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君恋月》 第一章 「小姐!」 一名头发梳成两条粗辫的丫头,蹑手蹑脚的走进花园,双手突然用力的按向一名,躲在花丛内偷窥的女子。 那女子吓了一跳,回头低喝:「死晴儿,妳想吓死我是不是?」 女子回过身来,旋动身上所穿著的金黄色郁金裙,郁金香的花香味,阵阵飘扬。 丫头晴儿作势闪躲了一下。 「小姐,妳穿著这件在郁金香花瓣汁液中浸染过的罗裙,真的好香喔!」晴儿深吸了一口气,做出陶醉的表情。 「那还用得着妳说!」年纪和丫头相仿的小主子,一身华丽的衣裳,全是上好布料制成的。因为她爹是县太爷,县太爷的千金,衣、食、住、行当然是不同于一般的老百姓! 「妳这丫头,真是讨厌!妳喊那么大声,是想让我出糗吗?」印恋月两手扠在腰际,噘着小嘴儿,俏脸有着薄怒。 「小姐,妳放心,宁捕头他听不到的!」晴儿自认把音量控制得很好。 这可是她失败多次后,自行训练出来的结果! 要不,这半年来,她家小姐已不下百余次躲在花丛内,偷窥宁捕头练武,她这一喊,宁捕头应该也发现了才是── 可是宁捕头好象浑然不觉她们的存在,那就表示她每回吓小姐时,音量还是很小声的! 「哼!要是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我头一个就剥妳皮!」县太爷宠溺的掌上明珠,自然是娇纵蛮横。 「可是,小姐,妳若是想学武功,大可和老爷说去,由老爷出面,宁捕头他一定会答应教妳武功的呀!」晴儿心知肚明主子心里想的事什么,却装傻的问:「又何必偷偷摸摸的?」 「谁说我偷偷摸摸的?」印恋月恼的怒瞪着丫鬟,半晌,心虚的别过头,小声地嘟嚷:「我才没有呢!」 晴儿在心中窃笑着,视线望向另一方。「啊,宁捕头走了耶!」 印恋月一双明眸急忙的四处搜索,看不见那魁梧的身影,她气呼呼的回头责备丫鬟。 「讨厌鬼,都是妳啦!」 「好了!小姐,妳别气了!我们也该回府去了,免得真被人发现!」 印恋月恨恨的瞪着她,动也不动! 「好嘛、好嘛,都是晴儿的错!晴儿不该打扰小姐会情郎的……」 「什……什么会情郎,我……我才没有!」印恋月恼羞成怒,抡起粉拳,用力的往晴儿身上捶去。「乱说、胡说……看我不打死妳!」 「小姐,别打了──好痛、好痛,真的会痛……」晴儿低声哀叫着。 「哼,看妳下回还敢不敢乱说话!」 「不敢、不敢,晴儿再也不敢了!」晴儿揉一揉发疼的手臂,正色道:「小姐,我们回去了,好不好?」 印恋月也知道自己出来太久了,为避免让人发现,她点点头,答应晴儿的要求。 晴儿见主子点头,连忙搬开堵在墙边的一块假石头,两人顺利的从墙角边的一个小洞钻出。 那个洞,是恋月以想偷学武功为由,命令衙门里一个衙役挖的,还威胁他不许把这事说出去── 千金大小姐的命令,小衙役当然不敢不服从。 这半年来,印恋月几乎每天都会来到这儿,偷看宁仇练武,日子愈久,她对他的迷恋更是无法自拔,爱慕之意更深、更浓…… 他是她心中的大英雄,每回她有危难,他总会适时出现。 他的俊容、他的威武英姿,早在她第一次见到他时,就已深深的刻印在她的心…… ☆☆☆ 一年前 「小姐,妳让我换上妳的衣裳──这……这如果让夫人知道,夫人会责骂我的!」晴儿依着主子的意思,换穿华丽的衣裳,一边穿著一边担忧的道。 「让我娘骂有什么关系!又不痛,骂一骂就过了!」印恋月才不管那么多。 「那是当然啰,被骂的又不是小姐妳!」晴儿低声嘟嚷着。 「别啰嗦了!快走!记着,别让人看见妳的脸,谁叫妳都别回头!」 大功告成后,印恋月看着铜镜中的自己,忍不住嘀咕着:「晴儿,妳的衣服真的好丑!」 「小姐,妳现在才知道啊!」晴儿的答复声中,有一丝埋怨。 其实,也不是她们做丫鬟的衣服丑,是主子的衣服太漂亮,衣料颜色太亮眼,才会显得丫鬟的衣服太素净。 「干嘛用那种语调说话,今天这事要瞒过我娘,明儿个我就命人帮妳做一件新衣裳!」 「真的?!」晴儿一脸兴奋。 「别光顾着傻笑,快出去走走,我看,妳走到荷花池边好了,那边暗一点,下人们看不见妳的脸,就不会发现妳是乔装的。」 「小姐,妳一个人出门,会不会有危险啊?而且又是在晚上──」 「哼,我爹管治的地区,一向是和乐融融的,会有什么危险?倒是妳,可别睡着了,玩耍半个时辰后,记得来帮我开后门。我得赶在爹娘回来之前,先一步回到房里!」印恋月再三叮咛。 「是,小姐!」 ☆☆☆ 在晴儿的引走了看守在房外的家仆之后,印恋月得以顺利出府。 今晚,平日她那些自称棋艺过人的姊妹们,在地方上最大的客栈──广福客栈,摆了张大棋盘,准备大显身手。几个读过书,自视才艺过人的姑娘家,相约较量。 想当然尔,她这个县太爷的千金,自然也在比赛的名单中。 只是,前天她犯了一点点小错,向来疼爱她的爹爹,竟然对她下了禁足令,罚她十天都不许出门,尤其知道她今天也参加了下棋比赛,竟然以不让她丢人现眼为由,临出门前再三叮咛家仆,不准让她出们── 可她左想、右想,她若不去,日后铁定会成为那些姊妹们的笑柄,说她临阵脱逃…… 就算今儿个下棋比赛,她抢不到第一名,但,只要有出席,至少就不会让人笑话她! 在府里折腾了半天,这会儿,时间都去了一大半,她还得找个隐密的地方,换掉她身上这件丑不啦叽的衣裳── 四下察看了一番,怎么今儿个的人特别多,平隐密冷清的地方,这会儿竟有三三两两的人在走动── 眼看着时间慢慢的流逝,她想,只好到客栈借房间换衣裳了。 怕误了比赛时间,她愈走愈快,最后索性跑了起来── 她突然想起,不知晴儿那笨丫头有没有露出破绽──她边跑着边回头察看有没有家仆跟上来…… 发现身后没人跟踪,她暗松了口气,脚步也加快的往前跑,待她意识到前方有一道黑影,急速朝她冲过来时,她一时间忘了停下脚步,只能惊慌的大喊: 「前面的人,给我滚开!」 但朝她急速冲来的,不只是人,还有一匹狂奔的骏马── 看到骏马狂奔而来,印恋月吓呆了、身体僵了、脚步停了,却忘了该闪开── 就在骏马差点从她身上踩过的千钧一发之际,骏马一个大回转,马背上的主人旋身跃下,强而有力的长臂一伸,接住了差点晕厥的她…… 他是她有生以来,所见过最俊、最酷、最具英勇气魄的男人…… 原先吓得苍白的脸孔,倏地染上绯红,少女的娇羞显露无遗── 男子面无表情的盯了她好半晌后,唇角突然露出一抹透着诡异的温柔笑容。 「姑娘,吓着妳了吧?」温柔的嗓音,缓缓飘进印恋月的耳膜内。 「嗯。」印恋月点点头,先前的惊惶,早被娇羞的心情给取代。 男子推开她,威凛不羁的睨视她。「在下冒犯了,请姑娘见谅!」 虽然这句话字面上听来该是道歉的语句,但他的口气,却没有一丁点歉然之意,反倒有点冷冽。 沉浸在情窦初开的感觉中,印恋月浑然不觉眼前男子的神情诡异── 事实上,娇羞的她一直低垂着头,压根也没见着他的表情,而他冷冽的语气,在她听来,更具有男子汉的气魄── 头一回,她在人前低头;头一回,她的芳心怦然跳动…… 「没……没有,你没有冒犯我,我……」她抬头看了他一眼,笑颜绽放,连忙又娇羞的低下头,轻咬着下唇,但甜如蜜的笑容,怎么也敛不住。 「姑娘如此匆忙,有急事吗?」男子语气不卑不亢。 「我……啊,糟了!」 经他提及,她才想起棋赛的事。 不过,能遇上他,棋赛之事,似乎已不是那么重要了! 「需要在下送妳一程吗?」 「好啊,好啊,呃……可以吗?」她雀跃的直点头,但又觉得自己太不矜持,忙不迭缓下语气询问。 「当然可以!」男子拉住缰绳,回过头问:「姑娘去哪儿?」 「广福客栈!」 印恋月的话语稍歇,男子强壮的手臂,倏地往她腰际一揽,他的左脚踏垂在马腹的鞍子上,身形一跃,轻易的连她一同抱上马背── 送她到广福客栈门外,他致意的朝她颔首,缰绳一拉,马儿一个大回转,他策马狂奔,消失在暗夜街道的那一端── 印恋月痴痴的望着他离去的身影,心花怒放,只为他…… ☆☆☆ 「小姐,到了,快下来!」 丫鬟晴儿下轿,等在一旁,见主子迟迟不下来,便又探头入轿内,这才发现主子又失神了。 印恋月恍然回过神来,才发现轿子已到自家大门口。 「死丫头,妳鬼叫、鬼叫的做什么!」印恋月瞪了她一眼。 晴儿无辜的嘟起嘴。「小姐,晴儿若不鬼叫鬼叫的,恐怕妳会坐在轿子里想着英勇的宁捕头,想到天黑都还舍不得下来呢!」 「死丫头,谁说我在想宁大哥?」印恋月面红耳赤,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小姐,妳别动!」晴儿煞有其事,表情严肃地往印恋月头上瞧去。 「怎么了?」晴儿严肃的表情,弄得印恋月也跟着紧张起来。 「小姐,不好了,妳的灵魂出窍了,而且嘴里还喃喃念着……」 「念着什么?妳快说呀!」印恋月仰着头,根本没瞧见什么灵魂,可晴儿的表情挺骇人的,她更是紧张了。「说呀!」 晴儿用一根食指,竖在唇前,示意主子别说话。「小姐,妳安静一点,我来听听她在说什么!」 「喔。」 印恋月被唬住了,当真乖乖站好,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晴儿侧耳靠近,一副了然的表情,不断的点着头。「喔,原来是这样啊!」 「晴儿,我的灵魂说什么?」印恋月不敢太大声,还刻意压低声音问。 「她说……」晴儿清清喉咙,模仿着印恋月失神时,有气无力的声音:「我喜欢宁大哥,我喜欢的人是宁大哥,我最喜欢的人是宁大哥……」 印恋月当真被她唬住,傻瞪了晴儿许久,以为自己真的灵魂出窍,还把心事说出来── 但晴儿说完后,噗哧一笑,露出马脚,印恋月这才察觉晴儿是在调侃她! 「晴儿,妳这坏丫头,居然敢开我玩笑,我……我……我要罚妳今天晚上,不准吃饭!」印恋月又羞又气,站在原地直跺脚。 「小姐,对不起嘛,晴儿下回绝对不敢再开小姐的玩笑了。」晴儿自知理亏,一脸歉然。 「哼,我要给妳一点教训,否则,妳是愈来愈大胆了!」印恋月孩子气的嚷着。 「好嘛、好嘛,今晚我不吃饭就是了!」 晴儿心里清楚得很,府里上上下下,有十多名和她同年纪的丫鬟,但小姐对她好的没话说,不仅因为她是小姐的贴身丫鬟,还因为她嘴甜,常哄小姐开心,小姐虽然常常骂她、嚷她,但她知道小姐是有口无心,主仆俩倒是玩闹得顶开心的。 「哼!坏晴儿!」 印恋月朝晴儿哼了一声,正旋身要进大门时,陡地和甫从大门口走出来的东大娘,撞个正着。 「哎唷,我的姑奶奶,我这老婆子给妳这么一撞,今日可要发了!」媒人婆东大娘,虽然被撞痛了,但出于职业本能,再痛的事,从她那张血盆大口说出来的话,总是会甜得腻死人! 印恋月可不买她的帐,方才晴儿戏弄她,恼羞成怒的气还未发泄完,这会儿又教东大娘给撞疼── 新气加上旧气,两股怒气正好全发泄在东大娘的身上。 「妳这个死老太婆,只张着嘴不张眼啊!」印恋月恶狠狠的冲着东大娘骂。 「呃……哎呀,是啊、是啊,我这老太婆是眼花了,没瞧见大小姐妳回来──」东大娘忍着气,脸上还是堆满笑。「大小姐,没撞疼妳吧?」 说着,东大娘便拉着印恋月,东瞧西看。 「唷,瞧瞧,这恋月小姐真是长得愈来愈漂亮了,一双活灵灵的大眼,像会说话似的,还有这粉嫩的皮肤,好象一掐就能挤出水来……」 「走开!妳少烦我!」 印恋月才不吃东大娘的媒人婆那套,手一扬,便把东大娘给推开! 「东大娘,妳没事吧?」这边东大娘跌倒在地上,那边主子气呼呼的走进大门内,晴儿两头忙,慌的不知所措。「妳自个儿多保重,我得进去了。」还是跟着主子比较妥当。 东大娘憋着一肚子气,缓缓的从地上爬起,两眼瞪着大门口,嘴里低咒着: 「哼!等妳这死丫头嫁了人,看妳还能多神气!」 东大娘拍拍身上的灰尘,自认倒霉的旋身离去── ☆☆☆ 「什么啊?那东大娘是来给我提亲的?」 印恋月前脚才踏进前厅,印母立即笑呵呵的和她说着东大娘的来意。 听完娘亲的转述,印恋月气得双颊鼓胀,任性的叫喊: 「我不要!我谁都不嫁!」 「恋月,别孩子气。」印母柔声劝说着:「这东大娘说的那位訾公子,可是位秀才,他人呀,温文有礼,听说他娘还没死之前,每天都是他在熬稀饭,一口一口地喂他娘吃,这样的孝子,日后肯定也会是个好丈夫──」 「我不听、我不听!」印恋月两手摀着耳朵,拚命摇着头。「我不喜欢他、不喜欢!」 「恋月,妳都十六岁了,娘不能不为妳的终生幸福着想。」 「我……」印恋月颦起秀眉,努力的找着借口。「我不想离开娘的身边。」 「傻孩子,娘也没说要妳离开呀!」印母爱怜的抚着女儿的面颊。 「可是……您不是说……说要把我嫁了吗?」印恋月噘着嘴,满心不甘愿。 什么秀才嘛,她的宁大哥,可是比秀才、状元郎好上一百倍、一千倍呢! 「也不是这么说,这该怎么说呢!」印母思索了半晌,决定明说了。「总之,就是要訾公子入赘。」 「入赘?!不,我不答应!」 印母没料到女儿的反应会这么激烈,她是传统的妇女,当然知道入赘这事对于男方那边,可能一时会难以接受,但自己的女儿,竟也反弹这么大……实在是她始料未及的! 「恋月,妳……」 「娘,我是……」印恋月也觉得自己反应过头了,连忙解释。「我是怕别人说我们以权势压人,这样的话,爹他……他很难做人的!」 听了女儿的话,印母笑颜逐开。 「恋月,妳真的长大了,会替妳爹着想了!」 「就是说嘛!」印恋月撒娇的依偎在娘亲身边。「娘,别说入赘的事,好不好?」 「恋月,这事妳不用操心。东大娘已经探过訾公子的口气,对于入赘一事,他不排斥的。」 「可是我排斥!」 「为什么?」 「我……我……」印恋月绞着衣襬,期期艾艾的不敢明说。 她早向衙门的弟兄查证过,宁大哥是个独子,既然是独子,就不可能答应让人招赘,冠女方的姓氏。 「恋月,妳说呀!」 「娘,我……总之我谁都不嫁!」 「妳这孩子又来了!」 「娘,我不喜欢秀才嘛!」 「不喜欢秀才?那妳喜欢什么样的男人?当官的好吗?还是有哪家的贵公子让妳看上眼的?」印母心想,女儿成天往外跑,在外头一定也看过不少富家少爷,或许其中就有她中意的也说不定! 「娘,您这么问,教人家怎么说!」印恋月羞答答的反过身去。 「恋月,妳真的有意中人了?哪家的公子?快说出来给娘听呀!」 「娘,您别问嘛!」印恋月羞赧的嘟嚷着。 「不问,娘怎么知道妳喜欢谁呢?」印母半喜半忧。 女儿有意中人倒也不是坏事,就怕她喜欢上的,是个成天游手好闲的公子哥儿! 「那……那您,您去问晴儿──」印恋月羞的说不出口,只好把难题推给丫鬟。 晴儿远远的站着,一颗小头颅摇得快掉下来了。「晴儿不知道,晴儿什么都不知道!」 主子都不敢说了,她这个做丫头的,哪有那个胆子说呀! 「晴儿──哼,没用的丫头!」印恋月娇斥着。 「恋月,妳喜欢的人事谁啊?告诉娘呀!」印母焦急的追问。 「娘,就是……就是……」印恋月从来不知道,要说出自己心中喜欢的人,竟是如此的难以开口。「哎呀,是……是宁大哥嘛!」 一鼓作气的说出来,印恋月双手摀住脸,羞得不敢见人了! 「宁仇──」 印母睁大了眼,傻傻的望着女儿,许久、许久…… 第二章 人来人往的街道上,一列巡守的衙役,迈着稳健的步伐,威武的穿过人群,往另一条街巡视去。 印恋月坐在广福客栈的二楼窗边,一双大眼,直盯着巡守的衙役看去。 「自从宁捕头亲自领队巡守大街小巷后,咱们这地方上,可真是安宁了许多,就算夜里睡觉不关大门,也不怕会有偷儿来偷东西!」广福客栈的店小二送东西上来时,也循着印恋月的视线往下瞧,正好看到巡守队伍经过,忍不住对宁仇称赞一番。 「那也是县太爷慧眼识英雄啊!」晴儿为自家的老爷吹捧一番。「如果县太爷没有录用宁捕头,就算他有通天的本领,那也是枉然!」 「这倒是!」店小二呵呵笑着。「大小姐,妳的点心给妳送来了。」 「放着、放着。你去忙你的,别老站在这儿!」 巡守的队伍已不见踪影,印恋月心口有些烦躁,挥手赶着还杵在一旁的店小二。 「是,大小姐!」 店小二才走两步,楼梯间传来一阵脚步声响,三名大汉陆续走上来。 「大爷,这边请!」店小二殷勤的招呼着:「三位大爷看来都很生面孔,是外地来的吧?」 「你管爷儿打哪来!」一名手执钢刀的大汉,不耐的拍了下桌面。「你们这店里,可有好酒?」 「有,好酒可多了呢!」店小二一一细数店里的好酒。「爷您听仔细了!有流香、凤泉、玉练槌、雪酷、真珠泉、六客堂、皇都春、齐云清露、双瑞、海岳春、第一江山、和酒、常酒……」 「够了、够了!最好的酒、拿三醰上来!」 「是,爷!」 店小二去拿酒的当儿,一些原本坐在楼上闲聊的客人,看这三名壮汉各个横眉竖目又都带着刀剑,因而纷纷走避── 顷刻间,楼上就只剩三名壮汉,和印恋月主仆两人。 三名壮汉的视线,一同望向坐在窗口的印恋月,三人互使着眼色儿,唇角皆泛起邪恶的笑容。 店小二送来酒后,手持钢刀的大汉,率先拎起酒醰,仰首喝了一大口,其余两人也不甘示弱的各喝了一大口。 「哇,这三人肯定好几天没喝水了,灌那么大口,不怕呛着吗?」晴儿是看傻了! 印恋月的视线不时的朝街上望去,心思全系在宁仇身上,压根没有闲工夫看他们一眼。 「晴儿,妳说,我爹会不会答应这门亲事?」印恋月有气无力的问。 她和娘说她喜欢宁大哥一事,也已过了三日── 她娘说这事得和她爹商量去,怎会商量了这么多日,都还没消息呢? 「啊?喔,小姐,妳说老爷呀!」晴儿收回惊讶的视线,回过头来。「小姐,妳放心吧,老爷向来对宁捕头称赞有加,老爷一定会答应的。」 「是吗?可是都过三天了──」 「老爷的公事忙,夫人也许还没找老爷商量呢!」 「那还要等多久啊?」 印恋月脸上泛着愁云,她不是急着想嫁人,只是等待回复的时间里,一颗心老悬着,真教人难受呀! 「应该快了!」 晴儿也不知该说什么才好,只好不断的安抚主子。 「哟,这姑娘长得挺俏的嘛!」饮了半醰酒的大汉,挪身走至印恋月的身边。「姑娘在这儿等情郎吗?是不是情郎不来了!」 「你们是谁,给我滚开!」印恋月嫌恶的睨视他们。 「呵,这姑娘还挺凶的嘛!」 三名大汉互看一眼,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小姐,我……我们回去吧!」晴儿见三名大汉体型高大,而且来意不善,连忙拉着主子要走。 「这么快就要走?别走嘛,让我们三个好哥哥来陪妳们。」 三人把她们团团围住,她们想走也走不了! 「你们马上给我滚开,否则……否则我就叫人来修理你们!」 印恋月心中虽然有几分惧怕,但她是县太爷的女儿,而且巡守的队伍还会再经过,她就不信他们敢对她无礼! 「她说要叫人修理我们?」三人相视大笑。「这天底下,会有谁的武功比我们怪杰三剑客还厉害的?就算这整条街的人围上来,也打不赢我们!」 三人狂妄的口气,让印恋月心中的惧意加重了几分,但她一想到宁仇,不禁又壮大了几分胆子。 「我告诉你们,我的宁大哥武功高强,就算你们三个人一起上,也打不过他的!」 「宁大哥?谁是宁大哥?他人在哪里,我没瞧见啊!」 「别被这小妞唬了!瞧她细皮嫩肉的,我还真想先亲她一口!」 「你们别乱来!我……我可警……警告你们,我们小姐可是县太爷的千金,你……你们谁敢乱来,当心被砍头喔!」 晴儿虽然怕得直发抖,但护主心切,她还是挺身挡在主子面前。 「县太爷的千金?!那正好,我就给县太爷当女婿好了!」 那名大汉的话才说完,印恋月便扬高手,狠狠的赏他一耳光! 「凭你也想娶我!」印恋月说完,把头探向窗外,朝大街上喊着:「你们谁去请宁捕头来,这里有坏人呀!」 「小姐──啊,别抓我!」晴儿被一名大汉挟走,惊惶的喊着。 「晴儿──你们三个……快……快把她给放了!」印恋月拿起桌上的竹筷,朝他们三人丢去。 这时,店小二和掌柜的,还有三、四个男子赶了上来,但才一眨眼的工夫,便被踢下楼去── 「你们三个……马……马上把晴儿放开!」丢完所有竹筷,印恋月把椅子推向他们。但由于力道太小,椅子还没到他们的脚跟前就已经停下,更遑论会伤到他们。 倒是她自己,才一转眼的工夫,就被人像拎小鸡一般给拎起,还把她顺势扛到肩上。 「这趟进城来,咱们的收获可真不少,还赚到了两个老婆呢!」 「放我下来!你们……我一定要叫我爹把你们的手给砍下来!」印恋月手捶脚踢的挣扎着,但对大汉来说似乎不痛不痒。 「小姐──」向来机伶的晴儿,遇到这等情况,也只能掉泪了。 「妞儿,妳给我当老婆,老子会好好疼妳的。」扛着印恋月的大汉,呵呵大笑着。 「我叫你放我下来,你听见没有!」印恋月气得想咬他,但他身上的衣服太臭、太厚,就算她咬了,他也不会觉得痛! 她抓着他的头发,正想拔光他的头发让他痛死时,他突然单膝跪下,重心不稳的连她也跟着跌下…… 就在她差点滚下楼梯之际,那只熟悉的强壮手臂又及时将她揽住。 「宁大哥──」 当她看见他从窗口跃进来时,她就知道,自己绝对会毫发无伤! 宁仇搂着印恋月,修长健壮的长腿一伸,便将被他用竹筷射中承扶穴而跪在楼梯口的大汉,给踢到楼下去,和其它两名同伴一起被赶来的差役给逮住了。 「大小姐,属下来迟了,让大小姐受惊,属下真是该死!」 同样不卑不亢的语气,同样略显冷冽的神情,但,印恋月仍是浑然不觉,一心想的,是宁仇的英勇事迹,在她心中又增添了一笔。 「才没有,你很认真的,我在前一刻钟就看见你带队巡视过这儿,你一定是到别的街道巡视去了,所以才会来迟。」印恋月主动的帮他解释。 「大小姐真是善解人意!」宁仇在说这话时,脸上的神情彷若寒冰。 印恋月低着头,自是又没察觉。「宁大哥,你别夸我了。」 「大小姐,属下送妳回去吧!」 「我……我想和你一起回衙门。」她澄亮的明眸,漾满企盼的看着他。 宁仇朝她露出温柔的笑容。「好吧,大小姐妳想去哪儿,属下一定会保护妳的!」 「真的?」 印恋月漾出甜蜜的笑容,他的话充塞在她的心头,暖烘烘的,像洒在湖面的春阳,一波一波的袭进她的心房── ☆☆☆ 座落县内东北方的两座大宅院,正是宁仇的落脚处。 一年多前,他和母亲来到此地,正好拥有这两座大宅院的兄弟准备举家迁移到北方去,所以 他便向他们买下这两座大宅院。 宁仇走进娘亲居住的右宅,向娘亲说了一件事后,他的娘亲苗凤花霍然大怒。 「你答应了?」年过半百的苗凤花,可不像传统妇女那样柔弱,她的体型,以女人的标准来说,是算高大的,虽然已年过半百,但身子骨可是硬朗得很! 宁仇面无表情的点点头。 「你明知道……明知道怀蒲是她害死的,你还……」苗凤花情绪激动不已。 「娘,在没有找到证据之前,别妄下断言!」身为捕头,宁仇比一般人更明白,判定事情的对错之前先要有足够的证据! 「还要什么证据?要不是你一再挡着我,老娘早就直接找她对质去了!」苗凤花重重拍着桌面,心中的怒气高昂。 「娘,这是不智之举!」宁仇全然不赞同他娘的做法。「妳去找她,若她有了警惕之心,或许她就会销毁所有的证据。」 「那你娶她进门来,她迟早会知道我们是因何而来,还不是一样会打草惊蛇!」 「那可不同!」宁仇的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她嫁给了我,她的生命就掌控在我手里──我会替怀蒲讨回公道的,她也该为她的任性付出代价!」 「你可别忘了,她可是县太爷的千金,伤她一根寒毛,难保她不会回家去哭诉!」 「她不会的!」宁仇笃定的说道。 「是不是你决定搬离这里?」 「不,娘,我打算长住在这儿,这里的一切我都很满意!」 「包括你的捕头职务?」苗凤花叹了声:「好歹你也是个武状元,皇上随便派个官给你,都比当个小捕头来得强,偏偏你……」 「娘,别说了!」 「我知道你孝顺,唉……」 原来,宁仇是个武状元,但他当初进京参加武试的目的并非是想当官,他只想证明他娘也能教出个有出息的儿子,不让街坊邻居笑话他娘…… 而且,他不想当官,他宁愿当个小捕头,一方面能有更多时间照顾他娘,一方面,他喜欢过简单朴实的生活;此外,他还要查清他弟弟冤死的真相── 「你当真愿意屈就当个捕头?」苗凤花不以为然。「这个县太爷可是那臭丫头的爹!」 「娘,我不是说过了吗?县太爷是个难得的好官,他为人公正清廉,我很乐意为他做事,至于他疼爱自己的女儿,那也是人之常情。」 「工作上的事,我可以不管你,但那臭丫头若真进了门,我是绝不会给她好日子过的!」苗凤花龇牙咧嘴的声明。 「娘,您想如何待她,就随您的意思了!」宁仇悠哉的啜了口茶,没有任何异议。 「我得给怀蒲他爹上炷香去,免得他在九泉下,怪我没好好照顾他儿子!」 苗凤花说罢,起身走向前院右侧一间用来充当祠堂的房间。 推开两扇紧闭的木门,一整列的牌位映入眼帘。 看到了整齐排列的十个牌位,触动了心口的伤痛,苗凤花不禁幽幽的叹口气。 「还是先给你爹上炷香吧!虽然你要娶的是那个臭丫头,但娶妻这等大事,还是得告诉你爹一声!」她对着跟随进门的宁仇说道。 苗凤花点了十一炷香,拿了一炷给儿子,便径自对着第一个牌位喃喃低语: 「威远啊,仇儿就要娶妻了,娶的这媳妇可是县太爷的千金,说真的,我恨她,你啊,就看着办吧──你若有灵,就保佑仇儿娶个三妻四妾,免得仇儿一生的幸福毁在那臭丫头的手中!」 对于他娘对他死去的爹的说话方式,他早习以为常,并不觉得有什么怪异! 「仇儿,给你爹上香去!」 苗凤花走到第二牌位前,又开始喃喃叨念:「我说白屈啊,儿子这么冤死,我心里也难过,但谁叫儿子像你一样懦弱呢?他呀,要是个性像我,今天就不会出事了!算了,你死都死了,我还跟你计较这些做什么!你放心吧,老娘会替怀蒲讨回公道的!」 给第二个牌位上完香后,苗凤花站到第三个牌位前,大大叹了口气,也懒得再说话了! 从第三个牌位接着依序上香,苗凤花又叹气了。「唉,也不知是你们倒霉还是我倒霉,究竟是你们阳寿本该尽,还是当真被我克死的?你们也好心一点,托个梦告诉老娘啊,别死了就一声都不吭!」 原来苗凤花是个断掌女,当年宁仇的爹娶了她倒也恩爱了五、六年,但有一天他上山砍柴时,竟被毒蛇咬死了。 村里的人便对她断掌一事议论纷纷。她带着幼子,生活成了问题,伤心的想投河自尽,却遇到好心的大夫白屈不嫌弃她是断掌女,娶了她,生下一个儿子白怀蒲,半年后,白屈得了怪病也死了── 村民们说她断掌克夫,说不定也会克子。有户有钱人家没有子嗣,同她说了好几回想收养宁仇,她死也不肯,为免再遭骚扰,她便带着两个孩子离开了她居住的小村庄。 她一直不相信,自己两任丈夫的死,是因为她断掌的缘故,于是为了孩子的生活,也为了证明自己不是个会克夫的女人,她一嫁再嫁,直到第十任丈夫生重病死后,她也心力交瘁了。她没得到什么证明,却也不承认,单凭手掌的断纹,就认定她是克夫的女人! 直到儿子客死他乡,她心中才有了警惕,她不愿承认自己克夫,但也不敢冒克子的风险── 原本她要宁仇远离她,但宁仇坚持无论如何也不会离开她,最后,她只好以分居的方式,求个心安,答应让宁仇奉养她到老死。 苗凤花走到第十个牌位前,上了香后,指着牌位破口大骂: 「就是你这个老头子,要死,怎么不死得干脆一点,拖拖拉拉的……仇儿如果不是担心你,他早就陪怀蒲上京赶考去了,如果他在怀蒲身边,怀蒲也不会出事──都是你!」 苗凤花每回想起就一肚子气。 说起来宁仇真是个孝顺的儿子,她一再改嫁,他从没有说过一句怨言,对他的新「叔父」也都还算尊敬── 一年多前,怀蒲要进京赴考,原本宁仇要陪着他弟弟去,谁知她第十任丈夫生了重病,两相为难之际,在怀蒲声称自己可以独自赴考后,仇儿便留下来照顾他的叔父,谁知,老头子最后还是回天乏术,连远在他乡的怀蒲也出了事── 「娘,好了,事情都过了,别再骂了!」宁仇知道他娘是有口无心。 「这事过得了吗?」苗凤花的视线移至下一层的一个牌位,声声喊着:「怀蒲、怀蒲,娘的儿子,你就这么走了,也没给娘托个梦,枉费娘养你十几载,你……你就和你爹同一个性子,什么话都憋在心里不说,写的那封血书也不清不楚的,谁知道你究竟是怎么了,你叫娘要怎么办啊?」 「娘,别伤心了,到大厅去坐吧!」 宁仇搀扶着娘亲走出这个房间,关上了木门,走回大厅去。 只要那扇门一开,他娘就会窝在里边,要是没唤她,她几个时辰都不出来,在房里一会咒骂一会又伤心的痛哭流涕! 这一切原本是可以避免的! 若不是印恋月逼死了怀蒲,以他娘那坚强不畏天的个性,怎会伤心掉泪? 他还记得怀蒲离家的前一个晚上,找他说话的时候,脸上有着掩不住的喜悦,还有难得一见的开心笑容── 「大哥,我……我想,如……如果时间充裕,我……我想去看看萍儿。」 怀蒲那兴奋的表情,他永远忘不了! 但他万万没想到,怀蒲这一去,竟连命都丢了! 宁仇看着娘亲老泪纵横,心下愈是对印恋月恨之入骨! 她可以任性,但若是因为她的任性而害死了人,那就太不可原谅了! ☆☆☆ 一个月后 坐在偌大的喜床上,印恋月仍然觉得这一切彷佛是一场梦般! 她知道宁大哥是个温柔的好男人,他也总是在她危急的时刻适时出现解救她…… 她对他的爱慕之意一天比一天深,在她向娘亲表明了想嫁宁大哥之后,这件事就彷若石沈大海一般,她等得愈急就愈没消息── 那段时间内她一直在想,宁大哥会不会觉得两家的家世背景差太多,所以迟迟没给她爹回复消息…… 有好几次,她都想当面同他说去,告诉他,她不会计较这些的! 但她又担心这么说会伤到他男人的自尊心,而且,真的面对他的时候,她恐怕也羞的说不出话来。 她心烦意乱的等过一天又一天,终于让她盼到了好消息! 在经过了一连串繁杂的娶亲过程后,她终于嫁给了宁仇,踏进了宁家门。 印恋月举高葱白柔荑,不时拨弄着覆在头顶上的那条盖头── 在成亲前三日,宁仇把这条「催妆盖头」送去她家时,她连着三晚都抱着它睡呢! 「小姐,别玩了,等会盖头会掉下来!」陪在喜房内的晴儿,不时的叮咛。 「晴儿,妳去看看嘛,怎么这会儿宁大哥还……还没进喜房来呀?」印恋月等的有些不耐烦了! 「小姐,妳别急嘛!坐好,别乱动呀!」 「我坐得屁股都快麻掉了。」印恋月动动身子,正想站起来伸伸懒腰时,晴儿急忙的压住她。 「小姐,别动、别动,姑爷来了!」 「真的吗?」 听到沉稳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走近,印恋月忙不迭端正坐好,屏息等待着。 「姑爷!」 晴儿向宁仇请安后,自动的退出喜房。 房内顿时一片寂静,感觉到他高大的体魄靠近,印恋月的心骤然狂跳,心中又是雀跃、又是慌乱,一颗心彷若要弹跳出来一般! 宁仇站定在她面前好半晌后,倏地拉掉她的盖头── 原本容貌就十分亮眼的她,在略施脂粉后,更是美得令人心动,还有她脸上那娇羞的神态,看起来更是格外楚楚动人── 他静静地瞅着她,就算她长得倾国倾城,他也不会为之所动! 他娶她,只有一个目的──要她为她的任性所为付出代价。 印恋月见他迟迟不动,好奇的抬头看他,发现他失神的望着她,她的唇边不禁泛起娇羞的笑容。 「宁大哥──啊──」 她轻柔的低唤,想问他在发什么愣,孰料他的手突然拉住她的手臂,几近粗鲁的拉她站起── 「宁大哥,好痛……」她吓了一跳,痛呼着。 「我方才喝多了,没弄疼妳吧?」宁仇语带诡异的温柔。 「没有!」印恋月淡笑的摇头。 在她心目中,他是个大英雄,他从头到脚都是那么完美,连他身上的酒味,闻起来都格外醇香。 「我们走!」 「走?!走去哪儿?」印恋月纳闷的盯着他。这儿不是他们的喜房吗?洞房花烛夜,不是应该待在喜房内吗? 「跟着我走就对了!」 宁仇的唇角一勾,黑眸中闪着诡异的光芒── 第三章 印恋月穿著大红礼服教宁仇给拖着走,正在厅内收拾东西的晴儿见状,放下手中的东西连忙跟了出去。 「小姐、小姐,你们要去哪儿?」 印恋月没空回答晴儿! 她被宁仇拉着走,宁仇的力道大得很,握得她的手好痛,可方才他说了,他是因为酒喝多了,所以才会控制不住力道而握痛她…… 她不会和他计较这些的! 「宁大哥,我们来你娘的家做什么?」 绕出大门,两人一前一后走进右宅院内,印恋月虽然心有疑惑,还是跟着他走。 宁仇临近门前,陡地停下脚步来,跟在后头的印恋月收不住脚步,就这么撞上去── 虽然撞疼了身子,但他雄厚的背脊,她还是头一回触摸到呢! 宁仇徐徐回过头。「我真是胡涂,忘了告诉妳,我们的家规和别人不同。」 「家规?!」印恋月拧起眉尖。 现在是什么时候呀,竟然和她谈家规?她都已经嫁给他了呀,要谈家规,以后有的事时间嘛! 他急急忙忙的拉着她过来,就是要和她说家规吗?她从来就不知道,宁大哥是这么直头直脑的人! 思及此,印恋月不禁偷笑了起来。 但在进入厅内,看到苗凤花板着一张脸,她也不敢再偷笑了! 「娘!」宁仇放掉印恋月的手,走上前去搀扶娘亲。 印恋月傻愣愣的站在一旁,她怎么觉得宁仇的娘好象对她有很深的恨意,那一双眼角布着皱纹的精锐双眼死瞪着她,好象要把她啃了一般! 可是她刚过门,之前也从来未曾见过他娘呀── 印恋月撇撇嘴,一双眼骨碌碌地四下溜望,左顾右盼。她还是弄不懂,为什么他们母子俩,要分住两幢大宅院? 不过,这样也好!看他娘一副怪里怪气的模样,那还是别住在一起的好! 站在印恋月身边的晴儿,不断地用手肘推着主子,印恋月被推烦了,低吼着: 「晴儿,妳一直推我做什么?」 「呃,小姐,妳头上的珠花歪掉了,我帮妳把它插好!」 晴儿趁着背对宁仇母子时,低声的提醒主子:「小姐,快向老夫人请安啊!」 经晴儿这么提,印恋月才想起她娘亲交代叮咛了好多事,其中一项就是要尊敬她的婆婆。 可是──婆婆臭着一张脸,她又从没向人低声下气过,何况她才嫁入门,一时还不能适应嘛! 晴儿退开后,印恋月磨菇了许多,才挤出声音来── 「媳……媳妇恋月,向……向婆婆请安!」僵硬的声音的表情,透着几许不情愿。 苗凤花见她不甘不愿,心中更为光火。 她冷哼一声,撇头冷声质问儿子。「这就是县太爷的千金吗?为什么看起来像是个不懂礼数的丫头呢?」 「妳……」 头一回遭当面质疑,印恋月气不过,也管不了面前的人是她婆婆,挺身向前,眼看就要讨回面子── 还好晴儿挡了下来,频频摇头,暗示她别冲动。 「娘,怎么会呢?恋月她人乖巧、心地又善良,而且美得像仙子一般──」宁仇略一停顿,对着印恋月笑一笑。「孩儿相信,恋月一定会是个好媳妇的!」 印恋月听到宁仇这么说,整个人都傻住了! 她什么时候有乖巧过呢?呃,大概只有她爹在家的时候,她还算乖巧吧! 至于心地善良一事……她努力的想着自己曾做过的善事,想了许久才想到一桩──前年她和娘到庙里去拜拜,好象有给过一名乞丐一个馒头…… 她都快忘了自己的心真的是善良的,没想到宁大哥竟然看得出来,而且他还说她美的如仙子一般── 这世上最懂她的人,除了她娘之外,就属宁大哥最了解她了! 能嫁给他,她真的不会后悔! 印恋月乐在心头,傻傻的微笑着。 冲着他对她的真情真意,她一定会排除万难,当一个好媳妇的! 宁仇走到她面前,满眼不舍的神情。「恋月,有件事我……」 「宁大哥,有什么事,你尽管说呀!」印恋月绽放一抹清妍的笑容。 尽管两人已经成亲,但印恋月一时还改不了口,仍是唤他为大哥。 「这……」宁仇装出为难的神情,期期艾艾的说不出口。 「哼,仇儿不说,我来说!」 苗凤花插入他们两人之间,这出戏儿子扮了白脸,她这个老娘自然就得扮黑脸,这倒也称了她的心、如了她的意! 要不是担心儿子难以向县太爷交差,以她苗凤花的个性,早就赏这这臭丫头一巴掌了,哪还有耐性和这臭丫头玩游戏! 「婆……婆婆,您要说什么?」印恋月觉得脚好酸,好想找张椅子坐下,可是眼前一个是她的丈夫,一个是她的婆婆,他们全站着,她这个才在心中暗下决定要当个好媳妇的人,怎好独自坐着呢? 苗凤花冷眼睇视她。「妳虽然已经和仇儿拜了堂,但是,在我还没认定妳是个好媳妇之前,妳还不许和仇儿圆房!」 听了婆婆的一席话后,印恋月瞪大了眼反射性的看向宁仇,寻求他对这件事的解释! 宁仇无奈的叹了口气。「就是我忘了和妳说的──家规!」 「家规?!」印恋月高声叫着。「那……那我们……今天晚上……洞房花烛夜?」 「妳是耳聋了吗?」苗凤花怒瞪她。「我刚才说的,妳还听不懂吗?」 「可是……」 「娘,既然是家规,可以改……」 宁仇佯装好心的请求,话到一半,苗凤花便强硬的阻绝。 「家规改不得,除非她自认无法当一个好媳妇!」苗凤花到底也是个女人,她当然看得出印恋月对她儿子的一片痴情。 她正好可以利用这一点,把这臭丫头好好整治一番,以报她儿子的枉死之屈。 「我可以!谁说我无法当一个好媳妇!」印恋月大声的说着。 她都已经穿著嫁衣踏进他家来了,哪有退缩之理? 「很好!」苗凤花得意的撇嘴。「仇儿,你忙了一天也很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是,娘。」 宁仇经过印恋月身边时,低哑着声说:「恋月,委屈妳了!」 「不会的!宁大哥,你……你先回去休息吧!」 印恋月说罢,低下头,微微地噘着嘴。 虽然她应允得非常爽快,但毕竟今晚是他们的洞房花烛夜,她心中仍免不了有一丝的埋怨。 「那我走了!」冷鸷一笑,宁仇头也不回的离开。 「宁……宁大哥──」印恋月忧郁的双眸追随着那魁梧的身影,但低怨的声音却唤不到他的回眸一望。 「别喊了!」苗凤花冷笑的踱回椅前坐下。「妳过来!」 印恋月撇撇嘴,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上前。「婆婆,我好困,有事的话可不可以明天再说?」 苗凤花怒地拍桌。「凭妳这种态度,还想当什么好媳妇?」 印恋月被吓了一跳,往后退了一步,晴儿连忙扶住她。 「那……那这么晚不睡觉,我们要做什么?」印恋月忍住打呵欠的动作,以免又被说教。 「我先警告妳,这屋子里的东西,没我的允许妳都不准乱动,还有,前院右方那间房妳不可以擅自闯入!」苗凤花厉声警告。 「喔。」 睡意袭来,此刻不管婆婆说什么,她一概都会点头称是,好能快些窝回床上睡觉去。 「现在──可以睡了吗?」她眼巴巴的望着,等着婆婆点头。 「谁说妳可以睡的?」苗凤花大声喝道。 「不睡觉,那还要做什么?」印恋月不禁气恼。 「我这就交代给妳了!寅时妳就得起床熬稀饭,每一项家事都得在天亮之前做好。」 「晴儿,妳记住了吧?」印恋月别过头问着丫鬟。 「喔,记住了!」 「这些家事全得由妳一个人来做!」苗凤花怒指着恋月。 「我?!我哪会做家事?」印恋月瞪大了眼。「明天,我再叫个丫头过来帮忙就是。」 「究竟是妳嫁给仇儿,还是丫头?」 印恋月被婆婆的一席话给问哑了。「我……好、好,我做就我做,那……可以先睡觉了吗?」 「不行!」 「不行?!还有什么事啊?」 「妳想睡觉?!可以,先到前院拔一百株一样长的杂草。」 「拔草?!为什么要拔草?」 「如果妳想早一点让我认定为好媳妇的话,我说什么,妳就得乖乖去做,别多问原因!」 「我……」 「怎么?!不愿意的话,妳可以马上滚回妳家去,反正妳和仇儿也还没圆房。」 「拔就拔!」印恋月咬着牙,她谨慎地问:「是不是拔了一百株杂草后,我就可以去睡觉?」 「如果妳能在天亮之前做到,随妳!」苗凤花说完后旋身走入房内。 印恋月气得咬牙切齿,忿忿地转身跑到前院。 「小姐、小姐──」 晴儿跟了出去,为主子打抱不平。 「小姐,这宁家的家规,也太折磨人了!老夫人她……她这是在给妳出难题嘛!」 印恋月撩高裙摆,趴在地上,目测眼前两株杂草的高度。 「晴儿,妳说这宁大哥他娘,我们之前有没有见过她?」发现两株杂草的高度不一,印恋月泄气的趴在地上。 晴儿也跟着趴下。「没有印象,应该没有才是。」 「可是我总觉得她……她恨我!」印恋月愈想愈觉得她婆婆看她的时候,那眼神充满恨意。 「是吗?好象真的有一点呢!」晴儿也觉得怪怪的。「小姐,妳看这两株草,它们一样长呢!」 晴儿高兴的把甫拔起的两株草,递给趴在地上支手托腮的主子看。 「妳兴奋个什么劲!真要找一百株一样长的杂草,那我们今天晚上就真的不用睡觉了!」印恋月瞪了晴儿一眼。 「那我们趴在地上做什么?」 「因为我想睡觉了!」恋月懒懒的看着晴儿。「晴儿,妳就拔一百株草,再拿菜刀把它们切成一样长就可以了嘛!」 「对耶,小姐,妳好聪明!」 「宁大哥不知道睡了没有?」印恋月仰着头,望着隔开两座宅院的那面土墙。 「小姐,不如妳现在溜过去。」 「溜?!怎么溜?这墙比人还高,大门也一定上锁了,再说,宁大哥那么孝顺,他一定也希望我能让他娘认定为好媳妇。」 「可是,这家规真的好奇怪!」 「说的也是。」印恋月站起身,目光不经意的扫向右方的房间。 晴儿的视线也跟着望去。「那是不是老夫人说的──不能擅闯的房间?」 今晚的月光明亮,虽然是在夜里,但四周的景物依稀可见! 「我们去看看吧!」愈是不能看的东西,愈是能激发她的好奇心。 「小姐,别去!让老夫人发现的话,她对妳的印象不就又更差了。」 晴儿虽然也很好奇,但为了主子好,她及时的拉住往前跑了一步的主子。 「好吧,不看就不看!我们拔草吧!」 敛住了好奇心,印恋月认真的蹲下身,有一下没一下的拉着泥地上的杂草,心里不禁又想着她的新郎是否已入睡? 她拔着草,频频朝土墙望去,希望能看到她的宁大哥探头来看她── 但等到她蹲的脚发麻、头也转酸了,土墙边仍然连个人影都没有,有的只是一整排等着她去拔的杂草── 新婚之夜,她穿著嫁衣,蹲在偌大的前院中,与草共度── ☆☆☆ 宁仇隐身在一棵大树旁,静静的观看隔壁宅院的广场上,那穿著新嫁衣的印恋月懒懒散散的,根本无心拔草── 她竟然没把他娘说的话当一回事! 撇开她害了怀蒲的事不说,一个刚进门的媳妇竟把婆婆的话当成耳边风,那他还能指望她日后会是个好媳妇吗? 他的目光忽地幽深,毫不留恋的回过身,多看她一眼他都觉得是多余的! 回到屋内,他找出怀蒲留下的血书,缓缓摊开,再一次细看── 血书的内容,大致说明他满心欢喜去找萍儿的情形,但却教萍儿的主子印恋月给阻挡,后来任性的印恋月,竟然把萍儿嫁给别人当小妾,害得他忧郁的吞食毒药自尽── 宁仇两眼布满血丝,单手揉着血书。 他永远记得,当时气尽身亡的怀蒲,身上覆着草席,被人用推车推回家里的情形…… 那时继父刚去逝,才办好继父的后事,又遭遇怀蒲自尽身亡,他娘伤心欲绝,还一度想跟随怀蒲一同归去── 他劝了他娘许久,他娘的心情才逐渐平缓下来。 后来,他们决定来此找萍儿,把事情问个清楚,但萍儿随着所嫁的陆姓一家人早已搬离此处,陆家大宅仅剩几个老仆看守,问他们话,他们一概不答。 宁仇缓缓站起身,视线遥望窗外的天际。 他也问过衙里的弟兄,但似乎没人知晓怀蒲的事,他暗中观察印恋月许久,发觉她真的如血书中描述的那般──又骄傲、又蛮横不讲理! 若不是她任性的把萍儿嫁给别人,怀蒲也不会不孝地拋弃娘自尽! 他绝不相信他娘会克子,那全是别人胡诌的,他陪他娘都过了二十六个年头,如今,他还不是身强体壮依然健在? 他们家遭逢巨变,印恋月得负一半责任! 是她自投罗网来嫁他的,就算他赔上了终身幸福,他也要她为怀蒲的死赎罪! 天色渐渐亮起,他将血书小心地收回木盒内,这是治她罪的证据,有了这张血书,日后就算她知道他娶她的目的为何,看了这张血书,他倒要看看她如何辩白── 现在还不是摊牌的时候,等她娘把怨气出完,再质问她也不迟! 第四章 一大清早,睡意正浓的印恋月被窝在她身边的晴儿给摇醒,她一睁开眼,就看见苗凤花手握着一根藤条,两眼冒火的怒视她── 她吓了一跳,顿时睡意全消,连忙扶着井口边缘迅速站起身。 昨晚,她和晴儿在外边拔草,这老太婆不知何时把厅门给关上,害得她们只好偎在井边就地而眠。 好在已经四月天了,天气渐渐暖和,她们才没被冻着! 「您……您拿藤条做什么?」印恋月睁大了眼,戒慎的看着婆婆手中的东西。 「昨晚我吩咐妳做什么了?妳草拔了吗?稀饭煮了吗?开水烧了吗?」苗凤恶狠狠的瞪着她。 要不是仇儿坚持还要做捕头这份差事,为了不让仇儿对他的岳父大人难以交代,这会儿,恐怕她手中的藤条早就落在这臭丫头身上了! 「草已经拔了,您没看见吗?」印恋月不情不愿的指向地上的一堆杂草。 「我说过,要妳拔一样长的草!」 「有啊,它们全都一样长呢!」印恋月得意的喊着:「晴儿,把草拿给她看!」想考倒她?哼,别想! 「小……小姐──」晴儿犹豫不决,迟迟不敢去拿草。 「快点拿呀!」 「可是……」 在晴儿犹豫的当儿,苗凤花已先一步弯腰拾起一把草。 「这些有一样长吗?」一把草尾,明显的参差不齐。 「这……晴儿,我不是叫妳……」 印恋月责备的眼神望向一旁低着头的晴儿。 晴儿小声的回复着:「小姐,老夫人把厅门关了,我……我没办法去厨房拿菜刀啊!」 闻言,苗凤花冷笑道:「想用菜刀把杂草切平──妳根本就没有把我的话听进耳里去!」 计谋被识破,印恋月也不甘地反驳:「您……您根本是存心刁难我嘛,哪有人可以拔到一百根一样长的草呢?要不,您先拔我看啊!」 要不是看在她是宁大哥的娘亲份上,她才不理这疯老太婆呢! 「妳敢和我顶嘴?」苗凤花脸部抽搐着。 「我……」印恋月想反驳,但一想到她要当个好媳妇,她只好忍下。「我才不是和您顶嘴呢!」 「把妳的手伸出来!」苗凤花忍无可忍了,若是不打打她、出出气,她的心里是不会快活的! 「做……做什么?」印恋月防备的看着她。 「妳是我的媳妇,我是妳的婆婆,妳不听我的话,我当然有权利打妳!」 「什么?您说要打我?」印恋月气呼呼地说道。「您凭什么?我爹都舍不得打我了,您……」 苗凤花那双怨气腾腾的眼,一瞬也不瞬的盯着她,她心口一凛,自动噤了声── 「老夫人,求求您别打小姐──都是晴儿的错,您打晴儿吧!」 晴儿颤巍巍的伸出手,两眼紧闭着,等着受处罚。 印恋月斜瞪着苗凤花,她就不相信她都这么瞪她了,她还敢出手! 但出乎她意料之外,苗凤花不但出手还重重的打,彷佛心中有天大的怨气似的。 晴儿被打得疼,眼泪滚滚落下。 印恋月在一旁看得有些心惊,但见苗凤花似乎还没有罢手的念头,她遂推了苗凤花,用身子护住晴儿── 「您打够了没?只不过是没照您的意思去做,拔个草有那么重要吗?」 苗凤花万万料想不到,印恋月竟敢推她,她一气之下,也顾不得儿子能不能向县太爷交代,手一扬,藤条便狠狠挥向印恋月身上──一下又一下…… 印恋月气极了。「您敢打我!您还打!给我住手呀您!」 晴儿慌忙的护着主子,背后被打了好几下,但再疼,她也得咬牙忍着。 一阵混乱之中,直到苗凤花手中的藤条被宁仇取下,这一场大战才宣告结束── 方才他看到他娘狠狠的鞭打恋月,她瘦弱的身子承受着那藤条无情的鞭打,他的心中竟闪过一丝不忍…… 但,他怎么可能有这种感觉呢? 不,他该有的感觉,是无止尽的恨她才对! 「宁大哥,你娘她打我,打得我好疼……」 见到自己的夫君前来解救,印恋月马上扑入夫君的怀中哭诉。 宁仇心中抽动了下,那种感觉不是仇恨,倒像是──心疼? 不,除了仇恨,他对她不可能有其它的情愫存在! 他甩掉心头纷乱的情愫,一心想着怀蒲的冤死── 「没事、没事!」他拍拍她,作势安慰着。 「仇儿,你看你娶的好媳妇,竟然敢推我这个婆婆──县太爷的千金就了不起吗?」苗凤花气急败坏的喝道:「把妳娘找来,我倒要看看,妳娘是怎么管教妳这个女儿的!」 「您别扯到我娘身上!」 「娘,您就别气了,恋月她年纪小,不懂事,您别和她计较!」宁仇好心的劝说。「我扶您进屋里去,别再气了!」 「我怎能不气呢?她害了怀……」 「娘,别说了!」 宁仇丢个眼色,苗凤花噤了声,瞪了恋月一眼后,在儿子的陪同下进到屋里去! 「哼,那老太婆是不是疯了!」印恋月摸着手上的疼处,满心怨怼。「我是哪里让她看不顺眼了?她倒像发了疯似的!」 「小姐,妳哪儿还疼?晴儿帮妳瞧瞧!」晴儿忍着身上的疼痛,先慰问主子。 「我全身都疼呢!那老太婆的手劲还真大呢!」虽然才被打了几下,但她娇贵的身子哪受得了挨打,直喊着痛。「晴儿,妳呢?」 「我……我没事!」晴儿咬着牙,直摇头。 印恋月还想说什么,但见宁仇走出来,她遂转向宁仇诉委屈。 「宁大哥──」 「我知道,让妳受委屈了!」宁仇的一句话,堵住她想说的千句、万句。 他的手搭住她的肩胛柔声的安抚。「我娘她是一时求好心切,她是希望妳能早点进入状况,做一个称职的好媳妇,那我们也好早点圆房啊,妳说,是不是?」 听到他说圆房一事,她的双颊迅速羞红,先前的气也消了大半。 「可是,你娘她会打人──」 「我娘是乡下粗人,有些事,她就是照着乡下的规矩做──我劝过她了,她不会再打妳的。」 「可是,我……我要什么时候才能和你一起住?我不想和妳娘住一起呀!」 「只要妳表现好,过两天妳就可以和我一起住了!」宁仇慎重的告诉她:「恋月,我相信妳一定会是个好媳妇的,我也希望我娶的妻子能够和我一样,真心的孝顺我娘。」 虽然心不甘,情不愿,但为了能和心爱的人在一起,她会试着去做的。 「我会的,宁大哥!」 「乖乖听我娘的话,知道吗?」 「喔。」 「我要到衙门去了!」 「可是,您还没吃稀饭呢!」 「妳有煮吗?」 「我……没有──」印恋月惭愧的低着头。 「这不就对了!我娘她不是存心想刁难妳,她只是希望妳能做好一个妻子该做的事!」 「喔,我了解了!」 「不可以和我娘顶嘴,知道吗?」 「嗯,我知道!」 「宁大哥,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印恋月一个俯仰之间,宁仇早已先行离去,她不禁暗自埋怨,他怎么连一句甜言蜜语都没有! 晴儿在一旁看了不禁忧喜参半──老夫人的脾气那么硬,她家小姐又那么倔,今天一整天两人不知会不会又起了冲突? ☆☆☆ 在经过宁仇的安抚后,苗凤花和印恋月两人,都各自忍让对方一步。 一个早上倒也都相安无事,但快中午时,印恋月因忍不住好奇心的驱使,遂走向前院右侧的房门前瞧一瞧里头藏了什么宝,正想推门之际,一阵怒喝的声音倏地从她身后如闪电一般击来── 「妳给我站住!谁准妳去开那扇门的!」 苗凤花疾步走来,两眼燃着怒火瞪视着心虚的恋月。 「我……我只是想……想进去整理一下。」印恋月虽然心虚,但还是一派理直气壮的模样。 「不用妳假好心!」苗凤花手劲大,手一拨便把纤弱的印恋月推到一旁。 「喂,您差点把我推倒了!」印恋月气嘟着嘴,稳住身子之后,她气呼呼地道:「我不做事,您说我懒,我自己找事来做,您又不高兴了……真是难伺候耶!」 苗凤花回头冷哼一声:「妳想做事,还怕没事做吗?」 她恨恨的瞪着印恋月,想到儿子的死,她的心又隐隐作痛! 若不是仇儿说时机未到,暂时不要把怀蒲的事说出来── 以她苗凤花的个性,早把这扇门开启,押着这丫头先给怀蒲磕头谢罪,再领着这臭丫头到县太爷的面前去,要县太爷还她一个公道── 留着这丫头,她是愈看愈有气! 「您干嘛那样看我?以后我不再来开这扇门就是。」印恋月只觉满腹委屈。 不过就算她没听话,想开房门看看里面有什么,婆婆干啥一副深仇大恨的表情睨她?再说,她也没看到什么呀! 「哼!」 「我……我不在这里碍您的眼了,我去厨房看看晴儿饭煮好了没?」 印恋月真恨不得能马上自动消失,免得在这儿让她婆婆又瞪又怒的! 以前只有她瞪人、怒人的份,现在可好,一嫁了人反被人瞪…… 不过,想到日后可以和宁大哥厮守一辈子,再忍耐几天,都还算值得! 「等等!」 印恋月才走了两步便被苗凤花给唤住,她先做了个鬼脸才徐徐回过头。 「什么事啊?!」 「晚上我要炖一只鸡给仇儿补一补,等会儿妳去抓一只鸡,把牠杀了、剁了,洗干净后,放在厨房里!」 「杀……杀鸡?」印恋月瞪大了双眼。「要我杀鸡?可是……」 「想做一个好妻子,就得先照顾好丈夫的身子──要是连杀鸡都不会,妳有什么资格做宁家的媳妇?」苗凤花冷笑的丢下话后,旋身走回屋里去。 印恋月的视线从苗凤花的背后缓缓移向鸡笼,她的一双秀眉不禁蹙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啦,可是……别说杀鸡了,我连抓鸡都不敢呀!」 她一步步的走向鸡笼,美丽的脸庞不由自主的抽搐着…… ☆☆☆ 「小姐,妳蹲在鸡笼旁边做什么?」 好不容易煮好了午饭,晴儿满脸都是黑炭,她是出来叫主子去吃饭的,可是她竟蹲在鸡笼旁,傻傻的望出了神。 「我在想办法呀!」 「想办法?什么……为什么要想办法?」 「就是……」印恋月回过头,被晴儿的黑脸吓了一跳。「啊?!晴儿,妳要吓死我啊?」 晴儿一脸茫然,半晌后才想到自己的脸可能是沾上了黑炭,旋即用手抹一抹。 见晴儿愈抹愈黑,印恋月不禁噗哧笑了出来。 「小姐,别笑我了!妳到底在想什么?」 经晴儿一提,印恋月这才想到她还有「正事」未办── 「就是这个!」印恋月用手指着鸡笼。 「鸡?!小姐妳想吃吗?」 「不是。是那老太婆说……呃,是我的婆婆说,要我抓一只鸡把牠杀了、剁了,她要炖给宁大哥吃。」印恋月一脸苦恼的看着鸡笼。 「要杀鸡?」晴儿听了,手脚都软了一半。 叫她煮饭还勉强可以,但杀鸡……她可从来没做过。 「晴儿,妳看,我们抓哪一只好?」印恋月的视线看向笼子里最肥大的那一只。 「那……那就最肥的那一只啰!」 「那要怎么抓啊?」 「我……我也不会!」 印恋月端详了好半晌,想到了唯一的方法。「晴儿,等会儿我把笼子掀开,妳再把那只肥鸡抓出来。」 「要……要我抓?」晴儿吓得退了一步。 「难不成是我抓吗?」印恋月斜睨着她。 「好嘛、好嘛,我抓就是!」 「那就快过来呀!」 印恋月聚精会神的准备掀笼子,晴儿则蹲在另一边等着抓鸡。 「我要掀了喔!」 话声甫落,笼子一掀── 结果却和她们原本预料的不同。 原先她们想,笼子一掀抱了肥鸡后,再把笼子盖好,谁知…… 几十只鸡全跑了,当下主仆两人都傻眼了,愣愣的对看了许久,双双都被吓呆了…… 「小姐,快把鸡抓回来呀!」晴儿先回神,大喊着。 「鸡……鸡全跑了──」印恋月慌的不知所措。 「小姐,快呀,等会儿被老夫人瞧见,说不定又会打我们!」 「喔,快、快抓鸡……」 印恋月也不管自己先前看见鸡,就全身起鸡皮疙瘩,她也不是怕苗凤花会打她、骂她…… 就满脑子只想着,她要抓鸡,等晚上时,给她的夫婿补身子── 她两眼直视着那只肥鸡,她正雄纠纠、气昂昂的在另一头悠闲的走着…… 印恋月咬着唇,蹲着身子,缓缓走向那只肥鸡── 她打算从牠背后袭击牠…… 好不容易来到牠身后,她两手一伸正想抓住牠的时候,一只被晴儿追赶的鸡,突然跑了过来惊动了肥鸡,牠发现有人在牠的身后也跟着跑了…… 印恋月站起身,气呼呼地喊道:「晴儿,妳没看见我快要捉到牠了吗?妳还把鸡赶来做什么?」 「小姐,我也在抓鸡呀!」晴儿忙得头昏眼花,都不知道要跑哪一边才好。 「妳到另一边去抓,别在这边吵我!」 「喔,好嘛!」 但这一回,肥鸡的警觉性提高了,印恋月躲了两三回,还是被牠给跑了。 最后,她决定在肥鸡还没惊跑之前,猛地扑上去,压也要把牠压住。 但事与愿违,当她的身子扑上去时,鸡早先一步跑走了,她自己则摔疼了── 「哎唷,痛死我了!」 「小姐、小姐,妳怎么了?摔疼了没有?」晴儿从另一头慌张的跑过来。 「这只死肥鸡,还真是会跑呢!」印恋月低声咒骂着。 「小姐,妳在一边休息,我来抓好了。」 「不行,我非把牠抓到不可!」印恋月挽起衣袖,一副非要把那肥鸡绳之以法的表情。 其实,她心里只想着那只肥鸡是要给宁大哥进补,她要当个好妻子,所以她要亲自抓到那只鸡── 「妳去抓妳的,别管我!」 「小姐,妳真的可以吗?」 「我没问题!」 「小姐,妳的手肘流血了──」 「难怪我觉得好痛!」 「小姐,妳先去休息吧!」 「不用了。晴儿,快点,有只鸡要跑进屋里去了!」印恋月猛推着还杵着不动的晴儿。 晴儿回头一看,果然有一只鸡正往大厅的方向走去,她吓了一跳,连忙拔腿飞奔去拦截。 印恋月吹一吹手肘上的伤口,顾不得痛,马上放眼寻找她的目标── 那只肥鸡正在井边觅食,她蹑手蹑脚的接近,再次以同样的方法扑上去── 鸡又跑了。 她的额头撞向古井,痛的她龇牙咧嘴,她一气之下脱了鞋,两双脚朝肥鸡齐奔。 「死肥鸡、臭肥鸡,等我抓到你,一定拔光你的毛……」 又摔又跌了几十次之后,鸡大概也跑累了,这一回印恋月不顾自己是县太爷千金的形象,裙襬拉高,一下子就把那肥鸡给压在裙下,鸡动弹不得只有不断的惊鸣── 「小姐,妳捉到牠了吗?」晴儿惊喜的只差没拍手叫好! 「妳呢?」印恋月只锁定裙下的这只肥鸡,完全忘了其它鸡只的存在。 「那十多只鸡,我全捉回去了。」晴儿是愈捉愈有心得了! 「喔。晴儿,妳来看看牠是不是死了?」 印恋月的话才说完,被压在裙下的那只肥鸡又动了一下。 「好诈喔,牠居然会装死耶!」说着,印恋月又用力压着裙襬。「我看,干脆把牠闷死算了,省得等一下牠又跑走。」 「喔,这样也好,我来帮忙压!」晴儿蹲在前头,两手帮忙压着。「小姐,妳的头发都散了,脸上也有好多污泥──妳的额上也肿了一个包!」 「没关系,等一下再整理就好!」为了她的宁大哥,再多摔几次她也无怨无悔! 「小姐,妳……妳不觉得奇怪吗?为什么老夫人老是要叫妳做一些连下人都不一定会做的事,而且……姑爷好象也都不反对。」 「妳没嫁人,妳不懂!这就叫作──嫁鸡随鸡,宁大哥也说了,其实他的娘没恶意的,她只是求好心切,想要我早一点当个称职的好媳妇。」 「妳和姑爷都成亲了,怎么妳还叫他宁大哥?而且,成了亲不圆房,不是也挺奇怪的吗?」晴儿道出心中的疑惑。 印恋月听了脸都羞红了。「妳……妳这死丫头,说……说这些做什么!」 「我只是就事论事呀!」 印恋月瞪了她一眼。「别多管!反正这个家的规矩,就是这样嘛!」 「那……如果夫人和老爷问起呢?」 「妳别多说话,如果遇到家里的奴仆,就说我一切都好,免得我爹娘担心。」 「喔。那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去?」晴儿想,若能回去,她一定要向厨娘多学一些,免得忙了半天,一样菜也弄不出来。 「唉,谁知道,那老太婆会答应让我回去吗?」 印恋月心中暗忖,在没和她夫君圆房之前,她不想回去,免得被她娘看穿她的心思。 她一定要高高兴兴的回去给她娘看,要让她娘知道她嫁得非常幸福,这样她娘才不会操心! 「小姐,好了没?这鸡大概闷死了吧!」 印恋月不大放心。「再多等一会儿吧,免得牠又诈死。」 「那不然,我先去烧开水好了。」 「好,妳去吧!」 印恋月压着裙子,她不但要求自己幸福,她也要她的宁大哥一起幸福── 她会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当一个让他和他娘都认同的好媳妇! 第五章 辛辛苦苦抓了一只鸡来炖,没想到因为衙门里事情太多,一直等到深夜,宁仇仍是没回来。 婆婆又不准她过去宁仇住的宅院,印恋月只好搬来椅凳,站在椅子上眺望隔壁宅院的动静── 只可惜,她等了三个时辰,站得脚都酸了,还是没看见宁仇的踪影。 要不是怕到衙门去会遇着她爹,而且她爹那么关心她,她只消一个眼神不对劲,一定会被问东问西…… 怕她爹会因此看出破绽,到时候宁大哥一定会很为难的! 不知道衙门里,今天到底有什么事,为什么都那么晚了,宁大哥还不回来? 连晴儿都等的打瞌睡了,厨房那碗鸡汤,不知道冷了没? 「晴儿,晴儿──」 印恋月坐在椅凳上,用脚踢了踢蜷在椅凳边睡觉的晴儿。 「小……小姐,什么事?是不是姑爷回来了?」晴儿困难的睁开眼。 「还没呢!妳去厨房看看鸡汤冷了没有?要是冷了的话就把它温热一下。」 「还要啊?!我都已经温热三遍了。」 「叫妳去妳就去。」 「喔。」 「对了,妳温好之后,回房去睡吧!」 「那小姐妳呢?」 「我呀,我再等一下。」 「小姐,很晚,妳去睡吧!等明天早上,再把鸡汤端给姑爷喝就好了。」 「可是,如果他一大早又出门了呢?」 「不会吧!」 「妳进去吧,我还撑得住!」 「小姐──」 「快去呀!」 晴儿无奈的走进屋里去,心中满是疑问── 嫁人非得这么辛苦吗? 以前小姐在府里呼风唤雨,除了老爷和夫人,她谁也不放在眼里,可现在…… 晴儿临进屋之际,又回头看着主子站在椅凳上引颈眺望的模样,不禁为主子长叹了一声── ☆☆☆ 印恋月趴在墙上,两眼痴痴望着左宅院的大门。 晴儿进去之后,她又等了半个时辰,可宁仇还是没回来。 她的眼皮有好几次都已沉重的快阖上,还是她用力的撑住才不至于睡着。 这一回,她再也撑不住,任由眼皮阖上,想小睡一会── 一阵门板碰撞的声音吓醒了她,她身子摇晃了下便从椅凳上跌下。 印恋月摔疼了屁股,剎那间整个人都清醒了! 今天真是她的灾难日,抓鸡时跌得满身都是伤,连站在椅凳上也会摔疼。 她忽然想起方才听见的关门声──该不会老太婆又把门关了吧? 她的视线望向厅门,厅门还开着,还有灯光── 这边的门没关,那方才的关门声是…… 一定是宁大哥回来了! 她忙不迭的把椅凳扶正,不畏惧前一刻才从椅凳上摔下,马上又跳上椅凳,仔细观察左边宅院── 方才厅门没关,这会儿关上了,大厅的灯熄了,他房间的灯却亮了。 「宁大哥、宁大哥──」 她不敢喊得太大声,怕她的婆婆听见,等会又给她一顿数落…… 可是太小声的话,她的宁大哥又听不见── 苦恼的想了半天,她决定要把鸡汤端过去给宁大哥喝。反正她的婆婆早就睡了,就算她过去,她婆婆也不会知道! 想着,她急急的跳下来,跑到厨房端了鸡汤,便疾步走向左边宅院。 站在宅院的门口,她伸手推门,但木门却锁上了── 一股失望油然升起,她试着敲门,但力道太小,她自己也知道这无济于事。 颓丧的端汤走回右院,现在只好如晴儿所说的,等明天一早再把鸡汤端给宁大哥喝! 想到今天那么辛苦的抓鸡,又从天未黑等到现在,最后还是没把鸡汤送到心爱的夫婿手上── 印恋月的心中好失望,好失望…… 当她怀着落寞的心情,一步一步走向大厅时,突然在她仰首之际,看到了另一边宅院的一棵大树,她的心中又燃起了希望── 但当她费了好大的劲,越过围墙爬到树上时,手中的鸡汤早洒落了一半…… 她一手扶着树干,一手要端稳鸡汤,还算平衡下来站稳时,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办法端着鸡汤爬下去── 她蹲下身,试着去抓一根较低的树枝,异想天开的以为自己可以荡下去,但身子一移动,整个人却重心不稳,连人带碗的摔到树下去── 她摔的四脚朝天不说,连鸡汤都打翻了! 端着空碗,她两眼呆滞的看着碗底── 虽然厨房里还有一锅鸡汤,但打翻了这一碗,她一整晚的等待都成空了! 印恋月不禁暗叹自己笨手笨脚,才想站起身,脖子却被一条毛巾给勒住了! 「谁?!」宁仇死命的勒紧,以为是今天抓到的盗匪的同党侵入。 「宁……宁大哥,是我──」印恋月差点窒息,拚命的拉扯着勒紧她脖子的毛巾。 听到她的声音,他连忙松手。「这么晚了,妳跑过来做什么?」 印恋月用力的吸气,揉了揉脖子。「我……我是想端鸡汤来给你喝。」 「那也犯不着鬼鬼祟祟的!」 她弯腰拾起摔在地上的空碗,想证明她真的是端鸡汤过来的。 「我不是鬼鬼祟祟,我是怕你娘知道……」她拿着碗回过头看到他赤裸着上身,一时间呆住了! 那宽阔的胸膛,教她看了不禁羞红了脸。 「宁……宁大哥,你……你怎么一身的酒味?」她没有半点责怪的意思,只是想找话题,化解她的尴尬。 「今天衙门的弟兄合力捉到了一个大盗,弟兄们嚷着要喝酒庆祝……」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和她解释那么多,他该做的是不响应她或者怒骂她管得太多…… 也许是今晚酒喝多了,所以他的话也跟着多了起来。 而且,此刻她娇羞的神情,竟撼动了他的心── 在月光的映照下,她是如此娇柔,让他忍不住伸手去抚摸她的脸颊,心中欲火也随之燃起…… 「宁……宁大哥,你……你若想喝鸡汤,我……我再过去端,不过,你……你得帮……帮我开门。」 他的大手轻轻抚着她的脸,她的心头有股莫名的躁动,她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羞的低头,一颗心狂跳的让她快受不了了! 她一出声,他又想起了怀蒲,顿时硬生生的收回手,他沉声道: 「我不想喝什么!我累了,洗完澡后我就要睡了,妳走吧,别吵我!」 他径自走向井边,打了一桶冷水,从头上大剌剌的淋下,想借着冷水冲熄心中的欲火── 印恋月攒紧眉头。为什么她感觉到宁大哥好象有点儿讨厌她? 是不是他觉得她一直都没做好一件事,所以对她失望? 一定是的! 要不然宁大哥不会转身就走,一点儿都不想理睬她! 她缓缓的走向他身后站定。 「妳为什么还不走?」 冲了好几桶冷水,好不容易烧熄了欲火,他一回头,赫然发觉她还没走! 「我……我想……我想……」她嗫嚅许久,两眼直盯着他。「我帮你擦背,好吗?」 她满心企盼他能给她一个当好妻子的机会,不要再对她失望而不理她! 「我洗好了!」他冷睨她一眼,径自拿起一旁的干毛巾擦着身子。 她主动上前帮他,却被他推开。 「宁大哥,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可能做一个好妻子?所以,你对我非常失望了?」她的双瞳布满泪雾,一向好强的她忍着不让泪珠落下。 他看了竟然心疼了! 宁仇觉得自己没有办法对她完全狠心,就算她在他心目中是一个娇纵任性的人,但现在他眼前的娇柔模样却令人不禁想呵护她。 「妳真的那么想要帮我洗澡?」 「嗯。」她用力的点着头。 「那就去打水!」他命令着。 既然她那么想帮他洗,那他也不介意再多洗一遍! 今晚他真的喝得太多,到现在他的头都还有点昏昏的! 「好,我去,我马上去!」 他愿意给她机会表现,她一定会做好的! ☆☆☆ 印恋月把桶子放到井里去,满心高兴的汲着水── 她一高兴,整个桶子装满了水,等到要拉上来时,才知道糗大了! 桶子就那么浸在井水里拉也拉不动── 「妳到底好了没有?」宁仇坐在矮凳上,已经等的不耐烦了! 「快了、快了!」她第五次回答同样的话。 可是任凭她怎么晃,桶子还是拉不上来,她全身的力量都用尽了,非但没汲水上来,还差点被桶子给反扯下井里…… 她扶着井口,站稳身子,回头向他求救。「宁……宁大哥,我……水太满了,我拉不上来!」 他面无表情的盯着她看,半晌后,起身站到她身边,接过她手中的绳索,不费一丝力气就拉起她拉了好半天都拉不动的桶子。 「宁大哥,你好厉害!」印恋月伸手去接桶子,但她忘了自己提不动,一个不小心打翻桶里的水,她自己也淋了一身湿。「啊,我……」 她退了一步,桶子掉到地上。「宁大哥,我……我是不小心的……」 她回头想和他解释,却被他低声喝住:「不淮动!别再乱动!」 「宁大哥,你……你是不是生气了?啊──」 她问他的当儿,他突然把她压在井边,两人的身子紧密的贴合着,许久后,她觉得她的臀上有东西在摩蹭着,然后是他低低切切的闷声呻吟── 「宁大哥,你……你怎么了?为……为什么我感觉有一根硬硬的东西,在我的臀上,那……那是什么东西啊?」 「别说话,把妳得臀翘高!」 「我喜欢妳翘臀的姿势。」 「真的吗?」 印恋月两手扶在井口边缘,粉臀微微翘起。 「宁大哥,你不洗澡了吗?」 「我想抱妳,不想洗澡了。」他坦白的说出心中所想。「恋月,我想抱妳、想亲妳……」 「宁大哥──」 她羞赧的低着头,不知道该回他什么话。 「恋月,转过身来。」他低沉的语音在她耳边轻扬。 她依言缓缓转过身,对上他迷蒙却又挟带着侵略性的目光,她心头悸动不已,才羞的低头,便马上被他紧紧拥住! 「宁大哥,啊──」 他像猎豹一般,朝她激狂攻掠,那狂霸的薄唇紧紧封锁着她的红唇,再用他的舌舔舐着她的唇齿之间…… 她的双手探过他的腋下,反攀住他的肩头他又狂又猛的动作让她招架不住,身子愈弯愈下,她迷醉在他唇舌的吸吮中,她的头已经向后仰入井口中── 「宁大哥,我怕──」 猛然清醒之际,发觉自己的身子已一半在井中,印恋月吓得惊喊。 宁仇手一横,朝她背后一提,便把她拉了上来。 心有余悸的印恋月紧紧抱着他,使得他体内的欲火不减反增。 他厚实的大掌揽住她纤细的柳腰,薄唇在她的粉颈处蹭着…… 一股热浪在她体内犹如排山倒海而来,他的唇在她颈上摩蹭着,酥酥痒痒的,教她不自禁地呻吟了起来── 「宁……宁大哥,嗯……你弄得我好痒,嗯……嗯……」 他没有停下的打算,反倒将头埋在她的颈窝处,鼻端用力嗅着她身上散发的芳香…… 「嗯……宁大哥──」 「恋月,妳真香。」 「宁大哥,我们……啊,好痒。」 她想问他还要在这儿待多久,孰料他沉溺于她的体香中,下颚在她前头轻抚,那又刺又痒的感觉惹得她娇吟不断…… 「哪里痒?是这里,还是这里?」 宁仇的大手直接罩住她胸前的凸挺,随后,又移动另一只手,隔着她湿淋淋的罗裙,压覆在她的私密禁地上── 印恋月的呼吸为之一窒。 他两手覆压的地方,纷纷燃起燠热的渴望…… 她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心中那股渴求的欲望却愈来愈高涨,愈来愈炽热…… 当他的手抽开时,她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失落感,她红唇微启轻唤着他的名…… 「仇,爱我……」 她迷离的双眸氤氲着情欲,欲火将她的处子之身焚燃的犹如一朵盛开的玫瑰── 宁仇瞇起黑眸,望着她娇媚的模样和那纯真的渴求,再也按捺不住早就濒临爆发边缘的欲火。 他两手朝她胸前一揪,刷的一声,撕裂了她的衣裳── 他激狂的吸吮着她嫣红的唇瓣,再沿着粉颈游移至她粉嫩的椒乳,贪婪的吸吮着那团柔嫩的雪白。 当他的唇舌在她乳峰上粉色的小尖又吮又囓时,她的呼吸变得急促,呻吟声更是绵延不绝── 「嗯……嗯……」 宁仇再度施展他强劲的力道,两手一拉,她的罗裙随着撕裂声悄然落下── 完美的胴体赤裸裸的呈现在他眼前,他的目光更加幽深,炽热的双手被欲望支使,毫不迟疑的探向她的亵裤── 「恋月,张开妳的腿!」他吻着她的唇,灼热的气息在她耳边拂过。 「我……」 第一次赤裸裸的在男人面前呈现自己的身体,虽然是已成了亲、拜过堂的夫婿,但她仍觉得羞赧。 「妳不想做我的好妻子了吗?」他的舌头在她耳窝内舔着。 「啊……嗯……」 在他的温柔低语中,她缓缓张开双腿,任由他褪去身上剩余的衣物。 宁仇的手指滑过她的粉穴,捣旋着那隐密的禁地,不一会儿,湿润的蜜液潺流,沾附在他修长的食指上…… 「妳可真湿啊!」他闷声一笑。 她不懂他是赞扬还是损她,只知道自己莫名的羞红了脸,还有下腹传来的燠热难受── 宁仇褪下了自己的长裤,那壮硕硬长物让她看傻了眼。 「它会帮妳成为我真正的妻子!」宁仇哑声低笑。 在印恋月还一脸茫然之际,宁仇已抱起她走向凉亭内的石椅上。 「仇,我们……」 躺在狭长的石椅上,印恋月心中有些期待、有些娇羞…… 「我们要做真正的夫妻了!」 宁仇说完后,用唇封锁住她的唇瓣,下腹处那硕硬昂长已缓缓推入她的湿润粉穴中── 第六章 自从和宁仇成了真正的夫妻后,印恋月就住在左宅,负责宁仇的生活起居等一切事宜。 虽然洗衣、煮饭……这些工作她一概不会,但为了做一个好妻子,她很认真的学,丝毫没有任何怨言! 尤其,不用看婆婆的脸色,更让她觉得嫁给了宁仇,就算没有锦衣玉食仅是粗茶淡饭的过生活,她也甘之如饴。 过了半个多月后,她终于主动向宁仇要求要回娘家一趟,宁仇觉得也无不可,遂点头答应。 回到自小生长的家中,见到了娘亲,印恋月抱着娘亲,高兴的喜极而泣。 「我的乖女儿、我的恋月。」印母哭红了双眼。「妳可回来了,可把娘给想死了!」 「娘,娘──」印恋月紧紧抱着娘亲,眼一眨,泪也跟着落下。 「恋月,为什么现在才回来看娘?娘差人去请妳好几回,妳都不肯回来。」印母佯装生气地道:「是不是有了夫婿、有了婆婆,就不要我这个娘了?」 「娘──」印恋像个小女娃一样,撒娇地依偎在娘亲怀中。「才不是呢!娘不是教恋月要孝顺婆婆、要服侍夫婿吗?我是怕自己才刚嫁过去,就三天两头跑回娘家,会惹婆婆生气。」 听女儿这么一说,印母也紧张了。「怎么?妳回娘家来,妳婆婆她会生气吗?」 「呃……」印恋月愣了一下,旋即笑着。「没……没有啊,我婆婆她怎么会生气?」 「那就好!原先我还想去看一看,可是妳爹说要我别去打扰妳婆婆。妳爹他不让我去,可我知道他其实也是很想见妳的。」 「方才我已经先到衙门去见爹了!」印恋月低着头,嗫嚅着:「娘,我婆婆她平时都在念经,您……您别去找她,她……喜欢清净,如果您想看我,差人来说一声,我……我有空的话,会马上回来的。」 「这样啊,好吧!来,站好,让娘好好瞧瞧妳──」 「娘,我有什么好看的?」 「恋月,怎么才半个多月,妳就瘦了……咦,妳的手也变粗了!」 印恋月抽回手,支支吾吾的道。「我……呃……娘,我成天待在家里闷得慌,所以就开始学做小点心,整天摸这个、摸那个,手就变粗了嘛!」 「妳想吃什么,就让晴儿去做呀,晴儿若是不会,那……那干脆娘再请个厨娘过去。」 印恋月直摇头。「娘,不要──我……我是说不用了,有晴儿在,她什么都会做的!」 接收到主子投射过来的眼神,晴儿先是愣了一下,继而点点头。「是啊,夫人,我会的。」 「真的可以吗?」 「可……可以,没问题的,夫人!」晴儿为掩饰心虚的表情,不断的点着头。 「那好吧,有什么需要,妳一定要跟娘说,知不知道?」 印母疼惜的拍拍女儿的手。 「娘,我会的!您是最疼恋月的娘,恋月有事一定会告诉娘的!」 「傻孩子!」印母呵呵笑着。「妳现在嫁人了,可不能再像以前一样,随随便便就耍脾气,要侍奉妳婆婆,别惹妳婆婆生气,知道吗?」 「喔。」 「妳这孩子,还『喔』呢!」印母笑睨着:「媳妇可不比女儿,妳随便喔一句,妳婆婆会以为是在敷衍她,不可以这样的!」 「是的,娘亲大人!」 印恋月调皮的站到娘亲面前,恭恭敬敬的行了个大礼。 印母笑出了声。「妳啊,还长不大,就爱调皮。」 「我才没有呢!」 「恋月,娘问妳,那宁仇对妳可好?」 「好,很好啊!」印恋月娇羞的低着头,掩不住唇边浓浓的笑意。 印母看了女儿的表情,心下宽松不少。 原先她是担心他们并不是很清楚宁仇家的状况,只知道他和他娘分住两座宅院,恋月一厢情愿的想嫁入宁家,她爹又极为赏识宁仇,二话不说就答应女儿下嫁── 但,如今女儿脸上那甜蜜的笑容说明了一切── 只要宁仇能善待她的女儿,就算他家再穷也无所谓,反正都在县内,彼此还能照应得到! 「那娘和妳爹就等着抱孙子啰!」 「抱孙子?!娘,要……要怎么做,我……我才会生孩子?」印恋月羞红着脸问道。 虽然她和宁仇已有了夫妻之实,但是男女之间的事,她还是懵懵懂懂的。 印母倒是被问住了。「这个……」她啜了口茶,想了想,「只要妳和宁仇有常做……做洞房花烛夜那一晚做的事,就……很快会有孩子的!」 印母是个非常传统的妇女,当初嫁人时,她娘给了她一本描绘闺房之事的小册子,当时她看了吓了一跳,后来也不知藏哪去了! 现在女儿问她这个问题,她才又想起那本小册子,可惜已经找不到了! 「喔。」印恋月点点头。 虽然洞房花烛夜她和宁仇根本就没有圆房,但她大概知道娘亲指的是什么事了。 「对了,娘听说──」 「娘──」 母女俩不约而同的出声。 「什么事?」印母放下自己想说的话,先询问女儿。 「呃,没有。娘,您刚刚想说什么?」 「喔。娘是听下人说,萍儿又回来了!」 「萍儿?!那贱丫头不是和那个姓陆的,全家搬到别的地方去了吗?」提到萍儿,印恋月一脸不屑。 「别一提到萍儿,妳就一脸气呼呼的。」 「哼,我才懒得理她!」 「夫人,那萍儿真的是太过分了!」一旁的晴儿忍不住插嘴。「有一回,她的轿子和小姐的轿子在街上碰头了,她竟然不顾念以前和小姐的主仆情分,要轿扶抬着她的坐轿过来撞小姐的呢!」 「这事都过了,别去和她计较。」印母叹了口气。「听说,那陆公子死了,回来的只有萍儿一个人,那陆公子的发妻和小儿也不知去哪了。」 「铁定是萍儿那贱丫头想一个人霸占陆家的祖屋。」印恋月哼了声。 「还好当初那个穷书生没娶萍儿,否则他可惨了,说不定还得忍受妻子的红杏出墙,一声也不敢吭!」 「恋月,不准说这种话!」 「娘,您也知道萍儿是什么的人,下人们哪一个说她好的!」 「总之,萍儿现在的遭遇也是挺可怜的,也不知日子过不过得下去……」印母喃喃自语。 「娘,您该不会想去看她吧?我不要您去!萍儿才不可怜呢!我倒觉得那个说是她的青梅竹马,千里迢迢才找到她的穷书生比她还可怜!」 晴儿也点头附和。「那个书生好象是要进京赴考,途中特地来找萍儿的,萍儿把人家的盘缠全讨来做新衣裳,更过分的是,她做新衣裳竟然是要取悦陆公子的!」 「有这种事?」印母颇感惊讶。「为什么妳们不告诉我呢?那书生没有盘缠怎么进京赴考呢?」 「小姐原本就叫我送银两去给那书生,可是我去那个书生落脚的破庙找了好多天都没看见他。」 「我看他八成知道萍儿拐了他的钱,嫁给了别人,心灰意冷,就离开这个伤心地了!」印恋月耸耸肩,「娘,我们别再谈萍儿的事了好不好?」 「好。我马上叫厨娘去做妳爱吃的几道菜,顺便熬个汤,给妳补补身子。」 「可是,我想在宁仇回家前,先赶回去。」 「妳啊,只顾丈夫不顾娘了!」 「娘──」 「好、好,那我叫厨娘饭菜煮好后,让妳带回去!」 「谢谢娘,娘对我最好了!」 蹲在娘身边,印恋月撒娇的笑着。 ☆☆☆ 「仇──嗯……啊──」 印恋月的背靠在圆柱上,双手圈抱着宁仇雄壮的身躯,香汗淋漓,粉腮酡红。 她才洗完澡,正准备拿着衣裳到后院的井边去洗,孰料宁仇突然走向她,不发一语的抱住她,一阵狂吻之后,她才穿好的衣裳纷纷褪落,他将她的身躯挪至圆柱旁,一会儿两人便进入了忘我的境界── 成亲近一个月了,自从她搬进左宅来和他同住,这样的事几乎每天都会发生…… 她在厨房煮饭时,他会突然闯入,她洗碗时、洗澡时,甚至半夜…… 他会在任何时候突然出现在她身边,抱她、亲她,抚摸她…… 她在想,他是独子,一定也很希望能早日生下孩子,传宗接代。 她也希望能帮他生个孩子,孕育两人爱的结晶── 只要他想要,她从不拒绝。 换洗的衣裳掉落了一地,但她无暇去管,他的勇猛一次一次的进入她的体内,带给她晕然、酥茫…… 「仇,啊──我要晕了。」 她两手往后攀附在圆柱上,迷离的眼神幽幽的望着他。 看着她娇媚的姿态,宁仇觉得体下一紧,连忙将攒在她体内的硬物撤出,朝地上喷射出他禁不住的灼热雄液── 印恋月早瘫软的蹲在圆柱旁,迷茫的眼神盯视着那前一刻才在她体内的硬物…… 她一直认为它是神奇的。它明明昂硬的像根木棒,但表皮却柔软如丝,当它进入她体内时,她一点也不觉得痛,反而能带给她一种欢愉的酥麻。 而最神奇的,莫过于它竟会喷射一种乳状的液体── 好几次,她问他,那液体是什么、有什么作用?他都只是看她一眼,默然不语。 她在想,那一定是没什么作用的,否则宁仇怎会将它洒在地面,白白浪费掉呢? 上一回,她回娘家时,原本想问她娘,但才一开口又觉羞赧,索性不问。 她也没同晴儿说,因为晴儿还没嫁人,应该不会知道这些! 正当她想的出神之际,宁仇早穿好了衣服,他顺手拿起她的衣服递到她面前。 「把衣服穿上!」 回过神来,印恋月羞的拿衣蔽体,见他旋身要走,她小跑几步跟上他。 「仇──」 宁仇停下脚步,好半晌才回头。「什么事?」 「我……我是想问你,我们……我们什么时候会……会有小孩?」 听到她的话,宁仇的脸马上罩上一层寒冰。「孩子?妳想生孩子?」 印恋月眨动水亮的眼眸,满脸天真的点着头,唇边还有一抹羞涩的笑容。 「是啊,我……我想知道,我还要等多久才会怀孕?」 凝睇她唇边的笑容,他的眼神忽地幽深。 「那得看老天爷肯不肯赏赐了!」 他丢下话后,头也不回的离开。 印恋月愣在原地许久,思索着他方才说的话。 老天肯不肯赏赐? 这句话,如当头棒喝打醒她── 「原来,这事还得请老天爷帮忙──怎么娘都没告诉我……一定是娘忘了说。」 自言自语了一阵后,印恋月连忙穿好衣裳,拾起散落一地的换洗衣物,踩着愉快的步伐往后院去── 她心中想着,她才成亲一个月,就算从明天开始求老天爷,都还不嫌迟呢! 还好,有宁仇的提醒…… ☆☆☆ 躺在床上,宁仇辗转难眠,他翻身跃起推开房门,走到房门前一块空地── 脱掉上衣,他双手握拳施展一套劈挂拳。 平日练习打拳是他最能清心的时刻,但今晚…… 他的思绪纷乱,精神无法集中,才施展两下便烦躁得不想再练。 在偌大的空地上来回踱步,皎洁的月光、柔和的晚风,都无法平息他内心的纷乱! 仰首望明月他又想到恋月,心头更是一阵翻搅紊乱,黑眸紧闭半晌,拂不去心头的人影,他忿忿的握拳,蛮强有劲的使出八卦掌── 宁仇的手型幻化为龙爪,将八卦掌的击法一气呵成,左旋右转、右旋左转,没有片刻停歇。 豆大的汗珠自他额上流下,赤裸的胸背早汗湿了一大片。 但明月依旧高挂,心头人影仍然笼罩,他挫败的击裂一只花盆,星眸茫然的看着散落的泥士和那折枝的花木…… 他在烦什么? 心头那片散不去的阴霾又是什么? 他娶她,原是想羞辱她的── 当初他答应娶她,目的是想先折腾她一阵子之后,再绝情的将她休掉,要她为自己的任性行为付出代价! 但现在,他竟有些舍不得休掉她! 他每日,无时无刻不想着她。 只要清晨一踏出门,他就恨不得天快些黑,好让他能快点回家,好好抱她、亲她…… 如果她是他真心所爱的妻子,他自然无所谓,但她不是,她不可能是! 他怎能去爱一个害了他同母异父的弟弟的女人呢? 他恨恨的握拳,再三告诫自己那不是爱,绝不是! 那么,他渴求拥有她的原因是什么? 星眸忽地一闪,他想,他知道原因了── 一定是他禁欲太久,现又尝了男欢女爱,自然会欲罢不能! 肯定是这样的! 这么想着,他心情平静了许多。 宁仇幽幽的叹了口气。 明天他会再去找萍儿,非得见到她的面不可,他要向萍儿问清楚事情的真相。 如果证实是恋月强逼萍儿嫁人,害得怀蒲丧志轻生,那他绝不会留情的替她保名节── 他抓了衣服走入房间,顺手将门锁上。 ☆☆☆ 「小姐、小姐,妳怎么睡在客房呢?」 晴儿一早过来请宁仇去吃稀饭,发现宁仇出门了,她在房内找不到印恋月,自然就转向客房去寻人,果然如她所料── 印恋月揉揉惺忪的睡眼。「晴儿,糟了,我还没煮稀饭!」 印恋月看见窗外一片光亮,连忙弹坐起,急忙穿鞋下床。 「小姐,不用煮了,姑爷早就出门了!」晴儿拉住她。 「啊?已经出门了?」印恋月又懊恼、又羞惭的垂下头。 昨晚,宁仇又不知为何锁上房门,她轻敲了几回他都没来开门,她怕吵到他便在门外等着,等他醒了来帮她开门── 可是等到半夜他依旧没醒,她只好去睡客房,这一睡,又睡晚了! 难怪婆婆常常骂她,说她连煮个稀饭都起不来,还当人家什么妻子! 虽然她不喜欢看婆婆那副骂人的嘴脸,可她不得不承认,她这个妻子做得有点失败! 「小姐,是不是姑爷欺负妳?」 「没有啊!」 「那妳为什么睡在客房?」 「我是……因为我昨晚睡不着,我怕翻来翻去会吵到他,所以就睡在客房!」印恋月编了个谎。 晴儿狐疑的瞅着主子。 若她没有跟着主子来到宁家,或许她还会相信主子的话,但宁家母子对小姐的态度,她从头到尾全都看得清清楚楚── 主子那些话,分明是在袒护姑爷! 「妳看着我做什么?」印恋月心虚的垂首。 「小姐,我就是想不透,这姑爷和老夫人为什么对妳那么坏?明明可以请佣人来做家事,他们却不要,偏偏要妳来做!妳可是老爷捧在手心的千金大小姐,他们又不是不知道!」 「好了,别又说那些,反正我也做得心甘情愿!」 虽然刚开始洗衣、煮饭她完全都不会,也做得非常累,但时间久了,自然就习惯了! 她每天都会煮好晚饭等着夫婿回来吃,洗完澡后,也习惯捧着换洗衣物到后院打水洗衣…… 为他做的任何事,再苦、再累她都是甘之如饴的! 「小姐,妳何苦呢?妳只要和夫人说一声,夫人一定会派佣人来帮忙的!」晴儿仍是气不过。 「晴儿,够了,别再说了!是不是那老太婆又刁难妳了?」 「也没有啦,其实她只是喜欢叨念,倒没有像之前刁难妳那般给我出难题!」 这也是晴儿不解的地方── 那老夫人其实心地不是那么坏,除了嗓门大、爱叨念之外,她所交代的事倒也合情合理,可是每一回提到她家小姐,老夫人就咬牙切齿,好象和小姐有深仇大恨似的。 「那就好了!喔,对了,晴儿,妳知不知道老天爷祂喜欢吃什么东西?」印恋月穿好外衣,便想到她从昨晚就一直挂记的事。 「老天爷喜欢吃什么东西?这我怎么知道?小姐,妳问这个做什么?」 「我呀……」印恋月把昨晚宁仇告诉她的话,转述给晴儿听。 「啊?真的吗?」晴儿听了之后,半信半疑。「可是,求子嗣不是该去求注生娘娘吗?」 「咦?好象也对哦!」印恋月偏头想了半晌,「那不如我们先拜老天爷,再去庙里求注生娘娘。」 「好啊。啊,糟了,我得先回去告诉老夫人说姑爷出门了,要不,她会以为我又在这边偷懒了。」 「那妳快回去,晚一些记得过来。」 「嗯,好。」 晴儿转身走后,印恋月回到她和宁仇的寝房。 寝房的门大开,他真的走了! 坐在床沿边,她单手触摸着他睡的位置,余温早褪,想必他很早就到衙门去了! 「仇,为什么你要锁上房门呢?」她一双美丽的眼瞳泛着哀怨,盯视着他的枕头。 「你一定忘了我在后院洗衣服,忘了我还没有回房……你一定是太累了,才忘记的对不对?」 她缓缓的躺下,躺在他睡过的位置,嗅着枕头上他遗留下的男性气息── 她拿起枕头拥在怀中,满足的笑着。 「你一定是太累了,我知道,我不会怪你的!」 「等会儿,我要求老天爷,还要去庙里求注生娘娘──我们很快就会有孩子的……」 印恋月满心沉醉在自己幻想中,笑容始终挂在唇边 第七章 印恋月和晴儿主仆俩趁着苗凤花午睡之际,到庙里去求注生娘娘赐子嗣,参拜完后,正想赶回去,以免晴儿挨骂,但走得太急,竟和一名女子相撞。 「哎唷,哪个死人不长眼!」被撞倒的女人气得大喝。 「对不起、对不起,没撞伤妳吧?」晴儿扶起也跌倒的印恋月后,连忙过去扶那人。 「伤?!我伤得可重了!给我赔一百两来!」那人身子才站稳,一开口就想讨赔偿金。 「一百两?!」晴儿傻眼看她,忽地觉得她好面善。「咦,妳不是萍儿吗?」 「妳……」萍儿一认出扶她的晴儿,视线自然调向印恋月。 看见昔日穿著华丽、个性刁蛮的主子,今日竟着一身素服;再反观自己身上所穿的高贵质料,萍儿昂高下颚,得意洋洋了起来。 「哟,这不是大小姐吗?怎么一身狼狈,像个村姑似的?」萍儿尖酸刻薄的讽着。 印恋月整整自己稍稍凌乱的衣裳,冷哼了一声,不予理会。 倒是晴儿气不过,挺身护主。「萍儿,妳说话别太刻薄,小姐她也曾经是妳的主子!」 「主子?!是啊,她曾经是我的主子,一个刁蛮不讲理的主子!」 「妳……小姐她哪里对妳不好了?」 「晴儿,别理她,我们快回去吧!」 印恋月拉着晴儿要走,却被萍儿挡住了去路。 萍儿冷笑着:「怎么?一嫁了人,妳以前那盛气凌人的姿态都到哪去了?是不是宁大哥他欺负了妳?」 一听到萍儿亲昵的喊着「宁大哥」,印恋月直瞪着萍儿。 「妳怎么会认识我的丈夫?」 一般人都称宁仇为宁捕头,鲜少人会称呼他宁大哥,尤其是女人! 女人的敏感直觉告诉她,萍儿似乎和宁仇认识有一段时日了,可,想想……宁仇来到此地时,萍儿早随陆家人搬离,他们又怎会相识呢? 这一点,更让印恋月心生疑窦。 萍儿愣了一下,印恋月这么问,难道她不知道白怀蒲的事?难道宁仇没质问她? 心中的疑虑暂放一旁,看到印恋月那张猜疑的表情,一向擅于抢丈夫的萍儿,自然不会放过这挑拨的机会,顺便也可报复先前她在印家当丫鬟时,印恋月动不动就骂她的仇。 「宁大哥──我认识他可久了,我们……可亲密呢!」萍儿暧昧的一笑。 「妳……妳这不要脸的狐狸精!」印恋月满心妒火,一上前便甩了萍儿一个耳光! 先前萍儿勾引陆公子的事,她早气愤的想把她赶出印家,在她娘作决定的那段日子,萍儿竟本事大到说动了陆公子主动娶她。 后来还是她娘心软,非但没把萍儿赶出门,还奉送一份嫁妆给萍儿! 挨了一个耳光,萍儿想动作,却被晴儿给推倒。 「小姐,我们快走!」晴儿拉着主子就跑! 已慢慢习惯做粗活的晴儿,虽然还是如同以往那般娇小,但力气可比以前大了数倍,印恋月不想走,却抵不过晴儿的力道。 「我不要走。晴儿,妳别拉我──我要问她,看她是怎认识宁仇的……」 晴儿边跑边说:「小姐,妳打了她一个耳光,妳没看她气咻咻的模样,她现在已不念主仆之情了,难保她不会打妳……」 虽然晴儿的力气不小,但萍儿比以前丰腴许多,谁知道她的力气有没有变大。 要是保护不了主子,这事闹开来,丢脸的还是她家主子呢! 「我……我要问她,我要去问她!」 一想到萍儿可能又会故技重施,像以前勾引陆公子那般勾引她的夫君,印恋月愈想心中的妒火更是难熄! 「小姐,妳别恼也别气!」跑了一段路后,晴儿停了下来,稍喘一口气。 「我怎能不气呢?万一她……她来勾引……」 「小姐,妳别担心,我相信姑爷不是那种见异思迁的人!」 「可是,萍儿她……」 「小姐,萍儿说的话,妳别去信!姑爷是人人称赞的好捕头,他怎么会去和萍儿那种女人勾搭呢?」 印恋月心头一片慌乱,她是相信自己丈夫的,可是若萍儿主动投怀送抱……那……难保宁仇不会…… 印恋月双手压着胸口。「我要去问萍儿,我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我要警告她……」 「小姐,妳当面问她能问出什么来?」晴儿看主子心头不定便想了个办法。「如……如果妳真不放心的话,那……那我叫巴弓去查。」 巴弓是衙门里的一名衙役,对晴儿很好,心里老早打定快些存钱好娶晴儿为妻。 「小姐,要吗?」晴儿小声的问。 如果叫巴弓去查,那等于是质疑姑爷的人格。 虽然姑爷对小姐不好,但她相信姑爷为人正直,她提出这个建议只是想让小姐安心,可她又怕小姐会误解她的用意。 印恋月茫然不知所措,根本没有多想晴儿之所以提议的真正用意。 她在心绪茫乱之中,点了头。 她想知道宁仇和萍儿是怎么认识的?想知道他们的关系?她可以为宁仇忍受一切的委屈,但她无法忍受宁仇再去爱别的女人! 她要宁仇只爱她一个人,要宁仇只爱她…… 晴儿把主子送回去后,又赶往衙门去找巴弓,要巴弓暗中注意她家姑爷的行踪。 ☆☆☆ 白天因有公事在身,不便离开衙门办私事,因此,宁仇只能在晚上造访陆家。 今晚他又来到陆家,开门的老仆一见是他,不禁叹了一声: 「宁捕头,二夫人她不见你,你别来了!」 「福寿伯,二夫人她……她在家吗?」 宁仇来了几回,全都是同样的情形。 其实,他大可直接闯入,当面向萍儿问个清楚,但顾及老仆的职责所在,不想因他擅自闯入而害老仆挨骂,是以,总来了又回,什么也没问到。 但他想,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今天他非见到萍儿不可。 老仆也不清楚二夫人和宁捕头之间有什么事要谈,这宁捕头三天两头上门来询问……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要不是宁捕头为人正直,换作别的男人来,他早拿扫帚将他轰出去了! 这二夫人行为不知检点,他虽然只是个老仆,但也是负责看守的,他不给进,任何男人都别想踏进陆家来! 「宁捕头,回去吧!」 老仆才要关门,背后就传来萍儿的声音: 「福寿伯,让宁捕头进来!」 「萍儿?!」宁仇看着走出屋外来一名肤色白皙,身材丰腴的女子,险些认不出她就是他印象中那个黑黝黝、瘦瘦干干,常和怀蒲一起玩耍的萍儿。 福寿伯听到宁仇唤着二夫人的名字,心下马上对宁仇起了反感,想关上门,却教萍儿给喝住。 「福寿伯,我叫你开门让宁捕头进来,你听到没有!」萍儿以主人的身分命令道。 这福寿伯老坏她好事,她回来这几日,好不容易勾搭上一名财主,才带他回来可还没进门就教福寿伯给轰了出去。 还有几个以前她背着姓陆的,暗中私通款曲的老相好想来看她,也被老奴给挡住,真把她给气死了! 前几日,的确是她交代老奴,不让宁仇进来的,但今天她想通了,与其躲着不如正面迎击──谁教那该死的印恋月居然打她,她一定要报这个仇。 「我和宁捕头有事要谈,你不要跟进来!」 萍儿斜瞪着福寿伯一眼后,便将宁仇引往偏厅。 「萍儿,为什么我前几回来,妳都躲着不见我?」 宁仇一进偏厅,便开口先问她的拒见。 「宁大哥,我……我有苦衷的!」萍儿一改方才对老奴的盛气凌人,转换成哀怜的神情。 「妳有什么苦衷?」 「我……我是死了丈夫的人,怎好再接见别的男人?不知情的人怕又会说我的不是。还有福伯,你方才不也瞧见了,他根本不当我是陆家的主子,只要有男人上门来,他……他都以为是来和我私会的,我……我是有苦说不出呀!」萍儿双眸闪着怨怼,刻意博取宁仇的同情。 以前,她之所以和白怀蒲亲近,主要的目的还是想借机和宁仇说说话。 宁仇可是她心中的大英雄,只可惜他根本不把她放在眼里,而她虽然喜欢宁仇,可是他家并不是有钱人家── 只要有钱,再英俊男人还怕弄不到手吗? 所以,她不甘做任人使唤的丫鬟,她要飞上枝头作凤凰,要男人臣服在她的脚下,她要人财两得! 但有钱人全都是一些肥猪,她在床上时,还得装笑脸伺候他们──这种日子,她可是过腻了! 现在,她愈看宁仇愈觉得对眼,如果能和宁仇勾搭上,不但能如她所愿还能将印恋月给活活气死,以报复她在印家所受的气。 宁仇听了萍儿的话,又想到方才福寿伯赶人的情景,自然是相信了萍儿! 「我不会待太久的。」宁仇也不想因为自己来查证事实,而害她遭受误解。「我来是想问妳怀蒲是怎么死的?」宁仇直截了当地问道。 她躲着他,就是怕他问这件事,怕自己心虚露了马脚! 但当她决定见他,心中也早有了准备。 「什么?!怀蒲死了?」萍儿惊讶不已,愣坐在椅凳上。「这……这怎么可能呢?」 「妳不知道吗?」宁仇皱起眉头。 「我……」萍儿未语先掉泪,她摇摇头,哽咽道:「我不知道,我一直以为他进京去赶考了。」 「不是妳花钱请人运送他的尸体回乡的?」他一直以为是萍儿托人将怀蒲送回乡的! 萍儿摇摇头说:「我都不知道他的死讯,又怎会托人运送他的尸体……」说着,她又哭了起来。「我前前后后只见了怀蒲两次面,在我还没被逼着嫁给陆公子之前,我家小姐……就是县太爷的千金印恋月,她……她一再把怀蒲挡在门外,不让我和怀蒲见面!」 「有这回事?」宁仇的眉头益发攒紧。 「是啊,宁大哥,我真的不知道怀蒲死了,他为什么会死?怎么死的?」萍儿紧抓宁仇的手臂佯装关切,进而将脸贴在他胸膛上佯哭着。 那结实的触感深深撩动着萍儿的心──这才是所谓的男人,壮硕的胸膛贴靠起来的感觉舒服又安全…… 宁仇未料到萍儿会主动投入他怀中,他想推开她,可是看她哭的伤心又不忍,他只好杵着不动。过了半晌,见她没主动离开的意思,他只好轻轻的将她拉离。 「怀蒲是自尽的,他吃了毒药……」又重提这件事,他的心如刀割。 「自尽?!怎么会?」萍儿呜咽,佯装出不敢置信的神情。「怀蒲他……他连破了一个小伤口,都会疼得叫上半天,怎么可能有勇气自尽?」 「因为妳嫁人,所以他伤心欲绝……」 「我嫁人……他是因为我嫁人,所以才……」萍儿又努力的挤出几滴眼泪。「要不是我家小姐逼着我嫁给陆公子,怀蒲他就不会死了……怀蒲,你怎么那么傻,怎么那么傻呢?」 萍儿趴在桌上,嚎啕大哭。 证实了萍儿是被逼嫁人的,宁仇握拳,心头愤然。 真的是她的错! 真的是她逼萍儿嫁人的! 真的是她间接害了怀蒲──间接?! 宁仇的心头,又起了一层疑云。 如果不是萍儿托人运送怀蒲品乡,那……又是谁呢? 怀蒲是个异乡客,他路过这儿,而这里除了萍儿又有谁知道怀蒲的家乡? 「为什么恋……印恋月非逼妳嫁人呢?」在提到她的名字时,他恨恨的咬牙切齿。 「因为……陆家以前是经营布庄的,小姐常向他们买布,通常都是我去拿布,那陆公子见我年幼可欺三番两次调戏我……后来,索性要小姐把我嫁给他。」 萍儿吸了吸鼻子,续道:「我家小姐自小娇生惯养,又贵为县太爷的千金,她有班有钱人家的朋友,几个女子在一起就比较谁的衣服漂亮,谁穿的质料最好……」 宁仇站在一旁静静的听,心中的愤怒也慢慢凝聚。 萍儿擦了擦眼泪。「就为了陆公子向她保证,只要有新货一定会先送给她,小姐她……她竟然就逼我嫁给陆公子,那陆公子可是有妻室的人,小姐非但逼我嫁还在外头放风声,说是我去勾引陆公子──我真的好冤。」 宁仇脸色已泛脸青,萍儿见招数奏效,又加油添醋、变本加厉的想要诬赖印恋月。 「当时,我千求万求,小姐仍是一意孤行。那天,怀蒲来找我,我明白告诉小姐,怀蒲才是我要嫁的人,可是小姐不听,也不管我的意愿如何…… 我知道小姐向来就看我不顺眼,我一出嫁,不但除去了她的眼中钉,她还能收一笔钱、还可以炫耀别人没有的新衣……她还说,如果怀蒲再来找我、扰乱这桩婚事,她就要叫人把怀蒲打死──天啊,难不成她下了手?」 萍儿一语道出他的猜疑,宁仇双眼怒火熊燃,顾不得伤心的萍儿,一旋身,马上疾步奔出厅门。 他要回去质问她的罪行,要她给他还有他娘一个交代…… 萍儿见他愤然离去的模样,当真被吓坏了,但不久,她安心的露出笑容── 她本来就有意把所有的罪推到印恋月头上,原本她想,就算宁仇知道,也不敢再追究。 但现在不同,她要他去追究,她把真实和谎言混为一体,这下子,她倒要看那个只会指使人的印恋月,怎么收拾、怎么解释? 最好,宁仇能把她给休了! 萍儿冷笑着,她幸灾乐祸等着要看好戏! ☆☆☆ 印恋月两眼无神,也不知道自己在厅里呆坐多久了── 天才刚黑,巴弓就来找晴儿。她在前院看见了巴弓,旋即叫他来问话,巴弓为人老实,支支吾吾了半天,才说出宁仇曾向他打听过萍儿的事,而且萍儿回来的这几天,宁仇每天都会去陆家找萍儿,今天也不例外…… 他真的去找萍儿,真的去找萍儿…… 她原本想直接跑去陆家,问他去找萍儿做什么。 但,念及自己的爹是县太爷,她这么一去,若他和萍儿真有什么不可告人之事,那她爹的面子又要往哪儿摆。 她只能等,由之前的忿忿难休一直等到傻傻落泪,她还在等,她还要等── 就算他一整晚不回来,她也会在这儿等他一整晚! 想到此刻他或许搂着萍儿在卿卿我我,她的心就彷如千万根针在扎一般──又恨又痛…… 她睁着两眼,眨都不眨,痴痴的望着大门口。 前一刻恨他,下一刻她又心软,总是在心里头念着:只要他马上出现、马上回来,她什么事都可以不追究,只要他回来…… 但痴等了一刻又一刻,她始终没见到他的人影。 难怪这几天,他比平常都还要晚回来,她一直以为他是公事繁忙也没多想,没想到他却是去找萍儿。 他怎么可以这样对她?!她为他所做的牺牲,难道他都不当一回事? 为了他,她一个养尊处优的千金大小姐,努力的学做厨房之事,为他洗衣、煮饭,忍受他娘对她的刻薄,忍气吞声,没说过一个苦字…… 她可以和她娘、她爹说她在这儿所受的委屈,只要她开口还怕没好日子过吗? 可她没说,一句话也没说,她为的是什么?不过就是要他爱她罢了! 爱她……有这么难吗? 他宁愿去找一个抢人丈夫的女人,就不愿珍惜她吗? 泪水模糊了双眼,但她看到了── 他回来了…… 眨掉眼眶中的泪水,她跑出厅外迎接他。「仇──你回来了。」 她要好好和他谈,绝不会斥骂他──看到他回来,她心中就是这么想着。 「妳……」宁仇愤恨的双眼,迸着熊熊燃烧的怒意,他抓紧她的手,像新婚那晚一般,拖着她走。「跟我来。」 「仇,别抓我,我的手好痛。」 印恋月全然不知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只知道他现在的眼神彷佛要杀了她一般! 宁仇满腔怒火,一径的拖着她走,一语不发。 一直到走进右宅,他突然发出狂吼:「娘、娘,把钥匙拿出来!」 原本要就寝的苗凤花听到儿子震天的吼声,探头看着儿子揪着那丫头站在放牌位的门前,心下已大略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等着,我马上来!」 为死去的儿子出气的时候到了,苗凤花进房去拿了钥匙,另一只手则拿了一根又长又粗的木棍,准备私刑印恋月。 「老夫人,您拿木棍做什么?」晴儿从厨房走出来,吓的连忙赶在苗凤花之前,跑向主子 第八章 「姑爷,您放手,您不要捉着小姐,您再这么捉着她,她的手会断的!」 晴儿瞧见主子疼得眉头攒紧,急着想把宁仇的手拨开,但她没帮到忙,反倒被宁仇给摔在地上。 等苗凤花开了门,一整列的牌位,把她们主仆吓得傻眼。 宁仇先把印恋月拖入,苗凤花也把傻住了的晴儿给拉进,继而将门关上,以防她们畏罪潜逃…… 「这……这些是……」印恋月看着一整列的牌位,不禁倒抽了一口气。 牌位上头,全写着「先夫」,难道……全是她婆婆的丈夫? 「没人要妳看这些!」苗凤花恶狠狠的瞪着她,再她拉到儿子的牌位前。「妳给我好好看看这个。」 「白怀蒲?」印恋月一边揉着被宁仇捉疼的手,一边念着这个挺耳熟的名字。「这……这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 晴儿听到印恋月说的那个名字,她也凑上前来看。 「白怀蒲?!这不就是那个穷书生吗?」 「哪个书生?!」印恋月一时间还想不起来。 「就是那个──说他是萍儿的青梅竹马的书生嘛!」 经晴儿一提,印恋月这才想起。「喔,对,难怪我觉得这名字好象在哪听过!」 「够了!都这个时候了,妳还想装傻?」宁仇大声的斥喝。 「我……我装傻?我没有啊。」印恋月一脸茫然,不知他在气什么。 「仇儿,你查清楚了吗?」苗凤花一脸的怒意。 宁仇双目盯着印恋月,痛心的点点头。「萍儿都和我说了!」 「这……这白怀蒲是你们的什么人?」晴儿壮着胆子插话问道。 「他是我苗凤花的儿子!」苗凤花以宣战口吻威吓的道。 「妳儿子……可是他姓白……」印恋月的视线一触及上方的一整列牌位,心中随即了然怎么回事了! 如果这白怀蒲是苗凤花的儿子,那他可能就是宁仇同母异父的弟弟,而白怀蒲和萍儿是青梅竹马,宁仇自然也就认识萍儿,所以他去找萍儿应该也只是谈白怀蒲的事。 思及此,印恋月不禁露出了笑容。 瞧她还打翻醋醰子,瞎想一些有的、没的,甚至怀疑自己的夫君── 她真是太不应该了! 宁仇的为人,她是最清楚不过了,怎会胡涂的冤枉他呢? 「宁仇,我……」 印恋月面露笑容,想和他解释她今晚没做饭的原因,但话还没出口,膝后便遭苗凤花手中的木棍给打了一下,她疼的屈膝跪在地上! 「啊──」 「小姐……老夫人,您为什么要打我家小姐?」晴儿护在主子前面,唯恐苗凤花又发火! 「我打她,这算是客气了!」苗凤花气得全身发抖。「她害死了我的儿子,我不该打她吗?」 「我……我没有!」 印恋月无辜的向宁仇投射求救的眼光,但却遭宁仇冰冷的眼神给冻僵! 「妳没有?!」宁仇恨恨的将她的手踩在脚底下。「萍儿全说了,说是妳逼她嫁给陆公子,就只因为妳想要最新的布料,就只因为妳想要满足妳的虚荣心,所以妳就逼萍儿嫁给陆公子?妳知不知道,就因为妳的任性、妳的自私,才会害死了怀蒲──他是我的弟弟,我唯一的弟弟!」 「我的手,好痛!」印恋月泪眼婆娑,不断摇头。「我没有逼萍儿嫁给陆公子,那是萍儿自己去勾引陆公子的,不是我逼她……」 「就是啊,姑爷,你不可以听萍儿胡说,才不是我家小姐逼她嫁的!」晴儿也帮着解释。 「那是萍儿不知检点,自己去勾搭陆公子的。」 「妳给我滚一边去!」苗凤花恶狠狠的把晴儿给拉开。「妳是她的丫鬟,肯定和她狼狈为奸,这事,妳也得算一份!」 「我真的没有……」印恋月哀怨的双眸,布满泪水。「我没有──我承认我是爱漂亮、爱面子,任何事都输不起,我是想要别人都没有的新衣裳、想要我的好姊妹羡慕我──可我真的没有逼萍儿嫁给陆公子当小妾。没有,真的没有!」 「妳都承认了,妳还有话说!」苗凤花手中的木棍狠狠的朝她背后挥下。 印恋月趴倒在地。「我没有、真的没有……为什么不相信我!」 宁仇心中的情绪矛盾的交杂着。 他是恨她的,可是看见她娇弱的身子挨了他娘一棒,而瘫趴在地上时,他的心好痛……好痛…… 他多想替她挡下那一棒,但是弟弟的冤死让他对她好恨──他怎能原谅她呢? 他从怀中掏出那张怀蒲写的血书,愤恨的丢到她面前── 「这是在我弟弟身上找到的,妳自己看清楚,妳……」 宁仇想质问她,是不是她逼怀蒲服毒自尽的? 原先,他是怀疑是她下毒害死他弟弟,然后写了张血书,让他们以为怀蒲是自尽的…… 但后来想想不可能,如果是她下毒的,又怎会在血书上控诉自己的罪行,说自己任性? 以他的推论,怀蒲可能是被逼着服毒自尽,当她发现怀蒲真的死了,就马上运送他的尸体回乡──一定是走的匆忙,没发现怀蒲藏了血书在衣服里…… 也因为如此,怀蒲的死在衙门的记事簿里找不到记录。 他想问她,但见他娘早虎视眈眈的等着,他别过脸去,忍下了这个疑问。 都这个时候了,他竟还担心她受不了挨打── 他大可不必理会她的死活,只因为是她欠了怀蒲的血债,血债当然要用她的血来偿还! 但他,终究还是忍住没问! 「这……不是这样的!」印恋月拿着血书,双手颤抖。「我没有不让萍儿见他,那是萍儿自己不见的!」 「没错!是萍儿嫌他穷,才不见他的!」晴儿又来作证。「而且萍儿还把他所有的钱全骗来做新衣裳,她是想穿漂亮一点,好讨陆公子的欢心──」 「妳以为所有的女人,都像这丫头一样的空闲,成日只知穿漂亮衣服到处招摇吗?」苗凤说完,又狠狠挥了一下。 这一下教晴儿的身子给挡住,但晴儿承受不住,无力的压在印恋月身上,压疼了方才被打的伤,她不敢喊疼,她知道晴儿也承受了和她一样的伤。 「如果你们不信,明……明天把萍儿找来,我要和她当面对质!」 印恋月知道他们母子的理智都被怨恨给蒙蔽了,现在就算她说破了嘴,他们也不会相信她的! 「正好!就怕妳不敢!」苗凤花不甘就此罢休,连续挥了几下棍子,打得她们主仆两人差点昏死过去! 宁仇知道他娘心中有恨,他又何尝不恨?但印恋月那哀戚的哭声,紧紧的纠结着他的心…… 他再也忍不住,手臂一伸,挡了一棒,才那么一下,他结实的手臂上马上红了起来,他才知道他娘下手有多重。 「娘,别打了!等明天萍儿来对质后,我们……再来处理这件事!」 「哼!顺便把她爹娘给请来!要真是她逼着萍儿嫁人害死了怀蒲,我一定会当着她爹娘的面再狠狠打她几棒,看她爹娘敢不敢吭声!」 「娘,别气了!我扶您去休息!」 苗凤花在儿子的搀扶下跨过了门槛,临走之前,又回过头忿忿的道: 「妳给我待在这儿,好好的向我儿子忏悔,他若死的不瞑目,等会儿就会来找妳算帐!」 宁仇看着趴在地上动也不动的印恋月,眼底神色复杂,敛下了心中那矛盾的情愫,他回头,扶着娘亲走向大厅。 「小姐,妳可以坐起来吗?」 晴儿咬紧牙根努力的翻身坐起,随后帮忙扶起主子坐好。 印恋月痛得落泪,身子每移动一下,全身就像被撕裂一般的疼痛。 「老夫人下手也太重了吧!」晴儿用手背抹去自己的泪,看到主子哭湿了眼,连忙掏出手绢帮主子拭泪。「这一家人,眼中还有没有王法?怎么可以随便动用私刑?不仅冤枉我们,还把我们打得一身是伤──啊,好痛……真是教人生气!」 晴儿愈是气愤,愈是扯得身上的伤更痛! 「都是萍儿胡说八道!明明是她爱慕虚荣,竟还说是被小姐逼着嫁人的?」 「明天……我……我一要……要她把话给我说清楚!」印恋月低喘着气,她连呼吸都觉得痛。「我是清白的。」 「小姐──」晴儿拍抚着主子。「可偏偏姑爷就只相信萍儿的话,却不信妳!」 「一……一定是萍儿使了诡计,所以宁仇才会相信她,他只是一时被蒙蔽罢了!」印恋月私心袒护着自己的夫君。「他……他会相信我的!」 她相信,他方才的冷情,只是因为他对她有误解,等明天她和萍儿对质之后,真相大白,他就不会对她那么无情了! 「小姐……」 「什么事?」 「没……没有。」 晴儿仰首,看了白怀蒲的牌位一眼,又看看上方一整排的牌位,口中喃喃低念:「老夫人她……嫁了好几次?可一个个都死了──她是不是断掌?人家说,断掌会克夫,也会克子,那……白怀蒲是不是被她克死的?还有……难怪姑爷会和老夫人分开住……」 印恋月看了晴儿一眼。「别管这些事了!」 「对了,为什么白怀蒲的血书上,会写着那些?又不是小姐逼萍儿嫁人的呀!」 「我不知道……也许是萍儿和他说了什么。」 「这萍儿真是可恶!」 印恋月的眼神定定的望着门外,她还没看到宁仇经过── 只要他要回左宅,一定会经过前院的…… 虽然明天对质后,就能化解他对她的误解,但她等不及,她要再和他说一次,不管他会不会相信她,她都要告诉他,她没有害死他的弟弟。 一抹黑影探过,她顾不得大喊会扯痛身上的伤,她就是想要他过来── 「仇──」 立在黑暗中的宁仇,停下了脚步。 「仇──你过来,好吗?」印恋月身子拖行至门槛处,趴在门口,急切的唤他。 宁仇徐徐的回过头,看到她趴着,一手高抬召唤他,那虚弱的模样,他看了好心疼── 但她做了令他不可原谅的事…… 矛盾纠结之际,他的脚步已缓缓移动,移向她的面前。 「仇,你要相信我,我没有逼萍儿嫁给陆公子,没有啊!」 「我只问妳,妳有没有逼我弟弟服毒自尽?」他的眼中露出寒光,冷声质问她。 「我说了,这没有,一定是萍儿……」 「萍儿根本不知道他死了!」他蹲下身,愤恨的质问:「妳究竟有没有逼怀蒲服毒自尽?」 「姑爷,你别再逼小姐了!」晴儿反驳他的问话:「小姐她才没有逼萍儿嫁人,当初萍儿拿走了白怀蒲的钱,小姐她还叫我拿钱去破庙给他当盘缠,可是我去的时候,早就没看见他了。」 宁仇冷冷的睨了晴儿一眼,压根不信她的话。 「妳现在人在怀蒲的牌位前,妳还不承认!怀蒲他生性胆小、懦弱,他不可能自尽……况且他知道我娘……」 宁仇停顿了一下,仰首看着一整列的牌位。 方才,他在屋里安抚他娘时,愈想愈觉得不对劲。 怀蒲自小就胆小、懦弱,他一向最依赖娘也非常的孝顺。 他知道娘背负着断掌的罪名,到处受人指指点点。有一回,邻人说娘克子,向来胆怯的怀蒲竟不畏的挺身,向邻人证明他活得好好的,堵住了邻人的嘴! 怀蒲终日苦读,也是希望能考取功名,好让娘能以教养出他们两个文武状元的儿子而引以为傲,同时也证明娘不但不会克子,反而还能教导出二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怀蒲不可能不孝、不可能眼睁睁的看着娘背负克夫的罪名之外,又加了一项克子的罪名! 「怀蒲他不会丢下我娘不管的!」宁仇坚定的说道。 印恋月摇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如果真是妳做的,我绝不会原谅妳!」他锋锐冷情的眼神瞅睨着她。 「不,我没有……」 「我真后悔当初为什么会心软──以妳的罪行,就算被马儿撞死,也死不足惜!」 「马儿?!」印恋月两眼呆望着宁仇。 「我刚到这儿的时候,恨不得马上杀了妳……」他愤恨的从齿缝间迸出话。 印恋月听了,心口一震,颓丧的瘫靠在门边。 「那天晚上,我看见妳偷偷摸摸的溜出府,我骑着马从另一头原本是想撞死妳,要妳偿命的──」 印恋月不敢相信的瞪圆了眼睛── 他说的,不就是她要赶去广福客栈参加棋赛的那一晚。 她是在那一晚,在他强劲有力的臂弯中──爱……爱上他的。 可他却……却是想撞死她! 不,她不相信,她不愿相信! 「仇,你骗我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她挪身上前,紧捉住他的衣袖。「告诉我,那不是真的!你不可能是要撞死我、不可能……」 「我就是!」他要让她知道他心中的恨,让她知道她任性的结果,不但害死了一条人命,也让他和他娘承受着极大的伤痛! 「不、不……你骗我,你……你对我那么好。」 「那都是假象!」他无情的戳破她仅存的希望。「等明天对质后,我会休了妳。」 「不……不……」印恋月整个人都傻了,她失神的喃喃自语。 「没让妳惨死在马蹄下,已经是对妳宽容了!」 宁仇站起身,绝情的旋身离去。 「不……不……」 「小姐、小姐──」晴儿轻轻摇晃着她。「姑爷他太可恶了,他怎么可以这样!」 「他要撞死我……晴儿,他骑马是要来撞死我的。」印恋月颤抖着唇,哽咽的道:「晴儿,他是骗我的对不对?晴儿,妳告诉我呀!」 晴儿哭得涕泪纵横。她哪里不知道,她家小姐是何时爱上姑爷的! 方才姑爷的那一番话,一定把小姐伤得很深、很深! 「他……他是要撞死我的。」印恋月又哭又笑,泪水不断地流下脸庞。「他骑马是想撞死我……他要撞死我──」 教她如何接受这个事实! 当初,她燃动着爱意的眼眸,对上的,竟是一双想要置她于死地的无情黑眸。 「小姐、小姐……」晴儿抱住主子,心疼主子的痴傻最后竟换来绝情的对待。 「晴儿,我不要……我不要再待在这里──我们离开,好不好?」印恋月无助的向晴儿求助。 「可是,明天对质的事……」 「不用了,就算证明我是清白、无辜的,那又能如何?一切……都无意义了──」 心都碎了、死了,证明那些,也是枉然! 「可是,就这么放过萍儿吗?她……」 「我不想管她,任由她去吧!」 「小姐──」 「我想离开、离开这儿……」 「那……我去叫巴弓去请轿夫。」 「不,晴儿,我不想我爹娘看到我一身是伤,我不想害……害他被责罚。」 晴儿当然知道主子口中的「他」,指的是谁! 「小姐,他都对妳那么无情了,妳为什么还要顾虑着他?」 印恋月眼神幽幽的望向远处,红肿的双眼痴痴地怔望。「就当是──念在我们夫妻最后的情分上……」 「那……小姐,我们要去哪儿?」 「去哪儿都行──等身上的伤好了,我们再回家。」 「嗯!」 ☆☆☆ 隔天一早,宁仇醒来后,发现印恋月和晴儿都已不在,以为她们是回娘家去求救,遂不以为意。 苗凤花要儿子先把萍儿叫来,再去请县太爷和夫人,还有那个害死她儿子的「好媳妇」。 在宁仇前去请人之际,萍儿天花乱坠、呼天抢地地和苗凤花胡诌了一番,使得原本就怒气高昂的苗凤花更为火大! 萍儿哀哀怨怨的说着自己「悲惨」的遭遇,想博得苗凤花的同情,她心里打着如意算盘── 如果她能住这儿,就更有机会接近宁仇。何况她在陆家大宅,有福寿伯那老头守着,她一点自由也没有;在这里就不同,她可以找各种借口去宁仇的房里,她就不信有哪个男人能抗拒得了她的诱惑。 这一些美好的计画,都要等赶走了印恋月后再说! 看到苗凤花那愤恨的表情,萍儿心中暗喜自己的计画已成功一半了! 萍儿说的口渴了,端起茶杯啜茶之际,宁仇正好赶回── 「宁大哥回来了!」萍儿欢喜的想奔出屋外挽他的手臂,但一想到自己还得装可怜,连忙敛下欢喜的神情,改为哀怜的问:「宁大哥,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是啊,人呢?你没去叫吗?」苗凤花怒气腾腾的说。「仇儿,这一回,我可不管县太爷为官清不清廉,现在要审的是他女儿的事,无论如何,他都要还我一个公道!」 「娘。」宁仇一脸沮丧。 「你不去,我去!」 「娘,您不用去,我已经去过了!」 「那人呢?他们不肯来吗?」 「恋月她根本没回去!」宁仇一旋身落坐在长板凳上,神色黯淡。 「没回去?!那她去哪儿了?」 「不知道!县太爷已派人去找了!」宁仇低声道。 方才他去请县太爷,要他们到家里来一趟,县太爷和夫人皆说没见着恋月回去,还着急的问他,发生了什么事? 他见夫人都急哭了,心想,他们应该没骗他,但恋月没回去,她能去哪儿? 他还是没告诉他们,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县太爷见他不说,也没再逼问,只是先调派人手去寻找恋月。 「那现在怎么办呢?这事要怎么解决?」苗凤花手中拿的木棒都比她人还高,她还等着棒打坏心媳妇呢? 「娘,这事要解决也得等找到恋月再说呀!」宁仇此刻心中大乱。 他原先是以为恋月回家去了,但知道她没回娘家,他的心中突然震了一下── 她身上有伤,她没回娘家,那她去了哪儿? 他不禁为她担心…… 「伯母,她一定是心虚跑走了,没回娘家,是怕她爹娘难做人吧!」 萍儿虽然纳闷印恋月为何会跑走,但也懊恼她一走,她的三寸不烂之舌,就没机会发挥…… 但回头想想,这倒也好,她一走便可以再为她加项罪名,而她萍儿正好可以顶替她的位子,好好的服侍她的宁大哥! 「哼,她以为她一走,这事就可以算了吗?」苗凤花一副绝不罢休的坚定神情。 萍儿在一旁看了也不免吓着。看来,这事早解决早好,免得拖到最后,真相露出,那她就吃不完兜着走了! 再看一眼苗凤花手中的木棒,她不禁抽了一口气。 「宁大哥,你还没吃早饭吧?我……宁大哥你要去哪儿?」 萍儿殷勤的想讨好宁仇,但宁仇似乎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一径地站起走出厅外。 他不能坐在这儿,他要去找恋月,他要把她找回来── 「仇儿──」 「宁大哥──」 身后的呼喊,他全然不听。现下,他唯一想做的,就是把恋月找回来! 第九章 为了怕爹娘看见她身上的伤会心疼,印恋月雇了轿子连夜出城,毫无目的地走…… 轿夫把她们送到一处还算繁荣的地方,她们找了一间客栈住下,晴儿托店小二抓了几帖伤药内服外用,几日后,两人的伤好了大半。 还好晴儿平日省吃俭用,攒下的银子还够应付两人的吃住。 「小姐,妳的伤好了,我们……什么时候回去?」 来到这儿的这几天,除了吃药,印恋月几乎不吃不喝,整个人憔悴了许多不说,连开口说话都不愿…… 晴儿真担心再这么下去的话,主子会闷出病来! 印恋月抬头看了她一眼,没说什么又低下头去。 「小姐……」晴儿知道主子心里难过,但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她正想劝主子回去,此时,门外突然有人在敲门。 一名妇女拿着茶壶,面露笑容。「客倌,我来换茶水的!」 「小二哥呢?」晴儿心头纳闷。 「今天店里生意好,小二哥还忙着,他怕怠慢了住宿的客人,便托我先上来帮忙换茶水。」妇人面露微笑,有礼的问:「两位客倌若是还有吩咐,可以先告诉我,我会转告小二哥的!」 「妳……」晴儿愈看妇人愈觉得面善。「妳不是陆夫人吗?」 听到晴儿说「陆夫人」,那妇人愣了下,连呆坐在一旁的印恋月,也连忙回过头来看。 「对不起,妳们认错人了,我……我还有事忙,我先走了!」 妇人急急的想走,却让晴儿更心生怀疑。 「陆夫人,妳别走呀,我认得妳!」晴儿挡住她,不让她走。 「陆夫人。」 印恋月看着眼前瘦弱、皮肤黝黑的女子,真不敢相信,那是她认识的陆夫人。 虽然陆家布庄的生意并非由陆夫人掌管,但陆夫人偶尔也会去帮忙,她见过陆夫人好几回,陆夫人那白嫩丰腴的体态,看来很有贵夫人的姿态,而她亲切的笑容,更是客人喜欢上陆家布庄的原因之一。 「大小姐?」陆夫人的眼神也透着几分讶异。 她印象中的印恋月,是活泼、高傲又有些孩子气……但眼前的印恋月,却像换了个人似的,那活泼的朝气不再,高傲的神情也被黯然憔悴给取代,而她天真的气质也复见,身上散发的却是彷若历尽沧桑的哀怨。 陆人讶异的的走向印恋月。「大小姐,妳……妳怎么会在这儿?」 印恋月苦笑着。「我……」她摇摇头,心中的委屈令她觉得难堪,说不出口。 晴儿见状,连忙插话。「陆夫人,那妳呢?妳怎么没回老家去?怎会在这儿帮小二哥的忙呢?」 「我……」陆夫人也苦笑着。「没了,一切全没了,我能回哪儿去?」 「没了?喔,妳……妳是指陆公子……死了的事?」 晴儿怕触及陆夫人的伤痛,说得支支吾吾的。 陆夫人的深吸了一口气。「我家相公是死了。他死了,可就一了百了了!」 陆夫人的一番话,听得印恋月和晴儿一头雾水。 「为什么妳不回老家呢?萍儿都回去了。」晴儿直接的问。 陆夫人一双眼眸,透着哀怨。「就因为她回去,我还回得了吗?」 主仆俩面面相觑,疑惑的皱眉思索。 这陆夫人不是没度量的人,绝不会因为萍儿在老家所以不回去,那她的意思…… 「妳是说,萍儿不淮妳回去?」印恋月瞪大了眼。 「她说要卖了那座大宅院。」陆夫人不卑不亢,心头已没多大怨恨。 「她凭什么?」晴儿为陆夫人抱不平。「她……她充其量只不过是个小妾,她有什么资格──陆夫人,妳才是正室,妳可以……可以不用怕她!」 「我当然不怕她,但我儿子年纪还小,我只要一不在,萍儿就骂他、打他……只要他一看见萍儿,就会开始哭闹,有时候,半夜还会惊醒……」陆夫人露出慈爱的神情。「这阵子,虎儿快乐多了,半夜也不会再哭醒──我宁愿自己受苦,也不要再让儿子受惊怕!」 「萍儿真是太可恶了!」晴儿咬牙切齿。「可是,妳真要任由她卖了大宅院?」 「她卖不了的,有福寿伯在,她绝对卖不了的。」陆夫人坚定的道。 「都是萍儿这个害人精!」 「陆夫人。」 印恋月走到陆夫人面前,突然屈膝下跪,把陆夫人吓了一跳。 「大小姐,妳这是在做什么?」陆夫人扶起她。 「小姐……」晴儿也不懂主子为何突然下跪。 「陆夫人,要不是萍儿勾引了陆公子,嫁进了陆家,今天妳……妳就不用吃苦了!」印恋月至今方才体会到陆夫人所受的委屈。 同样都是受萍儿所害,那满腹的委屈无从诉,陆夫人忍得可比她还要久、还要苦呢? 「一切都过去了,我不埋怨谁,那是我的命!大小姐,我从来没怪过妳。」 「陆夫人。」 「其实,我家相公对我也很好,他就是爱风流罢了。他曾说过,他绝不纳妾,要不是萍儿威胁他,说若不娶她,县太爷会为她作主的……我家相公是为了我们全家的性命安危,才答应娶萍儿的。」 「老爷才不会那么无理呢?」晴儿真是被萍儿这个爱说谎的女人给气炸了! 「原来是这样。」印恋月恍悟,也不禁懊恼。「早知道如此,我就不等我娘决定,早把萍儿赶出门。这样的话,陆公子就不用受威胁了!」 「一切都是命──喔,我只顾着和妳们说话,忘了小二哥的交代。」陆夫人看到手中的茶壶,才想起自己还有工作没做。「对不起,我得先去工作了!」 「陆夫人,妳住在哪间房,我可以去找妳吗?」印恋月问道。 陆夫人回过头,羞窘一笑。「我住在楼下的柴房。大小姐,妳要是有事,叫小二哥传话,我马上上来。」 陆夫人说完,颔首走出。 「柴房?!」 主仆俩相视对看,惊诧的张口结舌。 ☆☆☆ 夜深了── 寂静漆黑的街道上,宁仇拖着沉重的脚步,踽踽独行。 同样的街道,这些天来他走了不下数百回,就怕自己稍一转身,就会和恋月擦身而过── 所以,他来来回回的走,每一条街道他都要走上个五、六回,才会再去巡视另一条街道。 平常,巡视街道本就是他职责所在,但现在不同,他巡视的目的,是要找回他的妻子、他的恋月。 她这么一走,他担心、焦急……也才知道她在他的心中,有多么重要! 回想她所受的遭遇,就算她真害了怀蒲,她在他家所受的折磨,也已足够偿还她所犯的错…… 他大略和县太爷、夫人说了恋月离家的缘由,县太爷声称恋月绝不可能做出胡涂事,但另一边,萍儿却声声哽咽的说──恋月是个坏心肠的人…… 不管恋月是好是坏,此刻,他只想找回她,要她重回他身边,当他的妻子! 为了她,他愿意去求娘亲原谅她,他也愿意受母亲杖罚──百下、千下、万下……只因他真的想和恋月长相厮守。 宁仇颓丧的坐在石狮旁,懊恼自己悔悟太迟…… 恋月在他家所忍耐的一切,他全都看在眼里,只是他满脑子惦记着怀蒲的冤死,却忽略了她对他的爱、忽略了她为了爱他所忍受的苦。 他找不到她── 她会去哪里?! 她一身都是伤呀! 想到她被娘打了一身的伤,他的心口不禁揪紧。 当时,自己怎会无情的漠视,任由娘亲一棒一棒的打在恋月身上。 他没告诉县太爷,恋月被打了一身伤──他没勇气说,不是怕自己受责罚,而是怕疼爱恋月的双亲,会无法承受这种惨事发生在自己女儿的身上。 他又开始漫无目的地走,方才似乎又经过了家门口。 尽管他已经连着几日未阖眼休息,但他一点也不想回家──只要他一阖上眼,那一晚,恋月趴在门槛扬手呼唤他的情景,就会浮现在眼前…… 她那么虚弱、那么无助,汪汪的泪眼满是恳求。 但他还绝情的逼问她,还…… 宁仇突然想起那一晚,自己似乎和恋月说了些什么话── 他和她说了,他是想骑马撞死她──天啊!自己怎会如此残忍呢? 他一定是气疯了,才会和她说那些绝情的话,他明知道,她那时躺在他臂弯中,双眸流露出爱慕的眼神,可他却狠狠打击她。 「恋月,原谅我──妳出来,别再躲我了!」宁仇两眼空洞望着冷清的街道,喃喃自语着。 他满脸的胡渣、头发凌乱,但他无暇去整理,他只想找人,只想找他的恋月、他的妻子恋月── 她一定是在躲他,她一定是恨他,所以不肯出来见他…… 如果自己不是捕头的身分,他一定会挨家挨户的进去搜查,可他不能──县太爷已警告过他,不得假公济私。 寻人的告示贴得满街道都是,但都这么多天了,还是没有恋月的消息。 「恋月,妳究竟在哪里?恋月──」 他仰首大声吶喊,夜空中,响应他的只有无语的星月。 ☆☆☆ 「真没想到萍儿非但没悔悟,还变本加厉,一个害过一个!」 陆夫人把孩子哄睡后,便和印恋月走出屋外。 听完印恋月大略的说完她的遭遇后,和善的陆夫人脸上难掩愤怒的神情。 「大小姐,明儿个,我和掌柜请个假,陪妳一同回去,向宁家人证明妳没有逼萍儿嫁给我家相公!」陆夫人是看不惯萍儿再欺人了! 「真的?!」印恋月嘴角一扬,但随即又敛下。 她想起宁仇和她说的那些话,他是带仇恨而来,为了报复而娶她的,她想,他从没爱过她吧!而她,却像个傻子一般傻傻的、傻傻的爱他。 「不用了!」印恋月突然改变了心意。 「为什么?!妳不想证明妳的清白吗?」陆夫人皱着眉。「这事关系到一条人命啊!」 「我……让我再想一想──」印恋月婉转的拒绝。 她现在每想宁仇一回,心口就痛一下。 他只恨她,他原来只恨她,根本就不爱她…… 陆夫人见她犹豫,也不再多说──她相信恋月所受的苦,不会比她少。 同样是受萍儿的迫害,但至少她相公是爱她的,自始至终都爱着她,但恋月不同,那个宁捕头似乎是为了他弟弟的冤死之事而来。 陆夫人叹了口气,恋月年纪那么轻,她纯真的爱就让一场仇恨给淹没了,老天爷也太整人了! 陆夫人无言的坐在大桶子前洗着衣服,她唯一能帮的,就只有证明恋月没有逼萍儿嫁人,但恋月似乎已不在乎这事──其余的,她也帮不上忙。 「陆夫人,哪来这么多衣服?」 印恋月拒绝再想令她烦心的事,她一走向前,赫然发现大木桶里堆着满满的衣服等着洗。 陆夫人笑一笑。「这全靠掌柜的帮忙,是他去向妓院的姑娘们说我做事细心,洗的衣服很干净,所以姑娘们才会愿意把衣服拿来给我洗。」 「妳……妳做这么多事,还要带小孩,妳怎么忙的过来?」印恋月瞠大着眼。 「为了给虎儿过好日子,再苦、再累,我都愿意。」陆夫人满面笑容。「其实,我做的并不累。虎儿很乖,我工作时,他会在一旁玩耍,只有他想睡觉时,才会哭闹……平常我的工作只有洗洗碗、整理厨房的杂务,偶尔客栈的生意太好,我才会去帮忙,其余的时间是空闲的,所以我想帮人洗衣服赚一点额外的收入,将这笔钱存起来,将来虎儿上学堂,就不愁没钱了!」 印恋月听了煞是感动──她想,如果她有孩子,她也一定愿意为孩子牺牲而不悔。 想着,她的手不禁往腹部摸去,如果……如果她也有孩子,她一定会好好疼爱他的! 思及此,她的脸上不禁浮现笑容。 她还是有希望的! 只要她的肚子争气,有了孩子,她也可以像陆夫人一样独立扶养孩子。 「陆夫人,我来帮妳洗!」恋月卷起袖子,跟着蹲在一旁。 「大小姐,万万不可。」陆夫人阻止着恋月。 「「妳别叫我大小姐,叫我的名字就好──反正我也空闲着,打发时间嘛!」 「这怎么好意思!晴儿都去帮我洗碗了,现在又要妳来帮我洗衣服──」 「没关系的,我们可以边洗边聊天呀!」恋月一想到孩子的事,神情便愉悦了起来。 陆夫人见她如此乐意,也不好拒绝。 「大小姐,其实……有件事,我想,妳还是知道的好!」 「嗯,什么事?」恋月睁大着双眼。 「其实,我家相公也算是被萍儿害死的?」 「被萍儿害死的?!」印恋月听了震惊不已。 「我们一家搬到此,我家相公原本是希望能做更大的生意,因为初到此地,人生地不熟,遂找了一个当地的富商合伙。店开了之后,生意做的还算顺利,但是……」陆夫人停下手边的工作,坐直身,叹了口气。「但是萍儿却和富商暗通款曲。」 「萍儿?!她……她怎么又犯……」恋月想说出那个「贱」字,但又觉得不雅,改口说道:「她怎么老是不改本性?!老喜欢做这种事!」 陆夫人淡笑着。「我家相公其实也不在乎这事,他总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们去。但富商的夫人知道了这事,气不过,暗中找人教训了萍儿一顿,萍儿便要我家相公为她出面讨公道。」 「明明是她做错,还想向人讨回公道?」恋月嗤声道。 「我家相公自是不肯,而富商也对她若即若离,萍儿不甘心被两方冷落,遂开始挑拨两方。」陆夫人淡淡的道:「她向富商说,我家相公有意独吞合伙的布庄,已找人杀掉富商;然后,她又向我相公说,其实富商早觊觎我许久,只要有机会,便会……便会迷奸我。」 「天啊,萍儿她……她太可恶了!」 「所以,两人愈看对方愈觉得不顺眼,有一天在店里闹翻了,富商怕店真会被独吞,便借着言和约了我家相公到酒楼喝酒,打算先下手为强;可我家相公也有提防,藏了把刀子在袖中,我和婆婆劝他别去,但萍儿却笑他没胆,他一怒之下还是去赴约。那一晚,两人在酒楼里互砍,两败俱伤,等我和婆婆接获消息赶去时,两人都死了!」 印恋月听了,倒抽了一口气。「这萍儿──真是害人精!她这么做,对她有什么好处?」 「当然有!」陆夫人抿嘴道:「她想独吞布庄!」 「她太过分了!」 「其实,她嫁给我相公后发现并未如她想象中那般好!她进门后,我家相公从未和她同房,除了给她生活所需用品外,她并不能随意向帐房要钱──她怎甘心如此?所以才会做出那种事!」 「可她害人就是不对!」 「她若有顾虑到这一点,我家相公就不会死,我的婆婆也不会活活被她气死!」陆夫人叹道:「但她想独吞布庄,富商的夫人哪会如她所愿。不过,后来她也拿走了一半的资金。」 「真是可恶!为什么妳不向她要回来?」 「为了那些钱,我恐怕会赌上我儿子的命,值得吗?」陆夫人摇摇头。「我不愿为了和她分那些钱,而导致每天要过着担心受怕的日子!」 萍儿会使的手段,印恋月大概也能猜到。 「家丑不外扬,我告诉妳这些,是希望妳能更清楚萍儿的为人。我原先已不想再和萍儿有所纠葛,但是,若再纵容她,恐怕会有更多人受害!」 恋月当然知道,如果不揭穿萍儿的坏心,恐怕陆陆续续还会有人受害,但是,一旦她回去证明自己的清白,她就得面对宁仇,面对一个满心恨她的男人── 「我……」 「如果妳想通了,我随时可以跟妳回去作证!」 她的脑海一片混乱,对于要不要证明自己清白一事,尚举棋不定。 她两眼茫然的盯着木桶内的衣服许久,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陆夫人,我……我有个问题想问妳。」 「妳问,我知道的全会告诉妳!」陆夫人边洗着衣服,边笑着回答。 「那……那些妓院的姑娘,她们……是不是常接客?」印恋月问的自己都脸红了。 陆夫人愣了一下,她原以为恋月是想问和萍儿有关的事,没想到她要问的却是这个! 陆夫人当她是好奇,遂笑着点头。 「那……她们不怕会怀孕吗?」恋月羞怯的问。 「这个……我倒是听过老鸨教新姑娘一些方法。前一回我送衣服回去时,老鸨正和一位姑娘在说话──」陆夫人低着头,小声说。 「啊?!还有不生孩子的方法?」 「妳……妳真想听吗?」陆夫人问道。 「可……可以说吗?」 印恋月只是好奇,如果姑娘每天接客,那……那她们不是很容易怀孕吗? 「我……我听的不是很清楚,老鸨说了一大堆,不过,我倒是听她说,有的客人为了怕惹麻烦,会在完事之前赶紧抽出来──」陆夫人的头垂得更低。 「抽出来?」恋月听不懂。 「就是……不把那个……那个射在姑娘体内。」 「那个?!哪个?」 「就是……」 陆夫人怕被别人听见她们所谈的事,遂附在恋月耳边,和她说个明白── 但当陆夫人在她耳边清清楚楚向她解释的同时,恋月的脸色愈来愈苍白,滚烫的泪水也悄悄的滑下脸庞。 第十章 虽然印恋月痛心宁仇竟恨她恨到不愿让她有机会怀他的骨肉,但为了不让萍儿继续害人,她再三思量后,还是决定要偕同陆夫人一起回家。 她在房内发呆了许久,泪水不知流了几回── 原先,她还傻傻的想独自扶养孩子,可她却悲惨到连当傻瓜的机会都没有。 她想了很久,觉得自己真是笨得可以── 他既然怀着仇恨而来,又怎会让她怀他的骨肉呢? 她心中酸涩的想着,他应该也不会承认她是他的妻子…… 那么,她在他家的那段时间,自己究竟算是什么? 是佣人?是奴隶?还是──纯粹只是供他泄欲的……妓女?! 她闭上眼,不敢也不愿再想,再想下去她会坠入无底深渊,一辈子都活在痛苦中。 「恋月?」 听到娘亲的声音,她连忙拭去泪水,换上笑脸迎接娘亲。 「娘!」 「恋月,妳把自己关在房里做什么?」印母心疼的看着憔悴的女儿,「妳都回来二天了,怎么吃不到一碗饭呢?是不是那些菜妳都不喜欢吃?」 「娘,没有。我只是……没胃口。」 「没胃口?」印母狐疑的看着女儿。「恋月,妳……妳该不会是害喜吧?」 「娘,我──」 印母的话又再度刺到她的痛处。 印恋月话才刚提到喉间,眼泪便先夺眶而出,她连忙背过身去,不让娘亲看到她流泪。 她回来的时候,只是告诉双亲,她是因气不过宁仇冤枉她,所以负气离家出走,并未告诉双亲太多详情。 她娘还笑斥她是个孩子,净做一些让人担心的事。 「怎么了?恋月,妳心中有什么委屈尽管告诉娘,别闷在心里!」 到底是母女连心,虽然恋月只简单的说了一些大概,但她心事重重的模样却教印母担心不已! 「娘,我……我没有啊。我……我只是想到宁仇他那么冤枉我──我……我就一肚子气!」 为了取信她娘,印恋月还不得不装出以往娇蛮的神情。 「这事,妳爹会还妳公道。」印母叹了口气。「没想到萍儿的心肠这么坏,不但害得陆家家破人亡,竟连妳也一起害了!」 「爹什么时候安排会审?」印恋月不矜不躁的问。 现在,她只希望这件事情快些落幕。 她想先平静的过一段日子,再决定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这件事没人报案,自然不会在公堂上审,妳爹他决定明天到宁家去,召齐所有相关的人在前院会审!」 印恋月点点头,没有异议。她相信她爹会还她公道的,再加上陆夫人的作证,这下子萍儿应该没话说了! 「娘,有件事我想请您答应!」 「什么事?」 「我们拿一笔钱给陆夫人,让她回到陆家老宅来重新经营布庄,您说好不好?」 「这当然好,我也有打算这么做。」印母点点头。 晴儿和她说了许多陆夫人的遭遇,可当她问到恋月的事,晴儿却又支支吾吾的,说的那些全和恋月说的差不多! 陆夫人的遭遇自然是令人同情,若她想重新经营陆家布庄,她倒也乐见其成。 「对了,陆夫人和虎儿住在这儿还习惯吧?」印恋月一回来,整个人恍恍惚惚的,所有的事都让她娘去安排,她这才想起陆夫人不知是否住的还习惯? 「他们都好!我让人给陆夫人和她儿子做了几件新衣裳,丫头们每天都抢着陪虎儿玩。」印母顿了顿,细细审视着女儿,「要是妳也有孩子,我看,就抱回来给丫头们带,她们一个个可都会乐坏呢!」 「娘,别……别再说这些了!」 「怎么?!妳的气还没消吗?」 「我……我一辈子都不要再见到宁仇了!」恋月用怒哼的语气,来掩饰心中难以言喻的酸涩。 「妳说那什么话?」印母焦急的坐在她面前,准备好好开导女儿。 「这事的确是宁仇错在先,可再怎么说,妳和他是拜过堂的夫妻,妳出走这几天,他没日没夜的找妳,整个人都消瘦了……他现在还在厅里等妳,妳见不见他?」 「我不要!」印恋月别过脸去,「娘,您叫他回去,我不想见他!」 「恋月!」 「娘,我不要见他!不要、不要……」印恋月不断的摇着头。 「妳……好好好,我叫他回去就是!」印母见女儿如此坚决,也不再强迫她。 ☆☆☆ 「宁大哥,快来吃,伯母煮了好多菜呢!」 每到晚餐间,萍儿都会自动到苗凤花的住处报到,因为这个时候最有机会见到宁仇。 原先,她是打算搬过来和他们一家人同住,可是,那天她偷溜进宁仇的房里想等他回来一起睡,但她非但没等到宁仇,还作了恶梦,梦见白怀蒲口吐白沫的来找她偿命…… 当晚,她吓得连忙奔回陆家老宅去,再也不敢留在这儿过夜。 再说,宁仇一天到晚不见人影,她若住在这,不就得成日伺候苗凤花这老太婆──她又不是傻子,有福不享,留着受罪! 「娘,我回来了!」 「那臭丫头什么时候来给我正式磕头谢罪?」苗凤花还是一昧的认定恋月的过错! 「娘──」宁仇想解释,但碍于萍儿在一旁,遂没说话。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这几日在奔波什么!」苗凤花放下碗筷,长叹了一口气。「你是教她给迷了心魂了,是不是?你要知道,你的弟弟怀蒲是她害死的,难道你当真还要这种妻子?」 宁仇低着头。「娘,明天县太爷要来会审,一切……等明天会审完再说!」 「哼,他总算要来了!我还怕他不来呢!」苗凤花冷哼着。「对了,萍儿,今晚妳和我睡,省得明儿个再多跑一趟!」 「啊?!」萍儿听到苗凤花叫她留下过夜,吓得手中的碗掉落地面,摔破了。 「萍儿,妳怎么了?那么大的人了,连个碗都端不好!」 苗凤花叨念了几句。 「我……我马上收拾!」萍儿弯身拾着碎碗,不悦的撇撇嘴。 「萍儿,今晚妳留下来!」苗凤花又重复了一遍。 「那个……不用了,伯母。我想……我还是回去陆家大宅比较好!」 「为什么?那多麻烦!」 「呃……要是让人看见我一早就在这,不知情的人说不定又会编派我的不是,说我是来勾引宁大哥的!」萍儿灵机一动,想了个好借口。 「妳的顾虑倒也是对的!那好吧,明儿个一早妳再过来一趟,别迟了,知不知道?」 「伯母,您放心,我会的!」萍儿坐到长凳上,长声叹着气。「可是,我担心呢!」 「担心什么?」 「这县太爷的权势,可比我这平凡老百姓大得多,这犯错的人到底是他的女儿,他会不偏袒她吗?」萍儿又叹了一声,「如果县太爷存心袒护,那就算我说破了嘴,也辩不过他们呀!」 「哼,事实俱在,他还能如何偏袒?妳是人证、怀蒲的血书是物证,我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话说!」 苗凤花的一番话,又给萍儿打了一剂强心针! 只要她一口咬定是印恋月逼她嫁的,她就不信他们能辩得过她! 「宁大哥,你怎么不吃呢?来,我帮你挟菜。」 宁仇根本无心吃饭,萍儿才把菜挟进宁仇的碗里,他便站起身道: 「娘,我吃不下,您慢慢吃!」 说罢,他旋身离开。 「宁大哥──咦?怎么不吃呢?」 「反了!把仇人当宝,真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苗凤花气得拍案。 「伯……伯母,呵,您……您别生气嘛,宁大哥或许只是一时无法习惯,睡觉时身边没有老婆可抱。男人嘛,都差不多!」 「哼,要女人,还怕没有吗?」 「就是嘛!只要宁大哥点个头,还愁没妻子吗?」萍儿挑眉笑道。「伯母,我……」 「萍儿,妳陪我去给怀蒲上个香,妳来了这么多回了,我都忘了让妳去给怀蒲上香!」 「啊──呃……」 萍儿本暗示苗凤花,她可以代替印恋月的位置,谁知苗凤花的话题一转,又转到白怀蒲的事上,竟然还要她去给白怀蒲上香──她躲都来不及了! 「呃,伯母,哎呀,我的头……我突然觉得头疼,我看,我还是先回去好了!」萍儿装出一副气弱的模样。 「妳刚刚不是还好好的吗?」 「这头疼说来就来,我也没法控制。我先走了,伯母,再见!」 萍儿三步并作二步,快速的离开。 ☆☆☆ 「小姐,很晚了,妳快去睡吧!」晴儿在半个时辰内已催了近十次,但印恋月还是一动也不动。 「小姐!」 「晴儿,妳没和我娘多说什么吧?」印恋月侧过头来,低声问道。 「小姐,我什么都没说。很晚了,妳进房里去睡吧?」晴儿满眼的担忧。 「我想再坐一会儿,妳先下去。」 「小姐……」 「先下去,别吵我!」 「是,小姐。」 晴儿依言退下。 印恋月在凉亭中又坐了一会。澄净的池塘内,月影波动,她呆望了好一会儿,站起身本想进房歇息,但她知道,一躺在床上、阖上眼,宁仇的身影又会浮现,扰得她不能入眠── 既知如此,她又何必急着入房。 拐了个弯,她走向另一边的假山。 在宁静的夜晚独自行走,虽没有旁人扰她,可她的心头却还是平静不下来── 为什么她都已决定不要去在乎那些琐事了,为何她的心仍得不到平静? 她不懂,真的不懂! 她幽幽的叹了口气,回过头,想走另一条路,却发现假山后面蹦出一条黑影,吓得她踉跄的退了几步,尖叫了一声── 「啊──」 「恋月,别怕,是我!」 那醇厚的嗓音听来很耳熟,她仰首定眼一看,眼前的人不就是扰乱她心头安宁的人吗? 「宁……宁大哥──」印恋月看傻了。 她才几日没见到他,他整个人清瘦了一大圈,双颊凹陷、满脸的胡渣,看来像个失志的落魄人。 她不由得伸手想摸摸他的脸颊,但手抬到一半,又想到她已决定不要再和他有任何瓜葛了,倏地想抽回手,却教他给握住。 「恋月──」宁仇低唤了声。 印恋月用力抽回手,别过脸去。 「宁大哥,你……你来做什么?」印恋月冷淡的问道。 宁仇只觉得心头刺痛了几下──她那一声「宁大哥」,叫的那么平淡生疏,彷若他和她从没有过任何亲密的关系! 「恋月,我是来看妳的。」宁仇强抑心痛的开口。 「看我?看我是不是又逃跑了?看我是不是仍旧娇蛮、不讲理?」她背着他,苦笑的喃语。 「不,恋月,不是的──」他上前想拥她,她却马上离他离得远远的。 「我不会跑的,我会证明自己是清白的!」 她爹说,暂时不让别人知道陆夫人回来作证的事,怕萍儿又会想出什么诡计来应付! 所以,除了府里几个伺候夫人的丫头知道外,其它的人尚不知府里来了个客人。 她想,他应该也不知道。 「恋月,那都不重要了,我……我只要妳回到我身边!」 如果从前他这么说的话,她一定会马上奔入他怀中。但现在…… 她只觉得那句话,刺得她的心更痛! 「回到你身边?你不计较我害死了你弟弟?!」 宁仇站在她身边,那种近在眼前却摸不到、触不着的痛楚,强烈的啃噬着他的心…… 「恋月,我会求我娘的!」宁仇痛苦的握拳。 弟弟冤死的仇恨,和他对妻子的爱,两种强烈的激流在他心中交缠── 他不能忘却弟弟冤死的仇恨,但他更无法拋却对妻子的爱…… 「恋月──」 「我不想再看见你,你走!」她微弱的声音中挟带着哀愁。 「恋月,我要妳和我一起回去!」 「你娘会肯吗?」她不懂他的用意为何,他既然不爱她,为何还要来求她回去? 他是想再折磨她吗?还是怕她爹的责罚? 「我会求我娘的!」她的话问到了他心中最担忧的事。「就算挨她千百次棒打,我也要求她原谅……」 「宁……」印恋月险些回头,但又忍了下来。 她在做什么?还希冀着什么?难道自己还要再傻一回吗? 不!她绝不要! 「宁大哥,你又何必呢?」她背着他,苦笑着。 「恋月,我是真心的!」他上前,强而有力的双臂紧紧将她锁在怀中。 「恋月,和我回去!」 恋月感觉有一道泪痕滑过她的脸颊,那不是她的泪,难道是他── 他在流泪?! 她强迫自己要忍住,不去看他! 她不要再相信他、不要再相信他! 「恋月,我……我知道一切都是我的错,妳原谅我,我们……重新开始好吗?」宁仇哽咽的在她耳边低诉。「恋月,我爱妳!」 他的一句我爱妳,让她强忍的泪水崩溃决堤。 她挣脱他,和他面对面。 「你不要再骗我了!你还想再折磨我吗?我不要,我怕了……」 「恋月,不,我不是在骗妳!」他痛苦地道,「我是真的爱妳,真的!妳离开之后我才知道,我其实是爱妳的!」 「不,你是恨我的!你想骑马撞死我──是你说……你想骑马撞死我,你说的,是你说的!」她哭喊着,声声强烈的控诉! 「我……那是从前,可现在……我爱妳呀!」他伸手想拉她。 印恋月不断的摇着头。「不,你骗人,你是在骗人──」 「恋月,相信我!」 她哀愁的眼神望向他。「你不要再哄我了!就算证明了你和你娘真的冤枉了我……我保证,我爹他绝不会责罚你们……」 宁仇怔愣了一下。原来她以为他是因为怕受责罚,才会来哄她回去的! 「不,恋月,我不是因为这缘故……」 「你不用再说了!我没有告诉我爹娘,你娘她……她打我的事。」 想到这件事,宁仇的心就万般痛楚也盈满愧疚。 「恋月,妳说,妳要我怎么做,妳才肯原谅我?」 印恋月脸上布满泪水,眼前的他变得模糊。 「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你走!」 「恋月──」 「你走!」她用力的推他,一次又一次。「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走开,不要再来了!」她每推一次,他便退一步。 她使尽全力推倒他后,哭着跑回自己的房间,把门锁上,背靠着房门,放声大哭── 「恋月,妳开门。相信我,我不是骗妳。恋月,妳开门呀!」 「你走──你走,我不要再见到你,走──」她在房内哭着大喊。 「恋月……」 宁仇颓丧的退了几步,而后静静的站在房门外。 她的哭声,一声声,彷若在控制他的恶行…… 他无言的站在房门外,一遍又一遍的反省自己对她所做的事── ☆☆☆ 第二天清晨,相关人等全聚集在苗凤花住的大宅院外。 宅院大门一开,苗凤花便先开了口: 「今天劳驾县太爷和夫人,是为了要为我儿怀蒲冤死一事讨回公道。老妇丑话说在前头,县太爷可别因为印恋月是你的女儿,你就私心偏袒!」 「亲家母,妳放心,这事我绝对会禀公处理!」 虽然不是在公堂会审,但县太爷仍然叫人搬来长桌,准备亲审这件案子。 苗凤花和宁仇还有萍儿三人站在右边,而其它的人则全站在左边。 宁仇一双黑眸,紧紧盯着对面的印恋月。 但印恋月一直低着头,谁也不看。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威喝的喊道:「萍儿,这事就由妳先出来说个分明!」 「我……我?!」萍儿被惊堂木的拍响声吓了一跳。 「萍儿,你尽管说!」苗凤花催促着发傻的萍儿。「快去呀!」 萍儿见这阵仗,明白自己已是骑虎难下,也不管昨晚又梦见白怀蒲来向她索命,心一横,还没跪倒,就先呼天抢地── 「老爷,您可要为我的怀蒲哥哥作主呀!」萍儿双膝跪倒,呜咽的哭诉。 「萍儿我自小命苦,家里穷困,这怀蒲哥哥心肠好,常拿东西给萍儿,萍儿对怀蒲哥哥的呵护感激在心,无奈萍儿命苦,最终仍是婢女的命── 萍儿跟着恋月小姐……这恋月小姐脾气大,动不动就骂萍儿笨,她看萍儿不顺眼,萍儿也认了,但是,她竟然不准我和怀蒲哥哥见面,这怀蒲哥哥可是远从千里而来──」 萍儿拉拉杂杂说了一大堆,又哭又喊,比唱戏的还精采! 「才不是这样!」晴儿在一旁早听不下去,她跪在长桌前,反驳萍儿的话。「县太爷,您别听萍儿胡说,明明是萍儿嫌白怀蒲是个穷书生,三番两次拒绝和白怀蒲见面!」 「妳才是胡诌!我和怀蒲哥哥是青梅竹马,我怎么可能不见他?」萍儿怒瞪着晴儿。 「妳嫌他穷呀!」 「我没有!」 「妳有,妳明明就有!」 「我没有!」 「妳有!」 碰──的一声,县太爷又拍着惊堂木。「恋月,妳出来说话!」 印母拍拍女儿的手,示意她安心。 印恋月跪在两人后边,淡淡的说:「回县太爷,印恋月没有阻止萍儿和白怀蒲见面。」 晴儿朝萍儿冷哼一声,爬至主子身边,和主子跪在一块儿。 萍儿早知道会有这种场面,但她才不怕。「冤枉啊,县太爷,这晴儿和小姐是同一边的,她们……她们故意冤枉我!」 惊堂木又拍的震天响,县太爷道:「她们有没有冤枉妳,妳心中自然明白!我再问妳,妳要嫁陆公子一事,可是妳自愿的?」 「不,不是萍儿自愿的!」萍儿又开始哭了起来。「这都是恋月小姐她逼我的!如果小姐没逼我嫁给陆公子,那我的怀蒲哥哥也不会想不开去寻死。」 「小姐才没逼妳嫁给陆公子呢!」晴儿气呼呼的说。 「这事,我也可以作证!」印母也挺身为女儿说话。 萍儿啜泣着说:「这夫人是小姐的娘,她当然也是站在小姐那一边……」 说完,萍儿又转向苗凤花哭诉道:「伯母,这怀蒲哥的冤难伸呀!」 苗凤花见这情势,也站出来说话。「县太爷,这件事我没报案,目的就是想私下解决,我也不求什么,只希望那害我儿的人能坦承过错,在我儿牌位前悔过磕头。」 苗凤花那一双精锐的眼,充满怨恨的瞪向印恋月。 「亲家母,妳别急,请妳到一边去……」县太爷说完,同一旁的衙役说:「把陆夫人带进来!」 一听到陆夫人,萍儿吓得瞪大了眼。这县太爷,居然请到那死鬼的正室来……这可是她始料未及的! 陆夫人一到众人面前,便把萍儿做的丑事一一抖出。 原本坚信萍儿说辞的苗凤花,在听过陆夫人的一番话之后,不免对萍儿所说的话产生怀疑。 「萍儿,陆夫人说的话,可是真的?」苗凤花质疑的问。 「伯……伯母,您……您可别信他们。」萍儿稳下慌张的情绪,反控道:「这陆夫人,因不满我嫁给陆公子,处处和我作对……真正和那富商有暧昧关系的──是陆夫人,是她害死陆公子的!」 「妳……妳害得陆家家破人亡,还敢嫁祸给我?妳……妳良心何在?」陆夫人恨恨的指着萍儿。 「冤枉啊,这陆夫人见不得公子疼我,就设计陷害我,我……我命苦啊!」萍儿摀脸痛哭。 「妳……妳再胡说,相公做鬼也不会原谅妳的!」 「妳们这一群人都想冤枉我,我有苦说不出呀!」 县太爷怒得拍案,他一再给萍儿自新的机会,可萍儿却益加荒唐。「那好,本官问妳,为何只有妳回陆家老宅,而陆夫人却没回来?」 「这……这还用说吗?那是陆夫人又勾搭上别的男人,我一直劝她回来,可她不听,偏偏要和别的男人在一起,可怜我相公尸骨未寒……」 「妳可真会胡说!」印恋月真觉得自己听陆夫人的话回来揭穿萍儿,是对的! 萍儿那张嘴,死的都能说成活的,日后她若又故技重施,不知道还会害了多少人呢! 印恋月站起身,扶起陆夫人。「妳可知道我在哪里遇到陆夫人的?在客栈!而且她住的是客栈的柴房!她的工作是在客栈的厨房洗碗,为了多赚一点钱,她还帮妓院的姑娘洗衣服──她若跟了别的男人,又何必做这些苦差事呢?」 「那……那是她做给别人看的!」萍儿勉强的辩道。 晴儿也站上来说话。「妳瞧瞧陆夫人,她原本多么高贵,现在却那么瘦弱,皮肤也黝黑……她分明是吃了苦!」 「妳们人多,我再怎么说也说不过妳们!」萍儿才不在乎她们的反控! 「萍儿,本官问妳,那白怀蒲是不是被妳毒死的?」 县太爷的问话,让原本气定神闲的萍儿,神色开始慌张。 「县太爷……这事您可别乱说!怀……怀蒲哥是自尽死的,怎么可能会是我毒死的?」 不只萍儿震惊,印恋月和苗凤花也是一副惊讶的神情。 「县太爷,您……您说怀蒲不是自尽死的,是被人下毒而死的?」 苗凤花不敢置信。儿子自尽,已经够她痛心了,现在居然……有可能是被人毒死的! 而印恋月吃惊的是,她原只希望她爹能证明她并没有逼萍儿嫁人,可现在竟演变成下毒害人事件── 她知道爹从不做没把握的事,既然他这么问,就代表他握有足够的证据。 而且仔细想想,以萍儿为达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个性,的确有可能害人…… 「萍儿,我再问妳,妳有没有下毒害人?」 「我……我没有!」萍儿一口咬定。「你们一个个都想冤枉我,欺负我这个人单势孤的弱女子……」 县太爷见她毫无悔意,怒地一拍,大喝:「来人呀,把相关证人全带进来!」 一声令下,衙役把等在门外候审的人,全都一并带进宅院来── 萍儿一见到被衙役带进来的几个人,当场吓得腿软,跌坐在地上。 头一个被带上前问话的,是卖药材的金老板,他指着萍儿主动说道: 「就是她!这女人三番两次到我店里,假藉看病之名来勾引我,我们……我们有过几次关系后,她就向我索钱,一次比一次还多。我怕事发被我老婆知道,就闷不吭声的拿钱给她,最后一次,她和我要的不是钱而是砒霜!我说这砒霜会毒死人的,她还说,会毒死人才好!我问她要做什么,她没说。后来她嫁了陆公子,我们就没再见面了!」 「你……你是谁啊?我可不认识你!」萍儿矢口否认。 「哼!妳这女人,原来妳嫁陆公子之前,就已经不干不净了!」另一个男人气愤的跳出来说话。 县太爷一拍惊堂木,问道:「说话者,报上名来!」 「县太爷,小的是卖染料给陆家布庄的彭郎,萍儿这女人,老是找借口说县太爷的千金要挑最好的染料,一定要她亲自来监督,这么几回下来,我们也熟了,发生了几次关系。有一回,她叫我用红色染料写一封信,我问她为什么要写这封遗书,她说──是县太爷的千金要的,还警告我不能说,否则……否则会被县太爷砍头的!」 「我从来没有叫萍儿做那些事!」印恋月郑重声明。 「不,是她,全都是她叫我做的!」萍儿见自己处于劣势,马上又把所有的事推到印恋月头上。 「萍儿姑娘,妳真是害人呀!」最后一个老者,哀声地道:「我这老头子,平常以捡破烂为生,好不容易盼到一份赚钱的差事,妳叫我只管推,千万别乱掀盖布,我这一推到人家门口,才知道自己抬的是死人!」 「对,我记得,当初就是你这老头推着怀蒲的尸体回来的!」苗凤花这才想起,难怪她觉得这老头子看来面善。 「那你当时为什么不报案呢?」 「回县太爷,当我回来后,去找萍儿姑娘,她却警告我──要是我去报案,她会说我是杀人凶手!」老头又叹气又摇头地接着道:「我可被害惨了,这几天,那小伙子每天都来吓我,要我出面给他伸冤……」 老头的话甫歇,另二人也不约而同的直点头。 「我也是!」 「我也一样!」 原来这三人全是被白怀蒲给吓得自动出面说明的! 县太爷猛一拍案,「萍儿,现在妳可有话说?」 「我……我有!这……这全都是小姐叫我做的,是小姐叫我做的!」 印恋月见她仍旧嘴硬不承认,遂上前拉着她。 「妳做什么?妳……妳可别仗势欺人!」萍儿心中忐忑不安。 「既然妳说是我教唆妳害死白怀蒲,那好,我们一起到他的牌位前发誓!」 「发……发誓?!」萍儿傻了眼。 虽然现在是大白天,可那放满牌位的小房间,看起来比地府还阴森,昨晚她在梦中也被白怀蒲吓着了,恐怕这回白怀蒲真的是来索命的,她才不要去自投罗网! 「走,我们一起去!」印恋月一脸的不畏惧和萍儿心虚惶恐的表情,形成强烈对比。 这事到此,明眼人也看得出来,谁才是真凶了! 苗凤花气愤的指着萍儿。「萍儿,妳……妳真的做出这种丧尽天良的事?枉费怀蒲对妳一往情深,妳竟狠得下心毒死他……妳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没……」萍儿又想辩解,但抬头,却看见白怀蒲站在门边,双眼透着青光怒瞪她,他嘴角还有一丝白沫,他那愤怒的双眼,似乎想把她活活给吞噬。 萍儿吓得趴跌在地上,苦苦哀求。 「怀蒲,不要,不要捉我,我不想死,我不想死啊……我会烧纸钱给你,很多、很多的纸钱,你不要捉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该为了名利、为了怕你扰乱我的婚事,而下毒害你。我知道错了,我知道我错了──」 萍儿摀着脸,承认了自己的罪行。 「萍儿,真是妳,妳这恶毒的女人!」苗凤花抢过衙役手中拿的刑杖,狠狠的朝萍儿身上打去! 她想也知道她那傻儿子会做什么傻事,他一定是自不量力的想带萍儿走,结果萍儿非但不领情,还怕他碍事,所以就下毒害死他! 可怜她的傻儿子,死得这么冤! 苗凤花仰首朝天大喊:「怀蒲,你怎么这么傻?被这种女人害死,你值得吗?」 说罢又朝萍儿身上打了几棒。 萍儿一直爬,爬到县太爷身边。「县太爷,您怎么能眼睁睁看她动用私刑?」 「住手!」县太爷出声喝止。 县太爷不是不顾王法,只是同样为人父母,苗凤花此时的心境他能理解,加上萍儿又如此狡诈,所以他才没喝止苗凤花,但,毕竟王法他还是得顾及,遂开口喊停! 一直在一旁不出声的宁仇,此刻拉住伤心欲绝的母亲,他望向自己的妻子,心中更是愧疚不已。 「县太爷,这事就请你作主!」苗凤花是恨不得把萍儿大卸八块。 县太爷点点头。「来人呀,把萍儿押回大牢!」 「我不要!我不要!伯母,您要念旧情啊!」 尽管萍儿大声呼叫,但她作恶多端,没人愿意理会她! 这件事就此告一段落,印恋月旋身想离开,却被宁仇唤住。 此时,苗凤花也出声── 「恋月!」 「恋月。」 宁仇出声是要挽留她,但苗凤花却是拿着木棒,一步一步走向她。 「娘,您要做什么?」宁仇紧张的随后跟上,以为他娘还误会恋月。 印恋月戒惧的盯着苗凤花手中的木棒,突然,苗凤花停在她面前,把木棒交给她,旋即双膝一屈,跪在她面前── 「亲家母,妳这是做什么?」 县太爷和夫人都被苗凤花的举动给震慑住。 县太爷想扶起她,却被苗凤花拨开。 苗凤花跪在恋月面前,径自说着:「我这老番婆,先前不分青红皂白的打妳,现在妳可以打我,我绝无怨言!」 「妳打恋月?!像刚刚那样打她?」印母睁大眼,她偏过头看着女儿,不敢相信女儿受那么大的委屈,回娘家竟然一声不吭! 「妳打!妳尽管打,是我老糊涂了,没有把事情弄清楚,就乱打一通!」 「不,不是我娘的错!」宁仇跪在他娘身边,「该打的人是我,是我冤枉了恋月!恋月,妳打我,妳狠狠的打我!」 他希望她能借着打他消气,他不要她把恨积在心中,那样她永远只会恨他,不会原谅他! 恋月低垂着眼睑,徐徐地将木棒放下。她侧过头,看着心疼她的娘。 「娘,我们走吧!」 印母知道了女儿的苦,也不再劝她回宁仇身边,她拉着女儿,一同走出这个令女儿受苦、受委屈的地方── 「恋月──」 宁仇想追上去,却让县太爷给挡下。 「你现在追她又有何用?让她安静几天吧!」 说罢,一行人离开了大宅院,独留宁仇母子俩抱头忏悔── ☆☆☆ 宁仇在等了三天后,再也按捺不住焦虑的情绪,天还未亮,他就来到恋月的房门前等着。 一刻钟后,他轻轻的推着房门,竟发现房门未锁。 「恋月──」他轻唤一声。 没听见响应,他遂踏入房内,发觉恋月还在睡,他走至床边想替她盖被子,却发现她的枕头湿了一大片,眼角还有泪痕── 他轻轻的、轻轻的拭去她的泪。他伸手想抚摸她的脸,她却抽动了一下,沉睡之中犹喃喃呓语: 「为什么……为什么……不要,不要撞死我,不要撞死我!」 他听了之后,心中隐隐抽痛。 他伤她那么深,使她连作梦都忘却不了他给她的伤害。 「恋月,原谅我!」他轻抚着她的脸颊,心中揪疼。 「不……不……我要生孩子,我想要生孩子,我真的想要生孩子──」 她的手在半空中挥舞,她睡得极不安稳。 他握住她的手,让她的心头能安定下来,但盘踞在她心头的阴影,却仍然无法散去。 「不是我、不是我,我没有……相信我,我没有──为什么不相信我,为什么……」 「我相信、我相信妳!恋月,我知道妳受委屈了!」 「不、不要,马来了,马向我跑来了,娘,救我;爹,救我……」 「恋月,醒来。恋月,妳醒一醒呀!」宁仇不忍心再看她受折腾,摇晃着她的身体,想将她唤醒。 「救我……爹、娘,救我──」 见她依然陷在痛苦的梦中,他情急之下,低头吻她── 印恋月在睡梦中,不断地梦见宁仇骑马想撞死她,她不停地呼救,身边却有人救她! 马儿已经冲向她了,她躲不了了! 她以为她会惨死在马蹄下,但宁仇一跃下马背,却将她抱在怀中,俯首吻住她…… 这个梦,令她既惊惶又错愕── 他不是要撞死她吗?为何又吻她…… 梦与现实在拉据着,她醒不过来,宁仇吻着她,好久好久都不放开……她能感觉到他唇上的温度,还有环绕在她身边,他那独特的男性气息…… 「仇──」 她双手抱住他的腰际,感觉那么真实,真实的令她惶恐。 徒地,她睁开了眼,察觉有个男人压在她身上,她猛地推开,赫然发现真的是他。 她惶然的望着四周,确定身处在自己的房间,她才稍稍安心。 「恋月──」 「你不要过来,你为什么跑进我房间来?」她看向房门口,才察觉自己粗心的没锁门。「出去,我不要见到你,你出去!」 「恋月,不要这样──我是真的爱妳,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好好疼妳!」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你出去!」 她摀住耳朵,拒绝听他的任何言语,见他不走,她拿起枕头丢他── 宁仇见她仍然对他那般畏惧,怕影响她的情绪,他喃喃的低语: 「我在外边等,妳若不原谅我,真的恨我,我会走,我会和我娘一起离开这儿!」 见他落寞的走出去,又听见他说要走,她的心抽痛了一下,想唤住他,但想到他先前对她的无情,她怕了,真的怕了。 她万般无悔的付出真爱,却只换来他狠心的对待── 她还有爱吗?她还能爱吗? 恋月趴在床上痛哭着,决心不去理会等在门外的宁仇── ☆☆☆ 「小姐,姑爷……呃,宁捕头他……他在花园中跪了三天了,妳……妳真不理他吗?」 晴儿是陪着恋月一起受苦的人,她最能体会恋月心中的苦楚,但她见宁仇这般真心诚意,原本对宁仇怒目相向的她,也不禁被宁仇所感动。 尤其夫人对他说了一句「你跪在门口会挡了恋月的路,她知道你在门口还肯出来吗?你想让她在房里被闷坏吗?」 夫人其实是要劝宁捕头回去,好歹他也是个捕头,老爷赏识他,并未因为小姐的事,而革去他的职务。 如果那些衙差知道他跪在小姐门口,求小姐原谅他,那他日后在其它衙差面前,哪还有尊严可言? 宁捕头怕自己挡了小姐的路,便移至花园中跪着,老爷和夫人来劝了几回,他都不愿起来。 「小姐,外头下雨了,妳……妳叫宁捕头回去吧!」 一大早,雷电交加,不一会儿就下起雨来。 夫人叫她拿伞去帮宁捕头遮雨,宁捕头和她道了谢之后,便叫她走。 这场雨可不小,再这么淋下去,就算铁打的身子也会撑不住,何况宁捕头已经三天没进食,身子已是摇摇欲坠── 印恋月别过头。这几天,她对他是视若无睹,有人提到他,她也置若不闻──她不想看,也不想听有关他的任何事情。 晴儿叹了声,「算了,妳都不担心了,我干嘛穷着急!小姐,我到夫人那边去,有事妳再叫我。」 晴儿走后,恋月推开窗子,看到宁仇跪在花园中,全身都湿透了,她的心不禁揪紧…… 这几天,她竟然不作恶梦了,还出奇的睡得香甜,她不知道是因为他在的缘故,还是巧合? 好几次,她都想去扶他起来,告诉他,她没有恨他,她只是……只是爱他爱得太深,才会被伤的这么重…… 但她一次又一次的忍下,她想,只要他累了,他便会自动离去,但等了一天、二天、三天,他竟然没离去! 雨愈下愈大,他撑得住吗? 「宁仇,你走呀,别傻傻的跪……」她流着泪,喃喃低语。 她狠心的关上窗子,不愿再看他,不想再为他流泪…… 可是,泪,却止不住的泛流── ☆☆☆ 深夜── 雷电交加,这场雨似乎故意捉弄人,一整天下个不停。 恋月整夜未阖眼,她不时的望向窗外,脸上满是担忧的神情。 一整天,她娘去劝了他几回,但他仍是不走,连她爹去劝,他也是摇头。 恋月真的担心了,再这么下去,他会撑不住的…… 她一抬眼,发现他身子倒了下去,她吓了一跳,但他又努力的撑起。 一次又一次,他倒了又爬起来,跪直了身又倒了下去…… 他又倒下去了,她担忧的在窗边看了许久,发现他没起来,她吓哭了,连忙跑出去,连伞都没拿便直接跑进花园内── 「宁大哥、宁大哥,你醒一醒呀!」 她扶起他,他早昏厥了过去,身子滚烫的像火球。 「不……宁大哥,你不要死──娘、娘,您快来呀;晴儿,快来呀!」 「宁大哥,你不要死,我不要你死!」她抱着他的头,惊恐的大哭着。 ☆☆☆ 似在鬼门关前绕了一圈,宁仇恍恍惚惚的醒来,他呆望着自己的房间许久。 「仇儿、仇儿,你醒了,你真的醒了?」苗凤花见到儿子醒来,喜极而泣。「你把娘吓死了──你昏睡了三天三夜,娘真怕你不醒。你要是不醒,娘也不想活了,娘这辈子克夫克子,罪孽已够深了!」 「不,娘,您没有。」宁仇想坐起身,却觉得全身无力。 「娘扶你……你这傻孩子不吃不喝,还淋雨,你真的是想把自己活活逼死吗?」 「恋月她……她来过吗?」宁仇垂下眼,不抱任何希望的问。 打从睁开很,看到的人不是恋月而是他娘,他心中大概就有个底,她一定不原谅他,更别说来看他了。 苗凤花没有回答他,只站起身说:「我去厨房端稀饭来给你吃,不要想太多!」 一刻钟后,他听见脚步声,便幽幽叹道: 「娘,我们明天就离开这儿。我想,恋月她不会原谅我的,既然她不想见我──我……我和她说过,我会走。」他气若游丝,闭着眼说道:「她恨我!我想,这辈子她都不会原谅我的。」 「娘──」没听见他娘的响应,宁仇缓缓的睁开眼,站在床边的人儿,端着稀饭,早已泪眼汪汪。「恋月?!是妳,真的是妳……」宁仇惊喜不已。 恋月坐在床边的小凳上,泪水怖满双颊。 他醒了,他终于醒了! 这三日来的担心受怕,此刻全化成泪水── 她真怕他不醒来,真的好怕…… 这三天,她一直守着他,不是在房里,就窝在厨房煮东西。生怕他醒来时饿了,会没东西吃。 二天过去,他的烧还是没退,她在厨房总是边煮边掉泪…… 直到方才她婆婆告诉她,宁仇已经醒了,她马上端着稀饭过来。一踏进房内,她的泪便止不住的直往下掉,她才知道自己有多担心、有多在乎他…… 她一边掉泪,一边喂他吃稀饭,她看见他也在流泪,两人无言对视着,直到手中的那碗稀饭见底。 她站起身,想再去添一碗,但他却拉住她,不让她走。 「恋月,妳别走!」 「我没有要走,我是想再到厨房去添稀饭。」 「不,我不吃了,妳不要离开我!」他一把拉住她,将她拉到床上坐下,把她手中的碗拿开,紧紧的拥住她。 「恋月,妳原谅我了吗?妳还恨我吗?」 依偎在他的胸膛,她放声大哭,「我没有恨你,从来就没恨过你──宁大哥,我好怕你死了,我不要你死,我不想你死!」 「我不会死的!我还要爱妳,我怎么会愿意死呢?」他亲吻着她的发丝。 「恋月,回到我身边,我保证,我一定会好好疼妳、爱妳的!」 「我这不就在你身边了吗?」她娇嗔着。 他捧起她的下颚,轻轻柔柔的吻她的额、她的眉、她的鼻、她嫣红的唇…… 「恋月,妳愿意再当我的妻子吗?」 她看着他,轻轻的点着头。 「妳愿意帮我生孩子吗?」 他的话,似乎触及了她心中的某处伤痛,她的手颤了一下,旋即被他牢牢握住── 「恋月,我们会有孩子的!我要妳帮我生孩子!」 他的话让她又流了泪,她趴在他身上,感觉幸福已悄悄降临── ☆☆☆ 三年后 「仇,你回来了!你看,陆夫人又送布料来,我打算给我们的五个孩子做新衣裳,你觉得怎么样?」 印恋月手中拿块布料,明媚的双眸盯着甫踏入房内的武状元夫君。 她是后来才知道他是个武状元,皇上也派了个官要给他当──但他仍旧坚持不当官。 他说,从前不当官,是怕没时间侍奉他娘;现在一样不想当官,因为他要把时间通通留着来爱她…… 短短三年内,她帮他生了五个孩子,其中两回都是龙凤胎,这可乐坏了两人的娘。 原先两位夫人还担心会发生抢孩子风波,但现在光是照顾孙子,两人就忙得团团转── 印母带了一对龙凤胎,而苗凤花也带另一对龙凤胎,这老大就跟着宁仇进进出出,俨然有其父之风。 左宅和右宅之间的墙早打通了,宅院多了许多仆人帮忙料理家事和照顾小孩── 她朝他一笑,回过身把布料放下。 「妳该做件新衣裳的!」宁仇从背后抱住她。 生了五个孩子,恋月的身材仍然是凹凸有致,也难怪他一天到晚都在想她! 「我的衣裳够多了!咦,老大呢?」没见到儿子回来,恋月疑惑的问。 「他跟着县太爷办公事去了,那孩子想当师爷呢!」 恋月睨他一眼,「一定是你怂恿他去的,对不对?」 宁仇咧了个笑容。「谁叫我们生了个好儿子,出门黏我,回到家里头黏妳,连睡觉也要挤在我们中间──再不把他撵走,我会受不了的!」 他贴靠着她,双手在她胸前摸索。 「你和他说了什么,他怎么肯和我爹回去?」 因为其它两对都是龙凤胎,只有大儿子自己一人落单,他自然是黏爹娘黏得紧。 「我说呀,这爷爷比爹还威风,跟在爷爷身边,那才是最教人敬佩的。」 「你说那些,他哪听得懂!」恋月笑睨着夫君。 「他懂!」宁仇将下颚靠在妻子肩上,在妻子的耳边吹着气。 「是不是我爹又拿糖葫芦拐他?」 「还是我老婆聪明,一猜就中!」 「你想把我爹累坏吗?他白天办案,晚上还带孩子──」 「他可乐坏了!高兴的抱着老大回去了!」 「这两天,晴儿应该也快生了,你可得提醒巴弓要他守着点,免得……呀,别脱我的裙子!」 宁仇抱着她,两人一起滚上床。 「妳别担心晴儿,巴弓早请了假守在家,一步也不敢离开。」 「明儿个,我想去看看。」 「好,没问题!」他解开她的衣扣。「娘子,我们什么时候再生个孩子?」 恋月嘟起了嘴,「还要生啊?都生五个了,你还嫌不够多?!」 「可是,妳不是喜欢生孩子吗?」他将脸埋进她雪白的乳峰中。 「那……啊,不要吸得那么用力。」 「不生也好,那妳这饱满酥胸就是我专属的!」 宁仇双掌轻柔的爱抚着那挺立的浑圆。 「仇──嗯……不要嘛……」 「恋月,儿子不在的感觉真好!」 「不要嘛……好痒……」 「我要、我好想要。」 「嗯……仇──不要……我……我──」 「我知道!」 他起身放下纱帐,和他心爱的妻子,一起踏进两人欢愉的世界中── 儿子不在的感觉,真好! <全书完> 转载信息: 本书版权属原出版社及作者所有,.xunlove寻爱浪漫一生会员独家ocr,仅供网友欣赏。其它网站若要转载,请保留本站站名、网址及工作人员名字,谢谢合作!请购买正版书籍以支持作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