卡要好。你就说你喜欢什么类型吧,壮的,瘦的,健美先生那型的,还是斯文腼腆那类的——我知道了,就昆卡那像黑熊一样的,我也有,我今晚就把人给你叫来,你再考虑考虑——” 佩罗瞥了他一眼,没让他继续说下去。 佩罗曾经很清楚自己喜欢哪种类型,但最近他也迷煳了。 唯一清楚的是他知道昆卡不能死,无论自己抱有怎样的感情,他都不愿意把昆卡牺牲掉。 第十四章 不干不行了(中) 这几天佩罗也很犹豫,那天晚上他和昆卡发生的事情时不时就钻进他的脑子里,弄得他心烦意乱,还有些烦躁。 马里奥善于察言观色,他看得出佩罗自己也没想明白问题的答案,所以他还是可以动摇佩罗的,至少可以试一试。 于是连着三天,每天晚上马里奥都叫了不同的小弟来。那些人当然一看就不是小弟,或唇红齿白,线条优美,或体格精壮,胶原蛋白丰富。 他懂佩罗,早些年佩罗确实就是这审美。每次佩罗过来他都会让其十分尽兴,毕竟佩罗这人虽然胃口刁,不一定次次都愿意找一个投缘的带进房里,但陪着吃吃饭喝喝酒也能让他很开心。 这次也是一样,这些手指上都没有老茧的“小弟”隔三差五就过来帮着清理菸灰缸——哪怕那菸灰缸里仅有一只菸头。 酒足饭饱了,照例上一点冰。 马里奥虽然不做新型毒品的生意,但他知道这玩意能催情。就算佩罗看起来没什么兴致,但用了之后说不定也能自带滤镜,看谁谁顺眼。 不过佩罗没用。 他做这行,但自己不是很喜欢玩。何况他还惦记着昆卡那边的情况,不愿意让脑子不清醒。 好几次佩罗都想打个电话过去看昆卡怎么样了,又怕昆卡住在伏康的宅子里,要是被监视着,那自己就是点引线了。 马里奥不死心,吃饭喝酒看不上,没事,那就找藉口让人伺候佩罗洗澡,一会说这浴缸不好使,一会又说睡前做个精油按摩安神。反正就是看佩罗什么时候有点漏洞,努力把人送床上就行。 如果这都过不了关,没事,马里奥有些合伙人也好这一口,他的合伙人是什么货色?高矮胖瘦,什么类型都有,反正随便挑出一个,都比昆卡顺眼一万倍。 要是佩罗真能和自己的某个好友搞一块,也算是强强联合。 佩罗单身很久了,说不定就是因为太久了,才会飢不择食地选窝边草。马里奥必须纠正他的错误,让他回到草原之上。 当然佩罗也不是一点没动摇过,马里奥到底太了解他了,把他的口味摸得是透透的,好几个小哥看起来实在是秀色可餐,要换作平时,他早就愉快地玩耍好几回了,甚至恋恋不捨,郑重交代马里奥下一次还带上某个小哥一起吃饭。 可不知为何,当他真的把那略显精壮的小哥放进卧室来,看着小哥帮他铺床,整理衣物,再脱掉他的浴袍替他疏松筋骨,再一路往下摸去时,佩罗还是抓住了他的手。 佩罗摇摇头,把小哥推开。 小哥非常惊讶,按摩几下之后,佩罗已经具备所有大干一场的身体指征了,这时候却让自己出去?除非佩罗是对五大哥和十大哥情有独钟。 佩罗陷入一种自我折磨当中,他觉得一定是昆卡把自己吓得产生心理阴影了,以至于虽然身体上做好了信马由缰的准备,精神上却不能进行正常的荷尔蒙释放。 连续拒绝了两三回,到了第三天时,马里奥也放弃了。他心说好吧那我不捣乱了,只要能让我财源广进,我多戴几次墨镜就可以,我看不见,我不想知道。 但每次瞥见佩罗的模样,闻到他身上的香水味和听着他慢慢地讲话,看着他细细地思考,小心地把菸灰弹到缸里,再仔仔细细地修剪胡茬时,马里奥仍然觉得十分惋惜。
第33页 佩罗虽然已经算不上鲜花,但那黑熊一样的昆卡——却比牛粪还臭啊。 也就是佩罗打算离开提班的那一天早上,他终于收到了一条情圣的消息。 情圣因为仍然没有熟练掌握语言,没有办法直接打电话给佩罗,所以只好通过翻译软体,勉强机翻出一段能让饲主看懂的话。 情圣说,诗人和昆卡搭早上九点的航班回去了,一个小时之后降落。如果佩罗需要联繫,可以一个小时后打昆卡的电话。 看到这条消息,佩罗还反覆读了三四遍,就怕这里头出错的语法传递出的内容和自己的理解产生误差。 不过就算如此,他心里的一块石头也落了地。 确实正如昆卡所言,无论伏康打算怎么对付他,也不可能当场把他毙了。 第十四章 不干不行了(下) 话分两头说,佩罗以为昆卡一切顺利,但只有昆卡知道这三天过得有多兇险。 他刚去到伏康的宅子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伏康身边全换了新面孔。 那些安保穿着统一的服装,和普通保镖没有两样,但昆卡一眼就能看出,这些全都是斗兽。 伏康居然偷偷地给自己买了一群斗兽,而昆卡竟一点都不知道。 昆卡涉猎斗兽生意,基本上进到埔塞湾的斗兽卖给了谁,又出了什么价码,昆卡都略知一二。 可伏康有意地绕过了他,当下还故意让他们穿着普通的工作服来欺骗他——昆卡真的不想猜,这么做的用意究竟为何。 所以一下车,昆卡就借着内急的理由到厕所去了,诗人自然也跟到厕所,这没什么好怀疑的,斗兽总要随侍饲主左右。 而一进到厕所里间,昆卡马上压低声音示意诗人——联繫情圣,让他帮忙看着来这里的几条路,如果有警车,叫他帮忙干掉。 诗人很为难,他表示我不能给情圣下命令。 “佩罗交代过他留意我们的动向,你就直接把命令传递过去,情圣脑子没那么死,他知道怎么做。” 事实证明昆卡的防范做对了。 情圣确实马上派人前往诗人所说的三条路蹲点,而他也毫不意外地发现了警车。伏康果然是打算故意举报自己,让警察来一併抓了他和昆卡。这样既不用当面和昆卡撕破脸,又能给一批警员立功的机会。 不过情圣没让警车过去,在发现不速之客的同时,他下令把车上的人全部干掉。 警车就丢在那通往伏康其中一栋别墅的路上,他连处理都懒得处理,就是故意要让人发现。反正这是去伏康别墅的路,跟佩罗和昆卡没有半点关系。 伏康和昆卡谈到一半,便不停地看手錶。虽然极力维持镇定,但昆卡还是感觉出其紧张和忐忑。 昆卡没有拆穿,甚至假装没看出来,就这么滔滔不绝地抱怨着自己码头被清扫的事,狠狠地咒骂海关收了钱不办事,再顺便痛斥渔山扫荡了佩罗的两个场子。 谈到最后,伏康似乎明白他等不到警车了,比昆卡更着急地结束了这场会谈。 他干脆地表示过几天自己会让人拿三百去填补损失,先把货按时出了,出完之后再和渔山算帐。 而正如佩罗所料,表态完了之后,伏康仍然不放心似的问了一遍——“这货是什么时候出?月中还是月末?” 昆卡说月末。 伏康点点头,让司机送他们出去。他没敢把昆卡留宿在自己的别墅里,甚至没让人把他们送到大马路上。 昆卡在驶离别墅的路上看到了那几辆警车和倒在地上的警员,心里头有些愤怒又有些悲哀,他很想知道伏康会如何处置他们,又如何给上头交代。 昆卡本想在当天晚上就撤回自己的地盘的,毕竟他担心伏康见到他们的所作所为后,一不做二不休,当晚就找人把他们干掉。 虽然昆卡有斗兽军团保护,但伏康的斗兽比他多差不多一倍。如果对方一拥而上,他自然不是伏康的对手。 那天他睡在自己的宅子里,到了半夜又让诗人起来,转移到另一家酒店。浅浅地睡了几个小时后,再换了一处滞留地。 昆卡的判断是对的,那天晚上留在自己别墅的人确实感觉到有探子靠近,但估计是没找到昆卡本人,便没有对宅子发起袭击。 昆卡听到后真是心有余悸,所以有时候还是多疑一点好,多疑能让他保命。 往后的两天也是如此,昆卡隔几个小时就换一个地方,直到第三天伏康让他来拿货,昆卡都没有再正式露面。 他当然猜到伏康一定再次设下埋伏,等着他前去交接时让警方来个人赃俱获。指不定伏康连记者都通知好了,就指望今晚上夜间新闻。 有了戒备,昆卡肯定不会上这个当。 谁都知道他喜欢喝酒,也喜欢徘徊在那些声`色`场`所,所以接到电话时他假装自己醉得不行,胡言乱语了一会,弄得伏康也不耐烦了,最终只好把货给了昆卡的手下。 昆卡以防有人尾随,也没让这几个手下和他碰面。他找了佩罗的船让他们走水路,直到绕回自己地盘的码头,才让货上岸。 这三天昆卡和伏康也一觉都没睡好,等到飞机降落在自己的地盘上时,他的电话也才迟迟响起。 一听到是佩罗的声音,昆卡便忍不住骂道——“干他娘的,老傢伙厉害,能做到这份上,那也别怪我们不念旧情了。”
第34页 第十五章 他觉得自己有些猥琐(上) 这是一个晴朗的夏日清晨,昆卡站在自己的码头,望着湛蓝宽广的海面和没有白云的蓝天。络绎不绝的工人们把一艘艘轮船上的货柜卸下来,再用吊车或推车运到仓库整齐叠好。 仓库一眼望不到尽头,规模宏大得昆卡自己也未曾料到过。 可他就是做到了。 昆卡想起自己刚到这个码头时的情景。 那时候码头没有那么大,也没有那么宽阔。木头围栏已经有了年代了,不见庞大的货轮,只有乱七八糟的渔船。 那是伏康给他的战利品,嘉奖昆卡带人成功地清除了渔山曾经一位重要的合伙人。 在那一场战役中昆卡一马当先,毫无畏惧。得到据点的地址后,招唿几辆越野,便载着十几人全副武装地往厂房去。 可他没有想到,线人泄露给伏康的是假消息。 等到昆卡来到厂房时,竟一个人影都没有见到。他试图搜寻整栋小楼,谁知却被早有准备的渔山人包抄。 昆卡和手下被包围了,将近三十人把他们团团围住。 昆卡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胜算,渔山的人也看得到,所以他们其中一个带头人上来试图与昆卡讲条件,他们表示只要昆卡供出三间伙房的地址,渔山就会放昆卡一命。 他们已经准备好了飞机,昆卡招供之后,一旦他们证实他没有说谎,立即就让他坐上飞机,安全地离开此地。 不仅如此,他们还会给昆卡一笔丰厚的酬劳,虽然不能让昆卡维持现在的开销,但只要节省一点,便能在新的土地上开启另外的生活。 昆卡不需要面对伏康的质问,也不需要亲眼目睹渔山赢了埔塞湾一子的结局。 人能活着就是最好的事,何况你看——渔山的人摊开手——眼下你活不活都由我说了算。 那时候的昆卡并没有到达如今的地位,虽然也算个小头目,但他没有码头,也没有佩罗的人脉。渔山的人确实慈悲,只是他不愿意接受这份施捨。 昆卡不讲条件,在知道自己中了埋伏的一刻,就已经做好了死的准备。 他确实是毒贩,但如果他真的如此怕死,他早就听姐姐的话回去坐办公室了,如今也不会把自己的生活玩到这份上。 所以昆卡毫不犹豫地举起枪,率先发了第一枚子弹。 枪是一个多么神奇的东西,当你扣动扳机之后,一切恐惧与担忧都不存在了。 枪身的每一下后坐力仿佛都有力量,那力量如装满古柯硷的针管扎进血脉,一记一记注射着濒死般的亢奋和疯狂。 那一天他们杀成了一团,枪火的光芒仿佛致幻之后在眼前闪烁的晨星,炸裂的声响和惨叫怒吼鼓譟着身体里的鲜血。 什么叫置之死地而后生,就是当你连死都不怕——也就没什么人能杀死你了。 昆卡感觉不到任何的疼痛,直到他和倖存下来的三个人终于停止开火,并找了一根烟点上时,他才注意到自己侧腰和手臂的血口。 白粉因打斗而扬得到处都是,伤口好似也被它麻醉,触感变得那么遥远,那么虚幻。 昆卡低头望着满地的尸体和凌乱的鲜血与弹头,飘飞在空气中的白粉让他们呈现出一种歷史的苍茫感。 所以昆卡也俯下`身来,用手指沾了一点溶解了白粉的血液,他让它接触自己的牙龈,让他更快地回到现实里。 就是这一场战役让伏康给了他这个码头。 它看起来残破,寥落,骯脏,凌乱,可只有做这一行的人知道,这是一座白银码头。 在大型货轮不发达的当初,它的宝藏便藏在渔船的雨棚里。浪花打出的泡沫是不停涌现的商机,被海水慵懒触碰的礁石下,承载着伏康曾经对昆卡的信任和赞赏。 昆卡也确实兢兢业业地将其打理得越来越好,看着它一天一天改建,道路越来越平坦。看着船只越来越大,也越变越豪华。看着每天下来的货越来越多、种类越来越丰富——唉,昆卡怎么可能让它被夺走。 他曾为它死过一次,他不介意再为它死一次。 第十五章 他觉得自己有些猥琐(中) 昆卡打通了c4的电话,问那边的人——“你们要我怎么配合?” 昆卡见过c4,那大概是马里奥的阵营中,最不让自己讨厌的一个小傢伙。 虽然c4总是一副频道不对的模样,但或许也正是因为其注意力经常掉线,让他没显露出马里奥那种令人烦躁的咄咄逼人。 c4说,星期三晚上伏康的女儿在儿童剧院表演,皆是奶奶和妈妈都会去,伏康的安保不能进入剧场,所以我们会在星期三晚上八点半点左右从剧场内部,带走他的家人。 “在这期间我会送一份快递给你,里面有三个包裹,你可以用它来炸掉三个伏康的别墅,让他在同一时间分散注意力,并立即掐断与外界的通讯以求自保。” “你寄炸药过来?”昆卡哭笑不得,“是你自己人运还是——” “c4炸药过安检没有问题,遥控器我会一併送过去。你要在周三的傍晚大约八点——他女儿开始表演之后——一併引爆,千万不要留出伏康反应的时间。这样我们才好掌握节奏,不给他通知妻女转移的机会。”
第35页 昆卡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不确定地反问,“就算你能把炸药送过来,我也没法把这快递直接送他们的别墅去。别墅周围都有很多人站岗,不要说可疑的包裹了,就算有可疑的车辆从他们的附近路过,都会被死死盯住。” “我的包裹不可疑,是三个小雪人,”c4委屈地说,“样子很可爱的,还插了萝蔔鼻子。你写张小卡片,说是送给昆卡女儿的生日礼物就可以了,他们会把它放进去的。” “之后呢?”昆卡犹豫了一下,接着问——“之后就等伏康联繫你们?” “对,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会在自己到安全屋之后打通妻女的电话,这时候我们就可以和他谈判了,” c4交代,“第二天你可以赶回埔塞湾和佩罗汇合,当心渔山伺机进攻就好。” 昆卡想了想,觉得这计划行得通。 虽然让伏康三栋别墅爆炸是会引起警方注意,但那么大的挑衅肯定让伏康第一时间联繫的不是警方,而是自己的家人。 只要他联繫上家人,那昆卡确定——哪怕最终伏康真的被警方带走,他一个多余的字也不会说了。 昆卡挂断电话,把整个脉络在脑子里过了一遍。 虽然电话里对炸药包裹还抱着将信将疑的态度,但当那三个包裹真的送来之后,昆卡拆了一个看,别说,还真有点萌。 两只小雪团粘在一起,红红的鼻子旁画了一张笑脸。 正当昆卡感慨c4这小傢伙还真是心灵手巧时,诗人正巧从屋外进来,他瞥了一眼小雪人,不屑地道——“这c4啊?” 昆卡笑了,他说是啊,你咋知道? 诗人指了指雪人鼻子,说这不就是引爆的雷管吗,做得那么丑,一点美感都没有。 昆卡讶异,重新打量雪人,突然觉得它没先前那么萌了。 诗人开了一瓶酒,嫌弃地撇撇嘴,“粗制滥造,捏成这样还不如我的手艺,你信不信我可以给你在指甲盖那么大的c4面团上刻一首散文诗?” 昆卡扶额。 诗人浅浅吸了一口气,道——“虽然炸的结局是灰飞烟灭,但诗能予其灵魂以意义。所以在这种炸药上,在这种情境下,在这种挚友反目的剧情里,我选的诗定然关于背叛与忏悔。我曾经读过一首是这样的,它这么写道——” “我有点饿了,”昆卡拿过酒瓶,对嘴灌了几口,拍拍诗人的肩膀,“我去厨房看看还有没有鸡腿。” 诗人望着这俗不可耐、不解风情的背影,突然理解了昆卡不被佩罗接受的原因。 这饲主就和这雪人一样,和黑熊一样,一点美感都没有。 但诗人诗性未尽,几口酒都压不下去,焦虑之下他掏出手机,飞快地将灵感打在手机上,反覆斟酌几遍,终于通体舒畅,神清气爽。 他把通讯录翻了好几轮,实在找不到能发送的对象后——他选择了情圣的号码。 他这是在帮助情圣学习语言,他真是棒棒的。 第十五章 他觉得自己有些猥琐(下) 昆卡在晚饭过后给佩罗打了一个电话,第三次确定了任务的流程。 佩罗的语气不疾不徐,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就是告知昆卡,他这边会先盯着渔山,也会在伏康被警方带走之后,派人去机场接应昆卡。 昆卡还是觉得不放心,他是远远地邮个炸药过去,就算对方要冲过来和他干架,那还得坐一小时的飞机。 可佩罗和伏康可是在一个城市,加大马力开个轿车不过一个多小时的路程。 何况伏康知道佩罗那么多别墅的地点,就算他来不及动手,应该也已尽数泄露给渔山。 “没事的,情圣在。”佩罗说。 这话安慰的效果起了之后,下一秒又让昆卡心里酸熘熘的。他知道佩罗会用人,也比他自己要谨慎得多,可喜欢就会担忧,担忧就会—— “等完事了,我要和你好好谈谈。”佩罗补了一句。 这句话一瞬间把昆卡心里所有的酸熘熘打散,他愣了一下,捏着电话,谨慎地思索着其中含义。 他本能反应是以为佩罗想重新谈埔塞湾势力划分的问题,可又觉得佩罗不会跟自己那么见外。两个人虽然是合伙的关系,但昆卡从来没想过扳倒伏康之后要抢龙头之位。 他深知自己的资歷和势力不如佩罗,所以他听候佩罗的安排。 但实际上佩罗并不想谈这个,这方面他和昆卡一样,根本没想和对方争。如果能好好地继续原先的合作方式是最好的,而如果昆卡想做大——那也无所谓。 而无论事态如何发展,佩罗始终相信昆卡是绝对不会调转枪头对付自己的。 所以他想说的是——“伏康如果顺利离开,那我们下一个敌人就是渔山了。虽然我暂时还能牵制住他们,但其他帮派的人未必这么想。” 佩罗说得是。 埔塞湾虽然是最大的毒品走私集团,但周边还有很多的小帮派。那些帮派是他们的分支,每年向他们进贡一定的税额,他们便也为其生意保驾护航。 可若是伏康一走,底下的帮派就有可能重新选边站。 正如当年渔山的老话事人被干掉之后,许多原来被渔山庇佑的小帮派便朝埔塞湾倒戈。
第36页 大家对新上来的年轻一代总是先持怀疑态度,所以即便佩罗或昆卡坐上了龙位,也要花上一两年的时间来证实自己到底有没有坐稳。 “到时候我会找他们谈谈,这点你就放心吧。”昆卡道,“我也好久没见过那些人的面了,正好熘达熘达。” 佩罗知道昆卡“谈谈”的手段,那无非就是我开一个价,你加一个价,我再还一个价,两三回合下来,咱能折中就折中,不能折中——干掉拉倒。 而佩罗的套路则是我先不和你谈,我找你把柄,你货仓的地点,你走货的路线,你闯过的乱子,你的检举材料——然后我把这些放你面前,让你来开价。 这两种处理方式各有各的好,但也有其致命的不足。 昆卡的手段容易拉仇恨,树敌千千万,时不时就流血死人,枪声不断。虽然一开始容易达成协议,效率也高,但难免对方口服心不服,找个机会就翻脸。 佩罗的方法虽然比较和平,大家都不流血,但材料的获取需要时间,材料的生效也需要时间,而偏偏“材料”的有效期还十分有限——这导致夜长梦多,天天不得安枕,还容易养成别人的惰性和傲慢,谈起价格来不够利索。 所以佩罗觉得,最好的方法是两者结合起来使用。 他可以一边收集材料,一边谈话,而实在谈不拢的,那就让昆卡杀鸡儆猴。 恩威并用,软硬兼施,或许这才是抛物线能取的最大值。 “我确实需要你的帮助,”佩罗道出自己的建议——“我想让你回来,和我一起坐镇埔塞湾。” 这话一出,昆卡的思维瞬间驰骋到两个人前屋后院你侬我侬打卡上班小桥流水花前月下新婚快乐百年好合——不是,他掐了掐眉心,确定了一下佩罗的意思,“怎么做?” “你搬回来住,”佩罗说,“我们住一起一段时间,至少让其他人看到,我和你不可能分裂埔塞湾,而他们也无需另谋靠山。” “和你住一起?”昆卡佯装淡定。 “嗯,”佩罗答,“你不愿意我就给你另外置办一套住宅。” 愿意,怎么不愿意,愿意得不得了。 这主意真好,好得昆卡当即就想抱着小雪人沖回去。 昆卡抹了一把脸,暗自庆幸现在他是和佩罗讲电话而不是面对面。 他瞥向储酒柜的玻璃,自己都觉得脸上的笑容有点猥琐。 第十六章 谁不是兽,谁都是兽(上) 在事情的进展中,还有一支小插曲发生在昆卡身上,那是所有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渔山的老大并没有守在埔塞湾等着进攻,相反,他坐车来到了昆卡管辖的码头,让昆卡出来坐坐。 说实话,收到消息的一刻昆卡是很惊讶的。 这人刚刚才给他小心肝以重创,转个背居然就能邀请他出去吃餐饭——那人是没收到即将开战的消息吗?渔山村网还没通? 不过正是如此,反而发了昆卡赴约的兴趣。 渔山的话事人叫萨加,是一个精緻的小男人。 这个“小”当然只是针对形体而言,昆卡和他见过,他撑死了刚过自己的肩膀——这仅仅是长的比例,而宽的比例就直接二比一了,甚至近年来还有二点五比一的趋势。 但就算是这样,萨加也永远穿着精緻的西装,把头髮抹得一丝不苟闪闪发亮,皮鞋干净得不知道抛光过多少遍,而双手干净,光滑,连一点老茧都没有。 如果不是知道他的身份,那把他丢人群里,看起来也不过是个小心翼翼的普通中产。 但了解他的人都知道,他绝对和外表看上去不一样。 他卖冰,也玩冰,隔三差五的渔山就有晚宴,他不一定到场,但他觉得自己的地盘就必须有人气,有生命力。这是做给所有人看的,就像打广告一样。这样的晚宴一开启,少则两三天,长则一星期。 如此高调的行事方式非但没给他招徕政府的管制,反而还真让各个小帮派趋之若鹜。 其他毒枭都躲躲藏藏,恨不得有隐身的能力消失在茫茫人海,就怕什么时候败露了行踪,让人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而他则恰恰相反,该露面的时候露面,新酒楼开张,新楼盘剪彩,甚至有点什么商会,他还别个工作牌坐在第一列。 这说明什么,说明渔山稳。 稳得别人不敢动他,稳得能罩住来投诚的人。 现在这个时代已经不同往日,过去走毒品生意的就那么多人,你无论去哪买,基本都是通过这一两家。但现在新型毒品层出不穷,走货方式种类繁多,各个帮派争奇斗艳——有时候不高调点,还真不好给自己打招牌。 昆卡这类做传统毒品生意的并不屑于这些宣传,他留心萨加的只有一个原因——萨加的斗兽军团。 没错,萨加也有斗兽,其数量可与昆卡媲美。 但与昆卡清一色男人不同,萨加的斗兽全是女人。 都说女人只要打扮一下,就没有登不了台面的,萨加把这一点运用得淋漓尽致,有时候他出来走一圈,人们都分不清跟着他的到底是斗兽啊,还是他新找的女朋友。 虽然这些斗兽踩着高跟鞋,画着精緻的妆容,能力却完全不亚于男性。女人的身体柔韧度和灵活性本来就比男性高,大脑也天生更适合多核驱动,也就是我们所说的一心多用。
第37页 经过训练之后,这些女人虽然无法弥补力量上难以与男性抗衡的不足,但她们对于侦查、跟踪、窃听以及单个目标暗杀的效率,则远超于男性斗兽。 毕竟谁也不会想到,这穿着露胸露背礼服,一步还扭三扭的女郎下一秒就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鱼线,趁着想和她们到黑暗处联络感情的目标不备,不露声色、不留痕迹地就要了别人的命。 昆卡也曾想过弄几头女斗兽回来,但他又怕管不住自己,还没把女斗兽派上正途,就拼命地想点亮其他的技能点了。 今晚也是一样,萨加包了一个小餐馆的厅室,十几张桌子就萨加和一个女伴在。 昆卡是带着情圣去的,但走进门后没几步,那女伴便拦住了诗人。 萨加也从其中一张桌子后面站起来,朝昆卡扬了扬手,道——“这码头可是你的地盘啊,昆卡,你不会在这里都不敢安心吃饭吧?” 第十六章 谁不是兽,谁都是兽(中) 昆卡不是怕,他只是不习惯而已。 萨加出了名的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现在和自己笑脸相迎,但谁知道门口那妹子是不是已经把纤纤玉指扣到扳机上。 诗人朝昆卡点点头,站在妹子对面。 诗人也十足恶劣,他就这样盯着妹子看。从头看到胸看到腰看到脚,再从脚看到胯部看到锁骨再回到脸。 这么看似乎还嫌不够,于是绕着妹子转,三百六十度分析起主视图左视图右视图的不同参数。 看到最后这女斗兽自己把目光先转开,略显愤怒地捏了捏拳头。 诗人心说若不是你饲主在,我也不敢这么看。要放回还在斗兽训练营的时候,若是这么不礼貌地看一个女斗兽,基本上半夜就有美丽的女战友把他抽筋扒皮了。 不借着现在看,什么时候看。 昆卡见着诗人检查了一圈没看到有匕首或枪,便走到桌子旁边落座。 桌面已经开好了一瓶酒,还摆着几个小菜。 虽然这码头是昆卡的,但他没来过这种雅致的小餐馆。除了佩罗过来时会带着他去一些像样的地方吃点东西外,平日里昆卡只喜欢自己雇的厨师的手艺。 毕竟他要肉,要很多肉,最好旁边的西蓝花都省掉,给他再多加一块肉。 萨加喝了一点酒,便把话题打开了。他知道昆卡这人直来直往,不需要做什么客套寒暄,所以开门见山,干脆地道——“昆卡,我和你并没有不共戴天之仇,不需要杀得你死我活。” 昆卡点了一根烟,也喝了一口酒送一送,眯起眼睛看萨加,笑了。他说是啊,我原来也觉得不需要和你开战,所以我不知道你哪根筋搭错线,自己跑过来动佩罗。 “那不是我动的,你知道。”萨加说。 “第二次突袭不是,但第一次是你。”昆卡点明。 萨加抿起嘴,手指相互搓了搓。 他觉得昆卡这人技能点挺歪的,看起来五大三粗神经大条,但有的事情好像又特别清楚。就像一个近视眼可能看不清黑板上的字,但却能从一盘炒青菜里准确地找到一根头髮一样。 “有时候手下做的事情,我也不是事事知晓,”好的,推不过去的地方,就开始找藉口甩黑锅了,果然是萨加式的说话方法。萨加呷呷嘴,看向昆卡——“而有的时候被人胁迫,做的事情也并非完全出于我的本意。” 昆卡扬眉,掸了掸菸灰,道,“如果你想说袭击佩罗宅子是伏康逼你做的,那你最好还是换一套台词。伏康能逼着你这么做?你是被他睡了还是你睡了他老婆啊?” 小男人没有被这话刺激到,扬起嘴角露出一个滑稽的笑容,配合着昆卡的调侃。 他说我不管你信不信,但事实上确实如此。 “伏康想金蝉脱壳,你我心里都太明白了。那你想想,他连你和佩罗都能出卖,就不会把我也出卖掉?军功章是不嫌多的,何况这还真是一个公报私仇的好机会。” 不得不说,萨加这话也有可信的成分。 虽然昆卡坚信扫荡佩罗的别墅是这小男人心之所向,但伏康确实也有十足的理由把渔山也当成祭品献上去。 祭品越多,路就越好走。如果已经下定了一刀两断的决心,伏康自然不会放过一箭双鵰的机会。 “而且佩罗也派人报了仇,我们算是扯平了。” 小男人观察着昆卡的表情,确定其没有牴触的情绪后,接着说,“昆卡啊,其实我们都搞错了。我跟你虽然曾经是竞争对手,但现在我们应该站在同一战线才行。当下出现了更大的敌人,我们又岂能自乱阵脚。” 昆卡真想说那不用麻烦你了,我现在战术地图都画好了,任务也都分配下去了,就等着扯旗吹号呢,你这时候跟我说位于统一战线——你他妈早说啊,那我至少还能纠结一下是跟你合作,还是跟马里奥合作。 但昆卡还是理解错了。 萨加话中所指的“更大的敌人”并不是伏康,小男人的视力好,他看到了另外的东西,而那东西也让昆卡的心情为之波动。 “伏康无论是脱层皮了再走,还是全身而退,甚至是死了——其本质都是离开,”小男人清了清嗓子,似乎在提醒昆卡注意——“那你琢磨琢磨,等他走了之后,上面是要对付我渔山,还是对付你埔塞湾?”
第38页 唇亡齿寒。或许一开始上头压根就没有抱着伏康能出卖队友的希望,也未必指望伏康能说出多少真正有用的信息。 但即便不出卖,上面也自有后备的方案。 他们等的并不是伏康的口供,而是撤退之后,毒枭群起纷争。 这时候他们再下来各个击破,自然比太平盛世时期来得容易和轻松。 “这才是我们真正的敌人,”萨加解释,“这才是我和你——当下最应该考虑的问题。” 斗起来,无论哪一边占了上风,最终得利的都是政府。 而不斗——昆卡皱起眉头,“看你这幅样子都快高`潮了,说吧,你想怎么样。” 第十六章 谁不是兽,谁都是兽(下) 和平是有价码的,萨加深明这个道理,纵然他相当抠门,这一次也捨得下血本—— “古时候两国通婚,或交换皇子,以此互为人质,确保两国不会开战。如今我打算让出百分十的冰的生意给你,你也把百分之十的古柯硷和海洛因生意给我。不仅如此,这百分之十的冰的利润全部归你,我不取一分。而我拿走的、你的传统生意则按照你的套路来,你想收多少税,我们就按出货价纳税。” 这是极大的诱惑。 冰的成本低,制作容易,也不看天吃饭,没种植收成的说法,但它的利润却很高,主要服务对象为年轻人和一些纨绔子弟。 就算同样单位的冰和传统毒品卖的价格打平,其轮转周期也会比传统毒品快很多。 何况它的流程只需要精尖的化工设备——而这些设备,不用说,全国最好的冰工厂就在渔山旗下。 这是一个亏本买卖啊,昆卡压根不认为萨加会闷头吃大亏。 所以昆卡知道这百分之十并不是自己理解的随随便便的百分之十,他盯着萨加那张始终挂着微笑的脸,片刻,扬了扬下巴,道——“你想要哪一块的百分之十?” “我当然不敢要你的,”萨加马上恭维,“等到伏康一走,你大概就是龙头了,我就算有这心,也没这胆啊。” 昆卡喝了一口酒,强压心头即将燃起的愤怒,轻轻地抽了一口气,等他把最终的结果说出来。 “我要佩罗的,”果不其然,萨加坦白——“他会和你平分伏康留下的东西,但他的固有资本比你多太多了,削他百分之十,我这边再给你百分之十,那你俩就实力均等了。这样一来,你也不用担心他把你踢掉。” 昆卡笑了。 是的,他可以开口跟佩罗多要百分之十,佩罗或许问都不会多问,便在两人瓜分伏康势力范围时毫无防备地给他。 然后过不了多久,佩罗就会发现伏康原先的码头开始出现渔山的人。 佩罗会问昆卡怎么回事,而昆卡也将在那时才迟迟地告知佩罗真相。 佩罗会很愤怒,但他却没有办法。昆卡本来就没义务每件事都和他商量,何况昆卡的决策让他们和渔山避免了血战,避免了让政府得逞,甚至还为昆卡自己赢得了相当可观的利润。 这么想来,昆卡真是很有理由接受渔山的建议。 何况也正如萨加所言,只要佩罗的实力和昆卡持平,他们就将继续合作下去。佩罗就算有朝一日想翻脸,他也得重新估量彼此的实力,重新衡量他的胜算。 而到时候,昆卡已经成了渔山的好伙伴了——佩罗就算再气,也没法把昆卡扳倒。 所以当昆卡对萨加说那句“操`你妈”的时候,还是肉痛了一下。 这句操`你妈真是值千金啊,一瞬间就让即将到口袋的钱又收了回去。 萨加还想再说什么,换一种方式或换一种语气,但昆卡表示你闭嘴吧。他把杯子扬了扬,说你再继续,我这酒就淋你头上了。 萨加没再说,于是这杯酒到了昆卡的肚子里。 走出小酒馆的时候,昆卡抬头看天。 诗人站在他的旁边,也一併看天。 昆卡嘆了一口气,道——“你说啊,在佩罗过去见马里奥的时候,马里奥会不会也对他开了一样的条件?” “应该开了,”诗人道,“不过佩罗的反应,大概也和你一样。” 今夜月亮很大也很圆,把这条清冷的街道打上一层银灰。 昆卡知道自己又做了一个冲动、主观、不考虑未来也不权衡利弊的决定,它或许真的会将埔塞湾带到萨加所说的结局。那到时候他又如何跟佩罗一起活下来,如何跟佩罗化解危机? 他没把握。 有时候喜欢一个人是不够的,最重要的,还是要有保护自己喜爱之人的能力。 所以为了拥有这个能力,人就要化身为野兽。 伏康的袭击在明天晚上开启,佩罗和昆卡还没看到胜利的曙光,新的危机就已迫不及待地蛰伏在前方,准备和他们展开新一轮的战斗。 谁不是兽,谁都是兽。 第十七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上) 行动开始的前一天晚上,情圣做了一个梦。 他梦到巨大的铁笼从天而降,将他困在原地。 笼子里有一个模煳的身影,那人握着匕首,像箭一样朝自己冲来。 情圣扭身闪躲,却被锋芒划了一道。虽然感觉不到痛,但胳膊马上有鲜血涌出。
第39页 他很害怕,想晃动铁笼逃出去。 可铁笼牢固,一点也撼动不了。于是那黑影又朝他袭来,在他的背上也划了一道。 情圣被他撞倒在地,举手掐住对方的脖颈。那人便举起匕首扎下,看似要夺了情圣的命。 情圣眼疾手快,一把抓住刀刃,刀刃割裂手掌,险要地悬在头颅上方。 那人的力道何其兇勐,他一点一点地把匕首往下压。刀尖正对着情圣的眼球,鲜血便滴到情圣的眼睛里。 视线突然变得鲜红模煳,让情圣睁不开眼。 他用力地与之抗衡着,直到那人先松了力道,情圣藉机屈肘一撞,将其狠狠撞开。 而后情圣迅速反客为主,拧掉那人的匕首之后,利索地骑到对方的身上,毫不犹豫地捏起拳头朝对方的脸砸去。 他一下一下地砸着,汗水便过到他的眼球里,它稀释了眼中的鲜血,让红色慢慢退去。 所以他看得到自己的拳头鲜血淋漓,看得到黑色的地面和褐色的栏杆,看到那人的牙齿,眉毛,头髮,那人的模样从黑影中清晰,却还没够到情圣能认出的范围,又被尽数打散。 情圣的心脏被抓得疼痛不已,难耐的感觉胜过刀伤和枪伤一万倍。所以他更用力地砸,直到那人奄奄一息,再无反抗的能力。 最终再给一拳,让敌人连痉挛的抽动也消失殆尽。 情圣气喘吁吁地停下,歇息了片刻,从敌人的身上离开。他望着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尸骸,心脏的揪痛感又增几分。 他认识他,认识很久了。 可他又不认识他,从来都没认识过。 情圣走到笼子边上,双手握住了铁栏杆。 人群朝他叫喊着,灯光不停地在眼前闪动。 情圣知道他还有一个工序没有做完,笼子还不能开,他也还不能走。杀一个人要把他的灵魂也杀掉,所以情圣走回尸体边,拿过那人的匕首,割下了敌人的头颅。 他把头颅放在侧旁,捧起流出的鲜血。 手指的纹路立即被这醒目的红色填满,弯弯曲曲像火湖中的蛇。 他喝了一口,再喝一口。粘稠的口感和铁锈般的腥味占满了鼻腔,让他刚刚平静下来的心跳又剧烈起来。 那是他人的灵魂被扼杀的痛楚与愤怒,情圣感受着手下败将的怒火,一寸一寸浇灌着血脉,一点一点填满胸腔。 然后,他将那与肉身分离的脑袋举起。 他吼了一声,嘴里喷出野兽般的腥臭。 于是笼子打开了,人群的欢唿到达了高`潮。他们尖叫着,咆哮着,锤击着桌面,挥动着酒瓶。 他们是他的同伴,他们是他的观众。 情圣提着头来到墨池旁,披着斗篷的人便让他趴下。那人用钉子一下一下敲击着他没有被刻上勋章的一处皮肤,直到它们连成一块小小的图腾。 墨汁淋下,嵌进肌理之中。 情圣抬头,与那头颅对视。 头颅的眼睛没有闭上,它的双目中仍残留着灵魂的碎片。 它好像在说,继续,继续向前狂奔,不要愧疚,不要犹豫,不要回头。 不要停下,永远不要停下。 情圣睁开眼睛,手机在他的旁边已经震动了好一阵子了。 第十七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中) 诗人给情圣来电,告诉他炸药已经到埔塞湾了,明天早上或中午应该就可以送进目的地,他让情圣盯着点,有了什么消息第一时间通知他们。 情圣知道,但他觉得一切顺利得很,坐等丰收就好。 计划的步骤越多,才越容易出纰漏。而这次的计划撑死不过两三个环节,缩短了信息滞后和行动误差,那肯定没什么问题。 诗人哦了一声,拿着电话没挂。情圣问他还有什么交代,他才十分不乐意地道——“我发给你的诗你收到了吗?” 情圣笑了,他说收到了,当然收到了。 “那你不给我回条信息?”诗人说,“你是看不懂吧,要不要我给你讲解一下?” 情圣说不是,手机响的时候他正和佩罗谈事情,谈完我就给忘了。 “这诗挺好,我看了,饲主也看了,他都说挺好。”情圣补了一句。 诗人心满意足,愉快地挂断了电话。 情圣则捏着电话坐了好一会,才把刚才梦境给自己留下的情绪全部驱散。 他打开收件箱看了一遍那首诗,其实他看不太明白,虽然开始服侍佩罗后,每天和佩罗的手下混在一起,语言进步得挺快,但不代表他能读懂那些暗语比喻指代和寓言。 是佩罗拿着翻译给他说了好几遍,他才勉强知道是什么意思。 情圣认识不少有这种闲情逸緻的斗兽,斗兽的身份和他们的爱好以及过去的经歷没有什么关系。 他认识流浪歌手,认识农夫工人,认识街头拉小提琴的音乐家,认识穷困潦倒四海为家的画手,甚至还认识过一个曾经腰缠万贯,出身富裕人家,却心甘情愿进入斗兽训练营的青年。 他们来自于不同的社会,不同的经歷,不同的家庭背景,唯一相同的只有一点——他们渴望一直战斗,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似乎只有这样,才能让他们感觉到继续活下去的动力。 情圣把手机揣进兜里,出门打算找点酒。来到厅室才看到佩罗的卧房开着门,而佩罗也没有睡,正站在阳台抽菸。
第40页 情圣敲敲门边,佩罗便点头让他过来。 情圣把手机掏出来,打开同声翻译软体。 “明天的安排都做好了吗?”佩罗问。 情圣点头,“我分了六组人,分守我们的六个仓库。随行我们的安保总共十七个,我也分为三组。第一组在几条能通过来的主干道驻扎,第二组在后备别墅里待命,还有一组——你去哪里,我就让他们跟去哪里。” “枪和子弹呢?”佩罗又问。 情圣答,“都已经分配好了,晚饭前清点了一遍。两支rpg我都留给了随行的这一组,一旦我们被包围,可以突破。” 佩罗满意,但情圣还有一点担忧,他犹豫了一下,仍然忍不住问——“饲主,我们要不要防昆卡?” 佩罗把头转向他,“怎么了?” “我和你说过的,几天前昆卡和渔山的萨加见过面。我让兄弟们去打听了,但暂时没打听出他们谈了什么。” 情圣如实汇报,“如果你担心破坏他和你的关系,那我可以派几个人换便装,连夜赶去他的码头,暗中监控昆卡和诗人的动向。若是真出现什么计划之外的情况,我们也好提早做准备。” 佩罗张嘴想说什么,但没发出声音。 他把头转回来,细细思索了片刻,最终,还是摇摇头。 “算了,没必要,”佩罗笑了一下,“不要削减我们的人手了。” 第十七章 就怕猪一样的队友(下) 而在邻国的一间小屋里,马里奥和c4也已经在和几个手下分剧场票了。 “你看过儿童剧吗?”马里奥问c4。 c4摇头,“我没去过正规剧院,但有慰问歌舞团过部队来的时候,有看过。” “慰问团?”马里奥眯起眼。 “嗯,”c4解释,“给我们做一些鼓舞士气的表演。”看着马里奥脸上开始露出猥琐的笑容,c4纠正——“风纪扣都扣上的那种表演。” 马里奥笑起来,喷出一口浓烈的烟雾。 c4觉得自己饲主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思想太龌龊了。他这么纯洁的人怎么会跟了一个那么龌龊的饲主,这一定是命运的捉弄。 他把票递给马里奥,指着其中一个女孩,把话题扯了回来——“是这个。” 马里奥接过票端详,几只小天鹅一样的孩子在票正中央,光线打得很好,光滑的舞台像水面一样平静。 几个主演孩子的脸都能看清楚,他从口袋摸出另外的几张照片,对比了一下,把票和照片丢在桌上,示意大家注意。 “都是孩子,到时候行动低调点。”马里奥朝其余的四人说,“先带走他老婆和丈母娘,等孩子中场休息了,从后台带走,记住了,不是迫不得已,千万不要在这群家长面前开枪。” 马里奥对这点还是很注意的,他在自己城市里可是个慈善家,他可不想误伤到哪个孩子,让痛不欲生肝胆俱裂的父母一闹腾,把他的一世英明都给毁了。 所以他是不会到场的,就怕现场出了什么差错,那他就洗不清了。 他和c4会在安全屋等待,一旦顺利将这三人带出,就立即将他们送到安全屋与他汇合,之后他就只需要开着电视等着爆炸新闻,再等着伏康打响他妻子的电话。 其实马里奥还有一点别的想法,这想法没跟佩罗坦白,毕竟人家正处在生死关头,他这么做可能有些趁火打劫的嫌疑。 但一惦记到,又死不了心。 他想着的是伏康没出的货。 这次袭击如此突然,伏康肯定还有很多库存没来得及处理。反正人家的妻女都已经被自己绑了,事都做到这份上了,他也算有力出力了,那让伏康把库存的货转手给他——不为过吧。 佩罗知道了肯定会不高兴,但如果……他不知道呢?如果这是马里奥和伏康的小秘密呢? 马里奥搓了搓眉心,眼前浮现佩罗额头青筋暴起,却压抑着愤怒的脸,这让马里奥有一点点的纠结。不过很快那张脸就变成昆卡油腻的模样了,于是马里奥又下定了决心。 说到底,他之后还得带着人去埔塞湾接应昆卡和佩罗,那他确实该多得一点酬劳。 不过马里奥没有想过,也就是这么一点点小心思,不但没坑到昆卡,反而差点让佩罗送了命。 他怎么会想到那批货早就不在伏康的手上,反而是在佩罗的仓库里。伏康为了尽早换成现金逃离海外,他上个月就将之全部赊给了佩罗。 而现在这却成了换回妻女命的赎金,伏康就只好硬着头皮再去抢回来。 不仅如此,他甚至没来得及和马里奥说清楚,他要通过什么手段,才能及时地将之抢回手里。 第十八章 哪个傻`逼开的枪(4-1) 当那一只小雪人炸开的时候,渔山的别墅正放着烟火。 小男人萨加是在回别墅的路上见到这一车烟花的,它被一辆警车牵引着,估摸是从市区没收过来。虽然市区内已经禁止燃放焰火很多年了,但这类商贩还是层出不穷。 市民喜欢,就不缺人卖。只要用心找,总能买得到。 供求关系就是如此,做烟花的是这样,萨加的生意也是这样。
第41页 但这大哥大概是撞枪口了,正好给警车拦下。 萨加绕到前面,和警车上的两名年轻人打招唿。他不认识他们,但他们认识他。萨加认识大部分警局的人,平日里没事喜欢走动走动。 所以卡车就卖给了他,连同车和车上的烟花。 你看,这就是勤走动的好处。 萨加今晚又有宴会,那烟花正好可以助兴。 当天空绽开一朵一朵绚丽的火光时,他让瑞秋打开了电视。晚间新闻播报着抢劫和抗议的消息,那是晚上八点整。 他对瑞秋说,你帮我看着,如果有插播的好消息,叫我过来。 他绕出阳台,许多来他宅子玩耍的人已经开怀畅饮了。他从餐盘上拿了一点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抬头望着花团锦簇的方向。 那烟花绽放得多么灿烂,好像要把整个天空照亮。 落下的点点火星仿佛被黏膜吸收的丝丝力量,它迅速地在体内奔涌了起来。萨加祈祷它们能跑得快一点,久一点,这样星火就能落到地上也不灭,指不定再顽强些,还能点燃一片火海。 c4炸弹的成分分解得很快,本来不应该有未尽的燃料持续烧灼,可它炸裂的可是伏康的书房,而凑巧的是书房里有着和书一样多的酒精。 天知道那些手下怎么会把给千金的小雪人放到书房里。 火焰剧烈地燃烧着,一两个没有在爆炸中直接毙命的人从地上爬起来,歪歪斜斜、踉踉跄跄地往远处逃窜。 他们仅仅守在宅子的大门外,可就算如此,强烈的冲击波仍然让他们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他们只是一个劲地往前跑,一边手抓着枪,一边手掏出电话。可还不等他们摁下拨号键,逼近宅子外的埋伏便对着这些一时间什么也听不清、什么也看不清的人补了几枪。 那些影子从灌木丛中钻出,从伏康特别喜欢的、粗壮的树桩后面钻出,从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开进来的汽车里钻出。 仅仅钻出了一瞬,放上利索的几枪,又干手净脚地钻回车里,扬长而去。 宅子的火焰静静地燃烧着,仿佛一朵不会衰落的烟花。它真的把天空照亮了,遮住了月亮和晨星的光芒。 它鼓譟出一阵一阵的热风,带着酒精的味、火药的味和鲜血的味往城市内部刮去。 直到刮到另一栋别墅的边上,它们便如接力棒一样点燃了下一个烽火台。 第二只小雪人炸开的时候,昆卡把电视扭到了新闻频道。 他猜测着到底是爆炸的消息先放出来,还是火拼的消息抢占头条。 他没有和萨加达成协议,佩罗就定然要迎来枪战。 他希望佩罗并不在他们包抄的任何一个地点,这样就算损失了别墅,也好过伤到自己。 他让诗人给他拿酒来,再热一热晚上剩的两只鸡块。他的眼睛瞥到了报纸的体育版,老天,今晚还有球赛,他到底该看球赛,还是等新闻啊? 昆卡握着遥控器陷入了沉思,这沉思仅维持了三秒,他便扭到了体育频道。 他不是不关心伏康别墅的爆炸——但关心也没有意义,只会徒增纠结与愤慨。 他当然知道伏康对自己好过,正如他也曾经忠肝义胆。 但现在并不是一个怀念过去的好机会,烟花还没有燃完,就算要惆怅一下,那也是留到敌人被打败之后做的。 人不能总看过去,得朝前看——他拍了一把诗人——“你说的,朝前看。” 第十八章 哪个傻`逼开的枪(4-2) 伏康接到传递爆炸消息的电话了,十五分钟内他接到了两个。他还没有定下神想想到底发生了什么,第三个电话也打响了。 他把手中的酒杯砸到地上,衷心希望自己日渐衰老的心脏能承受住当下的愤怒。 这爆炸来得真是时候,前一秒他才把即将去佩罗码头取现金的手下派出去,后一秒就跟他说后院着火——那一刻他甚至怀疑不是他联合上头对付昆卡和佩罗,而是那两个小子窜通上面来对付自己。 他试图冷静下来,但心脏砰砰地跳动得厉害,家庭医生不停地在他耳边说话,好像一只嗡嗡叫的苍蝇。 伏康抬起手让对方闭嘴,深唿吸了几口气,他还是懂得如何控制情绪的,哪怕这控制只维持了不到五分钟,便有斗兽冲进来让他马上转移。 “转移什么?”伏康问。 “有车往这里来,杀了两个守卫,老大,你必须马上走。”斗兽的建议永远是真理,伏康立即从座位上站起来,一边让人去开车,一边分出几个人去查爆炸地点的情况。 他走出厅堂之外,另外几只斗兽也围了上来。 领头的那一只指挥着他们留守或随行,而黑色的轿车从车库驶出,他便急急地护着饲主钻进去。 斗兽的嗅觉极其敏锐,他们才不过开出一小段,便听得身后的别墅传来枪响。 伏康马上转头看去,车辆和别墅的距离近得还能看到房间的灯光。伏康掏出手机拨打另一栋别墅守卫的电话,斗兽却立马阻止了他。 “关掉手机,大哥,我认为附近有人追踪信号。”说着斗兽不由分说地把手机摁灭,彻底关机并取出了电池。 车开得很快,仿佛一只在黑夜中窜动的老鼠。他们避开了大路,绕进小道,甚至不惜往人烟稀少的城郊开去,绕了好大的一个圈,才向着另一栋别墅前行。
第42页 伏康的心跳又剧烈了起来,多年在位的他似乎也有着异于常人的觉察力,他隐隐地意识到自己必须开机——他要给妻子和女儿打一个电话,确定他们的情况。 他真的很后悔没让家庭医生跟着上这一辆车,现在心跳快得比之前还厉害,它用力地撞击着,让整个胸口都闷痛不已。 与此同时,伏康的额头也溢出了汗水。 时不时透过玻璃窗往外看的斗兽察觉出饲主的不适,问他怎么了,需要什么药。 伏康摇头,他说做你的事,快些把我带到能打电话的地方,我需要打电话,立刻,马上。 斗兽还想规劝,伏康却态度坚决。 斗兽不敢让其在即将前往的别墅内打,于是开到一个村落的附近,确定周围没有人之后,把手机递给饲主,重新开机。 等待手机接收讯号的这三十秒,伏康的心脏负荷到达了极限。 他的手掌变得滑腻,那开机画面出现的烟花好似下一刻就会炸裂的心脏。 而后,手机蹦出了一连串的信息,二十多个未接电话。 他快速地滑动着屏幕,轻轻地松了一口气。那些电话都是驻扎在那三个别墅附近的手下打来的,他们大概是慌了。但能打电话就是好的,能打电话就说明还活着。 所以当他点亮妻子那个号码时,他以为自己将听到熟悉的声音。 妻子的背景音一定很吵,他记得今晚女儿有一场表演,所以他们都看表演去了。现在已经过了十点,正是散场的时候。 之前妻女还在身边的时候,女儿就表现出极高的表演天赋。所以每一次他都会到场——除了这一回,有点遗憾。 妻子听到他的声音定然很担忧,不过他会说,没事,没事,就是仓库问题,没什么大不了。 确认这不过是虚惊一场而妻女平安后,他才会挂断电话,好好地往安全屋去,再好好地调查到底是谁胆子那么大,一下就搞了他三个地。 然而很可惜,他没有听到妻子悦耳又兴奋的声音,取而代之的是马里奥的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他愉快地对伏康说——怎么这么巧,我刚想打电话给你啊。 第十八章 哪个傻`逼开的枪(4-3) 所以佩罗千算万算,算不到他们的计划都走到这一步,就等着警局的人把伏康带走,而马里奥传来喜报时——他的码头居然被一伙人抢了。 更令他无语的是,那一刻他就在自己的码头内。 抢他码头的不是别人,正是刚刚拿完现金,甚至不捨得把现金送回去,就直接调转车头对码头的人进行扫射的伏康的手下。 说实话,如果不是亲眼看到,佩罗真的不相信伏康为什么会如此明目张胆地来抢他的货,而且居然还是用那么愚蠢的方式。 这真是伏康下的命令吗?还是那几个小年轻脑袋被门夹了,突然就想干一发大的,拿了货跑路? 可这也不合常理啊,如果小年轻敢自己这么做,也应该在交易的时候就行兇,这样才能把货拿了,把钱也拿了。 所以当佩罗听到枪声,被情圣直接按下扑倒时,他还觉得一定是什么地方搞错了。 当时他正在码头边上的一个仓库里翻看出货单,趴下后第一时间把枪拔出来。他借着窗口缝隙对外开了两枪,紧接着窗户的玻璃就被扫射得粉碎。 情圣马上把他又拉下来,交代了一句“拜託了,千万别往外沖”便从小门出去。 佩罗什么都好,唯一让情圣最苦恼的就是他已经习惯了有什么事自己第一个沖在前面。这样的老大确实十分鼓舞手下的士气,但对斗兽来说却不是这样。 毕竟现在情圣要保护的不仅是饲主的命,还有自己的职业生涯。 情圣没有直接和伏康的人面对面,码头有大量的货柜,这就成了最好的掩护。他从库房的箱子里拿出威力更大一些的冲锋鎗后,打算绕后进行突袭。 他觉得是这几个小年轻应该是突然收到了袭击的指令,所以才会冒然发起进攻。但他们的人数太少,也不过五六人罢了,而码头到处都是佩罗的手下,抵挡不了多久他们便会被清缴干净。 可他想错了。 伏康改了命令要抢货,自然会派援军支持。 当情圣绕到后方时,还没从货柜铺就的小道里出去,便见着更多的车往码头来。那车一辆接着一辆,全是军用越野,玻璃锃亮崭新,厚实坚硬,估计他手里的枪根本打不穿它们。 其中第二辆车打开天窗了,那里头的人直接操起rps,对着码头交战的双方开了一炮。 顷刻间,那几个前来收数的小年轻和一群正围上去要赶走敌人的兄弟一併被炸开。 码头乱成一团,而其余几辆车则趁着混乱,立即将车窗摇下,里面的人探出头、伸出枪管,对着前方就是一阵无差别扫射。 情圣深知大事不好,几枪崩掉了拿着rpg的那一人后,赶紧撤回货柜后,原路折返。 他必须要带佩罗撤退了,对方来势兇勐,火力充足,而自己人毫无准备,万不可在此时硬抗。 佩罗也意识到了局势的突变,见到情圣出现时已经把更多的枪和弹夹别上腰身。他跟着情圣和几个兄弟闪进小门,打算如先前一样在货柜之间躲藏,直到够着任意一辆空车,先跑出去再说。
第43页 但他们还是想得太简单了,那一条敌人的车队行进一半时,突然兵分好几路,紧接着车上的人便像蚂蚁一样跑出来,扛着机枪见谁扫谁。 跟着佩罗一起跑的两个小年轻不留神,与突然出现在缝隙某处的敌人碰了面,下一秒就被打成了筛子。 而情圣虽然能一路在前面开道,每次碰到人总能率先一步开枪,但当他们见到更多的车往码头来时,情圣也有点慌了。 他们距离自己停车的地方有点远,很难保证自己能否毫髮无损地到达目的地。 何况就算到了,谁知道他们的车是不是已经被炸。 所以最有效却也最冒险的方法,便是劫一辆伏康手下的车。 搞得好就是绝处逢生,搞不好就是——情圣回头看了一眼佩罗,这次他们不需要语言交流,都意识到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十八章 哪个傻`逼开的枪(4-4) 伏康为了更彻底地扫荡码头,会尽可能分散车队,这让情圣有了可乘之机。他让佩罗在转角等待,自己则瞅准一个往右转弯的车辆。 情圣灵活地攀上货柜,从货柜的上方跑去。直到猫腰来到车辆的近旁后,从上至下地对刚从车上下来的几名杀手进行偷袭。 袭击来得突然,六名杀手只有一名来得及对他开枪。 情圣的手臂中了一枪,不过子弹只是擦过去了,估计没有打穿骨头,不打紧。 他马上把枪换到左手,将对方干掉后跳下货柜,钻进车内。 他把枪丢在副驾驶上,赶紧倒车接应佩罗。 谁知另一辆车则从后方开来,试图拦住他的去路。 佩罗见状连忙从转角钻出来,朝着那车丢了一颗手雷。 他这手雷也是走运,正好滚到油箱附近,爆炸之后,直接将杀伤力扩大了一倍。 他抱着头躲了两秒,冲过烟雾钻进副驾驶。他拿起情圣的枪,一边开枪打着掩护,一边指挥情圣往一条近道开去。 但手雷的爆炸还是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纵然他们已经看到出口就在前方,只要情圣再加一把油门,就能冲出铁栅栏、回到马路上——可突然之间,一辆黑色的越野勐地蹿出来拦在他们前面,对着他们的车身就是一阵勐攻。 情圣还想后倒,车尾巴却也被狠狠地撞了一下。 两辆车一前一后夹住了他们,情圣不得不庆幸还好这车身是防弹的,不然他和饲主此刻已经在奔往天堂的路上。 可就算是防弹的,也抵挡不了多久了。 他从车窗边上丢出手雷,也已经抵挡不住两辆车的人一边扫射,一边慢慢逼近。 情圣再次让佩罗趴下,自己拿过佩罗的枪。 这就是体现斗兽精神的时候了,如果非得要死,那斗兽死,饲主活。这不是一个需要考虑的问题,而是进入这类境遇后系统的自动选择。 佩罗的脸色变了一下,而情圣也猫着身子,从车屉里摸出一小壶酒全部喝完。 他狠狠地打了一个酒嗝,继而勐地一踩油门,撞了一下前方的车辆,并让扫射的人稍微后退一点后,突然拉开车窗,探出脑袋,用没受伤的一边手持续地扣动着扳机。 其实把窗户打开的那一刻他就知道他必死无疑,只不过对情圣来说,他不会刻意去想这件事。他喜欢战死沙场的结局,那让他的脑子来不及恐惧也来不及悲伤。 他幻象过无数次他在任务中死去的模样,每一种他都是可以接受的。而现在他也不得不感谢老天——还好,没让他老去。 但显然老天还不打算让他死,所以就在佩罗和情圣都以为这是结束时,意料之外地,一阵螺旋桨的声音从远处传来。 它的分贝迅速地加大,从天而降地射下了一排的子弹。 情圣马上抱头缩回车内,直到扫射来回几遍,才慢慢止息。 与此同时,坐在飞机上陪着枪手往下观察情况的马里奥则相当纠结。 那几辆车已经被打成了筛子,不仅是伏康的,还有佩罗和情圣的。 但还好,当扫射结束之后,佩罗和情圣居然从车子里钻出来,举头望向既是救兵又是罪魁祸首的傢伙。 “唉,老天,”马里奥抹了一下鼻子,看向坐在对面的c4,问——“你说如果我真诚地道歉,佩罗会原谅我吗?” c4望着饲主一脸苦逼的表情,默默地摇了摇头。 第十九章 今晚要洗小伙伴(上) 这是埔塞湾打的第一场仗,而佩罗相信接下来的两年还有无数场仗要打。 他看着电视新闻里的爆炸消息,看着警察把别墅用黄条一圈又一圈地围住,看着媒体将之归结为黑帮的仇杀,再看着他们从始至终,只字不提伏康。 马里奥的条件是让伏康上他们的飞机,只要伏康远远地离开青岚,他就完好无损地归还其妻儿。 但显然这是毒枭们的一厢情愿,因为伏康根本没有机会上马里奥的车或飞机,当他出现撕毁与政府达成的协定并表露出逃走的意图时,他就被牢牢控制住了。 他的死讯是在第二天早间新闻里曝光的,看来伏康还是抵抗了一下,记者拍出来的照片有拷打的痕迹。所以上面的人和他们这群人有什么不同——佩罗看了情圣一眼,情圣耸肩。 不过无论如何,死是最干脆利索的结局。
第44页 伏康再也不能多说出一个字了,那些他为了保护自己而留下的档案,还没来得及递交上去,就已经永远地消失在他的脑海里。 伏康很喜欢藏东西,所以关于昆卡和佩罗的罪证他一定藏得刨地三尺也难以寻觅。 他真是误打误撞地为他们做了一件好事,除非有某个人骨骼清奇,就这么瞎猫撞上死耗子地翻到或受到命运指引开掘,否则伏康就是用死,带走了昆卡和佩罗大部分的罪证。 唉,这老傢伙到底还是为他们铺平了道路,给了一个崭新的未来——哪怕并非出于他的本意。 马里奥打电话给留在泰容看守其妻儿的兄弟,让他们把家眷放走。 前一秒她们还是命比千金贵的无价之宝,现在却变得一文不值,甚至连多花几颗子弹将他们打死都没意义。 昆卡是凌晨坐着自己的飞机赶回埔塞湾的,他一听到佩罗遇袭的消息,差点连睡衣都没换,就从床上蹦起来。 不过当然,最终他还是套上了那件万年不变的牛仔服,在天亮之前赶到了佩罗暂留的安全屋。 他刚踏进门,就见着马里奥那张不知道为什么还没死的脸,二话不说上去就是一拳。 马里奥的兄弟马上掏出枪指着昆卡,甚至c4也一下子从位子上站起来。 但马里奥抬手制止了他们。 这一拳他认了,虽然他真是无心之过,可他到底也坑了佩罗,坑得佩罗死了一批的人,刚买的斗兽还缠着纱布。 所以这天晚上虽然看似有惊无险,但实际上埔塞湾确实大受打击。 不仅是佩罗自己的码头被扫荡一遍,现在仍然给警方控制着,还有两栋宅子也给小男人萨加占了。但好就好在伙房一间都没受损,暂时不影响货物的供给。 佩罗知道,现在所有的伙房都没出事,只是因为伏康之死的消息刚刚发布,手底下其他的帮派还没开完会,尚未作出最终的决定罢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他和昆卡旗下的伙房、仓库、配给间至少有三四处会出问题。 那些小帮派有了投票的机会,当然要不断地抬高价码,就看最后到底是渔山给够他们的甜头,还是埔塞湾镇得住了。 马里奥揉了揉被揍的面颊,转向佩罗。 佩罗自从上了他的飞机之后,倒是一直没吭声,既没暴怒也没追责。但也正因如此,反而让马里奥很不放心。 他真不是有意伤害佩罗的,毕竟他都已经选边站了,那伤了佩罗,也就是伤了自己的生意。 好不容易来到安全屋,见到昆卡了,佩罗才迟迟地说,“伏康的货不能给你,算是你对我的补偿。” 马里奥当然只能答应,这时候绝对不适合讨价还价。 但仅仅只有这一句,佩罗便又沉默下来。 他和昆卡不一样,昆卡属于枪还没拔,怒火就先写在脸上,这反而还让人有点心理准备。 而佩罗只是皱着眉头,一脸凝重,好似在考虑到底是剥一层皮还是抽几条筋。 马里奥咽了一口唾沫,苦逼地坐在旁,等了好半天也没见佩罗有下一句,才开口问道——“佩罗,你……你还在生气吗?” “我如果说不生气,你信吗?”佩罗扭头看着他,像看着一个傻`逼。 第十九章 今晚要洗小伙伴(下) “这就是你执意要跟他合作的后果。”马里奥离开之后,昆卡说道。 他并不想在这个时候指责佩罗,毕竟佩罗劫后余生,应该好好休整才是,但他胸口就是憋着一口气,那一口气不仅仅关于马里奥在这蠢节点上犯了贪瘾,还关于佩罗要跟他合作的坚决。 昆卡果然不应该回自己的地盘的,如果他守在埔塞湾,或许就不会这样了。 佩罗也没反驳,他知道这是马里奥的错,但追根溯源也是自己的错。他点燃一根烟,示意情圣和诗人出去。 房间一下子沉默下来,气氛让人有些难受。 “我们需要他的帮助,”佩罗说,语气尽可能放得平和,“埔塞湾到底是伏康的,而我们想要继承它,就需要多结盟,少树敌。” “那也要看盟友到底靠不靠谱。” 昆卡轻笑,“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他亡羊补牢迟了一步会怎么样?有没有想过如果伏康的人再多一点,会怎么样?或者你压根就不听我的,根本没有买斗兽,又会怎么样?你觉得自己很聪明,所以从来听不进别人的声音。” 昆卡的语气有点不好,这让佩罗也稍稍提高了声调。 佩罗解释——“我没有办法回答你的假设,因为事情已经走到现在这样了。你认为我应该怎么做?我应该掏枪杀了他,还是再来一场泰容和埔塞湾的火拼?” “如果你不和他合作,他就没有制造麻烦的机会,也——” 佩罗抬手打断他,“昆卡,我承认你也是为了埔塞湾好,但不是一有不合就要喊打喊杀的,不是身边每一个可用的人都是靠谱的,何况你也一样,你不也去见了萨加吗?难道我就该与你为敌吗?” 这话一出,佩罗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昆卡的脸色瞬间僵住了,而后眉心越来越紧地皱起。 昆卡不经常和佩罗发生争执,毕竟佩罗比他谨慎多了,一般也只有佩罗指责他,而他没什么指责佩罗的机会。
第45页 但今天不一样。或许佩罗自己不在乎这命是什么丢的,昆卡却很在乎。 昆卡从来没有想过佩罗会死在他前面,可只消回忆一下他接到那通电话时的心情,他真觉得就算给他连续打两百发子弹也没法定下神。 然而佩罗回报他的是什么,是怀疑吗,昆卡不愿意承认这话里有这层含义。 “你想说什么。”昆卡冷下声调,问道。 佩罗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目光率先错开,“对不起。” “我问你,你想说什么,”昆卡咬了咬牙关,不依不饶——“你认为我会背叛你,你认为我已经和渔山谈好了是吗?你觉得我和马里奥一样,现在也背着你在做什么交易吗?” “我没有。”佩罗说。他真的不是这个意思,他绝对相信昆卡,这也是他拒绝情圣监视昆卡的理由。他只是脑子有点乱,无论关于几个小时前的袭击,还是即将到来的风浪。 他很抱歉,所以他又重复了一次对不起。 昆卡没再质问。 他的手心都是汗,擦打火机擦了好一会才把烟点燃。他拉开窗帘看着已经亮起的天空,深深地吸了两口气。 本来两个人都好好地团聚是再好不过的事情,可彼此都没想到一见面就把气氛闹僵了。 他们再一次陷入了沉默,直到佩罗第三次说——“对不起,这次是我疏忽了,我没有想过他会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昆卡没说话。 佩罗顿了顿,又道,之后就剩你和我了,很多事情我都要和你商量,我会慢慢改掉自己的固执,我也希望你能包容一下。 昆卡唿出一口烟雾,把枝头的叶片弄得模煳。 佩罗也跟着嘆了一口气,等到昆卡转身过来灭烟时,他才把自己真正想问的事情问出口。 “所以你愿意回来住吗?”佩罗望着昆卡,“我之前问你的事,你没给我个明确的答覆。” 昆卡点点头,在佩罗对面坐下。 他说,“回是肯定回的,我不敢当即回答你,是怕你觉得我觊觎伏康的地盘,迫不及待罢了。但你知道,佩罗,那不是我。” 每一次昆卡和佩罗这样面对面坐下,昆卡都觉得彼此的距离很远。远得就像谈判的双方,像正常的同事,像点头之交的朋友或萍水相逢的陌生人。 佩罗的表情永远是公事公办的模样,他抽菸,灭烟,皱眉头,再思考,嘆气。 昆卡从他的眼睛里发现不了任何一丝个人的感情,以至于现在让他回忆起自己第一次听到佩罗的建议时自己的兴奋模样,都觉得有点可笑。 佩罗没有把那天晚上的事情放在心上。他正如宽容了马里奥犯下的错误一般,也宽容了昆卡的窘迫和过界。 这也是让昆卡有些愠怒的理由。 尤其是佩罗抬眼定定望着昆卡一会,不仅没有更多拉近彼此关系的话,反而还多加了一句生疏的“谢谢”时,昆卡不禁笑起来。 “笑什么?”佩罗也跟着笑了一下,“你不应该回答一个‘不客气’吗?” 昆卡摇摇头,继而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这两天要好好办一下晚宴才行,不然他们以为我们都躲起来了,”昆卡说,他低头看佩罗,既然佩罗喜欢公事公办,那就公事公办到底好了——“今晚去伏康山上的那个宅子吧,也正好让他们知道这宅子不可能空出来。帮我多叫几个漂亮妞,我要彻底地洗洗尘。” 佩罗稍稍愣了一下,不过这细微的表情变化,昆卡大概发现不了。 第二十章 他也想尝尝这个鸡腿菌(上) 佩罗不喜欢昆卡身边的人,这不是最近才有的想法。 其实很早之前,他就对其身边的莺莺燕燕略感烦躁。 但即便如此,这也是宴会必备的材料,就像必须准备酒和白粉一样,每一年大大小小的聚会也一定到处都是这样的佳丽。 这些男孩和女孩都是统一筛选过的上等好货,根据客人口味的不同,有的是干净青涩的雏儿,有的是经验丰富的熟妇或壮汉,还有的是正当红的头牌,他们被送到各个豪华的场所,勤勤恳恳一夜或几夜,再满载而归。 昆卡十分热衷于这类享受。 先前说过,他在哪里停留超过三天,哪里的着名场所他就混了个脸熟。偶尔他也会从中遇到一两个包月的,带回随便某个居所,放屋里当金丝雀养一段时间,直到腻味再打发掉。 佩罗每次闻到那些香味,他都会尽快结束谈话,走到看不到的地方,自己找自己的乐趣。 曾经他觉得这是工作不认真的表现,毕竟那些男孩女孩虽然都有最基本的职业操守,知道为什么人服务就要遵守什么规则,但保不准有一两个不规矩的说漏了嘴,或者一不留神被人抓了拷打逼问。 那万一他们真吐露了什么不得了的信息——这一炮岂不是无比昂贵。 不过佩罗也知道自己没资格说别人,他也一样也有过几个宠。坠入爱河的感觉他品尝过,他甚至比昆卡更加神志不清。 只是这样的道理能对付身边所有的人,唯独对昆卡不适用。 佩罗承认自己双标,可即便如此,当他和昆卡发表完讲话并等到音乐响起之后,他还是对着马上贴到昆卡身边的女郎皱起了眉头。
第46页 是的,这是他亲自安排的。他挑选了一轮,就觉得这个最好看。所以他在晚宴开始之前就和这女人打了招唿,她要服侍的没有别人,只有那一个——佩罗手一指,“像黑熊一样的那个,看到了吗?” 女人很高兴,做这一行的人都有点眼力见,虽然普通市民大部分无法把“昆卡”的名号与其本人配对在一起,但她仍一眼就看出“黑熊”大概是一个头目。 马里奥了解佩罗的口味,佩罗则了解昆卡的口味。 昆卡就喜欢这种前凸后翘的,胸越大越好,屁股越有弹性越好,按照昆卡的说法,那些瘦不拉几的操起来——鸡`巴疼。 这女人符合他的审美,果然昆卡只消一瞥,眼神都直了。 那女人也有经验,马上就把最喜人的部位往上贴。昆卡自然吃这一套,手一搂,切身感受汹涌的波涛。 佩罗不得不庆幸,还好昆卡满意他挑选的人,不然他还真不知道如何化解这次争吵。 佩罗喝完手中的酒,想把目光错开,可奇怪的是他刚走了两步,再拿了一杯酒后,身子竟一转,又把目光锁回了昆卡身上。 有的事情真的很微妙,之前不提还好,一旦提了,就再也擦不掉。 他的眼睛盯着目标,计算着两者贴合的面积。不知为何,心里头竟然还有点酸熘熘的滋味。 昆卡他妈的不是说想搞自己吗,看来他想搞的人还真多,搞不到一个,换一个搞也一样。 佩罗再多看了一会,终于逼着自己动了起来。他走出厅室,往小阳台去。那里有几个小帮派的头目正在热络地谈论些什么,他大概可以过去分散一下注意力。 他是一个认真的老大,认真到所有的晚宴都是工作。何况这是伏康倒下后的第一场聚会,若是先刺探出他们的态度和想要的东西,也能先萨加一步,做足准备。 他妈的,昆卡不是说要帮他谈吗,谈到哪里去了? 佩罗走出阳台,那几个人便马上转过脸,打住了先前的话题,热络地朝佩罗围了上去。 第二十章 他也想尝尝这鸡腿菌(中) 小帮派既好对付也不好对付,这基于两个方面。 第一,小帮派内部人员流动性大。 大帮派之间的斗争一般都不会闹得很严重,毕竟闹大了就是你死我活,挣不到钱不说,指不定还给别人捡了漏。 但大斗没有,小摩擦就不断。 这些小摩擦主要在大招牌旗下的小帮派之间发生,人就是这样,越穷越不要命,越不要命就越难管理。每天你杀我我杀你,流血冲突就没停过。 今天招募大伙开会是这些面孔,指不定下个月再见面就换了脸。今天接头是这些人,过不了多久人家给你来一句“人死了”便有了新的代号和名字。 没根基就没感情,没感情就没信仰。虽然混这一行的大部分要讲个义字——但肚子都填不饱了,哪来的义。信义这玩意是已经有点脸面的人说的,毕竟只有他们才重视自己的口碑。 所以这些小帮派大部分是哪有钱就往哪钻,哪有甜头便像蜜蜂那般一拥而上。 哪怕他们不明着提,佩罗也已经做好了要损失一大笔钱的准备。 这钱买的是安心和安定,说到底,有了稳定,才有之后的繁荣昌盛。 第二,则是小帮派的兄弟做事没有分寸。 大家都知道黑帮之间相互仇杀是正常的,但仅限于黑帮之间,若不到万不得已,千万不要杀警察,千万不要杀议员,千万不要杀那些经常在电视上抛头露面的人物。 这些人物一旦被动了,上面想捂都捂不住。就算之前送过再多的礼物,那上头也硬是要他们给个能见诸报导的说法。 一般情况下被这三类人欺负了,正确的做法真是能忍就忍,就算实在不能忍,也绝对不要轻易动刀动枪。 越有名的人就越在乎自己的名,要想牵制他们,有一万种文明礼貌的手段。 可这些小帮派仗着一穷二白,光脚不怕穿鞋的,死猪不怕开水烫,他们压根不会想那么多,就觉得不能抹了自己面,反正天塌了有老大顶着。 我是谁呀,我是某某旗下的某某某——这名号一喊出来,没唬着别人,反而给自己壮了胆。 所以收罗这些小帮派也要看他们的行事作风,一般太过张扬、太不把檯面上的人放眼里的,那就算他们再有活力,再能拼命,也千万不要放到自己的阵营里。 不然就真是前院没被突围,后院自己就着了火。 但好就好在伏康这人会选,现在能来的,基本都没有那些乱惹事的。而这些宾客率领的团队都有一定的处事经验,也比较守规矩,佩罗只需尽可能地许下承诺便是——就像议员拉选票一样。 佩罗有了底价,也借着这个机会表了态。 他说我知道渔山肯定会找你们,但你们也看到那么多年来渔山和我们的差距。之前伏康身体不太好,一直不能全心全意投入工作,现在我和昆卡上来了,未来发展成什么样,大家也应该也猜得到。 “我们和渔山的差距是不会缩小的,只会越拉越大。我会给你们充足的考虑时间,也正好让你们确定一下我是不是说大话。” 当然他绝对不会告诉他们如果考虑的结果不好,那大概昆卡会帮他们强行选择。
第47页 给了大的方向不够,当然还要给具体的好处。 于是他又说,正是因为我们实力的差距,所以渔山能给的,埔塞湾肯定也能给。伏康在的时候是怎么样,现在一分都不会少你们。 同时,“今年大家过得都不太平,所以伏康留下来的东西,我会拿出百分之五十当成酬谢,让大家好好休整一下,好好把损失弥补一下。” 当然最好是买点斗兽回去防身,而斗兽的利润——不用说,这不又回到了昆卡的口袋里。 几人听着很高兴,不过这高兴到底是真是假,是心悦诚服还是转个背就骂他,佩罗也管不了。 来回走了几圈,直到他确定把自己的态度分别和几个主要帮派的头目都传递完毕后,才再次转回厅堂。 果然工作使他快乐,而一离开工作,一看到昆卡不仅拉着自己给的那一个,还多了另外两个时,佩罗刚刚调整好的心情又被打散了。 他瞅着诗人和情圣在吧檯,便也直直地往吧檯去。 有闲工夫看昆卡怎么猎艷,还不如多学一门外语。 第二十章 他也想尝尝这鸡腿菌(下) 但佩罗刚坐到诗人旁边,两人就停止了谈话,不约而同地看向他。 “怎么,你们在聊什么我不能听的吗?”佩罗奇怪,要说那些客人停止谈话还正常,这两人应该没什么见不得人的交易吧。 可诗人和情圣没回答,居然又不约而同地扭头,一併寻找了一圈昆卡的身影后,凝视两秒,再把目光回到了佩罗的脸上。 “我很抱歉。”诗人说,脸上露出愧疚的神色,说了一个厚颜无耻的谎言——“其实我饲主一般不是这样的。” 佩罗扬眉,所以他和诗人认识的是一个昆卡吗? “需要我去帮你和他说吗?”情圣体贴地道,“我认为他这不应该么做。” 佩罗讶异,他不仅完全听懂了情圣说的话,还好奇对方为什么会给出这样的建议。 所以他反问——“说什么?” “说你不喜欢他这样。”两人第三次不约而同。 佩罗大骇,这是斗兽什么奇妙的技能点能看穿人的灵魂,还是他做了什么不可饶恕的事情让人误会得如此深重,以至于眼前这两人觉得他不喜欢昆卡猎艷? 他不喜欢吗?他喜欢,不仅喜欢——“那个是我送过去的。”佩罗指指昆卡身边最耀眼的一个。 两人迟疑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佩罗让酒保给他上了三瓶酒,他把两瓶递过去,自己起开一瓶咕咚咕咚灌了几口。 他突然觉得老天对他很不公平,明明是昆卡先对他竖起鸡腿菌的,怎么到现在反而像自己求而不得一样。 而且他会求而不得吗?虽然他现在是不太可口了,也不太英俊潇洒风流倜傥了,但他敢拍着胸`脯说,凭昆卡这副油腻的样子,他和昆卡之间就差了好几个马里奥。 然而诗人和情圣就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目光中饱含着同情和焦虑,不仅如此,他们还轮番进行着现场解说,让佩罗深深地认识到过来和他们一起喝酒,大概是他今晚犯下的最严重的错误。 “他的手不是故意放在屁股上的,你看只是碰了一下,现在挪走了。”诗人说。 “他盯着胸`部看只是因为那女孩露出太多了,你知道,露得多占视野面积就大,不看这里也不知道往哪看的好。”情圣道。 “他一定喝得有点多,脖子都猪肝色了,他可能要去厕所吐了,吐完之后人就清醒,就知道刚才做得不对了。”诗人再说。 “我很贊同,所以她们扶着他只是因为他走不稳了。他们绝对不是要进房间干什么,我以我情圣的名义保证。”情圣再道。 “其实干点什么也不能说明问题,指不定他压根就不知道干的是谁。喝醉之后脑子里只会出现自己喜欢人的样子,大家都是如此。”诗人解释。 “对,我们也经常对五姑娘和十姑娘起反应,那不能证明我们就喜欢这俩姑娘,那只能说通过这种方式——” 情圣顿了一下,突然压低声音凑到诗人耳边,担忧地道——“四个……是不是有点多?你饲主这年纪了……受得住吗?” 听到这里,佩罗啪地一下把酒瓶放下。 如果不是看在情圣护驾有功,手臂还缠着纱布的话,他大概明天就把这头斗兽低价处理掉,当然他也会建议昆卡也这么做。 他扭头瞪了两人一眼,而后从座位上起来,他几乎不用想都知道昆卡进了哪间房——当然是最大的一间。 四个人啊,床都要拼在一起了。 他朝着二楼的那间房走去,本打算敲一敲门的,但转念一想,又觉得没这必要——他现在也是这屋子的主人了,想做什么还需要先打招唿吗? 于是他推门而入。 他只是担忧昆卡的安全罢了,指不定这四个女郎里还有萨加的探子。所以当然要检查一下,把可疑的人全部赶走。 这一切,都是为了埔塞湾的稳定罢了。 第二十一章 听说你要搞四个(4-1) 佩罗进门的一刻,昆卡还没反应过来。他已经躺在床上了,而看似已经进入了序曲。
第48页 伏康的床很大,大得再加两个人应该也没问题。 佩罗介绍的那名女郎率先发现了他,朝他笑了一下。 佩罗挥手示意她们不用管自己,杵在床的正对面看着已经舒服地展开四肢的昆卡。昆卡实在是膀大腰圆,松软的床垫都被他压得下陷了不少。 那四个女人默契地配合着,一人骑在他的身上,一边亲吻他鬍子拉碴的面颊,一边帮他把衣服解开。另一人则帮忙松着皮带,一边松一边按揉着胯下的一处。 还有一人则把套子拿出来,挑选了一下口味。 最后一人在他耳边说了点什么,让他哈哈大笑,一把拍了一下对方圆润的屁股。 佩罗留心观察了一遍她们的面容,很遗憾,确实全是他自己选的人,没有一张是陌生的脸孔。 但这个好消息却不能让他高兴起来,恰恰相反,佩罗突然很后悔拒绝了马里奥的好意,你看昆卡那么适得其所,那佩罗也应该迎头赶上才对。 说到底,昆卡怎么可能真的把佩罗当一回事。一个人的口味是难以改变的,脾性也是如此。昆卡风流了一辈子,或许他吃个鲍鱼捞饭都能硬起来,佩罗又怎么能因为他对自己硬了,就单纯地觉得他喜欢自己。 若是喜欢,何必等八年。 但哪怕道理都想得很明白,佩罗还是克制不住心头的郁闷。 这段日子他是幻想过的,如果昆卡真的属于他一个人会怎么样——他先不论自己能否马上适应性`交角色的转换,但昆卡确实值得人喜欢。 他的好看和佩罗不一样,那是一种粗犷的、野蛮的、甚至带有一点点莽撞的美好。佩罗喜欢这样的人站在他的身边,否则他也不会一眼就看上情圣。 他也喜欢昆卡的嗓音,沙哑的、低沉的,好像被菸酒弄坏了的嗓子发出的声音,总有一种吸引佩罗注意的魔力。 每一次昆卡看见他杀人,每一次听见他杀人之前的笑声,那满不在乎、毫无畏惧的声音从他的嗓子深处发出来——佩罗也会为之轻松起来,从而能告诉自己,没事的,都会好的,昆卡都能发笑了,那事情永远不会走到绝路。 昆卡是吸引人的,这吸引来的不仅是女人,当然也会有男人,那是一种令人嚮往与依赖的安全感。 有时候明明知道昆卡有可能把事情越弄越糟,但也会因昆卡总如山一样拦在自己面前而动情。 昆卡能满足人们对保护欲的需求,所以当他张开怀抱,别人便会自然而然地依偎上去。他的胸口如此厚实又如此坚硬,只要他收拢手臂在自己的背后拍一拍,道一声没事的,那连假话都能成真。 但很遗憾,他的怀抱太大了,仅仅只用一个人是无法填满的,所以他需要拥抱很多人。而当他熟悉了这个人的香味和温度后,便又如猎人一般寻找下一个目标。 佩罗不喜欢这样。 但他更不喜欢现在别人的手放在他的胸口上。 他看着昆卡的裤子拉链被拉开,望着鼓起的一包唿之欲出,听着昆卡的喉咙又发出那种舒服的低喘,还有他手臂肌肉绷紧,捏着香艷的一团肉。 或许也是昆卡那一夜窘迫的表现让佩罗觉得自己真的有一线希望与之贴近,以至于现在他感到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别人碰了的羞辱感。 于是他用力地拉过桌子旁的椅子,狠狠地敲在床对面的地板上。而后点了一根烟,堂而皇之地坐了上去。 他相信,这一声敲击足够引起昆卡的注意了。 第二十一章 听说你要搞四个(4-2) 昆卡确实注意到了,听到声音后他马上警醒地朝床对面看了一眼,而后脸上沉醉的表情一扫而光,赶紧直起身子。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佩罗,不解地道——“你干什么?” “我来观摩学习,”佩罗说着,拉过玻璃缸弹了弹灰,“我没有试过四个人,我想看看你是怎么操作的。” 说着佩罗笑了一下,示意昆卡继续。 但昆卡怎么继续,这和当众撸管有什么差别。就算是好兄弟一起去嫖娼,他也没和别人在同一间里玩耍过。 他是一个很注重隐私的人——当然这和他经常裸身怒射没关系——但至少在这方面,他认为人得有自己的空间。 “你……你这样看我怎么继续,”昆卡抹了一把脸,甚至忍不住扯过被子盖住了刚魔力变身的鸡腿菌,“要不这样,你等会玩的时候我在旁边指导成不?我真不习惯别人看着我搞。” “不用那么麻烦,”佩罗皱眉,不耐烦地道——“你怎么这么扭捏,这有什么好害臊的,你身上又没长什么我没见过的东西。” “这不是扭捏不扭捏的问题,这是——”昆卡反驳了半句便收了声,看着佩罗如此坚定的表情,他知道对方决心已下。 于是昆卡犹豫了片刻,试着重新躺下来。女人便再次围上,继续着之前的操作。该摸的摸,该亲的亲,该舔的舔,该戴套的也已经—— 不行,昆卡做不到。 不知道有人看着还好,那做完了再把真相告诉他,他羞耻一下也就过去了。可现在是明明白白说他在现场直播,这让他怎么也克服不了心里的坎。 佩罗这逼人可以,他妈的也不知道他到底是哪根筋搭错线了,这有什么好观摩的,这他妈就是动物本能。
第49页 而且他一个男的和一群女的做,那套路能和佩罗一个男的和一群男的做一样吗?这能学到什么? 佩罗在报復他,昆卡知道了。估计那场小吵架虽然及时打住,但佩罗只是口服心不服,所以给他找不痛快来了。 佩罗可以的,不喜欢他也不让他好过,不让他操也不给他操别人,这他妈是什么,这是心理变态。佩罗肯定是单身太久了,单身得灵魂都扭曲了。 昆卡服了软,刺探着问道——“要不……你一起上来?这样我不至于那么尴尬,也可以……手把手教。” 然而佩罗坚定地拒绝了。 “我怎么能上来呢,”佩罗说,“你现在是一打四,我上去了就是一打二了。3p我知道怎么搞,这不用你教。” 昆卡咬紧了牙关。 既然佩罗就是有意给他添堵,那成吧,那他也不热脸贴冷屁股了。他把眼睛闭起来就好,双手探路,摸出个未来。 但愿望是好的,现实却太骨感了。无论他是把眼睛闭起来还是睁开,他都没法骗过自己的大脑。 他甚至觉得这时候十分需要萨加帮他一把,如果萨加给他来点冰,或许情况有所改善。 所以就在其中一人握住他的阴`茎,准备把小帽子戴上去时,昆卡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而后顺势将她们推开,彻底地坐了起来。 昆卡放弃挣扎。 他让她们都出去,而后挪了两挪,挪到床边坐着。 他的鸡腿菌依然高昂着头,但他也懒得再遮了。既然你让我尴尬,那我也让你尴尬,我们就尴尬对尴尬,看谁先受不住。 “说吧,你想咋地?”昆卡也摸过旁边的烟盒,顺手点了一根烟,唿出一口气,“你要是因为我和你吵那一架不舒服,那我给你赔礼道歉。我没主动告诉你我去见了萨加,这是我的错,我——” “那事我不怪你,和那事无关。”佩罗灭了烟,坐正了身子。 这就让昆卡不理解了,他仔细地盯着佩罗的表情,但很遗憾,他确实不知道自己还有哪里得罪佩罗了。 “你就有话直说吧,要没想好怎么说,你就先给我半个小时,算我拜託你了行吗?”昆卡没好气地道,顺势指了指自己一柱擎天的小昆卡,“我都这样了,怎么着也等到我出一炮再谈成不?” 第二十一章 听说你要搞四个(4-3) 佩罗哭笑不得。 他本来只是想让对方不舒服,但显然昆卡的脸皮比他厚多了,人是支开了,但他竟就这么岔开腿,毫不羞耻地暴露着自己的巨型蘑菇。 但昆卡以为他面对的是谁,这他妈可是埔塞湾佩罗,一人能顶半边天。他要这时候输给昆卡了,自己都饶不了自己。 既然昆卡能亲口让他出去,换别人进来打`炮,那佩罗也不再谦让,从椅子上站起来。 说实话,昆卡说出那些话只是斗气的,他只是希望佩罗不要在这个时候跟他较劲,何况他是真的没有也绝对不可能背叛佩罗这个合伙人。 所以当佩罗走到他的面前,摇摇头无奈地笑了一下时,昆卡甚至没理解这笑的含义。 但下一秒佩罗的所作所为——昆卡发誓,他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只见佩罗走到昆卡胯间,距离近得大腿都要碰到昆卡的菌。他居高临下地盯着昆卡的脸,一副要把昆卡阉了一样的表情。 而后,却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话——“我帮你出来,要不要?” 昆卡没有回答。 不是因为不要,而是他根本没有回过神。 他一瞬间被这句话撞得晕头转向,心脏仿佛直接被人揪住。他觉得是自己听错了,他刚才有用冰吗?用了古柯硷?还是用了海洛因? 他出现幻觉了,佩罗大概根本不在他面前,他只是在自己的梦里,享受着混合毒品给他带来的快乐和高`潮。 佩罗说完,也不等他反应,自顾自地慢慢跪了下来。 他很少帮人口`交,毕竟他比较喜欢做享受的一方。他当然知道坐在椅子上看对方为自己服务的快感,那视觉和触觉的双重刺激很快就会把肉`体和灵魂一併送到顶端。 可当他成为服侍人的一方时,第一个涌上他心头的竟是一股陌生,紧随其后的,便是来势汹涌的紧张和不安。 他的心跳一点也不比昆卡平缓,甚至双手在碰到对方的阴`茎之前还有些发抖。 那种和熟悉多年的朋友性`交的违和感与对昆卡的占有欲勐然交织在一起,澎湃而复杂的情绪让他难以唿吸。 他轻微地撸动了两下,看着阴`茎上布满暴起的血管。他的鼻子闻到昆卡身上的味道,双耳便嗡嗡直响。 他想要含住它,他不得不承认。这样的念头让他焦虑忐忑,却也让他亢奋起来。 他知道自己再多思考一会,便会对当下的决定感到后悔——他在摧毁着自己和昆卡之间纯洁的同事关系,也让自己的欲`望赤裸地表现在对方面前。 他感到羞耻。 所以他不能想,至少不能细想,唯一需要做的,就是尽快把这件事完成。 于是他凑近阴`茎,伸出舌头舔掉了火眼溢出的淫液。 昆卡这时候终于回过神了,他一把摁住了佩罗的肩膀,将之稍微拉开一下,道——“佩罗……你确定吗?”
第50页 佩罗没看他,也没说话。他当然不确定,所以才要把事情先推到不可挽回的境地再说。那无论结果如何,他都不会再做假设。 他解开自己领口的扣子,抓住昆卡摁住肩膀的手往里面送,而后张开嘴,毫不犹豫地将龟`头含进了嘴里。 第二十一章 听说你要搞四个(4-4) 昆卡无法形容那一刻的感受,他觉得自己要是当即萎了或立马射出来都是有可能的。毕竟就算在他的性幻想中,都未曾有过这样的画面。 佩罗的头在他的胯间耸动着,身上的香味随着动作一阵一阵传来,让昆卡视线变得模煳,血液也加快了沸腾的速度。口腔的紧緻和温暖让快感如波涛荡漾,一点一滴地汇聚于小腹之下。 佩罗居然在为他口`交,这想法在自己脑子里过了好几遍,昆卡才真正接受现实。 而接受之后,事情就变得简单了。 昆卡把佩罗的衬衣解开更多,让手可以摸到起胸口和乳尖。他很想控制自己的力量,但只要手指碰到了那已经凸起的一点,他就忍不住婆娑掐拧起来。 佩罗的喉咙里发出轻微的呻吟,从上至下可以看到其眉心皱起。 昆卡真他妈的喜欢佩罗这个样子,就像他喜欢把干净的东西弄脏,喜欢让人哭泣求饶,喜欢别人跪在他的脚下,涕泗横流地让他放过自己一样——这满足了昆卡的征服欲,他能从中唤醒更多的力量。 于是他的手指加重了掐拧的力道,另一边手也扣在佩罗的后脑。 佩罗的喘息更重了,额头也青筋暴起。疼痛让他溢出了一点点汗水,但也因疼痛而更加兴奋起来。 他腾出一只手往自己的皮带摸去,一边吞吐着昆卡的阴`茎,一边慌乱地解开自己的皮带。 他也硬了,硬得不行。乳尖的折磨让他强烈地感受到被昆卡掌控的快感,而当昆卡扣住他的后脑,突然逼着他将阴`茎吞到喉咙深处时——巨大的不适感不仅没让他软下去,反是令他亢奋得呜咽了一声。 昆卡的阴`茎被他的唾液沾满,血管也随着湿润的摩擦更加怒张。灼热的气息喷在小腹上,让佩罗的脑袋晕乎得想不清任何事情。 所以他的喘息加重了,他的吞咽也加快了,他贪婪地吸纳着火眼的淫液,恨不能将之全部刮擦进肚子里。 他的内裤已经被火眼的淫液打湿了,他急匆匆地将阳`具释放出来,飞快地套弄着。 他从来没有想过为人口`交也能带来那么大的快感,而他现在只希望快感能更多一点,昆卡能更用力一点,揪着他的头髮或者掐拧他的肉身,让他感受到昆卡随着自己一併蓬勃`起来的欲`望,让他知道昆卡有多想要他。 他会为这个欲`望改变的,哪怕那是他未曾涉足的领域。 昆卡彻底地将他衬衣扯开了,在阴`茎即将一泄而出时,昆卡突然抓住了佩罗的脖子,逼着他把阴`茎吐出来。 佩罗知道昆卡担心射在里面,但他不介意。他无与伦比地想尝一尝对方的味道,那被情`欲打散的理智根本不容得他在这个节骨眼上剎车。 于是他不顾昆卡的阻挠,再次将阴`茎含进嘴里,顶到喉咙口。 他歇斯底里地吮`吸着,直到昆卡勐地绷紧了肌肉,牢牢地扣住他的肩膀。 阴`茎在他的口腔里弹跳痉挛,射出的精`液一滴不落地喷进喉管。而佩罗的撸动也到达了极限,他没有把阴`茎吐出来,而是想就着对方精`液的气味,将自己一併送上高`潮。 不过他还没有来得及这么做,昆卡便从余韵中回过神。 这一回他彻底地推开了佩罗,将佩罗从地上拉起来,翻身压到床上。 下一秒便他像野兽一样啃咬着佩罗的脖子和胸口,不由分说地扯掉佩罗的手,自己握上对方还没有软下去的阴`茎,代替对方快速地套弄着。 他的牙齿在对方的皮肤上留下印记,甚至将之吸出殷红色的淤血。疼痛张扬地从神经末梢传入,佩罗咬紧了牙关,搂紧了昆卡的后背,他把手指插进对方的发间,也一口咬住了昆卡的脖颈。 射`精的剎那来得突然,佩罗只来得及闷吼一声,脑子里便一片空白,快感如上满了弓的箭羽,从小腹射到四肢,射到大脑,射到每一个毛孔里,再让汗水能更顺畅地溢出来。 昆卡紧紧地握着阴`茎,直到射`精结束。而后他直起自己的身子,掐住佩罗的下巴拧过来,终于吻住对方的嘴。 他的口腔带着烟味和酒腥,在佩罗的口腔里攻城略地。他发狠地吸纳着佩罗的舌头,吞吃着对方的唾液,再掠过牙齿的边缘和牙龈,吸得舌系带都为之疼痛不已。 他们还是不由自主地越过了这一步了,欲`望如魔鬼,就算困住再久,也有挣脱锁链的一天。 而现在那咆哮着的欲`望清清楚楚地告诉佩罗——他喜欢昆卡,喜欢得不想让别人碰,喜欢得他要让这怀抱只容得进他一个,喜欢得不管昆卡之前怎么样,以后都只能属于自己。 否则,他会杀人的。 第二十二章 只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激情(上) 对昆卡来说,仅仅如此是不够的,在他俩气喘吁吁地休息一会后,昆卡转身便想继续——然而佩罗没有同意。 “可以了,我还没有做好更进一步的准备。”佩罗抵住他的胸口,并迅速从床上坐起来。全过程中他只是把衣服和裤子解开了而已,甚至没有完全脱掉,所以整理起来也更容易。
第51页 昆卡赶紧抓住他的手,把他拉回来。 昆卡觉得这并不是一个戛然而止的好机会,何况他终于明白佩罗为什么要找他的不痛快了,佩罗是吃醋了,是嫉妒了。 只是这情绪表达起来转了太多弯,昆卡一时没读懂罢了。 “你应该告诉我你也喜欢我,”昆卡说,他的语气和表情都很认真,“如果你说了,我绝对不会把那一群人带进来。” “我之前也不能确定喜不喜欢你。”佩罗瞥了昆卡一眼,还是决定不睡在他的胳膊上,而是找了个枕头把自己垫起,操了根烟点上。 他想了想,坦白,——“这也是为什么我想和你谈谈。” “谈什么?谈我喜欢你还是你喜欢我?我自己的已经谈完了,我很早就喜欢你了,非得说个时间的话,大概是认识你的第一年。”昆卡哑哑地笑起来,把佩罗的烟拆掉叼自己嘴里。 在昆卡看来他们已经用行动谈完了,现在已处于一个最好的情境中。两情相悦,你侬我侬,等到佩罗准备好了,他就可以一脚油门来个全垒打了。 而这样的关系不仅仅对他们两人有利,对外界也是最好的交代。有什么比埔塞湾两个主要合伙人搞在一起更有说服力的呢?这叫强强联手,再没什么人怀疑埔塞湾会分裂了。 唯一要克服的就是我把你当兄弟你却睡了我的尴尬——不过这在昆卡看来没什么好尴尬的,他睡过的同事又不止一个,只是佩罗耗时最长,关系最好罢了。 见着佩罗没回应并迅速恢復那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后,昆卡也没逼他,摸过自己的手机看了一眼时间,而后打开摄像头,对着佩罗拍了一张。 佩罗大骇。 “你在干什么?!”佩罗勐地抓住昆卡的手。 “我拍一张做桌面。”昆卡厚颜无耻地道,“你又不是没穿衣服,要什么紧。” “那也不行!”佩罗说着就要把手机抢过来,他对拍照之类的事情极度敏感,更不用说现在衣衫不整的模样。 当然或许不仅是他,对大部分毒贩来说拍照都很可怕。 但昆卡很顺畅地将之换到另一边手,再将手机丢到桌面上。 佩罗想越过昆卡去拿手机,却被昆卡顺势抱住,将其拉下来压在胸口,硬是不给他起来。 说来也奇怪,之前他们无数次对视,有长时间的,也有近距离的,可没有一次像当下这样让人想入非非。 就这么四目相对一会,甚至都不用昆卡主动,两人又亲了起来。 佩罗真的好看,昆卡刚才说的话不是开玩笑。反正他就算回来住,隔三差五地也要去自己的地盘走一圈。那佩罗不在身边时他可以看一看照片,这总比电话来得更直观。 佩罗的嘴里满是昆卡的味道,他也搂紧了昆卡的脖子,直到昆卡再次翻过身把他压住,双手撑在他的耳边。 “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佩罗,”昆卡掠开他的头髮,皱起眉头看着佩罗的眼睛,“你占有欲很强,而你相信我本性难移。” 佩罗笑了,他不否认。 “那你可以给我一点时间,让我证明一下,”昆卡说,“就像外面的人给我们时间,让我们证明自己比渔山强一样。” 佩罗愣了一瞬。 看来不仅仅是他一晚上都在追寻昆卡的身影,昆卡也是一样。 第二十二章 只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激情(中) 不过舒服了一下的不单是佩罗和昆卡,还有诗人和情圣。而且这两头斗兽比饲主们要考虑的事情少多了,发展到这一步也自然和快速多了。 此刻情圣躺在床上,等着身上的汗慢慢退。诗人则起身稍微用了一点古柯硷提提神,再分给情圣一根烟。 “你多久没做过了?”情圣接过他的烟,问道。 诗人眯起眼睛回忆了一下,“后面的话有大半年了,蛮久了,前面的话上个月用过,我知道一处好地方,下次带你去尝尝。” “感觉出来了,你刚才挺疼的。”情圣说着捋了捋诗人的后背。 诗人说还好,就是时隔太久不太适应,不懂怎么配合。 “不用配合,你做得挺好,”情圣体贴地道,“比我尝过的都要好。” 说实话,诗人挺吃情圣这一套。情圣似乎能无孔不入地夸奖对方,就算知道他并非是出自真心,但听者仍然会心情愉悦。 情圣说也不知道你们这里是什么规矩,每次自己找的地方都不靠谱。看着你们场子不少,自己算起来也应该称得上擀面杖,不知道为何每次都上演牙籤和杯子的悲剧。 诗人说那是你被坑了,“你语言不通,被坑也自然,下次司机爸爸带你上路。” 说到此,诗人也有点好奇——“那你呢,你多久没有过了?” “从斗兽市场里出来后就没有过了。”情圣道,“不过你也知道,市场里面那种相互把玩……没什么意思。” 诗人贊同。那时候他在市场里,憋坏了也会和人在厕所或宿舍放松一下,只不过这种放松——他从来就没觉得有多快乐。 没有感情的性是空洞的,纵然时不时也需要释放体内的悸动,但情圣去那些场所的次数比昆卡少很多。
第52页 而且正如他告诉情圣的一样,他不怎么用后面,那来源于他自己糟糕的性`爱经歷,所以即便到了现在,若不是对另一方产生好感,他也不会应承下来。 不过对斗兽来说,能培养对某个人的好感太难了。不是他们的感情异于常人,而是受社交圈所限。 他们大部分时候都追随饲主左右,能见到的人不是安保就是饲主的敌人或朋友。这些人不仅与斗兽保持距离,而且还不知道哪一天就死了。 当初在斗兽训练营或者贩卖场时也是一样,大家都抱着反正都要分开,分开之后打死都不会再见面的心态,自然也难以相互产生情感。 不过就算这样,诗人还是好奇——“你有喜欢的人吗?” 毕竟在诗人看来,情圣是很英俊的。又好看又会说话,能力还能强——无论哪个方面——那就算他不主动喜欢别人,别人也会往他身边靠。 大家都是二三十岁的人,就算以打一炮开始,也难说会否油生出其他的想法。 这回轮到情圣思考了,他仔仔细细地想了一会,而后点点头,道——“有过吧,曾经有过。” “是什么人?”诗人问,问完他就觉得情圣不会回答了。斗兽是要干干净净的,对别人坦诚自己的软肋并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 可情圣倒不隐瞒,诚实地答——“也是头斗兽。” 诗人略显讶异,忍不住追问——“那现在还见过吗?” 情圣摇头,而下一刻诗人便知道为何情圣根本不去隐瞒了,因为——“他早死了,在斗兽训练营里被我打死了。” 第二十二章 只是一份意料之外的激情(下) 斗兽角斗,不需要情圣明说,诗人也猜到能在训练营里把对方打死,只有这一种情况。 训练营为了保证出品斗兽的质量,每一年都有一场大规模的角斗。相互之间抽籤匹配,最终淘汰掉二分之一。 这也是为什么每一只斗兽都极其昂贵,那价格标榜的并不只有一条命。 在角斗到来之前他们或许是朋友,战友,甚至情人,但当进入铁笼子之后,所有斗兽都会抛弃人类的情感,逼着自己变身为真正的野兽。 诗人也经歷过这样的洗礼,他仍然记得自己在第一场角斗中就差点丢了命。他被打得半死,连眼睛都看不清东西。他本来已经放弃了,可上天居然又帮了他一把,让他抓住了对方防御的纰漏,弄瞎了敌人的眼睛。 也就是这样,他才险要赢得了战斗。 他喝下敌人的血,割下敌人的头颅。然后跪在墨池边,让祭祀为他刺下勋章。 这是第一回,而之后还有很多回。随着他们打败的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强,彼此之间的战斗就变得愈发惨烈。 他们身上的纹路便是自己的战绩,往后每一次击败敌人后,就可以再添一枚,直到添得身上没有空白的地方,而这时他们便成了无价之宝。 他望着情圣身上密密麻麻的图腾,问——“哪一个是?” 情圣也低头看了一下胸口和胳膊,“不记得了。” 杀的人太多,不想回忆的对手太多。当人类情感尽数回归身体时,那记忆就不是什么值得珍藏的东西,而是恨不得能快些甩掉的过去。 “我很抱歉,”诗人道,“我不该问的。” “没关系,”情圣搂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下,“又不是什么提不了的禁忌。” 这确实不是禁忌,当软肋消失,那心之所向就是可以闲聊的谈资。诗人也曾喜欢过人,不过他的喜欢仅仅只有淡淡的好感。而还没来得及让这好感加深,那头斗兽就被选走了。 当时诗人觉得非常悲伤,现在和情圣对比起来,或许还是某种程度上的幸运。 “所以如果有一天我要和你打,你——让我三招吧,我不喜欢用枪的。”情圣试着缓和一下气氛,开了个玩笑。 “昆卡和佩罗应该不会为敌。”诗人道,“哪怕他们不能在一起,也是铁打的兄弟。就算有一天真要开战,总有一方会率先离开,我认为他们没有以彼此为敌的决心。” 情圣则好似听到了一段令他好奇的言论那般,好奇地盯着诗人。 他研究了好一会诗人的表情,确定真是字面上的意思后,才迟迟回应——“嗯,不过如果昆卡再去见萨加的话,我不敢保证我的饲主会怎么做。” 诗人勐地扭头看向情圣。 说不惊讶是假的,诗人还真没料到情圣进入角色那么快,连语言都没说顺畅,就本能地知道派人跟踪合伙人了。 跟踪这把戏向来是诗人在行,可他这段日子却没有派人监视佩罗和情圣。这是他的大意——毕竟昆卡十分相信佩罗,那只要饲主说信,斗兽自然也就跟着信。 但看来情圣的处事手法却不太一样。 佩罗挑了一头好斗兽。 “你说得有道理,” 诗人抿了抿嘴,贊同了情圣的说法,“所以你的饲主也应该和马里奥保持距离。我没有别的意思,我只是希望大家都安全罢了。” 说完,诗人率先终止了话题。 他把勺子再次往鼻子放了一会,深唿吸几下后,搓了搓鼻尖,问——“还来吗?我觉得今晚没人会突袭。”
第53页 “我也这么想,”情圣张开手,让诗人靠过来——“再来两次都行。” 第二十三章 不开车怎么做正事(上) 这一年对埔塞湾来说是革命性的一年,伏康的倒台让佩罗和昆卡真正登上了歷史的舞台。 连他们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把事情办得那么有效率,所谓时势造人,或许也就是这个道理。 人的求生能力何其可贵又何其强大,为了不死,为了不接受落下来的碎石,就只能让试图丢石头的人死。 伏康在位时与手下的帮派交涉,基本採用的都是一种较为温和的方式,他喜欢循序渐进地征服,喜欢润物无声地同化,喜欢把所有的影响压到最低,闷声发大财。 总而言之就是一句话——低调。 他试图让所有的事情变得有解释,有交代,有理有据,所以他可以说他不喜欢强迫人——一切,都是在堵完其他出路后,别人自愿的凑上来的。 这和他的年龄和阅歷有关。 他年长佩罗和昆卡将近二十岁,度过了青岚国最为动盪的岁月。他知道战争是什么模样,也曾经在硝烟中苟且偷生。所以他无比地热爱和平,甚至在最后一刻仍然想以和平的方式结束他的毒枭生涯。 然而昆卡和佩罗则不同。 他们出生的时候虽然保守贫穷的困扰,但战争已经接近尾声。他们既不成长于枪声不绝于耳的动乱时代,没有伏康对战争的恐惧,也不出生于政府对毒品生意早早动手宰割的泰容,不会如马里奥一样经歷过绝对的大起大落。 他们的思维是活跃的,行动也是大胆张扬的。这是年轻一代的生命力和战斗力的体现,于是伏康辛苦维持的帮派之间的平衡,很快就被昆卡和佩罗打散了。 这两个人要的不是埔塞湾和渔山和平共处,而是一家独大。 佩罗的行动很快,在接下来的一年里,他做了三件事。 第一件事,是决定手底小帮派的去留。 正如他料到的那样,他开出的条件并不是绝对优渥的,他可以保证自己如伏康一样给出相同的好处,但别人却未必还接受前朝的价码。 这些小帮派知道自己有了选择的权利,当然既向佩罗抬价,也向萨加抬价。 适当的抬价是可以的,佩罗也确实余出了将近百分之十的空间让他们慢慢满足胃口,但漫天要价、狮子大开口,就是不可忍受的了。 这不仅是钱的问题,还有尊重的问题。 埔塞湾手下主要的帮派有四个,这四个再往下便是佩罗已经不怎么接触的底层。 四个帮派中有两个在二次加价中表示妥协,他们愿意继续接受埔塞湾的保护,也准备全力以赴地支持佩罗和昆卡的领导。 但第三人则没有追随前两者,他认为自己的帮派愿意为伏康进贡,是因为伏康当年对他有知遇之恩,伏康把自己的小团体从饿死的边缘救了回来,还给他们村修建了道路和房屋,更不用说他有多少邻居的孩子就是在伏康的资助下上了学,甚至有些人想娶老婆,还是伏康帮给了礼金。 伏康资助的学校和医院拯救了他街坊邻里的精神和肉`体,所以伏康才是他要敬重一辈子的人。 可佩罗和昆卡呢?他和他们没关系。 不仅没关,他还认定是这两人联合弄死了伏康。 他不愿意见佩罗,无论佩罗打了多少次电话,那头都是一句——大哥不在,我让他回来了联繫你。 佩罗给了他一个月的时间,但显然这一个月对方都太忙了。 而当佩罗一个月后,最后一次打电话联繫他,却仍然收到相同的回应时,佩罗扭头看向了昆卡。 当下昆卡已经把一半的斗兽从自己的地盘上调过来了,为的就是这样的时刻。 那一天晚上发生了什么,昆卡和佩罗都不知道,因为新闻没有报导,所以就无事发生。而第二天一早佩罗和昆卡的电话轮番响起,打了二十多个,佩罗才接听。 那一头传来的是这老大的手下的声音。 他说,老大昨晚死了。 佩罗说,怎么死的? 他说,你知道。 佩罗说,我不知道,我还没起床。 他停了一下,最后说——我想和你谈谈,我们还有机会谈谈吗? 佩罗把电话递给了昆卡,宽宏大量的昆卡点点头。 第二十三章 不开车怎么做正事(中) 而第四个人或许收到了风声,意识到昆卡和佩罗确实想商量,也给了他选择——只不过这选项里选的并不是投靠渔山还是支持埔塞湾,而是生还是死。 于是他赶紧收拾行囊,想要效仿伏康一样赶紧跑路。 不过佩罗很好奇,如果伏康都没有跑成,别人又怎么会认为自己能效仿他的方式走呢?这可是一个错误的答案啊,都去掉了,居然还硬着头皮选。 想要从埔塞湾离开,自然只有三条路——海陆空。 码头是昆卡和佩罗在管,有什么人进来又有什么人出去,说不定他们比海关还更早知道,而难不成这人还觉得自己能拖家带口地用身份证买票搭高铁或飞机? 这可是浩浩汤汤的三十多人,若是想坐汽车,都得包车才行。 当初伏康只是一个人走都能给逮到,这大傻子居然想三十个人一起走——那么大的目标,想不被发现都难。
第54页 所以当他们在二级路上拦下那摇摇晃晃的汽车时,佩罗原先只打算让老大和几个主要参与生意的人死,毕竟擒贼先擒王,搞掉了他们的头子,自然有明事理的人出来领导底下的兄弟,也自然知道正确答案是什么。 而他们的家眷则没必要管,理由和放走伏康家人的一样。他们很多都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变动,甚至一间伙房的地址都说不出来,那也算是无辜的,不用浪费子弹。 可当佩罗让人把老大和几个兄弟拖到旁边的林子里,好好地一枪崩了完事时,那人居然犹如壮士断腕一样不愿起来。 或许也是得伏康宠爱久了,觉得自己就是伏康的嫡传,破口大骂,到了这一刻还不忘记甩筹码威胁——哪怕用他筹码的赌场都倒闭了。 他骂佩罗,骂佩罗的爸爸,妈妈,全家上下,祖宗十八代。他说他的人会杀佩罗全家,要杀你兄弟,奸你妻女——乌烟瘴气,乱七八糟。 佩罗内心毫无波澜,甚至还有点想笑。他不知道佩罗没家吗? 这人资料真的搜集得不够,连新老大是什么身世都不知道。 但也正因如此,佩罗突然很不捨得让他们一家人分离。最终所有人又都被赶回了车上,而后一发火箭炮,让整个车烧成了骨架。 昆卡站在佩罗的旁边,望着晴朗的蓝天下如骷髅一般焦黑的汽车残骸,无限惋惜。 “他帮派挺多人的,要能听话,那可是绝对的劳动力,可惜老大太固执了,”昆卡说,分给佩罗一根雪茄,“不那么固执,我还能和他谈谈。” 佩罗摇头,“你谈不了的,你想想,我他妈自己都想骂我全家,但要是他要是骂你、威胁你全家,要杀你姐姐、姐夫——” 佩罗没说完,昆卡便接话——“那他就不会那么好死了。” 第二十三章 不开车怎么做正事(下) 当然仅仅杀掉这两个头目,并不能代表其余的人就闭嘴了。 而也就是这时,昆卡对佩罗建议——“开春时期是斗兽进新人的时候,你需要一支军团了,你要拥有真正的巡逻队。” 昆卡说得是,这是让喧嚣之声最快压制下去的办法。 既然佩罗已经杀了两条鸡却没能让一群猴震慑,反而让人觉得他也就新官上任,后劲不足——他认为这样的说法就是萨加那个小男人吹出来的——那他不介意让别人感受一下埔塞湾的后劲。 于是佩罗一口气购置了将近十头斗兽。他甚至自己都不去选,直接让情圣代劳。 情圣问他——“需要什么样的?” 佩罗说,能打的,能杀的,能一口气杀个不停的,体术比枪法强的。 情圣笑了,他说我知道了,那就是我这样的呗。 等到情圣将斗兽带回来之后,佩罗将所有斗兽和昆卡的军团一起,释放在埔塞湾的大街小巷。 佩罗告诉情圣,我不要听见渔山的名字,我不要听见他们的好处、他们的优势,不要看到任何帮派想往渔山靠的欲`望,不要让我耳边充满嘈杂的声音——让他们安静点,再安静点。 情圣知道了。 于是在那段日子里,斗兽便混在来往的人流中。 他们穿着和普通人一样的衣服,遮住了浑身上下密密麻麻的图腾。他们的眼前不断滚动着各式各样的照片,再把这些排得上名号的毒贩毒枭容貌深深地刻在脑海里,以至于到后来只要对方出现个后脑勺——他们都能判断出是不是目标。 政府并不阻止毒枭之间的内斗,所以斗兽的行为基本不会被正规军限制。而也正因如此,在那段时间里,埔塞湾失踪的人数创立了战争之后的新记录。 在这个能够携带枪枝的国家里,却根本没有听到枪响。 那些斗兽从门边钻出来,从阴影里蹿过去,从车后座掏出匕首,从酒吧的巷子中冲出,突然勒紧了胳膊。他们安静得仿佛不会说话,动作迅捷得犹如鬼影。 或者说,他们就是鬼,他们是无处不在的魑魅魍魉,只要某个人符合了描述,便会被斗兽勾走肉`体和魂。 普通的市民们什么都察觉不到,但所有干这一行当的人都知道——这一场埔塞湾革命,也被称为青岚国第一场斗兽恐怖。 而既然情圣被外派,那诗人自然要留守大本营。 他精明地用相同的布防圈住了三栋别墅,购买了三辆一模一样的车,甚至连假牌照都搞了一样的,而他让所有的安保带上墨镜,尽可能遮住自己的脸,以混淆昆卡和佩罗真正所处的位置。 不仅如此,他还找人在埔塞湾和渔山相接的山中林子里,建起了几栋木屋。这木屋看似破破烂烂,和普通的农舍没有两样,但里面藏满了军火弹药。 倘若这样的布防仍然让人找到昆卡和佩罗所在,他会第一时间将他们转移到林子里,让人无处追寻,连讯号追踪都变得艰难。 而当这一切如火如荼地开战时,那喧闹的声音确实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消减着。 埔塞湾没有一天是太平的,但埔塞湾每一天都无比太平。佩罗拉开窗帘就能见到灿烂的阳光,走到庭园就能看到冒新的绿芽,春天让埔塞湾焕然一新。 他们也让埔塞湾焕然一新。
第55页 第二十四章 呵,男人(4-1) 佩罗做的第二件事,便是要给萨加施压。否则若是埔塞湾一直高压政策,而渔山敞开怀抱,那结果不用想都知道会如何。 人都是往更容易存活的地方走,这是惯性。所以在埔塞湾清理门户的过程中,他得确保其他人无处可走。 而这就需要马里奥的帮助。 之前说过,马里奥主要做传统毒品的运输,而做新型毒品运输的则是一个叫西莫尼的人。 西莫尼早年是马里奥家族的手下,掌管着泰容第一批大型货轮。他做事精明勤快,很得马里奥父亲的赏识。 但估计也是太聪明了,所以在马里奥家族受到政府制裁时,他早早收到风声,立即销声匿迹,丢下一堆的烂摊子。 这一消失彻底划清了和马里奥家族的界线,以至于他成为当年和马里奥家族有重要往来的人中,没受到牢狱之灾的少数。 马里奥以为他死了,或者说大部分人都以为他死了,结果当马里奥崛起,并和埔塞湾合作后的第二年,马里奥便听闻在泰容有另一个运输的巨头。这个巨头没有选择埔塞湾,而选择了渔山,几年之内成为泰容国内,可与马里奥叫板的一方势力。 而当马里奥好奇到底是哪个后起之秀敢发展势头如此迅勐,并想尽办法要和对方会一会时——见到的一刻,马里奥差点以为死人復活了。 这老头不是别人,正是当年在父亲手下干得风生水起,又突然消失无踪的西莫尼。 而也是后来马里奥才知道,西莫尼回来至少十年了。他改名换姓,和马里奥一样白手起家。如果说马里奥是海上发电机,那西莫尼就是陆地挑山工。 为了避开与马里奥家族直接碰面,一开始他选择让村民挑着这些货翻山越岭。别看每天能走的山路有限,如果发动的人够多,也能砌起通天的路。 所以当他意识到自己越来越引人注目时,他甚至动过自己离开泰容,所有生意交给手下代劳的念头。毕竟他和马里奥家族的恩怨绝对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当初的背信弃义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可是权力与金钱已经握在手里玩熟了,又怎么能说放就放。 不捨得啊,看着这山都给自己的人走出路来,他又如何能抛下一切金盆洗手。 于是当马里奥要求要见他时,他夜不成寐,寝食难安,挣扎许久后,还是点头应允。 放在他面前的无非就是两条路,一条是和马里奥撕破脸,咱们好好地把旧帐翻上来清一清,大不了胜者为王败者寇,我要干输了,你爱咋咋地。 而另一条路要走起来,可能性则是微乎其微——那就是寻求马里奥的原谅。 其实他们的生意相互是不太有关系的,你走你的海路,我走我的陆路。你卖你的传统毒品,我卖我的新玩意。 何况我们的市场也是不一样的,泰容那么大,泰容身后的土地那么广袤,就算其中一方倒了,另一方也实在无法满足那么大的市场需求。 所以纵然西莫尼知道他当初的弃船而逃实在不道义,还是抱了一线希望。 而令他没有想到的是——马里奥还真就愿意与他放下旧怨。 第二十四章 呵,男人(4-2) 不过放下恩怨也是有条件的,马里奥见了面没发火,稍微定了定神,便把丑话说在前面。 马里奥说叔叔,你当年人是走了,可你所有的资料怎么就不记得销毁一下呢?那些帐本啊,跑货单啊,照片啊,信件啊,我现在还有一间仓库专门存你的东西。老父亲喜欢收纳,你又不是不懂。 西莫尼连连嘆气,他说你愿意叫我一声叔叔,我也已经受不起了。当年自己没道义,丢下一堆破事就跑,这罪过我一辈子都赎不清。但我是真的不希望和你开战,于情于理,对我们都没有好处,就沖你这一声叔叔——“你说吧,你想我怎么做。” 马里奥说哪里敢要你怎么做,我压根就不知道泰容的陆线是你跑。何况咱们至今为止也算井水不犯河水,我又何苦要把你铲掉。 “不过叔叔,你也知道,我年轻人不懂事,往后还需要老前辈带一带,”马里奥说,“我希望您一辈子健健康康,始终记得自己欠我们家一个人情——不对,加上我现在这个,应该是两个人情。” 所以要说一点怨气没有,那是不可能的。只是马里奥看得到当下的局势,和平共处才能和气生财。他让对方知道自己捏着把柄就可以了,现在不去用这筹码只是因为还没必要——而谁知道哪一天就有必要了呢? 事实也确实如此。 当埔塞湾真正开始清洗之后,都不用佩罗打电话说,马里奥也知道要给西莫尼施压了。只有西莫尼这边稳住甚至缩减与渔山的合作,才有可能让渔山不要有对埔塞湾不利的举动。 威逼利诱这个事情就是这样,愿意吃了这哑巴亏,那世界就是和平的,如果你硬是不愿意点头,那大家都没好过。 反正马里奥家族做这一行算是老牌,影响力自然始终大过西莫尼,这是品牌效应,那瘦死的骆驼比马大,马里奥又掌控着西莫尼各种各样的歷史材料,就算真正开战,估计没打两天他就又愉快地做了及时举报罪犯的三好群众。 西莫尼心里不高兴,他觉着那是邻国的事情,埔塞湾和渔山怎么打,也不可能打过国境线打到泰容来,马里奥又何必蹚这浑水。
第56页 可马里奥却不这么认为,他也和西莫尼承认—— “叔叔,你再干个几年也该退休了,你是可以拿着你的钱去享受儿孙绕膝天伦之乐,我这边却还得继续跟青岚做生意。”马里奥说。 “你希望有一个平和的晚年,我希望有一个光明的未来,如果你愿意为侄儿考虑一下,那侄儿也一定让你安度晚年啊。”马里奥又说。 “再退一万步来讲,我不管往后渔山能不能超过埔塞湾,但至少五年之内,还是埔塞湾做大。那你为了渔山而得罪埔塞湾,有什么好处呢?哪怕渔山真有一天一统天下了,你也看不到啊。” 马里奥畅所欲言,雪茄熏得小房间烟雾缭绕。 其实马里奥说得有道理,西莫尼都快隐退了,实在没必要和年轻人硬碰下去,搞不好来个晚节不保——他可不想走伏康的老路。 西莫尼考虑了三天,三天之后,答应了马里奥的要求,对渔山进行了生意上的调整,开始了为期将近六个月的贸易紧缩。 也正是这样的举措,在埔塞湾整顿内部的过程中,渔山一直没有进犯。 所以虽然不知道什么时候马里奥就会掉线坑一下,但大部分时候还是可以合作的小伙伴。 然而让佩罗万万没有料到的是,渔山不是没有动作,而是小男人的动作更去繁就简,更隐蔽也更利索罢了。 第二十四章 呵,男人(4-3) 佩罗要做的第三件事,是抓到原先伏康手下的两名安保总监和两位总会计师。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他和昆卡发生过分歧。 昆卡觉得,生意最重要的就是掌握伙房、金库、囤货仓以及人脉。只有知道伏康这四样东西的全部位置,才算是真正继承了他的资源。 早先在要求佩罗购置巡逻队时,昆卡就让佩罗分配一半的斗兽去追寻安保总监和会计师的下落,只要抓住了这几个人,那无论是清洗还是重振生意,都会容易得多。 之前说过,佩罗行事作风没有昆卡那么豪放,他害怕自己还没抓到这几个人,底下的帮派就造反了,所以迟迟不愿意让斗兽群体分散目标。 他给出的理由是,伙房、金库、囤货仓又不会跑,就算放一放也不要紧,他们始终都能找到。而人脉——如果埔塞湾真的平息了内部的问题,本来就受埔塞湾进贡的红顶商人们,难道会因为送钱的人换了,而翻脸不收钱吗? 昆卡说不是他们不收,而是你至少要知道钱往哪里送。 并不是每一个红顶的都是商人,也并不是每一个红顶商人都会和毒枭合作,更不用说很多和我们合作的,设置了一堆欺上瞒下的程序,东西层层送上去不知道转了多少个弯才到他们手上,所以我们要怎么找到这些代劳的业务员,怎么把东西送到他们的口袋,这都需要两位总会计才能办到。 何况,不同阶位的人要给多少钱,什么频率给,一个季度一结还是一年一结,他和佩罗都不知道。他们唯一熟悉的人脉就是自己码头下的海关——可是海关也是听上头命令的,得罪海关不要紧,得罪上头就要命了。 粮不能断,断了就不是娘了。 然而昆卡还是低估了佩罗的固执。当佩罗认定一个方向的时候,真的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他或许会平心静气地说好好好,听你的——但实际上他想怎么做还是怎么做。 当初没和昆卡打招唿就跟马里奥合作时正是如此,虽然现在证明马里奥还是在靠谱的及格线上的,但这一回他没有听昆卡的——就把他彻彻底底坑惨了。 或许也是见着佩罗实在听不进自己的建议,不得已,昆卡自行让诗人带领旗下的斗兽改变战略。 他告诉诗人——这四个人最好抓活的,但如果情况特殊,那就算是干掉他们,也绝对不可以让他们落入别的阵营里。 不仅如此,他还让诗人派了一名斗兽进入泰容。他不是要监视马里奥,也不是要接近西莫尼,而是在泰容找到一名科学家。 昆卡觊觎这名科学家已经很多年了,他是从诗人的嘴里听说的。 诗人说这人曾经参与过一项秘密的基因工程研究,目的是改良斗兽的基因,让他们能变得更加符合兽的特性,从而增加战斗力,突破正常人类的极限。 当时这科学家来过他们的斗兽训练营招募志愿者,他差一点就报名了,不过后来想想算了。既然是实验,那就有成功和失败的可能。诗人宁可死在战场上,也不想莫名其妙躺在实验室里一命呜唿。 他只是随口一说,但昆卡觉得这个实验太他妈有价值了。而近年来他发现很多自己旗下的斗兽市场都被这个人关注过,也通过各方途径得知这人的实验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所以他一直觉得——这样的人,必须拉进来放到自己阵营才好。 如果这逼人真能做出点什么来,昆卡控制了他,就相当于控制了实验结果。 他自己是个贩毒的,可能不会用到这成果,但对一个国家来说——这可是致命的战略武器。 如果,只是如果,政府真的开始对埔塞湾动手,那至少昆卡得保证,他和佩罗能以此为筹码与政府达成交易,最终全身而退。 这一点他和佩罗提过,但佩罗也没有加以重视。他觉得这类实验大多都是失败的,就算真有万分之一的机率成功——“那真能顶用吗?花钱做个不知道收益的投资,有必要吗?”
第57页 有必要,太他妈有必要了。昆卡确实和佩罗想的完全不一样,昆卡绝对不想辛辛苦苦,摸爬滚打那么多年,最终有命赚钱没命花。 第二十四章 呵,男人(4-4) 昆卡选择了私自行动。 而私自行动的结果,则是让两人爆发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争吵。 佩罗心思细腻,步步为营,这是优点,缺点却是让他目光短浅狭隘,只看得到眼前最近的事物,看不到背后隐藏的机遇和隐患。 而昆卡纵然总是把事情办得“差不多就行”,也因为各种小的疏忽,带来的小麻烦不断,树敌无数,但他的目光却比佩罗长远,也更不拘小节。 这来源于佩罗从来没有读过书,从小到大都是在贫民窟里混,他没有家人,无依无靠,每一步都必须踏踏实实踩着了,才敢迈出下一步。 而昆卡虽然成绩不好,但姐姐和姐夫却是高材生,他们给他安排的道路虽然没被接受,但童年的耳濡目染仍然让他比佩罗更清晰地意识到大局势如何变化。 这两个人如果能够成为一个人,或许埔塞湾将如箭一样迅速地发展。 但很可惜,他们是两个人。阅歷和成长背景的不同让他们产生了不一样的三观,以至于当他们面临选择时——分歧则太大了。 诗人只找到了一个人,那是其中一个安保。他已经被打得不成人形,想必经歷过严酷的拷问。 不出昆卡所料,这人被萨加带走过。 根据他的描述,其余的三人也被萨加带走过。 就在埔塞湾忙着平息喧嚣,让人闭嘴时,萨加偷偷摸摸地把核心人物全部掳走。他没有声张,甚至连尸体都切碎了烧掉,目的就是为了让埔塞湾无所察觉,让他们以为自己真的害怕了,从而什么都不敢做。 而他放出最后的这一个人,不消说,也是为了告诉埔塞湾——我已经得到了想要的讯息,要怎么权衡,怎么和我对抗,你们自己掂量。 昆卡当即让诗人去把伙房清查一遍,果不其然,伏康没有公开的所有的伙房、金库、囤货仓已经全部搬空了。里面一个人也没有,只有落灰的桌面和停转已久的机器。 地面上混合着灰尘,残留着一点点白粉和钞票的味道,证明着这些地方之前的用途到底有多重要。 昆卡当天晚上把这件事告知了佩罗,并且强压怒火地指出——“你早就应该听我的,现在萨加拿走了我们的人脉,还拿走了三分之一地点,我们只能把这三分之一全部废掉——这损失,你说我们应该怎么弥补?” 佩罗也很着急,但面对这样的指责,仍然忍不住反驳——“如果我听你的,我们确实可以保证这三分之一不会被人钻空,但你觉得我们能守得住吗?所有的帮派都在虎视眈眈,你觉得他们会给我们机会,先让我们继承遗产再说?” 昆卡已经很克制了,但当他听到佩罗依然觉得自己是对的时,他一下子站起来,把酒瓶拍在桌面上——“可那些进贡的方法怎么办,那些进贡的金额、对象怎么办?你可以平息反对的声音,可前提是埔塞湾不能成为一具空壳!” 佩罗不想跟他争,他也不希望事情变成这样,他也很乱,也很烦,所以这时候他们更加不能相互指责。 没有人可以做到事事周全,所以当下最要紧的是亡羊补牢。 他们是可以维持供货的,毕竟损失的那三分之一只是之前许诺给大家提高的价码罢了,这个是可以缓一缓的,只要加班加点,赶紧让冶炼原材料的人手增加一倍,他们就还有机会周转。 “还是当下、还是当下?你能不能稍微看远一点点,佩罗,这损失的可不仅仅是当下,”昆卡抹了一把脸,在佩罗试图靠近的时候,扬手制止了他——“你信不信,现在上头那些人的口袋里已经装着渔山的钱了,你信不信再过一段时间——缉毒队就会找到我们门前了?” 佩罗不说话了。 兵来将挡,见招拆招,佩罗拿手的是这一个。他知道自己做得并不全面、不完美,可他也是第一次全权接手埔塞湾,他在努力地摸索前行。 佩罗再次走上前,试图让昆卡先冷静下来再说。 然而昆卡却做不到。 就在佩罗的手碰到他的肩膀时,他勐地把佩罗推开。 这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完事的,如果佩罗真的觉得对不起——老天,佩罗在马里奥事件的时候就说过对不起了,可他改了吗? 昆卡举起酒瓶灌完最后几口,突然觉得这房间小得让他无法唿吸。他还想说些什么,但张开嘴,却发现此刻自己气得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所以他拧开门出去,将佩罗一个人留在房间里。 第二十五章 这一架吵大了(上) 昆卡出去的时候正撞到诗人和情圣在门口聊天,诗人一愣,抬脚就要跟上,昆卡则摆手制止了他。 望着昆卡带上另外两个安保,坐上汽车扬长而去的背影,诗人感慨——“完了,吵大了。” 情圣瞥了诗人一眼,表示贊同。 其实这一年来在感情方面,佩罗是挺努力的,所以他俩的关系还算稳定。佩罗喜欢昆卡,便愿意在某些方面配合昆卡。 情圣跟佩罗的时间不长,但他能听到各种各样的传言。
第58页 佩罗是很难彻底相信一个人的,所以即便是过去,他也始终处于感情中的主导地位。具体来说他有过三个宠,但三个的结局都不太好。 第一个是他刚发家的时候交上的,那算是跟他一起打天下的伙伴。只不过当事业走上正轨后,两人的关系就不再单纯地只剩下爱情了。 他们两人的能力都不错,所以上头让彼此分管了不同的货仓和伙房,两人也从住在一间小房子里,变成分居两栋小别墅。 一开始还处在一个城市,那来往还算密切,底下的兄弟有了摩擦,他们也能尽快解决。只要交流顺畅、及时,相互之间的猜忌便在可控的范围内。 然而一年之后,对方被调到如今昆卡所在的城市做分销管理,矛盾就呈几何数增长了。 也怪当年他们都年轻,缺乏忍耐和宽容。势力扩大所带来的不仅仅是财富,还有责任。 当手底的兄弟产生了矛盾甚至发生了火拼,那皆为小头目的他们可以念着感情平息一次、两次,而再多,兄弟们就有怨言了。 也说不清决定性的决裂到底来源于哪一次,身边的人只记得他们的来往越来越少,而相反,矛盾却随着火拼的加剧而日渐升级。 每一次对方从隔壁城市回来,一定会在佩罗的场子下闹事。而每当佩罗的人过去,也定然会给对方不痛快。 老大之间也从曾经的伴侣关系退化成普通的合作伙伴,再从普通的同事恶化成相互不对付的同僚。 最终在一场火拼中,佩罗的伴侣被干掉了。 没有人知道是谁放了那一枪,也没有人知道来滋扰的到底是谁的人手。虽然大家都相信佩罗不是真兇——可这也昭告了这段感情的终结。 说来也奇怪,一直因为念旧情而没有彻底和对方撕破脸皮,可不知为何,当对方死讯传来的一刻,佩罗竟感到些许的轻松。 或许他早就想结束这一段感情了,只是脸皮薄又没有机会。现在老天帮了他一把——而他相信,如果是自己被刺身亡,对方也会如当下一般如释重负。 自那之后,佩罗就不轻易找和自己地位相当的人作为伴侣了。这不仅容易遭人非议,更会让很多事情抹不开面去办。 在感情方面,佩罗有精神洁癖,甚至还带点理想主义。他总希望回到家见到的那个人是他可以卸下一切防备的存在,这样他就可以安心地睡在那人的旁边,安心地投入最纯粹的爱情。 可一旦关乎到利益,那就难有纯粹之说了。 第二十五章 这一架吵大了(中) 而佩罗的第二个宠——便是佩罗原先老大放过来的探子。 如果说之前佩罗还对这种全权信任的情感关系抱有一丝幻想,那这个宠的所作所为就让他掐灭了希望的火焰。 其实他仍然相信有无杂质的感情存在,只是受到自己所处环境的限制,他大概是没有机会碰到了。 亲手杀死第二个宠的经歷让他在一定程度上封闭了自己的情感,于是很长时间,大家都只会看到他带人进自己的房间里,但却从来不留人过夜。 不仅如此,每当这时,他房间的周围就站满了安保,他的枕头底下有匕首,床底下有枪。他连做那些事情都充满了防备,可就算如此,他也不乐意让同一个人来他同一个居所超过三次。 他会杀这些床伴,当他发现对方有异样的举动或语言时,他便毫不犹豫地将之干掉。 干掉之后他会后悔,会从房间出来痛痛快快地洗澡,让手下把屋里的尸体清出去——擦干净地板,丢掉菸头和酒杯,整理好床铺,拿走安全套。 反正就是要感觉从来没有人进来过一样,只有这样,他才能安安心心地再进去,勉勉强强睡一觉。 而当这样的不信任演变到最严重的地步时,他便极少和陌生人做`爱了。偶尔马里奥的人还可以碰一碰,但只在马里奥的地盘碰,坚决不带回自己的家中。 所以第三个宠是他其中一个安保,跟了他很多年,跟到后来,跟上了床。 他对这个安保有感情也没感情,有的感情是对他多年兢兢业业工作的信任和肯定,没感情是他们的肌肤之亲只是释放肉`体焦虑和饥渴的表现。 这个安保对他也没有什么激情,只是觉得佩罗好看,又是老大,那偶尔跟他干一发,没什么不可以的。 所以他们可以和对方干,也可以和别的人干。两个人从来不谈感情,只谈性。 这当然也是另一种形式的纯粹,只是这纯粹对于佩罗逐渐增长的年龄来说,需求度越来越低。 这样的关系是安全的,反正他对这个安保已经知根知底,关系便也维持得很久,超过了两年。 当渔山杀了这个人的时候,佩罗感觉到的是自己手下被干掉、权威被动摇的恨意。他有多看重这个人的敬业,就有多恨渔山的小男人。 而从情感上说,哪怕让他现在回忆,他都已经记不清和这个人做`爱的细节了,又让他如何说清这里头有多少爱意。 所以当昆卡来到佩罗身边时,其实大家都是很惊讶的。 虽然佩罗还是打算隐瞒两者的关系,无论是对手下还是对自己,皆尽可能不去挑明它——但大家都看得出,他对昆卡有着不可思议的信任。 他不愿意和昆卡睡在一间房,但昆卡几次半夜过去敲门后,没到一个月就躺在了一起。他不愿意和昆卡一起洗澡,但昆卡连续骚扰了两周后,他也偶尔妥协。
第59页 他不乐意让昆卡进入自己,可有一天情圣夜起上厕所,从没关严实的门缝里看到佩罗跪在床上时——他不认为这个姿势是佩罗在操昆卡。 佩罗很强势也很多疑,可即便如此,他甚至愿意让昆卡捆住自己的双手,满足昆卡那令人心跳加速又略感危险的征服欲。 这对佩罗来说是一道心理的难关,毕竟捆住了他的双手,一旦昆卡要对自己不利——他就是任人宰割的鱼肉。 然而佩罗还是答应了。 因为他希望自己能牢牢地锁住昆卡,希望能满足昆卡的需求,希望不会在这方面比不过任何人,让昆卡皱起眉头,露出哪怕一丝失望的表情。 第二十五章 这一架吵大了(下) 昆卡当然也爱着佩罗,从他不怎么再去那些场子喝酒,不怎么盯着别人的屁股和胸不放,也不再接受下属进贡的好意,甚至断掉与长期炮友的联繫——这对昆卡来说就已经是很大的牺牲。 诗人跟了昆卡那么多年,他觉得昆卡这一整年对佩罗付出的感情就像个初涉恋爱的大傻子——忽略他油腻的外貌和发白的鬓角以及数不清的鱼尾纹——至少诗人还没见过他除了手机自带屏保以外,会把谁的照片设为桌面,时不时就拿出来琢磨一下。 不但做屏保,昆卡还会发简讯——老天,他居然会发简讯。每一次诗人跟昆卡会隔壁的城市,他就喝着小酒,拿着手机跟佩罗有一句没一句地聊。 他们不会用简讯聊正事,但这在昆卡看起来就像正事。 偶尔遇到什么有歧义的回覆,昆卡还会杵杵诗人,说——“喂,你说他讲这话是什么意思?是生我气了吗?” 诗人想说不可能的,佩罗生气就已经默默翻脸杀人了。 但这阻止不了昆卡如饥似渴地对佩罗的一切喜好进行了解。 到了现在,昆卡甚至能背出佩罗浴室里面每一只瓶瓶罐罐的牌子和功效。 他多么喜欢佩罗,喜欢到满脑子都是他,满眼都是他,满心都是他。 但遗憾的是两人都做老大很多年了,他们太懂得如何清晰地区分爱情和工作。 所以每一次昆卡都会毫不犹豫地指出佩罗的决定有什么问题,也绝对不会在对方犯错的时候,完美地克制住自己的脾气。 昆卡知道他和佩罗是分管埔塞湾,所以佩罗的每一个决策也有自己的责任。他不会允许埔塞湾败在他们这一代手上,而眼看着萨加要胜他们一步时,昆卡的愤怒便勃然而出。 而偏偏昆卡解决愤怒、平復心情的方式,往往只有一种。 “他今晚要去找点娱乐项目放松一下了,”诗人十分了解昆卡,不过他也表示——“这不能证明他一定会做到那一步,但我觉得佩罗会把两者当成一件事。” “如果佩罗让我去跟,我会提醒昆卡注意行为的。”情圣喝了一口酒,道。 这么做有点不符合职业规范,但情圣认为这不完全属于“正事”的范畴。 诗人感激地瞥了情圣一眼。 “如果萨加得逞了,那还真是埔塞湾的悲剧。”诗人说,“不该分裂的分裂,不该融合的融合。我还指望过不了几年,等埔塞湾走上正轨,我饲主金盆洗手,我也解甲归田。” 情圣听罢,哑声笑开,他说你当斗兽还指着有解甲归田的一天啊,“如果你有这想法,你就不该做斗兽。你为啥做斗兽,你以为你能活到最后?” “往前奔跑是为了甩脱过去,这当然需要有一个美好的终点在前方招手,”诗人说,“否则我如何全力以赴?” 听着诗人又开始说一些文绉绉的词彙,几近于文盲的情圣选择闭嘴喝酒。 但他认为诗人说得不对,他觉得奔跑的本质就是奔跑,和有没有终点——毫无关系。 就在这时,佩罗出来了。两个人一併回头,没从他脸上找到一丝愠怒。看起来,他已经很好地整理了自己的表情。 他和两人点头打了个招唿后,便让司机把车开过来。 情圣问他要去哪里,自己看看带刀还是带枪。 而佩罗的反应和昆卡一样,摆摆手,让情圣留守原地就好。 说完竟也扬长而去,留下一地飘飞的落叶和烟尘。 “一个人去放松是一回事,两个人都去放松就是另一回事了。”诗人慨嘆,继而扭头看向情圣,“我和你打赌,因为佩罗的醋劲,今晚昆卡的脾气会比佩罗大得多。” “赌赢了我请你喝酒,赌输了你自罚一杯吗?”情圣开了个老玩笑,但他自己却没笑,他思考了片刻,对诗人道——“我得跟着他,你呢?你要不要也跟?” 诗人摇头。如果这真是小男人计划之中的事,那他和情圣还是分头行动的好。 第二十六章 你还让不让我舒服了(上) 其实昆卡真的没想过事情会变成这样,他只是自然而然地需要找点场所放松一下罢了。看看别人跳舞,喝喝小酒,吹吹牛`逼。 这么多年来每次心情郁闷他都是这么度过的,唯一不同的是之前他会把这样的放松持续到后半场,而现在——他知道度在哪里。 但他不认为这个度和他看场上的丰`乳肥臀有关。
第60页 虽然他和佩罗的关系持续了一年,但外面还是有很多人并不知道其中内幕,只是大家都以为昆卡忙于重振埔塞湾,所以很久没有光顾这些声`色`场`所罢了。 而今天昆卡的到来,让场子的老闆受宠若惊。 当他从电话里得知埔塞湾的昆卡莅临小店时,他差点从床上翻下来,也不管刚刚自己进行到哪一步了,套了件衣服就火急火燎往场子赶。 不仅如此,车上的二十分钟他就没停过电话。 他一会让总经理把这个月新到的小姑娘都送到昆卡面前,一会又指派司机赶紧从仓库把藏酒拿来,一会又忙不迭地调派安保,就怕今晚安全出个什么纰漏,往后不要说生意不用做了,人生大概都要被改写了。 哪怕昆卡这边一味地说没事没事,他就过来喝两杯,不要照顾,不要招待。 昆卡让经理把小姑娘都带走,酒留下就好。但昆卡的喜好人尽皆知,这话说出来谁信啊,只觉得要不就是昆卡客气,要不就是看不上眼。 经理纠结半天,人给他换了三四轮,到最后昆卡也知道对方难做,好歹留下了四个。反正跟着自己进来的兄弟也就两三个,夹在中间陪着喝点酒没什么。 他没靠着舞台坐,所以舞娘的屁股和胸`部也不会蹭到他。不过陪酒的小蜜蜂就不一样了,刚把其他人遣散,小姑娘们就一左一右挨着昆卡。 昆卡说你们别管我,去陪我兄弟就好,我就是想喝点酒。 说着他自己拧开酒瓶,一口辣得周身舒爽。 小姑娘说那我陪你喝,我餵大哥喝,你想怎么喝,要不要高山流水一下。说着手就搂上了昆卡的胳膊,香味一阵一阵熏得又甜腻又舒服。 不,不舒服,昆卡不能觉着舒服。 他忙说不要不要,咱就老老实实放杯子里喝成不。见着小姑娘一脸不相信的样子,他又打发她们拿扑克来,玩扑克喝总可以了吧,玩扑克得拿牌,那手总老实了吧。 不过话是这么说,要来点酒精再来点冰,人的兴致就起来了。这些都是让人降低警戒却提高欲`望的玩意,所以玩不到几把,该贴上的还是贴上,该搂着的还是搂着。 说白了,昆卡还真的没有想过今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虽然很多问题上和佩罗不对付,但他跟佩罗在床上很和谐。 虽然佩罗肯定不如以前自己碰过的那些人老练和放得开,但他就喜欢佩罗不停摸索又努力配合的样子。每一次他和佩罗做`爱,他都会有一种下一次一定会更好的期待感。 佩罗是他苦等八年才把到的小伙伴啊,就算有贼心想尝尝其他口味,也不是真有胆子这么做的。 何况他也知道佩罗的占有欲和洁癖心,若是自己不给承诺倒还好说,他都给过承诺了,那他就真的会悬崖勒马,点到为止。 不过昆卡怎么想是一回事,佩罗怎么认定的又是另一回事。 两人的标准压根就不一样,又岂能得出一样的行事标准。 第二十六章 你还让不让我舒服了(中) 所以小老闆刚打完那好几通电话,还没迈进自己场子的大门,佩罗就把他电话打响了。 他一听那头说“我是佩罗”,还以为自己在做梦。 他今晚是多么幸运啊,两个老大突然都来了他的场子,这是要带着兄弟一起发达的机会啊。 然而当他按照佩罗的指示,赶紧在昆卡对面的卡座腾出空位,等着第二个老大也莅临寒舍时,他身旁的副手却赶紧拉住了他。 副手说——大哥,你这样不太好,我听说佩罗和昆卡是那个关系啊,你看小姑娘都团团围住昆卡了,要佩罗再来……这不是……这不是…… 小老闆一听,一把抓住副手的胳膊,他说你讲什么?你讲谁和谁有关系?有什么关系? 副手支支吾吾,好半天才低声道——我、我也是听说的,我听说他们现在是……那个关系。 啥叫一秒晴空一秒雨,小老闆愣了两秒,感受到云`雨欲来的危险,连忙又回拨给佩罗,他说大哥啊,我这对面卡座有人了,你看要不我给你安排个更好的,给你安排二楼怎么样,空气新鲜,视野宽广,你要是—— “我要他对面的卡座。”佩罗坚持。 挂断电话,小老闆感受到了深深的绝望。他到底是得罪了哪路人,以至于今天要挖这么个坑给他。 当他走进场子见到左拥右抱的昆卡时,他真是想一头撞死在舞娘的钢管上。 但俗话说吃得了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忍常人之不能忍——虽然不记得后半句,但结果大概是很好的。 所以小老闆深吸一口气,堆起满脸的笑容,在副手的陪同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进去和昆卡打了招唿。 他问这些小姑娘合适吗,要不我给您换一批吧,经理不懂事,不知道您的口味。 昆卡说不用,挺好的,就她们吧。说着还在其中一人脸上吧唧一口,吧唧得小老闆冷汗直冒。 小老闆又问,那要不给您换个大点的卡座吧,这么多人挤得慌,二楼挺好,空气新鲜,视野宽广,您要是—— “我就坐这里行了。”昆卡有着与佩罗一样的坚持。 小老闆还想说些什么,副手则赶紧杵杵他胳膊。
第61页 他回过头来,便见着佩罗也带了四个人,从门口大步流星地走进来,就着昆卡正对面的卡座去。 他们之间隔着一个钢管舞娘的舞池,此刻女郎已盘旋至半空,美丽的双腿像蛇一样缠绕。然而昆卡和佩罗的眼神却穿过肉`体的丛林,几乎在剎那间对上了。 小老闆痛苦不已。 如果这时候能让他们分散一下注意力,他愿意自己脱光了上去跳一曲。 经理见到佩罗也来了,还没等小老闆指示,又赶紧乐呵乐呵地迎上去。也不知道佩罗和她说了什么,不到两分钟的时间,就上来了四个小哥,甚至连座位排布都和昆卡一样,穿插着挤在佩罗身边。 小老闆咽了一口唾沫,回头看了昆卡一眼,最后再挣扎一下——“大、大哥,我……我给您换个位置吧,上面的空气——” 昆卡的眉心皱了一下,一瞬不瞬地盯着佩罗,而后手一紧,再次一左一右分别亲了一下那些喝得脸都红了的姑娘。 小老闆想打个电话回家,告诉老婆,他永远爱她。 第二十六章 你还让不让我舒服了(下) 佩罗没有走过去,从始至终都没有。昆卡亲小姑娘一下,他就亲身边的小哥一下。昆卡让别人搂住哪,他也让别人搂住哪。 到后来开始玩脱衣服的扑克了,佩罗也上了一副扑克一起玩。玩到后来昆卡这边一直输,佩罗那边却赢得小哥们只剩下裤衩。 昆卡玩不下去了,把扑克一甩,拿过铁盘再吸了两口。 他妈的佩罗可以,第一次让自己萎了,赶走了四个姑娘,这次他不想再这样了。 他反思了一下,他刚才有做什么吗?他什么都没做。佩罗跟着他是什么意思,有什么话不能回去讲,有脾气也可以两个人发,他妈的有必要连自己放松一会都得闹成这样吗? 昆卡专心搂着一个姑娘,把杯子餵到对方嘴边。 佩罗也赢得开心,响亮地拍了一下小哥的屁股。 不仅如此,佩罗还让小哥坐到自己腿上。他妈的,昆卡也效仿,反正姑娘轻过小哥,你能坐一个,老子能一左一右各坐一个。 小老闆苦逼地坐在吧檯边上,看着两名任性的老大。 “你说是谁先按奈不住?”副手八卦地问。 “我。”小老闆答。 两个老大眼睛都要喷出火来了,不需要几个回合就能把酒吧烧着了。所以既然这是结果,那不如让这事快点完。还好现在没过十二点,场子里其他客人还没玩大,就算真闹起来大家还有意识跑,而若是等到后半夜再闹,情况就不好说了。 为了大家好,小老闆产生了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的觉悟,一不做二不休,打个招唿让经理过来。 他说我看佩罗那边玩得差不多了,兴致都挑起来了,你上去开个包厢,让他们到包厢快活去。 经理是是是地应着,果然不知道他俩关系的人都以为今晚是千载难逢的打响招牌的良机。佩罗和昆卡都来啊——这相当于埔塞湾都来了,那之后这小酒吧是什么,是埔塞湾官方指定娱乐场所啊。 这噱头不知道能让多少小年轻往后把钱都花在这里,盼望有朝一日能和老大混个脸熟,成就一番锦绣前程。 经理觉着他们的墙纸都在发光——这是金贴的吗?还是突然之间蓬荜生辉了? 然而当佩罗真的接受经理的建议,并站起来让小哥们跟着一起往楼上走时,昆卡终于坐不住了。 他啪地一下把酒瓶放下,推开身边的几个小妹,三两步绕过舞池,带着兄弟拦在佩罗的面前。 若是不知情的人看到,还以为是两个帮派的人要干上了。 而知情的人看到——大概也知道他们要干上了。 也就在这时,情圣迟迟赶到,他刚走进大门,就见着不远处两个饲主一脸戾气大眼瞪小眼。情圣哭笑不得,差点就想逃出手机录一段发给诗人了。 昆卡的眼睛盯着佩罗一会,而后转到几个小哥的脸上。那几个小哥似乎意识到气氛不对,稍稍往后退了一点。 不过佩罗没让,他搂住其中的一个,硬是让对方待在自己身边。 昆卡轻笑——“你他妈想怎么样?上去干一炮还是咋地?” 佩罗听罢,反问——“是啊,来这地方,不就是为了干一炮吗?” 昆卡咬了咬牙关,他很想说我他妈又没干,你他妈哪只眼睛看到我干了,我干了你再干还说得过去,我这压根就——然而他忍住了,周围太多人在场,他没好意思挑明。 所以他只是压低声音,命令——“跟我回去。” 第二十七章 我他妈同意分手了吗(4-1) 佩罗当然不走,你不来拦我还好,悄悄给我发条简讯,那咱们还有缓和的余地。现在你直接过来拦我了,当着所有人的面我也不可能听你话。 所以佩罗不动,一脸无辜,他说怎么了,有什么事也不急这一时,好不容易出来了,就玩尽兴了再走。 昆卡轻笑,佩罗这是硬和自己过不去了。这一年来自己规规矩矩,也没什么让佩罗发脾气的机会,现在可好,佩罗脾气上来了,昆卡大概也劝不动。 他扫视了一圈兄弟们的目光,扬手让大家都散。
第62页 佩罗见状也没多话,搂着小哥就往楼上走。 但如果昆卡就此妥协——那就太不昆卡了。于是他也跟着佩罗屁股后面,一直跟到二楼包厢门口。 佩罗把两个小哥都让进去,昆卡也跟着进去。 佩罗不依了,他手一横,拦在昆卡面前——“你干什么?” “我看你玩。”昆卡道。 一年前佩罗用这方法把自己弄萎了,他就不信他不能用这方法也把佩罗弄萎了。 然而他低估了佩罗的醋劲,佩罗居然连反驳都没反驳,得到回应后,竟默默地点点头,也给昆卡放了行。 昆卡效仿着佩罗的样子,关了门,拉过椅子,点根烟,敞开双腿就这么瞪着佩罗。 事情进展到这里,仍然是可以控制的。 只要昆卡如佩罗一样,在对方被上下其手的时候忍住不发火,最终以服软的姿态过去挪开别人的手,换上自己——那他们的矛盾就化解了。 佩罗并不想寻欢作乐,他只是为了让昆卡意识到他们的关系已经改变了,那昆卡之前的放松习惯也应该随之改变罢了。 他需要昆卡重视自己的底线,也希望对方能以此律己。 这当然很难,所以佩罗需要昆卡迈出第一步,像他一样迈出第一步,那很多事情都是可以再商量、再磨合的。 但很遗憾,昆卡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他只是单纯地以为佩罗想要激怒或惩罚自己罢了。 那么多年来在感情方面昆卡从来就没有把谁放在心上,他觉得别人靠过来是正常的,不靠过来,那说明时间还不到。 你看就算花了八年的时间,佩罗该靠过来不也靠过来了。 这是昆卡个人的魅力,而之前佩罗没表明态度还不好说,但现在佩罗都已经那么喜欢自己了,又如何能抗拒这份魅力的牵制。 何况昆卡觉得自己没有犯错,他已经努力改邪归正了,如果连稍微出来放松一下都不允许,那他妈错的可是佩罗。 需要妥协的不是自己,需要被惩罚的也不是自己。 所以他始终认定佩罗是干不下去的,尤其当自己还堂而皇之地坐在对面之际。 佩罗会和当初自己一样,率先停止动作,然后把衣服整理好,让小哥们全部出去。之后该和昆卡好好谈谈就谈谈,该如何解决问题就如何解决。 然而他想错了。 佩罗没有阻止那些人任何的动作,哪怕那些小哥最初十分犹豫,杵在旁边不知如何是好。 于是佩罗自己把皮带解开,自己把扣子解开,自己坐在床边,再主动指了指其中一个人,道——“你来吧,你跪下。” 昆卡觉得一团火在心里烧。 佩罗也不看他,就在小哥专心跪下,开始揉捻并用鼻尖磨蹭时,佩罗只是享受一般把手轻轻地放在小哥的头髮上,而后搂过另外一人,闭上眼睛与之接吻。 昆卡感觉到窒息。 第二十七章 我他妈同意分手了吗(4-2) 说实话,如果换做之前任何一个自己的伴侣这么做,昆卡想都不用想,当他反应过来时他就已经掏枪把对方干掉了。 他的占有欲一点也不比佩罗弱,唯一不同的是他不在乎那些伴侣表面上如何沾花惹草,只在乎他们没有越过这条界线。 这是原则性的界线。 佩罗轻轻地抽气,直到阴`茎硬度足够,再被小哥释放出来,用手握住并轻微地套弄。 昆卡还想忍,是的,他真的想忍着看佩罗能做到哪一步。他太服气了,不仅服气佩罗的厚颜无耻,还服气他真的能为了报復,而将自己置于当下的境地。 很好,只要佩罗再往下一步,昆卡表示——这感情老子不要了。 你他妈能这么折磨我,你就摆明了已做好分手的觉悟。反正你本来就喜欢别人轮流跪在你面前,不喜欢别人捅你后面,那好,那我也不强行改变你了,你爱咋咋地。 反正我少了你一个,有千千万万的人等着我捅。你他妈还特别金贵了,你他妈还惹不得了。把你捧手心里结果就换来你这么激我,管得那么宽,怎么不打个牢笼把老子关起来。 想到此,昆卡的怒火继续上涌。 昆卡也需要出去舒服一下——这不是佩罗说的吗,来这里就是打`炮的。他今晚要打三个,不,他要打四个。 他不仅要打四个,还他妈要把她们带回宅子去,他要闹个三天三夜,他妈的就看最后是佩罗憋不住了发飙,还是自己打得精尽人亡。 他是这么想的,但当那小哥将阴`茎含在嘴里之前,昆卡还是用力地把烟灭在缸里。他用力地咳嗽了一声,小哥的动作停顿了一瞬。 佩罗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手一伸,在小哥的后脑勺上加了点力道,鼓励其继续做下去。 昆卡皱紧了眉心。 他确实不应该和佩罗在一起,这他妈从头至尾都是个错误。 喜欢佩罗是他自己的事,可和佩罗相处就是另一回事了。他没有办法忍受佩罗的报復,正如佩罗也不可能忍受他习惯性地往这些地方跑一样。 他站起身来,往门口走去。 他最后瞥了佩罗一眼,最终咬咬牙,拧开了把手。 事情进展到这里虽然已经进入失控的边缘,但如果真的就此分手,或许也算是情理之中。
第63页 倘若大家都是二十多岁的小伙子,那性格大概还有可塑的余地,可他们都已经四十岁了,所有该定型的东西都已经定型。 毕竟一旦养成了各自的生活习惯,要相互融入实在太难了。 这些道理无论是佩罗还是昆卡都明白,所以佩罗也清楚,如果昆卡真的不愿意服软,不愿意为双方的感情做出实质性的改变,那他确实不可能继续后退。 正事上或许有无数商量的余地,然而感情上——不行,佩罗只要想到那些人碰到昆卡,他就难受得不行。 所以他要让昆卡也体会自己的心情。 只可惜他没有想到的是,昆卡的反应比他以为的大多了。 昆卡确实被激怒了,而且极其愤怒。 就在昆卡拧开门把,而大家都以为双方关系就此终结的剎那——昆卡站了一会,突然把门狠狠地摔上,而后绕回来推开跪在地上的人,揪住佩罗的衣领将其拎起来。 接着毫不犹豫地,狠狠甩了佩罗一耳光。 第二十七章 我他妈同意分手了吗(4-3) 这一巴掌太他妈狠了,直接把佩罗的嘴角打出血。 他整个人摔到地上,又马上被昆卡扯起来。 昆卡揪着他的头髮摁在桌面上,咬牙切齿地骂道——“你他妈喜欢这样是吗?你他妈就喜欢这样是不是!” 两个小哥见状赶紧散开,下一秒连忙跑出门外。 外头的人本来想冲进来,但昆卡吼了一声,又只好把门关上。大家都意识到这是两个老大之间的问题,这时候要冲进去——估计谁都没好过。 佩罗也被这一巴掌激起来了,本来就是昆卡先过的界,不知道妥协就算了,还他妈过来给了自己一巴掌。昆卡是第一天认识自己是不是,他妈的一开始给老子承诺了什么都跟鸡`巴里的精`液射出去了是不是? 还他妈给你点时间,这一年时间不到,本性就露出来了。 佩罗操起桌面的杯子,一下子砸到昆卡的头上。 昆卡吃痛,手一松,佩罗便一脚踹到他的肚子上,硬是将两者分开。 “我喜欢这样?是你喜欢这样!”佩罗不解气,轮起昆卡坐着的椅子朝对方甩去。 但昆卡到底体型健硕,他勐地推开椅子,三两步上前,一把卡住佩罗的脖子。他说我是喜欢这样,我就喜欢你跪下来帮我口`交的样子,你今天怎么调位置了,你他妈压根不爽吧。 佩罗一拳砸在昆卡的脸上,但窒息感让他使不上劲。他想摸腰间的配枪,而这时才想起裤子已经被脱掉了,枪就搁在桌面,还安稳地装在皮套里。 昆卡轻笑,于是他胳膊一紧,将佩罗扔到床上。 他今天不打算照顾佩罗的感受了,反正横竖是要找个人操个痛快,他不介意那个对象突然从女人变成男人,更不介意这个目标突然变成佩罗。 他扯掉佩罗的衬衫,如狼似虎地扑上去。佩罗用手肘杵着他的胸口,借着对方吃痛的空当想跑。 单凭肉搏,他是打不过昆卡的,他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所以他要去够桌面的枪。 但昆卡怎么可能给他机会,他拽住佩罗的腰,麻利地拖了回来,三下五除二就扯开了佩罗仅剩在身上的内裤,毫无怜惜地把手指怼了进去。 他真是受不了佩罗的性子,他妈的,他真的受不了。 在佩罗以为自己照顾昆卡感受的同时,昆卡也在体谅着佩罗。所以每一次做`爱昆卡都不敢用出狠劲,每一次操干都得控制欲`望。 而今天昆卡不想了,他最初幻想佩罗被自己如何征服,如何流出鲜血,如何大汗淋漓,如何喘息着求饶,如何痛到满脸泪水——那他现在就要如何。 他曾经以为他有足够的耐心等待,但现在他却发现耐心什么的,都他妈是浮云。没意义的,没必要的,佩罗这逼人是不会知足的,所以他也没必要讨好了。 也就是这一天,佩罗才知道昆卡之前的动作有多温和。 当昆卡彻底地撕裂自己的肉`体,发狠地撞进来时,佩罗所感受到的疼痛比昆卡第一次进入时增加了数十倍。 他痛到撕心裂肺,痛到肝胆欲裂,那疼痛从尾龙骨到嵴椎,让全身的肌肉都绷紧了,让所有的毛孔都打开了。 阴`茎兇狠地撞击着内里,进出所带来的触感犹如锯齿摩擦。 他恨透了昆卡,真的是恨透了。他从来没被人这样羞辱过,没被人这样牵动过情绪,没被人这样征服过,也没人能让他在恨到极限时,仍然忍不住搂紧昆卡的后背。 他用力地把肉掐进昆卡的后背,他断断续续地骂着,他说我要杀你全家,我要杀你姐姐,杀你姐夫,我要杀你兄弟,我要杀完你所有在乎的人。是你他妈勾搭我的,你他妈先动手的……你自己说你会对我好的,你为什么还不够!你还不够…… 昆卡愤怒地捂住他的嘴,将他翻过来摁进枕头里。他用力地掐拧着佩罗的身体,在上面留下青紫的痕迹。他要让这些骂声变成呻吟,变成喘息,变成他的名字。 他要佩罗叫他,说够了,说不要了,说求求你,饶了我吧。 可惜佩罗不会说。他咬紧牙关,让鲜血随着阴`茎的进出沾到褥子上。他疯狂地套弄着自己的阴`茎,直到自己于对方先一步射出来。
第64页 他要昆卡,他要不尽。他体会得到每一天在体内膨胀的贪婪,从一开始只是想维持君子之交,到现在他想要掌控昆卡的一切。 他太喜欢这个人了,喜欢到只要昆卡把手放在别人的身体上,他就感觉血管在燃烧。 如果这样操干下去能让昆卡永远维持现状,那所有的疼痛他都不在乎。 他不要昆卡走,哪怕到了这一刻,他还是不想昆卡走。 昆卡射在他的体内,而后将他重新翻过来啃咬。昆卡的手臂因愤怒而青筋暴起,他颤抖地搂紧佩罗,力量几乎将佩罗碾碎。 他说操`你妈了个逼的,我他妈杀了你,我杀了你! 他说你再激我试试,你他妈再激我试试!老子要把你肠子都扯出来,把你肠子都捅穿! 他说我剁了你鸡`巴,你他妈的……老子废了你,老子他妈要废了你!…… 昆卡发狠地咬着佩罗的嘴唇,把嘴唇都扯出裂口。然后他咬脖子,咬胸口,他要把佩罗撕碎,把血喝干,把肉吃完。 是的,如果佩罗再敢这么做一次,昆卡发誓他一定会如此。 他不会让佩罗好好活。 在他的字典里,他和佩罗没有和平分手的结果。 第二十七章 我他妈同意分手了吗(4-4) 如果说之前一年的交往只是相互的刺探和摸索,那或许这一场性`爱才真正奠定了两人的关系。 佩罗说,你以后再这样,我们就没得谈了。 昆卡说,我怎么样了,你他妈要我认错是吧?我告诉你,我不认错。 佩罗说,我不管你认不认,反正我话就放这里。 昆卡不吱声,摸过旁边的烟点上。 佩罗躺在他身边休息了一会,翻过身抱住了昆卡的腰。他收紧了手臂,把头用力地压在对方的胸口上。 昆卡也忍不住了,他抬手摸了摸佩罗被自己扇红了的一边脸,而后张开手掌,轻轻地盖在上面。 说不清楚这是什么感觉,真的,好像是愤怒,又好像是痛心。好像很后悔刚刚做的一切,可如果再来一次,他和佩罗都肯定,他们还是会这样做。 他们都错过对方太久了。那种喜欢压在心里头变了味,变到现在拿出来就是占有欲。 他们都不想对彼此发那么大的火,可不知道为什么,一想到有可能失去彼此,一想到对方会被另外的人碰,那种汹涌的愤怒就会从心脏燃烧开来,烧得他们理智全无。 佩罗抓住昆卡放在面颊上的手,抓到指节生疼。佩罗说你不要走,不要离开我,你知道我自己走不下去的,你不能离开我。 昆卡说我不会,我他妈不会的,我昆卡说出的事,就没有反悔过。 他把佩罗拽起来抱住,一下一下亲吻着他的面颊。他说我爱你,我爱你佩罗,你不要再这样对我了,我真怕我下一次就会杀了你。 佩罗问,你爱过多少人? 昆卡说,爱过你一个。 佩罗轻笑,摇头,“我好害怕啊,昆卡。我每一天都很害怕,我害怕我做错事,害怕没管好埔塞湾,害怕你对我失望,害怕兄弟们对我失望。” 这一年来他没有一天不在恐惧,以至于那些反对的声音只要稍稍传出一点点,他就毛骨悚然,大汗淋漓。 他没有办法对任何人说出这份害怕,所以他会用最坚决的手段封人的嘴。 他不知道这是极端和片面的吗?他当然知道,可那份恐惧一旦袭来就抓住他的心脏,让他的双手不住颤抖,让心脏砰砰直跳,好像就要从嘴里蹦出来。 他们确实击败了伏康,可击败是一剎那的事。而之后还有很多很多的事来验证他是否能坐稳伏康的位置,还有很多很多的人在觊觎埔塞湾的市场和财富。 他和昆卡的争吵也让他意识到了这一点。 昆卡所说的话无异于在提醒他——你再怎么小心,还是错了。你再怎么谨慎,还是被萨加摆了一道啊。 这话说出来对昆卡而言或许没有那么大的杀伤力,因为当下的埔塞湾仍然有压倒性的实力,即便萨加想侵略,也不是一两天能做到的。 可对佩罗而言,就是毁灭性的打击。 他忽然不知道怎么办了——如果这一整年他那么拼命,都始终无法完美地处理问题,那他不知道下一年甚至下一个月,他应该用什么潜能来面对更多的挑战,抵御更多的危机。 而如果在这时,失去昆卡——不行,真的不行。 “别怕,”昆卡安慰,他捋了捋佩罗湿漉漉的头髮,坚定地道——“都会处理好的,我保证。” 昆卡能保证什么吗?不能。 但佩罗确实需要这样的保证,因为每一次昆卡这么说,佩罗都能稍微安下心。 第二十八章 陆地蒸汽机(4-1) 感情是需要各退一步的,生意也是如此。所以当两位老大鼻青脸肿地从房间里出来后,他们花了一周的时间达成了共识。 事情走到这一步,自然没有退回去修正的可能,但堵住了这其中一条路,不代表就没有别的路通向罗马了。 萨加虽然拿走了他们三分之一的货,给埔塞湾造成了一定的损失,也暂时卡断了他们进贡的途径,让海运变得危机四伏,但昆卡仍然认为有办法弥补,并且是以最快的速度弥补。
第65页 然而这个建议却不是那么容易说出口的,因为那关系到他最不愿意接触的一个人——马里奥。 先前说过,马里奥是海上发电机,因为他们的海运最为自由,马里奥在码头的人手也最多。货过去了有人接应,也能确保其安全分销。 但当下仅仅靠海路,已经不能满足埔塞湾的运货需求了。 小男人的动作很快,不出三个月就查封了昆卡的码头。佩罗执意不让昆卡回返,以免上头的人嫌拿了货还不够,要把昆卡一併抓进去。 虽然说司法制度总留给你一个辩解的机会,可一旦进去了,有没有这个机会、什么时候给你这个机会,就不由自己说了算。电视上总表示我能叫律师,可若是连叫律师的意愿都传递不出去,那除了签字画押,还真没别的办法。 而昆卡的码头一沦陷,出货量直接减半。 他们囤积了一堆的货在雨林的仓库里没有运出来,佩罗的码头也不敢大张旗鼓地加量。马里奥来过几个电话,问怎么回事,出什么问题了,这个月的货怎么还没到。 佩罗则努力在压,努力拖延时间。他是想拖过敏感的时期——但谁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马里奥虽然和他有旧情谊在,不会直接断掉和埔塞湾的合作而转找他人,可商人毕竟是商人,即便马里奥并非出于本意,他也必须採取措施保证自己的经济稳定。 昆卡和佩罗都很着急,而最终是昆卡先按捺不住,告诉佩罗——“你问问马里奥,看他能不能承包夜间的铁路。” 佩罗听罢很惊讶。 其实这个办法他不是没想过,只是怕昆卡有意见,没敢提。现在反而是昆卡先说了,看来真是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这个事情要运作起来,其实既简单又复杂。 简单是昆卡和佩罗所在的青岚国,晚上八点钟之后铁路一直是归各个私人商贩管理。因为青岚国的铁路并非统一由国家修建的,尤其在几十年前的战乱时代,是由各个大财团为支援国家战后修復,全权出资建造。 而当国家太平之后,国家惦念着当初这些富商的功劳,也考虑到国内的经济情况,便和他们分割了铁路管理,也平摊了财政支出。 于是每一日的早上八点到晚上八点,国家统一安排铁路的运作,而晚上八点到次日早上八点,则由各大财团跑自己的路线。 所以夜间的铁轨跑的基本都走私货,偶尔也运人或斗兽。这是青岚国公开的事,而这也造成了黑帮总是爱打劫晚上八点之后的车次。 毕竟打劫大财团,比直接打劫国家的风险要小多了。 第二十八章 陆地蒸汽机(4-2) 这些财团被黑帮坑惨了,无论如何加强安保,都没法弥补自己的损失,有些安保本身就和黑帮有千丝万缕的联繫,甚至安保公司就是黑帮开的——这里头被揩掉的油,实在令那些商人们肉痛不已。 所以他们曾经请求过毒枭的帮助,希望毒枭能为其保驾护航,价格好商量,他们也愿意帮忙运送毒枭的东西。 但遗憾的是由于这个政策只在青岚国内通行,即便毒枭能安然地把货走出青岚,一旦进入泰容,马上就会被泰容的政府拦截下来。 泰容的铁轨可没有私人承包这个说法,何况那些年毒品查得那么严,泰容的毒贩实在不敢堂而皇之地用铁轨走货。 然而这个政策却在今年年初发生了变动。 泰容为了削减公共设备的资金投入,也打算效仿青岚的做法,想把晚上十二点之后的铁轨承包给私人,以求减少财政支出。 这个举动无异于告诉昆卡和佩罗——可以了,阿里巴巴的门打开了。 佩罗第二天就和马里奥进行了交流,甚至不惜飞往提班岛。上飞机前昆卡还十足纠结,看得出他压根就不希望佩罗过去。 佩罗走过去抱了他一下,说怎么的,你担心马里奥给我送小哥啊。 昆卡说,那不然呢。 佩罗笑了,这一回他主动在昆卡面颊上亲了一口,道——“那你回来闻闻我味道,就知道有没有小哥靠近我了。如果实在不乐意,你跟我一块去也没问题。” 有问题,当然有问题。昆卡要过去了,估计马里奥又得抬价。 所以挣扎到最后,昆卡抱着佩罗的脑袋吧唧吧唧补了几口,让他快走吧,免得自己反悔。 不过这一回有金钱在前方招手,马里奥满脑子都是美好的未来和一列一列在金色田野上愉快奔跑的火车,尤其当佩罗在电话里简明扼要地和他说了意见之后,他哪有心思想撸管管打`炮炮的事。 何况经过这一年,他也慢慢意识到佩罗和昆卡的关系,昆卡的一拳还在他面颊上留下隐隐的痛,他可不想在这时出什么岔子。 他和c4愉快地到机场接了佩罗,打发走车上的几个小弟后,他便迫不及待地在路上聊了起来。 他说你不跟我提这个,我都要跟你提。泰容这个政策真是好,为国为民,我愿意生是泰容的人,死是泰容的鬼啊。 佩罗说,“陆路不是你跑,是西莫尼,你能搞定他吗?” 马里奥说这没问题,西莫尼那老头子半只脚都在棺材里了,你还指着他和年轻人争?西莫尼这边你不用操心,我就问你一句——“你每天能跑多少给我?”
第66页 佩罗想了想,伸出一个巴掌。 马里奥皱眉,他说再多点,这他妈路都开好了,哪有不走的道理。 佩罗摇头,他说还是谨慎点好,“泰容这边我不知道,但青岚那边……我还得和商团交涉一下,若是突然之间要下太多的列次,我担心有人从中作梗。” 想到此,佩罗又忍不住多嘴问一句——“你们这边是哪个商团管,他们要价怎么样,占利润几成?你给我个大概,我回去谈时也好心里有数。” 马里奥当然不会给他准确的数额,他神秘一笑,勐地拍了一下c4的肩膀,拍得c4方向盘都晃了一瞬。 马里奥说,“我有他在啊,是那些财团主动找我求保护啊。” 佩罗明白了,马里奥真是去繁就简,连谈都懒得谈,再次决定炸出个未来。 不过说来也是,如果炸掉几节满载货物的车厢,并且避免人员伤亡,那就足以给那些商团造成威慑了。 它就像一记礼花打响,告诉所有人——毒枭也要修铁路了。 第二十八章 陆地蒸汽机(4-3) 与此同时,昆卡则驱车前往藏在林子里的烹调间。 其实他不怎么过来,大部分时候都是叫诗人去接头。 这有两个原因,第一是他不喜欢在每个环节中抛头露面,见过他脸的人越多,他自己就越危险。第二则是他怕人跟——若是有人跟到他雨林里的烹调间,那就是掌控了他的命脉,无论对方是缉毒局还是其他的毒枭,都将给他造成致命的打击。 但由于这一次货物要得急,他必须亲自过来看一眼,以确保它们有足够的量,也有足够的工作人手持续进行货物输出。 老大亲自来巡场,这作用是很大的,证明大哥没有忘记底下的这些小喽啰,时时记挂于心田。 昆卡也带了很多现金,让诗人分发给这些长年在林子里工作的农民。告诉他们接下来的一个月要加班加点了,如果家里还有什么劳动力可以拉来帮忙的,让他们来,他昆卡养得起。 昆卡很擅长做这类鼓动人心的事,毕竟他往阁楼上这么一站,双手一撑,中气十足地喊话几句,还真有点领导的气派。 诗人则在昆卡宣讲的过程中去检查了军火仓,他替换掉了一些看似有了霉烂痕迹的货物,让手底的人尽快低价处理掉,卖给边界一些骚乱的地方,而后多还少补,把新货赶紧填上,以免军火这一块出现任何的疏漏。 诗人喜欢雨林,那种潮湿的味道和永远的绿色让他感受到生命力。 他讨厌叶子泛黄的样子,大自然和人类是共通的,而万物凋零所带来的萧索和压抑,会影响一个人的心志。 有时候昆卡把他派来巡场,他会多花半天的时间在林子里漫步。 他会坐在溪流边看水沖刷过石头,会坐在树桩上抽完一盒烟,会自己掌勺做点粗茶淡饭,和那些农民一块吃两餐。 然后他会掏出小本子,写几段有感而发的句子。 他总觉得如果有一天他要停下,他就要在这样的地方停下。没有多余的人,没有高科技和钢铁丛林,没有火药和硝烟,没有鲜血也没有杀戮。 他会得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宁静,而那一刻他便相信,他已远远地甩脱了过去。 他躺在树桩上等昆卡完事,想起情圣对雨林的厌恶。他知道情圣来自于这样的雨林里,而那片雨林充满了未知与死亡。 所以情圣大概也有要甩脱的东西,只不过那东西和诗人想逃离的恰恰相反。 诗人掏出手机,避开厂房和阁楼,拍了两张林子的美景,欣赏了一会,存到相机里。 在这个林子里是没有信号的,但他可以回去再给情圣看——谁说林子都是一个样的,这林子就不一样。 昆卡结束了宣讲后,又和大家共进了午餐。 回去的路上昆卡摇下窗户,点了一根烟。 他望着外头飞快向后退去的绿色,用力地搓了搓脸,而后让诗人多绕几圈,他也想让这林子帮他洗洗思路。 诗人问,怎么样,顺利吗? 昆卡点头,“应该顺利吧,如果佩罗那边也顺利的话。” 诗人又问,“需要我做什么,我是说……萨加是个隐患,如果他一直向上进贡,我们所做的努力也不过是权宜之计,保不准什么时候上头会釜底抽薪——” “我知道,我知道。”昆卡打断了诗人,这个事情是他最担忧的,但他还没有想好化解的办法。 第二十八章 陆地蒸汽机(4-4) 一件事办快了不行,快了便是咄咄逼人。 把人往死路上逼是没有好结果的,毕竟没人能料到对手什么时候打算玉石俱焚。 一件事办慢了也不行,慢了便是夜长梦多。 做这一行每一个环节都有危险,每一个危险都可能招来杀身之祸,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露出了马脚,给人顺藤摸瓜一锅端了。 昆卡很明白这个道理,就像当初他姐姐总和他说的,你要知道这楼建起来是什么模样,你也要知道每一块砖该放在什么位置。 万丈高楼平地起,这不是一朝一夕能办到的。 这两年昆卡一直没机会回去看看姐姐,等这些事安定下来了,他一定要回去一趟。这回他要带上佩罗,而姐姐定然一眼就能看出他和佩罗的关系。
第67页 所以纵然昆卡明白最终一定是他们和渔山彻底地开战,但显然现在并不是掀起正式战争的好时机。他也想要报復渔山,想要把小男人吊起来鞭打,可当下若是真这么做了,大家都没有好结果。 往小了说他们是竞争对手,往大了说——大家都是毒枭,都是一条绳子上的蚂蚱。 所以现在最需要的,是双方都喘口气。 然而这道理昆卡明白,佩罗明白,刚刚赢了一仗的小男人却未必明白。 此刻他正喝着香槟,搂着太太,听着会计把这个月令人喜悦的收入一一汇报清楚。 他觉得上天总是回报聪明人的,你看他聪明了一回,就能让埔塞湾竭尽全力地追,追得精疲力竭。所以这时候才不该有什么休战,而应该趁胜追击。 只可惜他没有料到,正是因为他的趁胜追击,彻底地激怒了佩罗和昆卡,也为他即将崛起为青岚第一毒品集团的渔山,招徕了毁灭性的打击。 他把雪茄放了,拍了一下太太的屁股,让她到房间里去,也叫会计离开厅内。 他走到落地窗边,欣赏着青岚富有生机的夏季,而后打了个响指,让瑞秋进来。 女斗兽拉开玻璃门,安静地站在他的身边。 萨加问,我让你查的事情,有结果了吗? 瑞秋说有,而且佩罗已经离开,好像是去提班岛了,一周之内应该不会回来。 “所以那个地方只有昆卡在,是吗?”萨加回头,得意地微笑。 “他们的房子有斗兽军团把手,恐怕要突入并不容易,”瑞秋回答,但话锋一转,又道——“但如果没有估计错,昆卡这几日要分别巡视几间厂房,他们需要填充货源。” “这时候他不可能带着斗兽军团一起巡视吧?”萨加又问。 “他身边只有一头斗兽。”瑞秋答,顿了顿,道——“我们需要行动吗?” 萨加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要动,这时候不动,难不成还等佩罗回来了再动。 他为瑞秋斟了一杯酒,吩咐——“你说的,一个星期,带上你的姐妹们,给我一点好消息。” 说完他和瑞秋碰了一下杯,把目光转向窗户外的林子。 这里的花草长得真好啊,好得萨加都忍不住想用昆卡的鲜血来犒劳它们了。 第二十九章 小哥,你冷静点(上) 昆卡回到别墅的时候,情圣正巧打电话给诗人。 情圣说这边一切顺利,问诗人那边如何。 诗人说也挺好的,他斜眼看了昆卡,压低声音补了一句——“你饲主有没有……” “没有,”情圣说,他都不用诗人点明,就知道对方在为昆卡刺探什么,“晚上佩罗和马里奥在别墅喝酒,没见多余的人来,等过几天交接完了就回去。” 诗人说好,挂断电话前突然想起什么,又道,“我拍了几张林子的图片,挺好看的,我发给你看还是等你回来看?” “别发给我,我怕有人追踪信号。”情圣道,“我也该挂电话了,马里奥这地方没人懂的。” 情圣把电话摁灭关机,揣在兜里。 其实他不单纯是害怕信号追踪,他还怕另外的东西越界。 他知道到诗人对自己有好感,那好感不仅是在床上打一炮那么简单,随着昆卡和佩罗关系的贴近,他和诗人朝夕相处的机会也越来越多。 诗人喜欢跟他说话,除了昆卡之外,诗人交谈最多的对象就是他。诗人喜欢跟他喝酒,喝完酒就会找个僻静的地方来一发。诗人还喜欢有事没事给他传消息或打电话,这些行为是昆卡对佩罗做的,可诗人却对情圣做——情圣不知道该感动还是担忧。 感觉得出诗人并不常有与人深交的机会,而他觉得自己是可以信任的,正如佩罗对昆卡而言是可以信任的一样。 然而情圣知道,这不一样。 情圣不是第一次被人喜欢,也自然喜欢过别人,可结果没有一个是好的。 第一个被自己打死不说,后面的几个人几乎连感情都没来得及认清楚,就消散在人海中,不知道在哪一场任务中丧命。 情圣回忆起自己成为斗兽时的初衷,那是一种没有目标的目标。 他从童子兵混到现在,就没有一天停止过战斗。他不知道停下来会做什么,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 他想起短暂停留在医疗所的那三个月,那是他刚刚被运出雨林,估计是东家还没达成人口买卖交易的商谈期。他和其他同伴无处可去,于是便被关在一起,每天无聊得恨不能再有一场战斗让他们受伤,或者给点机会让别人受伤。 可惜残酷的是,没有这样的机会。 为了要最大限度地证明人口的健康,他们被分别关在不同的海绵房。 那软绵绵的墙壁摸起来一点手感都没有,脑袋装上去也只会闷痛一下,毫无快感。或许也是为了防止这些精神受创的人自残,连他们的餐具都是塑料的。 那段日子真的很无聊,无聊到情圣能把送进来的书本一页一页撕下来,再打乱了页码,一页一页拼回去。 每一天自由活动的时间只有三个小时,而他们就努力地在这三个小时里挑事。
第68页 有些在那里待了一段时间的老号,不知道从哪里搞来一点毒品,他们便像蝗虫一样一拥而上,甚至那粉末掉在了地上,他们都会扒拉着往鼻子里塞。 这就是情圣讨厌的停止。 第二十九章 小哥,你冷静点(中) 情圣不吸毒,可因为那种空虚的停止,他也会吸毒,甚至会对毒品产生一种如饥似渴的欲`望。 童年对人的一生影响是极其重大的,而情圣的童年在奔跑中度过,在求生中度过,在不停地杀戮或不停地逃命中度过,以至于一旦停止下来,他便手足无措。 在那三个月的最后一个星期,情圣连床都不起了。他不吃不喝,就这么闭着眼睛。他感受着身体每一丝的抽动,感受着心跳时而莫名地剧烈,时而莫名地放缓。 他希望就这样死去。 是的,如果不让他再尝到火药的味道,他宁可就此结束。 但还好,在他彻底崩溃之前,他被带到了斗兽训练场。当他被教官勒令背起沙袋,在泥泞的小路上奔跑时,他双腿一软,直接趴进了泥地里。 他摔得浑身是泥,满脸污秽,他的手脚因为三个月的闲置甚至用不上力气,他气喘吁吁,将泥水吸进鼻子,再用力咳嗽,仿佛要把肺都呛出来。 可他却感受到无比的充实。 因为他又回到了战场上,而在战场上,他从来不用思考没有战争时该怎么办。 他怎么可能知道怎么办,战场是他唯一熟悉的环境,而没有了这个,他无法存活。 他没有家,没有过去,没有未来,没有除了杀人之外的一技之长——这样的人,除了继续做这一行,他还能如何。 而诗人却象徵着静止的东西,至少是一个静止的结果。 它可能是一个在雨林中的屋子,一张餐桌和几个小菜,可能是金盆洗手之后的早起晨练、晚间夜读,可能是和喜欢的人——一个不知道是否存在的对象——最终过上庭前屋后的平静日子。 那画面只消在情圣的脑海中过一过,都显得无比陌生。 随之而来的便是陌生之后,汹涌的恐惧感。 与其说情圣对那样的生活压根不感兴趣,倒不如说他恐惧抱以期待。他已经亲手杀死过无数的同伴了,他真的不知道今天佩罗和昆卡的海誓山盟,明天是否就会变成兵戎相向。 到时候他要杀的就是诗人了,而他确定自己不会手下留情。 或许也是因为这一份自我克制和疏离,让他很容易看清别人的感情。 比如他就能看得出这个一直在摆弄着不知道什么小玩意的傢伙——准确来说是斗兽,尽管情圣真没见过这画风的斗兽——就很喜欢马里奥。 原本这个小傢伙把他和佩罗接到别墅后,就被打发进书房玩耍了。可过了没几分钟,他便钻出来一起待在客厅。 他也不说话,就拿个像发动机的玩意捣鼓捣鼓。 马里奥似乎觉着他杵在附近危险——佩罗说过,这小哥随时可能原地爆炸——于是又把他叫走,让他到院子里去折腾。 然而玩不到十分钟,此刻他又拿着几样小宝贝钻过来,钻到二楼的阳台,和情圣待在一起。 从阳台上可以看到树荫下的两张椅子,那是马里奥和佩罗正在交谈。他们说话的声音听不着,但模样还是可以看到的。 所以这小哥就偶尔抬头瞥一眼,然后再摸摸小发动机,再抬头瞥一眼。 第二十九章 小哥,你冷静点(下) “饲主和斗兽不好产生感情啊,你饲主没和你说过?”情圣见着他那样,忍不住提醒。 c4抬头看了他一眼,道,“你的口音我听不懂。” 情圣笑开,他妈的这小傢伙当然听得懂,就凭他一下子脖子都红了,情圣就敢赌他听得懂。 情圣走到他旁边踎下来,上下打量了一会,又道——“进入斗兽训练营第一天,教官就教过你的,难不成你的训练营和我的打开方式不一样,你们提倡这么做?” c4的手停了一下,他把那个小马达放下,开始捏旁边的小面团。他依然重复了一次“你的口音好奇怪,我听不懂”,而后用力地把面团捏出形状,看似在捏一只小熊。 情圣觉得滑稽,暂且不说这小傢伙身上几乎没有纹身,就连点像样的肌肉、像样的伤疤都没有,他真的是斗兽吗?原谅情圣见识太少,真不知道哪个训练营能培养出这样的斗兽。 于是情圣也在面团上捏了几下,把小熊的耳朵捏变形了,又问——“你从哪里来的,你们训练营教育很特殊啊,还教你们做手工——” 可这话才刚说完,情圣就从这面团上的手感中察觉出了不对劲。 这小逼崽子捏的不是面团,他是在用c4捏出个小熊。 情圣触电一样站起来,马上向后退了几步。 虽然知道c4炸弹是最稳定的,点火撞击都不会有事,但他觉得旁边的那个像马达的东西也不是马达了,指不定能爆发出雷管一样的引爆力。 c4见着情圣的警惕,再次抬眼看了一下情圣,这回他不装傻了,他一边把一些小面团混上咖啡色的渣滓,往小马达上面煳,一边淡定地解释——“你别害怕,一切都在我的掌控之中,这个东西一般是不会爆炸的,除非我这样。”
第69页 说着c4擦亮了一根火柴,往小马达的一个小孔凑近。 情圣立即打算制止,然而他还是迟了一步。 那小孔没有被点燃,但受热的一瞬间竟让整个马达快速地旋转起来。它旋转得飞快,带动旁边的齿轮也跟着吭哧吭哧地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跟着便冒出了火星。 c4也慌了,他大概没有意识到“除非我这么做”和“我真的这么做了”之间的界限和差别,于是他手一扬,马上把小马达丢掉。 马达滚了几滚,停在阳台的角落,淡定了两秒后,突然轰地一声炸开。 顷刻间情圣和c4所在的阳台被炸出了一个窟窿,而两人所趴着的木板也吱吱呀呀地惨叫几下,没支撑住他们的重量,带着他俩往一楼的草地上砸去。 佩罗和马里奥马上回过头来,见着两人在草地上缩成一团。而那小马达还在喷着火星,再喷了一会后,总算熄灭了。 两人在草地上趴了一会,c4哇地一声哭起来,跌跌撞撞地往马里奥的方向跑去。 而情圣满脸是灰,拍拍屁股,站起来,一脸懵逼地杵在原地。 佩罗担忧地看向马里奥——“他这样炸过多少次?” 马里奥眯起眼睛,无奈地道——“每一天……或多或少都炸点吧。” 佩罗忽然觉得情圣真好,真令人省心,真是安全系数高,完美得他都想过去给情圣一个爱的拥抱。 第三十章 别动老夫的男人(上) 佩罗在马里奥的别墅里待了四天,等着马里奥和各方的交涉,也等着对方最终与自己敲定价码。 马里奥表示陆地因为是新开闢的线路,所以最开始必须要价高一点,他能理解佩罗回去还得和青岚国内财团打交道的苦衷,但他认为最开始的半年大家多花一点钱,求个安心,往后也容易走很多。 佩罗答应,与海线相比,陆路能运输的效率要高不少,若是真的能打开这一条通道,那他仍然愿意相信马里奥之后并不会亏待埔塞湾。 何况马里奥这人是真的有经济头脑,他能将自己的家重新带起来就是最好的证明。 马里奥原先还想让佩罗跟自己上本国去一趟,但佩罗拒绝了。他说自己需要提前回去,现在渔山什么时候动作还不知道,他实在不放心昆卡一个人守着埔塞湾。 昆卡这人确实看的比自己要宽和远,但很多时候并不注重一些细节。萨加那傢伙别的不说,抓人纰漏的本事可让佩罗见识了一次,他万不敢再掉以轻心。 佩罗也想过了,如果萨加真的就此罢手,那他也暂时不找渔山的麻烦。 争斗是因为挡了彼此的财路,而在财路有另外的方式开闢时,渔山和埔塞湾没必要率先杀个你死我活。 那天晚上马里奥开了一瓶好酒,让佩罗和他喝个痛快。他再一次问佩罗需不需要余兴节目——佩罗也再一次坚定地说不需要。 马里奥笑,说实话,他真的不理解昆卡有什么魅力值得佩罗这样。不过情人眼里出西施,或许佩罗就是吃惯了白白嫩嫩的,现在就喜欢脏脏臭臭的黑熊。 他让副手给他放点音乐,让佩罗跟自己跳一曲。他说既然你不能和我为你准备的人跳了,那你和我跳总可以吧。 佩罗不置可否。 那是青岚国一种特有的舞蹈,它有三种表达方式,第一种则是缠绵的双人舞。 两人相遇,激情迸射。它让人手贴着手,脸贴着脸,最大限度地体会着对方的温度。 舞蹈的双方会紧紧地贴合在一起,密切地感受着彼此心脏的跳动和身体的节奏。它传递着自己的爱意和欲`望,手便从肩膀到腰,再从腰到面颊上。 先是牵手,而后拥抱,最终接吻。一曲完结,那吻的余韵便能久久不散。它满是酒精和香菸的味道,满是荷尔蒙和香水的味道,满是被挑起来的情`欲和亟待释放的热情的味道。 它是初次相逢的喜悦,所以节奏明快跳跃,在极板中燃烧着年轻人的活力,以最快的速度将人带至水`乳`交融的境界,带入缠绵悱恻的爱河之中。 第二种则是独舞。 与第一种差别很大的是,在这种表达方式中,它不再是年轻人的舞蹈,而是上了年纪的人的专属。它象徵着与爱侣热烈爱过之后的分离,它缓慢,悲伤,却又压抑着一种渴望释放的欲`望。 曾经得到的有多美好,此刻的分别就有多痛楚。 节奏切分,鼓点强烈。它仿佛一记一记重锤砸在心上,而动作也随之变得更加铿锵有力,却也更加愤怒与狂躁。 它酝酿着蓬勃的思念和懊恼,对自己犯下的错误,对彼此错失的珍视,它无声地控诉着分离的疼痛与苦闷,而疼痛之后便是绵长的惆怅与落寞。 舞者往往是双鬓斑白的中年男人,或脸上布上皱纹的女人。他们的鞋跟用力地踩在地面上,握紧的拳头下是血管里涌动的、已不再热烈的鲜血。 第三十章 别动老夫的男人(中) 第三种则又回归了双人舞。 它是寻觅之后的失而復得,是久别重逢的悲喜交加。 它让两人之间的距离变得最远,手臂轻触手臂,眼神却紧锁彼此。他们相互试探,相互猜测,那份压抑在心底过久的思念似乎也上了锁,如今拿到了钥匙,却不知如何将箱子打开。
第70页 所以他们焦灼,期待,害怕这一切只是一场梦,是他们做过很多次却从未实现的梦,却又渴望这是一场梦,是一场能让他们彻底找回所失去的快乐的梦。 他们会围绕着彼此旋转,会尽可能打量对方。他们希望眼前的存在和记忆深处的那个人的轮廓重叠在一起,那他们就可以再次敞开怀抱,再次泪流满面。 可过久的分离又让他们养出了旺盛的怀疑与不确定,而这份疑虑让他们始终无法真正地靠近。 所以最终,总有一个人先迈出那个错误的脚步,那脚步不顾一切,就算踩不在音乐的节点上也在所不惜。 然后他们便能在错误中认出彼此,在恐惧中触摸曾经的温度。 他们手会重新握在一起,脸也会重新贴上。那陌生又熟悉的心跳再次传来,最终在几个重音之中,旋转而相拥结束。 青岚和泰容的文化相近,只是青岚曾为殖民地。很多年前,青岚因宗主国贩卖奴隶而涌入了大批的外来人口,青岚独立之后,这些奴隶便被送走或屠杀。而在剷除这些外来人口之后,仍有一部分人偷偷地存活下来。 他们失去了伴侣,失去了家人,他们没有办法说出自己的身世,于是便用舞蹈和音乐阐述着自己的心情。 那心情何其沉重又何其复杂,没有这样的情感根基,没有这般的人生交集,便怎么也跳不出这舞蹈的灵魂。 马里奥和佩罗也是一样,他们可以在如此的舞蹈中增加感情,作为社交手段的一种,但那不过是对动作的模仿罢了。 他们都不是彼此最佳的舞伴,而佩罗的舞伴——佩罗喝了一口酒,他幻想过。 每一次昆卡和别人在舞池中这么跳舞时,他都幻想过舞伴是自己。 青岚如此大度,让这种舞蹈从最开始时就能存在于同性与异性之间。只可惜佩罗从始至终只是远观,而事到如今,他和昆卡在一起一年了,却为各种各样的事务所累,竟从来没有如此消遣。 “他真有那么好吗?”马里奥走到佩罗身边,拿过酒瓶。 “好,”佩罗说,“说不清好在哪,但就是好。” 如果他真的要和昆卡跳这种舞,他希望只有第一段。他不愿意分离,不愿意有思念的苦闷和痛楚,不愿意有什么久别重逢的喜悦。 因为他知道所谓的再相逢不过是脑海中存在的幻想,是不愿意丧失希望的苟延残喘。或许在当初这种舞蹈流行于各种穷苦的外来客之间时,他们就从未体会过真正的重逢。 所以即便马里奥再留,他也想尽快回到埔塞湾。虽然他明白昆卡能够保护自己,可如果他在身边,就算睡觉都能睡得舒服一点。 佩罗的感觉是对的,后来的他曾无数次为当下的决定感到后怕。 倘若他真的如计划一样回来得晚一些,逗留哪怕再多半天,那他就不会及时地接到那个电话、收到那些一下飞机就传来的消息。 他不会来得及赶到事发的地点,也不会在最后一刻将昆卡救下。 而他往后的人生都将为此后悔不已,甚至再也不想于这条路上逗留下去。 第三十章 别动老夫的男人(下) 也就是佩罗启程的当天傍晚,昆卡巡视完了最后一个仓库。 他让负责人把入库单拿过来,检查一遍后,心里的石头总算稳稳落地。 可以了,明天林子里的货过来提纯精炼,分拆包装,只需要拖四天就能按照原定的计划完成任务。这四天的拖延期他也不吝啬了,按章赔偿就是。 他拿了一个铁盘子,稍微装了点玩意走出来,他稍微提了一下神,抹了抹鼻子,递过去给诗人。 “今晚记得让两个人过林子里的厂房去,明早让他们护送车队过来,这货绝对不能出岔子,不然连本都回不来。”他叮嘱诗人。 诗人明白,他把铁盘子清空,随手放在一边。而后昆卡招手让其他的斗兽过来,让他们分成三队,一队人回老宅,另外两队人去另外两个仓库守着。 他再次于脑海中过了一遍所有的数额,确定真的没有问题后,打算拨个电话给佩罗。 但拿起电话后,他犹豫了半天都没摁下号码。 “你说他会不会嫌我烦?”天人交战好一阵子,昆卡扭头问诗人。 诗人崩溃,果然身边无论是有个恋爱中的人还是失恋中的人都不是什么好事情,对方可以用鸡毛蒜皮的傻`逼问题把自己烦死。 “他为什么嫌你烦?” “我昨晚给他发信息了,”昆卡挠挠头,“他隔了两个小时才回我,是不是不想回?” “那他回啥了?”诗人从昆卡口袋里找到了火机。 “他说刚才谈事情,没开机,现在准备睡觉了。”昆卡如实答道,又把手机摁亮,确定他没有记错任何一个字。 诗人看天,“哥,你是识字的啊,怎么这字连起来你就不明白意思了。” “这不……担心有什么言外之意嘛。”昆卡听出诗人的调侃,悻悻地把手机揣回口袋。他还是不要发了,反正过两天都见了,现在不烦,指不定这一条信息过去就烦了怎么办。 昆卡也摸出一根烟点上,回头瞥了一眼仓库。 如果陆线敲定之后,他们的仓库必须得扩容了。
第71页 这几天他让诗人多找了几个地点,都远远地离开之前伏康设立的仓库,位置刁钻,但也足够隐蔽。埔塞湾不大,按理说在这里找新地方不容易,但好就好在整个青岚都在大兴土木地改建,废弃的贫民窟就特别多。 政府的扶持导致越来越多的贫民被迁走,大家都搬进了新的房子。那些贫民窟就像垃圾场一样被闲置着,等到某一天政府总算拨款了,或者有哪个开发商盘下了,才会彻底地推平重建。 而在这个青黄不接的时期里,这些废弃危楼是可以拿来利用的。 昆卡也找人打听了,在他看上的几个片区里,至少两年之内没有改建的计划,这也就意味着在这两年之中,他们可以做那几个危楼区的主人。 两年啊,轨道都铺了好几条了,他也相信凭藉自己和佩罗的效率,两年足够把陆路走稳。 他跟着诗人抬头看天——说不定两年之后,他们连陆路都看不上了,转走天空了。 想到此,昆卡还有点小兴奋。人有梦想确实是好事,偶尔做白日梦也能让心情愉快起来。 可他还没来得及把这个有些缥缈虚幻的梦想和诗人分享一下,诗人便勐地把烟甩掉,一把将昆卡压住。 与此同时,他突然从腰间拔出了手枪,大喊一声——“哥,快撤!” 昆卡也立即将手枪拔出来,但他尚未找到目标何在,便有两辆车突然从街边的拐角冲出,他们的天窗和侧窗同时拉开,从里面伸出了好几支枪管,对着诗人和昆卡所在的位置便是一阵剧烈的扫射。 不仅如此,其中一人还对着他们的车开了一炮,将他们的车干脆利索地炸毁,直接断了他们逃跑的后路。 诗人始料未及,当即被射中一枪。他赶紧朝着车辆的方向反击,而后不停地掩护昆卡后退。 他们好不容易摸到门板并闪进里面之后,所有在里面干活的人也已经停止了手中的工作,从桌子底下翻出了武器,接连地传递过去。 然而武器还没有传递完毕,其中一扇玻璃窗便啪地裂开,一只手雷咕噜咕噜地从外头滚了进来,掉进了一张桌子的转角。 诗人连忙再次将门打开,勐地将昆卡推了出去。 顷刻间,手雷合併着仓库中无数易燃易爆的材质,轰地一下爆裂开来,将所有的窗户全部炸碎。 第三十一章 老夫决定阉了你(上) 整个仓库燃起大火,昆卡也立即从侧旁转后。 守在后院的人手马上包抄上来掩护大哥,然而斗兽的战斗力是极其可怖的,女斗兽连车子都不出,直接从天窗或侧窗射出的子弹就能打中那些围上来的安保。 诗人迅速地扫视了一圈周围的环境,他们没有车了,斗兽有两辆车,所以若是要掩护昆卡撤退,必须拿走他们其中的一辆,也就是说——必须把她们逼出车外。 想到此,诗人脱掉自己的衬衫,在受伤的胳膊上搅了几圈,而后继续射击掩护昆卡,直到他退至安保的包围圈内。 而后他抽过其中一人的手雷,从燃着大火的仓库另一边绕过去,瞄准其中一辆车后,拔掉拉环,将手雷准确地投出去。 手雷正巧滚到其中一辆车底下,那车的司机也马上有所反应,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才往前开动一瞬,整个车就像被人从底下顶了一样,直接将车内的三头女斗兽炸死。 另一辆车的斗兽见状,马上朝着诗人的方向射击,并从车上撤离出来,以车身做着掩护。 诗人闪身躲回仓房后头,但仓房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眼见着安保的枪法比女斗兽差远了,他们打一梭的子弹未必能干掉一个,而对方两三枪就能让一人倒下。 这样的实力差距让他们撑不了多久了。 诗人瞥了一眼在包围圈内继续瞅着时机往外放枪的昆卡,再往另一边的方向瞥了几眼,稍微丈量了一下完好的那辆车到自己所在位置的距离。 虽然距离不远,他可以冲过去,但他到底不是情圣,即便能打得过一两头女斗兽,但如果对方三四人一拥而上,他绝对不是对手。 他检查了一下自己的子弹,又摸过其中一个倒地安保的枪。如果他两只手都能持枪就好了,但现在另外一只手因为中枪而使不上力气,即便能把枪扛起来,精准度也绝对差得远。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身上的纹路也随着唿吸变得狰狞。 现在安保还剩七个,女斗兽还活着六个。而就在计数的过程中,又有两个安保倒下。 他必须行动了。 于是他深吸一口气,再次拔掉一枚手雷的拉环,从左边丢出去,而后用受伤的那边手架起机枪,用另一边完好的手握着手枪,在手雷爆炸之后,于右边冲上。 手雷炸起的烟尘和木屋燃烧的热浪给了他一点点的保护,安保最后的子弹也为他争取了片刻余地,他的枪法极准,三发子弹精准地打进三头斗兽的身体,两发进入胸口,一发竟幸运地爆了头。 而他的另一边手则一直扣动着扳机,让机枪不断地发射子弹来做火力压制。 他快速地朝车身逼近,此刻由于干掉了三头斗兽,车边就只剩一人了,他的胜算很大。 女斗兽马上调转枪口来扫射他,而诗人放了两枪后,手枪的子弹彻底打空,他索性丢掉手枪,一个猫身躲在车的另一侧。
第72页 他立即趴下,抱紧机枪从车底扫过一排的子弹。 女斗兽的小腿中了一枪,她趔趄的片刻便让膝盖也中了枪,诗人则赶紧跃起,对着她的上半身再多补了几枪。 很好,他成功地拿到了这一辆车。 他拉开被打出一堆弹孔的车门,一面背身扫射,一边矮身往内部钻入。 可他没有想到的是,正当他想躲进车里,赶紧把车开往昆卡的方向时,一枚子弹精准地打中了他的后背。 第三十一章 老夫决定阉了你(中) 诗人勐地回头,看见了一直躲在树桩后面的女人。看来女斗兽活着的不止六个,他少算了领头的那一个——瑞秋。 瑞秋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又是一枪,几乎是并排着打进他的身体里。 诗人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但他没有反击,他来不及反击了,说到底他要做的不是把敌人干掉,而是将昆卡送走。 他把机枪丢在副驾驶上,忍痛钻进车内,他迅速地打转方向盘,朝着昆卡的方向驶去。 昆卡也受伤了,但还好,饲主只是擦伤。 或许也是瑞秋把注意力全部集中在干掉斗兽以求稳妥上,却未意识到这斗兽的饲主也十足勇勐。 昆卡是看着诗人受伤的,而诗人对他来说压根和斗兽没什么关系,那是他兄弟,所以他绝对要为之拼命。 昆卡对着瑞秋的位置就是一阵勐烈的进攻,瑞秋马上中枪,不知道打中了脖子还是打中了肩膀,她立即藏匿到几棵树后面,躲得不见踪影。 昆卡还想再干,非得要把她干掉不可,然而诗人却在后面喊了几声,昆卡只好作罢。 可他一上车,胸口的火气又上来了。只见诗人浑身都是血,握着方向盘的胳膊也不停地发抖。他的脚狠狠地踩油门,将车子如箭一般开离现场。 昆卡骂了几声粗话,把窗户全部摇上,他也脱掉自己的衬衫,摁住诗人身上的血口。可是诗人中了三枪,他甚至不知道该堵哪个口才是。 诗人让昆卡不要管,拿出对讲机命令其余的斗兽迅速折返。他不停地重复着自己的指示,不停地重复着行驶道路和所处的位置,直到他连对讲机都握不稳,手臂的疼痛终于让他把染红的对讲机丢到了一旁。 “你到后面去,我来开。”昆卡让诗人停车。 诗人没理他,掏出另外一个手机,那手机不停地在震动,上面是情圣的名字。 他勉强地摁了接听键,也不听情圣讲了什么,直接重复了一遍自己的地理位置。 他要不行了,血液的流失让他眼前看不清楚。 然而他的脚却一点都不敢松,他知道这里还有埋伏——斗兽的埋伏绝对不会只有一层,而在第二层中,斗兽会堵住所有增员。 果不其然,就在他们开出郊野的第一段,来到第一个岔路口时,远远地便见到几辆车从不同的岔路朝他们的方向追来。 诗人剧烈地吸着气,他打转方向盘要绕下主干道,但那些车开得太快,一眨眼就来到了面前。 诗人不得不庆幸这些习惯了刺杀的女斗兽并没有准备多余的火箭炮,否则再给他们一炮,那就什么都玩完了。 其中一辆车的顶棚拉开了,上面再一次架起了机枪。 诗人不停地打转着方向盘,直至彻底冲进路旁的林子内。 也就在这时,他必须要给昆卡交代。 他说,“等会我从车里出去,你一直往前开。我可以拖住他们,他们追不上你。” 然而这样的交代昆卡并不接受。 “他妈的你这时候说鸟话,闭嘴吧你!”昆卡恶狠狠地骂了一声。 “那不行,如果我活了,你反而受伤或……什么了,那我往后就不用做事了,我就不是斗兽了,我——” “老子养你!”昆卡一巴掌拍在诗人脸上,让他把眼睛睁开一点,清醒一点。 昆卡现在才不管诗人是斗兽还是别的什么,诗人他妈的跟了他那么多年,这时候给他讲尊卑,那他昆卡就不是人。 昆卡四处摸索着,果然从这群女斗兽的车上摸出了更多的枪。他操起最大火力的一支,摁下打开天窗的按钮。 要扛就一起扛,要死就一起死。 他昆卡从来都是这么对兄弟,这一回也不例外。 第三十一章 老夫决定阉了你(下) 与此同时,另一边的情圣挂断电话后,佩罗毫不犹豫,立即要开车往事发地点去。 还好这个仓库距离私人机场还不算太远,只要加足马力,很快就能赶到。 然而情圣却没有这么做,他表示必须等待支援。 “不然你就留在这里,我自己过去。”情圣也很着急,但他知道轻重。 他已经猜到那边是斗兽进攻了,否则诗人不可能受那么重的伤。而这种情况下他绝对不可以让饲主去冒险,也绝对不可能—— “开车!”佩罗怒吼地打断了情圣,“你他妈不动,我就自己去!” 如果要让他在这个时候回别墅等——别想了,这不是佩罗。 情圣无法违抗命令,也只能单独带着佩罗往仓库的方向开。 一路上他不停地指挥自己的人往同样的地方进行增员,一边又让所有非斗兽的安保全副武装,驻守好每一处仓库和别墅。
第73页 佩罗的汗水则迅速地从后背和手心冒出来,他根本无法接受当下的情况,可他的思维却不停地往另一个方向跑——如果昆卡受伤了怎么办,如果连诗人都受伤,那定然是保护昆卡到了最后一刻,而当昆卡一个人面对斗兽——他不再往下想了。 是的,若是昆卡有什么不测,他不会再想什么以后。 他的后半生将只有一个目的——杀了萨加全家。 无论是他的斗兽,他的妻子,他的女儿,他的儿子,甚至所有和他沾亲带故的人,哪怕只是他们看门的一个守卫,他都要将他们撕成碎片。 他妈的,他妈的! 佩罗把枪抽了出来,可手抖到握不紧。情圣腾出一边胳膊摁住他,不停地告诉他——没事的,饲主,你相信我,没事的。 没事的,那要亲眼看到才叫没事。情圣说的不算,诗人说的不算,只有昆卡说才算。 佩罗不知道那一天是怎么过来的,他也不知道当他们赶到那个地方,看着四五头斗兽几乎将车打成筛子时自己是什么感觉。 他什么感觉都没有。 在情圣卯足马力朝着其中一辆车撞去后,他和情圣迅速地从车上下来。 情圣迅疾地跳到车顶上,连过两辆车,麻利地抹掉了其中一头斗兽的脖子。而后立即抽过她的枪,对着没被撞死的最后两人报復般地扫射着。 而佩罗则直接拉开车门,昆卡和诗人都没有子弹了,昆卡中枪了,他的腰上和腿上鲜血淋漓。他还有一丝的意识,诗人却已经昏迷不醒。 佩罗也不知道哪里来的那么大力气,干脆地将昆卡拖出来,弯腰一带,把熊一样的昆卡扛上自己的后背。 昆卡似乎知道有援兵到了,他的手臂紧了紧,跟对方说诗人,诗人。 佩罗说我他妈知道,但你得活着,你他妈先给我活着!…… 佩罗竭尽全力地将昆卡送到了自己的车上,再折返回去时情圣已经干掉了那五名斗兽。他的后背也被划了一道,估计对方的子弹也不多,用上了肉搏。 不过若是肉搏,恐怕萨加所有的人都没有情圣的能力。 他让佩罗马上回到车里,而他自己则把诗人拖出来,架在肩膀上,往车的位置跑。 此时瑞秋和更多的人终于追上来了,她身上的衣服也都是自己的鲜血,而她神情肃穆,对着即将逃跑的目标稳稳地架起了枪。 不过佩罗的反应更快一步,在他从后视镜中看见隐约的车辆时,没有往前开,而是向后狠狠地倒了一段。 又长又实的狙击子弹扎到了前方的树干上,几乎把树干击穿。 情圣也借着倒车的空当,赶紧把诗人塞上车内,自己灵活地也闪了进去,立即关紧了车门,且摇起了车窗。 而后他翻出车垫底下的火箭炮,摁开天窗,他脑袋都不探出去,只伸出两只手固定火箭炮,对着那一群还想追击的斗兽就是一炮。 佩罗则连忙勐地打转方向盘,踩尽了油门,随着这一枚炮弹为他们断后,歇斯底里地朝着林子的深处驶去。 第三十二章 谁说你不喜欢我(上) 萨加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消息。之前有人打电话给他汇报进度时他就不相信,现在看到瑞秋和那些残缺不全的队伍回来时,他还是不信。 其实他不是不信,只是无法接受。 而在面对无法接受的真相时,他习惯以愤怒的方式表达情绪。 他连抽了瑞秋三个耳光,没有让她去处理伤口。 瑞秋低头站在小男人面前,如此的姿态却仍然比他高一个头。 小男人说,你再讲一遍。 瑞秋回答,佩罗和他的斗兽及时赶到,昆卡与其斗兽身负重伤,但他们应该没有死,而—— 她没有说完,萨加又是一巴掌,而后再问——再说一遍。 瑞秋咽了一口唾沫,重复,昆卡和他的斗兽身负重伤,佩罗及时赶到增员,他们提前折返是我们没有料到的—— 小男人第三次用耳光打断了她。 “我养你们有什么用?”小男人轻声道,“每个月在你们身上花的钱,都拿去餵畜生了。” 他的音调非常非常轻,但估计耳光太重了,还是把他的太太吵醒了。她从房间里出来,狠狠地瞪了瑞秋一眼。 萨加摆手让瑞秋出去,转而迎上太太的质问。 “那就换一批,”太太听罢萨加的解释,毫不犹豫地道,“当初不动手还好,现在动了手却还留埔塞湾那群人活口,你怕不是要让我和孩子不得好过!” 萨加说是,是,我知道,但现在不好买斗兽,我想办法。 太太指着萨加,强调——“我早告诉你这不是对他们下手的好机会,你执意要做,现在好了,你看看你都办成了什么样!如果我在这里不能安心,你就自己留下吧,我不打算带着孩子跟你陪葬。” 萨加还想解释什么,太太却没给他机会,说完之后气沖沖地摔上卧室的门,这时候又不担心吵醒孩子了。 萨加一个人站在客厅里,扭头看向屋外的一群女斗兽。 萨加并不喜欢女人来指挥他做事,尤其是他的太太。 可当一个人事业的启动和运转资金是由对方提供时——其家庭地位可想而知。
第74页 他富有的妻子啊,若非是她死活不愿意把收到的遗产与他共享,那相比杀掉昆卡和佩罗,萨加更愿意干掉她。 他盯着瑞秋的背影直到看不见,瑞秋都没有回头。 瑞秋当然不会回头,她实在太清楚饲主的脾性了。她一路走到宅子的大门外,才低头瞥了一眼自己的伤口。 她的同伴把医疗箱拿上来,将嵌在里面的子弹取出,而后帮她缠好了纱布,才终于问道——“情况怎么样?” “你是问现在还是问往后?”瑞秋抬头看她,“你是问饲主还是问对手?” “都问。”同伴答。 “现在我们伤亡惨重,饲主怒不可遏。”瑞秋淡漠地回答了其中一项。 同伴等了一会,没等到更多的答案后,追问——“那往后呢?你觉得埔塞湾会怎么动?” 瑞秋的眼睛注视小路的远方,道路的尽头与天空连接在一起。这尽头距离她很远,却又仿佛触手可及。 她以为她还会走久一点,比如熬到萨加自然死亡的那一天。但以当下的局势看来是不可能了,她这一辈子大概只有这一个尽忠的对象了。 瑞秋轻轻地嘆了一口气,收回目光看向同伴,“会把我们全杀了。” 阳光让她的视线出现补色,她一时看不清同伴的表情。 第三十二章 谁说你不喜欢我(中) 诗人做了一个很长的梦。 他梦到自己又回到了那个被枫叶簇拥的房子里,他躺在床上,望着天窗落满了红叶。 红叶洋洋洒洒,仿佛热烈的鲜血。 他的家庭成员正商量着把他捐出去,捐给一个美好的教会,让里面的人好好地管理他。这样的家庭会议开了无数次,尤其在他的兄弟长了毛之后,如此的讨论就像例会一样准时。 每次这类家庭会议开始的前一天,他都会犯错。随便犯点什么错,然后身上被抽得一条一条。 他觉得他越来越不怕疼了,可能是每次伤好之后,那皮肤都会增厚一层,以至于现在抽个十几二十鞭,他还能安然地躺在床上看风景。 不过要说一点都不难受,那是不可能的。 潮湿的天气让他的伤口发红,后背的位置也没有办法好好结痂。 他翻了个身,可另外的地方更疼了。 或许他今晚可以摸进储物间偷点止疼药出来,他得小心了,如果被发现,那疼痛大概会出现在更令他煎熬的地方。 他的眼泪流了出来,流了好一会,他才知道他在哭。 其实他对哭的感觉一直都很陌生,因为他的兄弟哭时是喧闹的,而他的哭却是安静的。就像体内的水分太多了,突然涌出来那样。他的枕头被汗水和泪水弄湿,让他不得不翻了个面。 现在他坐起来了,后背疼得更加明显。 他想扭头去看自己的伤怎么样,可无论他如何努力,他都转不过头。 他的脖子和腰布满了淤青的痕迹,他回忆了一下,那大概是胳膊拧不过大腿的结果,不过好就好在他年纪小,这样的痕迹在他身上停留不了多久。 一周之后他要随同家人去参加一个教会的晚宴,所以父母会很谨慎地让伤口在那之前癒合。 他不喜欢那个教会,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人们用看食物一样的眼神打量他,那让他吃不自在,喝不自在。 这样的眼神他在养父的身上见过很多次,他觉得过不了多久,毛都长出来的兄弟也会露出如此的表情。那是一种像野兽一样的神态,每次露出如此神态,他们便化身为野兽。 这是流淌在这个家庭血液里的诅咒,他没有他们的血,所以不会自然而然地拥有这样的表情。 但不代表他不可以改变。 对付野兽的方法,就是变成更兇勐的野兽。 而怎么才能更兇勐——他还没想好。 家人的声音更嘈杂了,他们好像争吵了起来。 他们争论到底是把他送到有黑色袍子的地方,还是红色袍子的会堂。 那两个地方他都去过,他没看出有什么差别。 那本动物的画册就是从这样的袍子底下拿出来的,一本上册,一本下册。封面也和他们的袍子是一样的颜色,一本黑色,一本红色,上面烫着正确的字。 于是他必须趴在地上,表达自己的感激和虔诚。 眼泪更多地流出来,后背疼到不可思议。 好像又有一鞭子落在他的身上,于是他浑身的肌肉跟着绷紧。皮肤被粗糙的绳子扯出裂口,疼痛火辣且尖锐。 而后有人问他——疼吗? 他说,疼,疼,好疼。 鞭子没停,继续抽打,抽打了一会,那人又问——疼吗? 他说,疼,求求你,救救我。 可惜那人还是没停,一鞭一鞭,从他身上抽出了红叶。 随着鞭子挥舞,红叶便晃动着飘落在木地板上。被踩得吱呀作响的木地板也被染红了,红出一片浩瀚的天地。 等到整个房间都变成红色时,抽打总算停止了。 那人捏着他的下巴抬起,眼睛深深地看进他的灵魂,那人说——你要学会感激。 感激你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感激我们给你果腹的口粮。感激命运眷顾,未曾将你遗弃,感激你的父亲予你以律己的戒条,母亲予你温暖的怀抱,兄弟予你关爱,驱散孤独,让你污秽的灵魂不再于火湖中燃烧。
第75页 诗人的眼泪吧嗒吧嗒掉在地上,掉出一个一个黑色的印子。 他说是,我要感激。 我本不该拥有人类的躯壳,不配享有独立的灵魂。我是泥里的虫,是沟里的鼠,是饮着人类血液生长的毒,是玷污圣堂的罪。 所以请把我的肉身撕开,让鲜血物归原主。请把我的灵魂抽出,让我看到己身的龌龊。请赐我疼痛,赐我伤痕,于是我便从中感受到幸福,感受到救赎。 那人的手摁在诗人的脑袋上,把他摁到自己的脚边。 诗人亲吻着他鞋前的地面,一下一下,直到血液沸腾,眼泪和汗水化作河流。 诗人闭上了眼,他想在河流中沉沦下去。 那红色和黑色的海洋翻滚着,好似在接纳他的献祭。 第三十二章 谁说你不喜欢我(下) 诗人醒来的时候,情圣坐在旁边的椅子里睡着了。 诗人望着窗帘一会,轻轻地动了动。他浑身都在痛,不过还好,这痛比梦里的轻。 情圣睡得很浅,轻微的响动马上让他睁眼。 诗人打量着他的脸片刻,问——“是我被你救活了,还是你陪着我一起死了?” 情圣哑声笑开,他把椅子拉到诗人的床边,摁了摁他的被子,道——“感觉怎么样?” “是死了的感觉还是活着的感觉?”诗人也笑,但一笑就筋骨疼,所以他笑得很含蓄,自己回答——“前者没有感觉,后者……不提也罢。” 情圣把手从被子的一边伸进去,抓抓他的手。 可惜诗人还没好好地感受一下他手的粗糙和温度,情圣便想起什么似的,突然把手抽开,从床头的铁盘上拿过一根大麻点燃,送到诗人的嘴边。 “啊,太好了,你还知道帮我止疼。”诗人想支撑自己坐起来,然而并不能,于是便把头侧向情圣的一边,稍微吸了一口,回归正题——“饲主怎么样?”说完又忍不住补充——“如果消息不好,就不要告诉我了。” “他的比你情况好,佩罗守着。”情圣的表情松懈了,他说的也许是真话。 看来活着的感觉也不是那么不值一提。 情圣也摸过一根大麻点燃,此刻他和诗人一样需要放松。 “你知道你睡了多久吗?你睡了三天。佩罗连夜把隔壁省的医生运过来,就怕你们俩有什么闪失。你知足吧,你这条命比很多斗兽都贵了。”情圣说。 诗人当然知足,他从跟了昆卡的那一天起就特别知足。毕竟不是每一头斗兽都像自己那么幸运,能有一个愿意把他们当成真兄弟的饲主。 在诗人的童年和少年时光里没有遇到多少对他好的人,所以现在能遇到这么一个——也算是某种弥补。 诗人把手伸出来,晃了晃。 情圣愣了一瞬,而后重新握住。握了一会,情圣便想松手,但诗人不让,反而紧了紧手指。 情圣搓了搓眉心,有些尴尬地道——“你这样做我会觉得你喜欢我。” “那不然呢?”诗人倒不隐瞒,他觉得情圣不可能看不出自己喜欢他,就像他同样能看出——“你不也喜欢我吗?” “我没有。”情圣很想说点诚实的话,但在这个问题上,诚实似乎并不是最好的处理方法。 然而诗人摇头,反驳——“你肯定喜欢我啊,不喜欢我,你怎么不守着已经精疲力竭的佩罗,而过来守着还没醒的我。” 情圣的眼神晃了晃,看向别处,尽力狡辩,“有好感,但没到那种喜欢。” “到了,你就是喜欢我,”诗人坚持,“讲一句好听的不行吗,你不是情圣吗。” 不得不说,在这一刻情圣还真是说不出来。 他可以在很多轻松的时刻油嘴滑舌,可现在——他的心脏已经提起三天了,实在没有多余的精力搜刮好听的词彙。 “真的不完全是那种喜欢,我只是——” “我很喜欢你。”诗人不逼问了,主动打断了话题。 情圣的目光转回诗人脸上,咬咬牙,盯着对方的眼睛,不知为何,此刻与之对视竟变得艰难。 诗人确实戳破了一些情圣不敢承认的东西,那是情圣在目睹诗人于自己面前垂死挣扎时,隐隐从心底感觉到的、异样的情绪。 这种情绪已经在体内沉睡很久了,久到情圣甚至记不起它曾经存在的感觉。 所以情圣无法接话,他只能在这无比难捱的时刻用一句玩笑来化解僵硬的气氛——“那等你有力气起来了,亲我一口我就相信你。” 这一回诗人没有压抑自己的笑,哪怕那笑让他的胸腔也跟着疼。 “我确实要尽快恢復,”诗人回应,顿了顿,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你知道,我们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 情圣点点头,无论是从佩罗的状态还是从昆卡的遭遇,情圣和诗人都能从中看出接下来的一步棋已经没有多余的走法。 “血洗渔山。”情圣补全了诗人的话。 第三十三章 强行邀约,不可拒绝(上) 佩罗打了一个电话给马里奥,他告诉马里奥,他这一边将暂停所有的计划,往后的三个月里,他只有一件事——把渔山赶走。
第76页 马里奥听闻了昆卡发生的事,想劝说佩罗不要搞那么大,毕竟他这边才刚谈成,如果佩罗三个月不供货,那他必须先找些小帮派把货出了,这第一桶陆地跑来的金就得便宜别人了啊。 佩罗不在乎,“你只需要知道自己别找渔山旗下的帮派要货就行了,否则我不确定会不会影响到你那边的情况。” 马里奥无奈,影响肯定会有影响,但他妈难道有影响,佩罗就不做了吗? 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其实马里奥也挺希望佩罗干这一票大的。站在第三方的角度,只要佩罗把渔山铲了,那西莫尼就不战而亡,马里奥也同样获利。 可他一直不敢提这样的建议也是怕个万一——万一佩罗没成功呢。 做好了当然喜大普奔,做不好,那他马里奥和西莫尼就成了当今的埔塞湾和渔山势力均衡的局面。 老傢伙虽然老是喊着要退休要回家要儿孙绕膝要天伦之乐,可谁知道会不会什么时候突发灵感,想把这江山留给下一代。 所以马里奥还是规劝,想清楚了,佩罗,干这事是牵筋动骨啊,我以后还想跟你做生意,你别把自己整死了。 佩罗笑,他说我要败了,那就是命。 马里奥又说,你考虑一下你们上面啊,小心别人坐收渔翁之利。 佩罗说,就算我不考虑,上面的线我也被萨加给断了。如果这回做好了,我反而能把那些线都收回来——你说,我还有什么不做的道理。 “你也不用劝了,”佩罗最后作结,“不把他头割下来放我餐桌上,我他妈连饭都吃不下。” 佩罗挺疯的,尤其是逼急了之后,甚至比昆卡还疯。 正常时就像对付伏康那会,情绪稳定,思维清晰,步步求稳,小心为上,既不想牵涉无辜,也不想把别人的子女扯进来。 但不正常时就像现在,天不管地不管,反正他妈的就要对方死。仅凭他说话的语气,马里奥都能感觉出其中一定要斩草除根的恨意。 马里奥不敢想像到时候场面有多惨烈。 他确实要做准备了,至少要让自己那些混迹在青岚的小兄弟都回来,最近天气不好,还是泰容阳光灿烂。 挂断电话后,马里奥让c4过来,他和佩罗到底也有那么多年交情了,怎么说都得有点表示。于是他让c4准备几个小玩偶给他们邮过去,也算是有钱出钱,有力出力。 c4花了一周时间做了十二生肖,十二只小动物便浩浩汤汤地进了物流车。 望着物流车愉快地奔往青岚,c4还有点落寞。每次自己的手工艺品离开,他都会像割了一块肉一样难受。 所以他要和马里奥分享一下焦虑。 “你会不会也金盆洗手啊?”c4问马里奥,“干一票大的,然后在提班岛买个房子,或者干脆换个身份离开这里。” 马里奥抽着雪茄,透过烟雾看身边站着的小子。 “傻孩子,我洗什么手,”马里奥喷出一口烟雾,拍了拍c4的脑袋,“我洗手了,拿什么养你。” 第三十三章 强行邀约,不可拒绝(中) 佩罗说到做到,他忐忑地守在昆卡的床前三天,当医生告诉他情况稳定之后,佩罗便不再守了。 等待昆卡醒来确实是他想做的,但如果昆卡彻底醒了再行动,别人也就有了防御的机会。他不会像萨加一样,做一件事没做全,留个尾巴等着别人报復。 正如马里奥猜的那样,这事既然动了,佩罗要不就死,要不就把它做成。 他把昆卡的斗兽团召集起来,带到诗人的床边。诗人要起来指挥,情圣却摁住了他。他的伤实在太重,至少还要再休养一个星期。 佩罗说,等我抓到人了,给你机会动手爽一发,但现在你把指挥权交给情圣吧,看在昆卡的面子上,也看在我的面子上。 诗人犹豫了一下,最终点头应允。 虽然他很难接受自己不能马上起床参与行动的现状,但如果因此而放跑了萨加,那他付不起这个责任。 于是情圣接管了昆卡旗下的斗兽,再加上佩罗自己的人手,斗兽总人数二十七。 佩罗把一个信封丢给他们,里面有十张照片。 那些照片分别是萨加的妻子,萨加的儿子,萨加的女儿,萨加的两个情人,萨加的三个安保总管,以及两个女斗兽团的首领。 佩罗说,从今天起,忘掉你们现在的职务,我不需要你们守宅子,不需要看管金库,不需要兼顾伙房,不需要保护我的安全,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有这上面的十个人。 佩罗又说,一周时间,尽你们最大的努力掌握他们的踪迹,但不要行动,我要让这十个人一起死,所以找到了,汇报给我,然后你们就目不转睛地把他们盯紧了。 他们不吃饭,你们也别吃饭。他们不睡觉,你们也睁大了眼睛。 “如果一周后有任何一个人没有找到,那负责这个目标的斗兽就不用回来了,你可以自动认定被我放逐,我不会惩处你也不会杀你,但你从此不要再出现于埔塞湾。” 佩罗最后再说,我和昆卡招募你们回来,就把你们当成了自家兄弟。现在昆卡伤成了这样,我希望你们也能感觉到疼痛。 “渔山的人是怎么对待自己斗兽的,你们应该也略有耳闻。倘若失败,你们便会沦为他们的阶下囚,或者因为忠诚于我,最终死于他们的刀枪之下。我不忍心看到这样的结果,我不愿意你们所追随的饲主没能走到最后。”
第77页 “所以我一定要赢,为了我,为了昆卡,为了你们自己。” “你们一定要帮我赢。” 斗兽们的纹身在光线下狰狞地起伏着,他们朝佩罗趴下,双手摁在地上。这是斗兽表达忠诚的方式,正如他们从训练营里出来的那一天面对着铁笼跪下一般,那是他们与普通人划清界限的最后一道礼仪。 而从此,他们便心甘情愿戴上饲主赐予的枷锁。 他们都有着不愿回首的过去,难以启齿的经歷,想甩脱却甩脱不了的前半生,以及缠绕于自身的罪,和始终不得解脱的迷茫。 他们需要有一个领头人,领头人不在乎他们来自哪里,不在乎他们曾是什么人,不在乎他们做过什么事,在选定他们的一刻,便完完全全接受了他们,并将带他们走进崭新的后半生。 于是,能遇到一位珍视他们的饲主,并为饲主决一死战,便成为了所有斗兽的信仰。 佩罗看着他们如兽类一般精壮的肌肉,看着他们身上的伤痕,看着他们眼神中迸射的杀气,他也学着斗兽的方式福神趴下。 情圣想要阻止他,但他推开了情圣。 这群斗兽是佩罗最后的希望,他们值得自己行这样的礼。 第三十三章 强行邀约,不可拒绝(下) 那一天血红色的夕阳下,斗兽们的吼声也变成了红色。 当时的人们没有意识到,正是这区区的二十七人拉开了斗兽黄金时代的帷幕。 昆卡和佩罗对毒品帝国的掌权,将这一群既不是佣兵也不是战士,类似于奴隶却比奴隶更复杂的族群,推上了青岚国的歷史舞台。 那一刻的佩罗也并不知道,在往后的五十年里,斗兽的贩卖场再也不是黑市中的一角。 恰恰相反,随着第一场斗兽恐怖的降临,以及第一场全部由斗兽组成的暗杀集团的成立,让斗兽生意如星火燎原一样燃烧起来。 他们那么安静,那么忠诚,那么骯脏,却又那么纯粹。 他们是失败者,在自己的人生中曾跌到了谷底。他们是受害者,被宗教狂热或战火硝烟折磨得奄奄一息。他们是食物链的最底端,几乎每一个人都沿街乞讨过,几乎每一个人都染过酒瘾毒瘾,几乎每一个人都曾经选择过自杀。 他们的世界没有色彩,甚至早已被世界抛弃。在他们前半生中认识他们的人提起来,大家都会说——哦,是他,他还没死啊。 然而他们就是没有死。 斗兽的身份给了他们一个重新投胎的机会。为欲`望而战,却又不是欲`望。为奔跑而战,却又不是奔跑。为忠诚而战,却又不是忠诚。为终点而战,可没有人知道终点在哪里。 这些光明的词彙从来和他们都没有关系,于是训练营的人告诉他们——你们为信仰而战。 信仰有错吗,没有错。信仰有好坏吗,没有好坏。变化的是世界衡量好坏对错的标准,而不是信仰于每个人心头的驱动力。 而这词听起来又何其振奋人心,为了信仰奋斗,那总有一天能得到救赎。 每一个人都希望能翻盘再来的机会,每一个人都做过后悔的事,每一个人都一次或多次地闪过如果一切能重头开始该有多好的念头——现在,斗兽的生涯就给了他们这样的机会。 你不是你,我不是我,我们都为饲主而战,我们无关对错。 这样极度渴望重获尊严、重新开始人生的人,往往能爆发出不可思议的行动力。 佩罗觉得萨加的失败并不仅仅是他不够重视斗兽的尊严,没有把斗兽当成一群如初生婴儿般渴望得到使命的存在,还因为他买得不够多。 当他失去了瑞秋的斗志,失去了大批女斗兽之后,他并没有及时地进行补给。 或许是轻视斗兽的力量,或许是轻视敌人的仇恨,或许是他的内心早就因为各种各样的欲`望而扭曲变形,导致在他急功近利地追击埔塞湾,却得到失败的结果后,没能第一时间调整心态,继续维持冷静时的狡猾与审时度势的机敏。 他确实是聪明的,他能从佩罗和昆卡的眼皮底下拿走伏康的财产就是聪明的表现。 佩罗无数次地想过,如果萨加能够稍微稳一点,不要着急动昆卡,而是慢慢地用自己夺来的进贡线滋润着渔山的土地和天空,那或许过不了多久,埔塞湾便会彻底湮灭。 只可惜萨加没有改写的机会了。 有时候命运很顽固,无论你做多少努力,都改变不了它流淌的方向。可有时候它又很顽皮,只要稍微走错了一步,那就步步错,一错再错,错到无可挽回的境地。 萨加没有让妻子马上带着孩子离开,就是他错的第二步。他心底里尚存一丝不服气,想要从妻子那里重新赢回尊重与存在感,但很遗憾,就这一点点的不服气,让佩罗得逞了。 在这一个星期的最后一天晚上九点十二分,佩罗等到了第十条简讯。 而那一刻他知道,所有的目标都已经锁定了。 于是他告诉情圣——“该你了,该你去把萨加带到观众席上了。”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专为他准备的成人电影(上) 佩罗没有抓到所有的活口。 他让斗兽军团全体打开随身的针孔摄像头,记录下萨加的亲属一个一个落入网中的过程。
第78页 这是他送给萨加最后的礼物。 最容易抓住的是萨加的一子一女,儿子已经上高中了,正是叛逆的时候。他们的安保守在前门等待公子放学,而这公子却为了和朋友多逗留片刻,从后门离开。 斗兽的那一辆车就等在后门,见着目标走出门口没几步,便刷拉一下开过去,还不等抱着篮球的小子反应过来,迅速冲下了几个人,将他的同伴推倒,干脆利索地把他拉上车。 小男孩很害怕,不过没叫嚷,所以斗兽也省得给他麻醉,就戴了个头罩安心地夹在两名斗兽之间坐着。 萨加的女儿则是在服装店里被带走的。 她刚刚毕业,正为了毕业旅行筹划。那一通要求行动的电话打响斗兽手机时,斗兽便从街角出来。他径直地走进服装店里,直接拉上女孩的胳膊。 女伴和店员正欲尖叫,斗兽则掏出了手枪。佩罗并不打算让整个商场都陷入骚乱,毕竟这是他和萨加之间的恩怨,和路人没有关系。 然而手枪威慑得住路人,却威慑不住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大小姐。她拼命地挣扎起来,奋力地扭动着胳膊。 不得已,最后斗兽只能一枪托扫到她的脸上,将她打晕后彻底地扛上肩膀,推开玻璃门离去。 萨加的妻子是在家中别墅落网的,她或许并不知道,丈夫前脚刚离开不久,后脚就有兽群包抄。她正给远在国外的亲属打电话,抱怨着丈夫的无用和愚蠢。斗兽举枪让她把电话放下,轻轻放,说完再见再放。 他的妻子没有反抗也没有唿救,或许她心里清楚,能跟到他们家门口的人,大概已屏蔽了她所有求救的可能。 果不其然,在她走出别墅的剎那,她看到倒在地上的安保。他们安静地躺在血泊之中,那仿佛就是自己的下一秒。 她剧烈地抖动了起来,直到上了车也没法镇定。最后斗兽不得不给她吃了两颗安眠的药,让她好好地先睡上一觉。 两个情人就比真正的亲属难找一些了。 萨加为了躲避妻子的眼线,把她们藏得很深。他买了两栋偏僻的别墅,可惜女孩尚且年轻,爱玩的本性无法让她们好好地待在安全地带。 其中一个是在健身房被带走的,那一刻她在健身房的男厕所里,正和一名私教愉快地玩耍。 斗兽踢开了那间厕所的门,私教似乎还想英雄救美一下,但面对火器——大部分人都没有以卵击石的胆量。 另一个则是在酒馆里被发现的,她的年轻小男友坐在她的对面。他们的双手紧紧地握在一起,而女孩神色闪躲,似乎怕这样的亲密会让萨加的人发现。 男孩说,别怕,那老男人不会拿你怎么样,我会陪着你,等你做好准备了,我们远走高飞。 女孩说不行,他不会放过我的,我走不了,我害怕。 男孩说,我会豁出性命保护你。 可当斗兽走到他们餐桌旁边,让女孩跟着他离开时,男孩只是愣愣地望着斗兽的脸。 女孩把手抽回来,求助一般望着男孩。 很可惜,男孩并不记得十分钟之前他说过什么话。 上述的所有人带走得都算顺利,一个都没死,只有大女儿因为挣扎而被打肿了脸,而萨加的太太精神状况不太好。 所有的录像来到佩罗手上后,他看了一遍。 他很满意,他觉得萨加也会满意。 萨加出轨的画面会让妻子看到,被情人背叛的画面会给自己看到,孩子无助的画面会给全家都看到——天,佩罗真他妈期待萨加的表情。 这可是专门为萨加准备的成人电影,也是他们所有人在上路之前,最后能欣赏到的艺术作品。 佩罗甚至都想剪辑包装一下了。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专为他准备的成人电影(中)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能那么简单地抓住,三名安保总监就歇斯底里地反抗了。 这三人分别带着大批人手驻扎在最大的金库、最大的伙房和最大的烹调间附近。 佩罗真的佩服萨加,这个人居然把钱看得比命还重。他的别墅都没有那么多的人手,反而将最主要的火力堆在那些乌烟瘴气的厂房附近。 不过想来也是,萨加怎么会把人手派在别墅附近,他可是一个拥有升官发财死老婆的梦的小男人。 第一名安保总监被打死了,他的人手太多了,里三层外三层地保卫着堆成山一样的现金。看来萨加最近真的赚了很多,赚到连洗钱都来不及。 当斗兽把现场的情况汇报给佩罗后,佩罗也明白让斗兽冒险没有意义,他说开枪吧,尽可能简单地把他干掉。 于是那枚狙击子弹从树梢上射出,干脆地打入了敌人的胸膛。 而后斗兽则迅速撤退,消失得无影无踪。 第二名安保的火力并不勐烈,人手也不算多,斗兽接到命令后仍然试图抓活的。 他们把小动物绑上雷管,丢进满是毒品的伙房。 诗人说这威力大啊,你们丢丢看,你丢了就知道威力好大。 伙房瞬间炸成了碎片,燃起勐烈的大火。 毒品的香味飘散在空中,飘散在慌乱的人群里,飘散在混着鲜血的肉`体上,飘散在滚烫的枪管边。 小动物炸了三只,斗兽受伤一员。 那名安保最后其实已经趴在白粉堆里了,不知道究竟是敌人还是友军乱枪扫射中了他,让他的膝盖不住地流血。
第79页 斗兽来到他身边时,他试图举起枪给自己脑袋来一发,然而斗兽快他一步,对着他的胳膊也开一枪,让他失去了自我了结的机会。 第三名安保在美丽的丛林中被带走。 好似大部分斗兽都喜欢这样的雨林,茂密的林子遮天蔽日,小动物甩过去后,直接将木质的阁楼炸得四分五裂。 村民们纷纷尖叫着跑开,而佩罗让斗兽不要去管。 那些村民什么都不知道,抓了也没有意义。萨加平日里对他们也算不上好,那之后收了萨加的厂房,佩罗还得把他们找回来干活。 所以他们只需要干掉持枪的人。 雨林的枝丫太适合这些灵活得不行的兽类了,他们仿佛影子一样在叶间穿梭,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从天而降或从灌木后冲出。 他们就是在这样的林子里受训的,而此刻又在这种林子中对付普通的安保,那简直就是瓮中捉鳖。 所以有时候拿枪的不一定是猎人,一不留神,也有可能沦为猎物。 抓住那些安保后,斗兽们围坐一圈,没通知佩罗,愉快地在大自然中享受了一个小时的大麻和酒精。而后深深唿吸了几口新鲜的空气,将五花大绑的猎物扛上皮卡,摇摇晃晃地往城市开去。 诗人终于能把林子的照片给情圣看了,他说你知道吗,在这种地方,灵魂都被净化了一样。这叫啥,这叫返璞归真。你要不要跟我返璞归真一下? 情圣说,怎么返璞归真?打野炮吗? 诗人笑开,他坐起来,调整了一下姿势,搂过情圣的肩膀,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诗人说,嗯,配合大自然的律动,低碳做`爱。 第三十四章 这是专为他准备的成人电影(下) 事情进展到这里,都算是顺利的,而最难的环节,不外乎对付女斗兽群和被这群斗兽保护的萨加。 这个时候所有的斗兽都回归了,佩罗让受伤的那一人留下,其余的人全部出击。他坚决不会放走萨加,哪怕他当场自杀,佩罗也要拿到他的人头。 二十六名斗兽对付四个女斗兽,说实话,不用想都知道结果如何。 当萨加的车被五辆车直接围堵后,不仅仅是他绝望,其余的四人也十分绝望。 勇士是不分男女的,所以即便知道毫无胜算,那些女斗兽仍然奋斗到了最后一刻。 她们的人手太少了,能开车的算一个,能架机枪的算一个,被迫出来吸引火力的算一个,而还有一个,她摁住了萨加的身体。 如果这车被打穿,那她也会死在萨加之前。 她是瑞秋,是跟了萨加三年的女斗兽。她是诗人见过并交手过的斗兽,也是活到了最后的斗兽。 最先死去的是司机,在车辆还没有来得及调转方向盘时,早就架好布设的狙击枪便把子弹送进了司机的眉心。 它穿透了玻璃,穿透了头颅,甚至穿透了车的靠垫,它让第一块鲜血沾在瑞秋的脸上,让她立刻明白,终于到了这一步了。 第二个被干掉的是出来吸引火力的一个,瑞秋让萨加俯身后,马上灵活地钻过去掌控方向盘。她将同伴的尸体推下去,让另一人用尸体做掩护。 可惜第二人刚出来没多久,就被斗兽军团强势的火力达成了筛子。她只来得及放了两枪,而后枪身血红,落在了冰冷的水泥地上。 第三个被杀的是打开天窗架起机枪的一个。她歇斯底里地扣动着扳机,双臂狠狠地把控着机枪的方向。长长的子弹带一寸一寸缩短,另一边便弹出淋漓的弹壳。 她就像站在山顶上的首领一样,她怒吼着,眼睛喷射着火焰。她的手臂青筋暴起,纹身似也活了起来,为她不停地注入力量与勇气。 当她的胸口中了枪,她还能继续。当她的肩膀中了枪,她还在继续。后坐力让她的鲜血和烟尘混在一起,此刻她便是末路的英雄。 而当她的脑袋中枪时,她再也不能继续了。 她趴在自己的机枪上,即便瑞秋已经把车开动起来,她也没有缩回车里,没人知道支撑她站着的到底是信仰还是惯性。 瑞秋则留到了最后。 当车子被打坏,轮胎被打爆,车门被打出无数的单孔,歪歪斜斜地撞上侧旁的护栏时,车子终于停下。 斗兽停止了开火,他们需要抓住活着的萨加。于是所有人屏息静候,直到瑞秋主动推开了车门。 也就在这时,斗兽对她进行了射击。确实要抓活着的萨加,但对于这个女斗兽——留不留活口,佩罗表示随他们喜欢。 但情圣决定不留。 瑞秋的神色没有一丝的慌乱,扣下扳机的动作也没有一丝的犹豫。她的枪法极其精准,接连几枪便让主要的火力暂时削减。 但她只有一个人啊,她再怎么努力,也躲不过二十多人的袭击。她是不会被活捉的,没有一头斗兽应该被活捉。 情圣是从她背后开枪的,情圣不喜欢用枪,但他觉得,应该用她对待诗人的方式结束。 瑞秋的身子晃了一下,而后转过身来。她看到了情圣,再次举起了枪管。 情圣再补一枪,打中她左边的胸口。鲜血染红了她的衣服,如一朵艷丽的胸花。 于是她又晃了一下,向前趔趄了几步。她还是没有松开手中的武器,而是晃晃悠悠,第二次朝情圣瞄准。
第80页 情圣开了第三枪,第四枪,第五枪。 瑞秋的枪终于丢下了,她的膝盖一软,只跪了一边。她用枪枝撑着自己的身体,最终向后躺去。 现在,她来到道路的尽头了。她的眼睛看着湛蓝的天空,躺在路与天相接的地方。 情圣走过去时,萨加正抱着头缩在车里。这个小男人蜷起身子,还真是藏得毫髮无损。 情圣让其他人把他绑好,转而去看瑞秋。 瑞秋的眼睛仍然睁着,情圣俯身,帮她合上。她完成了自己的使命,救赎了自己的灵魂。 情圣永远也不会知道她到底背负着怎样不堪回首的经歷和不苟的过去,但此刻的她无比洁净。 第三十五章 我只说三点(上) 这是阳光明媚的一天,埔塞湾正式进入了秋季。叶子不会变红变黄,温度却下降得十分舒爽。 佩罗将所有人都运到埔塞湾和渔山交界的一处空地,在这里可以看到埔塞湾漂亮的水域。海天的蓝连在了一起,站在边上,便能从此岸的埔塞湾,看到彼岸的渔山。 小小的渔山只露出临着水域的山头,它仿佛一座绿色的岛屿漂浮在水面上。 昆卡是在两天前能下地活动的,而诗人则已经可以为他端茶倒水,甚至偶尔出去走一走。 佩罗说肯定要在今日之前起床,今天是多么重要的日子,怎么可以缺席。 他把萨加关在有大屏幕的小屋里整整一夜,小房间里什么都没有,只有电子屏不停地轮播着他搜集的影片。 佩罗希望那些画面能让萨加记牢了,让它能在他临终前牢牢霸占着灵魂的一角。 七名俘虏也从不同的地方运送到了此处,斗兽们借着空地上的木架子,将他们好好地吊在上面。其中六人已经放弃了挣扎,虚弱和绝望让他们精疲力竭,只有他的妻子还在不停地流眼泪,时不时扭动一下`身子。 昆卡拄着拐杖,从车上下来。诗人缠着纱布扶着他,将他送到佩罗的旁边。 “她以前肯定很少流眼泪,”佩罗对昆卡说,“否则她怎么还有那么多库存。” 昆卡扭头去看那七个缠得像茧一样的俘虏,又环视了一圈周围的布设。 二十七名斗兽此刻已全副武装,将整个会场团团围住。他们抽着烟,闲聊着,把玩剩下来的几只小动物,为它们缠好引爆的雷管。 等到仪式开启之后,渔山的残余肯定会收到消息。所以埔塞湾仍然要做好最后的布防,以免那些已经退无可退的渔山党羽和他们搏命。 除了斗兽之外,密密麻麻的安保则穿插其间。 当下他们正搬着几个油桶,还拉来了一堆的小凳子。 佩罗为敌人准备了东西,也为客人准备了座位。 他倒是想知道在目睹这一切之后,那些残余究竟是愿意做他们敌人的多,还是做客人的多。 “真的要这样吗?”昆卡嘆了一口气,哆哆嗦嗦地摸出烟。他的手臂仍然使不上力气,点菸都显得费劲。好不容易把烟弄着了,才长长地喷出烟雾,“杀人全家啊,你对伏康时可没有这样的狠心。” “所以那时候我不成熟,”佩罗扬眉,顿了顿,无奈地摇摇头,“早杀晚杀,能有什么区别。做多一点做少一点,不都还是在做。” “这次做得那么突然又那么绝,我担心其他人对你又恨又怕,那你收了渔山,怕也不好治理。”昆卡略有担忧,但其实这担忧说出来也没用。 佩罗已经用他治理埔塞湾的手段证明了他逐渐养成的新习惯——让人怕,没有关系。让人恨,也无所谓。只要他们不说出来,不表现出来,那佩罗都可以假装不知道。 而一旦出了口,那就杀。杀一个不行,杀一群。杀一群不行,杀全家。沾亲带故地杀,连根拔起地杀,杀到没有力气拔枪为止,杀到对方死了,或自己死了。 “你以为我不杀他全家,那些人就会心服口服了吗?”佩罗反问。 昆卡没接话。 他能看得到佩罗的改变,当初谨小慎微、以和为贵的佩罗正在一点一点地消失。 第三十五章 我只说三点(中) 萨加被带来的时候,面色已经很苍白了。 佩罗让人把他摁在椅子上,面对被吊着的几根腊肠。他不想听萨加说话,所以让人堵住了他的嘴,顺便绑住了手脚。 佩罗并不认为他能骂出什么新意,而如果又是骂他全家和祖宗十八代——不用了,萨加已经用失败的行动证明这不是好的选择。 等到萨加稍微镇定下来,开始接受绝望的境遇时,佩罗点点头,让安保将汽油淋上去。 于是高高的梯子架起,从上至下地将七条腊肠浇个透彻。 还有力气的人继续蠕动了一下,让佩罗有一瞬间后悔自己在白天做这件事。如果换成晚上该有多好,若是周围都黑透了,这光芒才能照亮天际。 他招手让诗人过来,给了他一个打火机。而后慢慢地踱步到萨加的旁边,伸手摁住了对方的肩膀。 萨加最后的力气就只够颤抖了,当佩罗轻声对诗人道一句“点灯”后,萨加便连颤抖都不会了。 他闭上了眼睛不敢去看,若不是他的双手被反绑着,恐怕他还要捂住耳朵不敢去听。
第81页 七条腊肠发出悽厉的惨叫,在火光中燃放着最后的生命活力。他们的身后是湛蓝的天际,遥远广阔,一望无垠。 佩罗一瞬不瞬地盯着那些肉`体变成黑色,一分一秒等待着他们的嘶吼消散。 世界仿佛也因此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在等待着一个结局。 佩罗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一天,他也曾经目睹过这样的大火。 那时候他好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破旧的房子,那房子被风一吹就吱吱呀呀地响,好像随时都会轰然倒下。 但佩罗在里面待了一整年。 他用干草和不知道什么人剩下的布料盖在身上,用捡来的塑料盆接住漏下的水珠,每一天精疲力竭时他就会蜷缩在靠近炉子旁的角落,那角落最不透风,也最安全。 他在那个破屋里熬过了人生中最寒冷的冬季,等到春回大地的时候,他便也有了生机。 他一天一天把房间打扫干净,再用自己跑腿换的钱买了一张铁床,买了一张薄被,过不了几个月,他又买了新的锅碗瓢盆,甚至买了一双新的鞋子。 他跑腿确实需要一双好鞋,而不久之后,他大概还要一件新衣服。 于是那除了杂草和破布便是虫鼠的窝有了人气,它被佩罗日復一日地收拾出家的雏形。 那一年佩罗多少岁,他已经不记得了。他只知道那是他为自己挣来的第一样东西,也曾以为它能真的成为自己的家。 所以他会给它按上新的木门,会爬上房檐把砖瓦填满,会买回油漆粉刷那已看不清颜色的墙面,还会小心地把钱塞进枕套里。 满满当当的碎钞积累着,换回的新玩意便一针一线地织出新生活的轮廓。 然而一年之后,它毁于一场大火。 佩罗不知道是有人闯进来偷了他的钱,而不留神让房子点燃,还是黑帮的火拼,最终牵连了他的小屋——他至今都没有答案。 毕竟在那种东一间废弃房,西一间烂尾仓的贫民窟里,时不时有点意外实在太正常了。 所以他只记得那一天当他兴沖沖地跑回来,想把更多的钱塞进枕套时,还没走到近前,便远远地看到了火光。 那火光真耀眼啊,让周围都挤了一圈看热闹的人。 他扒拉开人群,来到了最前面的一排。大火已经烧得差不多了,火势正在减小。他能看到被烧得漆黑的房梁,还能听到噼噼啪啪,木柴燃烧和砖瓦掉落的声音。 说不清那一刻是什么感觉,又或许什么感觉都没有。 他只是静静地望着它烧完最后的一点,浓烟滚滚,直通霄汉。 然后人群散去,天黑得可怕。 对路人来说那不过就是一个看热闹的机会,是一间早就该毁掉的破屋,是一个连饭后谈起来都显得多余的贫民窟的日常,何况那房子可能压根就没有人住——现在好了,现在上面可以盖新屋了。 但对佩罗来说,那是他一年多的积蓄,心血,希望。 而此刻,它们全部都在他的面前化为灰烬。 “你知道为什么我能赢吗?”佩罗扭头看身体已经湿透的萨加,俯身凑到他的耳边,轻声道——“因为你是个懦夫啊,你看,你连睁开眼睛都不敢。” 佩罗用力地捏了捏萨加的肩膀,抽出腰间的配枪。 他眯着眼睛等待火焰渐熄,而后举起手枪,抵住萨加的后脑,干脆地扣下了扳机。 第三十五章 我只说三点(下) 萨加的人来得太迟了,他们的车赶到时,佩罗已经和昆卡抽了半包烟。 在他们叫嚣着进入视野范围之内,表露出其为了渔山要与佩罗决一死战的斗志之际,佩罗的安保全部举起了枪管。 举起了一层,举起了二层,等所有车都开进来后,斗兽站起来,便包成了第三层。 于是斗志就在蓝天下消散,仿佛被风吹乱的薄云。 七辆车好好地停在路中央,安保不动,上面的人也不动。 直到情圣走出人群,上前敲了敲其中一人的车窗,对他们说——“饲主让你们下来喝一杯”时,慢慢地,才有人把车门打开。 佩罗说,发凳子吧。 于是更多的人从车上走下,他们神情肃穆,眼里氤氲着恐惧和愤怒。不过这些人还是迈得开步子的,至少能顺利地走到某一张凳子面前,而后乖乖地坐好。 安保缓慢地移动着,为这些人让着路。 佩罗甚至没让安保把他们的枪搜走——真的没必要了,如果有谁傻到在这样的包围圈里掏枪,那大概也是为了自杀。 佩罗知道,来的都是渔山有点人手的傢伙。他们带着自己最得力的打手,也带着最忐忑的心。他们已经亲眼看到了挂着的七根香肠和倒在血泊中的萨加,那此刻的渔山到底是什么情况——也心里有数了。 等到所有人都落座之后,佩罗说话了。 他让人把尸体都放下来,而后走到尸骸的中间。他把手枪插回了腰间,重新打量了一遍每一张来者的脸。 他说,萨加给你们多少,我照样给你们多少。换了上面的人,不换你们手里的钱。 “别的大话我不敢说,但只要你们继续做好分内的事,不给我惹麻烦,不给埔塞湾添乱子,我佩罗和昆卡可以保证——日子只会越过越好,不会越过越差。”
第82页 底下的人没有声音,他们的额头青筋暴起,愤怒唿之欲出,但既然没有发声,那佩罗可以继续说下去。 于是佩罗又走了几步,走到萨加的尸体旁。 他踢了一脚,把萨加的尸体翻了个面,踩在尸骸的胸口上。 他说,如今萨加已经不復存在,我们也不要乱了阵脚。我会全权照看你们的生意,我埔塞湾所有的兄弟,也会帮着渔山照顾你们的生意。 “只有大家共同努力,才会有持之以恆的稳定。我们从来就不该是敌人,却自相残杀了那么多年。而现在,和平的日子要到了,我们终于要变成一家人了。” 这次说话的停顿间隙,坐着的人开始有了骚动。 不过佩罗并不介意,领导讲话都是只讲三点,他也还有最后一点需要表明。 那一点便是总结——“从今天开始,不要再和我提什么青岚的埔塞湾和渔山。往后再也没有什么渔山,大家都归属于埔塞湾。” 这话一出,骚动再次掀起。 其中一人终于忍无可忍,一下子从座位上站起来。他抹了一把鼻子,指着佩罗骂道——“你这是什么意思,你个臭婊`子也想吞我们渔山,你他妈真是——” 很可惜,他的话没有说完。 他刚刚吐完了那个不雅的字眼,另一个同样坐在板凳上的人便也跟着站起来,他麻利地抽出手枪,当即给了曾经的盟友两枪。 骚动又平復了下来。 佩罗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的萨加,把鞋子从上面移开。 他眯起眼睛继续往前走,直到彻底来到坐着的一群人跟前。 这样的距离比较好,这样他就不用鼓足中气、扯着嗓子说话了。 所以他缓下声调,轻声问道——“还有谁有异议吗?” 第三十六章 我只给你下跪(上) 佩罗是一个被歷史铭记的毒枭,其名声一度在国际上甚至超过了青岚国的总统。 从他整合了埔塞湾和渔山那一年开始,往后的五年里,他让埔塞湾每一年毒品的收入从之前的三百亿拉比勐增至五百亿拉比。 他收缴了渔山新型毒品的工厂,此刻他可一点都不憎恶新型毒品了,相反,他还十足地狂热。 他让那些工厂没日没夜地轮转起来,甚至买下了埔塞湾附近的一块小岛,投入资金修建新的厂房,里面堆满了世界顶尖的化工机器和合成材料。 在传统毒品因制作和生长周期而出现价格波动时,他便用新型毒品维持着公司的资金运转。 而他也是第一个将海外大棚种植技术引进国内,用于毒品种植的人。在这样的带动下,除了毒品种植之外,其他的农产品也一併受益,顽强又固执地对抗着四季的变幻。 那时候的钱不是按月算的,而是按小时,按分钟,按秒。无论是他们喝酒,跳舞,唱歌,还是在床上翻云覆雨,金钱就这样滚滚地从各种各样的渠道进入帐上,仿佛百川入海。 而有了那么多非法的收入,佩罗也只能扩充洗钱的途径。 他将收入大量分配给昆卡的斗兽贩卖场,昆卡则将之再分给拳场、赌场、跑马场,过滤掉必要的折扣之后,现金便成了赢来的收益和赌场的盈利。 但这样还不够,于是佩罗又将之投入电影行业。他建起大大小小的电影公司,办了各种各样的电影、电视、传媒类的奖项,设置数不清的文娱扶植计划。 于是,娱乐行业也随之繁荣起来,让人眼花缭乱的电视剧和电影层出不穷,优劣参半,但数量却是惊人的。 后来有人统计过,在这一段时间里出产的电影,可以赶上之前十几年国内电影的总量。其制作周期也短得可怕,平均一周竟能完成两部电影的制作。 当然除了上述的之外,昆卡要求佩罗重启伏康的慈善事业。在赚得盆满钵满之际,千万不要忘记收买底层民众的心。 所以佩罗修建了新的码头,新的工厂,新的居民楼,新的学校。他效仿伏康和马里奥的做法,花钱投入那些连他自己都没有进过的教室和图书馆。 底层人开心了,上层人也闭嘴。佩罗毫不吝啬地包装了大批的礼盒,那些礼盒装在物流车里,浩浩汤汤地往某些地点的仓库走。 仓库里有埔塞湾的人,他们便在内部分拆,送到不同的办公室或不同的更衣间。 无论你开口还是不开口,答应还是拒绝,那小礼盒一定会放在办公桌最显眼的地方,或更衣间最正中的位置。 佩罗用最强势的手段,把进贡的线收了回来。 以至于在那段时间里,那些穿着制服的只有两类人,一类是归属于埔塞湾的人,一类是支持埔塞湾的人。 青岚一直都是毒品出口的大国,但在佩罗和昆卡领导下的埔塞湾,却让青岚成为了毒品支持的大国。当时的民众都说,毒枭是不可能铲掉的,若是铲掉,国库都空了。 当然也有人会告诫佩罗,树大招风,不要太过招摇,否则容易给人盯上,容易当成靶子。 可是疯狂的佩罗和昆卡再也不想像伏康一样小心翼翼地活着,不想像小男人一样如履薄冰地经营着,他们手握着富可敌国的资源,又怎么会相信明日的一场暴风雨,便能将他们的家业全部摧毁。 你看,每一周他们都还和那些名流议员一起聚餐,他们甚至数得出那些人口袋里到底有多少钱来源于自己的进贡——没有人会自断财路。
第83页 没人能免俗。 第三十六章 我只给你下跪(中) 不仅如此,昆卡还购置了大批的房产。经济的繁荣让外来人口大批量涌入青岚国内,这也让房价勐烈地飙升。 昆卡下令诗人寻找的科学家也终于有了安置的地方,他将其放在另一座小岛上,分拨了大量的金钱支持对方的研究,并派了重兵把守。 那将是他和佩罗的底牌,是一旦有人试图端他们的锅,而留在最后的一发子弹。 昆卡和佩罗搬到了山顶的别墅上,在这个别墅可以俯瞰整个埔塞湾。 那二十七名斗兽也勐增到了上百名,昆卡为他们准备了更好的房子,更优渥的生活,甚至僱佣了专门的厨师和侍从,打理这群斗兽的日常起居。 这是天堂,每一次佩罗站在落地窗前,望着这碧波翻滚的海洋和平静宽广的天空,都忍不住感慨。他将自己从一个连饭都吃不饱,连鞋子都没得穿的境遇里拯救出来,一步一步走到了天堂的门口。 昆卡从后面抱住他,解开他衣服的扣子。他将佩罗摁在玻璃门上,抓紧了他的双手。他从后面进去,直到深入到最柔软的地方。 佩罗呻吟出声,咬牙让他更卖力一些。 他说我要感觉到痛,所以狠一点,勐烈一点。 于是昆卡奋力地操干,如他当初给了佩罗一巴掌一样。他掐着佩罗的脖子,让他跪在自己的山峰上,他把穴`口撑开,直到扯出鲜血的泡沫。 他歇斯底里地啃咬着佩罗的嘴,舌头,面颊,让他身上布满伤痕。 昆卡说我爱你,我他妈太爱你了,如果你要遗弃我,我就把你从这里推下去。 佩罗说你如果不放心,那就捆住我。用绳索,用铁链,把我`操得只认识你鸡`巴为止,把我`操到射出来,操到失禁,操到你当初希望的,废了我那样。 所以昆卡会把他捆住,让他跪在自己面前如奴隶一般费力地吞吐着自己的阴`茎。他会射在佩罗的嘴里,后`穴里,他坐在松软的皮质沙发上,望着天宽地广,望着佩罗跪在胯下,乖顺地前后动作。 当事业的繁荣让佩罗达到高`潮,他的肉慾也终于被自己释放。他贪恋着昆卡的每一次施暴,每一个吻和每一回射`精。 他说我只会向你跪下,昆卡啊,我只向你跪下。 而这时候昆卡便会打了鸡血一样更勐烈地操干下去,操到佩罗的喉管里再也发不出连贯的词彙。 他们如发情的动物一样在帝国的顶端做`爱,直到精`液喷在透明的玻璃上。 是的,即便是在那样的日子里,佩罗也会想到结束的一天。他曾经拥有过那么完美的生活,拥有所爱的人和所向披靡的实力,那他这辈子还有什么遗憾。 每个人都是贪得无厌的,这样的贪慾让人如乘坐火箭一样改变着。 从不忍心对伏康动手,到杀了萨加全家。从不知道如何进攻,到如今无孔不入地将钱塞进饭盒或信箱。 从被人骂作污秽之物和舔人屁`眼的婊`子,到现在他走到哪里,哪里都会有人毕恭毕敬地为这个混帐点菸,斟酒,鞠躬哈腰。 所以或许佩罗所留下的另一件影响力巨大的事,就是让国家通过了同性婚姻的法案。 现在想起来还真是十足讽刺,佩罗一辈子未曾与昆卡结婚,一辈子双手沾满了杀戮的鲜血,一辈子浸泡在毒品的海洋里,可他却为这个国家的一部分人,带来了追逐真爱并获得肯定的机会。 没有人知道佩罗在促成这一件事时,是为过去自己遭遇的不公而进行报復,还是真的仍尚存一丝纯粹。也没有人知道在那一刻他是否确实想和昆卡有一个结果,还是单纯地彰显自己的影响力。 不过这都不重要,因为没有人会否认他所成就的功绩以及给青岚带来的影响,但也没有人会忘记他犯下的恶行,和他身上背负的滔天罪恶。 第三十六章 我只给你下跪(下) 而马里奥也随着埔塞湾和渔山的统一,获利不浅。 西莫尼再干了三年之后,正式宣布退出歷史的舞台。其实他不退出也没办法,之前和渔山的线几乎都被拦截了,也根本找不到愿意为他供货的新商贩。 倘若找一些小的帮派拿货,又隔三差五地给海关拦下。 他年纪确实太大了,已经没有精力再穿针引线,何况把舞台留给年轻人,大概也是他光荣退出的最后一件善事。 马里奥遵守诺言,为西莫尼之后三年的亏损给了一笔安置费,他送西莫尼上了飞机,祝他有一个平稳健康的晚年。 当飞机翱翔在蓝天之上,并消失在云层之间后,马里奥静静地抽了三根烟,最终扭头搂了一下他的小炸弹,道——“差不多是时候长出翅膀了。” 他终于要开闢空中航线了。 其实在这个问题上,c4一直有些害怕。 马里奥开闢海上航线时,他不在马里奥身边,没看到其打江山的过程,不予评价。而当开闢陆地运输线时,晚上的火车多是走货而非走人。 那时候他做了几个炸弹炸毁车厢,也没有杀死什么人,只是有一个过路的农夫正巧在铁轨旁,结果被震晕了而已。 可现在马里奥让他开始走航空线——他不知道这是要炸机场还是炸飞机。飞机没有私人承包这个说法,而一旦要夺一块天地,定然要伤及大批的无辜。
第84页 所以没过几天,当马里奥让他多做几个小动物时,他终于忍不住了。他躺在床上望着身边的小鸡仔小老鼠小绵羊,横竖睡不着觉,于是爬起来,敲响了马里奥的房门。 他从来没有这么做过,一般晚上起来他只摸去厨房和厕所。按照马里奥的话说他还在长身体的阶段,吃得多睡得也多。 不过他当然不再长高了,非得要长,那就长胖了。 马里奥已经睡着了,c4敲了好一会,他才睡眼惺忪地起来开门。一见到c4也穿着睡衣还戴着睡帽,第一反应是厨房终于被他掏空了。 “你喝点酒吧,喝了就不饿了。”马里奥随意打发,便想把门关上。 但c4没让,他用小兔鞋子抵住门口,抬头看瘦高的马里奥。他纠结了半天,还是把这话说出口了——“我……我不想杀旅客。” “杀什么旅客?”马里奥一脸茫然。 “我、我不想杀旅客,”c4又重复了一遍,他捏着门把手,低头把小兔鞋子收回来一点,“你、你杀旅客的话会被盯上的,你被盯上就会被抓,被抓了我们就要分开,分开了你就要判刑,我就被言行逼供,想要见你一下就得背叛你,可我背叛你就再也见不到你了,我要是见不到你的话——” 马里奥举手制止了他,现在他听明白了,c4以为让他做小动物是要让他炸飞机。 马里奥哭笑不得,他怎么会去炸飞机,他还没那么神经。 青岚和泰容国情不一样,泰容是从始至终都有人紧盯着这群毒枭,所以马里奥绝对不可能和埔塞湾那两个疯子一样掀起那么大的波浪。 不要说炸飞机了,就算他突然冲出去干掉仇人全家,他敢说第二天绝对有缉毒警找上他门口。 他是要买飞机。 买空姐,买空少,买机长,买地勤,甚至买航班。 能用钱和平解决的问题,马里奥是不爱下杀手的。毕竟两国的犯罪成本完全不同,他还不想这东风没借到,自己就蹲大牢了。 这也是为什么他好好地把西莫尼送上回乡的路,又为何那么多年只有c4一头斗兽作伴。 但马里奥大概和c4解释不清,望着c4一脸担忧的表情,他只能简单地说——“我保证不给你炸飞机,你放心吧。” “那机场呢?”c4十分较真。 “也不炸,好吧?”马里奥揉了揉眼睛,他妈的他真的好睏。 “那……那机场大巴呢?” “不炸不炸。” “那——”c4想了想,他要把关于航空的一切都数出来然后问个明白。 然而马里奥不让他问了,他把门拉开,将c4拽进来,三五初二把他丢床上,自己也跟着钻到被窝里。他说我他妈都不炸,你给我好好睡,我就喜欢你做的小动物,我做来当摆设的,成吧?晚安。 说完也不管c4到底躺下还是坐着,自顾自地闭上了眼睛。 c4在床上待了好一会,觉得自己得到了一个美满的答案。原来饲主是要拿小动物做摆设——那他要捏得更精緻一点才行。 他蹑手蹑脚地起来,打算连夜就给小动物雕刻上细节。但走到门口时,他又停住了脚步。 他回头看着睡在床一边的马里奥,心脏剧烈地跳动起来。 天人交战了片刻,最终他又走回床上,小心地掀开被子,乖乖地躺到马里奥身边。 这可是他第一次有机会和饲主睡觉啊,他——他选择暂时停工一夜。 想到此,他往马里奥身边靠了一点,再靠了一点,就着对方的鼾声也闭上了眼。 第三十七章 你肯定喜欢夹着枕头睡(上) 诗人和情圣也是在这个时期,真正一起到雨林里走一走。 他们巡视的是萨加的雨林,说实话,诗人不得不赞嘆这里打理得比昆卡旗下的地盘好很多。倒不是说规模比昆卡的大,而是他们会把小屋造得更加精緻,用的木材也漆了一层防潮的油,以延长其使用的时长。 而昆卡的雨林厂房基本都是随便砍几条木头,支起来能用就行,哪天狂风暴雨搞塌了,第二天再重新建。 每次来巡视,诗人随同其他农民窝在一楼里吃东西,都担心那房梁哗啦一下压自己身上。 他和昆卡说过无数次了,但昆卡始终是那句——凑合用就行了,搞那么麻烦干什么,指不定哪天就得转移。 转移个屁,用了那么多年还不是一个地。 “我们那的屋子得换木头啊,”情圣走到木屋旁,用手摸了摸小男人的好木桩,再捏起拳头敲敲,“回头你得跟昆卡说一下,这才耐用。” 你看,现在情圣也这么说了。 不过最近好像和饲主说啥都没用,他们正沉浸在激流勇进的快感中,这些无关痛痒的小毛病不在他们考虑的范畴。 “你自己和他提吧,我说了没用。”诗人道。 他招唿其他人把新锅炉从车上搬下来,再扛进屋里去摆好,而后抓了一小包粉,走出屋外,用手指沾了沾伸进嘴里,继而递给情圣。 情圣还是摇头不要。 他绕着这小片区走了两圈,才最终回到诗人身边。 这是他们翻新的第七间新厂房——而这数额还仅仅是上半年的量。这五年来他们的厂房成倍数增长,以至于情圣都不确定是不是每一间都仔细地检查过。
第85页 在安保这方面,必须承认,情圣的警惕性非常高,也十分负责。 他在乎厂房的通风,防潮,隐蔽,火力。有时候甚至会自己坐上直升机在空中盘旋一圈,确定从上面也没法发现厂房的踪迹后,才算给某个地点打个及格分。 “那就不说了,我们自己换吧。”情圣抹了一下鼻子,走出厂房外。 这几年来他的权力也越来越大,管理手下上百名安保不说,还有几十名斗兽都在他调度范围内。 其实依照如今的地位,他早就可以像诗人一样高高挂起,不必再亲力亲为地参与那些刺杀之类的任务,而只需要待在指挥间听汇报就好。 但情圣不乐意,他闲不住。按照他的话说,不动起来就觉得自己没价值了。 他的恐惧藏得很深,但诗人看得到。他是担心有朝一日佩罗出现什么疏漏,最终把得到的一切又输光了。 他得帮佩罗守住江山。 “他们太放松了,”情圣还是忍不住抱怨,“明天我去定木材,你知道萨加是在哪里订的吗?我早上订,晚上能运到吗?” 诗人哭笑不得,没回答他。 情圣不管,又继续安排,“今晚回去让他们把所有厂房的数据都给我一下吧,你统计一下昆卡那边要多少木材,我明天一起定,到时一起加固。” 诗人点点头,依然没吱声。 情圣倒退两步,更全面地看了一圈周围的环境,再说——“我觉得这军火仓也太近了,而且才有一个,你上直升机看过了吗?至少得搞两个才行,上面要是直接炸了,这里连反击的办法都没有——” “情圣,”诗人打断了他,又沾了一点粉末抹在牙龈上,咽了口唾沫,朝对方扬了扬下巴——“你很缺乏安全感,是吗?” 情圣愣了一下。 诗人耸肩,“比如睡觉要抱着枕头,夹着被子,不喜欢把窗帘全部拉上,也总是做噩梦,睡眠很浅,快动眼阶段和慢动眼阶段的比率——” “我不夹被子。”情圣没听完,便有些好笑地反驳。 第三十七章 你肯定喜欢夹着枕头睡(中) 但诗人还是说对了一些东西,情圣确实没有安全感。 无论他们从伏康的布设中侥倖生还,还是如今彻底覆灭了渔山,情圣都没有感受到绝对的安全,这或许也是过去的经歷给他带来的阴影。 那种一场战争结束紧接着下一场就袭来,一个交火区转移马上把休战区炸毁,一条指令下来他们是盟友,下一条指令就将彼此变为敌人——局势的动盪和瞬息万变都让情圣知道战争从来不可能真正结束。 如今埔塞湾成了青岚最大的毒品企业,那不用说,无数的眼睛都会在暗中观察着他们的一举一动。所以他们非但不能掉以轻心,反而应更加谨慎。 正如攻下一个战略要地之后并不是立即开香槟庆祝,而是重新布防,要比之前进攻时,更用力地守住战利品。 他经常发噩梦,他承认。从童年时期被毒品和枪炮折磨得分不清梦境和现实,到现在不碰毒品却总是会莫名其妙地惊醒。 他表现得比诗人更容易和手下人打成一片,他几乎所有时间都泡在酒精里——包括现在,他又从车座位上拿了一瓶酒下来,更不用说平日里他连开车都在喝酒——但只有他自己知道,如果他不能用酒精稍微放松一下,那他的精神早就溃不成军。 他一口气喝掉了半瓶,或许也是为了更好地反驳诗人,他也沾了一点粉末伸进嘴里。 相比古柯硷而言,他其实更喜欢海洛因。古柯硷会让他亢奋,而海洛因能给他安稳。所以他也从来不会用冰毒——老天,用冰毒还不如让他多喝几瓶酒。 何况他在那方面的威勐劲头,根本不需要冰毒的帮助。 “我看起来很紧张吗?”情圣问,“我只是防患于未然。” “你看起来像拼命摆脱紧张。”诗人一针见血地道。 情圣还想反驳什么,但却找不到词彙。诗人有一种很奇怪的能力,他总是会说一些听着不正确却又让人无从自辩的话。 情圣说不清他到底喜欢还是讨厌这一点。 诗人招手让情圣跟他在林子里走一走,趁着天空的乌云还没黑到下一秒就倾盆大雨之际。而且他也想好好地和情圣谈一谈,关于他们都有所预感的事情。 比如——“饲主和我说过,十年之内云层定有动作。所以无论我们如何防御,到时候青岚也会和泰容一样,进行一次地毯式的扫毒。” “我知道,”情圣说,“这也是我和我饲主提过的问题。我没有别的意思,但你应该也明白,伏康和萨加倒下并不完全是我们饲主的功劳。有时候我们做的一些事情之所以没有碰到更大的阻力,是因为被某些人默许了。” “各个击破。”诗人接话。 “对,所以埔塞湾如今一家独大,就只剩我们一个靶子了。”情圣把话端挑明。 其实他们两人所能看到的是一样的结果,只不过一个选择顺其自然,以不变应万变,一个选择负隅顽抗,尽一切努力筑起堡垒。 “所以你认为,在我们都看到这样的结局时,饲主们又会如何选择出路?”诗人问。
第86页 情圣嘆了一口气。 是的,这就是他最害怕的东西。饲主选择斗兽,斗兽也选择饲主。他和诗人能产生截然不同的应对心态,饲主也会如此。 斗兽的嗅觉和视觉始终比饲主更加敏锐,所以哪怕这一刻昆卡和佩罗仍然沉浸在甜蜜和胜利之中,斗兽也已经早早察觉了分崩离析的可能。 “你和昆卡会走吧,”情圣说出这个残忍的推测,“而我……大概会留下,跟佩罗拼到最后。” 第三十七章 你肯定喜欢夹着枕头睡(下) 这个话题真的令人难受,说完之后两人都没再继续。他们沉默地在林子里走着,直到远远地离开厂房,四周只剩风声和一些若有似无的虫叫。 诗人抬头看天,天空愈发阴沉。他找了个空地再用了一点古柯硷,顺便抽了一根烟后,天空便飘下了零星的雨丝。 他觉得他和情圣真的不该就这个问题展开,否则两个人都挺尴尬的。他们是刚刚一起流过血,你拯救我我拯救你的战友,这话说出来就像否认了之前的交集和牺牲一样。 诗人想回去了,但他走了几步,情圣却从后面叫住了他。 此刻情圣已经把酒喝光,找了个空位把瓶子放下。他满身酒气地朝诗人靠过去,问了一个没头没尾的问题——“你之前说的话还作数吗?” 诗人思考了片刻,反问——“你指的是……和你打的时候,我让你三招吗?” 情圣哑笑,他摇摇头,继续往诗人的方向靠近。 现在诗人能闻到对方的酒味了,还有汗水干透后的臭,那味道混在浓烈的雨腥里。 诗人后退了一点,轻轻地碰到了身后的树干。而情圣则继续向他靠近,两人几乎贴在一起。 诗人并不紧张,他只是很好奇情圣要做什么。那一刻他压根没有往那方面想,毕竟他们几分钟前才结束一场过分严肃的谈话。 不过情圣不需要他想清楚,因为他用动作直截了当地改变了气氛。 他抓住了诗人的手腕,扣住对方的后脑勺吻了上去。 这一回诗人想起来了,他说过要和情圣在林子里做`爱。可惜之前的事情太多,竟把这承诺抛诸脑后。不过他并不认为当下是个好时机,因为——“要下雨了,现在不合适吧?” “有什么不合适,你试过吗?”情圣搂住他的脖子,嘴里的酒气喷到诗人的鼻腔。 说实话,诗人受不了这个。 情圣的眼窝又黑又深,胡茬蹭到他的脸上刺刺痛痛,而情圣还特别喜欢吻完之后保持这样脸贴着脸的距离,因为他可以时不时伸出舌头挑`逗地舔一下对方的嘴唇。 诗人当然没试过在大雨倾盆的林子里做`爱,不过既然这要求是情圣提的——那试一下也无妨。 事实证明情圣真的有经验,那一场性`爱让诗人回味了很久。当他再次和对方唇齿相交时,甚至不需要爱`抚,就已经被当下的念头唤起了欲`望。 粗糙的树皮磨蹭着诗人的后背,而前方却是情圣厚实健硕的胸膛。情圣的手很有力,不等诗人反应过来,便强势地将他翻过去摁在树干上。 他们连衣服都没有脱掉,只是释放出了已一柱擎天的性`器。当情圣用力地凿进体内时,诗人痛到汗毛直立。可是不知道为什么,那一刻他却觉得很舒服。 情圣的进攻很直接也很勐烈,他搂住诗人的腰,把下巴压在对方的颈窝,而后一下一下插到最深,再慢慢地退出一点。 诗人觉得自己的乳尖和穴`口大概都出血了,他咬紧牙关发出粗喘,手指抠进了树皮里,随着律动磨破了皮。 天空也适时地加大了雨滴,那雨哗啦一下淋漓地扑来,将两人的衣衫打湿。 情圣剧烈地撞击着,让雨水混着血丝顺着大腿流下。他手臂上的纹身和诗人的缠绕在一起,让他们仿若趴在树旁交配的野兽。 不,他们就是野兽。 只有野兽会让自己如此狼狈,如此骯脏。只有野兽才会随时地释放亢奋与性`欲。只有野兽才不管未来不想过去,独独只享受当下的云`雨。当彼此的肉`体交`合在一起,他们所思所想便仅剩高`潮这一个目的。 整个性`交的过程他们再无多话,只有性`器的戳刺和喉管的呻吟。大雨为他们打了最好的掩护,也让他们能肆无忌惮地吼着,喘着,索取着,进攻着。 最终情圣甚至没有请示诗人,便狠狠地射进了体内,而后他抽出阴`茎,再次将诗人翻过来接吻。他们都湿透了,浑身都是汗水和雨水,是酒臭和烟味,还有因动作而布满周身的污泥。 可那吻却那么深、那么歇斯底里,好像在用撬棍发狠地开启已尘封过久的潘多拉。 情圣一路吻下,在自己射`精之后,从对方的嘴吻到锁骨,再从锁骨吻到紧贴着身体、湿透的恤衫,而后是腰,是胯。 他握住诗人的阴`茎,直到情圣突然把他拉起,咬牙切齿地箍住他的后背,再兇狠地释放在他的手心里。 而后他们用力地拥抱着,就算高`潮的余韵已全部褪去。 雨水安静地沖刷,试图洗掉兽群浑身的污泥。 林子安静又喧闹不已,喧闹得耳朵嗡嗡直响,安静得又仅能听到彼此的心跳。 他们就这样抱了很久很久,直到情圣说——“我喜欢你……唉,我喜欢你。”
第87页 “我早说过了,是你自己不信。”诗人笑开,他安慰似的捋了捋情圣的后背,轻声回应。 第三十八章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上) 这一年冬天,马里奥从泰容赶来参加了他们的晚宴。 这是马里奥第一次参加埔塞湾的聚会,尤其在昆卡掌权时期,他能放下恩怨,不计前嫌地来赴宴,佩罗真不知该如何表达自己的感激。 昆卡也显得十足大度,专门为他准备了埔塞湾的好酒。 所以敌人和朋友都不是永远的,只要目标一致,那随时都可以将过去的恩怨一笔勾销。 这一场聚会的人不多,全部加起来就七人,佩罗还多请了一人,那人便是青岚中主导军火行当的——雷诺。 雷诺这个人很重要,重要到即便塞了差不多十年的钱,他也从来没以座上宾的方式,出现在埔塞湾的任何一场宴会上。 雷诺家世显赫,有军方背景,他的曾祖父曾经是青岚国的参议长,祖父也是青岚的一名战功累累的老将。到了他父亲这一代后,他们便从政治和军事的正面舞台上隐退,进入幕后。 外面的人看来他们不再参与政事,但只有在舞台之后的人知道——他们这可不是解甲归田,而是进入了看不见的云端。 佩罗从自己还是一个小喽啰开始,就听得自己的老大说过这个家族的人,他们不仅掌控着国内的军火贸易,经济命脉,实际上也操控着每一场议员的选举。 他们就是青岚国背后的那只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五根手指中的其中一只。 佩罗给他们进贡很多年了,当他从原先的老大手下转去跟了伏康,每一年最大的行李箱就是给这个家族准备的,这样的行李箱还不止一个,少的时候是五六个,多的时候能分几个月送上十几个。 只不过这箱子从来没能直接过到任何一个与他们家沾亲带故的人手上,而是分拆成众多人头户,再如万流归宗般汇总国外。 他们和埔塞湾的沟通也是一样,每一条消息都会经过会计总管,律师总管,律师助手,再层层转达,最尾巴的脉络便是一通无从跟踪的电话,于是佩罗便能从这电话中听到雷诺的声音。 他会明码开价,把自己的需要堂而皇之地道出口,今年是什么经济情况,而他们的贡品又该增还是减。作为交换,他也会告诉他们往后哪里有路障,哪里又畅行无阻。 接到这个电话的人不管是佩罗还是昆卡,抑或是当初的萨加或伏康,都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字,因为雷诺的声音就是保障,只要他还肯打这个电话来,那说明云层的人还不会动。 他是最大的红顶商人,而在混迹于黑市帝国的人眼里,他就是那一只红顶,是他们在朝中的救命稻草。 当昆卡和佩罗合併了渔山和埔塞湾之后,他照例给过他们一个电话,官方的说法是发来贺电,而佩罗和昆卡心里清楚,这不仅仅是贺电,还代表了蓝天白云的认可。 所以今年佩罗招大家一起来聚会时,他也象徵性地让人给雷诺带话。 这是惯例,别人来不来是一回事,自己有没有重金去请,是另一回事。 何况雷诺从来不出现,这不过是埔塞湾又一个进贡和讨好的藉口罢了。 而令佩罗意外的是,他竟然收到了回应。不仅如此,雷诺还亲自打到了佩罗的手机上。 雷诺说,我去,我有事情和你们当面谈。 通话时间没有超过三十秒,佩罗挂断电话后,和昆卡对视了一眼。他们应该感到喜悦的,可不知为何,一股浓烈的担忧却于心底升腾起来。 第三十八章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中) 所以当佩罗得到这个消息后,除了准备行李箱之外,还把消息提前告知了马里奥。 马里奥听罢也是一愣,沉默了几秒后,长长嘆了一口气,给出唯一的猜测——“你们青岚怕不是要变天啊。” 马里奥的政治嗅觉确实比佩罗和昆卡要敏锐,他这句话直接说中了雷诺此行的目的。 在六个人寒暄过后,也在等待雷诺莅临的这段空闲时间里,马里奥当即把自己的猜测完善了一下。 他认为雷诺的回应就是对天气的预示,人都不用来,你都能猜到天气该如何变化——这基于以下几点。 第一,像雷诺这种人,太平盛世时是不会出现的。 他们有他们的城堡和围墙,外头的人要进去那可是层层把关,层层筛查。何况他们手底的人那么多,网络那么密集,有什么事也不需要亲力亲为,这极大地保护了他们的隐秘性,也在普通人眼中将存在感降至最低。 蓝天白云这类存在就是这样,他们和普通的富豪不同,富豪是希望别人看到他的财力和权利,这摆出来就是气场,就是赢得更多财力和权利的筹码。 但蓝天白云不这么想,他们就希望别人以为他们压根不存在,只有不存在,才好搞大动作。毕竟大动作总是要给人以交代的,而他们不稀罕给任何人交代。 所以你看这天什么时候变晴,什么时候落雨,好像是自然变化规律,实际上人家在上面唿风唤雨,也不愿意让你们知道。 第二,在乱世时,雷诺这类人也是不会出现的。这不意味着他们不去影响局势,而是当普通老百姓感觉到“乱”的时候,那局势都已经无力回天了,这是消息的滞后性。
第88页 当危机降临,并试图化解而无果后,他们早就离开了堡垒,神不知鬼不觉地跑到了安全的地带。 这时候我们就能看见很多突然出现的权威,那些权威仿佛是局势的弄潮儿,但实际上却是被局势抛下的弃子,或是试图农奴翻身做主人,重铸一片新天地的枭雄。 乱世出英雄,而为啥太平盛世就不出英雄了呢,因为这些枭雄从乱中脱颖而出后,下一刻又进入了云层里。 所以如今雷诺亲自出马,只有第三种可能——这世道准备要乱,但还没开始乱。他就是一个天气预报员,跑来告诉你——要下雨了,准备收杉咯。 “收杉……”听到这个词,佩罗默默咬紧了牙关。 “小时候睡前听妈妈讲故事啊,老妈说过我爸以前的天气预报员,他也有,不止一个,不过老爷子犟得很,就是要自己改天气。”马里奥抹了一下鼻子,轮番打量了佩罗和昆卡的脸,顿了顿,道,“你们……等会可不要那么犟。” “犟?”昆卡发出一声轻笑,“马里奥,不是我说你,我们他妈的这才做多久啊。你在泰容是不知道,我和佩罗这边能给上头的是之前的好几倍,就算他们真要动,那也应该等吃饱养肥了才动吧?这他妈猪都没长大就要杀,哪个农夫那么傻。” 虽然昆卡嘴上硬,但实际上他心里也打鼓。 他早就感觉到上面太过安静,安静得连平日成天乱放屁的缉毒局都没怎么吭声。 有时候安静是好的,那意味着他们怕了埔塞湾。但太过安静则是危险的,那意味着他们不是不动,而是在搜集证据。 “哎呀,这个真是不好说的,”马里奥摆摆手,不跟昆卡计较,瞥向佩罗,“你不管农夫什么动机,刀子始终在他们手上。我也是瞎鸡`巴猜,到时候怎么做你们自己掂量。反正我是泰容人,只要你们那天气预报员别他妈今晚直接带人把我抓了就行。” 说完马里奥自己笑了几声。 不过除了他之外,其余的人都没笑出来。 第三十八章 来都来了,还带什么东西(下) 他们的宴会是在晚上八点开始,几个人一直聊到晚上十一点,才听得有人汇报说一辆车靠近了。 那时候三个人虽然喝得都有点多,但收到消息后立马酒劲全醒。 情圣也马上走过去把音乐关掉,诗人则立即换掉了桌面的空瓶,而c4——马里奥使了一个眼色,c4乖乖地找了间空房钻进去待着。 所以当有重要人物表示“我要和你们一起吃饭”时,其实这就不是一餐饭了,而是一场会议。大家其实都没了胃口,就等着看领导如何指示。 佩罗和昆卡让侍从过来换上新的桌布,而后随同马里奥和昆卡一併往门口走。 车子很低调,不过十来万拉比的普通商务轿车,车牌是新的,还是隔壁城市的牌照。 来的只有一辆车,上面一个司机一个安保。看来这类人也是技高人胆大,估计也确信这群毒贩子不敢拿他怎么样,竟连枪都没有配。 他不怕毒枭把他当成人质吗? 不,这个念头仅仅在昆卡脑子里一闪,便迅速被自己掐灭了。他不能想那么可怕的事情,他要面壁思过。 雷诺的车停稳后,司机把车窗摇下来,而后安保先下车,他并没有让佩罗的人靠近,反而自行为僱主拉开了车门。 这是昆卡和佩罗第一次见雷诺——怎么说呢,虽然衣服裤子什么的都挺得体的,但这人他妈的长得太普通了,普通得丢到人群里找不着,和想像中那种位高权重金光灿灿的形象完全不符。 之前一直是电话交谈甚至口讯交换信息,昆卡和佩罗还以为对方是个上了年纪的人,也不说像伏康或者西莫尼那种半只脚踩棺材里,但至少有点啤酒肚或者皱纹满脸。 但这个人没有,雷诺看起来也就和昆卡他们年纪相仿,四十来岁,头髮梳得油光水滑,衬衣却有点发黄。 唯一让他和普通人区别开的,就是那双像鹰一样的眼睛。 他见到佩罗和昆卡后,缓步走上前来,他换掉了脸上冷峻的表情,迅疾挂上一个职业性的笑容,和两人客气地握了握手。 佩罗刚想寒暄,他却抢先一步,道——“时间紧迫,到里面谈吧,我长话短说。” 不仅如此,他还扭头对安保打了个招唿。于是那安保便打开后车厢和后座的车门,从上面拖下了五只行李箱。 佩罗一看,心头一窒。这不是别的,正是今年上半年他送过去的好东西,上面的封条甚至都没拆开,证明雷诺压根没打算收下。 送出去的礼品再退回来——按照不成文的规矩判断,说明想办的事情办不成了。 这十年来佩罗没有听闻任何一次礼金的退还,无论是自己之前的老大,还是伏康在位。虽然不知道伏康是否也有过这样的亲自、私自的会面,但他还真从来没有听其抱怨过雷诺不收东西。 “这是怎么呢?”佩罗堆起笑脸,摊开手,无辜地问雷诺,“如果是埔塞湾做得有什么不周到,您直接和我们提就是,别让我们提心弔胆啊,领导。” 雷诺没理他,望着他们把行李箱全部搬空后,自顾自地转过身子,朝厅室扬扬下巴,道了句——“进去吧,进去再说。”
第89页 说完反客为主,如回家一般自然地先其他人一步,跨进了厅室。 佩罗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心脏又提起了几分。 第三十九章 他将不再是你的所有物(4-1) 然而让佩罗和昆卡没有想到的是,雷诺带来的消息比他想像的严重多了。 雷诺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等到诗人招唿着侍从给他拿酒杯倒酒,还没喝第一口,他就干脆地道——“斗兽离开,谈正事。” 诗人和情圣立马抬头对视了一眼,继而分别看向自己的饲主。 昆卡和佩罗也有点惊讶,斗兽可以在饲主身边听任何消息,这是公认的规矩,而大家也知道斗兽的忠诚程度,他们是宁可死都不会走漏风声的。 但雷诺的态度很坚决,两头斗兽不走,他就不接下一句话。 相反的是他竟无所谓马里奥在不在场,不过马里奥倒也无所谓,反正他的斗兽早就钻到房间玩泥巴去了。 最终昆卡先点头,他让诗人和情圣守在外面,和雷诺带来的安保一起,顺带帮他们把门关紧。 但这样还不够,雷诺拉了一个盘子过来,让大家把手机都放进去。 这回马里奥就十分不情愿了,他磨蹭半天,最后说我给我自己的斗兽拿着,才进屋将手机给了c4。 现在房间里只剩四个人了。 而昆卡再次举起酒杯,这一回雷诺终于和大家碰了一杯。可大家还没来得及说几句客套,雷诺的第一句话就让场面瞬间冻结。 他把酒杯放下,微微扬起了下巴,扫视了另外三个人一眼,道——“以后不能有私人武装了。” 这话一出,佩罗差点呛了一口。他以为雷诺过来是要指责他们的张扬,是要告诫他们毒品线路开始紧缩,是要提高进贡的数量好让路继续好走,然而都不是。 佩罗以为自己没听清楚,反问——“什么?” 然而雷诺相信他听清楚了,只是不敢相信罢了,他没理佩罗,又喝了一口酒,接着道——“你们的那些斗兽,以后可能要归国家统一管理和调控了。” 这回佩罗不能再假装没听明白了,不仅如此,在自己大脑的思考跟上之前,便脱口而出——“你说什么?!” “两年之内,”雷诺转向佩罗,语气不疾不徐,“国家不会再允许拥有私人斗兽。” 虽然昆卡也十足震惊,但他马上摁住了即将爆出更多愤怒词彙的佩罗,在桌子底下狠狠地抓住他的手,继而压低声调,问道——“这……怎么回事?咱们国家从建国以来一直都可以拥有私人武装啊,怎么突然就改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咱们建国都多久了,政策肯定也要与时俱进,”雷诺的语气依然波澜不惊,淡淡地说,“何况现在太平盛世,那么多枪枝和斗兽流入市场,这可是很大的隐患。” 放他妈的屁,昆卡在心里骂道。 十年前斗兽就流入市场了,他妈的建国之前人手一把枪,那时候犯罪率比现在高多了,怎么不见国家那时候管。 现在他妈的来管,来宏观调控,来他妈废除私人武装和持枪自由——不就是因为他们这群毒枭掌控着最优良的斗兽军团和最广阔的斗兽市场,政府眼红了,要窃取胜利果实了。 不过这话只能心底里骂一骂,表面上昆卡还是维持着镇定,他稳了稳声调,继续追问,“您也知道我们干这行太危险,没点斗兽实在睡不安稳,您就明着说吧,如果要维持现状,需要我们怎么做?” 岂料雷诺听完昆卡的话,反而笑了一下。 “我不是在和你们商量价格,”雷诺道,“我只是来通知你们罢了。” 第三十九章 他将不再是你的所有物(4-2) “这怎么可以!”这回佩罗没被制住,一下子就暴起了。 把他们的斗兽抢走,就相当于把荔枝去了壳,到时候别说是政府朝他们动手了,就算风一吹都能让他们风雨飘摇。 雷诺的脸色变了一下,马里奥赶紧接话,他说确实啊,这是隐患啊,不过两年是不是太短了,枪枝收缴不完吧,何况斗兽这群体特殊啊,认主的,国家要是拿走了就和他们信仰相悖,恐怕不好管理。 马里奥也只是打个圆场,但实际上这事情几十年前就发生在他老爹身上。 几十年前他老爹也有私人武装,不说多,残留下来的那些老兵合起来都有两三万。那时候泰容虽然一直不允许私人武装的存在,更不通行枪枝,但他老爹就是有这本事。 当年泰容上头也是派人来谈了,谈了一回两回,没谈成。 老爹自己也爬过战场,就是不肯放手。这说是老兵,其实一个两个都是过硬的兄弟,大家出生入死那么多年,怎么可能说脱下戎装就脱下。 这是不仗义的,那个年代的人把仗义看得比什么都重。 后来政府知道这硬骨头是吃不下了,那就干脆来一场扫毒和剿匪。 他们到底是没法和政府硬扛的,也正如雷诺说的那样,与时俱进,老爹不能用建国前那一套来对付建国后的局势,非得火拼,结局就是以卵击石。 最后当然是政府扫平了这群不法分子,能抓到的都毙了,不能抓到的就通缉到现在。
第90页 所以西莫尼也算是个人精,早早跑了,改头换面再回来,横竖躲过了政府的清扫。 而马里奥留在本土,就熬过了一段艰难的时光。 哪怕别人念着他老爹当年的恩惠,愿意卖他个面子,他也知道正式新闻上甚至教科书上是怎么说他们家,怎么说那段歷史的。 私人武装这个是特别看局势的玩意,动乱年代组建起来,搞不好打了几场胜战就是英雄。和平年代要组建起来,分分钟就是恐怖组织。 如今青岚太平盛世已久,私人武装即便现在不废,迟早也得废。只是偏偏赶上佩罗才坐热屁股时废,赶上两人刚把斗兽带入黄金时代之际废,赶上他们一家独大时废——谁都接受不了。 不过话说回来,其实这苗头也不是一两天了。 之前伏康和政府达成协议就是苗头,说明政府已经在那个时候,看到昆卡即将成为青岚斗兽黑市的主导,所以让伏康把他给交出来。 可谁曾想到佩罗和昆卡先人一步,逼着伏康单方面撕毁协议。 于是政府又让渔山和埔塞湾斗,指望两方斗上个一两年,车马疲敝,两败俱伤,那上头再适当地拨弄一下,该回到口袋的东西一个也跑不了。 谁知道埔塞湾又他妈快了一步,将萨加满门抄斩。 而如今埔塞湾非但没有削弱自身的实力,反是干得风生水起,如日中天。谁不知道斗兽忠啊,就是因为他们忠,才不能让这群毒枭成了他们的主。 “这个事情不是由我说了算,”雷诺将杯子里最后一点酒喝完,安抚道——“我只是个信使,你们也别动气,它是肯定要发生的,所以你们提前做好心理准备,大家都不要闹不愉快。” 昆卡见雷诺有离开的意图,赶紧加了一句——“领导,如果真发生了,我们可就手无缚鸡之力了。你们想要的,我们就算忍痛也会割爱,但……我们的产业需要保护。” “你们什么产业?”雷诺竟佯装无知地道,“你们不是种种农产品的吗,香蕉荔枝什么的,这不需要保护吧?” 马里奥听明白了,赶紧替昆卡接话,说是啊是啊,就种点农产品罢了,大棚技术不都搞起来了嘛,我们那边也想学习学习。 “据我所知你们就是种农产品的,”雷诺笑了笑,终于站起身来,最后和大家握了握手后,轻声提醒——“但种农产品的人是不需要私人武装的,除非你们压根就不是农民。” 佩罗的眉心抽动了一瞬。 这话里的威胁之意唿之欲出,怪不得雷诺把上半年的礼金都送了回来。可佩罗觉得这远远不够,这逼人应该把往前十年的钱都送回来才行。 第三十九章 他将不再是你的所有物(4-3) 望着雷诺远去的轿车,佩罗气得浑身发抖。他拿不稳杯子,酒里荡漾出波纹。他的胃里翻江倒海,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如果杀了他,会怎么样?” 马里奥和昆卡大惊,马上表示小佩罗你不要疯,这个事情不可以疯。 佩罗知道,他当然知道,杀了雷诺,那下一秒死的就是自己,哪怕他刚刚听完第一句,就想把雷诺千刀万剐。 马里奥和昆卡也难得位于统一战线,你一言我一语先让佩罗平静下来。 马里奥说你不要慌,这个时候千万不能慌,其实咱们都知道上头迟早动手,但你得庆幸天气预报及时,你还有准备的余地。 “你们现在掌控斗兽市场百分之多少?”马里奥问。 昆卡想了一下,答,“大概百分之六十。” 但马里奥知道其实肯定更多,他点了一根烟,道——“所以啊,这太多了。身边的这些斗兽,你捨不得,就把他们带走。我这边能走货肯定也能走人,人蛇那边我认识不少兄弟,反正蚂蚁搬家吧,我在行,能移多少先移过去。” 话是这么说,可又能移多少?泰容一下子涌入那么多黑人黑户,岂能不招人耳目。 要是几十上百人也就算了,百分之六十的斗兽可是上万人,就算能进泰容的海关,他们也没法出青岚的海关。 昆卡捋了捋佩罗的后背,也劝道,“马里奥的办法是可行的,我们也合计一下。你听到雷诺的话了,一时半会他们还不会动我们的毒品生意。如果实在不行,我不还有一个岛嘛,把人先往岛上放,到时找到安定的地了再想办法。” 可人和货怎么能比,现金能放岛上,古柯硷和海洛因甚至制冰厂能放岛上,工人能放岛上,而那么多的斗兽——把他们全放岛上,结果只有两种,一种是自相残杀,一种则是让他们在几年之后报废。 而且一口气买下那么多斗兽再重建家园,这无异于痴人说梦。 “我不会答应的。”佩罗说,他绕回厅室,好歹把杯子放在桌面,他用力地搓着眉心,可手指还是止不住地发抖。 他不会答应的,不会妥协的。 政府想让斗兽军团成为官方的特种部队,成为毒枭买单却为己所用的武器,成为不需要花一丝经歷就轻松招募的能人异士,这想法真他妈的好——那就看斗兽们到底认不认这个新主人。 当年佩罗可是给第一批斗兽跪下的人,那些斗兽没有一个不愿意为他去死。而现在有人要来和他抢,那好,那就看是政府现在买下的斗兽更厉害,还是他的军团更训练有素。
第91页 斗兽黑市从始至终都是他和昆卡在管理,每一次有精尖的人选就会纳入自己的阵营,他们的人可都是以一敌十的勐将,而剩下的斗兽怎么说都略逊一筹。 佩罗会给他们最精良的装备,最先进的武器,凭他的财力买坦克大炮都没问题,加上他们本身就出类拔萃的傍身技能——他不信就这样,他还不能保护自己的农场了。 不过他没有说出来,他现在气得什么都说不出。 昆卡忍不住把他搂在怀里,更用力地捋着他的后背。 昆卡说没事没事,有我在,我们肯定能带诗人和情圣一起走的,我们至少能把他俩都带走。 佩罗轻笑。 把诗人和情圣带走? 不,佩罗不会只满足于此。 第三十九章 他将不再是你的所有物(4-4) 也就是这一会,诗人和情圣从外头走了过来,听罢饲主们的规劝,两人也猜到他们谈了什么。 这一天晚上大家都没有睡好,无论是昆卡和佩罗,还是诗人和情圣。 其实诗人和情圣说不出什么,不管最后饲主做出什么样的决定,他们都会坦然接受。可怕就怕在两人的决定不一样,那他们就註定分离。 “你早料到迟早有一天与我为敌,是吧?”当半夜隔壁响起了摔破瓶子的声音,诗人坐了起来。 佩罗和昆卡还是不可避免地争吵了,他们的性格和三观註定在这个问题上产生严重的分歧。 情圣也没有睡,他正在窗边抽菸,菸灰缸早就满了,全部都是烟屁股。 月光打在他的纹身上,显得诡异又美丽。 “为敌就说得太过了,佩罗和昆卡现在还不是敌人,只是闹了点矛盾。”情圣掐灭了不知道第几根烟,回答。 每一次诗人徜徉未来,情圣都表现出极端的悲观。难得这一回情圣竟如此保守,甚至有些积极地评价现状。 “所以你一直不想承认自己喜欢我。”诗人笑,他不是认真的,他只是想缓和一下气氛罢了。这个时候谈喜欢不喜欢都很虚,说到底他们连明天会去哪里都不知道。 情圣也跟着笑,他转过身来,望着坐在床上的诗人,他说喜欢,我敢说喜欢。 “恭喜你,成为又一个我喜欢而又即将与我永不相见的人。”情圣伸了个懒腰,也走到床边坐下。他犹豫了一瞬,而后握住诗人的手。 归根结底情圣的判断是对的,他确实不可以停下。一旦动了停下的念头,那生活就会逼着他继续向前沖。 “会变好的,昆卡会说服佩罗的。”诗人也紧了一下手指,想等情圣的回答,然而情圣没接话,于是他只好自己继续——“即便他们真的闹崩了,那我也说话算话,让你三招。” 情圣哈哈大笑。 不知为何,情圣又想起了之前战友说的那个没头没脑的故事。 火和水碰撞了一下,就出现了一群不该出现的人。可他们既不是火之子也不是水之子,谁都不承认他们,谁都不想要他们,迟早有一天——你等着,不是被火吞噬,就是被水湮灭。 所以要拼命地往前跑,用力地跑到只剩最后一口气。这样被吞噬和湮灭的结局会来得晚一些,再晚一些。 而到了那个精疲力竭的时候,也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 “别说感觉不到,”诗人把手抽回来,拍拍情圣的脸,“你感觉得到的,你也渴望感觉到,不然你不会睡不着。” 赐我以疼痛,赐我以伤痕,于是我便能赎清罪孽,而后获得新生。 诗人记得那本正确的书是这么说的,哪怕之前他认为它全是错误的字眼。 而在房间的另一边,另外的两个人也醒了。 c4睁开眼睛,顺便把檯灯打开。 马里奥骂了一声粗话,赶紧把檯灯掐灭。 “你干啥呢,你还听别人吵架啊,你别那么八卦。”马里奥把他拉下来,盖好被子。 可是c4很不安,他翻来覆去好一会,又把打鼾的马里奥摇醒。今天晚上和马里奥睡在一起并不能感到舒坦,相反,他很忐忑。 所以他会说出来——“我很害怕。” “怕什么?怕晚上他们谈的事?”马里奥也睁开眼睛,借着屋外的光线打量c4,“别怕,咱们是泰容人啊,和青岚有个毛关系。” “可是你会帮他们,”c4说,“帮他们就会有危险,是吧?” c4这人说他聪明吧,每天又都炸点什么,说他蠢吧,偶尔也能看出点异样。这可能就是斗兽的技能点,哪怕他是头被淘汰的斗兽。 马里奥想回答点什么的,可他发现并不能做到。 他确实会帮埔塞湾,因为现在埔塞湾是他的生意支柱,如果没了佩罗和昆卡,他也真的没有精力再重来一次了。 何况,除此之外,他和他们确实还有点友谊,哪怕这个时代的友谊已经不如几十年前的珍贵。 所以他最终只是揉了揉c4的脑袋,把他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一点,勉为其难地开解。 “反正不会把你卖掉的,何况你那么傻,别说卖了,说是充话费送的别人都懒得领,”马里奥安慰,“他们卖不卖是他们的事,我就一头斗兽,没啥好担心。” 是的,在那一刻马里奥以为所谓的“风险”不过是能帮得多还是帮得少的区别罢了。他绝对没有想过,到了矛盾激化的那一天,第一个被警告的却是自己。
第92页 而第一个受伤的,是c4。 第四十章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是吧(上) 第二天清早起来,佩罗和昆卡的眼睛都布满血丝,看得出两人一夜没睡。c4说的没错,马里奥会帮他们,所以在这一次离开之前,马里奥给出自己的承诺。 他说反正我能帮忙的就是走人头了,你们自己计划计划,别和上头对着来,其他都好商量。 除此之外,他还加了一句——“昨晚来的那个到底是不是雷诺,你们知道不?” 这话让佩罗和昆卡不约而同地一怔。 不过马里奥也没多说,雷诺到底会不会亲临现场并不重要,关键是他把意思传达到位,那就够了。 送走马里奥之后,佩罗和昆卡相顾无言。他们昨夜算是狠狠地吵了一架,到了现在也没个结果。而且他们觉得,这样的争吵还会持续一段时间。 昆卡的意思很明确,雷诺既然都发话了,那他们不办也得办。所以当务之急不是如何改变蓝天白云的想法,而是在这想法之下,尽可能把财产变现并转移。 但佩罗也十足固执,他寸步不让。按照他的说法,他已经四十多岁了,白手起家什么的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这一耗就是大半辈子。 他没有机会重来了,所以他不会放弃自己所拥有的东西。 昆卡问——“如果我要走呢,如果我执意要收手,你怎么办?” 佩罗咬了咬牙,他知道昆卡是在逼自己做选择。昆卡以为他不会放弃两个人的感情,如果非得二选一,他忍痛也会跟昆卡一起离开。 而一旦如此,等到他们安全撤退后再过两年,昆卡就可以指着青岚的新闻报导,拍着胸`脯说——“你看,走是对的,不走的话,我们现在都活不了了。” 这是一种假设性的问题,所以不可能得到肯定的结果。当他们离开之后,不外乎把自己所得到的天下都给了政府,那政府自然顺水推舟,将一切办得彻底干净。 可如果他们没有走,死命地抗衡到底——那结果还真不好说。 所以即便这话并非出于佩罗真心,他还是告诉昆卡,“你要走,我不拦你,但我会留下,和那些不会背叛我的人在一起。” 这话真的很伤昆卡的心,他不知道那个时候重情重义的佩罗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难道他们几十年的交集还比不上这一定会被收走的金山重要,难道好好活着过往后的下半生,不比拼死一战重要?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是吧?”昆卡没安耐住,还是把这话问出口了。 其实他幻想过和佩罗真正在一起的模样,那种庭前屋后、花前月下,安安稳稳地享用他们前半生用鲜血换来的生活。 昆卡并不是一个贪得无厌的人,他的姐姐也在他真正走上这一行后告诫过他——差不多了就收手吧,不要给人逼到绝路上。钱是赚不完的,命却只有一条。 他姐姐也是一个有野心的女人,可即便再有野心,也不会被蒙蔽了视线,不会混淆对局势最基本的判断。这或许也是昆卡那健全的家庭给他带来的优点,让他知道什么叫适可而止,什么叫知足常乐。 而佩罗却正好相反。 他没有回答昆卡的问题,直到昆卡自行离开厅室。 佩罗是爱着昆卡的,他可以发誓这一生他真正信任、真正爱得歇斯底里的,只有昆卡一个。 可惜,爱情不是万能的。 当初他可以因为昆卡受到威胁而赴汤蹈火,万死不辞,如今他也同样可以。但如果昆卡去到一个安全的地方,那佩罗就没有继续担心的必要。 而只要昆卡一走,这份爱就不再是佩罗的弱点,既没有办法让佩罗冷静妥协,也没有办法给他以安慰和满足。 第四十章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是吧(中) 当意见无法达成一致时,他们决定分头行动。 昆卡不用说,他还是主动联繫了马里奥。 他的斗兽分两部分走,一部分按照马里奥说的,能运过去多少,就运多少去泰容。 马里奥有地方安置,就是钱的问题罢了。但昆卡不在乎这个,马里奥愿意冒风险,就已经很了不起了。 而另一部分斗兽则是按照昆卡设想的那样,转移去他购置的小岛。 由于之前为了安置那个科学家,以及支持对方的研究,昆卡算是认真打理了一下那个小岛,建了不少宿舍分配给工作人员和安保,所以暂时放三五千人过去不是问题。 这个小岛距离青岚不算太远,和泰容也就是三个小时左右的飞机,算是闹中取静,得天独厚。昆卡上去过,那小岛风景也挺好,感觉挺养人的。 他之前也有想过,等到他不想做了,就在那里建几栋别墅,把姐姐、姐夫也接过去养老。 可奇怪的是姐姐第一次到达那个岛上时,就一个劲地喊着要回去。她脸色苍白,冷汗直冒,甚至连饭都不想吃,硬是当即就要昆卡把他们带走。 昆卡还以为姐姐是晕飞机了,让她歇会缓一缓。 但姐姐抓着他的胳膊说不是不是,一定要走,马上就走。 昆卡和姐夫无奈,最终又赶紧坐上飞机返回青岚。 等到踏回青岚的土地时,姐姐的脸色才又恢復了原样。
第93页 也就是那会,姐姐告诫昆卡,无论事态如何变迁,都不能用这个小岛养老。哪怕飞得再远一点,去到别的国家,都不可以久居在岛上。 昆卡大惑不解,但姐姐说我他妈干一辈子建筑了,我知道什么地给什么样的人,那地是给死人的,你住上去,怕不是找死! 虽然心里头不明白,但昆卡也没和姐姐争。 姐姐对这些东西相信得很,年轻时候还好说,可现在越上年纪,就越是坚信不疑。 昆卡嘴上是是是地应着,却还是把基地建在了上面。 不过姐姐到底是有经验的,这小岛还真发生了一件怪事。那是昆卡刚开始动工挖地基的某一天,一个电话打响了昆卡的手机。 那是负责建基地的一个主管,他说这岛您打听过吗?原先是拿来干什么的? 昆卡说打听过啊,没打听到什么,政府也没公开招标,他还是靠内部消息才把它低价拿到手的。当时说是这距离青岚要远不远要近不近,没什么开发商看上,他要喜欢就一口价拿了拉倒。 昆卡问怎么了,是有人找你们麻烦,还是发现大批的黄金和军火了? 那负责人说不是,要真有黄金和军火倒还好,证明这是一块宝地,可他们却发现了成山的骸骨。 其实早在地基刚启动之时就发现过一两具骸骨,但他们这些人也不是头一回见这玩意了,想想数量也不多,所以没及时汇报给昆卡。 然而越往下面挖,情况就越不对劲。 等到挖到一定深度时,大家都惊呆了。那骸骨不是一两具,而是成百上千具。 “这是万人坑啊,”负责人说,“我们还要继续不?” 这么一说,昆卡倒是明白了,怪不得这小岛便宜,就像低价处理一样。原来是上面有着一些人性的污点,所以才得赶紧处理掉。 昆卡说,要不试试换一个地再挖,那岛大得很,你看看是不是每一处都这样,如果是,我再想办法换。 还好,万人坑似乎真的只有一个,所以往后再挖,就没发现什么异样了。 昆卡也把这个事情和佩罗说了,最终两人都觉得这岛大概曾拿来流放一些不可见光的犯人。 原先应该也想建造个基地,毕竟残骸里有一些建筑的痕迹,但大概没等到建成的那天就风云变幻,于是将整个岛全部毁灭,掩埋在岁月的土壤里。 不过这件事也让昆卡对姐姐的话多上了一点心,姐姐有时候真的能预见一些什么,那是她走过的路和活过的经验。 她能在连地基都没打的时候就感觉到这是一个死人岛,那她大概也能在危机没有正式爆发之前,就看到了结局的走向。 第四十章 你从来没想过和我结婚,是吧(下) 所以在昆卡意识到自己没法动摇佩罗后,打了一个电话给姐姐。 他并不准备把具体事情说一说,但姐姐太了解他,听到他的语气,也猜到了一二。其实昆卡从来就没和姐姐坦白过他和佩罗的关系,可姐姐又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她在电话那头嘆气,她说我肯定是要你走的,你不仅要走,还要走得干干净净,利利索索。 “青岚就是因为太过太平,对你才不安全。”姐姐道,“但我也知道你不放心佩罗,你走了,怕是他得出事。” 昆卡捏住了眉心。 是的,他一走,佩罗肯定就开干。 当初自己出事时佩罗能直接冲到现场把他救下来,现在他又如何能拍拍屁股离开。 何况那么多年了,不管他和佩罗有没有那一纸证书,即便佩罗没有回应“配偶”这个称谓,昆卡都已经把对方当成了自己的配偶。 “这样吧,你去泰容,”姐姐想了一会,说道,“泰容距离青岚近,要是佩罗真出事,你也好及时赶回去。不过我还是那句话,趁着现在还能撇干净,尽管洗手撤退。钱是赚不完的呀……唉,钱是赚不完的。” 昆卡问,你们怎么办,我要不要把你们也带走。 姐姐说我们你就不用担心了,你姐夫本来就有公司在海外,我就等着你这个电话。你电话来了,我们收拾收拾就启程。 听到这话,昆卡就放心了,他确实比佩罗幸福多了,有完整、正常的家庭不算,他们还从未成为自己的包袱和担忧。 不过在挂断电话之前,姐姐还是又提醒了昆卡另外两点。 第一点,则是关于泰容和青岚的关系。 姐姐认为这两国那么多年来交往十分密切,之前他姐夫的公司,以及他几个朋友的公司,都是泰容和青岚合资开办。 有一些工程说是青岚自己搞起来,但实际上掌权的却是泰容的高层。 “你走的那条路我不了解,但泰容是不是真的安全,你还得认真考量。不要到时候你在青岚没出事,反而在泰容栽了。” 第二点,则是关于斗兽。 姐姐知道是自己的弟弟把斗兽这一行当带起来的,她也为此感到自豪。 她亲眼见过斗兽,甚至都见过诗人。她认为这个群体是很特殊的,虽然他们忠诚又勇勐,但忠也未必都是优点。 “因为当饲主做出错误的决定时,他们明知结果,也会全力以赴地支持。”姐姐强调——“这一点,你一定要试着让佩罗明白。”
第94页 他们愿意为他去死,不能证明这死就是对的。因为他们心头只有信仰,而信仰的终点,便是战死沙场。 挂断电话,昆卡狠狠地抽了三根烟。 他当然明白姐姐说的有道理,可让他说动佩罗——他没把握。 对付佩罗当下的状态,或许昆卡採取更简单粗暴的手段让对方暂时妥协,比摆事实讲道理,要更容易一些。 第四十一章 别逼我冲上去打你(上) 昆卡和佩罗的效率很高,在与雷诺见面后的一周里,马上就以自己的方向,下足了订单。 昆卡给了七位数的现金作为定金,亲自将其交到马里奥的手上,时隔十几年,他们的双手第一次握在了一起。 马里奥也马上分了三分之一的船,其中包括两艘货轮和一艘巨型客轮以及无数的小渔船,他保证不出三个月,他能把昆卡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昆卡表示他的每一头斗兽都价值连城,不要觉得他们装在笼子里就低人一等,一定要给他们正常的吃和住,“如果我的斗兽有损失,你知道,你的风险就白冒了,尾款我是不会付的,我还会找你算帐。” 其实昆卡一点也不想在这时候撂狠话,可没有办法,他很不安。 马里奥这傢伙看起来比自己还油腻,他实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真心愿意帮忙,还是又想着耍什么滑头。 马里奥也露出一脸的不爽,骂道——“你他妈不信我就别让我走,你自己想办法好了。” 马里奥真心不喜欢昆卡这逼人,对方那嘴里就没说出过一句让自己舒服的话。 马里奥甚至愿意让c4亲自监督货船的出入——这是多大的牺牲啊,c4也是斗兽,虽然这斗兽没花他一分钱就跟在屁股后面,但马里奥也一样心疼。 不过安排c4跟船不完全为了昆卡,这也是马里奥为自己上的一份保险。 马里奥自己不适合亲自把控港口,毕竟他的身份在泰容自由,在青岚却是有案底的。偶尔来一两次无所谓,要频繁出入,恐怕青岚的政府就得找他麻烦了。 c4则不一样,c4是干干净净的,档案上他既不是斗兽,也没有犯罪记录,如果再往前追溯,还有过服兵役的履歷。 所以让他去把关,比马里奥要稳妥一万倍。 何况c4还有他的遥控小炸弹作伴,如果真遇到什么预料之外的问题,他也能掏出遥控器,让无人机降落到一个稳妥的位置,将矛盾远远地解决了事。 昆卡听罢也觉得没什么纰漏,而且c4这人看起来有点傻傻的,脑子不够灵活的傢伙,基本都没什么坏心眼。 但即便如此,昆卡还是让诗人在另一头加速行动的进程。 他命令诗人减了自己一半的走货船,三个月之内一定要把货仓内的库存清掉,哪怕价格低一点也无所谓,反正尽快回本,尽快把货船空出来。 而空出来的船只则在第一时间内往他的小岛走,以最高的效率将市场的优良斗兽从青岚撤出。 与此同时,在佩罗的方面则购置了大批的军火。他不干涉昆卡调走斗兽的行为,但昆卡也不能指责他从黑市大批量汲取火力的计划。 他的毒品生意一样不动,原来每个月出多少,现在还是多少,在这样的关头他更不可能让资金鍊断裂,否则他和政府打不起消耗战。 但他可以用昆卡空出来的伙房和烹调间,那些房子现在已经堆满了枪枝弹药。不仅如此,他还打算购置坦克大炮,他要把自己的斗兽军团武装成真正的军队。 并且是青岚国内独一无二的军队。 他的行为虽然遭到昆卡的强烈反对,但支持的人倒也不少,尤其以渔山人的唿声最大,毕竟若是佩罗和昆卡金豺脱壳,那缉毒的铁拳就得落在他们这些次一级的人头上。 其实政府不是没有控制这些毒贩,他们早就将这些人的资料掌握在手里。 只是佩罗和昆卡的阶位比较高,政府愿意卖他们一个面子,让他们尽早洗白撤退罢了。不然若是真正对他俩动手,正面交涉,那黑帮手底下的亡命之徒一唿百应,政府要镇压起来也伤筋动骨。 所以若是佩罗和昆卡逃脱,那他们旗下的毒贩一个都走不了。 缉毒行动要的是普天同庆的结果,不把那些看起来重要的人都抓住毙了,怎么凸显出政府绝对的执行力。 第四十一章 别逼我冲上去打你(中) 然而就在这一切看似顺利的时候,马里奥却遇到了十分奇怪的事。 虽然他空出了货船和客轮给人蛇走斗兽,可他的航线是不变的。 那一条航线的海关不是他买下了,就是埔塞湾买下了,再不济,之前的人蛇也打点了很多年,怎么说都不可能没个面熟的帮忙开道。 可他才走了三次——也就是只花了一周不到的时间,运送的斗兽不过百来头,他那转做人蛇生意的兄弟居然被抓了。 被抓了?这是什么概念,这是泰容突然要动人蛇行当的意思。 马里奥接到电话的时候还以为自己听错了,斗兽在泰容也好,在青岚也罢,只能算作灰色地带,即便青岚要将斗兽生意统一管理,可政策还没有下来,万不到被海关拦截的程度。 而如果以贩卖人口为罪行,于泰容被捕——那也有点扯淡。 泰容先是缉毒,后是洗钱,现在又重点管黄金走私,人蛇的生意从来就做不大,也绝对没到上纲上线的地位。
第95页 马里奥马上找人联繫海关,试着确定这小伙伴到底是被谁抓了,现在又在什么位置。 可他电话打了一整个早上,从对方的帮派打到海关再打到警局,甚至都打到平日里他兄弟进去的看守所,结果却一点音讯都没有。 马里奥十分忐忑,但也试着让自己平復下来。 他那小伙伴虽然明面上是做人蛇生意,但谁知道背地里得罪过什么人。现在大家都不好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多几条生意线也正常。 未必是因为斗兽被抓的,未必和自己有关系。 所以当那一批斗兽又原路折返青岚后,当天晚上马里奥便让其拆分成无数的小渔船。大船不好走,没事,我小渔船还能盯上,海上发电机不是浪得虚名。 果不其然,第二天这些小船便安然地到达了提班岛,而马里奥也确信自己那被抓的小伙伴一定是犯了其他的问题,所以马里奥千万不能自己吓自己。 也正是抱着这份自信,马里奥并没有将这个事情告诉昆卡,他也不知道昆卡遇到了同样的阻碍,几乎在同一时间,有两艘大船根本没有出青岚就被截住。 这是一个徵兆,这不是蓝天白云要动人蛇行当的徵兆,而是在警告他们——不要再运走斗兽了,不要再试图从青岚揩油。 很可惜,马里奥没有听到,大家都没有听到。 所以当警告不起作用时,蓝天白云决定再加大音量。 也就是马里奥走货的第二个月,他的船只开始频频地被搜查举报。 马里奥这个人很勤俭节约,能多塞人上去就多塞,塞了人不算,人货还混装,就指着跑一趟能尽量压低成本,太高利润。 所以只要他的船被拦下,那一定能搜出毒品,一旦搜出毒品,船上的人就全部遭殃。属于泰容的就被泰容抓了,而属于青岚的斗兽——又他妈全部送回青岚。 这时候马里奥开始警觉了,他为了确定这到底是针对他的贩毒生意还是针对斗兽,想出了一个验算的方法——在第一批举报热潮发生之后,他没有急着把那些暂时被关进去的小年轻捞出来,而是马上让船工把船分为三种,一种只运斗兽,一种只运毒品,而第三种则斗兽和毒品混运。 结果证明,只运毒品的船一条都没事,而一旦船上装了斗兽,便被频频点水。 马里奥十分惊讶,毕竟具体哪一条船具体装着什么,连他自己都不清楚,可上头却有通天入地的本事一瞅一个准。 但马里奥仍然有对策,既然你们以贩毒的名义扣我的船,那我就一心一意,该走毒品的走毒品,该走斗兽的走斗兽。我也不贪小便宜了,反正你要搜不出毒品,这斗兽也得给我过到泰容。 这回虽然蓝天白云的喇叭声音足够大了,可马里奥听到了声音,却没听明白内容。 所以在语言不通时,喇叭除了发出噪音以外,就没有存在的意义了。 而为了让马里奥真正懂得天气的变化,云层里的人终于决定,要炸裂一记响雷。 第四十一章 别逼我冲上去打你(下) 这个雷声响在第二个月末和第三个月初的交界,那时候昆卡的船只被缴获的消息终于传到了马里奥的耳朵里。 他也正式地感觉到不对劲了。 马里奥自己的船只被缴获,那可能是青岚政府的行为,也有可能是泰容政府的行为,而后者的可能性居多。 泰容上头看他不爽很久了,只是他一直小心谨慎,不搞大事情,所以也不怎么抓得到把柄。每一年进贡的额度按照工资上涨的百分比一样稳定增加,马里奥从未有过一句怨言,也从不会在这方面拖延,所以上头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可如果昆卡的船也被缴获,那就意味着这事情一定和青岚脱不了关系。 而两边国家同时做一件事,只能证明这云层是相通的,在斗兽问题上,双方达成了一致。 真他妈不知道是什么屁`眼交易。 马里奥还剩一千多人没有送过来,本来他说三个月走完就是给自己留了余地,为了防止出现纰漏,他必须有充足的波动的空间。 而如果满打满算,那其实运完剩余的人不用那么久,两周左右,绰绰有余。 所以他没有立即打住,反而增加了船只的量,让他们加班加点地运送。毕竟昆卡还有尾款没付给他,他可不想功亏一篑。 然而让他没有想到的是,贪慾又一次差点要了他的命。 其实上头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一开始让你走,意味着就只能给你走这么几十上百人,再多不行。 马里奥不理,继续走,那上头就只好暗示——差不多得了,你看我把你朋友抓起来了,怕不怕,下一个就是你了。 可马里奥还是充耳不闻,视若不见,拼命走。于是这下上头火了,你这是给脸不要脸,我他妈说话你假装听不懂,那我就只能上去扇你一巴掌了。 所以当最大的那艘货轮满满当当地往泰容驶去,马里奥甚至千叮万嘱c4一定要坐镇那艘货轮,确保其安全离岗并顺利靠岸时,这货轮居然炸了。 不是在行驶到一半炸的,也不是在离港之后炸的,恰恰相反,居然就是在把人往船上装的时候突然爆炸。 那炸弹数量巨大,死伤将近百人,大部分是笼子里的斗兽,当然还有那些从泰容来的船工。
第96页 可最令马里奥愤怒不已又追悔莫及的是,他们炸了c4。 不仅炸了c4,新闻报导还在电话打响马里奥手机时,一併在电视上插播。它蛮横地切断了所有的电视剧,两国难得步调一致。 新闻上是混乱一片的码头,医生护士和警员不停地往来穿梭,浓烟滚滚之下,是记者尖利又刺耳的声音。 马里奥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然后听到了几个致命的词彙——恐怖袭击,泰容人,自杀性爆炸,搜出大量毒品。 不仅如此,还放出了嫌疑人的照片。 那是c4入伍时的一张旧照,现在已经比当初胖了不少。 真他妈讽刺,这爆炸刚刚发生,下一秒连他妈嫌疑人都找到了,他们怕不是早就写好了报导的内容,指不定还在视频里加了不少cg特效。 马里奥知道这里面没有一个词是真的,可这报导犹如晴天霹雳。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而只要青岚一口咬定他们是恐怖分子,那c4就算没被当场炸死,也极有可能在病房里被秘密地解决掉。 马里奥连电视都没有关,甚至来不及换一双像样的鞋子和外套,便马上登上私人飞机,火急火燎地往青岚赶去。 他不要尾款了,一分都不要了。 那一刻他的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他要c4活着。. 第四十二章 我的字典里没有和平分手(上) 佩罗收到消息时也十足震惊,他马上叫来了情圣,让情圣第一时间到医院确定情况,并立即将c4带离他们的看守,转移到和埔塞湾有往来的私人医院中,等待马里奥的接应。 情圣领命,但出门之前又折返回来,对佩罗道——“饲主,之前我和你说的——” “如果真是如此,你自己看着办。”佩罗没听完,便干脆回答。 情圣默默地点点头,带上两名斗兽和两名安保,一併同自己上了车。 佩罗本能地想打电话给昆卡,但他最终还是没有摁下号码。 这三个月来发生的一切让他应接不暇,无论是监控着军火源源不断地走入,还是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和昆卡渐行渐远。 第一个月时他只是和昆卡分头行动罢了,但至少晚上还回到一个地方。虽然他和昆卡那么多年来不止一次发生过分歧,也大吵小吵无数回,可佩罗没有改变过心里的爱意。 他始终认为只要一切过去,只要他还活着,那他一定会回到昆卡的身边,到时候无论昆卡还愿意和他在一起,抑或只是把他当成普通朋友——他都能接受。 或许也是即将面临别离,他比以往更加贪恋和昆卡独处的时光。他会更仔细地看着昆卡的表情,听着他的声音,有时候半夜醒来,也会盯着枕边的人发呆片刻。 爱情和事业是要分开的,那是佩罗所能想到的、最两全其美的办法了。 然而第二个月,昆卡就结束了这样的相处模式,从大宅里搬走了。 他甚至不是自己把这话对佩罗说的,而是让诗人转达。 也许他也没有办法当着佩罗的面说出口,所以趁着佩罗离开,自己默默收拾了东西,悄悄地撤退。 佩罗依然知道他确切的定位,也仍然能收到他隔三差五的问候电话,只是当佩罗一个人回到宅子时,看着那些没有收走的、还残留昆卡影子的东西,他会难受得难以自持。 情圣试图安慰他,也将昆卡深一层的意思告知了佩罗。 他说饲主,我们尽忠是因为你对我们好,是因为我们选择你作为救赎我们的对象。 “可如果你决定走,没有人会怪你,”情圣道——“没有人会忘记你曾经的功绩,也没有人会否认你为斗兽做过什么。” 同样,他们一样不会怪罪昆卡。 可是情圣并不知道,当佩罗走出自己的老宅,从三楼俯瞰下去,望着那些熟悉的斗兽在自己的眼皮底下来来往往,脑子里盘旋着他们曾经在腥风血雨中助自己一臂之力的场景,胸腔中涌动着他因斗兽而坐在埔塞湾的顶端,斗兽也因他和昆卡的带领走入人们的视线——那些曾一度令他热血沸腾的功绩不是说过去就能过去的,它就像一只手,牢牢地和佩罗握紧。 佩罗不想松开,不捨得松开,松开了就意味着失败,而佩罗已经十几年没再尝过失败的味道。 他有些生疏了。 他是哭过的,在昆卡离开的第一周周末,他听着音乐喝着酒,试着站起来跳一段青岚的舞蹈时,那眼泪突然之间就翻涌起来。 之前习惯了禹禹独行,是昆卡不由分说地闯进他的私生活,可如今他已习惯与昆卡作伴,后者却又与之分道扬镳——那严重的戒断反应让他的心脏揪紧,也让舞步踉踉跄跄。 情圣勐地抓住他的手腕,试着陪着他把这一支舞跳完。 但正如多年前佩罗和马里奥跳时的感受一样,人不对,又怎么可能跳出这舞中的情感和灵魂。 第四十二章 我的字典里没有和平分手(中) 佩罗仍然是坚强的,他可以接受这样的分裂,而也由于他心头仍尚存一丝侥倖,让他始终未曾真正对昆卡戒备。 所以在第三个月里,随着昆卡的船只愈发被青岚戒严,佩罗也忍不住暗中打探消息,希望能替昆卡分忧。
第97页 然而正是这样的初衷,让他得到了一个令他绝望又愤怒不已的消息——昆卡一直都在监视并阻碍他的军火贸易。 就在斗兽的船只频频被海关拦下时,佩罗的军火运输也出现了小的情况。 但由于青岚政府的主要力量集中在昆卡的码头,而佩罗的码头只是偶尔被检查罢了,损失并不严重。何况佩罗有着完善的应对措施,他的每一张订单几乎都能找到非己方的源头,那即便海关不情愿甚至知道其中有猫腻,却又不得不放行。 这是佩罗之前走毒品时积累下的经验——只要货不是自己买的,也不经过自己的手,他本人不在现场,甚至和船上亲自运送的成员都划清界限,那火就烧不到他身上。 所以就在埔塞湾登上势力的顶端,而昆卡满不在乎地亲自签下许多订单之际,佩罗仍然是让得力的手下代自己签名和出面交易。 他永远都是一个只会口头传达命令,却绝对不亲自捉笔的一员,这也让青岚的政府到现在为止,对他的罪行掌控得最少。 加之由于渔山支持佩罗的抗衡,军火生意的订单便由渔山的几个大头签下。他们也有两个被政府秘密请走,但这不要紧,因为货是送到埔塞湾的仓库里,那仓库是昆卡的空仓,是萨加的空仓,是伏康的空仓,独独没有佩罗的仓——那佩罗便万无一失。 可令他意外的是,明面上一切顺利的贸易,却在后院着了火。 当他得知自己的两个军火仓不知何时被搬空的消息时,他根本不相信——什么叫搬空,那可是以吨计算的重量,那是成千上万的枪枝弹药,就算有人想拿,也不可能浩浩汤汤、堂而皇之地拿走。 而且军火仓有那么多安保把守,一旦有人前来寻衅,必然发生大规模的交火,佩罗又怎么可能一点都不知道。 除非内部有人接应,那内应直接打开了军火仓的大门。 于是佩罗得到消息的当晚,便让情圣前去调查——果不其然,消失的不仅仅是他的军火,还有驻守某一座仓库的全体安保。 他们仿佛人间蒸发了一样,悄无声息地走得一干二净。 而这样的失踪甚至不需要调查,佩罗也知道是昆卡带走了他们。 安保不似斗兽,斗兽属于认一个主就只听一个主的命令,安保则是属于埔塞湾的,所以佩罗可以调遣他们,昆卡也同样可以。 那一刻佩罗真是气不打一处来,他可以忍受分歧和离别,可以忍受争吵乃至动手打架,可所有的矛盾都应该仅存在于昆卡和自己两人之间。 他们作伴了那么多年,即便不谈曾经单纯的同事朋友关系,也同床共枕了许久。 而昆卡现在的所作所为不外乎是道理说不清,我他妈就跟你玩阴的,反正就是不让佩罗有和政府好好干一仗的机会和能力,逼着佩罗妥协。 也就是那一刻,佩罗对昆卡的感情掺进了不可忍受的沙砾。 这样的情绪有好的一面,那便是佩罗不再时不时地就难过得难以自持,不再看到昆卡的衣服、闻到床上的味道就鼻头酸涩,不再回忆着昆卡的怀抱和熟悉的温度,从而可以一心一意、专心致志地对即将到来的清扫做出最全面的准备。 而坏的一面,则是佩罗因愤怒而没有想到,这仍然是昆卡试图救他的表现。 没有军火,就没有战斗力,没有与政府抗衡的军队,就没有把战争正式打响的可能。 佩罗还是有机会全身而退的,只要在他被政府控制之后,交出剩余的斗兽就可以了。 然而这样的举措却彻底激怒了佩罗,让佩罗做出一个恰恰相反的决定——他让情圣分一波人手,全面地对昆卡进行监视。 如果昆卡不念着他们的旧情,那佩罗也没有必要慈悲到底。 第四十二章 我的字典里没有和平分手(下) 最可悲的事情不是因感情破裂而分手,而是多年前他们可以摒弃一切风言风语,全然地信任对方,如今却因风吹草动而满怀疑虑,再也不相信彼此口中的任何一个字。 当情圣察觉到不仅是他们的仓库,连他们的老宅周围都有昆卡的眼线和内应时,他把这个消息诚实地汇报给了佩罗。 其实他也纠结过在这个问题上到底该不该保持坦诚,毕竟当下的坦诚会恶化佩罗和昆卡的关系。 归根结底,他和诗人一样,主观情感上一点也不希望两个人决裂。 他太熟悉佩罗和昆卡的性格了,他知道决裂到最后,就是兵戎相向。不仅仅是昆卡和佩罗,还有他和诗人。 他曾经能接受如此的结局,可现在——他不确定。 如果诗人真的拿枪指着他,他到底是认命地接受这一发子弹,还是抢先一步,借着对方让自己三招的余地,拧断诗人的脖子。 当下佩罗让他第一时间带走c4,转移到真正安全的地方——不用说,诗人也一定收到类似的命令,第一时间跟紧他的步伐。 他要甩开诗人吗?他要和诗人表明立场吗?他需要和佩罗一样当即划清界限,并警告对方再进一步就不再手软吗? 他很矛盾。 所以他让和自己一起来的两名安保在楼下的车里等着,自己则只带了另外的两头斗兽,往线报收到的病房位置靠近。 病房外已经有了警员把守,但这并不重要。对斗兽来说对付警员很容易,这也是为什么政府一定要把这群艺高人胆大的兽群收入囊中的根本原因。它将在不可思议的程度上提高政府军的战斗力,让青岚的武装力量不止上一个台阶。
第98页 c4仍然插着管,当两名斗兽解决了守在外面的四个警员时,情圣也从衣帽间换了一件白大褂,戴上口罩,找到了管理这张病床的医师。 他没有暴露身份,在护士站靠近那名医生后,隐晦地用枪抵了一下对方的腰,让其跟自己一併进入病房之内。 而后他告诉医生转移的目的,并让医生取下了c4身上的各种线路和插管,询问转移过程中的注意事项并拿到应急药物后,让两名斗兽用一张床单捲住c4,装进器械车,进入安全通道,再把他背起来送下楼去。 情圣自己则留在最后,和那名十分紧张的医生待在一起。 “他能上飞机吗?”等到两名斗兽和昏迷不醒的c4彻底离开病房,情圣转向医生。 “我应该说不能,”医生咽了口唾沫,推了一下眼镜,“但……但如果你们的情况比较特殊,那只要不长时间飞行,还是可以应付的。” 情圣点头,望着医生擦了一把头上的汗水,走过去摁了摁他的肩膀让他镇定下来,告诉他——“别怕,我不会伤害你,现在你可以出去了,回到护士站,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就好。” 医生用力地咽了一口唾沫,深唿吸几口后,拧开`房门离开。 情圣则还是没走。他知道某一个人就跟在他的附近,而且势必会在医生出去之后,进来探查情况。 所以他只需要等在门后。 等到门被推开,等着同样穿着白大褂以作伪装的那个人进来,等着他的头转向拉上帘子、看不清内里的病床。 也就借着这半秒的疏忽,情圣马上抽出手枪,从门后探出一点点身子,抵住了对方的太阳穴。 “他已经走了,”情圣咬了咬牙,低声道——“带烟没有?我们找地方抽根烟吧,诗人。” 诗人听罢,轻手把病房门关上。 第四十三章 赐他以伤痕(上) 但诗人没有接话,门一关上,他马上矮下`身子,屈肘对着情圣的肋骨就是一击。 情圣脱力,而诗人则一把抓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拧,将枪拧掉。另一边手直接捞过手枪,抢先一步对上情圣的眉心。 “不要在我面前用枪。”诗人道。 情圣笑开,他点点头,摊开手,“所以你是现在杀了我,还是抽根烟再说?” 诗人的眉心抽动了一瞬。 昆卡的命令是带走c4,可显然他已经失败了。 昆卡因为最后一艘船只的伤亡对马里奥十分火大,而他也了解马里奥的脾性,如果不能抓到其痛点,那马里奥一定第一时间跑得无影无踪,假装压根没这事发生。 但如果抓住了c4,情况就不一样了。 昆卡身边有医师也有设备,还有一座岛的房子,他可以将c4软禁起来,等到事态平息之后再好好听马里奥解释并商量赔偿。 让马里奥明确地告诉自己——到底是什么原因,让风头如此紧张的时候不知会他停止交易,反而还把双倍的人塞一艘货轮里。 “把c4送回来,我就跟你抽根烟。”诗人道,打开了枪的保险栓,“不然我不要你命,也不会让你完好地回去。” 情圣冷下了脸,他轻轻地摇摇头,淡淡地道——“那你开枪吧。” 诗人是真的会扣动扳机的,这一点无论是诗人自己还是情圣都很清楚。他们难以违背饲主的命令,那不仅是对信仰的动摇,还会搞砸自己的后半生。 他们已经凭着自己的双手把前半生弄得一塌煳涂了,而如果这次再是如此,大概老天不会给第三次让他们洗牌重来的机会。 诗人的手指动的剎那,情圣勐地推了一下他的胳膊。 于是子弹打在了旁边的柜子上,凿出一个黑色的孔洞。 而情圣也立即抬脚,一脚踹上诗人的肚子。这一脚用力实在太勐,诗人的后腰直接撞上了病床,甚至扯下了那半透明的帘子。 然而还不等诗人再次举枪,情圣便回身又是一脚,这一脚扫在了诗人的头上,让他的后脑勺直接磕上了地板。 一瞬间眩晕的感觉让他眼冒金星,紧接着他的手腕一痛,在情圣的狠踹下,手枪被踢开了。 情圣确实一点也不喜欢用枪,所以他只是把枪拿走,便往门口的方向走去。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和诗人交手虽然是计划之内,但却没有拖延的意义。 但诗人却不允许,他眼疾手快地抱住了情圣的脚踝,一发勐劲,将情圣一同扯下,继而他伸手一摸,灵活地从情圣裤腿侧旁抽出了鲨鱼刀。 多亏了他们每次做那事之前情圣都把衣服一件一件摆好,以至于诗人有时间研究他傍身的这些冷兵器。 情圣想防,却没来得及。 诗人握紧匕首,对着情圣就是一划。 顷刻间情圣的胳膊裂开一道口子,鲜血溅到衣服和地板上。 情圣吃痛,完好的一边手对着诗人的脑袋抡去一拳。他想把匕首夺回来,然而另一边手也被诗人划了一道。 匕首十足锋利,下一秒诗人就将其压到情圣的脖颈。 “不要逼我,”诗人道,“我不想你的血流到我手上。” “所以你喜欢用枪,”情圣哑笑,接着话锋一转,尖锐地道——“是因为你父亲的血曾经流到你手上吗?那种温暖的,粘稠的,好像在控诉着你——”
第99页 诗人没等他说完,一拳砸在情圣脸上,刀刃吃进对方的脖颈,压出一条浅浅的血痕。 第四十三章 赐他以伤痕(中) 情圣吐了一口血沫,望着诗人。 他没有因为这一拳停止说话,而是继续追问——“那是什么感觉,诗人?杀掉自己的父亲,母亲,兄弟,让他们的鲜血沾在自己的身上。你当时是这样的吗?一路跑一路跑——” 诗人又是一拳,这一拳让他自己红了眼。 其实情圣不怎么看到对方杀红眼的样子,诗人好像总是懒洋洋的,眼神不聚焦的。他杀人的时候会远远地崩一枪,然后好像什么事都没做一样,点根烟朝着相反的方向走。 走到一根烟抽完后,他才会将烟熄灭,而后折返,招唿大家把尸体清理干净。 “告诉我,你逃掉了吗?” 情圣又吐了一口血沫,目光第三次回到诗人脸上,看着诗人的汗水从额头溢出,他笑得无耻,替其作答——“你逃不掉的,那东西就在你的身后追着你。一旦你停下来,它就会把你吃掉。然后你就像个傻子一样哭醒,哭着要一个人抱着你,哭着说你很害怕,哭得浑身发抖——” 这一回诗人没有停下,他接连地砸了情圣好几拳。 是的,他会哭醒,不止一次,而现在令他懊悔不已的是他也曾在情圣的身边也哭醒。 他没有梦到过具体的人脸,可那红色的叶子挤满了他的梦境。那些诗句犹如地狱的靡靡之音,从他灵魂的深处说出来,从他自己的喉咙口说出来。 那声音一遍一遍地重复了几十年,从他孩童时期,犹如顽强生长的爬山虎,密密麻麻地蔓延到成年,将他的前半生裹得严严实实,不堪入目。 情圣说得对,他是逃不掉的,所以他一定要找到那个安全的岛屿,他相信只要漂洋过海,只要在岛上建起堡垒,他就终能隔绝不堪回首的一切。 正如他不停地在红袍子和黑袍子的脚边叩拜,叩拜的目的便是脱胎换骨。 他说求求你,求求你饶了我。 他说不要了,给我一条活路。 他说赐我以伤痕,请你赐我伤痕。 他说我是罪,我是罪。我什么时候才能洗清罪孽,我什么时候——疼,好疼,疼到骨头里,疼到他的前半生都支离破碎。 情圣也醒了,他坐起来抱住颤抖的诗人,他说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你不要哭,你先给我说。 诗人不说,于是情圣不睡。 那手臂的纹身紧紧地箍着他,力量大得能将他从泥潭中托起。诗人将头压在对方的肩膀上,两人的汗水便顺着伤疤与纹路滚下。 情圣说,不怕的,每个人都有过不想回忆的经歷,你能感觉到痛苦,说明现在很幸福。 情圣说,你会跑到你想要的目的地,你会有一个房子,有一个家,那是真正的家,你想像中的家。 情圣还说,你看我从来就没有过家,我又该跑哪里去。你哭了就会冲垮那房子,没有房子,我到哪里去找你。 情圣把手插进他的发间,轻柔地捋着湿漉漉的头髮。诗人抱紧了情圣,用力地和他在黑夜里接吻。他们应该不曾相爱过,可为何相互伤害时却如此艰难。 诗人发狠地砸着,直到情圣血肉模煳。 那鲜血飞溅到白色的瓷砖上,白色的床褥上,白色的柜子上,把它们染成鲜红,染得漆黑。 最后他操起鲨鱼刀,用刀尖顶上情圣的肩颈。鲨鱼刀无比锋利,一进一出很快,是等不到鲜血流到手上的,诗人可以做到来个干脆。 那他便扫清了针对佩罗阵营的最大阻碍,往后的任务也将更为顺利。 可还有一些更稀薄的东西掉落在情圣的脸上,它稍微沖淡了血渍,让视线变得模煳。 情圣没有再挣扎,他浅浅地唿吸着,仿佛已经昏迷。但诗人知道他没有,他只是想以这种方式结束两人的关系。 他下不了手的,所以他把机会留给诗人,让诗人替他走到结局。 第四十三章 赐他以伤痕(下) 诗人离开的时候,情圣睁开眼睛。 他躺在冰冷的地面上,感觉到了一个奇妙的目的地。 他的浑身都剧痛无比,而他头一次不想起来。因为他不知道这一次的奔跑要向着怎样的方向,不知道奔跑之后的意义。 命运总是喜欢造出事与愿违的环境,所以想停下的人还在走,而不想停下的却率先驻足。 在遥远的热带雨林的记忆深处,情圣也曾经被人骑在身上狠砸。那时候他们扭打着弄掉了枪,撕咬着夺去了匕首。他打得浑身是泥,满脸是血。而那个胜利者就坐在他身上,一下一下把他往死亡的深处逼近。 可不知为何最后那人又停了手,只停了一剎那,但却足以致命。他望着情圣的脸,眼神中闪过一丝的狐疑,他好像认得情圣,所以他问——我是不是和你曾在一个队里? 情圣没有回答,当他摸到刀柄之际,下一秒那刀子便扎进了对方的喉管。 这个问题在热带雨林里是无解的,所以他是情圣杀掉的第十六个队友和敌人。情圣早就认出了对方的面容,但认出不意味着要留情。 因为他们不是火之子,也不是水之子。他们不是兄弟,而是被父母抛弃的生命。血缘对他们而言毫无意义,你不杀了我,我就杀了你。
第100页 犹如野兽一般穿梭在雨林中的生命何其顽劣,让情圣几乎失去了应有的人性。于是他可以在雨林中活下,在斗兽场活下,在一次又一次的任务中活下。 世界逼着动物进化成了人,可奇怪的是只有变回动物才能生存。所以情圣经常搞不清楚自己到底该做人还是动物,哪怕此刻他在人的手里捡了一条命。 回去的时候佩罗他没有见佩罗,直接进浴室洗了个澡。他沖刷掉自己和诗人的血迹,直到在浴缸中泡得皮肤发皱。 直到佩罗来敲他的门,问他有没有伤到什么重要的地方。 有,有伤,不过那伤是看不见的,是他不愿意承认也不愿意治疗的。 情圣从浴室走出来,说一切都好,他把手机简讯给佩罗看,上面是c4已安全到达埔塞湾私人医院的消息。 佩罗放心,而正当佩罗准备打电话给马里奥时,情圣突兀地问了一句——“饲主,如果我杀了诗人,那你会让我把昆卡也杀了吗?” 佩罗愣了一下,握着手机的胳膊晃了晃。他的眼睛盯着屏幕显示的号码,但情圣知道他的注意力并不在手机上。 “我不知道,”佩罗回过神来,快速地朝情圣笑了一下,淡淡地道——“但我希望他别给我这样的机会。” 昆卡应该走了,在他大部分斗兽要不已转移,要不已伤亡的情况下,他没有理由再继续留在此地。也正因如此,佩罗大概也不会有机会继续与他交手。 但事实上昆卡并不想走,当他听罢诗人的汇报后,他没有责罚诗人。其实他想过自己是不可能先佩罗一步的,毕竟马里奥在自己的方向上闯了祸,自然第一时间联繫佩罗。 昆卡让诗人去休息,毕竟诗人的状况看起来不太好。他很想多嘴问两句,但当他瞥到诗人手里仍然拽着的、属于情圣的鲨鱼刀时,他知道让诗人失败的是和自己一样的感情。 他打了一个电话给姐姐,不过电话没有接通。 于是他又打到另一个乡亲的手机上,那头的人告诉他姐姐和姐夫已经离开了,去了哪里不知道。 不知道就好,昆卡长舒一口气。 他把通讯录播到有佩罗号码的一栏,摁下了通话键。这几个月来佩罗越来越少接他电话,而这一通也一样,最终以无人接听告结。 也就在这时,另一头斗兽敲门进来,他递给昆卡一个信封,里面是办好的护照和机票。 昆卡已经把事情做完了,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当佩罗发现他正在搬空自己的军火仓后,那些军火也转移了地方。 昆卡没有多余的办法了。 那护照有两本,另一本恐怕送不出去。 “你们明天走,”昆卡对那个前来汇报的斗兽说,“按照机票定的时间,你们这一批天天跟着我的,全部走。” 昆卡只需要留下诗人,其余的人走得越多,他就越安全。 “那您呢?”斗兽问,这是昆卡要解除和他们契约的暗示。说实话他们不愿意这样,一旦契约解除,他们就像再次被抛弃一般。 他们不想被抛弃,哪怕抛弃的结果是为了让他们活命。 “我再待一段时间,之后我去跟你们汇合。”昆卡拍拍斗兽的肩膀,不让他再追问下去。 他已经不辞而别一次了,这一次他要亲口对佩罗道别。 而哪怕希望如何渺茫,他也会再试着请求对方和自己离开。 第四十四章 我忘了把你带上(上) 然而昆卡并没有顺利见到佩罗,因为佩罗为了接应马里奥,第二天一早便赶到了埔塞湾的医院。 c4依然昏迷不醒,当马里奥冲进病房时,佩罗第一次见到了对方慌乱至极的表情。 感情真的很微妙,当一个人随时随地都配自己身边之际,它就像空气一样几乎没有存在感。可一旦它被抽离,那就是绝对的窒息。而对方所有的缺点也在此刻消散得无影无踪,浩浩汤汤的只有朝夕相伴的一幕幕。 马里奥的眼睛满是血丝,他用力地抓着c4的手,闭起眼睛稳定了一下情绪,而后转向站在床边的医师,尽可能冷静地询问情况。 佩罗带门出去,在阳台抽了一根烟。 他知道支持自己的人又少了一个,哪怕仅仅是口头上的支持。 当青岚拿c4开刀之后,马里奥绝对没有办法再继续之前的中庸立场。 马里奥要退出了,果然动某个人的家人最有效率,只要稍微碰一下,那这人就是坐立不安,一击即溃。 果不其然,在长达半个小时的交流后,马里奥一同出来和佩罗抽菸。他没有沉默,而是不停地说。他极度焦虑和恐惧,夹着烟的手也在颤抖。 他说不行了,我不想让c4冒风险,我要回泰容,我不能再继续帮你和昆卡了。 佩罗说,帮我和帮昆卡是两回事。 马里奥摇头,夹着烟很搓一把眉心,他说不管是不是,反正我不再插手了。我他妈不像你和昆卡,我失去了c4,身边就一个亲密的人都没有。我就这一头斗兽,唉,我就这一头斗兽啊,你不要劝我了。 佩罗说,我尊重你的选择。 马里奥又继续搓着眉心,他的身子都发起抖来,连肩膀也在微微打颤,这也导致他把手指结更用力地压进眼窝。 佩罗握住他的肩膀。
第101页 马里奥转过来抱住佩罗,狠狠地抽吸了一下,喃喃地骂着他妈的,他妈的,他妈的。 佩罗捋了捋他的后背,但他知道自己的安慰微不足道。正如当初萨加动了昆卡一样,没有人能抵御这样的惶恐和愤怒。 马里奥不等c4醒来,当天中午就要把c4带走。临走前他还是忍不住对佩罗说,如果可以,你就和昆卡走吧——“在你还没有满盘皆输的时候,走还来得及。” “如果我走了,算不算满盘皆输?”佩罗问。 马里奥还想说什么,却最终闭了嘴。他父亲当年或许也是如此,而母亲也没有顺利地劝阻对方。 他从佩罗的眼睛中看到了犹豫,但那光线如此微弱,难以确定它是会燃旺,还是彻底地熄灭。 而佩罗自己的心里也很乱,昆卡反对,那是因为昆卡一直都没有佩罗那么大的野心。可当马里奥也反对——佩罗开始不确定事态会如何发展了。 尤其当他回到宅子,见到了等候一天的昆卡,见到那无比熟悉现在又略显陌生的面孔时,那份动摇则更严重。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维持着之前的态度。 他静静地望着立即从位置上站起来的昆卡,轻吸一口气之后,才淡定地问——“你是忘了拿什么东西吗?” 第四十四章 我忘了把你带上(中) 昆卡说不出话,他看着这个一脸淡漠的人,内心翻江倒海,不是滋味。 他走上前想要抱住佩罗,然而佩罗却伸手挡了一下,后退两步——“不要这样。” “什么叫不要这样?”昆卡拧起了眉心。 他到现在也没有办法适应自己已经失去佩罗的现实,在他的心里佩罗是属于他的,完完全全,彻彻底底,从佩罗第一次和他接吻时就决定了一切。 他上前两步拽住佩罗的胳膊。 佩罗想挣扎一下,但昆卡的力道很大。他牢牢地将佩罗圈住,直到佩罗退无可退。 “我说了不要这样。”佩罗道,既然无法挣脱,他便推了一把昆卡的胸口,“如果你有什么忘了拿了,尽快拿了就走,不要再回来。” 昆卡不答,他是忘了拿很多东西,他的衣服,他的酒,他的人和他的心。越靠近离开的一天他越觉得浑身不自在,只要想到佩罗不能和他一起,他就心如刀割。 他想吻住佩罗,就像当初一样,佩罗那时候软了身子,甚至反客为主地把他抱住。人就是如此,一段记忆存在于脑海之中,就时时刻刻相信那记忆还会重演,相信它是唯一的真相。 何况佩罗是那么依恋他,那种歇斯底里地抱住他、撕咬他,狠狠地吃进他以至于要和他融为一体的力道,仿佛就在昨天。 昆卡曾说过如果对方背叛自己,他就把佩罗从山上推下去。可佩罗现在就位于山峰的边上,昆卡一点也不想推,只想把他拉起来,重新拉回怀中。 就在昆卡即将亲上佩罗的时候,佩罗打了个响指,情圣则从侧门进来,用枪指着昆卡。 “我说了,别这样。”佩罗道,他的声音有点打颤,面对昆卡的强势,佩罗实在难以抗拒。可正如他对马里奥说的那样——难道他妥协了,就不是输吗? “马里奥走不了,你不要以为把他送上了飞机,他就能走,他走不了的,他将变成要挟你妥协的最后一个筹码。如果你现在不跟我走,你也走不了。”昆卡看穿了佩罗的动摇,加了一把火,“这里已经干涸了,我们需要新的市场和生存环境。” 佩罗知道,但他也意识到——“我没有机会再去开拓新的市场了,也没有办法适应新的生活环境。我走了,就是抛弃了我打下来的土地,我——” “你没有一寸土地是打下来的,”昆卡握住佩罗的肩膀,他又要激动起来了,所以只能深唿吸两口,努力稳住情绪和语调——“土地是国家的,你能拿走的只有钱。能拿走的是你的后半生,是你的命,是你和我在一起的机会!” “还有我的斗兽。”佩罗补充,“如果我把他们丢下,那他们就会被全部收走。他们是我的人,我又如何能够任由别人夺走他们。” “所以你让情圣陪你去死,是吗?”昆卡扭头瞥了始终拿枪对着他的情圣一眼,鼻子喷出一个气音,苦笑道——“你愿意让这房子里所有真真正正参与过拯救你性命的斗兽陪你去死,是吗?” 愿意让我也陪你去死,愿意让一切都陪你去死。哪怕你心里知道赢的机率微乎其微,也要赌上一切再搏一回、 这句话让佩罗的心脏拧了起来。 是的,他确实为了斗兽,为了他的市场,为了他每一寸自己挣开的土地和金钱,可他又不仅仅为了它们。 归根结底,最重要的一点——他还为了他的欲`望。 那种掌握着权利的欲`望,能与政府抗衡叫板的欲`望,富甲一方的欲`望,唿风唤雨的欲`望。 贪得无厌——昆卡用这个词形容过马里奥无数次,而现在他也要用这个词形容佩罗。 第四十四章 我忘了把你带上(下) 情圣打开了保险栓。 “我一定要把你带走。”昆卡听到金属碰撞的声音,却依然强调,“我爱你,我不会看着你送死。”
第102页 话音刚落,尾随情圣身后的诗人勐地冲进来,手臂一弯直接扣住了情圣的脖颈,而后抓住他的胳膊,逼着他把枪口移开。 也就在这时,佩罗勐地一拳砸在昆卡的脸上,迅速地掏出腰间的配枪,朝着昆卡的腿就是一枪。 昆卡没有料到佩罗真的会动手,他膝盖一软,单腿跪在地上,佩罗则一枪托扫上他的脑袋,将他彻底击晕。 诗人呆住了。 情圣借着这空当,用了狠劲挣脱诗人的牵制,重新把枪口指上诗人。 其他斗兽听到了声音,马上从门外冲进来,然而佩罗抬手制止了他们。 他扭头看向诗人,淡淡地道——“把你的饲主带上车,不要再回来了。” 无论是打着爱的名义还是救赎的名义,佩罗都不想再受到阻碍。或许连他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只要那阻碍再严峻一点,他可能真的会妥协。 可妥协之后剩在心里面的不是庆幸,而是遗憾。 他到底是要再争一次的,无论结局是输是赢,都是给自己前半生的交代。而跟着他的斗兽也一样,直接跟着他离开——不,那不是他们愿意接受的命运。 斗兽和饲主相互选择,跟着佩罗的兽群也同样需要鲜血的洗礼。 当诗人的车远远地驶离宅子后,佩罗深深地陷进沙发里。他到底是先对昆卡动手了,哪怕那一枪打在昆卡身上,自己的肉`体却也跟着疼。 兽`性在他的体内翻涌着,那种除却了人性之外的本能欲`望控制着他的思维。他忽然觉得自己和外面的兽群没有什么区别,不停地奔跑,不停地向前沖,跑到没有路的尽头,最终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正如昆卡猜测的那样,马里奥并没有走脱。 在他带着c4降落到泰容时,第一时间就被泰容政府控制了。他们逮捕马里奥的罪名并不是在本国的土地上杀人放火,而是在青岚进行恐怖袭击。 他们要把他交还给青岚审判,饲主要为斗兽的行为负责。 青岚将没收所有斗兽的决心再一次于佩罗面前表明,马里奥确实成为了要挟佩罗的最后一枚棋子。 那是青岚的夏天,翠绿在枝头萌了芽,风也变得潮湿且炎热,青岚的土地仿佛被蒸发了,一寸一寸于佩罗的面前消失殆尽。 在这样一个阳光灿烂的午后,佩罗再一次收到了雷诺的消息。 这消息对佩罗而言,无异于迅速地为晴朗的天空拉上了压顶的乌云。乌云何其浓厚,下一秒便大雨倾盆。 雷诺让人告诉佩罗——这是最后的机会,如果走,他们便看不见。如果不走,他就不再是农夫了,他的所有真实身份都将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而法律会针对这个情况,做出它应有的决断。 无论是对佩罗,还是对仍然在青岚监狱里的马里奥。 这是最后通牒。 佩罗走到露台上,望着已经全副武装的斗兽。 他静静地抽了三根烟,而后对身旁的情圣说道——“是时候了。” 第四十五章 不可掀起的风浪(上) 当所有人都以为佩罗要被伏康出卖时,佩罗先下手为强,绑架了伏康的家人,逼着伏康自我了断。 当所有人都以为埔塞湾和渔山会共存时,佩罗斩草除根,将萨加屠杀干净,把埔塞湾与渔山合併。 当所有人都以为佩罗会踢掉马里奥,招募新人来开闢路线,以压低成本并防止马里奥做大时,佩罗不仅和马里奥合作得更加紧密,还买下了两国的铁道。 而当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见好就收,得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和昆卡撤退时,佩罗却打伤了昆卡,势要和政府对抗到底。 佩罗是他们这一代伟大的人,他的伟大在于他从来不会停止。凭藉这一股冲劲与蛮横,他制造了斗兽恐怖,将斗兽拉入了歷史舞台,甚至仅仅经过这十几年的努力,让斗兽进入黄金时代。 他维护着贫民窟的安危,他让他们通了网,上了学,他让穷人在他的码头工作,让徘徊在死亡边缘上的生命有了救助的医疗所,吃上一口热腾腾的饭。 佩罗也是青岚最穷凶极恶的人,他的恶在于不择手段,不计后果。似乎从干掉萨加之后,他便再也无所谓牵筋带骨地杀人。 他将那毒物发扬光大,让它渗透青岚的各行各业。他买通海关,买通政客,买通律法,买通富贾商贩,买不通的就杀,杀一个,杀一群,杀到他们点头为之,杀到人人都和毒物沾亲带故。 他的斗兽就是他的手指,指向哪里,哪里就血流成河。 他让斗兽和毒物一同染透了青岚的土地,以至于到了现在,几乎每一个权贵都在他和昆卡的旗下买过斗兽。 他赚得盆满钵满,乃至泰容的平民不一定听过马里奥的名,却一定知道佩罗的存在。佩罗的埔塞湾是什么,是比青岚政府更有存在感的组织。 他似乎从来不按常理出牌,所以他总能捷足先登。他用自己的力量从底层爬起,如今站在权利的顶端。他望着底下的斗兽分发着枪枝,望着那军用车辆一架一架地驶来,望着自己的飞机在头顶盘旋,望着他即将推翻旧政府的一天。 那时候佩罗是什么人,是开国的元勛。是新时代的表徵,是歷史会抹掉他的污点,独独歌颂他丰功伟绩的勐将。
第103页 即便他无法推翻,他也要划出青岚的一块地。 在那地上他就是王,他就是国中之国的总统和将军。 他统治着这片雨林将近二十年了,如今青岚政府的一句命令,是不可能让他交出去的。他守卫的不仅仅是他的钱,还有他的江山,他那尚未有名号的国。 这是充满诱惑力的前景,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达到,他也难以抗拒它的吸引。 而到了那一天,所有跟随他的斗兽也都成为将军,是新时代的功臣,他们可以利索地删除自己的过去,真真正正地走进被救赎的未来里。 这一切,值得为之泼洒热血。 只可惜佩罗没有想过,在这一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人有着既定的思维。他所做的不仅仅是在对抗他们的传统,还是在分裂他们的家园。 而家破人亡的恐惧,令人害怕和退缩。 平民感激着他的恩德,但如果这战争真的可以胜利——那无非就是在青岚内竖起一道柏林围墙。 他们将与自己熟悉的人分成两个世界,无论佩罗的世界将变得多么美好,一旦失去了自己所熟悉的、深爱的亲缘,那便让人难以接受和承认。 第四十五章 不可掀起的风浪(中) 权贵不会支持佩罗,因为佩罗的行为不外乎削弱他们的势力范围。 中产不会支持佩罗,因为他们战战兢兢地活到现在,并不是为了迎来一场新的革命。 而平民也不会支持佩罗,因为他们要面临的是战争,那遥远的名词就算只变成一个符号,说出来也让人胆战心惊。 只有斗兽会支持佩罗,这一群希望重写自己的人生,抛却过去,彻底洗牌的人绝对支持这样的行为,因为那象徵着第二次选择的权利,而他们不用为如此的选择付出道德上的代价。 可惜,他们并不属于青岚任何一个固有的阶层。 他们就像游牧民族一样,被贩卖到这个国家,漂泊到那个国家。 每一个人都有不愿意回首的往事,每一个人都曾犯下后悔不已的错误,他们可以用新的姿态过往后的人生,但不代表他们曾做过的一切,不该付出应有的代价。 人生只有一次,也正是这种不可逆性,才能让人慎重做出每一个选择。 所有自己主动犯下的罪和被迫承担的罪造就了当下的自己,而又有谁能将一切否认,彻彻底底地脱胎换骨。 没有。 所以诗人会因噩梦而惊醒,被过去缠绕着逼着他拼命地追寻平静且美好的彼岸。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过去给他的伤害,于是他会更谨慎地活着,更期待真正的情感,更想要拥抱纯粹美好的事物,也更努力地为那终点添砖加瓦。 所以情圣会不断想起那个故事,会讨厌雨林里的战争,尽可能离开童年时流淌在他血液里的毒。 于是他不可能对诗人下手,因为那是他所见过的能从破碎中走出,竭尽全力沖向完整的存在。 所以昆卡会金盆洗手,知道这绝对不是一劳永逸的事业。会看清自己犯下的每一条恶行,而趁着这恶行还没找上他的家人,没找上他的后半生,没找上他的伴侣和兄弟——干手净脚结束和撤退。 我们都应该明白做出的事情要承受的后果,在后果能接受时才能谈斩钉截铁,而不能接受却一意孤行,便是自欺欺人。 所以当他们想逃离代价时,生活会再一次让他们尝到代价的力量。 我很想说那是一场热血的战斗,青岚国的斗兽与军方正式冲突,无论是他们的武装火力还是自身素养,都可以大战三百回合,杀得不分你我。 那是斗兽的勇勐最完美的体现,也是这一支或许会开创新纪元的军团令人铭记的一战。它将改变青岚的现状,把它朝着更靠近天堂或地狱的方向推进。 那也将是佩罗惨败或决胜的几天,是他从一介贫民摇身一变成为总统的决定性时刻,是他在歷史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而当多年之后,没有人再讨论他是靠什么崛起,只会记得他最后的地位,最后的官职。 然而很遗憾,这一场战争是不会打响的。 因为他会让青岚死伤无数,会让其他的国家趁虚而入,会让青岚的国际地位一落千丈,更有可能,它会让原本与青岚旧政府达成协议的势力受到严重的创击和影响。 其实他对抗的根本不是青岚政府那么简单,而是政府背后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当那些关系拧成一团,佩罗连发起战争的资格都没有。 第四十五章 不可掀起的风浪(下) 佩罗的军团有叛徒,那叛徒不是斗兽,可他们却可以成为斗兽。 他们早早被蓝天白云安排进斗兽的团体中,受训,筛选,分销,最终总有那么一些能进入佩罗的阵营。 他们也拥有斗兽的忠诚,只是他们忠于的不是佩罗。 这他妈真是一场闹剧,后来那些蓝天白云的人总是这么评价——一个小丑渴望跳上蓝天,那摔得该有多惨烈。 当佩罗命令情圣开始进攻监狱,并从中带走马里奥时,情圣率领一支先遣队顺利地闯了进去。然而令他惊讶的是,马里奥根本不在里面。 马里奥早就被转移了,此刻留在监狱里的只有埋伏。那些囚犯从床垫底下抽出机枪,第一时间便控制了情圣的先遣队。
第104页 佩罗并不知情,并立即让第二波人手进攻议会。他需要掌握那些能发声的人,这将让他说出的话从错误变成正确。 然而第二支队伍到达时,遇到了一模一样的情况。议会里的人早就撤得一干二净,剩下的只有伪装成官员的军人。 第三支队伍在计划中是作为补给,运送军火併进行火力压制。无论他们往什么方向走,那军火都是必不可少的。 然而这一回昆卡没有插手,可军火库却依然空荡。 那些军火车确实在发令之际才开动,只是没有前往佩罗指向的地方。 他有着忠诚的斗兽军团,但军团和内鬼已混在一起。 他的线路和计划被人摸得一清二楚,而将他出卖给政府的就是他最为信任的斗兽。 一个国家是不可能全部由彻彻底底、完全忠诚的人构成的,它的治理方式也绝对不会如佩罗想像的那么简单。它要满足大部分人的利益才能得到稳定,就算不能满足,至少也得要有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然而佩罗并没有。 他所做的只有一点——造反。 佩罗不知道自己的命令根本传递不出去,直到那些军火车绕了回来,将他围了个严实。他的飞机就在头顶盘旋,丢下来的两个人则是完全忠诚于他的兄弟。 那些被控制的斗兽也由枪抵着送至他别墅的面前,这一回他真正明白了马里奥说的话——是的,雷诺不是雷诺,他不是一个人,而是一群人,是多方势力,是天空上那缥缈的白云。 情圣、马里奥、昆卡甚至诗人,以及一群真正的斗兽,被枪抵着送到了他的面前。 他们问了他三个问题。 你是不是农夫,你是不是青岚人,你是不是打算就此停手。 佩罗无从回答。 那些他可以信任的也完全信任着他的人被枪抵着后脑勺,他们身上伤痕累累,可即便如此,佩罗也相信这样的拷打没让他们招供一个字。 信任与忠诚何其可贵,又怎么可能泛滥得能组建一支军团。 佩罗答不出问题,于是崩掉一个,再崩掉一个。他们没有任何的退却,坚定地望着佩罗的方向。 他们的鲜血流淌在别墅前的土地里,佩罗曾经为他们下跪,而他们如今也以生命回馈。 佩罗没有办法再坚持。 所以他说,是,是,是。 他是一个农夫,他是土生土长的青岚人,他打算停手了,他无法失去他们。 昆卡的话又迴荡在他的耳边——你是要看着我陪你一起死吗,你是要情圣陪着你一起死吗,你是要所有爱着你、忠于你的人陪着你一起死吗? 佩罗曾经以为可以接受,如果最终的结果如他想像的伟大。 而当他们真正地在自己面前流血——他发现他没有能力承受这份伟大。 于是他丢掉了枪,举起了双手。 第四十六章 当一切回到原点(上) 很多年前,当昆卡协同一群斗兽将佩罗从困境中救出时,他对佩罗说——“你也需要一头了,我早就告诉你买一头了。” 如今沧海桑田,那一幕却恍如昨日。 那一天斗兽军团仿佛神兵,将刺杀佩罗的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剿灭。他们的图腾在赤裸的身上扭动着,仿佛是一面必然胜利的旗帜。 后来的佩罗经常想,是不是一切就开始于那一次。他看到了斗兽带来的荣耀,也看到了他未来的希望。 又或许是他那一天他头一回走进斗兽的黑市,得到了情圣的一个吻。情圣对佩罗表露出无上的虔诚,让佩罗惊觉——原来他也能享有如此尊敬。 当然也有可能是他用自己的斗兽赢得了第一场战争,野心也因此而膨胀。他控制不了它,于是任由其泛滥生长。 也许又全都不是。 这一切的根源都来自于那毁于一场大火的小屋,来自于未曾谋面的父亲和不辞而别的母亲,来源于他的无力感,恐惧感,从未满足过的安全感。 所以他毕生都在追求这样的东西,一旦握住一角,便无法凭己身的力量松开。 他想了很多很多,在监狱的时间太充沛了,以至于他可以将过去的脉络理顺好几遍,再重新打乱。 是的,在他投降之后,他并没有得到赦免。所谓的赦免只存在于最初的警告,而不听警告的后果仍然得付出相应的代价。 但青岚还是卖了他一个面子,同时也因为昆卡早早准备的那个小岛的研究成果,为佩罗多加了一记筹码。 青岚没收了佩罗全部的财产之后,仅让他坐牢三年。而他能得到的便是昆卡的自由,马里奥的自由,以及诗人和情圣的自由。 他没有办法再拒绝了,因为拒绝的后果便是一网打尽。 那种无力感仍然深切地包裹着他,在监狱的这三年里每一天都徘徊在他的心头。这漫长的光阴里没有人被允许探监,无论是情圣还是昆卡,都被拒之门外。 而政府要求佩罗必须报以感激。 所以在那段日子里,佩罗有了更多的机会思考他和昆卡的每一天。 他时常在想,如果他和昆卡于相识的最初八年里就在一起会怎么样,如果他早一点对昆卡挑明关系会怎么样,如果他听了昆卡的劝说,他们又会怎么样。
第105页 如果他们能在更年轻的时候相伴,那该有多好。 他浪费了那么长的光阴,哪怕当这份感情真正浮出水面,他也未曾好好珍惜。他有过后悔,但后悔是多么无用的情绪。 如果真的能重来,该有多好。 可惜没有如果。 昆卡仍然找了关系,为佩罗带进了自己的消息。他告诉佩罗自己一切都好,就等着三年之后与佩罗相见。 而即便佩罗从未有机会把想法告知昆卡,昆卡也能猜到佩罗在里面有着怎样的情绪。 所以昆卡说,或许只有到了这一天,我们才真正掌握相处的方式。 无论是正确的还是错误的决定,无论是罪行还是善举,无论是分离还是相聚,无论是敌对还是交好,正是过去的种种因造就了现在的果,那过去的每一天、每一分、每一秒,都不可取代。 第四十六章 当一切回到原点(中) 情圣随同昆卡转移,他们获得了新的身份,进入了泰容。然而泰容不会久留他们,对于这样一个曾经唿风唤雨的存在,他们需要往更远的地方走。 诗人没有当即原谅情圣,有的话说出来就是刀子,割在心上痛苦不堪,就算要痊癒也得等时间慢慢过。 情圣也能理解,所以当他们最终在宁晋买下一块土地时,情圣每天所做的事情就是运送木材,建房子,买油漆,装修。 诗人不和他说话,一个字都不说。所以情圣忙完了,就坐在门前咕咚咕咚地喝酒。 这房子一字排开,沿着前方的一片小林子边缘建起。 它们不是别墅,只是简单的小木屋。本来昆卡是要给这两个人也建别墅的,但后来情圣拒绝了,诗人也跟着拒绝。 如果他们想要的只是财物,那他们早就去做一名僱佣兵。 诗人还是那句话——哥,这是信仰,你不懂。 其实昆卡懂,尤其当他能从诗人眼中看到一些之前从未见到过的光彩时,他知道这就是拥抱信仰的结果。 诗人永远也不可能忘记过去,但不代表他不能走出来。他能得到一个林子,得到一幢房子,得到一个崭新的生活,得到一个人。 他失去的东西太多,失去到了谷底便只能拥有。 这是他不停奔跑的结果,而昆卡也意识到,有着这样眼神的人,往后不会再重拾斗兽的生涯。 情圣则不一样,情圣的眼神总是迷茫的,他常常望着那一片林子出神,直到喝得神志不清。只不过这已经不再是热带雨林的潮湿密林,而是能抵御寒冬的山毛榉。 那尖尖的树梢指着天空,仿佛在告诉他林子也有不同的模样。 昆卡曾经问过情圣,如果他想走,随时都可以走,他知道情圣的生命不可能因此地而停止,而等到佩罗出来,他大概也不会有机会继续杀个痛快的生涯。 “他不会怪你,我也不会怪你。”昆卡说。 情圣唿出一口酒气,长长地嘆息后,摇摇头,抬眼望着昆卡笑开。 他说你不是把斗兽带来了吗,你又怎么确定你不能在这里东山再起。 昆卡笑,他说那我指着你这句话,我让你们在这里也有好市场。 情圣站起来,望着坐在树桩上抽菸的诗人,眯起眼睛思索了一会,道——“昆卡,你看过诗人写的诗吗?” 昆卡说看过,但不记得了。 “他写的东西神叨叨的,记不住。”昆卡说。 但情圣记得,诗人写过很多的诗,大多是蹩脚的遣词造句,而唯一让情圣印象深刻的只有一首。 那一首说,他要学会感激。 感激我有了遮风避雨的地方,感激有果腹的口粮。 感激命运眷顾,未曾将我遗弃,感激父亲予我以律己的戒条,母亲予我温暖的怀抱,兄弟予我关爱,驱散孤独,让我污秽的灵魂不再于火湖中燃烧。 我本不该拥有人类的躯壳,不配享有独立的灵魂。我是泥里的虫,是沟里的鼠,是饮着人类血液生长的毒,是玷污圣堂的罪。 所以请把我的肉身撕开,让鲜血物归原主。请把我的灵魂抽出,让我看到己身的龌龊。 请赐我疼痛,赐我伤痕,于是我便从中感受到幸福,感受到救赎。 火与水碰撞,出现不是水也不是火的生命。他们既不是水之子也不是火之子,所以没人承认,而竞相驱逐,否则水火袭来,便被吞噬殆尽。 所以他们学会了奔跑,学会了杀戮。学会像兽群一样撕咬,而不是被狩猎屠戮。 “这不是诗人的诗,而是我家乡的传说。”情圣道。 在那一片荒蛮的土地上,永远燃烧着所谓正确和神圣的战争。他们用红色的袍子洗濯人的肉身,用黑色的袍子盖住尸体。 他们不停念诵着这样的正确,而后将毒品吸进鼻腔,将雷管绑上身体,将枪膛上满弹药,而后不计后果,豁出一切。 “可他来自于和你隔得很远的地方,”昆卡说,“肯定不是你的家乡。” “没错,”情圣道,“但只要燃起狂热与兽`性,没有一处不同。” 谁不是兽,谁都是兽。 于是他们在这份狂热中奔跑着,直到精疲力竭的一刻。他们茹毛饮血,在身体上刺下功勋。他们吶喊着红色本子里的词彙,却不知黑色的本子里有另外的结局。
第106页 那结局说,救赎不曾是救赎,罪也不再是罪。 我未曾被困,又谈何逃离。 我不曾被污染,又谈何洗净。 我从火湖中来,那火与水便是我的肉身和灵魂。 它是我,我也是它。 如今我已通体伤痕,于是我便得了平静。 只是出于各种各样的原因,这完整的诗被拆分,断章取义地用于不同的目的,渲染和煽动着某些势力渴望的情绪。 情圣是有目的地的,只是那地被人蒙上了灰,逼着他看不清楚,看不见。让他认为自己够不到,所以才能以死相拼。 诗人是不需要奔跑的,只是那压在心头的阴影让他认为奔跑才能得到未来。所以他歇斯底里地向前沖,直到他发现他早已站在彼岸。 他们都被困在自己的牢笼里,却不知那牢笼不是他人建起,而是由己身打造。 诗人抽完烟了,朝着昆卡和情圣走过来。 他本来不想和情圣说话的,但看着两人相谈甚欢,还是忍不住对情圣开口。 他说——“我不走了,我喜欢这里。” 那是他这么长时间来对情圣说的第一句话,所以情圣当然要回应。 于是情圣笑,他点点头,说好,那我陪你。 第四十六章 当一切回到原点(下) 马里奥是在三年之后撤盘的,按照他的话说,线路不断紧缩的结果就是迎来和埔塞湾一样的结局,他可不想等到结局之后再慌不择路,他是个有计划的人,那自然要先做准备。 c4是在三个月之后恢復的,现在他看到白色的小玩偶就有点害怕。他说那时候他看到了一个宠物仓库,那玩意一看就不是自己捏的。 他想要通知别人,可还没来得及跑上甲板,小动物们就炸了,突然之间的事。 他哇地哭起来,哭得身上的管子线路都被扯掉。 马里奥摸着他的脑袋让他靠在自己怀里,他说你这小子真的是,你不知道喜欢玩火的人都会被怪兽抓走吃掉吗。 c4说不知道,真的是这样吗? “真的,”马里奥认真地看着他,拍拍他躺得有些浮肿的脸,笑了,“所以你以后不能单独行动,否则哪天怪兽把你吃了,我都不知道从哪找你。” c4犹豫了一下,最终怯生生地伸手搂住马里奥的腰。 他有一些想说的话,可酝酿了半天都说不出口。 斗兽不好喜欢饲主,他当然听说过。可喜不喜欢有时候真不由他自己决定,好像突然之间就发生了,又好像日积月累才成型。 不过马里奥不用他说,因为他一直都感觉得到。何况之后c4不会再是他的斗兽,他要给c4一个新的身份,而那个身份里,他和c4可以开始不一样的人生。 他的家族辉煌过,却朝夕之间倾覆。他再次白手起家地重铸过,而他不希望和父亲一样,亲眼看着它们再一次化为废墟。 没有人的辉煌可以持续到永久,哪怕是一个王朝都不可能。贪婪的欲`望不可餍足,但不代表放纵它便是唯一的选择。 c4跟了他那么多年,不仅仅是他仅此一头的斗兽,也是他仅此一个的家人。 当年伏康因为家人被绑而放弃了一切,如今马里奥也逃不出这样的轮迴。 世界上毫无保留地对自己好的人太少,少到能遇到一个就了不起了。他幸运地遇到了一个,那他没有理由不好好珍惜。 所以c4说不出那句话,马里奥可以替他说。 “其实我挺喜欢你的,”马里奥抹了一下鼻子,轻轻地捋了捋c4的后背,“所以如果你也希望的话,咱俩用现在的钱过点正常日子也不错。” “什么是正常日子?”c4抬头看马里奥,但下一秒他似乎也读懂了什么,有些尴尬地咽了一口唾沫,强忍内心的激动,刺探着道——“就、就是你和我一起,那、那种吗?” “嗯,那种,当然如果你能戒掉每天或多或少炸点什么的习惯,就更好了。” c4愣了一瞬,张张嘴,再问——“那……那种会睡在一起的吗?” “嗯,会睡在一起的。”马里奥道。 “那……” c4的耳朵嗡嗡直响,他大概还没有醒,所以才会发这样的梦,于是他支支吾吾半天,还是不敢把话挑明,只敢更小声地问——“那……那是哪一种啊……” “就是睡在一起会痛、会流血的那种。”马里奥忍笑,他觉得c4是听明白了,毕竟监控着他心率的仪器滴滴滴滴直响,证明那小逼崽子心跳快得要爆炸了。 这是马里奥之前没有考虑过的生活,但说实话,没考虑过,不代表不能尝试一下。 尾章 由于这几个人都被青岚禁止入境,所以在佩罗出狱时,没人能去接,只能在提班岛等他。 佩罗瘦了很多,监狱的伙食自然不好,虽然昆卡不停地打钱,但在里头很多东西未必买得到。他的鬓角有了银丝,皱纹也变得明显。 他从飞机上下来的时候还有点不适应,褪去戾气之后他略显侷促。 昆卡想起很多年前第一次见到佩罗的模样,当时他也是这样的表情,对一个新来与他接头的人,表现出紧张与生疏。
第107页 那一天也和今日一样有着很好的天气,阳光照在佩罗的脸上,蓝天则映在他身后。 他精緻的容貌和身上淡淡的味道随着和煦的风吹进昆卡的鼻腔,仿佛在那一瞬间告诉昆卡——就是他了,我很喜欢他。 昆卡站在他的面前,好一会对方才回过神来。 昆卡朝佩罗走去,佩罗伸出手,但昆卡没有握住他的手,而是抱住他,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于是佩罗的身子有些僵硬,昆卡的热情让他招架不住。但他还是露出了笑容,那笑容成为昆卡心中永远的烙印。 只是今天佩罗的笑容过后,没有那些公事公办的寒暄。他想开口说话,可嘴一张,眼眶就红了。他很想念昆卡,那想念压抑在心头成了一种让人哭泣的情绪。 佩罗没有让自己哭出来,所以他只是更用力地抱住昆卡,他的手劲很大,勒得昆卡后背生疼。 昆卡想好好端详佩罗的脸,但佩罗不让。 他把下巴压在昆卡的颈窝里,深深地嗅吸着。那熟悉的汗味再一次传来,让他以为自己又是在监狱里做了一个不合时宜的梦。 昆卡说,我好想你。我每天都在想你,想你变成什么样,想你过得好不好,想我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想到痛不欲生,唉,佩罗,你总是让我那么难受。 佩罗狠狠地吸了一下鼻子,他说不出更好的安慰。 他也是一样,可他知道这一切都是自己造成的。 他可以拥有更好的选择,只是他放弃了大部分选项。 所以他只能说出唯一的一句回应——对不起。 对不起把事情弄成这样,对不起朝你开了一枪,对不起让你和我一併承担后果,对不起,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完美,那么好,那么谨慎,那么值得你拥有。 太多的对不起,让他们错过了那么漫长的光阴。 他们的成功和失败,辉煌和覆灭,争吵与分离,那些都不是一句对不起就能说尽的。可是除了对不起,佩罗也无法找到更适合的开场和结局。 “我还爱你,”昆卡回应,“如果你真觉得对不起,那你以后好好地补偿我。” 佩罗笑着哭了起来,眼泪浸没到昆卡的衣领。 那是裂岩歷1978年,泰容正值初春时节,那一天提班岛的天气预报说,会多云转晴。 所以他们能看到蓝天和白云,能看到萌发绿意的嫩芽,能看到广阔无垠的海洋和一望无际的沙滩。 微风晃动着树梢,巨大的棕榈树下有两块深色的阴影。 佩罗想起很多年前的一天,他看到提班岛很美。 所以他觉得总有一天,要和昆卡来提班岛度个漫长的假期。 如果容许我再过一次人生,我愿意重复我的生活。因为我从不后悔过去,也从不惧怕将来。 ——法国·蒙田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