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想娶你》 楔子 岳远山,一个看起来威武雄壮、念起来铿锵有力的名字。 此人,该是个扬名国际、世界榜上有名的大富豪? 非也。 不然至少也是个集实力、能力、魄力与财力于一身的国内知名大企业家? 也不是。 说穿了,他只不过是个子承父荫,非常有钱、有钱到爆,却每天穿着汗衫、趿着拖鞋巡田水,跟邻居在大榕树下石桌椅旁泡茶、下棋、闲嗑牙,六十五岁的乡下憨厚老头子。 说他扬名国际根本是笑掉人家大牙,甚至连闻名国内都还差得老远哩! 不过,若说他“响誉”整个庄头,那倒是非常之贴切的事实。 光瞧他家那四名性格偏差、一个比一个还“怪咖”的儿子,这二、三十年来所捅出的楼子、所搞出的飞机、所闯出的祸端、所留下的烂摊子……就教他这老头子想低调点过生活,不要响誉全村都不行。 四个令他头痛的不肖子啊…… 一想到亲亲骨肉的他们,岳远山就不禁暗自老泪纵横、心生感叹。 只恨他们妈妈早早就不在了,不然他老头子好歹有个伴可以抱在一起互相安慰彼此受创的父母心啊! 老来无伴已经够可悲,膝下还被四名声誉欠佳的不肖子围绕,那才真是晚景凄凉。 好吧!俗话说“孩子是自己的好”,岳远山的四个儿子性格虽然顽劣、孤僻、古怪、嚣张、狂妄、跋扈、自私、狡诈、滑头,其实也并非全然没有优点。 至少他们个个相貌堂堂,长得就跟年轻时的岳远山一般讨喜的模样──英挺帅气、一表人才、人见人爱,话不必多说,眼睛也不必发电,光杵在那儿不动,就足以教众村姑为之跌倒。 是被吓到跌倒,还是被迷到跌倒,这……就不在讨论范围了。 但光长得英俊好看有什么用?只要他们一天死性不改,岳远山就觉得一天无法放下心头重担。 再任由四个儿子“胡作非为”下去,百年后,他可真的无颜去面对列祖列宗。 他一定要想个好办法,非治治这四个不肖子不可。 尤其在这天黄昏,当家家炊烟袅袅伴着春风飘向天际,岳远山被四个儿子轮番气得半死,因受不了而夺门逃到榕树下时──他终于看破了! 对儿子仁慈等于对身为父亲的自己残忍,他决定使出终极手段,再也不要看儿子的脸色过日子了。 他是老子耶! 老子有钱又有权,怎能任凭儿子骑在头上撒野? 天底下或许有这种事,但绝对没有这等道理,他要揭竿起义,愤而反抗! “老子不发威,你们把我当病猫是吧?岳家的不肖子,你们等着瞧吧!是你们不孝在先,休怪我不慈在后,老子我一定要教你们好看!” 树下孤影,望着几只振翅飞过天边的鸟儿,岳远山粗糙的老脸挂着可怜兮兮的两行清泪,指天誓日的好不哀凄。 第一章 正午 四周尽是畦畦分明的田园,一处外观十分简单却不失恢弘气派的大宅院的正厅里,岳家的长子岳毅正以一副不卑不亢的语气和态度,对父亲说明他所经营的“毅壮山河建设公司”所需的增资企划。 就事论事、对人不卑不亢,是岳毅一向的作风,或者可说是他与生俱来、后天加剧的狂狷性格所致,即使有求于人,他也不摇尾乞怜或低声下气。 所以,此时这形同乞者,手心向上跟老爸要钱来扩展事业的他,脸上仍让人看不出任何一丝丝的谦卑,反而是种几近冷酷的沉静。 岳远山并非一毛不拔的守财奴,纵然在面对儿子的需索无度、挥霍无数之下,每每面露难色,最后也总是有求必应,无一例外。 岳毅就是深知老爸豆腐心肠,才无形中造就了他对父亲软土深掘而丝毫无愧,难掩狂狷的一面,他总是不怕也从不担心会被父亲拒绝。 “好啊!你要资金喔?没问题!老爸我有的是钱,你知道的。”岳远山大力往自己的瘦排骨胸脯一拍,展现出前所未有的豪迈气度。 岳毅没有说话,本以为父亲会如往常般,在经过一番内心挣扎之后闷声答应,却万万没想到他这次竟是如此地干脆明快! 岳毅反倒吃了一惊,原本打算再舌粲莲花个几句却不禁语塞,只剩下一双带着疑惑的凌厉眼睛对准父亲直瞧。 “怎么了?你怀疑?”儿子质疑的犀利眼神令岳远山不由得“剉”了一下。惊觉自己气势不如儿子,便又赶紧挺起腰杆,大声冲着儿子反问。 世间悲情啦!做老子的竟然被儿子给吓得差点魂不附体,四肢抖得活像每处关节都没锁好。 “我是怀疑。”见父亲眼神闪烁,岳毅直觉事有蹊跷,怀疑起父亲葫芦里有卖什么了不得的膏药。问题是,父亲生性忠厚老实,哪有卖膏药的能耐? “好,你怀疑有理!”什么叫老奸巨猾、来阴的,他岳远山根本一点也不了,要拐弯抹角、耍手段,这他使不来啦! 干脆直接坦承心机,要就来,不要就……就再商量,他也不是非要赢不可。 窝囊的老头子啊!岳远山好懊恼,发誓时的勇猛气魄都被儿子给吓得四分五裂了。 “那么,爸,你有什么诡计,请有话直说。”岳毅双臂交抱在自己胸前,面带冷静微笑,耐着性子询问。 “诡计?!不会吧?这么容易就让你看出我有诡计?!”又一吓,岳远山整个人瞬间石化,脸色灰扑扑的。 怎、怎么?他这人就这么透明喔?他都还没说什么,岳毅就料准了他有诡计! 没路用的糟老头,你振作点啊!岳远山只得一再暗骂自己。 “爸,你说吧!你有什么想法?说来听听。”岳毅就不信父亲会说出什么惊人之语。 “好,明人不说暗话,我就直接告诉你。”枉为有钱又有权的老子,岳远山总哀怨自己的声势为何就是输儿子一大截。 “爸,我在听。”两分钟后,岳远山仍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岳毅唇角一抿,微微透出不耐。 “好,是你逼我的!那我就……说给你听!”嘴巴上说要说,岳远山齿间还是蹭了半天,发不出关键性的一句话。 “我一个钟头后还有重要的事要办,你能不能快……” “催?!催什么催啊!”没见过人家初次耍狠,需要酝酿一下情绪的吗?! 岳远山突地咆哮,心里愈想愈气。不肖子连伸手跟他要钱都还如此没耐心,那他这个做老子的是在客气什么?! 他还好心考虑着该如何在达到自己目的同时,也能稍微替儿子保留一点尊严和颜面。现在,不必啦!就给他灰头土脸好了! “爸,你……” “不要叫我!岳毅,我跟你讲,你要多少资金,老爸都可以给你。不过,这次我要你用条件来交换!” “你在说什么?爸,你还好吧?你是清醒的吧?”岳毅不敢置信且直觉父亲脑筋有问题。 什么条件交换,那根本不是岳远山会说的话,再者,使出那种卑劣手段,岳家四个儿子或许很在行,却绝不是他们憨厚的老爸岳远山会做的事。 “我很好,也很清醒。你听清楚了,岳毅。你这么多年来为事业打拚是很上进很可取没错,针对这一点,老爸也相当佩服你,但问题是,在你眼中除了金钱和事业,难道就没有别的事值得你追求了吗?” 岳毅眯了一下眼,意思意思的思索了三秒钟后,沉声回答:“好像没有。” “什么没有,怎么可能没有?”闻言,岳远山忍不住跳脚。“你已经三十二岁了,难道都没想过要娶妻生子吗?人家隔壁阿春婶的儿子阿辉跟你同年,他的小孩都上小学了,你还在这边打光棍!你有没有想过我也想当阿公抱孙子……” 说是隔壁阿春婶,其实正确的说法应该是好几亩田之外的阿春婶,岳远山每次只要看见她手里牵着大孙子、怀里抱着小孙女,一边散步、一边说说笑笑地享受天伦乐的画面,他就羡慕到两眼发亮、口水直流,好几次都想打昏阿春婶,然后把她的孙子偷抱走。 这种渴望含饴弄孙却不能如愿的郁闷心情,眼里只有钱影的不肖子是不会明了的,所以岳远山今天才决定说出来给他知道! “爸,要抱孙子,你可以教老三去生啊!他女朋友多,众所皆知……” “喂!老大,不管你们正在谈什么事,都别想牵拖到我这里来喔!”岳毅话都还没说完,好死不死,岳家老三岳晨正好进门来,立即打断他的话,为自己辩护。 岳毅一脸冷沉地瞥了岳晨一眼,没再说话。 真是的!都不能在背后说人坏话,马上“说曹操,曹操就到”。 “你放心,还没轮到老三。你们四个,我一个也不会放过。”算是杀红了眼,岳远山一不作、二不休,气势愈来愈强。 原来,坏人也没那么难当嘛! “什么跟什么啊?呃,气氛不对喔……我回来拿个东西而已,马上就走了,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了。”说完,岳晨一溜烟上了楼,又一溜烟下了楼,然后更是以快马加鞭之姿出了门,完全没在意背后那场已经刮了一半的暴风雨。 这家伙滑溜得跟泥鳅一样,岳毅冷眼看着老三离去,也拿他没辙。 “总之,你是长子,你先娶妻生子乃天经地义。” “好了,爸,别闹了!我们谈正事吧!” “你当我随便说说的啊?”岳远山认真得要命,他儿子竟然不当一回事?! “我只是觉得你不太对劲。”跟以前简直判若两人,岳毅不苟同父亲这莫名其妙的性情转变。 “什么我不太对劲?我是认真的!你不娶老婆,我就不给你钱,条件就这么简单。” 好啊!分明逼他拔刀,那他就亮刀给他看,教他知道,他这老子虽然被他们从年轻吓到老,但也绝不是省油的灯。 睡狮总有一天会醒的嘛!何况是被踩痛了尾巴才醒来的狮子,自然会大发雷霆啰! “娶老婆总要等缘分来,不是说想娶就有得娶,这婚姻大事急不得的。所以,爸,我们应该先认真解决眼前这件增资案再说……” “条件就是条件,不能讨价还价。”岳远山可强硬了。 “爸!”父亲到底是吃错了什么药,脾气变得这么拗?眼见劝导无效,岳毅已经不太能冷静。 “只要你在三个月内,带一个愿意跟你以结婚为前提交往的女人回来,到时我马上把一半资金给你,但切记,一定要是个好女人才能带回来,你可别学老三,专交些花枝招展、看起来很不贤淑的女人。” “三个月?一半资金?”这迫在眉睫的生意哪能等那么久? 就算能等,三个月后也只能拿到所需资金的一半,那剩下的一半不是一样教他伤脑筋吗?这怎么行得通! “对,看到对象,我先给一半。” “那剩下的一半呢?”岳毅急忙追问。 “就算不等到你生个孙子给我抱,至少也要将媳妇娶进门,到那时候,不用你开口,老爸我会自动将钱交给你,你若真的急,有胆你就三个月内解决婚姻大事,那我就更没话说了。”岳远山故意刁难儿子,动作之夸张只差没拿食指去挖一挖鼻孔,给个目前最流行的嗤之以鼻、不屑一顾的表情! 而且,这段对话再次让岳远山有个全新的体验,原来……将人踩在脚底下蹂躏的感觉竟是如此地美妙。 也怪不得岳毅会对商场上的杀戮和腥风血雨那么着迷,原因就在于战胜时,那分春风得意的快感。 不过,想必岳毅是天生善战的杀手,而他岳远山只不过是被逼上梁山,偶一挥刀的乡下老头。 总之,是不能拿来当职业的啦! “爸,别开玩笑了!我不可能等到那个时候。”天晓得等他找到对象、完成终身大事,会是哪年哪月的事情?他绝不能等到那个时候! “那就没办法了。除非我现在心脏病发或遇上天灾人祸,不然你休想立刻从我手上拿到任何一毛钱。”愈搞愈有心得,岳远山觉得自己的铁腕政策实在有够赞。 “你别说这种不吉利的话。” “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我将生死看得开,偏偏对儿孙福看不开,有什么办法呢?” “非得这么玩就是了?” “哼,是你逼我的。总之,想要另一半资金,就带你未来的另一半来换。”风水轮流转,他这当老子的被不肖子恶整了大半辈子,现在角色互换,他稍微刁一刁儿子,谁都不会说他过分。 此另一半,彼另一半,岳毅真是阴沟里翻船了。 认栽服输的话他从没说过,此时面对向来慈爱的父亲,他依然说不出口。 然而,他那总是散发出犀利且慑人的眼神,已悄悄被一抹罕见的挫败感给笼罩住,适时替无言的他向父亲挥举着投降的白旗。 不妥协不行,当初“毅壮山河”全由老爸一手出资而成,但几年下来,在岳毅十足的野心加企图心努力经营下,版图已是初创时的两倍多,成就堪称辉煌。 他的雄心壮志却不仅止于此,他想藉这次并购因财务危机而被迫必须易主的“金居建设”,更加壮大自己的事业版图。 遗憾的是,以目前毅壮山河的实力而言,要并购金居建设确实是吃力了点,过去半年来他已为此并购案砸下不少的资金,后续的融资策略更是兹事体大,必须步步为营,一点也马虎不得。否则,在这过程中倘若发生任何一点小闪失,他都有可能走到全盘皆输的地步。 只要有一线希望和一丝机会,岳毅绝不放弃扩展事业版图的梦想,尤其当他距离梦想是如此之近时,更不可能放手。 他岳毅,就跟一般野心勃勃、事业心雄厚的男人一样,超不喜欢输的感觉。 依目前形势,他极需父亲的金援,因此一切自然得照着父亲所开的条件走,就算再不愿意,也只能咬牙承受。 三个月,就三个月吧! 他就用这三个月,拿一个女人的一生来赌他在事业上的万丈豪情。 看是哪个倒楣的女人,会被他相中? 这女人将是他宝贵的“另一半”,他得费心留意,好好的找一找了。 与父亲谈判落败,岳毅带着超级恶劣的心情从家里出来,驾着车一路往市中心狂飙。 岂料,先前老爸与他作对也就算了,一驶离乡间道路的路段,连老天都跟他犯冲,不但哗啦下起大雨、吹起狂风,红灯还一个接一个的亮起,害他急欲回公司摔公文、拍桌泄怒,顺便叫几个衰尾道人到面前骂一骂的“微小特权”都难以行使。 还有── 他闷到连午饭都忘了吃,现在肚子里可像是养了好几只鸽子,咕咕叫个不停。而且他愈气,鸽子就叫得愈大声、愈频繁。 前方黄灯闪了闪,岳毅的眼角余光突然瞥见右手边一家“司家胖包子──吃巧又吃饱、吃了心情好”的招牌,随着那几个字,唾液自他口中快速分泌,并似有引导功能地将他带往路边,缓缓停在包子店门口。 几位撑伞或穿雨衣排队买包子的客人对这突然靠近的车辆皆投以嫌恶的目光,原因当然是岳毅的车大剌剌地挡在几位客人的机车后头,那将使他们在买完包子后无法快速地离开。 而且,事实马上验证。 “喂!你挡到我了啦!”一位欧吉桑很不客气地拍着岳毅的车窗。 正要冒雨下车的岳毅只好将已淋到雨的半个身子又缩回车内,准备打档将车往前挪一点,不料,前方空位又被一辆突然窜过来的小货车给占了去,他立即转而向后移动,却不料后方又陆续停下几辆机车,他根本进退不得。 “喂!你还不快开走?穿西装开豪华轿车的人不去吃牛排,跟人家排队买什么包子?!”欧吉桑拍打着岳毅的车窗,刻薄地叫骂,由于他的拍打动作太大,使得雨衣及安全帽上的水花四处飞溅,波及到排在队伍最后面的一位小姐。 “欧……欧吉桑,你先不要生气。”倪予诺一手撑伞,一手拍了拍被欧吉桑溅湿的衣服,好心劝解。 “生气也犯法喔?你看他就是不把车开走!他不开走,大家都没办法出去,你到底有没有看到?”欧吉桑还是很生气。 “体谅他一下嘛!你看他被前后夹攻,想开也开不走啊!”倪予诺为双方缓和气氛,虽然任何一方都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她就是好心嘛!而且她认为为了吃包子而伤和气,实在太对不起司家有名“吃巧又吃饱、吃了心情好”的胖包子了,想必司老板也不愿意看到这种情形吧! 瞥了忙碌的店内一眼,果然司家老板和女儿正尴尬的在跟客人们赔笑脸,直称抱歉、不好意思。 倪予诺当下便决定挺身而出,替司老板排解一下这件小纠纷。 “他开不走也得开啊!难不成要一直挡在这里?人家包子店生意还做不做啊?下大雨大家都不方便,他开车的人怎不替骑机车或走路的人着想?是他没公德心,不是我故意找麻烦。”短短几秒,欧吉桑已气到破口大骂的地步。 “是,欧吉桑你说得有理,不过你先不要生气,我来跟他说。”倪予诺安抚着欧吉桑,请他稍安勿躁。 随后,她立即上前一步,微弯下身子,轻轻敲了岳毅的车窗两下,手掌上下摆了摆,示意他降下车窗。 而这时岳毅正准备放弃买包子,已开始在努力将车子前挪后移,谁都该看得出来他亟欲杀出重围。 是的,自傲又爱面子的他现在只想赶紧离开现场,尤其是快快“谢绝”那位脾气暴躁欧吉桑的辱骂! 跟那位欧吉桑一比,他这才知道要感恩自己的父亲有多温和善良又慈祥。 但是,当听见有别于刚才欧吉桑像是要击破他车窗玻璃的轻叩声时,岳毅动作顿停,望向窗外那张小小脸蛋、颊上沾着几滴水珠的女人,瞧她两片粉唇启启合合似有话对他说,于是他降下了车窗。 少了玻璃的阻隔,当岳毅在雨中与她四眼相对时,内心莫名起了波动── 这女人长得还真不是普通的……普通! 说美谈不上,说丑也没那么糟,五官当中大概就一双水亮大眼睛嫌不得,瞧她那翘翘的小鼻子,实在很“卡通”又太稚气,而薄薄的双唇则没啥特色,整张脸清秀有余、个性不足。 有着这种长相的女人,大概天生就是要给男人欺负的?岳毅盯着窗外的女人,莫名地分神乱想了半晌。 “请问有什么事?”回神后岳毅立即开口询问,他怀疑这女人是要来替那个欧吉桑帮腔的。 “先生,你可以先将车子开去前面有空位的地方,你想吃什么包子,我等一下去帮你买。”倪予诺天生心地善良又古道热肠,最主要是她相当同情他若因停车位问题而没能吃到热腾腾香喷喷的司家包子,那实在是既冤枉又可惜。 “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岳毅做梦也没想到这年头还有这等热心人。再度盯紧那张清丽的小脸,他完全忘了这时候最适合说的话就是谢谢,而非一味地发怔。 “嗯?要吃什么馅快点告诉我,大家都在等你把车开走耶!”不顾陌生男人的注视,倪予诺指了指周围,催促着他。 “鲜肉包子,两个。”岳毅连忙说。 “好,你等着。”倪予诺微笑点头。岳毅也没再多作迟疑,立即将车驶离司家胖包子店门口。 她──真的会拿包子来跟他会合吗? 这是岳毅踩下油门的那一刻,浮上脑海的疑问。 路边短暂的约定,令他有恍然如梦、很不真实的感觉。 他苦笑一叹。 为了偌大一笔钱被老爸刁难,他呕归呕却也明白怨不得,但为了廉价包子被路人臭骂一顿,要他不自叹倒楣就有点困难了。 不过,遇见热心帮忙的路人,他倒还满欣慰自己有那么点幸运。 在包子店不远处找到了不会再被人赶的停车位,岳毅安心地将车停下,拉起煞车杆,等待。 此际雨下得更大了,横横斜斜的,落个不停。 十分钟后,他从后照镜瞧见了一抹撑伞的纤细身影,提着两袋东西的手努力帮忙另一只手将被风吹得晃动不止的伞柄给握紧,在风雨中吃力的迈着步伐,朝他走来。 好不容易倪予诺走到岳毅车边,她飞快地又轻叩了他的车窗两声,一心想趁热将包子交到他手上。 “请进。”岳毅探过身子,从车里头开门邀请她入座。门一开,风雨便迫不及待的灌打了进来。 “进去?不、不用了,我要赶快走了。呐,包子给你,一共五十元。”突然被邀坐进车里,倪予诺愣了一下,摇头并快速从半敞开的车门缝将包子递了进去。 纵使他长相不差,但人心隔肚皮,她也不可能就随随便便坐进他的车。 况且,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有进入车内的必要。 助人为快乐之本固然很好,但若因此而失身……就弄巧成拙、助人之余反倒害了自己哪! 出门在外当然一切小心为上。 “五十元?好。”被拒绝让岳毅觉得没面子,说话的口吻显得十分冷淡。 瞧她一副“他极可能是色狼、她绝不能上当”的防卫姿态,岳毅以一脸不爽的表情回报她。 也不能怪他不爽,他是怕她淋雨才邀她入座的,她犯得着联想到那里去吗? 呿! 接下包子,他信手从皮夹抽出一张千元钞,付帐。 不过,他愈往牛角尖里想就愈气! 为了区区两粒肉包子,遭受别人怒骂,笑笑也就算了,现在连那个女人都拿异样眼光揣测他,他真是……有理说不清、诸事不顺。 该不会是他的光明灯……灭了吧?! 岳家每年安太岁点光明灯的事向来都是阿春婶负责帮忙处理的,今年她该不会因为他曾经“不小心”板起恶脸孔,将她那个宝贝小孙女吓得哇哇大哭,因此挟怨报复,故意漏点了他的光明灯吧? 嗯,很有可能、很有可能!不然不会连慈祥的老爸都莫名其妙性情大变…… 第二章 “先生,麻烦你给我铜板就好,一元的、五元的都没关系,你拿一千元我找不开。”倪予诺笑容僵住,她出门身上向来是不带超过三百元的。 “我没有铜板。”混乱的思绪被她打断,岳毅冷凝着她,生硬的说。 “不再找找看吗?像口袋啦、置物箱啦,还是椅子下面?搞不好有喔……”跑腿帮忙,倪予诺都没怨言,但若因此被白吃两个包子,她可不依。 要知道,钱这东西对她来说太重要了! 在她的人生当中,性命排第一,梦想排第二,又因为梦想需要金钱做后盾,所以梦想与金钱在她眼里是相等的,一样重要的,千万大意不得! 有谁敢拿钱跟她开玩笑,就等于是误触了她的雷区、犯了她的大忌。 包子是包子,五十元也是钱,别开玩笑。 “没有。” “你不找我看,怎么知道没有?!”倪予诺一阵错愕,嘴角隐隐抽搐,有不祥的预感。 这人该不会想吃霸王肉包吧?! “我当然知道没有。” “你……你确定?” “没道理不确定。” 砰!倪予诺自觉头顶像被打了一棒,这是什么情形? “那怎么办?”她急得跳脚。难道这两个包子要请他吃?不要!她才不要随随便便请陌生人吃东西! 还是,她索性将包子拿回来好了? “你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岳毅从袋里拿出一颗胖包子将底纸一撕,也不怕烫手或烫口,更没问她可否,就张嘴大口咬下去。 “你咬下去了?!”倪予诺抖着手指着他,眼见香气四溢的胖包子一口一口地消失在他嘴里,她诧异得不知该说什么好! 在风雨打在身上如此恶劣的情境下又“遇人不淑”,她真的只有无言了。 “果然好吃,怪不得大排长龙。” “我当然知道好吃,可是先生,你还没有给我钱,就把包子吃下去,很没礼貌耶!”要她就此作罢,她是不可能甘心的。 “我饿了。”岳毅当着她的面不客气地大啖肉包,对她的抗议充耳不闻。 “可是你还没付我钱。”眼见肉包子有去无回,倪予诺于是又硬着头皮开口讨钱。 真搞不懂,怎么她做的明明是一件善事,下场却弄得自己好像是乞丐一样。 “拿去,不用找了,谢谢。”岳毅又将千元钞递给她,故意大声道谢。 “不用找?!你神……”神经病!散财也不是这样散法! 倪予诺是视钱如命没错,可非分之财她也不肯拿,收下一千元,她决定去附近商家兑换小钞。“你、你等着,我去换钱!” 固然他态度有问题,但严格来说,她也不能说他付千元钞有什么不对,至少那表示他并不是存心赖帐的。 没办法了,她既不愿平白损失五十元,也不愿平白多拿九百五十元,不论五十元是损失在那不懂得知恩图报的臭男人身上,还是九百五十元是取自于他的财大气粗,她都不要。 总之她只想拿回自己该拿的。 要钱就要冒生命危险,不管风雨再大,倪予诺不想再费心跟他计较,帮人就帮到底吧,多跑一趟去换钱,不会死人的! “那就麻烦你了。”岳毅瞟了她一眼,待她微愠的将车门关上,转身往某家商店拔足奔去时,望着那道背影,岳毅哂笑了下。 这女人生得一张平凡无奇、没个性的面貌,没想到骨子里却还挺有个性的。 不赖嘛! 岳毅不觉地为自己的想法莞尔──再整一整她,应该很有趣? 随着卑鄙的念头窜起,一抹邪笑也同时浮上他性感有余、恶意更甚的唇际。 片刻之后,倪予诺换好钱折回他车旁,再敲他一次窗。 “我换好了!” 前方十字路口绿灯正好亮起,岳毅转头诡异地对她一笑,窗户没打开,车子倒突然发出“轰”加足油门的一声,在强风劲雨中驰骋而去── 让她回头找不到人!让她因不肯损失五十元而多收了陌生人九百五十元的不义之财,自责到睡不着或做恶梦吧! 谁教她不坐进车子来!问题是,他究竟为什么非要她坐进车里来不可?而被她拒绝后,他又为何如此不快? 难道是想将她平凡普通的容颜和身材看得更仔细点,或是想将她站在车外被风雨打得零零落落的柔细嗓音听得更清楚些? “喂!你怎么走了?” 倪予诺手心握着一把百元钞,冲着车尾大喊,无奈车子已消失在眼前。 他竟当着她的面,把车开走了?! 那是什么意思! 风雨交加、视野迷蒙,倪予诺整个人都傻掉了。 见鬼了!嫌钱多是不是? 换钱给她的那家商店,晚上结帐时……该不会发现竟然有一张冥纸?! 那,那可就惨了喔! 倪予诺无奈地耸耸半湿的肩膀,转身走回司家胖包子店门口骑机车,决定改天找个机会将钱捐出去,否则她爱钱归爱钱,非分之财是不会拿得心安理得的! 毅壮山河董事长办公室 办公桌上电脑画面显示的人事资料,随着岳毅重覆按滑鼠的手指而一页页快速跳过。 他倾身向前将手肘撑在桌面上,黑亮光滑的桌面映出了他俊俏的容颜,刚毅的线条因着「寻人”未果而显得更紧绷、不耐。 整整一个下午,他都耗在公司里这些女性员工资料上面,盯着萤幕的双眼已经酸涩不堪,心情也愈来愈浮躁。 从人事资料档登出前,画面正巧停在王淑音的资料上,他抿了抿嘴,瞧着照片里那明眸皓齿、甜美的小脸蛋,他有些心动。 王淑音担任他的机要秘书已经两年多,一直很称职尽责地扮演着她的角色,是身为董事长的岳毅绝不可或缺的得力助手,若他向她提出交往的要求,她应该不至于会拒绝,但是…… 他真要破坏原本和谐且相辅相成的“主雇”关系?他向来对她没有任何特殊感觉,怎能因为自己前途有难,就平白拖她下水? 好吧!岳毅不觉得自己是什么了不得的好人,但是要他拿自己的员工当“牺牲品”,坦白说,这事他真的做不出来。 多年来他的心思全放在事业上面,男女之间的感情对他而言几乎完全空白,岁月匆匆,仔细回想一下他最后一次与女人约会竟已是五年前的事,而且当时的约会内容还是谈分手哩! 再者,尽管迫在眉睫,他也还不至于落魄到谁来当他老婆都可以的地步,起码要是他看得入眼的女人才行。 钱虽事关重大,选老婆最基本的标准和原则也要把持住,总不能像签乐透一样号码随便乱选。 叩、叩、叩! 厚实的门板传来两下敲门声,岳毅疲惫地应了一声,抬眼看见王淑音窈窕的身影朝他走来,他勉强笑了一下,算是打招呼。 “董事长,我送公文过来。”王淑音停在他桌前,恭敬地递上一叠卷宗。 “先搁着。”岳毅低头闭目抚着额角。 “是。”王淑音顺从他的每一个命令。“董事长怎么了?今天显得特别累的样子?” “是很累。” “事情进行得不顺利吗?您父亲不肯帮忙?” 这阵子他为了并购金居建设的事劳累奔波,王淑音是看在眼里且感同身受的,身为他器重的秘书,其实她对他除了下属对上司间的关怀之外,还有几分私人情感上的心疼。 于公,她事事服从、竭尽所能地帮助他;私生活方面,她也体贴入微、照顾周到,将他所需的一切打理得完美无缺,她什么都愿意为他做,恨不得自己是万能的天神。 唯独在资金的筹措上,她一点忙都帮不上,这让她一直遗憾在心。 “非常不顺利,我爸居然提条件要我三个月内最好娶个老婆回去,不然资金的事免谈。” “喔?三个月内娶老婆?”王淑音声音有些颤抖,显然是过于惊讶。 岳毅点头不语,神情仍然疲惫。 “据我所知,董事长并没有要好的女朋友,不知董事长您有什么打算?”王淑音眨了眨眼睫,心跳得很快……也许这是她对董事长告白的好时机! “现在没有眉目,不过,淑音你知道吗?我刚刚……”岳毅抬头望着王淑音,忽然笑了起来。 王淑音这么温柔又这么能干,对他事业上的帮助简直比天还大,若能再将她娶回去当老婆,岂不是更加完美吗?为什么他不要?! 对于自己的“不要”,他来回想了很久,依然找不出答案。 就是不要。很奇怪的、匪夷所思的不要。 他认为自己很傻,却又不打算为了表示自己是聪明人而违背良知选择她。 还是找个与他从来就不相干的女人来当老婆吧!按常理推断,公私分明肯定是比较没有压力的。 他要找的,就是跟他一样调性,不给彼此制造压力的女人。 “董事长在笑什么?是在笑我吗?”向来很有自信的王淑音突然不自在地抹了抹脸,生怕有什么脏东西沾在上面引得他发笑。 “不是,我是在笑我自己。” “怎么说呢?董事长为什么在笑自己?” “淑音你知道吗?我刚刚有那么几秒钟,竟然对你生出一个很可笑的想法。” “董事长您……到底对我有什么可笑的想法?”王淑音被他反常的笑声给弄得心情紧张。 “我刚刚竟然在想,找女朋友实在很麻烦,不如我干脆娶你当老婆算了,简单省事!”岳毅说完,又大笑了几声。 “董事长您……您不是当真的吧?!”要是真的,她一定马上连点一百个头答应!王淑音紧张兴奋的握紧双拳,屏息以待他的下文。 “当然不是真的!淑音你放心,我不会娶你的。你是我最重视、钟爱的秘书,我不会傻到将好好的一个秘书变成将来极有可能被我冷落的老婆。我喜欢你当我的秘书,这是最好的选择。” 原来董事长是因为这样才笑的?他的意思也就是说,娶她当老婆很可笑? 王淑音双拳握得更紧了,受辱的感觉袭上心头却又不肯就此放弃,于是她开口追问:“董事长您的意思是,我这样的女人只适合当您的秘书?” “你是世界上最好的女人、最好的秘书。”岳毅收起了笑,正经地回答。 “但是董事长,我想……我也可以当一个世界上最好的老婆。” “你一定可以的,这个我相信。”这他倒是不曾怀疑。 像王淑音这样的女人,谁娶到谁好福气,只是不尽符合他的需要。 “那么请问,董事长为什么后来打消了娶我当老婆的念头?” “因为我不想害你。”此话由衷,好女人需配好男人,他……有自知之明,自己与“好男人”三字无缘。 “我不懂,董事长,我以为于公于私您都很需要我的帮助和照顾,我也十分愿意一直为您付出。” “淑音别傻气了,你当我秘书最好。”岳毅微笑地下了个结论,一如公事上的强势,丝毫不容对方再提或质疑。 “董……”王淑音想再争取,不巧岳毅的电脑传来叮咚叮咚的msn讯息声。 “淑音,你可以先下去了。”岳毅瞄了瞄电脑萤幕,示意她该退下。 “是。”失去了大好良机,王淑音莫可奈何地轻叹一声,转身走出办公室,握得死紧的双拳,任凭她做再多回合的深呼吸,也松不开来。 王淑音走出办公室后,岳毅才敲字回应线上那位匿称为“望呀望”的岳家老么岳望。 “老大,老大,听说你被老爸摆了一道,要娶老婆啰?” 呿!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不知家里哪个大嘴巴这么热心的到处去宣传?八成是不睡到太阳晒屁股绝不起床的岳家老二岳熙了。 昨天,岳毅在与岳远山争辩的时候,他就瞧见那光着上半身、四角内裤垮到屁股毕现的臭家伙,抓着头在楼梯口晃了一晃,肯定就是那个时候被他窥听到“机密”。 “嗯,如何?”岳毅送出了个面无表情的符号。 “喔,不如何。”岳望送出了一只“抓龙魔手”的图样,人就闪了。 “你……”好个神经病不轻的臭家伙!没事来乱什么?! 没意义的对话,真不知他敲什么意思……岳毅咒骂了无聊的弟弟两句,站起身来信手欲关了电脑,却又碰巧传来收到新邮件的讯息。 对于一天至少涌入上百封电子邮件的岳毅来说,多封信少封信都没差,也丝毫不稀奇,但此封由前女友童小芙转寄而来的信件标题却吸引了他的注意。 我的另一半? “另一半”三个字在这时候出现,真的太敏感了! 不迟疑的,他重新坐回椅上,立即点开信件。 知道你正为寻找另一半而伤神,基于往日情谊,我就介绍个想法很特别的好女孩给你吧!以下几句话是引用自她个人的部落格,附上部落格网址,无论她的想法或容貌,你都可从中略窥一、二。如果她能入得了你的眼,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你就说一声!我马上替你安排见面。(够义气吧!)       小芙 什……什么?! 一夜之间,连多年来都已经变成君子之交的前女友童小芙,都知道了他在找结婚对象! 死岳熙!他老哥这事儿有那么值得到处张扬吗? 气得有点头昏,岳毅扯松了领带,吐出一口长气,将页面往下拉,果然出现了一段文字。 人因有梦想而伟大,我有梦想并不是为了当个伟大的人。 很多女人将爱情视为生命中的另一半,而我的另一半,是我的梦想。 有人问我,没有爱情不寂寞吗? 或许吧!没有爱情是寂寞了点。 可有时候,当人有了爱情,却反而更孤单寂寞了。 所以,对我来说,爱情可遇不可求,我乐见它出现,也不在乎它不出现。 而梦想不一样,梦想可追可求,只要自己肯努力向前跑,就算前方有多重且巨大的阻碍,也不怕它逃掉。 追着它、注视着它,它就不会消失。 逐梦的人或许会感到辛苦和疲倦,但心不寂寞,因为爱着「另一半”的感觉,真好! 反覆读了几次,岳毅轻笑一声,心里头竟莫名感到一阵不舒服。 这女孩哪里特别?世上每个人都有梦想,又不是只有她有,他也有啊!而且他相信自己的梦想铁定比她还远大十倍不止呢! 好吧,若硬要说她特别,那么就是诚如她文中所言,很多女人都将爱情视为生命的另一半,而她的另一半竟是梦想……这点倒是正巧与他的主张不谋而合。 他的“另一半”是事业,她的另一半是“某种梦想”,总之,都不是爱情。 那么,娶一个不重视爱情的女人来当老婆,对他而言无疑是件极有利的事情? 若一个男人可以专心且放心的拚事业,而家里的老婆都没怨言也不啰唆,除了偶尔必要的床笫之事,两人平常各忙各的,这样岂不是太完美了? 愈想愈觉得这种模式的婚姻关系很符合自己的需求,岳毅开始对这个女孩有了初步的想像,欲认识她的念头也愈发浓厚。 先前不舒服的感觉已渐渐被一种几近期待的情绪给取代,或许,他可以跟这位女孩谈谈什么可行又互利的条件? 点了童小芙随信附上的一个名为“另一半”的部落格网址,就此进入了一个他从来没去过,也没想像过的世界。 当一张显示出主人清秀脸庞的照片映入眼帘时,岳毅唇角一勾,脱口说出一句话── “胖、胖包子?!” 第三章 “予诺,有件事跟你说。” 中午,才吃饱不久,倪予诺正喝杯凉饮喘口气,好友童小芙打电话来,一如往常,接通电话第一句就是把声音压得又低又沉,故作神秘,不熟悉她这类怪癖的人通常都会被她那好像遭逢不测的语气给吓得神经紧绷。 “怎么了?”倪予诺知悉她的坏习惯,一点也没被唬到。 “就我以前有个交往没多久、根本一点也不像男朋友的前男友啊,他最近遇到人生的低潮,患了忧郁症有点想不开。”彼端童小芙慢条斯理又低沉的说着,明明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她却像是在闲聊别人家的鸟事。 “嗯,然后呢?”照例倪予诺用这三个字来请她继续说下去。 “看在旧情份上,我想约他出来聊一聊、劝劝他,而我也排好了时间和地点要与他见面,偏偏我临时有要紧事不能去。” “嗯,所以呢?”该不会要她“代打”? 根据以往这位小姐只要约会饭局过多应付不来,就会以“我是帮你省饭钱耶”为理由请她出面消化,因此这次倪予诺也不得不强烈怀疑童小芙来电话的动机。 “所以你知道的……我就是要请你帮我去劝劝他的嘛!” “这次我可以拒绝吗?我又不是生命线或张老师。” 开导人家?拜托喔,依童小芙的说法,她前男友正遭逢人生低潮、正在想不开耶!万一她弄巧成拙,没点亮他的人生也就算了,要是反而让他直接去跳海寻短,那她不就真的罪过罪过了。 人命关天,可不能乱开玩笑。 “不用那么专业啦!你就陪他说说话、听他讲讲心事,这样就好了。” 岳毅根本好得很,哪里在想不开? 这只是童小芙胡诌乱编用来诱骗倪予诺,希望倪予诺基于人性关怀或同胞爱,答应前往赴岳毅的约而已。 否则要是童小芙一开始就言明“有某个男人想认识你、跟你结婚,所以托我牵红线”,那她就算不被倪予诺打个半死,也包准被骂到臭头。 “不妥。”倪予诺简单婉拒。 “没什么妥不妥的,你去就是了嘛!予诺你是个这么开朗光明面的人,一定可以帮助他走过低潮的,而且你别忘了喔,随便动动口就可省下一顿晚餐的钱,何乐而不为?” 对付倪予诺威胁没用,利诱才是最佳的方法,只要能省钱,十次有九点九次她会上勾,而且是开心的上勾。 “好吧,我答应就是了。”提到钱就没个性,倪予诺欣然答应。 瞧!这不就是了吗?倪予诺的心思完全被童小芙摸得一清二楚。 “有没有很勉强?”童小芙还故意问。 “不勉强、不勉强,一点也不勉强。”能省则省,没花钱就是赚钱,她哪会觉得勉强哩!不会、不会── 刚才考虑到人命关天,现下那条人命已经被她抛在脑后了,眼前是省钱重要。 谁教金钱诚好物啊!倪予诺的梦想是需要靠金钱来成就的,哪怕她常常因为某些责无旁贷的亲情负担而守不住钱财,她仍然坚持做个不能灰心失望的人。 梦想,就是她所认定的“人生的另一半”。 “好,那么明天晚上七点,你就去堡堡王赴约。” “堡、堡堡王?!你说堡堡王?”哪里不好约,偏偏约堡堡王?那个男人不是正在想不开吗?童小芙竟然还约他去那种极可能被小朋友闹翻天的速食店? 倪予诺真希望自己听错童小芙所说的“约会”地点,不然就是有某家高级西餐厅也叫做堡堡王。 “没办法,他就很喜欢吃堡堡王。哎,反正他患忧郁症来的嘛,予诺你就迁就他一下吧!” 其实童小芙已经严重警告过岳毅,既然要追求人家小姐,就要拿出最高一级的诚意来,别因他自己爱吃速食就连初次见面也选在速食店,这实在很不浪漫,但是那位老兄根本就不听。 不听的原因,与其说他不解风情,不如说是他不肯委屈自己的胃口,他想吃堡堡王,就非吃不可。 “好吧,堡堡王就堡堡王,你刚刚不早说,不然我打死都不答应你。”倪予诺有点失望,本来还冀望至少捞一客牛排,这下大概只能点牛肉汉堡了,差很多耶! “嘿,嘿,别这样嘛!”童小芙干笑几声。 “好啦!反正是免费的,吃什么都好啦!现在最重要是,我并不知他长怎样,要怎么跟他‘相认’?你有相片吗?传来让我先瞧瞧?” “不用看相片啦!你进去之后,找最英俊的那一个就对了。”岳毅的外表,童小芙有信心啦! “什么啊?你就那么确定他会是明天晚上全堡堡王里最英俊的一个?”倪予诺有点不以为然。 人家说情人眼里出潘安是没错,但童小芙自己都说他是前男友了,既是前男友来的,至今还认同他的潘安之貌不疑啊? “不会错的,反正那人除了英俊,也没什么值得提的优点了……”童小芙猛地住嘴,在电话彼端掩嘴偷笑。 “是喔?好吧,那我知道了。” “没问题喔?” 她还真好心喔,竟然将除了英俊之外就没其他优点的前男友推给好朋友。 而且明知倪予诺不热衷此类男女交往之事,也深知岳毅是狗急跳墙,铁心打着「就是为了赶快拿到老子的钱才要跟倪予诺结婚”的旗子来的,她仍是装糊涂,一点也不怕这两个同样爱钱如命又同样不怎么热衷爱情跟婚姻的人,一旦相遇,是不是会碰出什么乱七八糟的火花。 硬是要将那两个人兜在一块儿的理由,这大概只有天知、地知,以及爱装神秘的童小芙自己知了。 “会有什么问题?就如你所说的,只要跟他吃吃饭、聊聊天,开导开导他,不就行了吗?简单啦!” 倪予诺自认没什么好口才,但就算她不能像生命线般专业,至少聊天是女人的天性,倾听更是一种美德,她相信自己应付得来的。 天下无难事,只怕爱钱人啦!死的她都要想办法把他说成活的。 “是是是,没错,就是这样。”童小芙连声应答,干笑。 最好岳毅现在是那种只跟你吃吃饭、聊聊天就拍拍屁股走人的男人啦── 偏偏不是,他心机可深沉的呢! “那就这样啰!” 倪予诺挂断电话,这才想起自己忘了问童小芙,她前男友叫什么名字? 但她也懒得再回拨电话去问了,反正名字不重要,明晚进餐厅之后,记得找最英俊的那个男人就对了! “你好,欢迎光临。” 倪予诺一踏入堡堡王,迎面柜台人员就面带笑容大声招呼,她微笑地点头做回应之后,迳自往里面起码有二、三十个桌位的用餐区走去。 放眼搜寻,发现一楼紧邻游戏区的用餐区除了少数几位国、高中生之外,其他都是跟家长一块来的小朋友。 “最英俊的那一个男人”不太可能混在其中!直觉这样想,于是倪予诺便由旋转式楼梯上了二楼。 二楼座位数几乎是楼下的两倍多,但由于不是假日,所以即使是晚餐时间,客人也并不多。 倪予诺很快地又搜寻了四周一回,瞧见靠窗的一个位置上有位穿着简单干净的衬衫和牛仔裤的年轻先生,正边咬汉堡边打笔记型电脑,那人除了相貌堂堂外,还有一副颇令人眼睛为之一亮的伟岸挺拔身材。 想必此刻全堡堡王里,最英俊的男人非他莫属了! 倪予诺踩着刻意放轻的步伐,不疾不徐地来到那位先生面前。 “你好,我是倪予诺。” “你好。”年轻先生吞下嘴里的食物,敲键盘的动作也停止,抬起头礼貌的对她微笑着,眼里却蒙上一丝淡淡的疑惑。 “我可以坐下吗?”倪予诺指了指他对面的座位。 “可以……请坐。” “我是倪予诺,小芙应该有跟你提起,今天是我来跟你见面的吧?”倪予诺坐下并说明来意。 “小芙?”斗大的问号将那位先生的两只大眼睛塞得满满的。 “有吗?”干嘛不说话?果然忧郁症不轻!倪予诺蹙起眉心。 “没,没有。”眼见小姐脸色不太对,先生连忙回答。 “没有?”倪予诺眉心蹙得更紧,语调也提高不少,望着对方一脸不知所以然的模样,她这才觉得似乎不太对劲。“你不是童小芙的前男友?” “童小芙?前男友?不,我不是。”先生更加一头雾水。 “你真的不是小芙所说的那位‘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的前男友?!”倪予诺唰一声站起来,双手撑在桌面上,倾身向前高声质问。 “不是,我不是。” “真的不是?!你别骗我喔!”倪予诺在怪自己独断认错人之前,倒先很不客气地斜挑着眉先质疑、责怪被她认错的无辜者一番。 “咳!倪小姐,那个‘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的男人在这里!” 身后头顶上突然阴风飕飕,冷冷的嗓音像冰块一样狠狠从她耳洞里塞进去,倪予诺本能地一手捂着耳鬓处,随着面前先生上扬的视线,她猛一回头── 吓!她倒抽一口气,被站在她后面的高大男人给结结实实吓了好大一跳。 好俊的男人! 到底谁是全堡堡王里最英俊的人,已不在倪予诺的思考里面,而是他长得有点面熟,她下意识找寻曾在哪儿见过他的记忆。 “跟我来。”岳毅冷声下了道命令,随后转身,缓步前行。 “呃……”倪予诺故作镇定地向无辜者致歉,紧接着跟上岳毅的脚步。 “你确定你是童小芙的……前男友?”倪予诺很努力才把那句“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给吞进肚里去,小心翼翼的问。 “是,不过,以后别再这样说。”岳毅回头冷凝她一眼。 “喔!”想不开的人最大,倪予诺乖乖称是,亦步亦趋跟在后头。 这男人长相的确不比刚才那位差,英挺的身材穿起笔挺优雅的西装更是丝毫不逊色,至于高傲的态度嘛…… 嗯,刚才那位先生的憨厚笑容肯定是讨喜些。 在背后偷偷打量他的同时,倪予诺脑中更加快速地翻转记忆,可是、可是,竟然没什么头绪,害她胸口不禁感觉闷闷的。 “坐吧!”走到了同样是靠窗的某个位置,岳毅摊手请她入座。 “谢谢。”倪予诺看见桌上汉堡、薯条、鸡块、奶昔等一大堆的速食,闻着那久违的浓郁香气,肚子也瞬间饿了起来。 倪予诺吞了吞分泌在舌间的口水,抬眼想瞧他瞧个仔细些,只见他正一瞬也不瞬地盯着她── 两人四目交接,他不动如山,她则因他眼底散发的冷峻之光,心不由自主地颤抖了下。 一个小光点突地自她脑中炸开!是了!她想起来他是谁了! “啊!你是那个……”倪予诺食指指着他,却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位两天前,让她为了换钱而在风雨交加中狼狈地跑来跑去、忙得半死,好不容易换好钱,他却又忽然不要钱就飙车“落跑”的男人? “胖包子。”相较于她的支吾,岳毅倒是冷静一语道出两人初见的“信物”。 他是有备而来的,自然老神在在。 “对对对,就是在司家胖包子店门口!”倪予诺激动地拍桌站起,倾身向前质问:“先生,我好不容易才换好钱要找你九百五十元,为什么你不说一声就跑掉?你到底是什么意思?” 可恨的是,好像还故意当着她的面跑掉! “意思就是说,往后你还欠我三十八个鲜肉胖包子。” “鬼才要再帮你买三十八个胖包子。”倪予诺深呼吸一口气又坐回椅子上,一想起自己已处理掉那笔横财,她显得有些不安。 “怎么了?钱花掉了?”岳毅从她略显慌乱的神情中,猜出那笔小钱已不在她手上。 “算是花掉了。因为我没想到还会再碰见你。”倪予诺撇了撇嘴。“不过你放心,我会把九百五十元还你,但不是今天,你可别急着伸手跟我讨。” “为什么不能是今天?” “因为我每天带在身上的钱不会超过三百块!”倪予诺低声咆哮。 “喔?”岳毅唇角一扯,笑了。“为什么?” “为什么我要告诉你?”倪予诺翻白眼,态度有点不屑。 “你……”除了自家兄弟以外,岳毅很少被人当面吐槽──不,不是很少,是不曾! 可这女人不乖乖回话便罢,还拿一副“怎样怎样,就不跟你讲!”的表情佐以她欠扁的回马枪,那模样,着实教他冷冷的胸口忽然燃起一把火。 “因为是你欠我的。”不找个话来反驳她,就未免太对不起胸中那把火啦!岳毅以一种不容被轻视的坚决口气,咬牙地说。 “当初是你自己不要钱的。” “是啦!但现在冤家又聚头,情况不一样了。” “如果我早知道你就是小芙的前男友。我才不会答应来赴约。” “我警告过你,别再说‘小芙的前男友’这句话。” “怪了!你是小芙的前男友,这是事实又不是我捏造的,你干嘛怕人家说?!该不会是你曾经做了什么对不起小芙的事,才怕人提起……” “你这女人还真会自以为是。”岳毅冷笑。 他不想提那几个字,是因为他是个凡事向前看、不留恋过往的人,因此,既已是过去失败的恋情,就无须将标签一直贴在身上任人指认。 “你骂我自以为是?”吼──他竟然骂人了!倪予诺一下就被他激怒,干脆把话挑明说:“看你一副得理不饶人、杀伤力过人的模样,一点也不像患了忧郁症在想不开,根本不需要谁来替你开导。所以,我要走了。”免得再跟他讲下去,就换她想不开了! 倪予诺才不让自己陷入那种危险心境,于是背上包包站起来准备走人。 “等等。”在她越过他时,岳毅抓住她的手腕。 倪予诺懒得出声,只以斜眼睨他,示意他有话快说。 “你刚才说谁患忧郁症在想不开?” “你啊!难不成是我?哼,我开朗得很!”倪予诺扯了下嘴角,似笑非笑,一抹轻蔑又浮上眼眸。 忧郁症也没犯法,他何必一脸晴天霹雳? “是谁这样告诉你?” “你的前女友,小芙。”过去的事他不喜欢提,倪予诺硬是故意换个说法提。 “她没将实情告诉你,却跟你说……我有忧郁症?”岳毅啼笑皆非。 这童小芙自己是一天到晚拿小鬼牌算人家命的神经病,她自己不说也就算了,反倒乱说他患了忧郁症? 真不知她有何居心。 “实情?什么实情?”难道这个“饭局”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倪予诺眯起眼睛,疑惑神情瞬间加深。 “你先坐好,我们吃饱再说。” “吃饱?那倒是!我可是为了免费大吃一顿才答应来的。”说到吃,倪予诺才想起今日赴约的最主要目的就是──吃! 于是她坐回原位,从包包里抽出湿纸巾擦了擦手,准备大快朵颐。 不吃白不吃,况且九百五十元已善捐出去,她这下还得自掏腰包来还他,所以总得加减占些便宜来弥补弥补损失。 “哪,两种汉堡,牛肉和卡啦鸡腿,给你先选。”岳毅指着两个口味不同的大汉堡,在很有君子风度的表象之下,却又行使着让人一眼就看穿的小人伎俩。“我个人是喜欢吃卡啦鸡腿堡,所以你慎选。” “喔,原来你喜欢吃卡啦鸡腿堡喔?很不巧,我也是!”说着,倪予诺便不客气地抓起卡啦鸡腿堡拆了包装纸,张嘴立刻咬下去。 就吃了你的卡啦鸡!你咬我啊? 明明就爱吃牛肉的,为了跟他作对,她硬是选了自己较不爱的一种。 “上当!其实我就是希望你选卡啦鸡,因为我超爱吃牛肉汉堡。” 有样学样,岳毅也飞快撕开汉堡包装纸,比她更大口的咬下汉堡,并发出一声尝到美味的满足叹息。 “你……”可恨!她应该忠于自我,选牛肉汉堡的啦! 瞧他吃得津津有味,倪予诺倒有些食不知味了。 但他吃得愈满足,她就愈好奇,为什么他好似对吃汉堡很着迷?而且爱吃此类高热量食物的他,又如何保持好身材、好肤质? 他一定有固定在做运动健身喔?总不可能是“天生丽质”吧? 再者,最教她讶异的不是他英俊高大的外表,而是她从来不知道一个穿名牌西装、中规中矩打着领带的男人,张大嘴巴咬汉堡的狂放姿态看起来非但不突兀,而且竟然…… 竟然还可以那么帅! 她一定是眼花或神智不清了,不然怎么会觉得自己心跳好快、头昏昏的。 第四章 “快说,到底有什么实情?” 两人各怀心思大吃大喝一回合,桌面垃圾已堆得如半山高,倪予诺终于忍不住发问。 “实情一点也不复杂。” “不复杂你就快说,别拖拖拉拉。” 拖拖拉拉?! 对耶,他岳毅做事向来明快果决,怎么今天再遇见她,他就莫名其妙拖拖拉拉起来? “我想结婚。”岳毅开门见山。 “嗯,你想结婚,然后呢?”倪予诺追问,念头随即一转,忽然像知道了什么似的满脸惊奇。“你想结婚,所以想跟小芙复合?” “什么我想跟小芙复合?!你说到哪儿去了?”岳毅大笑出声。 要他跟童小芙复合,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天底下真没女人人得了他的眼,他就只好强娶根本也没嫁他意愿的童小芙!总不能不娶,毕竟资金之事还没解决。 为了资金,他相信自己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是你说你想结婚。” “但现在坐在我面前的人,是你。” “哼,你该不会是想跟我结婚?”倪予诺不以为然的冷笑。 “不知你愿不愿意?我的意思正是这样。” “喂!你好端端、人模人样的,态度骄傲讨人厌也就算了,犯得着再说些恶烂又不好笑的笑话来破坏形象吗?” 他就那么爱破坏他自己的形象?她还真不得不替他的高贵外表感到可惜。 什么他想结婚,对象正是她?见鬼了也没这么诡异! 别说他跟她不是情侣、也不是朋友,根本就连认识都不算,他想跟她结什么婚啊?又不是天方夜谭,什么奇奇怪怪的事都会发生! “我没开玩笑。” “还说没有?你说你想跟我结婚耶!我是哪一点值得你在见我第二次面时就说想跟我结婚?你这不是开玩笑是什么?”最后一名啦!如果她是笑话冠军比赛的评审,她一定给他零分、排在连安慰奖都没有的最后一名! “严格来说,我是在来此之前就决定好要跟你结婚的。” “你这算是求婚吗?”倪予诺简直想将手边那杯热咖啡往他脸上泼去,但思及毁了他的俊容可惜,便努力按捺住自己别做出傻事。 “算是。” “算是?!这句话真亏你讲得出来!”倪予诺再度气到站起来,如果岳毅没阻止她,她一定会翻桌子。 “我总不能说不是,因为我的确是在跟你谈终身大事……” “住口!你──”倪予诺指着他的鼻子,吸气蓄势一阵后,破口狠飘。“你!小芙的前男友你给我听好了,我们今天是这辈子第二次见面,这么尴尬的见面次数暂且不提,老兄你叫什么名字我也不急着问,至于什么原因你想跟我结婚我也暂时忍住好奇心,问题是你,你……” 她气到发抖,从来没这么气过。倪予诺强烈怀疑自己会当场心脏衰竭,死在他这个莫名其妙的求婚者面前! “我?我怎么了吗?” “你,你没有准备鲜花、素果,呃……”怎讲到那里去了!什么鲜花、素果,还三牲咧! 被气得头昏眼花,倪予诺垂首,一手贴拍住自己的额头,及时打住胡言乱语。 “我是在跟你求婚,又不是在普渡,为什么要准备鲜花、素果?”岳毅也被她的话搞得一头雾水。 就说吧!女人难懂又难搞,令人费解又费精神! “更正!我更正!”倪予诺重新抬起头,对准了他那张生得俊俏却教人想开扁的脸大吼着。 “你且更正。”面对她的张牙舞爪,岳毅不以为忤。 “我的意思是说,你求婚没有准备鲜花、钻戒也就算了,竟然还在这一堆堆得跟山似的速食垃圾面前对人家求婚?!” 她才不信天底下有哪个失智的疯婆子会答应他这种没品味又没格调的求婚! “原来是这样。”岳毅一笑,从容的态度难掩眼底对她的一丝蔑视。 女人!她总归是个女人! 任凭她在部落格里如何强调她是个不崇尚爱情和婚姻的女人,事实上,她也摆脱不了鲜花和钻戒这老梗的迷思。 “你……我……”倪予诺气结,不知该再说什么。 “看来你有很多不满,要不要坐下慢慢说?” 佳人已气到脸儿红红、头顶白烟阵阵,他竟还能冷静得宛若什么事都没发生,甚至认为欣赏她表情丰富的言行是种颇为愉快的饭后余兴。 “不要!”瞧他那好整以暇的模样,快受不了这男人了!倪予诺忍不住一吼,然而她这一吼却免不了惹来其他桌客人的注目。 真是反了,她一直担心他尊贵形象受损,到头来却让自己成为别人眼中歇斯底里的疯婆子。 可恶! 倪予诺惊觉形象不保,咬牙暗骂一声,为了不给人继续看笑话,她急急坐了下来。 “不要激动。”岳毅又是一笑,好像不论发生什么事都与他无关似的,他只要负责看她笑话就好。 “教我怎能不激动?!”她都快气坏了,那男人却还在冷笑! 他简直是污辱人嘛! 她好歹是个女人,虽不视爱情为人生要务,对男人也没太大迷恋,但在这种状况下被“求婚”,感觉真的有够差,差透了! 再说,两个陌生人谈什么结婚话题,根本不合理。 “你冷静下来,我解释给你听。” “好,且听你说。”他此时的嗓音似有稳定人心的作用,倪予诺同时做了两回深呼吸,情绪勉强缓和下来。 “几年前我跟小芙分手后,就没再交过女朋友,而最近突然发现自己已在适婚年龄,所以单纯想找个看起来还不错的女人结婚、生子,就跟一般先立业再成家或先成家再立业的人没两样,总之我就是想要找个伴、让人生更完整……你有没有听说过,每个人都是不完整的个体,所以一定要在这人生中找到属于自己的另一半,才能让彼此完整。” 岳毅以低沉嗓音叙说着自己事先拟好的说词,撇开他隐藏的卑鄙动机不谈,诚恳的表情倒相当令人心动。 “你也相信‘另一半’之说?”倪予诺微眯起眼睛,不太相信这种浪漫说法会出自于一个高傲男人的嘴里。 “嗯。”岳毅含糊地点头应声。 此另一半,非彼另一半,但总之得先追到倪予诺这个另一半,他才能从父亲手中拿取第一个一半、及后续的另一半资金。 “可是,我想追求的另一半,并不是爱情或婚姻。” “是梦想,对吧?” “你怎么知道?”倪予诺讶异地问。 “小芙有转贴你部落格的文章给我看,而我这两天来也不时流连在你的部落格里,所以,我们虽然才第二次见面,但对我而言,我已经有点熟悉你了。” “是吗?”闻言,倪予诺觉得怪怪的,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原来他早已藉由她的部落格研究过她? 她的部落格是公开透明的没错,但在不知的情况下被“有心人”那么仔细地在字里行间研究她的心思,然后又当面说破,这总是个无法令人感觉轻松的状况。 虽说不上是被侵犯了隐私,却又摆明她已被“窥伺、洞悉”,但是另一方面,她又觉得“被了解”的感觉,竟出奇得好。 她的感觉是愈来愈矛盾、愈来愈不准了。 “我知道你不崇尚爱情。”就是这样,她将来才不会成为他眼中的麻烦人物。 “那……那又如何?”她存有戒心的问。 “观念跟我很相近,因此我认为像我和你这样的人,如果分别嫁娶,都极可能导致婚姻破裂而伤害了别人,唯有让你、我这种对爱情要求简单的人拥有共同的婚姻,那么这世上才不会莫名其妙多出两对怨偶。” “对爱情要求简单?我是这点吸引了你?而不是因为……我长得很美或很可爱之类的?” 倪予诺当然也不是非好话不听,只不过身为女人,多少总希望自己在别人眼中是美好可取的──尤其在英俊迷人的男人眼中更希望是如此啰! “你并不是很美,你自己知道的。”岳毅并非巧言令色的人,要他说言不由衷的好听话,拿刀抵住他的脖子恐怕都还不太可能使他就范。 但他如此正经地回答,真是伤透了她“脆弱”的女人心。 也别怪他嘴“笨”,说不出善意的谎言,他若要比美,王淑音比她美上十倍不止,他娶王淑音不是省事多了,何须在此苦口婆心,有嘴说到没口水? “你讲话真……坦白。”该死的坦白!倪予诺为了展现风度,硬是勉强咬牙回以微笑。暗忖:一定要找机会报仇。 “当然啦,我觉得你的最大优点是热心、善良。”岳毅感觉有一股怨念从她眼底飘出来,赶紧拿不违背良心的好话来补救一下。 “嗯,你干脆说我长得很善良、很爱国、很世界和平,没关系。”倪予诺没好气地笑了笑。 “我觉得外表不太重要,顺眼、顺心、顺耳比较重要。” “嗯,你的想法倒满特别的。”倪予诺莞尔,挺喜欢他“顺眼、顺心又顺耳”之说。 的确,长得漂亮的大美女在别人眼中,也未必能轻易达到这三顺的境界呢! “跟你很接近,对吧?” “还算ok啦,所以,话说回来,你真的是因为我不那么在意爱情这玩意儿,所以觉得跟我在一起很适合?” “算是。因为爱情是世上最变化多端的东西,如果一个婚姻不以爱情为要点或基准点,也许可以更细水长流。我们既能彼此陪伴相扶持,又能分别去实现自己的梦想;既能拥有伴侣间的亲密感,又能保有谁也不去羁绊谁的自由感,这样的婚姻关系,岂不是很美好?” 与其说岳毅相信自己勾勒的理想世界,不如说他是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什么样的说法可以打动她,他就说什么,打定了用骗的也要骗到手的主意。 “你是说真的?”怎么他的说法好像切中了她一直以来的想法?这实在令她惊讶不已。 不可否认地,倪予诺深深地被他给打动。 的确,如果世上有他说的那种婚姻模式,则无疑地,非常适合她。 谈恋爱或结婚这些字眼在她的生涯规画当中,所占的位置一直是浮动的、可有可无的。没有便罢,有了,她也不可能因此而放弃自己的梦想。 也就是说,万事皆可抛,只有梦想须一生相随,这是她一贯的理念。 “我当然是说真的。” “可是我并不了解你,再说这样的事来得太突然,我们才见两次面,而且又是胖包子,又是汉堡、薯条的──好诡异的相识过程,不管我多不重视爱情和婚姻,也不可能随随便便出卖或搞砸它。” 他开的条件诱人归诱人,但倪予诺也没因此而昏头,毕竟他是她只见过两次面的陌生男人,怎么说都十分危险。 速食便利,不合口味丢掉就是,但速成的婚姻总是个赌局,输赢难测,绝不能儿戏。 最重要的是,她不认为她有道理在一堆垃圾面前被求婚成功! 那太没行情了!待价而沽的老处女都没这么随便的啦! 而且,俗话说“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她可是被他戏耍过一次的! 有前科的男人,更须加以防范,这是谁都懂的简单道理。 再者,她也没忘了童小芙对这男人的评价──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 没办法,这话或许是小芙的片面之词,但毕竟有震撼到她,她不可能完全不介意,凡事警觉点好。 “没关系,慢慢来。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当朋友先,你觉得怎样?”岳毅见她陷入凝重思索,他才惊觉自己过于躁进,于是缓下语调,让她、也让自己先松口气。 反正,她若是个“快快来”的女人,岳毅反而不安心。 “那么我就勉强接受你这位新朋友,不过,你到底叫什么名字?在哪儿高就?到底患忧郁症没有?” 倪予诺终是将他与她不谋而合的婚姻想法放在心上,因此进一步认识他,是一定要的。 “岳毅,我叫岳毅,是毅壮山河建设公司的负责人,对人生充满希望,如果能在短时间内完成终身大事,我很肯定,忧郁症这东西永远都不会找上我。” 随着他的自我介绍,倪予诺在他从容不迫的言语间,及散发俊男魅力的自信微笑小,她觉得有点神思恍惚,好像有什么东西自她心里被他给悄悄摄走、抽取了。 不可否认,他与她,彼此初识时的不信任对垒已渐渐解除,内心的距离也正在慢慢拉近中。 “小心收好。” 倪予诺脸色凝重地从银行走出来,在一位年约二十出头的年轻人面前站定,一面叮咛,一面将装有十万元现金的银行纸袋交到他手上。 她的弟弟倪予信才刚退役不久,就不顾双方父母的反对,急着与相恋多年的小情人晓兰结婚,婚后不久,没什么经济基础的年轻夫妻,却很快怀孕生下双胞胎,傻傻地由柴米油盐的婚姻生活,一下跨足到与尿布、奶粉为伍的亲子生活。 晓兰为了照顾两个孩子,根本无法外出工作,倪予信自然得一肩扛起一家四口的生活重担,但因他学历不高又没什么工作经验,加上环境适应力差,工作时有时无,收入非常不稳定。 可想而知,入不敷出便是这对早婚小夫妻最时常面对的窘境,在双方原生家庭经济都不是很宽裕而无法得到奥援的情形下,倪予信唯一能求助的对象就只有向来待他不薄的姊姊倪予诺。 若说倪予诺的人生中有所谓额外却不忍苛责的负担,那就是她弟弟倪予信了。 “姊,谢谢你。”倪予信将钱塞入外套口袋,愧疚地道谢。 “别谢了,希望你快点找到工作,找到工作后凡事要多忍耐,不要动不动就说不做。” “我也很不愿意这样,就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工作……” “予信,你要面对现实,现在这个社会人浮于事,是工作在挑你,不是你在挑工作,有工作做就要珍惜,而且你学经历都不好,总要禁得起磨练……”倪予诺苦口婆心,但见弟弟一脸沮丧,她也不忍责备太多便匆匆住了口。 “我跟你借的钱,我一定会想办法还的。” “先别说这些了,把你的家庭顾好再说吧!姊姊既然肯帮你,就不会介意你还不还。” 虽然每一分钱都是她的血汗,虽然无法将钱留在身边又让自己的梦想往后退了一步,虽然她的心在滴滴淌着血,但手足之情难舍,两个稚嫩小侄儿又嗷嗷待哺,要她袖手不管,她于心何忍啊! “姊……” “好了,你有事先去忙吧!我也该回公司上班了。”倪予诺笑笑地拍他肩头。“打起精神来!都当爸爸了,要有担当。” “我知道,那我走了。”倪予信扯着笑,原本阳光的年轻脸庞已在短短一年内被生活重担给压得灰沉阴暗。 “去吧!”倪予诺漾着轻盈的笑容,朝他挥了挥手。 然而,当倪予信骑着机车远去时,她的笑容却无力地缩小、缩小,直到完全消失。 一想到荷包大失血,她哪还笑得出来?是该好好回家抱棉被痛哭一场的啦! 垂头丧气地走到路旁,跨上自己唯一的交通工具──机车,掏出钥匙戴上安全帽和口罩之后,正准备发动,忽地一辆轿车不偏不倚挡住了她的出路。 “麻烦让一下。”倪予诺转头对车内驾驶入摆摆手示意他让路,不料那人竟将车子熄火,开门下车。 “吼!没看见人家要过去喔?”倪予诺嘴里犯嘀咕,没办法只好又跳下机车用牵的,东挪西挪的,企图从那辆车子后边留的一个小洞口钻出去。 “是我。”高大男人挡在她前头,抓住她的机车把手定住她,不让她走。 “是你喔?”倪予诺语气沉闷,眸光露出一丝惊讶,除此之外,完全没有任何“很高兴见到你”的欣喜之情。 不是她故意装酷,而是心情正烦,没力气对他太热络。 第五章 “怎么?出了什么问题?很不开心的样子?刚才那个男人是谁?”岳毅将她遮头遮脸的安全帽缘往上一顶,审视她那双被忧郁侵占的眼睛,他一连串地问着。 “你看见我们了?” “嗯,你走出银行跟那人谈话、把钱交给他时,我正巧要去停车场开车,天时地利,所以我就站在旁边偷窥了你一会儿,可是你都没看见我。” “偷窥……你还敢说?”倪予诺失笑,这人是怎么了?将自己的偷窥行为讲得那么光明正大。 “谁教你惹我好奇。” “怪我啰?”倪予诺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又笑。 “嗯,告诉我那个男人是谁,我就不怪你。”岳毅这下又说也没说一声就动手卸下她那印着面包超人图案的口罩。 “喂!”没预警被脱下口罩,倪予诺有点羞窘,出手欲抢回。 “说,他是谁?该不会是你偷……”偷养的小白脸?岳毅将拿着口罩的手背在后头,巧妙地格开她的抢夺,并多疑的朝她挑了下眉。 “你别用那种奇怪的眼神看我!”拿不回东西又被以异样眼光看待,倪予诺忍不住抗议。 而且此际春阳高照,他翻开她的安全帽又抢走口罩,分明是要害她被晒黑嘛! 她可也是普遍爱美的女性之一,防晒工夫不能少,但遇上不讲理的男人却没半点法度,懊恼了。 “你行迹可疑,我好奇。快告诉我,他是谁来的?”讲话还押韵哩!打破砂锅问到底,反正他得不到满意答覆,就不罢休。 谁教这问题对他太重要,她可是他相中的“另一半”,既是要当另一半来的,当然要“身家清白”,否则只怕将来后患无穷。 “什么我行迹可疑?”好像她抢了银行或偷人被他逮个正着似的。“好啦!跟你说就跟你说,他是我弟啦!”倪予诺没好气地回答。 “干弟弟?”岳毅再度将霸气的剑眉一挑。 “是真的弟弟。”有个真的就已够麻烦了,哪还有心思再去认干弟弟。 “喔,那就好。”不是什么闲杂人等,岳毅松了口气。 “什么意思‘那就好’?” “那就好──他不是你养的小白脸。” “先生,你还真有想像力。我这人这么爱钱,只有可能被包养,不可能养小白脸。”倪予诺愠怒地瞪着他。 世上最不值得女人做的事,就是拿钱养小白脸。 这男人根本是神经有问题,他都知道她是个不太热衷谈爱情的人了,却又如此大方怀疑她养小白脸?他不是自相矛盾的神经病是什么? “错!”岳毅短洁有力的说了声。 “什、什么?”那声错,如把斧头没预警地劈了下来,不但使倪予诺心脏猛地缩成一团,还差点吓破胆。 “你除了不可能养小白脸……也不可能被包养。” 别说今日是第三次见面而已,他已在前次与她的对谈之中以及她部落格的文字里,了解到倪予诺这个女人是当今稀有动物之一。 她爱钱,但高傲,不义之财就算自动飞进她口袋,她也会伸进去掏出来做最适当的处置,而非用在自己身上。 所以,如果有天她会接受包养,那只有一个可能──就是倪予诺被一个长得像她的女人给杀掉了,而那个被包养的女人自然不是倪予诺本人,而是别人! “别把我想得这么清高,有没有听过狗急跳墙这句话?”倪予诺虽然也自信不是那种人,但为了与他唱反调,硬是故意说些反话。 “哼哼。” “哼什么?快让路啦,我要赶回去上班,午休时间快结束了。”倪予诺不理会他为何突然沉默不语只盯着她猛瞧,迳自戴好安全帽。 “再问你一件事。” “问吧!问完要让我走喔!这年头不只牛仔很忙,连当个乖乖上班族的小女子我也是很忙的。”倪予诺眨了眨眼,爽快应允。 “虽然这是你的隐私,但我一开始就说过了,我很好奇,所以你不能怪我‘交浅言深’。” “喂!拖拖拉拉和装客气也不是你的本性,有话就直说吧!” 你还真了解“偶”!岳毅暗地咬牙,眯着她,却也发现这女人的观察力挺敏锐的──他要小心防范才好。 “你为什么拿钱给你弟弟?而且好像还拿了不少钱?”有话直说就直说,她落落大方,他也不好再矫情客套。 “就……” “不方便说?” “也没什么不方便,只是说来话长。” “没关系,长话就长说,你慢慢说,我正好有点时间。” “但是,我没有!”倪予诺斜睨他。 标准的大烂……大男人!他闲闲就半路拦人挖隐私,而她可是要工作赚钱的,哪能一直“陪聊”?!没小费也就算了,还伤害美丽的肌肤…… 顶着大太阳哩!再晒下去“黑斑条阿济”肯定如夏夜繁星,冒得她满脸都是! “那长话短说,挑重点。” “重点就是,我弟缺钱、我给钱。” “你的重点也太含糊了吧?”岳毅把玩她的口罩,一点放人走的意思也没有。 “你!好好好,我说清楚点。”这人太难缠,只有顺了他的心,她才有“路”可走。 于是接下来倪予诺就继续顶着艳阳,以最快板的速度简单扼要地叙说了一下她与弟弟之间的难处,及金钱往来的状况。 “可以了吧?我可以走了吧?”说完,倪予诺依然急着想走。 岳毅突然又出手把她整个安全帽取下来,阳光照在她的乌黑长发及整个脸庞,而乍然接触夺目的光芒,倪予诺本能地将头偏向一边去。 “为什么又拿我的安全帽?!你很奇怪耶!”她动手推了他一把。 “机车停好、锁好,跟我来。”岳毅抓住她的手腕,态度强硬。 “不要,为什么我要跟你走?我真的没时间再跟你聊下去了,你快点让开。”倪予诺扭着自己的手腕想要甩开他,但在他有心掌握之下,当然效果不彰。 “有事同你商量。” “我要上班──”倪予诺几乎是哀吼地说。 “半天没上班不会怎样。” “你这种当老板的人,才有权悠哉悠哉说那种不知人间疾苦的话,我只是个小小职员,一分血汗换一分钱,偷懒不得,你快放开我啦!你强盗喔──”倪予诺又吼。再吼,只怕在银行门口观望的保全人员真的要来救她了。 “倪予诺,别忘了你那天答应过我什么事。” “真抱歉,我答应你什么,我还真的全都忘光光了!”倪予诺只想赶快走人,根本不愿去回想那天在堡堡王她答应了他什么事! 就在两人怒目相向谁也不放软的同时,王淑音悄悄来到岳毅身后正想说话,却因听到岳毅接下来讲的话而备受打击地僵直不动。 “那我现在郑重提醒你──你答应我,要与我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 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 闻言,倪予诺愣了一下,回想当时交谈的情形,没错,是有那么回事。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确是那天两人的最后结论和共识。 但是…… “这跟现在你挡我路、不让我回去公司上班,有什么关系?”倪予诺完全想不出其中的关联。 “关系可大了。” “什么关系你倒是说啊!”倪予诺再吼,根本也没时间或心情问他后面怎么多了个女人在听他们争吵。 “我既有心跟你结婚,当然就要了解你的生活,而当我知道了你的处境之后,你认为我会袖手旁观吗?我也是有义气的,好不好?” “不然你想怎样?该不会想要包养我?哈!”倪予诺嗤笑。 “倪予诺,你正经一点。”那声哈,哈得他大男人面子挂下住。 他横睇她,黑色的眸底覆上一层不满的微光。 他岳毅,若要包养女人,起码也选个美若天仙、温柔似水、热情如火、骚浪如风的,犯得着找上她这个说美不美、说丑不丑,一张嘴又专拿来冷嘲热讽、令他发火、气到快要中风的怪女人吗?! “你给我的感觉就不是很正经。”倪予诺再度没礼貌的嘲笑。 “倪予诺,你别这样!”不是只有她会上火,他也是人,也会生气的。 这小家伙……惹人生气的功夫还真不是普通的深厚! 费解的是为什么自己就那么轻易被她激怒了呢?他向来很沉得住气的。 算了,为了资金,讨老婆势在必行,遭人凌辱也在所难免……一切都是为了“毅壮山河”的春秋大业着想,他只有忍、忍、忍! “我又没怎样。”瞧他气得脸红脖子粗,倪予诺不好再叫嚣。 “跟我走,车上慢慢说。”他松了松领带,抹去额际一滴汗,有些气虚。 该死的,是天气热、还是被她气得热起来?岳毅只觉得浑身发热,怪不舒服。该不会是亏心事做太多才这样吧? “要走可以,你要说我也可以听你说,但是你后面站着一个女人,你要不要先问问她有何贵事?”争论告一段落,倪予诺指指王淑音,提醒他的背后有个应该是人而不是鬼魂的女人。 岳毅一回头,这才发现王淑音的存在。“淑音有事吗?怎么没在车上等?” “我以为董事长有麻烦,所以下来看看有什么需要帮忙的?”王淑音回话,两只眼睛倒是很不友善的睇了睇倪予诺。 其实她下车来,为的就是听听董事长跟这显然已让他完全忘记应该赶回公司处理要事的女人,到底在谈些什么。 当然,她所听到的每一句话,不管是出于岳毅、或是出于倪予诺,没有一句话是她想听的──那两人表面上与其说是一言不合起了争执的仇人,倒不如说是当街打情骂俏的情人更为贴切。 王淑音的心简直快要碎成千万片了!她一点也看不出来,倪予诺哪点比她强,为什么董事长要选那种根本一脸平庸又不温柔的女人当老婆? “喔,现在是有点麻烦。淑音,你先搭计程车回去,我有事不回公司了。” 岳毅看到王淑音,才想起来他要跟倪予诺谈的事不方便有她在场,因此要方才随他来银行办事的王淑音先走。 “董事长您……要我先回去?”王淑音错愕地说不出话。 向来,不管岳毅的任何大小事,她总是“随侍在侧”、贴身参与的,可现下董事长竟打发她走?为了那个叫倪予诺的女人…… “就这样了。”岳毅命令式地交代完,完全没注意王淑音因他没有恶意却显得无情的行为而心灵受创,他一把拉过倪予诺的手,生怕她临时反悔跑掉似的,拽得又紧又用力。 “董事长,那……我先回去了,您有任何需要我执行的事,请马上通知我,我会以最快速度和最好的效率办好。”未了,王淑音不甘自己只能忍气吞声,于是只好要点心机提醒岳毅,她的存在对他这位董事长而言有多重要。 “我知道了。”岳毅简单回应,一面开车门欲将倪予诺塞进车内,但在他关上车门前,像被踩住裤脚般,又听见王淑音扯着清亮的嗓子喊住他! “董事长!” “还有什么事?”他不耐烦的回头问。 “呃……董事长,没事别忘了多喝水。”瞧自己说的是什么鬼话?!王淑音咬唇懊恼着自己的耍白痴行为。 当她瞧见岳毅的脸忽然由红光好气色变得铁青,王淑音终于知道怕的,转身快速闪人。 都怪自己没事找事,无端惹怒董事长。 “她是谁?长得很漂亮耶!”基于好奇,倪予诺随口便问。 “我的秘书。”岳毅板着脸回答。 “嗯,应该是个温柔体贴的好秘书喔!看得出来她对你很好呢──”你们两人有没有一腿啊?有没有啊?啊?啊?倪予诺挑眉,表情暧昧。 “你到底想说什么?”白痴都看得出来她在消遣他,岳毅冷眼发问。 “没事、没事……没事多喝水,多喝水没事。不晓得你的秘书是怕你缺水,还是拿了味丹多少的广告费喔?哈哈哈──”说完,倪予诺忍俊不住又超没形象地放声大笑起来。 “你……我看你才是拿了人家多少广告费吧!”她还比王淑音多说一句咧! 岳毅与她笑弯又亮晶晶的眼眸对望,气结无言。这倪予诺就是有本事弄得他别扭,啼笑皆非! 午夜时分,岳宅客厅灯光未熄,岳远山与大儿子岳毅以桌子九十度角的位置,相邻而座。 “真要搬出去?”岳远山称奇地望着大儿子,着实不敢相信住惯大房子的他,竟要跑去投靠一个住在小公寓的女子? “是。”岳毅点头,未多作说明。 “我可以请问你,为什么吗?”儿子该死的高调,做老子的只好笑笑地“不耻下问”。 “近水楼台,方便快速。” “你还真积极。”有钱能使鬼推磨、重赏之下必有勇夫,这两句话不愧是千古至理名言,在金援利诱下,连向来高傲的儿子想不低头都不行。 岳远山忍不住为自己难得的强硬手腕感到欣慰及自豪。 “爸,你是不是很得意整到了我?”瞧老爸那贼兮兮的、完全掩盖不住奸计得逞的笑容,岳毅也只能苦笑。 好吧,不肖子当了那么多年,偶尔牺牲一下、娱乐娱乐父亲也还ok。 “哪有?!”岳远山将老骨头身子挺得笔直,说谎的闪烁眼神欲盖弥彰。 “不管有没有,总之你要说话算话,可别让我白忙。” “你从小到大,什么时候看过我应允你们兄弟的事之后却没做到?” “是没有。”父亲是正直重然诺的好人,对他们兄弟四个更是有求必应,他们从来没怀疑过父亲的人格。 尽管他们从来都不是乖顺听话的儿子,但对于父亲的尊重与信赖,他们是不曾缺少过的。 也因为如此,即使岳毅此番在事业上急于获得协助的当头,不料反被父亲顺势逼婚时,他能未多作争辩与挣扎便答应接受父亲的条件,因为他深知,只要自己肯放手一试尽力去做,完成父亲的愿望,父亲就绝对挺他到底。 “倒是你,追女孩可得拿出真心,千万别为了达到目的就花言巧语胡乱骗,将来真让你娶到手了,你也不能随随便便抛弃人家。始乱终弃不是好男人的作风。”岳远山挑了挑老而未见稀疏泛白的眉,叮咛着。 “那好像是岳晨才会做的事,你根本不用烦恼我那么多。” “厚!抓到!”老三岳晨正巧走下楼来,又逮到大哥在他背后说坏话。“老大你又说我坏话!” 他强烈怀疑大哥是否以说他坏话为职志,不然怎么三番两次被他从背后逮个正着,一点也不冤枉。 “不是睡了吗?又下来做什么?”岳毅淡淡地回应。 “就是担心你说我的坏话,我特地下来听听看,果然不出我所料,你在说我的坏话!”岳晨顶着一头乱发冲到岳毅面前,一脸受尽欺凌的指着大哥。 “是坏话没错,却也是你难以狡辩的事实吧?老三。”弟弟的抗议,岳毅从来没当一回事,他笑了笑,很不给弟弟面子。 “你大哥说得也没错,你啊,该收收心了,一天到晚拈花惹草,不累啊?”他不累旁人都看累了。 岳远山出手推了推岳晨的头,半是疼爱半是数落。 哼!照顺序慢慢来,总少不了你的,老三! “拈花惹草多么有趣,爸,你老来无伴,改天我介绍我女朋友的妈给你认识、认识……” “认识你个大头啦!你讲这话要是被你死去的妈听见,不怕她半夜从坟里爬出来打你一顿吗?”岳远山至今仍然对去世多年的夫人忠贞不二,这是整个村子的人都知道的事,从来也没人敢建议他续弦。就这不肖老三老爱刺激他!说什么老来无伴很可怜,应该要追寻第二春好快活地过下半辈子,超惹他心烦生气的。 “搞不好在天堂的老妈都改嫁了哪!” “喂,讲话别口无遮拦的,当心妈晚上就去找你。”岳晨胡言乱语、嘻皮笑脸的毛病,恐怕是无可救药了。 岳毅摇摇头,半笑地向老爸告退后便回房去。当他缓步上楼进入自己离客厅最远的卧房前,仿佛还听见岳晨没大没小跟父亲抬杠的声音,时大时小。 那家伙睡过一回了,精神正亢奋,不说话会要他的命。 就是苦了舍命陪儿子的老子。 岳毅将房门一关,杜绝了楼下父子愈演愈烈的斗嘴声。 明天,有这辈子不曾体验过的新挑战在等着他。 这夜,他惊觉自己竟然有些不安──自从母亲离开后,他没跟任何女人在同一个屋檐下共同生活过。 毕竟,与女人一起生活,跟平常在办公室里与女性员工打交道是截然不同的,莫怪他心情志忑。 倪予诺她……应该不至于是个太难缠的女人吧? 生平第一次,他在床上辗转反侧,一夜难眠。 第六章 我只是想了个好办法,这个办法虽然不能实质帮你赚到钱,但绝对可以让你每个月省下一大半的生活开销,你说的,省钱就是赚钱,不是吗? 因为我最近正好打算搬出家里,找个离公司近一点的地方住,又正巧你住的地方离我公司很近,所以我两全其美的办法就是,我搬去跟你一起住,如此一来不但我可以省掉找房子的麻烦,更赞的是我能分摊你一半房租、水电瓦斯、甚至搭你伙食,帮你节省一半以上举凡食衣住行所需的开销,让你多存点钱…… 这不知道能不能叫做利诱?总之,岳毅的那番话已经打动了倪予诺的心,而她大概是想存钱想昏头了,所以完全没多心去怀疑他身为一个建设公司的大老板,哪可能除了家里之外,便没其他房子住,还非要来跟她窝在一起? 不过岳毅将好处一一摊开摆在她眼前,她当时真的没考虑太多,便欣然接受了他这个对她好像只有绝大好处、没啥坏处的提议。 当然啦,家里多出个男人总是比较不方便,许多事情也有忌讳,但倪予诺只要一想到万事都有岳毅来分摊,确实能帮她省下以往一半以上的生活花费,就觉得十分值得。 不过,倪予诺也不是那么好款待的女人,在岳毅提着两只行李踩进她租屋处的第一步开始,所谓“同住生活公约”已经条列分明等着他。 “你果然不是等闲之辈。”望着数十条“法规”,岳毅撇嘴笑了又笑,不知该说自己是自投罗网,还是羊入虎口?若不是为了“一半”和“另一半”,他在家当大爷好好日子不过,专程跑来“服刑”,他就是有病了。 “别傻笑,看清楚。” “什么傻笑?你就没别的形容词可用是不是?你书念不多没关系,但故意破坏人形象就是你不对了。”岳毅伸出一只手指,很不客气地往她额心用力点了下去。 愈认识她,他就愈觉得自己“遇人不淑”。 什么傻笑?!傻笑这两个字能用在他这个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的男人身上吗?! 呿──傻笑、傻笑!竟连唯一的优点都快要保不住…… 倪予诺你皮最好绷紧一点!同住一个屋檐下,除了钱事让你占便宜之外,其他那些有的没的,男人肯定是较占优势的,你别太嚣张! “是是是,别发愣,快看清楚。”倪予诺换汤不换药,照样损了他一顿。 “你这张嘴!”岳毅指着倪予诺的嘴,却只见那张小嘴不怕死地朝他坏意地噘了噘,他忽然心跳猛烈,一种覆住她唇的冲动由意念里飞快窜出! 吻她?!不会吧?他疯了,不然怎会有如此可怕的想法。 喔,老天爷,别任他继续因她那张分不清是挑衅还是挑逗的粉嫩双唇而失常,赶快打雷劈醒他吧!快── “生气发抖容易引起中风,你还是面对现实,赶紧把规定看清楚,免得到时犯规,罚款缴不完。” “什么罚款?”雷还没劈下,这女人煽风点火的招式又来了。 “违反规定当然要受罚,而我唯一的罚则就是,钱!你若犯错就得缴罚款。”这种赚钱方式既正当又快速──快速? 没错,她就料准了他这养尊处优、农家出身的公子哥儿,一旦进入她的势力范围,铁定从此大错小错不断,如此她的财源也跟着滚滚而来。 想想,真不赖。 “好,就看你能耍什么花招?” 一、各种生活开销,除非有明显不公平使用情形,否则一人一半分摊之。 二、洗澡只准淋浴不准泡澡(注:抱歉,刚好也没浴缸),限时十分钟,且洗澡期间不能任由水资源没意义的浪费。 三、积极响应环保,晚上最慢十点半之前一定熄灯,吹头发不能超过五分钟(注:我是长发女生,所以可使用十分钟──此乃自然现象非不平等待遇,无须额外付费),上述两项用电若超过规定时间,一分钟以五十元计(再注:需要借用私人用品,如吹风机或电熨斗等,一次以三十元计,包整月另有九折优待)。 四、清洁工作每星期轮流一次(注:偷懒的人可央请对方代为劳动,工资两千元)。 以下五、六、七、八、九……条文分明、加注无数,族繁不及备载,岳毅看得头昏眼花,青筋暴跳,简直快要支撑不住! 若非男人自尊坚毅不挠,否则面对如此没人性的生活公约,他一定当场昏倒给她看。 不行,要是他昏倒,她肯定来条:急难救助,一次五百!所以他死撑活撑也要撑到娶到她为止! 生平第一次碰到比他还死要钱的人。 好!倪予诺,我岳毅堂堂七尺大男人一个,岂能被你平白规范、欺负,本人就跟你杠上了! 看来,现在不管是天崩地裂或谁来说情,他都不肯善罢甘休了。 “如何?我是不是很有治国齐家的才能?”倪予诺犹兀自得意着,完全没发现他气色不好、自己的疯狂行径应该适可而止。 “才能?!你不怕我愤而‘倒倪’喔?” “耶,是你提议要同住的,怎么瞧你一脸不高兴?要不,咱们算了。” 算了?我岳毅如果这样就让你算了,我还是个男人吗? 她想算了?想得美啦!死缠活缠也要缠到你叫不敢! “好,我开玩笑的。”开玩笑?他开什么玩笑?!只是好汉不吃眼前亏,先妥协一下而已。 都走到这步田地了,再怎么不满他也总不能拎了行李就撤退回家,否则面子、里子两失不打紧,前功尽弃才教人扼腕! 寄人篱下、不得不低头。 反正忍辱负重,待时机成熟,他只消拐她回家见老父,一半资金就到手了,先成功一半,后一半就轻而易举了。 “可是一点也不好笑耶!” “倪予诺你欠揍……欠幽默感啦──”才说要忍辱负重,这下又发飘了。 岳毅暴吼之后,将一叠从此陷他于水深火热之中的白纸黑字往桌上一丢,拎起两只行李往屋内走。 “不要生气嘛!一切按照规矩来,日子不会太难过啦!”很没诚意的安慰。 “我的房间是哪一间?”岳毅回头冷冷地问。 “喔,那间。”倪予诺往前方右边一扇摇摇欲坠的房门指去。 岳毅跨步向前,扭开门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他有不祥的预感,这该不会是间尘封的库房? 果然,当房门敞开时,一阵厚重的霉味以难防的速度和侵略性扑鼻而来,一下就呛得他涕泪直流,好不狼狈。 “倪予诺小姐,你要我睡储藏室没有关系,但你好歹也打扫一下,不然我怎么住?!”岳毅气冲冲的转身责怪她无良的对待。 “打扫,要钱耶!你肯付?” “钱钱钱,你钱嫂上身喔……”好啰!当钱伯遇上钱嫂,有得拚了。但是要拚以后再慢慢拚,现在他选择花钱消灾。“我肯!你去扫。” 岳毅手一挥,抛下行李,大摇大摆往小客厅沙发上坐去。 “钱,先来。”倪予诺摊开手心。 “多少?” “初次交易、见面有礼,一千就好。” “我又不姓钱,你钱嫂当得那么称职干什么?”岳毅抽出皮夹里的钞票,重重地往她手心放。 “我当钱嫂,跟你姓不姓钱有什么关系?” “别忘了你将来是要嫁给我的。”岳毅冷冷的眼神和语调,充满了无奈。 “有吗?”倪予诺思索的表情做足了,却一眼就被他看出她在装傻。 “我最后一次‘好声好气’的提醒你,亲爱的倪予诺小姐……” “我是亲爱的喔?”倪予诺身子一凛,像被冰霜雪雨打到。 “我们说好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岳毅突然以大声公狂吼,张大的嘴像要吞了她。 “喔、喔,是、是啦!”倪予诺缩颈蜷身、双手捂住耳朵,被他如雷的声响吼得头都发胀了。 才淋过冰霜雪雨,这下又被风火雷电攻击,倪予诺有如洗了一场不正常的三温暖,浑身怪得可以。 “知道怕就好,哪,钱收了、你该干活了,亲爱的钱嫂!” “别老这样喊我嘛!你给我一千,我给你干净的房间,货银两讫生意好做,好伙伴。”倪予诺不介意他的讥讽,愉快地收了钱,精神充沛地提水桶、扛拖把打扫去。 “扫干净点,验收不合格要扣钱的!” 未了,岳毅仍不服气地朝那抹消失在眼前的身影呛了一句,接着他起身往厨房走去。 本想煮杯好咖啡,不料,饮水机旁的置物架上摆的只有廉价三合一咖啡和一看就知道肯定是她到处去搜括来的各式茶包。 哼!谅她也没什么值得赞赏的生活好品质! 岳毅不层地啐了一声,聊胜于无地拆了包三合一咖啡,然而就在他拿着咖啡匙搅拌着奇怪“咖啡色”液体而发出铿锵声响时,耳后传来女人的吆喝── “热开水免费供应,咖啡一包二十元,茶包十五,请自备零钱投进饮水机旁边的那个牛奶纸盒里,谢谢合作!” “你土匪啊!”岳毅再度怒吼。 她还真好意思兜售咧!什么鬼啊她!牟取暴利的黑店也不是这样开的。 先前才笃定认为她不是那种贪图不义之财的人,没想到才一眨眼时间,她就大赚起黑心钱,这女人根本是个唯利是图的贪心鬼!比他这奸商还奸诈、狡猾、阴险三倍不止! 看走眼了,他看走眼了! 超后悔……他到底将自己送入什么样的人间炼狱里? 好,没关系。 事已至此,怨天尤人不是好汉作风,一人做事一人当,他可是个铁铮铮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从不后悔自己做过的事,也没什么苦不能吃。 好!撑着点,岳毅! 今日之苦,全为了成就美好的“毅壮山河”,老天一定会给你回报的。 会的,会的,一定会的! 一天、两天、一星期、两星期……转眼,倪予诺与岳毅同住的生活,已堂堂迈入第三个月。 “你昨晚又太晚睡了,这样不好。” 一早,倪予诺手里拿着吐司,边涂抹奶油边说。 “没关系,我身体很好,熬夜对我来说不是问题……”岳毅坐在餐桌前,边吃早餐边认真看公文。 “我是说,你用电过多。”倪予诺放下奶油刀,很不客气地瞅着才人住两个月就不遵守公约超过七十次、平均一天吃下一点一七张生活罚单的男人。 岳毅抬眼回望着她,一时之间不知该怎么回话。 原本以为这女人还不错嘛,很懂得关怀同居人的身体健康,没想到竟是如此铁面无私……老实说,一大早就被数落,他深觉受辱。 同住的这段时间,她很忠于自我且信守承诺,没什么大事就不干涉他的隐私,这样或许很好,但另一方面他又觉得这样的相处方式实在太客气,根本不像是要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伴侣”。 问题在于,互不干涉、给予充分自由是两人的初衷,纵使他已渐渐感觉不太对劲,也无法具体说出是哪里不对劲。 当然啦,客气有客气的好处,总比被她数落、指责,来得好受些。 “十点半就该熄灯的,你忘了?”倪予诺双手环于胸前,斜睨他,一点也不打算放过他。 “公事一忙肯定会忘的。”岳毅不高兴的回答一句,便又埋首于公文中。 真怀疑自己──真想跟这样的女人结婚? 怀疑也是多余,形势逼人,没时间让他挑三拣四了……若倪予诺不好相处,别的女人肯定更难伺候,他既已决定巴住她不放,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轻易改变心意,哪怕她不够美、不够好,至少她有吸引他认同的地方。 剩下不到一个月的期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要与她培养感情到足以携手回家见父亲,对他来说是有某种程度的困难,因此他没时间走回头路再去选择别人。 他娶她倪予诺娶定了。 “好,今天算是我不厌其烦再次提醒你,你别再犯规啰!”他犯规、她有钱赚是很好,不过节约能源也很重要。 倪予诺执法严谨,语气强硬,但将烤好的吐司递到他面前时,倒是挺温柔……还附赠一朵纯净嫣然的微笑,煞是可爱。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你应该是在图书公司上班,而不是警察局。”岳毅拉回短暂的失神,重整思绪后,刻意以冷调口吻嘲讽,并没因她那抹笑靥或自己刚才“恐怖”的想法而使自己口下有所留情。 尽管,他的心跳确实被她灿烂的笑颜给强力震荡了几下,他仍然很有骨气地忍住胸中那股既陌生又难抑的情思。 “不高兴被开罚单,就要遵守规矩。”倪予诺笑容仍挂在嘴边,话却说得有够重。 “不久前的一个下雨天,那个热心帮人买胖包子的倪予诺,比动不动就开人罚单的倪予诺可爱多了。”岳毅没打算停止抱怨。 好啦!她不当爱情是一回事,他或许能体谅,可他是个活生生的人啊,她怎能也不当他是一回事呢? 偶尔关心一下他的情绪与需要,不会少她一块肉吧? 令人费解的是,他为什么莫名其妙在意起她不将他当一回事?又莫名其妙希望有人关心他? 两个月来,除了他有缴不完的罚单之外,两人倒也相安无事,然而他的内心世界却好像多出了些什么难以言喻的东西,而她的表现也相对地好像欠缺了些什么无法形容的东西,好来为彼此做呼应。 难道,他的难以言喻与她的无法形容,是息息相关且环环相扣的? 许多想法,日积月累下来他已难以厘清,恍似雾里看花,好模糊的感觉。 也许他想要的,并不只是金钱上的一半又另一半,或许还有些别的他从来没认真渴望过的东西? 比如,一向视为无物的男女之情? 不会吧?!他想要获得她的爱? 被自己乍现的想法给吓到,岳毅神色骤变,犀利的眼眸难得露出些许困惑。 “很不巧,两个倪予诺都是我,你认命点。”倪予诺皮皮地笑着,丝毫没被他刻意的讽刺给影响。 “是啊,好个倪予诺。”他邪冷地道。 是的,认命。一个老爸再加上一个倪予诺,要他不认命都不行了──尤其在他怀疑自己动了情时,更要认命。 “你什么意思?”那句分明很不层的“好个倪予诺”,加上常常浮现在他俊脸的邪坏表情,让倪予诺像中了箭般,不禁浑身一凛,脸色一沉,不高兴极了。 “没什么特别的意思。”岳毅唇角又是微微一扯,维持住一道诡异的弧度,令正以双眼紧盯着他的倪予诺整个人发寒,又发火。 这男人有话不直说,装什么神秘?绷着脸冷笑的表情很吓人耶!“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不然我会认为我们很难相处下去。” “你的确不如你外在所展现出来的那么好相处,倪予诺,你是双面人。” “是啊!很抱歉喔,我是双面人、我不好相处。但是你忘了吗?说要跟我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人是你,说要搬来跟我同住帮我省钱的人是你,说好会遵守生活公约、不担心被开罚单的人也是你,你现在说我不好相处,那我要怎么办?” “你不需要特别怎么办,反正我忍耐就是。”岳毅收回视线和唇际那抹不满,再度紧盯着公文看。 “瞧你说得那么委屈。”倪予诺不悦地撇嘴,不明白自己为何忽然感到心头闷闷的,闷到几乎是种悲哀的情绪? “我才不委屈,你放心吧!我会乖乖接受你的好心警告,从今晚开始绝对不多浪费任何一分电,早早熄灯上床。”男子汉大丈夫能屈能伸,为了美好的将来,吃点眼前亏不会怎样的。 岳毅对她柔柔一笑,虽然有点刻意,抚平她的微愠却已足够。 “嗯,你说到要做到。” 倪予诺也回以一笑,同样的有些勉强,表达她接受他的悔过之意及示好,也算恰如其分了。 “那么有一件事,我也希望你说到做到。” “什么事?” “跟我结婚的事。” “哎……”倪予诺才叹了口气,正要坦白诉说自己矛盾的心声,不巧岳毅的手机铃声响起,打断了她。 “抱歉,我先接电话。” “你接吧!我也没什么要说的。”将心里话吞下,她开始若无其事的收拾餐桌上使用过的空杯盘及奶油、果酱等瓶瓶罐罐。 “你先别走。”那声叹息太惹人注意,岳毅看得出她因这通电话的响起而将想说的话给吞了回去,而且有可能不打算再说,于是他赶紧开口留人免得给她溜了。 倪予诺耸耸肩,给了个模棱两可的反应。 “光耸肩,是什么意思啊?”岳毅不解地蹙起眉头。 等了她几秒却得不到她的回应之后,他很不放心地伸出手握住她的皓腕将她强留在身边,随后另一只手立即推开手机滑盖接听响个不停的电话。 第七章 “喂,大哥忙什么?这么久才接电话?”电话里传来岳熙鬼叫的声音。 “没忙什么,你有什么事?”岳毅与彼端的弟弟对话,这头却抓紧了掌中扭转挣扎的小手,小手愈不乖,他便抓得愈紧,甚至朝小手的主人使了个凶狠的眼色。 还动,扁你喔…… “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就我又惹老爸生气,他终于决定把我赶出家门了!哈哈,不知为什么,我总怀疑老爸已经打算这么做很久了。” 按理说,被扫地出门是很凄惨的事,岳熙道来却不痛不痒,像是在说隔壁阿旺赌博赌输、第八百二十遍想剁手指又剁不下去的闲事。 “换作我是老爸,我也会想赶你出去。” “喂喂喂!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惹老爸烦心你也很厉害啊!” “烦啦!请问你打电话给我到底有什么事?”多说无益,岳熙这臭家伙无事不登三宝殿,肯定是有所求才来的。 “就小弟我被无情老爸扫出家门,顿时流离失所、口袋空空、两袖清风,煞是可怜,所以想先跟大哥您借点钱来花花……嘿嘿、嘿嘿。”岳熙一再干笑,也不知在笑啥意思。 “就知道你没好事,中午来我办公室拿吧!” “是!谢谢大哥慷慨解囊,不枉咱们兄弟一场。”岳熙笑嘻嘻地,忽然话题一转。“不知你跟未来大嫂同居得怎么样?什么时候可以回家见老爸?” “你已经被赶出家门,就不必多管闲事了。” “兄弟一场咩,我关心你是应该的耶,大哥。”难道他才刚被赶出家门,兄弟就做不成了吗? 做人哪有那么现实的啦……他被赶出去,大哥一定很乐喔? 他就知道大哥一定嫉妒他很久了! “谢谢你的关心,我现在很忙,你若没其他的事我要挂电话了。” “唷唷唷,一大早都还没上班,忙什么……啊!我知我知,那你慢慢干活儿,帮我跟未来大嫂问声好啊!拜拜!”也不知岳熙在我知个什么劲儿,总之他爽快挂电话,岳毅也乐得轻松。 “为什么要抓住我?”倪予诺终于有机会发问。 “你白痴啊!不就是不想让你走掉吗?”别怀疑,此际他就是恼羞成怒。 “咦?你火气很大喔!”倪予诺声音也不觉大了起来。 “我没有。”岳毅为了证明自己没发火,很快地展开一记温柔笑容,语气也随即缓和下来──压抑死了啦! 明明没这么好脾气的,为了娶这个女人当老婆,他实在修行得好痛苦。 “那么,现在可以放开我了吧?”倪予诺自知力气不如他,便放弃了多此一举的挣扎,改以坚决的眼神及紧咬的牙关传达她对他野蛮举动的不满。 “可以是可以,但我不想!” “咦?你……那你想怎样?!”倪予诺明知不该这么没脑的问,然而在他冒着两簇火焰的眼神里,她感到心慌了! 从不曾与男人距离如此近,她整个人陷在岳毅宽阔的胸怀动弹不得,他温热的气息不断地由上而下喷在她脸庞,即使她感觉得出来他似在努力压抑、调整他自己的呼吸频率,但从他鼻端袭来的热度却仍然一直上升、上升,灼热到她终于不想再与之对望,因而撇开了脸,干脆将视线投注在地板上,来个眼不见为净。 只是她没料到,眼不见为净的逃避现实大法在这时候根本不适用,她逃得了画面,却躲不掉也抹不去内心的疑惑与慌乱。 他为什么要这样近似占有地抓着她不放?那不语的唇与跳跃的眸光,以及微锁的眉心,想传递的究竟又是什么讯息? “我突然觉得……” “怎、怎样?你突然觉得怎样?”不知是自己好奇心太重,或是他带着忧郁的嗓音太有魔力,倪予诺终于不自觉地将眼光重新投回他略显阴沉的俊脸上,集中注意力聆听他的下文。 “你对我真的很坏!从来没有人对我这么坏!我好气你!”瞅着她等待答案的小脸,岳毅压下心底初起的欲望,他选择了抱怨。 “什么啊?”洗耳恭听,竟然听到晴天大霹雳! “除了第一次见面,你好心替我买胖包子之外,接下来第二次见面、第三次见面、到现在都同居两个月了,你从来没对我好过!嫌东嫌西活像我这人真的除了英俊就没其他优点!” “是没错啊,认识你这么久,我还真找不到你有其他优点……喂喂,等等,我们是同住,不是同居,你可要搞清楚喔,这差很多耶!再说,我有没有对你好,这很重要吗?” “当然重要!”大声讲完,岳毅自己也纳闷不已。心境不清,他的神情不由得五味杂陈,紧接着又沉默了。 “哪里重要?”倪予诺追问。 “我现在没办法说清楚。”他有些气馁,愈气馁,火气愈大。 从刚才惊觉自己似乎已对她动情的那一秒开始,躁动的心思愈来愈明显、愈来愈强烈,简直令他懊恼到极点。 从来不会这样的!他该怎么办?!一般大男人遇上他这种状况时到底会怎么办? “不然要等明年喔?”一点也没注意面前男人生理、心理正在起双重变化,倪予诺仍不知死活地挑衅,简直迟钝得可以。 “倪予诺,别耍白目!”岳毅狂声大吼。当真不知道自己到底在闹什么别扭,明明可以放开她,两人各自上班去算了,但他就是不想放人! 揪着她、钳制着她,耽误彼此宝贵的时间,他甘愿一整天都如此对峙下去,也不想放开她。 “你有什么事不说清楚,还骂我白目,你是怎样啊?不可理喻。”倪予诺严声抗议,本以为会引来他的不满,没想到回应她的,竟又是他的静默。 仿佛没有边际的静默。 这男人一定有鬼,不然他压根没这么好欺负的,骂不还口不该是他的作风! “你说话啊!”受不了他闪着深沉光芒的凝视,她耐不住地频频催促。 “是啊!世上不可理喻的事可真多。” 岳毅一反方才绝不放手的念头,突然松开自己的手掌,任那只被他握得红肿不堪的细致手腕重获自由,而他则转身急欲离开。 “一大早就发神经,要人家怎么对你好,脾气暴躁、喜怒无常,我看连温柔大爱的慈济师兄、师姐都不想对你好……”倪予诺揉着发疼的手,嘴里犯起嘀咕。 “倪予诺!”一听见她发牢骚,岳毅又忽地旋过身来大吼她名字,好似他有多气怒她,像要将从他嘴里吼出来的这名字给咬碎吃下肚去。 “又来了,你到底要做什么!一天到晚连名带姓吼我,很没礼貌耶!”倪予诺不甘示弱吼回去,气势绝不比他低。 “你不但白目,简直笨死了……”岳毅一掌托住她微尖的下颚,再将她的身子很粗暴地拉向他,两人紧紧相贴。 “是!我白目又笨死了,才莫名其妙一早就跟你吼个没完。”又不是吼得大声就有钱赚,她干嘛吼得这么认真。 “你听清楚了!”揪紧她,两张脸凑得不能再近,唇已快要黏上她的。“我原本可以忍住不吻你,是你太有本事惹我,或许你是无心的,但我已经有感觉了。” “什、什么,你说什么感觉?”完全不明白他的意思,倪予诺再度被他贲张的气息给模糊了心绪。 好近,他的唇跟她的靠得好近──这个已不算是距离的距离,教她心慌透顶! “不说了,我不说了!” “不说也好……”倪予诺这胆小鬼见苗头不对,终于知道害怕,想停战了。 “不说并不代表我没意见……”打住、打住!真的什么都不要再说了,直接做吧!做了,她应该马上就懂,何须他多费唇舌? 喔,不,唇舌…… 唇舌在这时候是很重要的,非派上用场不可! 岳毅的眼底深处发出阵阵热能,在她满是讶异与惊骇的神态里,他下一个令她猝不及防的动作便是霸道地抬高她的脸,随后一记燃烧着躁怒与释放欲望的吻,就无法抑制地,印上了她轻颤微启的嫣红唇上! 唔……一触及她美好柔嫩的唇,他忘情地低叹一声,沉醉的思绪因吻得深入而渐放光明。 是了,他全懂了! 原来,窒闷的情绪全来自于他这阵子一点一滴在她身上所衍生、累积的渴望,却一直得不到纡解与认定的关系。 表面上,两人相安无事,实际上,暗潮汹涌,情波已在不知不觉中为她荡漾。 他太久没谈恋爱了,是倪予诺,她唤醒了他对爱情残存的记忆及热忱。 如今,他的情感波纹从无到有,从不自觉到被发觉,从小涟漪到扩大、由浅至深,他终于确定了自己对爱情是渴望的,而非一直以来误以为的“无关痛痒”! 霸道地缠吻着她,恣情搅动彼此初次交融的湿润与温度,他心口满溢、浑身悸动,似负荷不了情生的热烈,却愈觉不能负荷,愈舍不得让这甜美的拥吻分离…… “予诺、予诺……”吻里的低语,有喜悦,有感动,更有蓄积多时的热情。 “你……”倪予诺想说话,但已无法开口,想挣脱,却在听闻他的低喃与惑人心魂的轻喘叹息时,觉得没必要了。 这男人,毕竟有他不容小觑的魅力。 谁说他没别的优点? 有,他有的── 读书好图书公司的仓库里,倪予诺不畏辛苦地整理着一箱箱书籍画册,为了多赚点津贴,连公司额外提供给正职员工的仓管助理差事,她都率先举手揽下来,做得不亦乐乎。 可是今天,她断断续续、有一搭没一搭地劳动着,平常几十分钟可以完成的工作,现下一个半钟头过去,都快到午休时间了,她还出不了仓库大门。 多半是让发怔误了工作效率。 都怪早上出门前岳毅那记突如其来的热吻,教她镇日心神不宁。 回想当时,她一被他吻住之后,除了脑筋一片空白之外,一双依本能及迫人形势而不得不紧紧闭上的眼睛,在黑暗中,乱七八糟的火花四处飞窜,她没做什么反抗,也没任何回应的技巧与胆量,她只是被动的、没有任何想法的,任凭他霸道的拥紧她身子,肆意地在她口中探索、掠夺。 亲匿的感觉在两人一再碰触下油然而生、迅速累积,她慌乱生涩,偏又止不住想品尝。 被他近似疯狂的揪扯、搂抱、索吻,她自始至终都显得乖巧柔顺,不曾反抗。 讶异于自己的乖巧与柔顺,连这一吻的结束,都是因为岳毅贪婪地一吻再吻、深入再深入、纠缠再纠缠,终至两人都喘不过气来,他才主动放开,而非她做了什么抗议或挣扎。 奇妙又不可思议的交付与索求,她恍惚明白,原来痴缠不休、充满占有的吻,就是这个样子的。 但是为什么,只消一个吻,那个男人就满满地占据她的思想而为王? 只是一个吻啊!若再来一次,她是否将有不同的反应? 吓!在胡思乱想什么?! 倪予诺敲了敲自己的头,赶紧用力抑住如脱缰野马的遐思。 才回神,手机铃声正巧响了,她清了清喉咙,接起电话便听见晓兰充满恐惧与焦躁的声音。 “姊,予信骑车撞到人了,你可以赶快过去帮予信吗?听说那个被撞到的人好像伤得很严重……姊,予信一定没办法自己处理的。” “予信呢?他现在在哪里?”听见坏消息,倪予诺浑身一僵。 又来了、又来了!恶运为什么总是缠着他们姊弟不放?! “他在甘明泉纪念医院急诊中心,姊,请你去帮他,好不好?双胞胎一直哭闹不停,我根本走不开。”就算走得开,她也没能力处理。 “我知道了,晓兰你别哭了,我马上去,你好好照顾小孩,姊会处理的。” 怎能袖手不管呢?上天好像从来就没有赐与她对人冷漠无情的权利,何况是她的亲手足。 安抚晓兰几句之后,倪予诺挂断电话便冲出仓库回到办公位置,一面请同事帮忙请假,一面快手抓起皮包,火速离开公司。 “倪予诺,你要去哪儿?”公司正门前,专程来邀她一起去吃午餐的岳毅正好停妥车子,见她行色匆忙,他立即下车喊住她。 “你,你怎么来了?”倪予诺一怔,见到他,又忆起他的吻……此际并不是她该想入非非的时候,但她仍情难克制地发了好半晌的呆,连脸都泛红了。 “要带你去吃饭。”岳毅将黏在她颊上的几丝秀发拨往耳后,细腻的碰触像条缓缓流动的小河,温柔流过她心房。 “带、带、带我去吃饭?”好奇特的说法,却要命的令人害羞、感动! “嗯。”岳毅轻应着,眼光竟是灼热到不行。 “呃,吃饭是很好,可是很不巧,我现在有急事要办,不能跟你去了。”一提到倪予信所闯下的免不了要花钱消灾的祸事,倪予诺马上愁容满面。 别怪她现实。当弟弟肇事的坏消息传来,浮上她脑海的第一个念头确实是:这次不知又要花多少钱了。 并非她不将受伤者摆第一,而是当一个人为了金钱,汲汲营营在社会上打滚久了,压力通常会直接影响价值判断,及本能思考的顺序。 不是与世无争的人,逃不过人性无奈的演变,这样的演变无关乎人的心地善不善良或邪不邪恶,一切是生存法则下不可避免的结果。 通常唯有这样想,她才能安慰并忍受、进而谅解自己的市侩。 “什么急事?需要我帮忙吗?” “我要去甘明泉纪念医院,如果你能送我去,我会很感激。” “就要了你的感激,走吧!”岳毅朗声道,亲匿地将她肩膀一搂,往停车处走去。 “这个……”陡地被护在宽大厚实的怀中,倪予诺心跳的频率顿时又乱了序,仰脸侧望着他,她欲语还休。 要她说什么好呢? 男人的气息制造出一波又一波无法抵挡的暧昧氛围,她说什么都不对,也觉得不妥。 早晨之吻在她心中烙痕,她又怎知他是否同她一样,想为两人的关系下个更清楚明白的定义? 例如,以结婚为前提做交往的朋友,往上一层变成情人或什么更亲近之类的? 可是此时此刻,当真不是将心思放在儿女私情上的时候,倪予信还急切地在医院等着她这个做姊姊的去解困哪! 倪予诺眨了眨眼睛,将旖旎的思绪瞬时甩开,并高声催促着他。 “我们快走……” “不要怀疑了,倪予诺小姐。”看穿了她的疑虑,岳毅握紧她的肩,轻柔地俯低头在她耳畔准备自动为她解惑。 没有遇见她,他不相信自己也能是个处处展现温柔的男人──他乐见自己对她温柔。 “呃?”倪予诺一怔。 “早上的吻充分说明,我们已经不是普通朋友,而是一对快要进入结婚阶段的伴侣,倪予诺小姐,你懂了吗?” “你……”认真的?倪予诺樱唇微启,黑亮的眸也瞠得大大的,思考能力一时间没能从他的宣告中回复。 “不懂吗?”他又问,浑厚却放得轻如羽毛的嗓音,格外令人着迷。“我将你当成正式的女朋友了。” “喔,懂、懂了。”倪予诺点头,模样虽有点傻愣,却是真懂了他的意思。一抹美丽娇艳的笑容在她粉嫩的唇际漾开,取代了原本逗留在她小脸上的诧异。 “那就好。” “但是,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对你的违规吃案销单。” “我不至于那么没品,公私不分。”岳毅的笑容与眼光里,已开始有了对这女人的宠溺。 他或许不知道,他在自己的眼神里附加了什么值得她欣喜的东西,但她确实看见了,也感受到了! 回以热切的注视,倪予诺偷偷收下她以前没看过、也没收过的珍贵礼物──男人的宠溺。 爱情,正一步一步地靠近曾经扬言“爱情是可有可无的玩意儿”的两个人。 第八章 “姊,对不起,我又闯祸了……” 在医院里,倪予信一个大男人一见姊姊赶来,竟无可抑制的啜泣起来! “予信别这样,要坚强,姊知道你的难处。”倪予诺搂住弟弟的肩膀拍抚着、安慰着,即使神情凝重忧愁,仍一句责备的话也没有。 她深知弟弟并非软弱的人,他只是被生活压力给压得喘不过气,乱了人生的方向。年轻人不得志时,常常就免不了陷入失志的窘境,对于他的难处,她能理解也能体谅。 一旁,岳毅静静凝望着那对姊弟,感触万千。 他虽出身于农家,但因家境富裕,从小养尊处优,要什么有什么,加上生性傲慢、势利,他压根没啥机会、也无心去深切体会人间疾苦。 如今在倪予诺身上,他才总算开了眼,看见人为财死、鸟为食亡的社会现实。 市井小民的钱是拿来养家糊口、急难救助,幸运点的也只能成就微小的梦想,而对所谓的上流社会、金字塔顶端阶层而言,钱是拿来炫耀虚荣、争霸商场,或锦上添花追求美名及威望的──而这些虚荣面,他一样也没少想、一样也没少做过。 就拿最近的写实例子来说,他之所以野心勃勃想要并购金居建设,壮大自己的事业版图,不就是为了证明他是个所向披靡、无所不能的王者吗? 而他企图登基的王位,极端讽刺的是,竟得由父亲来抬轿! 不,他的人生不应该只是追名逐利,他的人生还有更重要的东西应该争取和珍惜──那就是爱,他和倪予诺之间该有的爱情,一滴也不许少! 岳毅深切的眼光再也无法从倪予诺那小小的身子移开……她扛起本不该由她担负的一切而无怨无尤,他在她的世界里看见什么叫勇气、什么叫慈悲,她极力想为她的梦想撑起一片天,却从不为一己之私而弃家人于不顾。 这样一个充满活力与勇气的女人,倪予诺……他的倪予诺、他所认定的“另一半”,他相信自己爱她三辈子都不嫌多。 半个月后,当倪予诺在警局里陪同倪予信与受害者签下和解书、付出为数不小的赔偿金之后,她已正式成为一个身无分文的人。 或许身无分文是言重了,但她存折里最尾端的数字,的确是她储蓄有史以来,不曾见过的两位数余额。 “姊,对不起……” “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你最该做的事是振作!予信,打起精神来。”为你自己的人生负责,我不可能永远跟在你屁股后面替你收拾烂摊子的。“一切从头开始吧!别光想着过去的失败,人是要往前看的。” 倪予诺压下所有的愤怒,终究以鼓励代替了责备,任何重话她都不忍说出口。 “予信,你别忘记下星期一去我公司人事部报到,我都已经为你安排好了,所以你放心去报到。”岳毅明快的向倪予信吩咐了几句。 这段时间,有关赔偿金的事,倪予诺都不允许岳毅插手,唯独倪予信的工作问题,她感激并接受岳毅的热心安排。 “谢谢岳大哥。”经过许多衰事折腾及良心谴责,倪予信实在也笑不太出来,于是只能恭敬地点点头、微声应答岳毅。 “那么,我和你姊有事先走了。”岳毅说完,便牵着倪予诺的手,快步离去。 之所以急着找借口带她离开,只因为他不忍心再看她继续在倪予信面前伪装坚强,他知道她已经受够了,他不要她再扮演无私的伟人,他只想帮助她将所有积压在胸中的不满与委屈全部宣泄出来! “要去哪里?”倪予诺小跑步地跟在他后头,不知所以的问。 “你想去哪里、我就带你去哪里,要是你不知道该去哪里,就乖乖跟我走。”岳毅停下脚步,旋身抱住了她,很紧很紧的抱住。 情深意重的话很难启齿,他只能以拥抱的力量来传达他对她的无限怜惜。 “你没事吧?” “这应该是我要问你的话。”岳毅把她拥得更紧,万般亲密宠爱地亲吻她的头顶,大庭广众之下,他却毫不在意。 “我没事。” “骗不了我的,想哭就哭,想大叫就大叫,不要再忍了。” “总不能让我在大街上哭,而且,还离警察局那么近,他们会以为我发生了什么事……”说着说着,倪予诺倒是在他怀中嘤嘤啜泣了起来。 “那你想去哪里哭?” “我不知道,你替我做决定吧……哪里都好,只要能让我哭个够就好,就是不要在警察局门口……”哭得正热烈,倪予诺也没心注意自己已开始语无伦次。 反正现在有岳毅在,她什么都不管了,只管哭、只管被他疼惜地抱着。 毅壮山河董事长办公室里 在岳毅柔情似水的呵护下,倪予诺很潇洒狂放的以泪水、口水、鼻水“三合一即溶的悲情”回报,狂哭二十分钟,终于在空洞干涸的抽噎声中,辉煌告一段落。 “人因梦想而伟大,我现在变得好渺小。” “你还年轻,担心什么?这么快就放弃梦想的人,不是我所认识的倪予诺。” “是啊是啊!八十三块可以买三点三个司家胖包子,应该够我撑三天。”逆境中求生存,懂得自嘲,心境便宽。 倪予诺是不可能放任自己颓废太久的,将时间和精力拿来谈情说爱都好,怎能光用来自暴自弃呢?那太不划算了。 “我呢?把我放哪儿去了?”岳毅将脸凑近她的,两个鼻尖轻碰在一块儿。 “再分你一半,我就剩下不到两天可活了。”倪予诺以自己鼻尖用力触了触他的,叹声抗议。 “谁要抢你的粮食啊?我的意思是说,你将我置于何地?你有难时怎么都没想到我?”他才是需要抗议的人吧!有大丈夫可当靠山,偏偏有人硬要自立自强。 “啊!对,我财政吃紧,欢迎你多多违规,丰富我的荷包。” “今天起,我养你。” “包养喔?” “我说我养你,可没说包养!你听到哪里去了?”岳毅好笑地捏了一下她的耳垂。 “你的意思该不会是,想跟我结婚?”崩溃大哭过后,脑筋异常灵敏,倪予诺很准确的说中岳毅的心思。 “嗯,正是这个意思。” “我们认识还不到三个月耶!” “只要能撞出爱、发现爱,不到三个月又如何?” “可是短短三个月,我们的想法却已不如初衷,当初你是看准我们两个不注重爱情,为了不想以后互相牵绊干涉彼此自由,才选我这种人当老婆的,如今……” “如今,我不在乎牵绊,我甚至喜欢为你牵挂,喜欢互相关心的感觉。以前是理论、纸上谈兵,今日是实情实境。我终于明白,理论常常是屁,务实的事情却最美丽。” “你真这样想?” 岳毅点头,双手握住她的肩,柔和的嗓子从他喉间缓缓流泄。 “我看过一部电影,是美国巨星芭芭拉史翠珊跟杰夫布里吉所主演,片名叫做‘愈爱愈美丽’,剧中描写男主角吃过旧情人‘吃干抹净’的闷亏,所以他开始有个念头,那就是男女间的相处若没有性的存在或吸引,也许是最棒、最美好的事情。 于是当他碰见很多理念与观念都与他十分契合的女主角,尤其误以为女主角也认同在感情世界里,性是多余的玩意儿的论调时,他简直‘惊为天人’,很快地喜欢上她,认为他们两人如果结婚,一定能够永远当一对心灵相契如朋友般彼此了解与信任的伴侣!不需要性存在的伴侣。” “后来呢?” “事情当然并没有照男主角的理论走。其实女主角是正常人,她只是因为年纪稍大又受过情伤,所以在遇见条件相当不错又跟她很谈得来的男主角之后,就干脆将自己嫁给了他。 她内心其实跟一般人一样,认为夫妻间要有细水长流般的爱,也要有两体撞击、汗水淋漓的性,两者合而为一的伴侣,才是最真实、最完美、最符合人性的,另一方面男主角根本早就深受她的吸引,坠入爱河而不自知。” “所以……结局是?” “结局当然是男主角大彻大悟啊!” “喔,再所以?” “再所以我说了这么多,简单归纳只有一个结论,那就是,我以前对爱情婚姻的想法,全是屁。” “是喔,好个响亮的屁。” “喂!该严肃的时候别耍白目。” “是是是,也亏你有眼光,堂堂一个大董事长竟然要娶身无分文的我当老婆!岳毅,我只能说……”倪予诺语气戛然而止,原本哭红的眼,在男人深情款款的呵护下已回复光彩。 这时候她才明白,原来“求婚”不一定需要鲜花、钻戒,也不必刻意营造浪漫情境来加持,只要两情相悦,有厮守的意愿和默契,一切便已完美。 “说什么?”他将她的脸推开些,拉出个可以仔细盯住她的距离,瞧她唇角微勾、一脸算计,他着实担心。 她下一秒不知会说出什么惊天动地吓死他,或气死他的话来? “娶身无分文的我当老婆,你不是疯了,就是傻了。” “那就让我为你疯、为你傻,我自作聪明得够久了,难得糊涂,愿意糊涂。”表面自称糊涂,暗地里却是在揶揄准老婆大人,岳毅坏心地笑了笑。 “好个糊涂人。”倪予诺非但不以为忤,还情不自禁地啄了他的唇一下。 “好甜的吻。” 惊喜于她的主动,岳毅两眼发亮,心头泛起阵阵波涛,像是得到鼓励般,他难耐且激进地,大口一张就狠狠封住了那两片濡湿粉嫩的樱唇。 好辣的吻…… 倪予诺感觉自己身子渐渐往后倾,随着胸口重量增加,她知道,他们的躯体正一上一下的亲密贴合在一起。 在激烈的需索碰触与暧昧的磨蹭间,互相牵引的欲火烧得万般炽热,宛若璀璨的花火盛宴。 她的呼吸渐渐困难,依然宁可冒着窒息的危险,一再地将他的臂膀攀握得更密实,也绝不让缠绵的吻太快分开。 但是,缝络的吻不知为什么,忽然由岳毅主导了分离,吻得沉醉忘我的倪予诺痛苦且怪罪地轻喘一声,任性的想再主动将唇贴上,却被他拒绝,教她一时怒火攻心,禁不住嗔怒── “你……” “因为遇见你,我感受到爱情的存在与魔力,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不管谁牵挂谁、谁羁绊谁,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情话方歇,吻已如火如茶地继续,满足了情人间的贪婪渴念。 若非在办公室里随时可能有人来敲门,否则他会就地要了她! 才想着,耳边便传来敲门声,他恋恋不舍压根不想结束热吻,然在外头叩门的人却因他一声不应、两声不应、三声仍没回音时,而愈敲愈急、愈敲愈急…… 亲热被中断而懊恼的两人,仿佛听见门把转动的微小声响,正想做些什么掩饰情迷的氛围,甫一睁开眼,彼此都来不及做什么,门就被推开了,还伴着王淑音焦急的呼唤声! “董事长,您没事吧?!我敲那么久的门,你都……”没回应。 以为他在办公室发生了什么意外的王淑音,话还没说完,见着黑色牛皮长沙发上面有两个和衣相叠的身躯,她完全愣住,卷宗掉了一地! “淑音!你不该进来!”岳毅斥责,将倪予诺从沙发上拉起,庞大的身体护在她前头,使她可以躲在他背后稍微整理一下凌乱的头发和衣着。 “我、我有敲门……” “但我没应答!”岳毅大发雷霆。 “我以为你发生了什么意外……”他从来没对她这么凶过,王淑音被他粗声一吼,眼泪瞬间被逼了出来。 “难道你不知道予诺在这里吗?” “我知道,但是,我有急事要报告……”王淑音从来没有因工作不顺而哭泣,就算是曾被董事长责备也不至于如现下委屈。 这一切都是倪予诺害她的! 如果不是倪予诺,她王淑音会是董事长最器重、最喜欢,甚至可能飞上枝头做他老婆的幸运女人! 如今,她的幸运飞走,衰运当头,全都是因为倪予诺的出现,倪予诺真该死! 该死! “不要这样。”倪予诺偷偷扯了扯岳毅的西装下摆,悄声提醒他不要因为私事不顺而迁怒员工,毕竟是他们自己玩得太过火。 遮羞都来不及,哪还好意思指责别人闯进来? 而且看得出来,王淑音可能真有急事才来敲门的,而她之所以没听到董事长的应允就擅自开门进来,绝对是因为她太关心他的关系。 所以,岳毅不分青红皂白就发怒,这样对王淑音的确太不公平了。 岳毅回头望了倪予诺一眼,知道自己太小题大作了,没办法,情欲正盛时被扰乱,哪个大男人不翻脸。 “有什么事,淑音你说吧!”岳毅深呼吸一回,缓和紧绷的脸部神情及口气。 “是,董事长。”王淑音重整心情,尽职的说:“是有关金居建设的事情,我们侧听到一个金居建设的内部消息……” “等等,淑音。”一听到金居建设,岳毅陡地打断王淑音向来流畅的报告。 “是,董事长。”王淑音沉着脸,毕恭毕敬站到一旁等候董事长下一步命令。 难道她永远只能卑微的站在董事长身后,望着他的背影偷偷流露出自己对他的爱,却得不到他的青睐和垂爱? 王淑音觉得自己好悲哀。 她为岳毅做牛做马两年多,俨然称得上是成功的他背后那位最重要、最伟大的女人,然而她竟赢不了在他生命中才出现短短几个月,怎么看都觉得事事不如她的倪予诺,这样的她,能不悲哀吗? “予诺……” “你忙吧!虽然我今天有请假,但还是回公司看一下比较放心。”不用他多作解释,倪予诺便体贴的主动告辞,不希望他因她在场而分心。 因此,她并没敏感地看出岳毅之所以特地打断王淑音的报告,为的就是不让她听到有关毅壮山河想并购金居建设的事情。 她甚至很开心地,带着岳毅不避讳王淑音在旁观赏的临别轻吻所留下的甜蜜温度,轻快离去。 “董事长不想让倪小姐知道金居建设的事吗?”倪予诺离开后,王淑音试探性地发问。 “没必要让她知道。”岳毅冷淡的说,从来没对王淑音设防,更不消说会特别去注意到她眼睛里有抹一闪即逝的诡异光芒。 “是。我以后会注意不在倪小姐面前提有关董事长想并购金居建设的事。” “很好,淑音,你的观察力和敏锐度真的好得没话说。”这就是他最欣赏王淑音的地方。 “谢谢董事长,我只是……一切以你为依归。”王淑音朝他微微一鞠躬,谦卑的笑容,除了显见的美丽,另有一、两分不易察觉的狡黠。 “嗯。”一如岳毅的认定,王淑音对他这董事长的向心力是不容置疑的,他很满意地微笑着。“那么,金居建设的内部消息怎么样?你继续说下去。” “是,董事长。”王淑音再度回以一朵虔敬的微笑,然后切入主题。“他们怀疑毅壮山河是因为没有接手金居建设的诚意和实力,所以才会一拖再拖不给他们明确的答覆,并言明切实并购价码,所以决定下周一召开记者会,公开寻求比毅壮山河更具实力且愿意接手金居建设的集团……” 听着王淑音柔声的报告,岳毅的脸色持续凝重,心情变得十分混乱。 并购金居建设是他目前最想实现的梦想,不可能轻言放弃。 也许,是时候该付出实际行动将倪予诺娶进门了! 依目前他与倪予诺两情相悦的状况看来,结婚是势在必行的,天时、地利、人和一应俱全,他根本不需要费事分两次向父亲拿“先一半”再“另一半”的资金,而是一次就可以拿到手了! 太好了,就这么办吧!结了婚,人财两得,爱情、事业双双得意,他不相信普天之下还有其他男人比他更幸运! “淑音,帮我联络金董事长,订个愈快愈好的时间见面,就说我会给他一个满意的答覆。”对于自己和倪予诺的婚事,岳毅胸有成竹,而婚姻得成,恼人的资金问题自然就不再是问题了。 “是。”王淑音咬牙应声,转身回自己的办公室。 如果说王淑音不明了岳毅急欲与金董事长订时间见面的涵义,那她就枉为多年来凡事对他唯命是从、为他鞠躬尽瘁的贴身秘书了! 她无法预料,当自己暗恋多年的男人娶了别人,新娘不是她,她会变成怎样或做出什么事来? 她只知道,此时此刻的她,心很痛、很难受,想争取些有利于自己的东西,却又觉得一是无头绪…… 第九章 这天,岳远山为了在自宅里宴请第一次见面的未来长媳,特地央请几位邻居婆婆妈妈们来掌厨。 婆婆妈妈们也不负所托,轻轻松松一出手就山珍海味摆满桌,连饭后甜点、水果、茶饮都一应俱全,完全没给这位首次晋升准公公名号的岳远山漏气。 “咦!未来大嫂,其实你长得没我想像中漂亮耶!” 难得在家现身的岳望,为了“未来大嫂上门拜见公公及参见小叔们”而专程回家一趟,却在用餐席间当着倪予诺的面,欠扁地说出老实的心里话。 “呃,抱歉,我长得没你想像中漂亮。”闻言,倪予诺愣了愣,倒不介意未来小叔“讲话太实在”。 坐在她旁边的岳毅倒也只是深情望着倪予诺,并不急着教训口无遮拦却往往讲出真话的岳望。反正,一生以疼爱女人为宗旨、没女人会翘辫子的三弟,一定会先跳出来替他出头。 “阿望你真没礼貌,不会说话就不要乱说,知道吗?未来大嫂可跟你那些牛头马面的客户或手下不一样,知道吗?外在美没路用,咱们未来大嫂是以善良及爱国取胜的,知道吗?你要跟我多学习,随时注意自己的气质和谈吐,知道吗?” 岳晨故意拿出兄长威严斥责弟弟,每说到“知道吗”三个字时,就非常不客气地拍了他的后脑勺一下。 殊不知他自己也狗嘴吐不出象牙。 “善良及爱国取胜?那意思不是一样在说未来大嫂……”丑到鬼要抓去?岳望被三哥教训得很不服气。 “喂,你们两个当小叔的人,怎么对未来大嫂这么不尊敬?快道歉!不然打死你们两个!”岳远山也看不下去,赶紧喝斥两位满嘴胡言的儿子,不然要是老大的婚事被这两个家伙搞砸,那可就糟了。 “找死啊你们!”在父亲骂人的同时,岳毅也站起来,很公平的送给两位弟弟一人一记大爆栗。 “未来大嫂果然地位崇高,被向来爱打人的大哥打,我还可以忍受,但若被向来不打人的老爸打,那就很没面子,所以阿望,为了安全的将来,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委曲求全,道歉了事。”岳晨严肃地说。 “是,道歉。”岳望也一脸认真反省。“这个社会往往鼓励人们说真话却又不容许人们说真话,三哥,世态炎凉、形势比人强,我们一起来跟大嫂道歉吧!” “不,不用啦……”倪予诺双手直摇,觉得他们根本不用为说老实话而道歉。 “对不起,大嫂,我们为我们不小心说出的事实跟您道歉,希望您大人大量,将来仍能够以善良兼爱国的心,来爱护我们两个只因为诚实、说实话而被大哥打头的小叔。”岳晨说着,与岳望一同起立鞠躬。 “你们两个真的找死!”岳毅气得横眉竖目,简直想出手掐死这两个不知死活的弟弟。 “没关系啦──说实话的人不该被惩罚。”倪予诺拉着岳毅,其实她自己已忍不住而呵呵笑了起来。 “就是咩,就是咩!我就说大嫂是善良又爱国的嘛……”岳晨还要继续说,但冷不防就被岳远山刻意放大的声量给压了过去,他只好乖乖闭嘴! 反正逗未来大嫂也逗够了,剩下的精力去外头逗别的女人好了,别的女人肯定长得比大嫂不善良、不爱国,更好逗。 “予诺,希望你别跟这两个坏蛋计较,将来当公公的我会严加管教他们,你千万不要因此而不嫁给我们家阿毅!他人很好的,虽然除了英俊以外,没什么值得提的优点,但你要相信,他人很好的。”生怕岳毅乏人间津,岳远山极力推销。 这下,岳远山不讲还好,一讲,倪予诺愈发大笑得快要在地上打滚。 “大哥人很好?喂喂,阿望,老爸这样算不算散发不实广告?”看来岳晨不但没女人会死,连不讲话都会死! “喂,卖药都嘛要夸大强调药效,不然谁要买。”岳远山义正词严反驳岳晨。 对话进行到这儿,岳毅一味地摇头苦笑。 而倪予诺则终于大大地崩溃,笑到肚痛、流眼泪了! 这一家子是怎么了?父子几个全一个样! 好像讲话内容都一定要有个损人点,不然讲不下去似的。 不过,她喜欢他们!这些爱说实话又散播不实广告的未来小叔及公公,当然她最爱的,是承诺以呵护宠爱她为未来生活重心的岳毅! “伯父,我已经决定嫁给岳毅,我就一定会嫁给岳毅。” 当她笑盈盈地对岳远山说出这句话时,她知道自己此生是嫁定了岳毅! 不嫁的,是傻瓜。 “那就愈快结婚愈好,六月新娘最幸福,当我的六月新娘,如何?”岳毅无视家人在场,修长的手指柔柔地抚上倪予诺的颊边及唇角,询问的温柔语气里却饱含此事就这么说定的坚笃精神。 “六月?太快了吧?!现在都已经六月中旬了!”倪予诺惊呼。 “不快,一点也不快!准大嫂,相信我大哥简直恨不得马上就将你娶到手!”人家情话绵绵,岳晨就是忍不住要插一脚。“省得夜长梦多!” “夜长梦多?”倪予诺睁圆了眼睛,向众人投以询问的目光,最后将视线停在岳毅脸上。“什么意思?” 岳毅冷淡地横了岳晨一眼,执起倪予诺的手紧紧握住,置在他心口上。“怕你跑掉的意思。” “说得真好!对,大哥就是怕你跑掉!”你跑掉,大哥肖想已久的金居建设就飞了!看来,岳晨想报平常岳毅爱说他坏话的仇的意味是既浓厚又明显,三番两次对他左捅右砍。 “我怎么可能跑掉?”她爱他爱得可深了,怎么可能随便放弃? “那么,就当我的六月新娘了,一言为定!”岳毅趁势追问,绝不再让弟弟们捣乱。 “嗯,都听你的。”以不到半个月的时间筹备婚礼是仓促了些,但对于自己在爱上岳毅之后,便对当新娘有那么点热切期待的倪予诺而言,却也是最恰当的。 再说以岳毅这样的人才,她相信她的父母非但没道理不喜欢,肯定是谢天谢地女儿终于想开,肯嫁了。 “那太好了,太好了!阿毅你的行动力果然惊人,老爸我佩服了,我答应你的事一定兑现。” “爸,不用太称赞我!”岳毅狠狠截断父亲的话。 “喔,喔!”岳远山被儿子一喊,愣了半秒,意会后即刻住嘴,光是冲着在座的大家傻傻干笑。 一旁岳晨和岳望倒是替大哥捏了把冷汗,尤其岳晨,看在多年兄弟份上,他刚刚言语间的报仇都还报得客客气气,而这老爸真是得意忘形得太早,差点当着倪予诺的面“光明正大”地戳破岳毅的底! 父子几人的对话无端神秘,倪予诺突然觉得气氛有点僵滞,但喜上眉梢的她根本没心机想太多,兀自沉醉在岳毅温暖的眼神与轻拥里。 活了二十几年,在她失去一大笔向来最重视的钱财、也是自己最穷的时候,她有幸拥有岳毅的爱情,享受到不曾热烈渴望过的爱的感觉,她觉得现在的自己,好幸福! 婚事底定,岳毅开始积极筹备婚礼,而为了董事长的婚礼,王淑音的工作突然爆增,害她愈做愈不甘心,气得内伤一天比一天严重。 新娘又不是她,她搞不懂自己为谁辛苦为谁忙?! 她究竟在忙个什么劲?就为了几万块钱的秘书薪水吗? 区区几个臭钱怎能跟自己的感情相比呢?不,她不要坐以待毙! 每个人都有权利追求自己想要的男人和幸福,即便是她单方面暗恋岳毅,那又怎样?只要她敢争取,她就有机会! 如果在这最危险的时刻她都还不出手争取,那么这么多年来她待在他身边的意义及所做的努力,不是全然化为乌有吗? 她不允许自己到头来两手皆空,什么都得不到! “走吧!淑音,等会儿我和金董事长所谈的每一件事的每个细节,你都要比平常更仔细的记录下来,知道吗?”岳毅吩咐着王淑音。一如往常,当他的心思是用在公事上时,他总是严谨认真、一丝不苟。 “等等,董事长!”王淑音大胆地将步伐已踏往门口的岳毅挡了下来。 “有什么问题吗?你还没准备好?” “董事长对我真的一点意思也没有?”王淑音完全不理会他公事上的问话。 “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淑音?”岳毅不解地皱眉。 “我的意思很简单,董事长。这几年来,你真的射我一点喜欢的感觉也没有?当初你在寻找结婚对象的时候,我记得很清楚,你说曾经有想娶我的念头,那么是不是表示你有喜欢过我?” “淑音你……”岳毅之所以无言,是因为太过惊讶,他讶异于王淑音竟然对当时那件小事念念不忘。 “是不是?董事长?你有喜欢过我,对不对?” “是喜欢,但并非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在工作上、甚至生活上,我仰赖你的地方的确非常多,可我也从来没对你做出逾矩的事,你知道的,我对你,并没有太多复杂的想法。” “也许董事长有,只是你自己不知道?我们这么久的朝夕相处,你对我百分百的信任,我对你百分百的臣服,不论公或私,我们都是如影随形的最佳搭档,跟一般如胶似漆的情人更是没两样,你要我如何相信你对我一点感情也没有?不,董事长,我不相信。” 压抑太久的内心情感,一旦爆发便不可收拾,王淑音脆弱地声泪俱下,早已不顾长久以来所维持的坚忍专业端庄形象。 “淑音,别跟我无理取闹,你只要做好你的秘书工作,我说过,你适合当我的秘书,其他的我不想多谈。” “也许我不只适合当你的秘书,我也适合当你的妻子,董事长!” “好,或许你可以这么假设。但重点在于,我从不认为自己爱上过你,但我却很清楚知道,我爱倪予诺,虽然从相识到相爱的时间短得连我都觉得不可思议,可我就是很爱她。相信你一定看得出来,在她面前,我都可以感觉到自己的转变,何况是有绝佳观察力的你?” 闻言,王淑音饱受打击地后退了几步,先前因激动而涨红的脸色瞬间刷白。 是的,只要在倪予诺面前,董事长就跟变了个人一样── 跋扈与霸道都不翼而飞,所展现出来的全是对倪予诺满满的温柔与深情,每每让她这个从机要秘书一降而变成闲杂人等的第三者“不忍卒睹”。 她看得出来他对倪予诺的爱意与用心,她当然看得出来! 只是她从来不愿相信、不愿正视,更不甘愿服输!她总是坚定的认为自己没道理败给外在、内在样样不如她的倪予诺。 她日夜祈祷上天让岳毅跟倪予诺分手,好让岳毅回到她身边来,就跟之前倪予诺还没出现的那时候一样! 只有他与她,才是永远密不可分的好伴侣。 “我不要董事长跟倪予诺结婚,我不要!”王淑音失控吼叫,掩面大声哭泣。 “淑音,你别这样!这里是公司,我的办公室,你是不是应该控制好自己的情绪?你向来都很端庄自重的。”岳毅不认为自己该安慰因为私人情感不如意而情绪失控的员工,于是说话的口吻比平时更严厉几分。 再说,与金董事长的饭局是不容再耽搁的了。 “给你五分钟收拾好自己的情绪,金董事长的饭局对我来说有多重要,应该不需要我再提醒你吧,淑音。”岳毅一点也不想让她难堪,却无法控制自己这张脸不要摆出冷漠表情。 “董事长,很抱歉,我没办法跟你去,我要请假!”说着,不待董事长反应,王淑音就哭着跑出办公室了。 从没被员工如此对待,岳毅愣了半晌,也莫可奈何。 或许这是一个警惕,是他该换新秘书的时候了? 横竖,他都不该再将对他怀有男女之情,又显然已到了无可自拔地步的王淑音留在身边,否则她会是颗不定时的炸弹。 那头,准新郎岳毅被王淑音的问题困扰了须臾,而这头,倪予诺则满心愉悦地等待当个美丽的六月新娘──她希望自己在结婚那天不要过于“善良爱国”。 毕竟是女人,倪予诺有时只要一想到岳毅是个玉树临风、高大英挺的帅哥,而自己只是个勉强称得上清秀佳人的小女人而已,就感到遗憾。 不至于自卑,就是小小的替他惋惜──该有世上最美丽的女人来配他才对! 可是……每次都“好心”的替岳毅的处境设想了几秒,她就赶紧推翻心中的假慈悲,为自己的自私与贪心喝采兼信心喊话! 不!才不让给别人!这么好的男人当然要留给自己!她长得善良又爱国有什么关系,有爱最美、愈爱愈美嘛…… 今天是她请婚假前的最后一个上班日,跟暂时代理她工作的同事交接完后,她获准提早下班。 于是她带着同事们的祝福,满心愉悦的走出公司,本想打电话给岳毅邀他一同吃饭,却猛然想起他今天中午有重要饭局,不能“随传随到”。 不过没关系,男人为事业忙碌是好现象,倪予诺可以体谅甚至欣赏他对发展事业的热衷与雄心。 将手机收回包包里,她开心地笑了笑,踩着轻盈的步伐往机车停放处走去。 “倪小姐。” 背后有人呼唤,倪予诺回头瞧见了神色惨白憔悴的王淑音。 “王小姐,你好……你怎么会在这里?”倪予诺呐呐地问候,奇怪她这时候应该是跟在岳毅身边工作才对,怎么会出现在此?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有些事想跟你说。” “有事对我说?那么,我们要找个地方坐吗?” “不用,我把话说完就走。”王淑音板着脸,语气也很冰冷。 “那你请说吧!”倪予诺悉听尊便,反应也不太热络。反正王淑音从来没给她好脸色看过,她早已习惯她一副冰山美人的高姿态。 “首先我必须恭喜你即将成为毅壮山河的董事长夫人。” “谢谢。”不过,她的恭喜听起来令人怪不舒服的。 “但我也必须诚实地对你表达我的遗憾。”王淑音勾起唇角冷笑一声。 “遗憾?” “倪小姐,你知道董事长为什么急着找对象结婚吗?” “我并不知道他‘急着’找对象结婚,我只记得他曾经说过,他觉得自己已到了适婚年龄。” “谎言!倪小姐,那是他天大的谎言。”王淑音的嗓音倏然拔尖,眼神凌厉万分。 “谎言?王小姐,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我再问你,你知道金居建设吗?” “我听过。”大约半年前金居建设传出财务危机,当时新闻很轰动,前不久王淑音也曾当着她的面,为岳毅做有关金居建设的什么内部消息报告,只不过她没听完就告辞了。 “董事长想并购金居建设,藉此扩充事业版图。” “那的确是岳毅会做的事。”倪予诺点头。 “但是,以毅壮山河目前的财力面言,想并购金居建设根本是痴人说梦。” “是这样吗?我倒不清楚。”她当然不清楚,别说毅壮山河这等一般人难以逼视的事业体制,连岳毅这位快成为她丈夫的男人,她也只不过才认识几个月而已,说她对他、或对他的事业会有多深入的了解,那是不可能的。 而相爱,不过是缘分深厚,以及彼此都具有令对方无法抗拒的吸引力。 “于是董事长在逼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向他的父亲岳远山求助,岳远山一直是个对儿子有求必应的好父亲,可是这次他不知哪根筋不对,竟出了个难题给董事长,言明要董事长在三个月内选定结婚对象,否则资金的事就免谈,所以董事长开始急着找寻结婚对象。” “你说的……都是真的?你的意思是说,岳毅为了从他父亲手中取得资金,而答应以完成自己的婚姻大事做为交换条件?”倪予诺额际及鼻头冒出几粒汗珠,憋着呼吸的她,顶着暖阳却觉得心情低迷冰冷。 如果王淑音的话属实,则无疑说明了一件事──岳毅为了钱,欺骗她倪予诺的感情,而他会迫不及待地想将她娶进门,更是为了要赶快拿到钱! “我没有骗你的理由。”说出残酷事实的理由倒是有。那就是她王淑音得不到的,即使别人能拥有,她也要让对方难过痛苦、生不如死! “岳毅真是因为这样才来认识我、追求我、想娶我?” “你这么说是没错,可是你少了个过程,这个过程我不介意告诉你。”王淑音诡谲地斜扬唇角,十足睥睨的态度。 “什么过程?我不懂。” “本来董事长的首选结婚对象是我,不过,因为我跟在董事长身边做事多年,深知董事长或许是个好老板,但绝不可能成为一个好丈夫、好情人,所以我拒绝了他,然后,被我拒绝的董事长在迫不得已的情况下,只好退而求其次找上你……”王淑音由满脸轻蔑忽转为同情怜悯,企图一举粉碎倪予诺的尊严。 也的确,倪予诺的自尊已因王淑音一句句残酷的告知,而严重受创了。 原来她倪予诺,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 是因为她有“实质且昂贵”的利用价值,他才看上她! 一切都是因为他与岳远山做了条件交换,为了钱,他昧着良知、完全不顾后果地招惹她! 怪不得,他说他要找个在婚后能不互相羁绊、充分享有自由空间的伴侣,这表面上是种开明与洒脱,说穿了却只是他自私地在为自己留后路! 可是,事情是不是有些不太对劲?何以婚礼在即,向来对岳毅忠诚的王淑音却在此时扯他后腿,来告诉她这些? “我不懂你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些?王淑音,你有什么目的?” “我没有任何目的。若说有,唯一就是你太单纯、太好骗,基于同样身为女人的立场,我觉得我有义务告诉你真相。至于你如何选择、如何决定,我无权置喙,也无从干涉起。” “你……”王淑音真的没有任何恶意吗? 倪予诺不相信,却也无从怀疑。 只觉得内心一片混乱,像好好的一个家被盗贼、恶徒上门偷窃、找碴,打翻了所有摆好的家具与装饰,偷走了珍贵的宝物,留下满目疮痍、惨不忍睹。 “董事长中午跟金居建设董事长商谈并购细节,回头你可以问问董事长结果。倪予诺,要钱还是要自尊,我知道这很难抉择,不过我可以很自信的跟你说,如果换作是我,我绝不允许自尊心被恶意践踏。” 好吧!她王淑音现在所说的全是屁话、狗屎! 反正她不在意了,在她决定当个别人婚姻破坏者的同时,她早就不把自己当人看了。 无所谓了,她不在乎了。 得不到岳毅的爱,她宁愿毁灭他,也不愿让自己成为委曲求全的小可怜! 这年头,小可怜只会教人指着鼻子骂笨,不会引人疼惜同情,而坏女人就不一样了。 坏女人行情看俏,一生中,就该放任自己当一次坏女人! 坏女人万岁,坏女人万岁,坏女人王淑音万岁! 王淑音忿恨将牙一咬,连告辞一声都没有就转身离去,这坏女人,脸上却垂挂着两行小可怜专属的清泪。 而留在原地的倪予诺,两眼失神地盯着前方车水马龙,不知身之所在、更不知心已飘往何方。 脑海里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的充斥着一个名字──岳毅、岳毅、岳毅!教她头昏脑胀得快爆炸,什么都没办法思考! 第十章 婚礼只剩五天,她逃得了吗? 一整晚,倪予诺独自待在家里反反覆覆的思考、推演着如何与岳毅摊牌。 但是,真要摊牌吗? 若不摊牌,难道真要装糊涂、装快乐的嫁给他,然后当起人人称羡、自己却肯定会良心不安的董事长夫人? 为什么她遇见的爱情与男人,是要掺杂着令人难堪的金钱利益关系? 为什么不像别人一样纯粹为爱而爱,纯粹为喜欢而喜欢,纯粹为想终生厮守而携手步入红毯的那一端? 为什么偏偏她的爱情婚姻是要被拿来换钱的? “我回来了。”倪予诺犹呆坐在沙发上反覆思索。岳毅一进屋便热情难耐地拥吻住她。“我好想你!奇怪,今天特别想你……” 大概是摇钱树成熟结果了,就快要可以摇钱下来买金居建设了,所以特别想她吧?倪予诺猜测着他话中之意。 “不要吻我……”愈想愈气急败坏,她推抵着岳毅的胸膛,拒绝他的热情……她第一次这么做。 “怎么了?”岳毅诧异地停止亲热动作。 “没事,你……生意谈得怎么样?”倪予诺眼神闪烁、吞吐发问。 “托你的福,很顺利。”岳毅笑着说,且饶富兴味地打量起她。“怎么突然关心起我谈生意的事了?是不是快要当董娘了,想学学生意经?” “才不是!”她使劲推开他,站起来背对他。 托你的福……是啊!的确是托她倪予诺的福,他还真诚实。再度为他所说的话下了自己的注解,倪予诺正一步步朝不谅解的冷洞钻去。 “你怎么了?为什么突然不开心?”岳毅从身后环住她,下巴抵进她的肩窝,在她耳边低语。 “如果我说,我不想嫁给你了,可不可以?” 不知该如何切入主题,倪予诺只好先旁敲侧击一下,等她慢慢试探出个头绪,再做最后决定。 “如果你够了解我,就该知道你根本不需要这样问我,因为我不会让你口中的‘如果’发生!”重话说毕,岳毅轻啮她的耳垂,亟欲挑逗她的热情。 “岳毅,在婚礼前这段时间,你可不可以先搬回家?” “为什么赶我?生活费及违规罚单我可都是有照缴的,你怎能随便赶我走?” 事态严重喔? 这女人到底哪根筋不对了,先是问他可不可以不嫁他,下一句便开口赶他回家? “有些事我不好说得太明白,我只能告诉你,婚礼剩下五天,在这五天内我要审慎重新思考嫁给你的可能性,所以我需要一个人清静,你不要来扰乱我。” 倪予诺抓开他环着她身子的手臂,往前走了好几步,拉出一道两人在这屋子里有史以来最大的距离。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岳毅没跟上,在她背后厉声质问。 “再清楚不过。”背对的声音有些空荡寂寥。 “为什么要重新审慎思考你嫁给我的可能性?我犯了错的话,你大可以开张巨额的罚单过来,我眉头皱都不会皱一下!你不需要以五天不见面的方式来惩罚我,或是考验我。” “你,有着万丈雄心的你,并没有犯错,错的可能是我。” 人说兵不厌诈,无奸不成商,岳毅为了达到扩展事业的目的,而使出欺骗女人感情的卑劣手段,也很符合他向来强势和霸道的作风,在腥风血雨、尔虞我诈的商场上,这哪算是犯错来的? 不,他没错!简直令人激赏到要给他起立鼓鼓掌了! 倒楣的、不开心的,只有她倪予诺一个人而已。 被艳丽多彩的爱情包装给迷眩了理智,拆开美丽诱人的包装后,被里头装填的邪恶与卑劣给吓得六神无主、进退失据。 在爱情的世界里,理智是参考用的、短暂自我安慰的,根本鲜少有人能在充满魅惑的爱情里安然无恙,或全身而退。 “你最好把话说清楚一点,别跟我玩文字游戏,我不想猜疑你。” “婚礼当天,我如果出现站在你身旁,就表示我通过了自己这一关,可以开心地当你的新娘;如果我没出现,那么你就该知道,你并没通过我这一关,婚礼可以提早收摊了。” “究竟是什么原因你非要这样不可?我做了什么事惹你不高兴,请你直接说出来,不要大费周章的搞这些什么通关不通关的,我没心情跟你玩!” 娶老婆哪有这么难、这么麻烦的? 都说好要一辈子作伴的,两个另一半合而为一成就完美的爱情,这下她都当儿戏了是吗? 岳毅原本的好心情一下子被她的无理取闹搞糟了,厚实的胸膛因气怒急喘而起了巨大的起伏,有一瞬间,他以为自己会气到爆脑浆! 倪予诺你这个大笨蛋!吃错什么药啊?! “你没心情玩,那就不要玩!我没有非要你不可!”他自己是爱情骗子还不赶快回家去闭门思过反省,还敢理直气壮对她吼,他、他、他是在吼什么意思的?! 该嘶叫狂吼的人是她才对吧! “你没有非要我不可?那你是想要谁啊?你说啊!”事态果然严重,岳毅气急败坏的指着她的鼻子,像猛兽般地咆哮。 “谁都可以,就是不要你,这答案你满不满意?我不想嫁给你了,不嫁了,不嫁了,你走!回去当你的奸商大董事长,我不要嫁了!”呜哇──吼没几声,倪予诺开始狂哭。 岳毅欺人大甚、欺人大甚啦……差点就让他娶了夫人又得金,她才不要让他大奸商那么好过,她才不要! “倪予诺你……不要哭。”见她精神大崩溃,泪流满面,岳毅心里阵阵泛疼,不断自问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两人会吵得不可开交。 一天到晚斗嘴斗得甜蜜蜜,从没正式吵过架,没想一吵竟吵得如此天翻地覆。 弄哭了她,也难过了自己。 他上前正想拥住她求和,岂料她身子一转,把自己关进房间里,然后她的长声尖吼穿透过门板,传入岳毅耳里── “在我出来前,你最好赶快消失,不要让我见到你!如果等我出来,你还在的话,我、我……” 怎样?怎样? 岳毅倚着门板,铁青着脸等待善良爱国的清秀佳人宣判。 “我,我就连考虑也不考虑,直接决定不要嫁给你!” “你……算你狠!” 我走,我走,我走就是了……岳毅隐忍着满肚子火,依依不舍地离去。 倪予诺这个大笨蛋,大概是嫌日子太好过了,婚前给他来这套!分明是存心故意“挑刚ㄟ”要他气死、呕死、憋死、难受死。 五天后,有种她就别出现!不然娶她进了门,他不好好修理她一顿先,他就做牛做马任她骑个过瘾! 呃…… 好、好啦,收回刚才的气话,她可以有种不出现,他却没种见她不出现。 老天爷,五天后,请一定要让他岳毅的新娘乖乖的出现啊! 婚礼倒数第四天,下午。 辗转反侧一夜之后,为了打发难过想不开的白天时间,倪予诺自动跑去予信家帮忙弟媳妇晓兰带孩子。 在双胞胎咿咿呀呀声中及尿布、奶粉堆里,她的神思依然不间断地绕着自己的感情问题,失魂到好几次不是差点将小侄子摔到地上去,就是把他们的头当沙包撞来撞去。 因为遇见你,我感受到爱的存在与魔力,我想要跟你在一起,不管谁牵挂谁、谁羁绊谁,我们就是要在一起…… 这些情话到底算不算数、真不真心? 想起岳毅说过的情话,倪予诺便心如刀割,再想到自己感情被他这样的奸商骗了去,就更懊悔得想快快死去。 就说吧!梦想不伤人,爱情才伤人。 早知就好好守住梦想、不要中途变节,这下好了,正因她中途变节,将梦想摆一边,爱情摆中间,才无端遭受情害。 “电话,姊。”晓兰将一直在响的手机递给倪予诺。 “喔,谢谢。”倪予诺将抱在手上的双胞胎其中一个还给晓兰,接起电话。 “您好,请问是倪小姐吗?” “是,你哪位?”倪予诺有气无力地问。 “我这里是‘人生好伴侣’婚纱公司,今天下午两点钟是倪小姐您预定试穿礼服的时间,请问倪小姐有要更动时间吗?还是可以直接前来?” “两点……”对,岳毅曾再三叮咛她,今天下午两点要试穿结婚礼服没错。 当时,他深情绪络的搂着她,对她说,那是他特地为她量身订制的一套高贵典雅、很符合她清秀气质的礼服,还有全套的珠宝配件首饰。 他还说,她一定是全世界最美的新娘。 她实在超想去试穿看看那光用想的,就知道一定美得不得了的礼服。 可是去了,就太没个性了吧! 她都考虑不嫁了,还试穿什么礼服呢!天杀的倪予诺!你要就向现实低头赶快去,不要就狠狠地拒绝不要去,少在这里心猿意马,超没种的。 “倪小姐方便过来吗?” “呃,我不方便,抱歉,麻烦你帮我改明天。”去也不是、不去也不是,再给她多考虑一天吧! “倪小姐要改明天什么时候?也是下午两点好吗?”对方很有耐心。 “好,就明天下午两点,谢谢。”倪予诺挂断电话又开始恍神。 婚纱耶,飘然如仙的雪白婚纱耶! 她穿起来不知会变成什么样子,一定美极了! “大嫂,请原谅我当时有眼无珠,其实你比我想像中的还美丽!” “对啊,大嫂,原来你是以美丽妖娇取胜的,以前我真是错怪你了。” “我亲爱的另一半,如果失去你,我一定活不下去,来,快来老公的怀抱里、让老公好好的吻吻你……” 咚! 天外飞来一罐装有两百西西奶水的奶瓶,命中倪予诺的头顶! 双胞胎干得好,正巧打醒姑姑神经病发作的白日梦。 倪予诺瞪着顽皮的小婴儿,一面抚着发疼的头顶,眼眶红了,泪水也不听使唤的流了下来。 婚礼倒数第三天,下午。 “倪小姐,现在是两点十分,您方便过来试穿礼服了吗?” “呃,不好意思,麻烦再改一下时间,我现在不方便去。”哪里不方便?简直是闲闲等着去,只是不甘心去而已。 “好,请问要改什么时候?” “明天同一时间。” “好,等您喔!”对方依然那么有职业素养。 倪予诺叹着气,忍不住爆粗口。“混蛋,我想去──我超想去!” 好,明天去,去试穿一下也不会怎样,又不是说试穿了她就一定得嫁。 “喂?我不是说过,你不要来吵我吗?” 才挂上婚纱公司的电话,岳毅的电话就接着响起,她大可以不接,但就没个性的想听听他的声音。 哎,她是神经病末期吧?才如此折腾自己。没人逼她嫁,也没人逼她不要嫁,她是在自寻烦恼个什么东西! 他就爱钱、爱拚事业嘛!她就大方成全他嘛,有何不可? 面子一斤值多少?尊严又一斤值多少?等她成了“镶金又包银”的董事长夫人,不是要多少有多少吗? 她何须斤斤计较自己仅存的微小尊严…… 仅存的微小尊严……不,仅存的微小尊严更可贵,不是金钱能买得到的。 没错,她的尊严,真心可换,金钱买不到。 岳毅糟蹋了她的尊严,她就用不嫁他来惩罚他,让他人财两失,让他没了夫人又没金居,再让他被他父亲骂得狗血淋头、被他的弟弟们笑得掉大牙,更好! “怎么不去试穿礼服?” “又没打算嫁给你,试穿什么礼服?我帮你特别订制了一套‘阿嬷尼’寿衣,你要不要去试穿看看?” “你发神经!”竟然教他去试穿寿衣……好狠的女人! “就发神经啦!我不想跟你好了,你不要再打电话来骚扰我了。”一想到自己不是他当初选新娘的首选,而是“无鱼虾也好”之下才雀屏中选,倪予诺就醋劲翻天! 粗鲁地挂断电话,将手机随手抛开。 相信再多接几次电话,她的手机很快就会去阎王府报到。 “倪予诺,你到底吃错了什么药?!”彼端岳毅青筋暴跳,被未来的“另一半”勾起他的暴戾性格,也出气地将手机发狠往旁边一抛! 看来再娶不到佳人归,他的手机肯定比他更早一步气绝身亡穿寿衣。 婚礼倒数第二天,下午。 婚礼日期一天天逼近了,新娘却连去试穿礼服都不肯,不论是对倪予诺,或对自己,岳毅都愈来愈没信心。 几天来,他一直弄不懂倪予诺何以突然态度丕变,直到副秘书余瑶瑶受托呈上王淑音的辞职信时,他才恍然有了一丁点头绪。 再思及他与倪予诺争吵的那天,一开始先是罕见地问他“生意谈得怎么样”,盛怒中的她还曾骂他一句“回去当你的奸商大董事长”,这些话也让他迟疑想了很久,总觉得她不会无缘无故就骂他奸商,一定事出有因。 “董事长,我有些话想对您说。”王淑音一走,没意外的话,升任秘书的人选当然非余瑶瑶莫属,而她正巧握有对董事长而言非常重要的资讯,因此她想趁机对董事长表示忠诚,也算是先驰得点。 “你说。” “董事长和金董事长会面的那天,淑音跑去找倪小姐,我想倪小姐之所以重新考虑与董事长的婚事,八成与淑音跟她说了什么有极大关系。” “你是说,淑音把……”他想并购金居建设的计昼始末,全都告诉了予诺? 肯定是淑音刻意去爆的料,整个公司上下,他只有告诉过她,他与父亲之间有个条件交换的事! 难道王淑音已经将他的秘密全数抖了出来?!否则余瑶瑶不会一脸什么都知道的样子! “瑶瑶,你知道多少?”岳毅沉声问。 “董事长指并购金居建设的事吗?我只知道董事长筹资已不成问题,不久的将来毅壮山河就可正式入主金居建设。” “资金的来源,你不知道?” “董事长父亲帮的大忙,不是吗?”不用猜也知道一定是董事长父亲的资助,大家只是不明白为什么要拖那么久就是了……关于这点,众说纷纭,就是没人知道确切的答案。 “是我父亲帮的忙没错,好了,瑶瑶,淑音的辞呈我会批,没事你先下去。”岳毅俐落地结束谈话。 “是,董事长,那我先出去了。”余瑶瑶微弯腰行礼后,退出办公室。 她一走,岳毅也抓起外套便往外冲。 倪予诺这笨家伙一定误会他了! “倪小姐去试穿礼服了没有?” 岳毅边开车边打电话去婚纱公司询问,果然又得到一个“没有耶!倪小姐又顺延到明天了”的答覆。 顺延顺延,她要顺延到什么时候?!再顺延下去,两人头发不都要白了、掉光了吗?! “予诺,我有话跟你说,你在哪里?” 去她家等半天没逮到人,电话也好不容易才拨通,一听到倪予诺坏声坏气地“喂”了一声,岳毅更是心急如焚,未能缓下片刻。 “你要试穿寿衣啊?” “你胡说什么啦?快告诉我你在哪里,我们见面再谈!” “不告诉你。”叩!电话挂断。 “你以为你不告诉我,我就找不到你吗?”这笨女人!电话中传来小婴儿的哭声及另外一个女人哄小孩的说话声,他早已聪明的猜到她在倪子信家里。 没几分钟,他已站在倪予信家门外按门铃。 “姊,我订了一箱奶粉,可能是宅配送到家了,你去帮我开门好吗?”晓兰一面安抚着以接力赛方式哭泣的双胞胎,一面央请着说要来帮忙照顾小孩,却常常发呆帮了倒忙、害小孩哭得更厉害的姊姊前往应门。 “喔!好啊!”开门比带小孩简单多了,倪予诺乐意帮忙。 “就知道你在这里!”门一开,她就被男人给抓住了! “你来做什么?说好这几天你不要打扰我,你还找到这里来?”倪予诺责怪并刁钻地挣扎着。 “我要告诉你一件事。” “什么事?你要试穿寿衣是不是?好啊,我带你去。”虽然不知他要说什么,但她就是要故意跳开话题。 “寿衣等百年后再试穿还不迟,眼前是你不肯去试穿结婚礼服,那才糟糕!” “还没决定好要不要嫁给你,我才不要试穿!” “只剩一天半了你还在考虑?!为什么你要这样折磨我?不把我的心搞得七上八下、一刻不安宁,你不甘心是吗?” “谁要你欺骗我的感情!为了钱,你什么事做不出来?我就是打定主意不要嫁给你,让你一毛钱也拿不到才能泄我心头之恨!” “要钱是真的,但我没有欺骗你的感情,你不要胡乱指控我,倪予诺。” “你有!你为了得到你父亲的资助而耍心机来招惹我,让我误以为你爱我,你敢否认事情不是这样的吗?” “那是一开始。” “说到一开始?说到一开始我就更气!一开始你看上的结婚对象是王淑音,根本不是我!你是被她拒绝了,才‘没鱼虾也好’的来招惹我!” “你……什么没鱼虾也好?!事情不是这样!”岳毅啼笑皆非。 “劝你最好别愈描愈黑。”倪予诺冷笑,瞧他那副“冤枉啊大人”的表情,装得跟真的一样,她不会上当的啦! “我不想随便侮辱女人,也无意在背后拆王淑音的台,但是我必须严正澄清一点,虽然当时的我确实有一闪即逝的念头,想干脆娶她当老婆算了免得麻烦,但我很快就推翻掉那个想法,再说,被拒绝的人不是我。”岳毅不卑不亢地解释着,沉稳的态度倒不像是在事后圆谎。 “难不成你要告诉我,是你拒绝了王淑音,哼!”鬼才相信。 “你听懂就好。” “你……”难道真是王淑音故意颠倒事实,为的就是引发她的嫉妒心? 如果是的话,那么王淑音是成功了,因为倪予诺确实为了这事吃醋吃到快吐! “我已经真真实实爱上你了,你看不出来?感受不出来吗?” “我不是你的首选。”倪予诺一脸哀怨,犹为此事耿耿于怀。 “不是首选,却是上上之选。” “骗人!说得这么好听,你为了达到目的,什么好听话说不出来?” “我真的爱你。”岳毅放开她,缓和自己的情绪,沉沉嗓音中有无比的坚定。 “岳毅,我也没什么了不起,谈不上有什么高尚情操,但是我有我的尊严和坚持,我希望拥有一份最纯净无瑕的感情又有什么不对?是你破坏了我们之间该有的纯净,是你!” “我快要无话可说。” “那就不要说了!” “我仍然会在婚礼上等你。” “你爱等就去等,我未必会出现。”倪予诺忿而转身进屋,在她将门甩上前的一刹那,门板被岳毅给一手挡下,然后在感觉得到他呼吸律动的近距离之下,她听见了他语重心长的一段告白。 “你可以不必准时出现,也可以无限期顺延你试穿礼服的时间,但我一定要让你明白,我热爱我的事业,不管它是怎么来的、怎么成长、怎么壮大的,那都只是个过程而已,我从不后悔自己所下的每个决定和所做过的一切。 你说我卑劣也好、无奸不成商也好,我却非常庆幸自己竟然能在这追名逐利的过程中,意外地找到我要的爱情和女人。 倪予诺小姐,为什么你就没有雅量让我当个人财两得的幸运男人,而非要将我打人赔了夫人又折兵的地狱里?难道这就是你爱我的方式和心情?” “我……” 倪予诺像中了一箭,想辩解些什么,却在出口之际发现自己居然找不到任何一句说词来证明爱他的心。 “我在婚礼上等你,无限期等你,不过请你记得,错过了后天的婚礼,将来你的婚礼势必没这般风光,我会用最省钱、最阳春的方式,随随便便把你娶回家放就算。” 说完,岳毅深深凝视她一眼,本想来个一吻的欲望他都强忍住了,转身上车扬尘而去。 威胁利诱、软硬兼施……他,岳毅。果然是惯性奸商。连娶老婆都这么嚣张! “姊,你的手机又响了。”倪予诺才一进屋,晓兰又递上那支宛如风中残烛的手机。 “喂?小芙?好久不见。” “听说,你在闹别扭,不想嫁人啦?”童小芙半嘲笑地说。 “你消息真灵通!是啊,想不出有什么理由非嫁他不可,你都不知道他有多可恶!”倪予诺咬牙切齿的,告状的同时颇有责怪童小芙这位媒人的意味。 “我都说过了啊,岳毅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的嘛!既没优点来的,就表示缺点一大堆啊,你要爱上这种人,就要硬颈一点嘛!”童小芙一副没什么大不了的轻松语气,说她是标准的幸灾乐祸,不知有没有冤枉她? “是喔,你是在告诉我‘爱到卡惨死’就对了!”涉世未深、交友不慎,她倪予诺以后要严选朋友。 “其实我只是特地来告诉你一件事。” “嗯,说。”已经懒得太热络。 “你知道当初我为什么会跟岳毅分手吗?” “不就是他除了英俊、没其他优点嘛!哈哈!”亏自己还笑得出来……哎! “并不是这样。我只是在岳毅抽选的‘异能牌’当中看见了他另一半的名字,并不是我。”童小芙家传的“童氏异能牌”有神奇解惑力量,一直神秘地存在着,非近亲好友,她是不轻易替人卜算的。 “不是你的名字,难不成是我?哈!”倪予诺胡乱搭腔讪笑,完全没认真。 “是啊,就是你啊!这就是我硬要将你推到他身边的原因啊!” 闻言,倪予诺瞬间成为急冻人──手机掉地上,飞出许多碎块,寿终正寝。 尾声 婚礼倒数最后一天,下午。 “请问倪小姐去试穿礼服了吗?” “没有喔,又顺延到明天了。” 这女人脾气真拗成这样?岳毅不祥的预感这个时候已绷到最极限。没关系,还有一天!他禁得起她采用“拖延战术”凌迟他的心的反击。 婚礼当天,上午。 “请问倪小姐去试穿礼服了吗?” “没有喔!” “又顺延了?”她还真能延!都火烧眉毛了,她还在延?! “没有耶,倪小姐说这次不用延,以后也通通都不用延了,而且还再三强调以后不要跟她提试穿礼服的事,她烦死了。” 什么?! 对方言下之意是──倪予诺当真铁了心不嫁了? 岳毅这准新郎整装到一半,一听到婚纱公司的回答,他整颗心都快停了。 她真的不来了?真要教他“等无人”? 不管了,如果她执意要上演一出“落跑新娘”,那也得要有个新郎官站在红毯的那一端应景等她落跑吧! 别被她气着,他只要赶紧将自己打理好,领着迎亲队伍前往饭店的结婚礼堂。 知名饭店里,精心布置的礼堂上,张灯结彩,鲜花处处,心型气球这边一束那边一束,红囍字与红爱心剪纸也不嫌俗气的四处张贴着。 如此富丽堂皇的结婚礼堂,浪漫乐曲交织着宾客们的窃窃私语,弥漫着一股不安,仿佛大家都在问── 新娘咧?怎么没看见新娘? 新郎站在见证的牧师面前,英俊的脸庞与伟岸的身影无端落寞。 一旁岳家为数众多的近亲、至友,个个紧张得捏把冷汗,而倪家少数出席者,包括父母在内,却都没人知道倪予诺到底在搞什么鬼。 时间一分一秒的消逝,就在宾客们等得不耐烦时,岳毅终于步上台去,准备宣布这个婚礼的难堪下场── “抱歉了,各位亲朋好友、贵宾们,很显然,我的新娘已不知去向,在此由我新郎本人正式宣布这个婚礼取消,结束……” “哇!怎么可能?!”大家一阵哗然,不敢置信堂堂毅壮山河董事长的婚礼,竟以等无新娘的悲剧收场! “现在请大家解──”就在岳毅准备请大家依序解散时,突然从入口处传来一阵急骤的跑步声及长喊。 “不!不要解散,我要结婚!” 每个人都回头,吃惊万分地看向来者,在确定一身雪白纱裙,宛如仙女出尘的女人正是新娘本尊驾到无误时,大家总算松了口气“破惊为笑”,以热烈掌声欢迎主角“莅临现场”。 好个倪予诺!不弄得我惊心动魄,你不痛快就是了。 岳毅暗咒,终于放下心中大石,朗笑地步下台,重新站回属于他新郎官的专属位置,回头以满眼爱意望着、等待着他期盼已久的新娘。 倪予诺的父亲见女儿出现,于是赶紧上前与之交臂,喜洋洋、笑眯眯地在结婚进行曲伴奏之下,领着女儿缓慢而有韵律地往红色地毯的前方走去。 一生没为女儿做过什么,倪父只愿亲手将女儿交付在值得倚靠信赖的好男人手中,一辈子幸福美满。 “娘子回头金不换,倪予诺,你终究要嫁给我。”岳毅执起从岳父手中递过来的纤纤小手,春风得意的笑容再也无法从他嘴边抹去。 “听说当董娘感觉好像很不赖,我当然要赶紧回来卡位,不然哪天被别人捷足先登,我就亏大了。还有,我很怕现在不嫁,将来人老珠黄不值钱,你真要随随便便就把我娶回家,那我不就显得太廉价了!” 吃亏的生意能不做就不做,让人高高捧在手心上才是明智之举! 除了童小芙的指点迷津,以上想法是倪予诺的最终省思。 若非如此,也许今天的她,真有可能傻傻地将唾手可得的幸福给无限期顺延下去,那岂不是笨过头了吗? “我听婚纱公司的小姐说你没去试穿礼服,又说什么再也不用顺延了、往后都别提了……你知道我简直难受得快死掉。” “我的确没试穿礼服,而是直接穿了就走,往后当然也不用再顺延啦!不然你是要我嫁几次?”倪予诺笑语嫣然,说她是最美的新娘,应该不会有人反对了。 “原来是这样啊!”岳毅惊觉上当,不过,这刺激且深刻的感觉将令他永生难忘。 “好了,我来了,现在我们赶快举行婚礼吧!”扬言不嫁的人,现在可等不及了。 “等等,从倪小姐变成岳夫人,是不是需要来个通关密语?” “我就知道你不会轻易放过我。”倪予诺噘唇娇笑。 岳毅俊眉一挑,笑而未语。 “我爱钱,更爱你,没有你,我活不下去,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很好,那么我们来结婚吧!”岳毅心满意足地称许着他等来不易的新娘。 在这个盛典上,另一半加另一半,在六月热情满分的季节及众人见证下,结成完整圆满的甜美果实。 爱情,或许令人牵肠挂肚,但那又何尝不是种一直被人期待着的幸福? 在神的面前,誓言已许。他愿意,她也愿意! 后记 【烫发像乱爱 田婈】 很俗不可耐的标题,却是我胸口永远的痛! 话说田婈本人从小就发量稀少,更不用说现在年纪大了,自然不复当年堪称长发飘飘“背影还可以”的轻盈模样,尤其最近可能跟季节或生活型态有关,发现头发实在掉得很厉害,头顶都快秃了!(打击!) 加上本人发质细软偏油性,每天洗完头不到半天,秀发们就开始萎靡不振,纷纷塌下贴近头皮,然后又因为发色乌黑,更使整颗头看起来无比沉重、晦气、阴暗……(欧买尬!这是什么人生……) 顺带一提发色,由于个人相当喜爱咖啡色或褐色之类的那种看起来比较轻盈的发色,过去几年来也曾染过不少次头发,有人说染头发是条不归路一说得真有道理”,就跟拉皮、打玻尿酸、肉毒杆菌等小型美容或整型一样,一旦踏出第一步,往后就再也难以收脚。 所以每次当头发一寸寸长长,发根和发尾的颜色相差过多,简直壁垒分明、令人愈看愈不顺眼时,就是给头发一点颜色瞧瞧的时候。 而这次虽然留长了头发,却忍着、忍着也隔了好久没再去染它,想说慢慢回复原本的黑色,就从此不再染了,因此这次,我就顶着上半部全黑、下半部红黑黄都有的一头扁塌秀发去烫头发久。 至于该如何选择美发院呢? 根据我多次被当凯子的经验,我觉得还是以便宜为考虑好了,即便是最后烫坏了,心也不至于那么痛,所以我一开始就打定主意要去朋友介绍的一家美发院试试看。 这家美发院近年来在我们这区广告打得很大,电视广告或宣传车广告,一天到晚都看得到、听得到。 偏偏,它位于何处,我和bpa都不知道(明明跟我们家同一条路),出了门找不着,才打电话问我们楼下的小姐,小姐指点了一下方位,又说:“不然小x也不错,服务满好的。” 于是在我和bpa在被告知地点却仍找不到先前想去的那一家时,正巧看见小x的招牌,所以bpa就直接在店门口放我下车了。(想想我也真乖舛,小x发廊我家斜对面就有一家,我不去,偏要绕一大圈去另一家分店,老板根本是同一个。) 总之,我就进去烫了,服务的确也不错,只是,不知是设计师心不在焉还是健忘,我明明跟她强调“我要烫很卷,但是我的头发超不容易卷,你要帮我注意一下!”结果你知的,事情偏偏很不美好,我最后是顶着一头有烫跟没烫差不多的头发回家。 也真服了那位设计师,因为吹整当时她明明已经感觉到这头头发几乎没什么卷度,她还睁眼说瞎话,说卷度刚好,并热络地提醒我日后该怎么整理才会好看,我是那种不好意思当面吐槽的人,只好频频微笑点头。 心想:折腾了一下午、天都黑了,结果却是这般似卷不卷的模样,跟我走进店里时根本没有什么差别,好,你给我记住! 回家后,小姐惊呼不可思议:哇!你是有烫没烫?! 好吧!就当我没烫吧!不然能怎么办? 当然啦!此事由小姐口中传回那位设计师耳里,为了负责,便要我再去烫一次,还说如果我不想跑太远,可以就近在我家斜对面那家补烫就好。 是啦!最好我还有再去接受折腾几小时的精力啦!也最好我有那么厚脸皮敢跑去“我们家斜对面那家”去补烫啦!(业绩都没给那家了,我哪好意思去做免钱的补烫?!) 然后,有朋友见我花了比先前预算还多上一倍的价钱,烫了个失败的发型,她非常看不下去,而且在一个多月后,她终于忍不住(我自己都忍得住了,她忍不住!哈哈!),于是热心地打电话到她常去的一家美发院帮我预约,然后又热心地千里迢迢(相隔两乡镇)载我去,并全程陪伴……感恩、感恩! 最后,在花了比小x还多一点点钱之后,我总算顶着一头因修剪掉不少而使整头发色一致,而且又卷、又蓬、又充满空气感的头发回家了! 但是,你知的,好景不常乃人之常运,卷蓬了没几天的这头秀发,当然又开始走样、向下沉沦了。 不过没关系,至少它们现在还明显看得出来──嗯,它们是烫过的,没错!嗯,它们是卷的,没错! 好啰,三千烦恼丝果然令人不烦恼都不行,以上就是我在短短一个半月内烫两次头发的无奈经验。 那么,顶上头毛之烦恼告一段落,现在该来说说正事儿! 也就是,此书〈就是想娶你》乃田婈在下我,迈入写作之路的第三大关,前两大关在松松众可爱的编编们指导关照下已顺利完成,在此除表达谢意之外,更希望第三大关的开始,也会是个绝佳绝妙的好开始。麻烦编编们继续照顾啰! 而在此书中,有一处个人觉得值得一提的有趣桥段,即女主角倪予诺答应与男主角岳毅先生同住之后,先下手为强地拟定了一份“同住生活公约”,其中有不少稍嫌严苛的规定及罚则,所谓生活罚单是也。 这个点子,不讳言是来自于我之前曾阅读过知名旅行(主妇)作家郑华娟小姐所着《莱茵情人》一书,其中名为“污点罚款单”的单元。 那单元里尽述的便是郑华娟小姐自己对日常生活家务事的看法及处理态度,她的德籍先生也很老实慎重地配合这位有事没事就是爱制造生活趣味的老婆,看似平常的相处,其间的乐趣却激起我诸多的浪漫情怀。 于是乎,在《就是想娶你》一书中,我便将这份长久以来一直留存在心中的简单平凡却又觉得好生浪漫的情节,在故事走向确定之后,让女主角以半是本性发作、半是故意恶整男主角为乐的情趣奔腾地上演了。 其实对小孩何尝不是如此?除了必须常常软硬兼施之外,还得赏罚分明。 自己一直以来为了奖惩孩子,送礼物、给零用钱,或罚钱、罚写、罚做家事等,极尽威胁利诱之所能,该做的都做了。 甚至还特地去刻制一组爱心印章和破心印章,绘制“表现好表格”与“表现差表格”,乖就将红爱心盖在表现好的表格里,坏坏的话,当然就是将蓝破心盖在表现差表格了。集得愈多,奖赏、惩罚的兑换也愈多。哈哈,可是结果呢?到最后往往破功、不了了之,每每要重新花脑筋想点子整小孩……呃,我是说教育小孩啦!(狐狸尾巴露出来了!) 话说本书,坦白说,我非常喜爱本书女主角这种有点强悍又不会太强悍的个性,也非常喜爱男主角岳毅“寄人篱下、能屈能伸”,一切以“大局为重”,原本很强势却在爱字当头变得凡事好说的真性情,希望读者朋友们也喜欢他们小俩口唷! 当然,我更期待读者朋友们能多多支持、鼓励田妓我啰! 有读者朋友们的鼓励,相信每位作者写起故事来肯定更卖力、更有劲,而我也是一样的! 那么,咱们下回见了,朋友。 (啊!扯一堆三千烦恼丝,本来要聊聊书里提到的“愈爱愈美丽”那部旧电影的说。只好下次有机会再聊了,今天太长舌,篇幅不够了。嘻!)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