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
第一章 薪火相传
“哪里来的小乞丐,快点滚开。”
一个膀大腰圆的壮年汉子,正挥舞着碗口粗的擀面棒,驱赶一个身子矮小瘦弱的小女孩。
被驱赶的小女孩紧紧抱住手中的包子,眼含泪光,声音稚嫩沙哑,低声道:“叔叔对不起,等我有钱,我会还给你的。”
“贱坯子,这个包子就算大爷我赏给你这个狗杂种,但再有下次的话,可别怪我心狠,把你卖到窑子里去了!”
看到被脏兮兮的手弄得黢黑的大白包子,壮汉子冷哼一声,擀面杖插进腰间,叉着腰,很是嫌弃。
小女孩强忍眼泪和自尊,三步并作两步,自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群中逃离。
为了避免手中的包子失去温度,她小心翼翼地将包子护在怀中,气喘吁吁地奔跑。
因为是太过饿了的缘故,有好几次她险些跌倒。
哪怕是被低矮的灌木枝桠打到面颊,小女孩也忍着疼痛,没有停下。
终于,小女孩跑到一处破庙。
不知名的神仙没了金漆,露出枯黄的泥塑内里,再无神圣可言。
在另一侧,有个老人正躺在柴草堆上,眼睛微眯,比之会破旧石像,更像是个死人。
并将怀中已经失去大半温度的包子撕成小块,一点一点地喂给奄奄一息的老人吃。
老人极为瘦弱,行将就木,头发如同枯草,嘴唇发白。
“小姑娘,辛苦你了。”
喝过小女孩用破碗盛的水,老人恢复了点气力,笑眯眯的,看着脸上泪痕未干的女孩。
“老爷爷,我不辛苦,你快点好起来。”
小女孩摇了摇头,头发上面都是汗水。
头发因为经常被别人薅打,有些参差不齐,此时湿答答地贴着头皮,甚至能看到好几处伤痕。
老人在小女孩的搀扶下坐了起来,细细端详着眼前的小救命恩人。
面黄肌瘦,眼睛很大,但是总没有精神。
若不是被肤色所累,五官称得上是清秀柔美。
脖子上戴着一根枯黄的野草筋绳,其上坠着一枚青铜戒指。
这枚戒指做工粗糙,看上去就是小孩子过家家时候随便弄的。
大概是怕草绳缠得不牢固,女孩专门多绕了几圈。
铜锈残环与枯草旧绳,毫无美感。
粗布麻衣上面满是补丁,但明显衣服已经有些小了,只能到小女孩的膝盖。
脚上穿着一双草鞋,也不知是何人编制,就是出奇的大。
大概是之前为了奔跑方便,脚背因时刻绷紧,在奔跑过程中,与草鞋摩擦而勒出来道道猩红伤痕。
“唉——”
老人轻轻叹了口气。
“爷爷不用叹气,我哥哥说过,吉人自有天相你一定会好起来的!”
看到老人身体有所好转但依旧无精打采,小女孩连忙鼓励道。
听着小女孩的安慰,老人有些心酸。
他不愿意问出自己已经知晓答案的问题,只是轻轻抬起手,将小女孩拉到身前,柔声问:“小姑娘,不瞒你说,我算是一个修行之人。你——知道修行是什么意思吗?”
小女孩表情微滞,思虑片刻后,道:“我看到老爷爷从空中掉下来,就知道你一定不是凡人!”
被夸赞的老人,抿了抿嘴角,像是在笑。
“那小姑娘你想不想修行啊?”
这一次小女孩没有犹豫,连连点头。
“哈哈哈行,幸甚至极!想不到我林啸,在死前还能留下传承!”
老人哈哈大笑,满是褶皱的脸上,又是一朵向日葵花。
“小姑娘伸出手,我来为你摸摸骨。”
恢复精神的老人语气轻缓,但是在枯瘦如柴的手摸清小女孩的细瘦手臂后,顿时笑不出来了。
老人神情绝望,浑浊的眼睛紧紧盯着小女孩的手臂,流下两行清泪,哽咽道:“苍天不公,竟然要如此对待我的救命恩人,她还这么小——”
“老爷爷,我的资质是不是很不好?”小女孩心智灵慧,猜出了老人前后的变化。
老人心中更疼了。
一直以来醉心修行的他,从未想过儿女情长,不承想现在竟然会因面前的小女孩而心软。
“小姑娘,姿资质并不是最重要的,只要你肯努力,今后一定可以吃饱喝饱,还能穿好看的衣服,住在软软的床上。”
老人不再为小女孩摸骨,还是用手指轻轻拨开小女孩乱作一团的头发,为她梳头。
在其指尖,有丝丝缕缕的绿色光影在流动,竟然将小女孩受伤的头皮缓慢愈合。
暖洋洋的。
小女孩眼眶立马就红了。
上一次她被这么爱护,已经是很久以前了。
“只是今后可能会很艰难,小姑娘你怕不怕?”
“我不怕!”
掷地有声。
六七岁的小女孩,就像是一根刚出土的幼竹,坚劲挺拔,满是蓬勃朝气。
“哈哈哈哈哈,好!好!好!”
老人又一次哈哈大笑,接着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竟然不用小女孩的搀扶,直接站了起来。
“你请记住,我为林啸,为羽化神朝附属、蜀道之上、青崖福地的修者。只不过我资质平庸,穷首皓经,努力了大半辈子,依旧没能突破苦海,命泉难见。”
看到小女孩疑惑的目光,老人将其抱在怀中,和善道:“人体有多个修行秘境,而修者之初,便是开辟出无尽苦海,之后在苦海中提炼出命泉以保护生命之轮,在之后,塑神桥,通过横跨苦海的神桥,通往彼岸。”
老人将小女孩放在地上,枯燥的左手,按在脐下,竟然从体内牵引出半个拳头大小的水汪。
似实还虚,超出凡人想象。
在小女孩的眼中,虽然不大,但那依旧是一片漆黑死寂的海。
“这是苦海,象征着生命中的无尽艰难险阻。”
老人一边将苦海映射放大,好让小女孩看清楚,一边讲解着其中内涵。
在苦海其中,有一股清泉汩汩而流,只是还没逸散开来就被死寂的漆黑苦海给吞没了。
“这是命泉,因苦海的砥砺与个人奋进而出。只是我还差很多,无法让命泉汩汩而流……”
在清泉之下,则是一个满是裂痕的石磨盘。
“这是生命之轮,我淬炼的那一点命泉神液,根本没办法修复时光伤痕。”
小女孩虽然还是听不太懂,但是感受到了老人语气中的失落,因此乖乖坐着,默默陪伴在旁。
“苦海,命泉,神桥,彼岸,统称为轮海秘境。只是我太过弱小,只能给你看看苦海和命泉的大概模样,至于之后的神桥和彼岸,甚至是轮海之外的其他修行秘境,只能靠你未来去摸索了。怕不怕?”老人眯着眼睛,笑着问。
“不怕!”
小女孩的声音依旧清脆,像是清风吹过枯院残荷,哗啦啦地响。
“好!”
老人名为林啸,年轻时一定是个豪爽之人,感受到小女孩的坚定意念,他十分高兴,便朗声道:“传言羽化神朝除了羽化帝经之外,还有其他来历惊人的经文。我们青崖福地虽然比之羽化神朝,如同沧海一粟,但是我们的初始功法并不弱,那就是《道经》!号称轮海卷最强的经文,哪怕是《羽化帝经》都不能与之媲美!”
听得热血沸腾的小女孩,双手紧紧抓住脖子上的铜环戒指,眼中满是憧憬的神色。
老人蹲下身,抱起小女孩,在其耳边,轻声传法。
小女孩记性极好,老人仅仅是说了三遍,她就将仅两百多字的经文记熟。
“虽然说只是残卷,但足够你修行了!”
老人为小女孩的聪慧感到欣慰,手指泛光,为小女孩擦去脸上的污渍,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有名字,但是我哥哥叫我囡囡。”小女孩揉了揉头,有些不好意思。
“那老夫厚着脸皮,将我的名字送予你,以后你就叫南啸吧!”
似懂非懂的小女孩刚要点头,但立马被老人制止了。
“这个名字不太好听,女孩子,取名更得慎重。那——南潇怎么样?南方艳阳天的南,潇洒自由的潇!今后无论遇到怎样的艰难险阻,只要太阳还在高空悬照,永远潇洒自由,不枉平生走一遭!”
看到小女孩有些愣住,老人更加怜爱。
最后,老人刮了下小女孩的鼻子,小心翼翼地询问道:“要不——这个名字你先用着,等将来遇到你哥哥,你再改成其他的名字?”
小女孩先是重重点头,而后笑着晃了晃脑袋,表示不用。
南潇。
这个名字她很喜欢。
相信最疼爱她的哥哥也会喜欢这个名字的。
破庙外,红日正高悬,山林间百草丰茂。
老人很是慈爱地端详着被自己赋予名字的小女孩南潇。
眉眼清亮,不让初晨朝阳分毫。
身姿挺劲,比之仲春嫩竹葱茏。
望之蔚然而深秀。
真的会有人会永生不死吗?
仙人到底存不存在?
虽然命泉境界的老人,实力还不足以去叩问苍天是否有仙,但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心神恍惚间,林啸这个寿元将至的老人竟想通了另外一种永生的解释。
古往今来,为何有那么多人会望子成龙、望女成凤?
凡人终死,但总有人正年少。
上几辈长者的期许,与下一代青年人的选择,并不冲突。
长者为后生指路,虽不一定适用,但也是经验之谈。
后生为自己圆梦,并替长者开拓视野,一举两得。
在涛涛东逝的岁月洪流中,那些薪火相传的人性辉光,让他们几代人的青春得以延续,从而实现某种意义上的永垂不朽。
大概——
红尘问仙,问的就是此间传承。
只是这些道理太高,还没踏出轮海秘境就已经寿尽濒死的林啸,没有足够的阅历和修为,无法进一步将之内化。
苦修一生,短暂飞行御空,他已经知足了。
即将老去的林啸老人,对面前这个枯瘦羸弱的小女孩的未来抱有期待。
火种已经埋下,静待东风吹过。
或许,在不久的将来,这个出身贫苦且资质极差的小女孩,会成为后人总也绕不过的高峰。
第二章 妙欲楼下
短暂的回光返照后,林啸又老。他有些遗憾,没有血色的唇有些开裂,仍旧轻声道:“先前我强提修为,只为突破自己极限,想体会飞行的感觉,借着风,才勉强滑翔二十里地。可惜现在已经没有气力带你去游览天上风光了。”
南潇摇了摇头,轻轻拽着老人的袖子,红着眼睛安慰:“林啸爷爷,我不要紧的。”
老人很是爱怜,抿着嘴,轻笑着说:“我死后,不用为我收尸,这一处破庙我看挺好的,要了!想我孤苦一生,死后还能与被世人遗忘的神像同眠,也不算孤单。”
说罢,小女孩南潇就被一股柔和的力量推到庙外。
南潇跌坐在地,在其脚边,还躺着一枚蚕豆大小的月牙形状的玉佩,橙黄色,上有几道光影在流动。
“林啸爷爷!”
南潇哭着想跑回庙内,但是面前像是有一股屏障,怎么也突破不了。
“此地再向南二十里地便为蜀道青崖福地。小姑娘,那枚玉佩为我的法器,之后若是有人与你为难,可以凭借这枚玉佩,寻找紫鹿长老,他为我的恩师,料想不会为难与你……”
郑重收下玉佩,南潇神色哀伤,她已经猜到老人在交代后事了。
“我死后,不用为我太过悲伤,更不用挖坟立碑。这里是我的终点,但同样也是你的起点。因此,我未曾领略过的大好风光,还请小姑娘,不,是救命恩人,而且你救命的人替我领略了!”
老人朝着小女孩挥了挥手,然后脐下射出数十根青色细丝,竟然直接将破庙的承重墙洞穿。
“轰隆隆——”
被荒废不知道多少时日的破庙终于坍塌。
刚刚获得南潇这个名字的小女孩,站在废墟之上,久久失神。
眼眶里掉落出大颗大颗的泪珠,身子微微抽搐着,拼命忍着,不愿意大声哭出来。
她跪在地上,原本清澈明亮的眸子中满是血丝。
第二次了。
亲友死在自己面前,而她却无能为力。
这种超出个人能力的绝望,让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难以承受。
但孤身一人的她,只能负重前行。
破庙坍圮,月牙玉佩在李啸身死后便再没有朦胧的光影流淌。
只是当南潇将玉佩放入怀中时,却感受到那股微弱且柔和的微暖。
日薄西山,离鸟归林。
南潇紧咬着嘴唇,小手握拳,因过于用力,指关节都有些发白。
在最后看了一眼废墟之后,她转身离开。
未来山遥水远,道阻且长,她不能悲伤太久。
南潇,难笑。
终有一日,她要让那些罪该万死的人,笑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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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名为望仙市集。
因其地理位置极为靠近蜀道境内唯一一处仙门,因此人声鼎沸,极为热闹。
挑夫持一条木扁担,两端拴着竹篓,内有各式布匹与吃食。
肉贩在案板上持着把钝刀,对着牛骨架哐哐劈砍。
小贩边上围着一群孩童,叫叫嚷嚷,争着要当第一个拥有青澄仙子糖人的人。
各处食府开张,炊烟滚滚,肉香扑鼻。
左边这家新鲜的大白包子出炉,右边那家店小二端出一碗鲜嫩可口的卤豆腐,上面还有一把香菜沫。
车水马龙,络绎不绝。
招呼声声,欢腾热烈。
走了三天才赶到此地的南潇狂咽口水,但她目不斜视,径直朝着市集的东方走去。
一路上,南潇多方打听,得知在市集的东出口边上,有一处登天石阶。
只要能走到终点,就有机会去拜访仙人,成就非凡果位。
在转弯时,南潇被一处建筑吸引住了。
楼有三层,通体为乌木,但风格清雅,与道观类似,但门与窗均为灿烂的艳红。
清雅与艳丽的猛烈冲撞,再加上朱门前头还挂着两盏绯红灯笼。
灯笼上都刻有黑字,从旁边别人的窃窃私语中,南潇听出那些字的内涵。
红楼有名,曰妙欲。
这就是哥哥生前多次警告我不能被骗进去的地方吗?
南潇左手紧紧握住脖子上戴着的铜指环,不再留恋新奇之物,继续往东走。
“嘿,我说今早喜鹊一直叫呢!臭丫头,忘记我怎么跟你说的了,再让我看到你就把你卖了!”
一道粗犷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南潇愣住片刻,而后头也没回,疯狂往前跑。
在挤进围着看马戏的人群后,南潇矮着身子,一个滑铲,就从赤红烈马的蹄下冲出,成功逃到对面去。
但南潇没想到那个声音如影随形,在匆忙回望中,果然看到了那个人。
膀大腰圆的壮汉从人群中挤出,背着一个满是血迹的大包裹,哼哧哼哧地喘着粗气。
“吆——我说王家老二,都这么晚了才想到来这儿进货呀!欠姑奶奶我的银钱,什么时候给我呀!”
自招摇的妙欲高楼上,有女子娇滴滴的声音流淌下来。
那道声音虽然平淡慵懒,但就像是有钩子一般,让听者不由自主地为之顿足倾听。
众人回头看,只瞧见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倚着窗棂,眼中有春光潋滟生辉。
“嘿嘿,秀红娘子且等着,我先把这个臭丫头压到你这儿,你尽管调教,等我再干个小半年,就能还你的银钱了!”
被换作王家老二的壮汉此时已经凭着更快的速度,成功抓住南潇,
他死死拽住南潇的手臂,不由分说地,就要把南潇送进那一处流香溢粉的妙欲高楼。
“啊——”
南潇并不傻,憨憨咬住前置自己手臂的那只粗手,脚丫子打滑,又一次消失在人群中。
“你个臭丫头,看我这回逮到你不把你打死!”
在众人面前丢了面子的王家老二,将背后的猪肉托付给妙欲楼的值日龟公保管,然后撸起袖子,迈开大步,再次追赶上去。
“请让一下,让一下!”
凭借着娇小的身子,南潇灵活地在人群中穿来穿去。
有的人骂骂咧咧,但还是让了位置。
但更多的人不为所动,更是要跟南潇杠上了一般,就是堵着路不走。
甚至还有几个人,伸出手想要抓住她,但都被南潇及时躲过。
“小乞丐,等我逮到你,得把你弄死!”
眼看着小女孩越跑越远,王家老二恼羞成怒,大声吼道:“凡是把这个臭丫头抓住的人,今后三天,来半月坡王家肉摊,送半笼大肉包!”
话音刚落,原本只是少数几个人在追南潇,但现在则变成了一大群。
之前还能在人群中如鱼得水的南潇,瞬间就如同被迫上岸的游鱼,翻个身都极为费力。
“小姑娘,往一线天跑,我看这群怂货还敢不敢追!”
突然,妙欲楼上,那个倚着艳红木窗笑意盈盈的女人出言提醒。此时她的声线不再撩人,反而带着一丝愤恨。
听闻此言,南潇立马撒腿就跑。
而在后面追着的王家老二,气得回头咒骂:“秀红,你这个万人骑的贱蹄子,你爷爷我给你好脸了是吧?!”
“王二,你姑奶奶我被卖到妙欲楼,被迫跟你亲爹在床上各种厮杀的时候,你个龟孙儿还不知道在哪里撒尿和稀泥呢!”
名为秀红的欢场女子,翻了个大大的白眼后,婀娜的身子扭开了。
妙欲高楼上只剩下一扇半开的艳红窗户,能看到里头的粉色屏风,甚至还能隐隐瞧见女人故意露出的半边香肩。
南潇虽然说不知道什么是一线天,但她很清楚她的目的地在何处。
趁着身后那些人偷窥妙欲楼女子的功夫,南潇气喘吁吁,终于达到了此行终点。
蜀道,通青崖福地,共有一万阶石梯,每两阶梯间,高隔有四分之一米。
虽然台阶不宽不陡,但光是个数,对于一个六七岁的南潇来说,已经是极难。
南潇没有停留,直接爬山第一处台阶。
后面乌泱乌泱跟过来一群人。
但是他们的追赶在靠近青石台阶还有三米时,立马就停了。
“你下来,听叔叔的话,叔叔给你烤肉包子吃!”
强行变换脸色,王家老二此时似乎不愿意南潇继续往上爬,好说歹说地哄着。
见南潇不为所动,王家老二没了心情演戏,恢复了本来面目,恶声道:“狗杂种,贱蹄子,前面可是仙人的阶梯,你一个小鬼,肯定会被摔死。”
南潇又往上走了两个台阶,已经与王二这个壮汉等高。而后坐在第四个台阶上,静静看着气急败坏的王家老二。
被如此对待的王家老二,牙都要咬碎了,语气逐渐加重,恨声道:“你看到妙欲楼上的那个大姐姐了没,跟了她,今后有你吃香的喝辣的,还能佩戴金银珠宝,甚至还能接待仙人从而享受恩泽雨露,不比你之前偷我肉包子要来的好吗?我是在救你!”
“我不去!”
南潇终于开口,面色平淡,似乎无喜无悲。
但她的气势却极为张扬,高高昂着头,配上那双清亮的凤眼,满是蓬勃的朝气。
之前散落一团的头发已经被梳理好,露出了俊秀漂亮的五官。
虽然说现在尚且有些稚嫩,但能够看出美人的雏形。
这也就是为什么王家老二突然间想要将南潇卖给妙欲楼这处欢场的主要原因。
他见多识广,自然能看出以南潇现在的姿色,将来只要没长残,绝对能成为此地的花魁。
到那时,什么秀红秀绿,都是炼猪油的肉渣。
在真正的山珍海味面前,那点肉腥子,压根上不了台面。
第三章 蜀道难
就在王家老二畅想未来再也不用当赊账的嫖客时,竟半路有人想要截胡。
“小姑娘你跟我走吧,我家里还有一个比你小一岁的男娃,你去了还能有个照应。”
一个看起来十分憨厚的汉子放下肩上的扁担,张开双手,敞开大大的怀抱。
“张大贵你什么意思!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那龌龊的小心思!这十里八乡,你李大贵最是好色,谁人不知?哪个不晓?说得好听是给你家娃娃找了个童养媳,实际上是给你家娃娃找了个小娘还说不定呢!”
王家老二本来就因为理想与现实相差甚远而憋了一肚子的火,此时对着李大贵就是一顿猛攻,将心中的愤怒全都骂了出来。
“你!”
被揭穿的汉子,气得想要上前跟王家老二干仗,但看到对方五大三粗的身材之后,只能悻悻收手。
“我什么我,你个软货,空有色心,肯定硬不起来!”
王家老二朝地上吐了口唾沫,很是挑衅。
“我不跟你个大老粗吵!”
李大贵不敢真的惹怒王家老二,只好一屁股坐在横在两个货架上的扁担上,扭着头,不再多话。
“哼,你爷爷我确实大,还粗,你不服也得服!”
旗开得胜的王家老二心中怒气发了大半,此时有了些头脑,又对着坐在台阶上看戏的南潇道:“小丫头片子,你那个死鬼哥哥就是被你克死的!本来我们半月坡的父老乡亲们还寄希望于你那个哥哥,当初他作为劳什子荒古圣体被羽化神朝接走时,我们半月坡还庆祝了好些天,还想着一人得道鸡犬升天,今后一定能飞黄腾达!结果呢!才出去几年就死得不能再死了!尸体那叫一个惨啊,血被榨干了,骨头上就顾附着一层皮惨白惨白的皮,我一个见多识广也杀过不少野猪的旁门屠夫都看不下去。”
王家老二的话越来越过分,不停地贬低着南潇的哥哥,想彻底激怒南潇,从而迫使其跳下台阶。
南潇眼睛通红,但没有失去理智,而是冷冷看着王家老二,道:“我敬你是长辈,但你三番两次辱我,如今还这么说我的哥哥,看在那一只臭包子的份上,下次见面,我饶你一个全尸。”
王家老二打了个冷颤。
他仿佛变成了曾经被抽刀放血的肥猪一般,被屠夫按在地上,无助抽搐。
但是面前的小女孩,明明还乳臭未干,更没有屠刀,为什么会带给他这么强烈的惊悚感?
“你你你!你爷爷我今天豁出去了,修仙谁不敢!”
“唉唉唉——”
边上看热闹多时的人,此时终于出声制止,唯恐引火烧身。
“青崖福地的规矩你又不是不知道,除了上头的仙人,任何破了初身的凡人都不能靠近!污染了福地那惨了!曾经有人不小心碰了下台阶,就被上头的仙人御剑给砍掉了头!后来降下仙人口谕,现在就连这台阶,我们都碰不得,否则一旦上头的仙人生气,那我们可都要遭殃了啊!”
一个身着儒衫的书生右手挥着画有梅兰竹菊的折扇,竟然能单手拉过气力不凡当过屠夫的王家老二。
当然这其中也有王家老二顺水推舟的缘故。
“小丫头片子,你当然以为就你的破体质,能够得到仙人青睐吗?如果你的体质真有那么好,当初羽化神朝的将军们就不会只带走你哥哥而把你撇在一旁了!”
南潇紧紧握住拳头,俊俏的小脸上很是冷漠。没有再放狠话,最后看了咬牙切齿的屠夫一眼,转头拾阶而上,不断攀登。
蜀道难,对于年仅六七岁的小女孩来说,难于上青天。
顺着视线往上望,雄伟的天梯实在太过高远。
只是才爬上十层台阶,就已经有些气喘。
南潇一边攀登,一边在心中默默记着个数。
视线逐渐开阔,前路依旧遥远。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南潇有时会在休息时向下看,发现脚下的人越来越多,也越来越小。
登高不能回望,否则强烈的眩晕之感会让之后的道路更加崎岖。
拼命忍住恐惧,南潇步伐坚定,双腿来回切换用力,虽机械却并不迟钝,努力攀登。
在这过程中,最怕的是体力不支。
好在林啸留下的月牙玉佩可以缓缓流动温暖的光辉,舒缓南潇身体疲惫的同时,也让她有足够的气力攀登。
身边逐渐出现浮云,衣衫已经被汗水浸透,此时与浮云相接,浑身清凉。
南潇突然明白了林啸为何死前仍执意高飞的缘由了。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此时虽然不是能够任意翱翔天宇的苍鹰,但南潇确信,那股登临的快意是实打实的。
只是,对于多数人来说,哪有一帆风顺的困境?
当数字增长到六千时,南潇突然险些摔倒。
月牙玉佩彻底失去光辉,早前的橙色褪去,露出了本来白玉面貌。
她手脚并用,及时恢复平衡,才没有坠落山崖。
没了最后的依仗,她还能坚持多久?
抬头向上遥望,更加觉得遥遥无期。
明明已经走过了六千层台阶,南潇不甘心就此止步。
她绝对不退!
将失去光辉的月牙玉佩重新收好,南潇咬了咬牙,继续攀登。
第七千阶,口干舌燥,头疼欲裂。
但隐约看到了大门,她不能半途而废!
第八千阶,嘴角溢血,五脏沸腾。
大门更加清晰,是白色的石柱,似乎并不遥远了。
第九千阶,四肢疲软,血汗交织。
林潇曾有数次感受到自己的身体与灵魂失去了联系,灵魂高高在上,俯视着伤痕累累的肉身,想要顺着风一跃而下。
但她不愿。
那种超乎寻常的感受,让南潇更加确定了自己的路。
否定自我,只为安逸不愿劳苦的本我,南潇不愿意向命运妥协。
因过于追求完美而主张放弃一切的超我,则更加可笑。
如何放弃?
死去并不是解脱。
她能活着,都是她哥哥用命换来的。
她有什么资格说放弃?
南潇坚定自我意志,向道的心更为果决凝实。
就在上方!
她还有机会!
在这期间,南潇的身体与灵魂有数次想要放弃。
但只要一想起哥哥死前的笑容和在王家老二口中哥哥死后的凄惨模样,南潇就觉得眼前的这些算不了什么。
她必须获得超出凡人的力量,才能复仇,才能复活她的哥哥!
彻底看清终点的南潇,竟然如同回光返照一般,疲惫的精神一扫而空,十分亢奋。
身体没有力气,脚抬不起来,但她还有手!
意志因攀登而更加坚定,拼命忍住对于高度的恐惧,竭力不去想遥远的未来。
南潇心中在呐喊,为自己生平遭受的苦难,更为哥哥那被迫早逝的生命感到愤恨!
努力活在每一个当下,将下一个台阶当成敌人。
她要,一层一层地往上爬,爬到最高。
还想做万人之上的至高!
九千九百零一。
九千九百零二。
九千九百零三。
……
近了!
……
更近了!
……
希望就在前方!
……
九千九百九十九!
大门近在咫尺!
还剩最后一阶!
没有犹豫,她浑身用力,成功将自己摔在青石台阶的尽头。
终于,在双手满是肉茧和血污,甚至露出骨头,南潇爬到了终点。
两根白玉做门柱,极其高,间隔约六丈。
有乌木做成的长匾悬挂半空,上有四个漆金大字。
笔力遒劲如同有龙飞凤舞。
南潇不明白四个字怎么书写,但清楚知道字的含义。
青崖福地。
她的复仇起点。
高台上,时不时会有祥云,绕柱而行,十分气派。
等着身体恢复力气,南潇欣赏半晌风光后缓缓抬头,对上了一双沧桑的眼睛。
虽然此时已经疲惫不堪,但南潇强打精神,认真打量那一双眼睛的主人。
额头与眼周皱纹密布,瞳仁纵向,冰冷如蛇,高耸的鹰钩鼻与薄唇并未因男人的苍老而失去凶戾。
身穿织有金鹿的锻紫布衣,枯黄的长发随意披散。
新与旧,浅紫与枯黄,界限分明。
中等身高,佝偻着身子,双手拄着青竹拐杖。
“你身上有林啸的玉佩,想来他已经逝去了。”
紫衣老者俯视着明明已经精疲力竭但仍在努力站起身子的女孩,眼中流露出一丝欣赏。
“南潇拜见师爷!”
南潇很聪慧,在看到老者友善的态度和身穿金鹿紫衣后,立马学着以前人们进庙烧香时的举动,作揖行礼。
“痴徒的后事,倒是交代清楚了,难得聪敏一回。我紫鹿,位列青崖福地长老末席。我观察你许久,虽然意志颇佳,但资质极差。今后哪怕再努力也难有建筑,只会蹉跎一生,我那痴徒就是鲜明的例子。”
老人自报名号,苍老的眼睛中闪过一丝哀伤,在轻轻叹了口气之后,紫鹿长老继续道:“前路并不好走,你此时还能退,我可以将你送下山。”
“谢师爷指点,弟子已经明确,光是看山间云海,此生便不悔入仙门!”
南潇依旧保持着作揖的姿势,语气很是真诚。
“既然你已经想清楚的话,那就跟我来吧。”
黄发垂髫的老人没有纠正南潇的称呼,而是背过手,走入山门内。
紫鹿长老走得并不快,似乎是在有意等她。
南潇咬了咬牙,努力支起身子,一步一步地往前挪。
路上风景变换极快。
明明是险峻的高山之巅,但在迈入那处门户之后,竟另有洞天。
大地在回落!
每往前踏出一步,就有呼啸的风席卷着大片的浮叶,重重打在南潇的脸和身体上。
空气犹如浪潮,排山倒海般涌来,不由分说要将其淹没。
南潇在风口浪尖上艰难前行,随时都会失去平衡,从高空坠毁。
除了身体上的疼痛,还有数不尽的委屈。
但南潇知道,此时精神万分不能松懈。
她有必须活下去的理由。
所以,必须要忍!
哪怕步伐已经很乱,身子抖得不成样子,南潇就是不愿意倒下。
蜀道之上,虎啸猿啼,子规啼月。
浑身湿透的南潇俏脸发白,但眼神平静。
一双凤目飞扬,步履不停。
斗转星移顿时停滞。
路,就在脚下。
幻海难掀。
第四章 废体缘由
在走出幻阵后,南潇才看清青崖福地的真面目。
被半月坡和望仙市集的凡人们仰望无数年的神仙逍遥居,此时迷雾尽去。
悬泉飞流直下,瀑布高挂山间。
有黑白异色的仙鹤群环绕左右,啼鸣悠远,与落泉相应。
只是一步,四周风景倒退。
紫鹿长老带着南潇飞落群山内。
还没感觉到飞行,绵软的土地就已经透过磨损了的草鞋,告知南潇这里是地面。
房屋多为竹木盖就,低矮精致,错落其间。
身穿灰袍的男男女女,在田地中往来种作。
水田插秧种稻,旱地搭枝培药。
除却灰袍,还有黄牛犁地,玉蝶传粉。
天空中时不时有神虹闪过,随之而来的音浪,更让稻花香。
最让南潇惊奇的是,这里竟然有鹿群。时不时有各种颜色的幼鹿穿梭于稻田,偶尔还会啃上几口草药,但不见人们驱赶。
与山野之中的野鹿不同,这里的鹿群虽然机敏非常,但是并不怕人。甚至有一只幼鹿,尚未长角,身上印有雪花斑点,皮毛油亮,淡橙色光泽莹润。此时它竟然主动走到南潇的身前,并轻轻用头碰了碰南潇的手。
“它很喜欢你。”
紫鹿长老站在南潇的身边,微眯着眼睛,像是在笑。
“师爷,这里好多鹿呀!南潇也喜欢它们!”
认真抚摸着橙色幼鹿的头,南潇的心情很是放松。
紫鹿长老在橙色幼鹿的引导下,拄杖走进药园。在向一位身穿黑袍的药农点了点头后,紫鹿长老轻轻弯下腰,从一颗长势喜人的不知名药草上,摘下一枚色泽碧绿鲜亮的叶片。
随后,青色神虹拔地而起。
原来这就是飞行!
南潇心情激荡,想要高声欢笑,但还是忍住了。
等到南潇回过神,又对上了紫鹿长老的目光。
“都是飞行,他为什么偏要固执地认为,自己飞才算是真正的飞行呢?”
紫鹿长老喃喃自语,像是在问,但眼神却很平静。
“对不起,我不知道,但我觉得,他可能觉得一直在您的羽翼之下,与他的本心不符吧?”南潇的回答很谨慎。
又是一声叹息。
紫鹿长老轻轻摸了摸南潇的头,把之前摘下的叶片送到南潇的嘴边。
“吃下去吧,这是梅花药鹿根据你的身体状态,专门为你寻找到的百年人参新叶。固本培元,可以缓解疲惫,并缓解之前登山带来的种种透支。这里是我的洞府外面,你不用紧张。”
南潇乖巧地将那一枚手指甲大小的叶片放入口中,短暂咀嚼几下,瞬间就有甜甜的汁液,顺着喉咙而下。
吃了太多苦的南潇并不愿意浪费,竟将咀嚼后剩下的碎片残渣通通咽下肚子。
疲惫尽去,但胸膛在发热。
南潇小脸涨得通红,仿佛身体下一刻就要被融化。
“坐。”
紫鹿长老席地而坐,并让南潇坐在他的前头。
背对着老人,南潇忍住胸膛中的滚烫,竭力维护着自尊。
一双手贴上南潇的后背,两股清凉的气息缓缓驶过脊背,并纵向流转。
胸膛的滚烫热意在清凉气息的作用下,逐渐分散,然后涌入四肢百骸。
南潇脸上的血色很快就褪去,疼痛也淡化不少。
大约过去了一个时辰。
被百年参叶滋补的南潇,不知在何时悄然睡去。
她疲惫了太久,这一次终于可以休息了。
紫鹿长老缓缓收回双手,长叹了一口气。
南潇的生命之轮虽然只有七道刻印,但整体已经密布裂痕,比之他这个老骨头都要破败。
一旦生命之轮崩溃,南潇必死无疑。
动用长老职权并在药鹿梅花的帮助下,紫鹿长老才获得一片百年参片的使用权。若是成年人,使用后至少会多活十年,但对于攀登一万阶蜀道而透支生命的南潇来说,这点增效不过是杯水车薪。
最艰难的是,以南潇的体质,比终其一生也无法突破到神桥的林啸还要差。
虽然能勘测到苦海,但也仅仅如此了。
常人都是生命之轮在苦海深处,而南潇的生命之轮似乎与苦海的位置相距甚远。
南潇若是一生只待在苦海境界,或许不会早夭。
但南潇能以比之凡人还要羸弱的身体爬上一万层台阶,那份心性与意志,绝对不会甘心就此在苦海这一境界止步。
可是问题就出在这,一旦她突破到命泉境界,那么就凶多吉少。
毕竟——命泉只能从生命之轮上涌出,且与苦海相近相融。
这也就意味着,别人修行是为了增加寿命,而南潇则恰恰相反。
苦海为死,命泉为生。
别人都是苦海中孕有命泉铸就生门,而到了南潇这里,一旦修行到命泉,生死相对,烈火烹油。
届时,恐怕会九死一生。
紫鹿长老只是一个彼岸修者,资质一般,对于轮海秘境的了解也就仅限于此了。
痴儿在怪我往日偏心吗?留下这么个难题。
一直强装镇定的紫鹿长老,陷入了无尽的自责与悔恨中。
既是为生前偏心导致爱徒走向毁灭,又因逝徒留下的问题无法妥善解决。
早知道,就不让她爬那么多阶梯了。
可是,如果她不攀登蜀道,我这个末席长老,又如何能够将其留下?
蜀道难登,凡人终死。
两难啊。
唉——
天色渐暗。
紫鹿长老驭使灵力,将睡熟的南潇送入屋内的木床上,并嘱托仆人送来两床新被。
等到南潇醒来时,发现外面已经天黑了。
而她此时正躺在木床上,床面柔软,身上还盖着一层暖被。
橙色幼鹿站在窗前,眼睛与南潇对视,甚至能从中看出其担忧。
在余光中,南潇看到了盘坐在竹椅上的紫鹿长老。
忙不迭坐起身子,俏白的脸上有了些红润,南潇虚心道歉:“师爷,实在对不起,我不小心睡着了。”
“无事,我有些事要告诉你。”
紫鹿长老挥手表示不在意,随后便将未来南潇修行会折命的事情和缘由说了出来。
橙色幼鹿低着头,仿佛在伤心。
“你现在想要放弃还来得及,我可以带你飞回去,不会让你白来一趟的。”紫鹿长老又一次劝告。
南潇红着眼眶,双手攥拳,松了又握,握了又松。
沉默许久后,南潇抬起头,强颜欢笑道:“师爷,那我跳过命泉,直接修行神桥不就行了吗?”
紫鹿长老闻言一顿,仿佛长久以来的观念被冲击,他如同旧时代的卫道士,低声怒喝:“不可能,自古以来都是这套修行体系,你要想改变的话,至少要圣人才能够创法!你如今连走都没学会,就想要飞!我摊上李啸这个痴儿已经够糟心了的,但他好歹也算听话,且足够努力。可是你现在好高骛远,不能盲目自信,是不是下一个死的就是你!”
虽然被骂了一通,但南潇并没有生气,只是微微低着头,不发一言。
待紫鹿长老心情逐渐平静后,南潇才出声解释:“师爷,那我能否在苦海积累足够,然后在修炼出命泉的同时,塑出神桥,从而让生与死之间有个过渡呢?”
这一次思路长老并没有立即反对,而是思虑片刻后,皱着眉头,斩钉截铁道:“不可能!若是传说中的那些奇才才能做到,你的体质与他们天差地别,做不到这些。”
“师爷,我必须试试!”
南潇并没有知难而退,而是目光坚定地看着紫鹿长老。
沉默片刻,紫鹿长老低声叹息,而后道:“我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因此接下来的十年我将闭死关。这是我的随身玉佩,今后你将作为我的记名弟子身份在此地修行。学堂已经为你安排好,之后你跟着梅花这头药鹿,晨钟时前往学堂识字,并听其他长老与上人们讲解修行基础,暮鼓后,去传道崖,聆听修行经验与诸般法门。”
大概觉得自己当甩手掌柜不妥,紫鹿长老又沉声道:“这枚玉简内留有完整的道经轮海卷,虽然比之真正的道经犹如天壤,但足够你今后修行了。待你认字完全且对修行有一定了解后,再滴血获得玉简的使用权。切记,此法不可外传。至于你说的那些奇门歪道,我就不管了。希望我能勘破死关,还能见到你。你之前只有一个师姐,名为林凌凌,神桥境界,此时还在外历练,所以就不介绍你们认识了。她脾气大,除非生死攸关,不要去找她。生活起居不用担心,我作为青崖福地第七长老,还是有些仆从的。”
南潇连连点头。
“如此甚好,生死有命,十年后再见。”
紫鹿长老拄着拐杖,没有驭使神虹,而是缓缓走出房子。
南潇起身,将桌子上与林啸同一材质的满月玉佩收起,默默送别。
直到视线中再也看不见紫鹿长老的背景,南潇才回屋休息。
十年后,真的还能再见吗?
月上枝头,浮云藏辉。
时间如流水,冲淡了失落与忧伤。
“小鹿小鹿,你的名字是梅花呀!今后,我们好好关照哦!”
被南潇亲切呼唤的幼鹿,只是静静地站在地上,清澈的眸子中能看到它的思考。
随后,一如初见时那样,它探出头,拱了拱南潇柔软的肚子,并在南潇的小手抚摸下,舒服地闭上了眼睛。
好惬意啊。
这条路没有白走。
复仇的事,终于可以开始准备了。
南潇顺着木屋向外望——
月光寥落。
白日葱茏的山林已经被黑暗覆盖。
万籁有声,漆黑的夜色也别有韵味。
不时有修者驾驭长虹而去,短暂照亮天幕。
流萤在低空翩然起舞,与月争辉。
如果时光能在此停留,未尝不是一件善事。
对自己有严格要求的南潇,此时也很享受欢愉。
梅花鹿的体温很暖,毛茸茸的,她终于不孤单了。
就歇一晚。
南潇自我劝慰,并不觉得这是堕落。
“天上仙人划着船,摇啊摇,高呀高,小镇的夜晚静悄悄。我要做个好宝宝,既不哭,也不闹,乖乖上床睡觉觉……”
心爽神怡的南潇轻声哼着偷学来的歌谣,与天上月共眠。
乐在当下。
第五章 生而为人
“咚——咚——咚——”
钟声杳远,音色极沉,将一夜的浮华与疲倦涤清。
南潇从熟睡中醒来,发现床边摆着一双绣着银叶的黑色布鞋以及衣服。
而梅花鹿已经在门口等候多时,湿漉漉的眼睛满是雀跃。
连忙穿上白色的衣衫和布鞋,在梅花鹿的带路下,南潇朝着学堂方向一路小跑。
仙山缥缈,雄峰高险。
在缓坡上,有梯田葱郁。
高处有亭台楼宇点缀,幽谷内则屋舍俨然。
蓝袍修者站在渠埂上,腹部明亮,挥着大蒲扇,吹动禾苗。
初阳东照,神虹在空。
南潇抬头远望,竟然看到有清泉如同绸缎般在天上舒展。
有身穿紫裙的仙女,秀发如瀑,在半空驱使流泉灌溉。
流水自天上来,随风四散。
南潇心驰神往,她没想到修行还能在一定程度上替代人力,因此放慢了奔跑速度,认真欣赏着。
不多时,仙女御虹远去。
风渐停,水波不兴。
身穿灰袍的人们自幽谷中走来,有的牵着牛,有的扛着犁,打着哈欠,开始了又一日的劳作。
或许之后还会有修者前来松土与除草。
这次倒是没看到鹿群。
南潇追着梅花,绕着山路,竟然跑了小半个时辰。
面前是一座碧玉楼,约有三层。
楼梯在外,阶前苔藓浓厚青翠。
南潇听到二层楼上有书声琅琅,但门前台阶上并没有足迹,因此犯了难。
“梅花,我好像来晚了,应该怎么进去呢?”
南潇揉了揉头,还有些气喘的她,并没有着急踩着台阶前往二楼,而是擦了擦额前的细汗,对着极通人性的梅花药鹿询问。
她的声音很低,语气温柔。
梅花鹿摇了摇头,而后盯着台阶上的青苔双眼放光,四蹄齐动,就要上前啃食。
“啪!”
自上方传来清脆的拍打声。
二层楼的读书顿时停止。
而梅花鹿呜呜低鸣,脖颈上出现一个银色项圈,将它束缚在原地。
南潇站在旁边,没有伸手解救,而是抬头寻找一切怪事的根源。
果然!
在碧玉辉煌的二层楼上,有一个鹤发童颜的老人凭栏俯视。
南潇身子微躬,双手捧着圆月玉佩,道:“弟子南潇,紫鹿长老之徒,拜见上人。”
“既是长老之子,为何不懂规矩?第一天就迟到,错过晨餐时间,还放纵药鹿,用于警诫后辈不可懒惰的苔藓都险些被毁!”
老人的语气很严肃,很不客气,直接点出南潇的问题。
南潇没有否认,而是保持着姿势,静静听着老人的教诲。
“念你初犯,且你的师尊是我的师兄,所以只罚三戒尺。”
见南潇态度还算端正,老人背过身去。
上头书声重新琅琅。
南潇站直身子,发现梅花鹿脖子上的项圈已经消失了。
碧玉楼第一层的铜门也缓缓打开。
“梅花,你先回去吧,不用等我。”
说完这些,南潇跨过门槛,进入碧玉楼。
内里并不黑暗,甚至比之外面初晨天光还要明亮。
除了头顶高挂的九盏青铜悬灯和最中心的旋转木梯外,再无一物。
在大致扫视整体布局后,南潇就顺着内层的楼梯,快步走上了二楼。
二楼的布局与书桌摆放,跟南潇在半月坡学堂私塾看到的布局大致相同。
不苟言笑的老人青衫罩体,单手持着一根青玉戒尺,检查着白袍学徒们的课业。
“弟子南潇,紫鹿长老之徒,拜见上人。”
见老人不搭理自己,南潇只得再一次拱手。
突然,南潇掌心的圆月玉佩被一股柔和的力量突起,稳稳落回南潇的怀中。
随后老人手中持着的青玉戒尺化作青光,对着南潇的掌心就是拍打三下。
“啪!啪!啪!”
一声比一声清脆。
南潇忍住钻心的疼痛,她不吭一声,但眼中的眼泪不受控制地掉落。
本就因为攀登而长出血茧的手掌,竟被青光震碎,表皮上的硬肉直接跟着污血掉在地上。
这一切就发生在楼梯口。
除了南潇之外,还有八位身穿白袍的男孩女孩坐在不远处的竹凳上。
共有十张书桌,两两一排。
前四排已经坐满,还剩最后两个书桌还有空余。
那群与南潇差不多大小的孩子们,一个个都精雕玉琢,或白白净净,或圆圆胖胖,像是瓷娃娃。
此时这些瓷娃娃们大都捏着鼻子,眼中满是埋怨。
大概老人也没想到南潇的手掌会出现这种情况,他眉头紧皱,从怀中取出一盏手掌大小的铜灯,对着那摊污秽,轻吹烛火。
火舌席卷硬肉与污血,在焦香味还没弥漫开的时候,就将污浊焚烧干净,原地只留下一摊黑色灰烬。
收起铜灯,老人挥动宽大的袖子,卷动的风与丝丝缕缕的水,将地上的焦黑清除。
碧玉地板再次恢复纤尘不染。
“找个空位置坐吧。”
“谢师叔!”
南潇因困苦的童年,少儿早慧,在一众鄙夷的目光中,坦然选择最角落的位置坐下。
“我的名号是青轩上人,神桥修者,今后三个月,将指引你们修行、炼药以及驯兽的入门。之前我已经将《道经》的苦海篇口诀告知你们,现在有什么问题可以提。”
青轩上人端坐在最前方的竹椅上,手中已经没有了戒尺。
“上人,我是蓝于桉仙苗的族弟,名为于覃。我想问的是,在枯寂的苦海之中,真的都是无尽死气吗?为何修行第一步就是求死呢?”
坐在最前头的男孩于覃第一个询问。他的衣服虽然与南潇等人都是白色,但在其领口能看到一片金色叶子。
青轩上人点了点头,对于覃很是欣赏,肯定道:“是的,人的修行,就是在死地中修出生路,苦海为死,自然全都是无尽死气。不过人体生命之轮的精气为因修行而逸散,最终浮在苦海的表面。只要进一步修行,就可以充分利用生命之轮溢出的精气,在苦海中开辟出命泉,从而为之后的塑神桥登彼岸奠定基础。”
与于覃共坐第一排的女孩扎着两个羊角表,嘟囔着嘴,她刚才明明想第一个发提问,却被抢了先。
此时不等于覃继续发问,女孩连忙高声喊道:“上人,该我了!我是包菲,我的亲哥哥是包万,就是跟青澄仙子是青梅竹马的那个,我们家就在青崖福地蜀道西门下的望仙市集,专门为仙人们提供凡间珍宝的商贾之家!”
青轩上人薄唇轻启,打断道:“说问题。”
“我想问你的是,那些仙苗是什么体质?为什么会被封为仙苗?”包菲小脸红润,一看就知道是富养长大,满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神气。
在听到这个问题后,青轩上人微微坐直身子,郑重道:“天空属于飞鸟,是因为飞鸟拥有翅膀,适合飞行。鳞鱼归于河海,是因为鳞鱼的呼吸方式适合在水中生存。猛虎用利齿捕食,蛇虫拥有毒素……”
“人类也是一样,有些人,天生就适合修行。这一类人,无论是对于天地精气的提炼与运转,还是对道与理的理解与演绎、对四时与运势的推演与挪用,都超出常人一截。而这一类人中的佼佼者,体质更是天成,凭借着先辈打出的辉煌战绩,被赋予了专有的名字。如中洲的羽化体、东荒的神体、南岭的天妖体等等,还有能够挥洒大道的先天道胎、异象连接地府的冥王体、太阴体与太阳体古来罕有、混沌体万世难遇。古往今来,除了传说中的混沌体之外,荒古圣体可以算是最强体质之一了,相传,他们是……”
南潇在听到荒古圣体时,身子一震,努力向前坐,想要听清楚之后的内容,但青轩上人的声音越来越低,到最后几乎是微不可闻。
青轩上人似乎不愿意就这个问题继续延伸,所以不再阐述那些比之仙苗还要厉害的特殊体质。
“上人,荒古圣体我知道!”
包菲拍案而起,而后回头瞥了一眼南潇,又转过头对着青轩上人甜声笑道:“我家就在望仙市集,刚才流血的脏丫头,是个乞丐,天生的贱胚子!他哥哥就算是圣体又如何?还不是死了!”
青轩上人没有制止,像是纵容包菲一般,轻声说道:“我久不下山,对这些不太了解,你们为我讲讲?”
这话一出,本来还算矜持的包菲,如同打了鸡血,如同小鸡啄米一般,将在望仙市集听到的故事,不断地往外抖。
“他哥哥就是荒古圣体,被羽化神朝发现,给带走了!结果命贱,比凡人士兵都没用,没几年就死了!半月坡转行卖肉包子的王家老二亲口说的!”包菲很激动,简明扼要,一针见血。
南潇坐在最角落,有些茫然无措。
愤怒,但她不敢反抗,毕竟实力相差甚远。
无视,但她不愿意自己的哥哥被别人嘲笑诋毁。
想要握拳,但本来用白袍绑好的手,还在沁出淋漓鲜血。
南潇只能坐在原地,紧咬牙关,面色苍白,竭力保持着理智。
坐在第二排,一个白白胖胖的男孩笑出声,问道:“王家老二?这是什么鬼名字?”
“嗨!王家老大被野猪拱死了,所以王家老二怕了,不再做屠夫,现在专门买现成的肉,改行卖包子了!”包菲朗声回答,她很享受被众人拥护的感觉。
为了将气氛鼓动起来,包菲继续绘声绘色描绘着南潇哥哥死时的惨状,似乎想把在青轩上人口中那个高不可攀的圣体给拽下神坛。
她嘴角咧得很大,牙齿还没长齐,说话有些漏风。
外表犹如晨露般晶莹剔透的包菲,内里跋扈乖张。
人之初,本性难分。
后天的培养只是一部分决定因素。
有些还没学会伪装的孩童,生来就是恶人。
此时,忍耐许久的南潇愤怒到了极点。
她要忍不住了!
第六章 锋芒毕露
旭日东升。
人们总说晨光明媚。
毕竟谁也不愿直视正午的太阳。
忍耐许久的南潇,决定卸去伪装。
拿出怀中的圆月玉佩,南潇站起身子,高声道:“我为青崖福地第七长老之徒,这枚玉佩就是师尊亲手所赐,你们认不出,大可以让青轩上人帮忙检验真伪。我来此地只为求学。今后你们大可以通过修行来超越我,但是现在,若是你们执意要比身份尊卑,我自然不惧。况且,你们有什么资格谈论已经是长老弟子的我?”
南潇的声音虽然稚嫩,但犹如击玉敲金般铿锵有力。
站直身子的她俯视着众人,横眉冷对。
俏脸凛若冰霜,凤眸斜飞间,是旺盛澎湃的怒火和宁为玉碎的决绝。
锋芒毕露的南潇,犹如山巅傲松般挺劲,压迫感十足。
本来还叽叽喳喳,不停贬低南潇的包菲等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她们面面相觑,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了迷惑、惊奇以及些微的恼怒。
虽然隐约听说南潇攀登蜀道成功并被紫鹿长老带走,但她们不愿意相信,一个体质极差的人,会被青崖福地的长老看重。
既然已经站起身,南潇自然不会只说一半。
为了今后能心无旁骛地学习,此时必须要解决后顾之忧。
一劳永逸。
直接无视另外八个同龄孩童,南潇目光灼灼,直视不远处尸位素餐的青轩上人,道:“敢问青轩上人,拥有青崖福地第七长老玉佩的我,是否有资格肃清此地的不正学风?”
青轩上人微微点了点头。
得到想要的回答后,南潇更没有了顾忌。
只见她微微弯腰,迅速提起身旁没人坐的竹凳,用力摔向包菲。
“砰嗵!”
竹凳与包菲脚边上的碧玉地砖发生剧烈碰撞,随后如同以卵击石般,绑绳裂开,竹片散落一地。
“啊啊啊——!”
被破碎的竹片打到小腿的包菲,原地蹦起来,大声尖叫。
刚才她以为自己差点就要被砸死了。
“你个贱种!死乞丐!我跟你拼了!”
惊魂未定的包菲,再也没有了大户千金的矜持和体面。怒目切齿,拔下头上的玉簪,迈开腿就要跟南潇决斗。
同坐第一排的于覃急忙上前拉住被怒火冲昏头脑的包菲,费了老大力气才将包菲按在竹凳上。
第二排的小胖子则用手敲击着桌子,不知是在为哪一方助威。
瓷白的小脸上满是兴奋,并不算大的眼睛里,都是幸灾乐祸。
除非家室优越,否则能来到此地的孩童,修行资质没有差的,城府也不会太浅。
之前还跟着包菲一起嘲笑的几人,在南潇拿出长老玉佩并且身份得到青玄上人承认后,全都坐在原位,老老实实,安静如鸡。
手掌再次沁出血迹。
像是感受不到疼痛,南潇面无表情地将被鲜血染红的玉佩收回怀中,而后弯腰捡起两根断口还算锋利的竹片。
以锋利竹片作刀,南潇将之横在胸前,以防被包菲狗急跳墙。
“我贱命一条,你确定要跟我拼命?”南潇挑衅地问。
“我确定!小贱人,你怕了就直说!”
攥紧玉簪,包菲状若癫狂,仿佛随时就要冲上来,对着南潇的脖子就是猛刺。
南潇目光平静,似笑非笑,冷声道:“你就不怕,万一我的师尊发怒,生你养你的商贾之家,会因今日你的傲慢自私,最终走向覆灭呢?”
包菲瞬间哑口无言。
她还真怕。
南潇看穿了包菲的迟疑,用极为轻佻却又特别认真的语气发问:“那——”
故意将尾音拉长,南潇亮起手心。
淋漓的鲜血顺着竹刀流淌,在最底端尖锐处积蓄成半颗血滴子。
舔了舔因太久没喝水而干裂的嘴角,南潇扬起嘴角。
“那——”
“你,敢死吗?”
一滴鲜血自竹刀脱落。
“啪!——”
那滴血径直撞碎在碧玉地板上,如惊涛拍岸,溅起大片水花。
“哒嗒——”
水花回落后再次溅射铺展。
“嗒——”
涟漪层层渲染,最终定格。
南潇脚下的碧玉地砖上,多了一轮盛放的夕阳。
鲜血、白纱、坠落、嘀嗒……
包菲愣在原地。
她感觉到此时有一股又一股的热意,正争先恐后地从胸膛涌向脑袋,让她头昏脑涨,四肢颤颤。
骄纵太久了的包菲,此时切实体会到了什么叫茫然与惊慌。
在看到南潇掌心的伤痕后,包菲意识到那股难以形容的憋闷和颤抖是因为什么了。
那是恐惧。
她比任何人都怕死!
包菲反应过来,抱着头嚎啕大哭。
南潇挑了挑眉,见对方已经崩溃,不再紧逼。
撕下多余的裙褶,南潇将伤口重新包扎好,再把剩下的布料擦干竹刀和地上的血迹。
最后在于覃几人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南潇安静地坐上竹凳,仿佛刚才那个锋芒毕露的人,并没有存在过一样。
但包菲就不安静了。
早上书声琅琅,现在女孩呜呜。
没多久,没有人哄的包菲哭累了。
呜呜变咽咽。
很快,暂时战胜恐惧的包菲擦干眼泪,恶狠狠盯着南潇。
青轩上人表情不咸不淡,似乎对这些争吵习以为常。
期间,他只是抬眸看了几眼,就对这九个孩童的未来定了性。
学堂上共有九人,目前来看,内秀的南潇,实际上最为奸猾。
能以不如凡人之躯,硬是攀登上万阶蜀道的南潇,无论是心计还是毅力,都远胜其他孩童。
宝剑锋从磨砺出。
如若南潇的资质再好一些,前途说不定会比那个自毁的师侄林啸要好得多。
可惜了。
在分析清楚这些人的性格特点后,青轩上人唤出一团透明无色的水团,将地上散落的竹片和没有擦干净的血迹一扫而空。
他似乎有些疲惫,鹤发依旧,但童颜不再红润。
面如白纸的青轩上人,捏了捏眉心,道:“罢了,到此为止吧。南潇,不要得理不饶人。包菲,你也收敛点。关于圣体的故事就讲到这,今后不许再谈了。”
南潇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就此拖鞋,严肃地说:“包菲,我从站在蜀道的那一起,就与山下半月坡和望仙市集一刀两断了。至于王家老二,今后自会与他做个了结。而你,念是初犯,且年岁尚小,现在只需要跟我哥哥道歉就行了。今后若是再让我听到你对我哥哥有半句侮辱,休怪我再像今天这样,以你的方式,仗势欺人!”
“你!”
面子和里子全都丢尽的包菲低声怒吼,她面红耳赤。
从来娇生惯养的她,哪里受到过这种对待?
想到这,包菲就觉得十分委屈,眼眶立马又湿了,但面上却没有服软之色。
“大家都是同门,以后都要互相帮助,包菲,齐猛、张琼,你们有些过分了,以后可不能这样了。南潇,你也消消气,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凡事以和为贵。”
于覃小小年纪,却当起了和事佬,十分老道。白色袖口处纹着那片银叶子,将他衬得矜贵非常。
包菲面色不愉,但没有反驳。
因为她此时,需要一个台阶下。
至于先前拥簇包菲的一男一女,在被于覃点到名之后,连连发誓再也不侮辱南潇和她的哥哥了。
“不错,于覃说得很好,你们是同门,理应相亲相爱。今后宗门大比或者遇到危机,你们还是要并肩作战的。”
沉默多时的青轩上人,终于站了出来,制止了这出闹剧。
南潇看到青轩上人出面和稀泥,自然明白自己目前只能做到这个地步。
但是她并不着急。
终有一日,南潇要让那些人欠下的债,加倍奉还。
课,还得继续上。
复仇,来日方长。
第七章 修行高远,世界偌大
学堂恢复了秩序。
地面整洁,只是少了一张竹凳。
自怀中取出一枚蚕豆大小的乌黑药丸,青轩上人将之吞服后,苍白的脸上恢复了红润。
“上人,请问您之前都是从哪里取出丹药、水球、戒尺和铜灯的呢?难道是传说中的储物法器?”生于商贾之家的包菲,双眼放光。一旦她学会此法,今后家族再也不用雇佣大批镖师去护送货物了!
解开胸前青衫的扣子,青轩上人掏出一个白玉瓶,道:“并无,储物法器很难制作,不是我能接触到的。所以这些丹药我放怀中贴身保存。而之前的铜灯、戒尺,都是我的法器,平时都在我的苦海内沉眠。只要我需要时,驭使相应的神纹,就可以将它们在现实中显化。今后只要你们迈入修行,就可以在轮海秘境内锤炼出独属于自己的武器。”
“哪能有多少个武器呢?”
“一般来说,轮海秘境分四个阶段,苦海、命泉、神桥和彼岸。每一个阶段都可以锤炼出一把武器。但有些人除了拥有自己的武器之外,还可以通过掠夺或者买卖的方式,获得额外的法器。某种意义上,这些外来之器在经过苦海与自身灵力的洗礼之后,也可以看作是轮海内器了。需要注意的是,对于修者而言,并不是武器越多越好。在传说中,完整的《道经》轮海卷,就有描述‘一器破万法’的修炼方式。其原理很简单,在轮海秘境的四个阶段,只锤炼一件武器,自始至终。虽然艰难,但只要功成,其威力非同凡响。”
说着说着,青轩上人便鼓励众人,道:“即使我们这里的《道经》有缺,在羽化神朝的西南地带,也属于很不错的功法了。你们不能好高骛远。只有脚踏实地,今后才能有所作为。如今青崖福地的仙苗,除了体质近道之外,还有过人的悟性。像蓝于桉仙苗,就根据现有经文,独自摸索出四境锤炼三器的秘诀。至于掌门之徒青澄仙子,则更进一步,在十年内,就在轮海四境中锤炼出两件武器……于覃,你今后可以多向你的族兄请教。包菲,我知道你的哥哥跟青澄仙子关系挺好,如果能让她教导教导你,对你的未来大有裨益。”
于覃点头称是。
被青轩上人亲口鼓励的包菲,此时飘飘然,有些忘乎所以,蔑着眼,朝着南潇挑了挑眉。
“上人,我是此地药农之子,名为林丰。请问青崖福地现在有多少位仙苗呢?我能否赶上?”第二排的小胖子不再敲桌,很是乖巧地问。
“仙苗难求啊!耗费数十年的时间都不一定能寻找到资质足够好的仙苗。但只要发现资质根骨尚佳的孩童,就会被重点培养。这些仙苗或者次仙苗,在未来,将会是青崖福地崛起的关键。据我的师尊所说,两百多年前,青崖福地的仙苗总数,绝不会超出五人。”
停顿片刻,青轩上人的目光幽深,继续道:“但这一世比较特别,天骄辈出。光是我们偏居一隅的蜀道青崖福地,百年间就发现了十六个资质极为出众的人,且质量极高。像你们熟知的青澄、于蓝桉等人,都是近十年涌现出的好苗子。至于你们以后能不能赶上那些仙苗,就看各自的机缘和努力程度了。虽然我不太看好,但未来谁又能说得准呢?大器晚成的强者,屡见不鲜,所以你们还年轻,不要泄气,还是有些许希望的……”
青轩上人躺在竹椅上,语调悠长,声音沙哑。
“那我们这里有没有您刚才说的那些体质?比如说羽化体、先天道胎之类的?我族兄和青澄仙子,会是这些体质之一吗?”第一排坐着的男孩于覃声音微微颤抖,伸长脖子,有些激动地问。
“古往今来,能叫得上名号的体质,早就被皇朝、豪门、圣地和世家给瓜分了。如果我们真的发现的话,恐怕对我们是祸非福。况且,就算我们有能力私藏,也无力教导啊,只会埋没那些体质的才能……”
南轩上人没有直面回答于覃的问题,但答案不言而喻。
又是一声叹息。
蝼蚁的目光再长远又能如何?
翱翔天宇的巨龙不会在意虫子的仰望。
南轩上人不愿打击这群七八岁孩童的积极性,将绝望摁在心底,慢慢悠悠地说:“不要好高骛远,要知道你们能坐在这里,已经比山下凡人要幸运很多了。今后只要努力修行,就一定能开辟出苦海。至于能不能砥砺出汩汩而流的命泉,搭建通往彼岸的神桥,就看你们的造化了。”
南潇对于体质一说没有太大的兴趣,毕竟那些离她太过遥远。
于是她把目光放在了当下。
殊不知,南潇以为的当下,就是未来巨龙腾飞的开端。
惊才绝艳的狠人故事,至此拉开了序章。
当然,此时的南潇并不知晓。
在沉吟片刻后,青轩上人才开始解惑。
“南潇这个问题很好。如何辨别其他修者的实力?这里面很复杂,我只能说个大概。目前你们还没有迈入修行,所以无法通过感知对方灵力的波动位置和强度以判断对方修行境界。但是在青崖福地,人们所穿衣服的颜色,对应着不同的地位和修行境界。像你们穿着的白袍,就代表你们是还没有入门的道童。若是十年后你们依旧没有开辟出苦海,就只能下山,或者穿上灰袍当药农了。”
说到这,青轩上人看了南潇一眼,而后板起脸,庄严道:“开辟出苦海,穿紫衣,才算是青崖洞天的修者,此时为外门弟子。当突破到命泉境界后,修者可以穿蓝衫,晋升内门弟子。再之后,神桥修者穿青衣,可作为上人,担任授课、布雨、炼药等职责。至于那些能达到彼岸境界的修者,除了部分仙苗和七席长老外,皆穿绿袍。这一类人,在青崖洞天,均是次席长老。而在轮海秘境之上的道宫,那些超绝强者,已经不是我等能够仰望的了,均是太上。……我说这些,为的是告诫你们,今后在青崖福地内,一定要谦逊,不可莽撞,更要能根据衣衫辨别对方实力和地位,以防惹下大麻烦。”
包菲脸上不屑,好看的衣服她多得是。靠山比不过南潇的师傅,前不久又被南潇的武力威慑丢了面子,此时越想越气。
作为家中幼女,她从小受尽宠爱,一些重要场合,祖爷爷都会带她出席。
因此,岁数尚小的包菲,也算见过不少身穿绿袍的修者,甚至还有一些穿金带银的宗门长老与她的爷爷是点头之交。
这正是包菲能够坐在第一排,并自认高人一等的原因所在。
包菲正要询问其他秘境的修者要穿什么样的衣服以炫耀自己的见闻时,竟然又一次被人抢了先。
“请问青轩上人,修行共有多少个秘境?羽化神朝有多强?天下又有多大呢?”
南潇并没有纠结于青崖福地的仙苗多少与修者服装,而是跳出当前格局。
“扑哧!连这都不知道,真是个小乞——”包菲立马出言嘲讽。
“青轩上人还没回答,你就抢着说。包菲,你是觉得你比神桥境界的青轩上人还要厉害吗?”
南潇冷笑,言辞犀利,将包菲的矛头转到青轩上人那。
“你!我不是这个意思!”包菲吃瘪,一向伶牙俐齿的她,此时竟然无法反驳,只好可怜兮兮地看向青轩上人。
青轩上人站起身子,从桌子上抽出一张灰扑扑的画卷。
画卷三米多长,宽约两米,为不知名的兽皮所制。
被青轩上人以神纹挂在半空,并在注入灵力后,灰扑扑的兽皮画卷才展露其本来样貌。
一左一右。
左边是人体图,右侧则为地势图。
指着人体图,青轩上人开始为懵懂无知的道童们勾勒出未来的修道雏形。
“人体约有五境:轮海、道宫、四级、化龙、仙台。”
“五大秘境均为生命的本源所在,同为一脉,自里而外,自下而上,组成了这片古史以来的修行体系。”
“轮海居脐下,生命之轮。”
“之后的四处秘境,我们青崖福地并无太多记录,只有简单的描绘。道宫秘境居五脏,四极秘境位于人体四肢,化龙秘境是人体之脊骨,至于最终的仙台很难说清道明,玄之又玄,似乎是在头颅内部。”
“不要好高骛远,将轮海秘境修行完成,必可长命百岁。至于其他,我不奢求。”
介绍完修行体系,青轩上人又开始为众人讲起羽化神朝的由来。
“相传,北斗这颗星球的历史,比只存在于神话中的仙,还要遥远。在诞生之时,便有天然五域。东荒、西漠、南岭、北原以及被四域拥护在内的中州。无论是东西南北四大域,幅员辽阔,无法测量其宽与广。而比之四大地域还有宏伟的中州,更是无边无际,非通天修为或者域门传送,修者难以仅凭自身横渡。今后若是有机会,你们可以驭使长虹,去丈量山河高远。而羽化神朝,是近二十万年内,统一整片中州的雄伟国度,他们结束了诸国林立的局面,实现大一统。开创奇迹的原因很简单,三万多年前,神朝的主人是羽化大帝,为当时最强的存在。甚至放眼整片星空与无尽古史,羽化大帝也在最前列……”
“那羽化大帝他还活着吗?”于覃高喊,对于英雄,他有种盲目崇拜。
“亏你族兄是仙苗,凡人一世不过百,我等修者,登峰造极后才能多活万载岁月。羽化大帝他,早就逝去一万多年了吧……”包菲再次开启毒舌模式。
被打击信仰的于覃,眼眶微红。
到底还是个六七岁的孩子。
刚才还勇敢制止纷争,此时却轻易被说哭鼻子。
南潇心中轻笑。
虽然人不算坏,但比我哥哥差远了。
“羽化大帝的道痕已经消散。或许成仙了,或许逝去了。所以这我才说这一次会是个辉煌盛世,天骄齐出,豪杰雄起,只为征战帝路。当然,我不指望你们能成就大帝,但能与那些天骄英杰们同处一个时代,见证几场可以载入神战史册的帝路征伐,就不算白活!”
青轩上人虽然童颜红润,但须发皆白,吃再多的药也难以复黑。
资质不足以继续攀登更高境界,寿命将尽的他心中有些遗憾。
青轩上人恐怕难以见证这场盛世的兴起与落幕了。
彼岸境界的紫鹿师兄还有十年寿命,所以闭死关。
而在神桥境界停滞多年的他,自然也没多少日子了。
他快要死了。
本来想着,再为青崖福地培养一批修者,然后去深山,找个人迹罕至的山洞,在里面闭关等死。
但紫鹿师兄的痴徒林啸那种豪装的死法,却启发了他。
今日南潇的不屈与远志,则让青轩上人想起了最初憧憬修仙的自己。
已经平庸了一生,他也不愿意以这种方式结尾。
半截身子入土只能依靠丹药吊着生机的青轩上人,在这短短两天的时间内,被林啸和南潇的言谈举止所感动,竟然重新燃起年少时的冲天豪情。
与苦海境界的林啸不同,青轩上人已经修出神桥,能够驭虹飞行。
如今,他要赋予飞行新的意义。
在教完这一批道童后,青轩上人打算走下蜀道,离开青崖福地。
中州旷阔渺远,他要去看看。
他要一路化虹北去,只为丈量天地之大。
飞到无边苦海冲垮生命之轮。
飞到汩汩命泉彻底干枯。
飞到神桥崩解永坠。
第八章 被孤立
时间悄然流逝。
碧玉楼外侧阶梯上的嫩绿苔藓,茁壮生长。
在碧玉楼完全被烈阳笼罩时,青轩上人不再为南潇、于覃、包菲等人解惑,而是让他们休息一个时辰。
在告知下午要学习羽化神朝的文字以及草本药材的辨认后,青轩上人驭虹而去。
“南潇,你上午提出的那些问题,实在是太好了!”
第一排的玉潭跑过来,非常自来熟地把自己板凳搬了过来,坐在南潇一旁。
对于向自己释放善意的于覃,南潇只是礼貌地回复了一句谢谢。
“于覃,你跟那个没有未来的乞丐说什么话?你的族兄是仙苗,你更应该谨慎交友,不能够玷污你们凉州于家的声誉。”包菲面色不渝,对着于覃就是一通数落。
于覃皱了皱眉,道:“包菲,我们都是同门,大家都是平等的,希望你以后不要这么说了。”
“哼!齐猛,张琼,还有你们以后要不要跟我混?我是望仙市集包家幼女,今后只要你们凡事都听我的,每天早午晚的灵食管够!林丰,你既然是药农之子,自然知道灵食的珍贵!可愿效忠于我?”
“嘿嘿,以些许灵药根茎熬炼的粥食,就算再怎么稀薄,对我们这些没踏入苦海的人来说,也是至宝啊!菲姐,我跟你混,以后还请你罩着我!”小胖子林丰本来对拉帮结派没什么所谓,结果当听到包菲会提供珍贵的灵食时,兴奋得双眼放光,立马屁颠屁颠跑过去。
在这种诱惑下,除了包菲本人以及南潇和于覃,全都选择投靠过去。
“于覃,你来不来?你不想超越你的族兄吗?他现在可是仙苗,还没赋予蓝姓,光靠你这点资质,觉得有可能后来居上吗?”包菲见于覃不为所动,难得地动起了脑筋,为其分析未来。
南潇很清楚,包菲做这些只是为了孤立自己。
虽然不会害怕孤独,但还是会因为包菲的所作所为而感到愤怒。
只是,现阶段,她没有足够的实力去反抗,
她更没有权力,去要求这些人选择更好的生活。
在看到于覃粉嫩的小脸陷入难色上,南潇心中的郁闷消散大半,洒脱道:“你去吧,我不要紧。”
终于,于覃做出了选择,小声开口:“包菲,你这样不对,我娘跟我说过,不能跟你这样的人交朋友!”
“哈哈哈哈!”包菲被气笑了,咬牙道:“所以你只是旁系,以后望着你族兄飞黄腾达,你后悔就晚了!”
于覃扭过头,不再回应。
“你,是叫祝辞吧?长得这么丑,资质也不算好,没资格跟我们玩,滚去跟那个乞丐和那个不成器的废物玩吧!”说完这些,包菲将一个脸上长着一点雀斑的女孩推倒,带着林丰、齐猛、张琼等人离去。
碧玉楼在光照下通明,此时学堂内只剩下三个人。
之前被推倒在地的女孩祝辞,慢慢站起身,回到座位处,伏案痛哭。
南潇站起身,轻轻拍打她的背,时不时出言安慰:“别哭了,今后努力,能追上来的。”
于覃也将自己的手帕递过来,一边替祝辞擦拭眼泪,一边鼓励道:“能行的,咱们要向南潇学习!不向命运屈服,勇攀蜀道!”
祝词抬起头,脸上虽然长着雀斑,但五官还算清秀,并没有包菲说得那么难看。她睁着湿漉漉的眼睛,红着脸,悄悄向南潇和于覃道谢。
随后,她们结伴前往食堂。
食堂与学堂的结构一致,都为三层,只是颜色不再为碧绿,而是金黄。
与一楼的免费吃食不同,二楼的食物需要钱财换取,其食物的品质更好,有量大管饱的珍珠米饭,有虽然稀薄但昂贵的灵药粥,还有稻花鱼、专吃药田内灵虫的药鸡。
至于食堂的三楼,听于覃提过,需要用灵药、矿石、神铁等珍稀之物购买,就连长老与上人们,都很少来此。
南潇没有用紫鹿长老给她的玉佩,只是和祝辞在一楼要了份清水素面。
于覃在二楼逛了一圈,然后端着冒尖的碗跑下楼梯,与南潇、祝辞坐在一起。
大口吃掉冒尖的有着珍珠米饭,于覃将剩下的米饭掀了个底朝天。
只见碗的底部,竟然还藏着两根香喷喷的大鸡腿!
看到南潇和祝词的惊讶神色,于覃眉飞色舞,很是豪气,咧着嘴笑道:“给!一人一个!”
祝辞低声道谢,夹走了其中最大的鸡腿。
南潇没有动筷子,问道:“那你呢?”
于覃瓷娃娃般的脸立马就红了,小声嘀咕道:“你们吃,不用管我的!我娘说过,跟女孩子吃饭,要有风度!”
“是不是钱不够了?”南潇终于笑了,她觉得面前这个男孩,实在是太可爱了,特别适合被欺负。
“嘿嘿,南潇你真聪明!”于覃脸上的红霞烧到了耳朵上,但还是飞快地将碗里最后的鸡腿夹给南潇。
肥美的鸡腿掉落在细瘦的面条上,碗里的清汤多了一层红油。
南潇眼睛微红,她此时无比想念将最后一个干硬的馒头塞给自己,但明明肚子饿得咕咕叫还是喊着不饿的哥哥。
“谢谢你,于覃。”
声线略微颤抖,似乎在努力压抑着什么,但于覃还是从中听出了饱满热烈的情绪,低着头回应道:“不用谢,以后,还请你们多多关照!”
“嗯嗯!”有些腼腆的祝辞咬着鸡腿回应。
南潇扬起嘴角,神采飞扬道:“好!”
包菲下楼梯时,看到南潇、于覃和祝辞正坐在一起聊天,撇了撇嘴,很是不屑,冷笑道:“废物一堆,真可怜——”
小胖林丰摸着圆鼓鼓的肚子,心满意足,立马附和道:“就是,那么好喝的灵食粥,你们吃不到真可惜!”
“哈哈哈,哈哈哈哈!”齐猛、张琼等人笑成一团。
只可惜,南潇旁若无人地喝起了油汤,祝辞低着头,于覃怒目瞪着包菲,而后转过头去。
包菲像是打了一场胜仗,带着身后的士卒,扬长而去。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自己这一群人吃得很好,林丰、齐猛、张琼他们也很听话,可自己心里就是很失落。
当走出金黄食堂,天空中烈日高悬。
太刺眼了。
被假笑围绕的包菲咬了咬牙。
无论是头顶的太阳,还是南潇她们的笑容。
实在是,太刺眼了。
第九章 祸不单行
一个时辰后,青轩上人再次驭虹而至。
整个下午,南潇他们都在青轩上人的带领下,认真学习羽化神朝的历史与文字。
虽然南潇之前没有学习过,好在早有识字基础的祝辞坐在她的旁边,时不时帮她梳理。
而于覃也会拿来一些字帖和画册,与南潇和祝辞一同温习研读。
在暮鼓响起后,南潇、于覃以及于覃前往传道崖。
传道崖,并不只有一处。
一片幽谷内,竟有三座奇峰突兀。
苦海崖,命泉崖,以及神桥崖。
三座奇峰相距甚远,每一座奇峰的高度都不相同。
苦海崖所在山峰约有二十米,每日都有修者前来授课,这些人多为苦海境界的外门弟子,偶尔也会有命泉境界的内门弟子,以在此地讲课来换取后期的修炼资源。
而命泉崖的授课对象主要还是想要晋升命泉的修者,因此位置较高,约有五十米。
十日一开,有资格讲课的,都是内门弟子,偶尔也会有德高望重的神桥境界的上人们前来解惑。
神桥崖位置最高,近二百米,是专为能驭使神虹的命泉修者所设。能到此地讲经授课的,至少是神桥境界的上人,偶尔还会有仙苗、长老们莅临此地。
于覃在跟南潇还有祝辞介绍这些时,还随口编了一句顺口溜:“咚咚咚!响三响!神桥崖,要开讲!”
三个人一路小跑,终于来到苦海崖所在的二十米奇峰之下。
此时,奇峰的周围已经坐满了人。
有些是白袍道童,岁数看上去比南潇他们大上一些,想来已经完成学堂的授课。
白袍只是少数,更多的则是灰袍。
灰袍药农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人,但皮肤粗糙,手指关节粗壮,一看就知道是农活做多了的缘故。每当他们闲下来,趁着还有斗志,都会来此聆听,以期将来成功开辟出苦海,晋升外门弟子,从而摆脱日复一日的艰苦劳作。
“南潇,你要加油,我们这些白袍,最多只能穿十年,否则,就会跟他们一样了。”于覃有些触动,他不希望失去南潇这个好友,因此很小声地在南潇耳边鼓励。
“好!”南潇欢笑,斗志昂扬。
没多久,就有一个面容有些苍老的紫衣老妪,在一位中年男人的搀扶下,缓缓从神虹中走出,坐上二十米奇峰这处高台上。
那名身穿青衫的中年男人眼睛里有些悲伤,在确定老妪坐稳后,才飞下高台,坐在最边上,遥遥望着高台上的人。
南潇悄悄抬头打量不远处的中年男子,再抬头端详老妪,发现两人的脖子上都挂着一条项链。
老妪的项链上是一尾金色游鱼,而中年男人的脖子上则是一团碧绿浪花。
鱼水之乐,凡人终死。
南潇心中微疼。
老妪虽然苍老,但举止优雅,眼底眉梢间的温柔并没有因为岁月流逝而减损分毫。
“今天,我们继续讲苦海与生命之轮的关系……”
天空有大雁成群,南潇几人孜孜不倦地聆听着老妪讲解剖析苦海,偶尔还会自嘲地说出一些经验之谈。
第一天,就这么过去了。
南潇回到紫鹿长老留下的住处,拥抱等候多时的幼鹿,感慨非常。
月明星稀,流萤漫天。
南潇复习完今天的学习内容,坐在床上,与趴在边上的幼鹿谈心。
“梅花,我今天交到了两个朋友,其中一个叫于覃,对我很好,还看到一对夫妻,他们实在是太可怜了,我以后,一定要变强,我不想死……”
夜深人静,风轻云闲。
在南潇的梦里,有鹿鸣呦呦,更有戴着青铜面具哈哈逗她玩的哥哥。
……
……
……
三个月后。
青轩上人告别学堂,独自走下蜀道,一路化虹北去。
新来的授课上人为包菲亲哥哥的师尊的至交好友,对包菲很是疼爱。
南潇在学堂上的处境更为艰难,祝辞又一次被包菲蛊惑,只剩下于覃还在身旁支持她。
福无双至,祸不单行。
才闭关三个月的紫鹿长老,他留在青崖洞天的命灯摇摇欲坠。
于是,上层势力重新洗牌。
清崖福地的第七长老之位,被上两代仙苗魏颖占据,得紫姓。
自此,紫鹿长老被剥夺紫姓。
长老们的权力交接对于南潇来说,并没有多少影响。
只是那头名为梅花的药鹿,在鹿长老沦为次席后,新的第七长老紫魏颖勒令要回。
为此,南潇抗争过,但玉佩已经失去了威慑力。
就在生死不知的紫鹿长老失去紫姓,沦为次席的第二日。
因为失去梅花幼鹿而痛哭一夜的南潇,收拾好心情前往学堂时,早就被包菲说动的授课上人,直接关上碧玉楼的大门。
二层楼上,一众白袍道童探出头。
除了面沉如水眼眶通红的于覃以及低着头不敢与南潇对视的祝辞,包菲、林丰等人全都拍打着窗户,高声嘲笑。
“哎呀,没得玩了,菲姐,今天中午吃啥?”林丰揉了揉圆滚滚的脸,笑眯眯地问。
“看你们努力程度了,让我满意了,就吃稻花鱼!”包菲手臂一挥,颇为威风。
“那我可不得即兴赋诗一首?”林丰将双手放在嘴前,呈喇叭状,大声喊道:“活着浪费空气,死了浪费土地,修行浪费资源币,当属南潇最厚脸皮!”
“哈哈,就是废物,比跟那个最没用的林老头都不如!”个子很小的齐猛超下面扔了根毛笔,落在南潇的脚边。
“哈哈哈!什么南潇?废物需要名字吗?包菲师姐早就说过,那废物的哥哥是荒古圣体!那她一定是捡来的野孩子,不然怎么会这么废!”张琼面上打着浓重的腮红,嘴唇如血,在大笑时能看到其血盆大口下,洁白的牙齿上附着零星红泥。
“我要是像你这么废,早就不活了!”
“她虽然资质没有我们好,但是她脸皮比我们加起来还要厚!赖在这三个月!”
“谁不知道,紫鹿上人还剩最后十年寿命,掌门瞧他可怜,才赏给他一个长老末席,有些人就只是一个记名弟子,就以为自己身份多高贵一样!你看现在,路长老被剥夺紫姓,第七长老被上两代的仙苗取而代之,小乞丐就原形毕露了吧!”
“你们知道梅花鹿吗,那可是好东西,之前小乞丐能吃到一片百年人参的叶子,多亏了她!真不知道这小乞丐是有多费,吃下一片灵药都不能开辟出苦海,看来之前爬过北门的那一万层台阶,都是侥幸。”
于覃背过身去,背影在微微颤抖。
祝辞咬着唇,低着头不敢说话。
“哼,现在的第七长老,那可是紫魏颖,跟青澄仙子是闺中密友!我哥哥跟青澄仙子是青梅竹马,所以现在我的身份,可比那个小乞丐要好上太多了!”包菲此时觉得自己终于打了场胜仗,很是得意。
“就是就是,菲姐,咱们不跟那种乞丐比,掉价!”林丰十分狗腿地在边上给包菲扇风。
突然,包菲注意到整个过程中,祝辞和于覃全都不发一言,立刻怒声道:“祝辞!于覃!如果你也想被退学,立刻给我骂那个小废物!”
祝辞抬起头,眯着眼睛,朝着楼下大喊,边喊边哭:“废物!废——呜——物!废——呜呜——物!呜呜呜呜——”
于覃握紧拳头,死死盯着包菲,努力压下怒火,道:“包菲,你们不能这样,都是同门,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于覃,你竟然还在为她说话?要不是你的族兄蓝于桉是仙苗,我早就把你这个两种于氏旁系庶出给赶出去了!”包菲尖声大吼。
于覃扶起蹲在地上痛哭流涕的祝辞,对着落下南潇说了句保重,缓缓走进了二层楼学堂内。
包菲见于覃和祝辞离去,不满地撇了撇嘴。以后再找他们算账。
紧接着,包菲从布袋内抓出一小把已经炒熟了的珍珠白米,“大家给我骂,谁骂得最响亮,就赏给谁吃!”
“废物!”
“狗杂种!”
“狐狸精!”
“骚货!”
“贱种!”
“野丫头!”
“厚脸皮!”
“自视清高的下流坯子”
……
在楼下听候多时的南潇,怒火在心头烧过三遍后,反倒平静了下来。
她仰起头,丹凤眼明亮,笑道:“包菲,从现在起,就开始恐惧吧。”
被你们口中的废物打败的恐惧。
声音虽小,却被清楚地传到包菲的耳中。
“你个废物!贱种!还敢口出狂言?”包菲抬手,林丰、齐猛、张琼等人立马停止辱骂。
南潇依旧在微笑,丝毫看不出其内心淋漓的鲜血。
捡起之前被齐猛扔到脚边的毛笔,南潇奋力一扔。
“啪嗒——”
毛笔砸到了碧玉楼的墙体上,撞出一声脆响后,坠落到草地上。
“哈哈,连扔毛笔的力气都没有,还敢大言不惭?”
南潇摇了摇头,转过身去,慢慢走向来时路。
“哈哈哈,废物!废物!赶紧走!滚远远的!”
“呵呵呵,可以了,接下来可要好好听讲了啊包菲小友。”
苍老的声音自碧玉楼二层的学堂中传出,显然那个紧闭大门不让南潇进入的授课上人,早就在看戏。
“是,上人,今天我们是去一楼练武呢,还是去三楼炼药呢?”
“是的呀上人,您练的丹药都好好吃啊,咱们以后可不可以不练武了呀,哪有修者用拳头打架啊——”
“呵呵,准了!老夫以后天天为你们炼糖豆吃!”
“嗯嗯,谢谢上人,上人真好,比之前那个好千百倍!”
他们的声音越来越小,直到南潇再也听不见。
第十章 筚路蓝缕
离开时,南潇发现碧玉楼外侧楼梯上的苔藓,竟然枯萎了一大片。
用于警戒白袍道童们修行不应倦怠的苔藓,是什么时候枯萎的呢?
南潇在回去的路上一直在想。
平时小半个时辰的教程,南潇却走了很久很久。
她并没有着急回去。
来到青崖福地这么久,她还从来没有时间去转一转。
走过传道崖,顺着苦海、命泉和神桥三座奇峰,随缘而行,路尽就转弯。
路上不时遇到一些熟面孔跟她打招呼,南潇也会笑着回应。
就是这样慢悠悠地往前走,南潇并没有疲惫,也不觉得饥饿。
从晨光熹微走到日薄西山,从风吹麦浪走到山涧飞泉。
等到南潇觉察到时间变化时,发觉自己的身体竟然处于亢奋状态。
苦苦思索不得的气感,在南潇的一路行走时,悄然滋生。
这股气,因南潇心中郁结而生,随山川流水而动。
气用尽了。
走了一天的南潇的身体,迟钝地叫嚣着。
饥肠辘辘。
南潇筋疲力尽地躺在山边的一处青草上。
脸上湿漉漉的,不知道是眼泪还是露水。
在强烈的饿劲过去后,南潇坐起身来,勉强盘膝,默念着经文。
她要抓住这股晚来不平之气。
皎洁月辉洒落,银瀑闪耀间,是流水潺潺。
刚修炼出气,苦于没有人指引,南潇折腾了整夜,磕磕绊绊后,气感也堪堪绕着经脉,运转一周天。
————————————
第二日。
晨光破晓,初阳照暖。
清风自天上来,沿着山路流淌。
掬一捧清泉,南潇喝下几口后,又洗了把脸。
身体上的倦态暂时被凉水抚平。
南潇要回去了。
稻田轻摇着嫩叶,底下泥水中不时有欢腾的鱼儿跳起,咬下一根饱满的金穗。
明黄清透的晨光为鹿群着色,它们丝毫不畏惧行人,悠然地在药园和稻田中挑挑拣拣。
偶尔也会有幼鹿亲昵地走向南潇,只是身上并没有梅花纹路。
偌大的青崖福地,风平浪静下,南潇的内心却波涛汹涌。
在这一路上,南潇想了很久。
未来要怎么走,修行的问题要如何解决,气能代替修行出来的神力吗?以及当下最重要的事——
失去学堂弟子身份的她,该如何生存?
没有半点钱财的南潇,除去衣衫,就只有三件旧物。
脖子上的草绳早就被取下,那枚铜戒指一直被她贴身藏着。
鹿长老闭死关时的满月玉佩,虽然此时已经没有多少威慑,但今后可能还有用处。
还有一枚林啸爷爷送给她的月牙玉佩,曾经在南潇攀登蜀道时,发挥了极大的作用。
南潇舍不得。
可是,她必须要活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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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隔两天,南潇重新回到三间屋赦,发现这里已经被打扫干净。
前夜,在鹿长老被剥夺紫姓后,新任第七长老紫魏颖的弟子们前来,将梅花药鹿和多余的仆人收回。
南潇为了挽救梅花鹿,不惜拿出鹿长老的满月玉佩,但无果。房屋被那些人东摔西砸,古朴的花瓶和茶具无一幸免,全都成了碎片。
想来,在南潇离开后,是鹿长老的老仆在收拾残局。
鹿长老的老仆须发皆白,名为陈拙。
因为陈拙身穿蓝衫,是一位命泉境界的修者,自有其住处,只是偶尔会过来看看。
所以南潇也没见过他几次。
下次碰上面,要说声谢谢。
躺在床上,强烈的眩晕感传来,两宿未眠的南潇陷入了沉睡。
等到她睁开眼,透过发现身上已经盖上了被子,窗外的流萤一闪一闪,像天上的星星。
“你醒了。”
在床边,有一个蓝衫老人坐在竹椅上,正是陈拙。
南潇坐了起来,将额前盖住眼睛的头发拢到耳边,轻声嗯了一声。
“我在你睡的时候,感受到了气感,想来只要生命精气足够,过些日子就可以开辟出苦海了。但是主人曾跟我提过你的轮海情况,如果轻易踏足,有可能会让你的生命之轮提前崩碎瓦解。所以,你接下来是什么打算?”
陈拙的样子很普通,跟半月坡那些平凡的老人差不多。
眼睛浑浊,头发稀疏,身子瘦弱,就连说话都是虚虚浮浮的。
南潇没有立刻回答,想了一会儿,道:“陈叔叔,我还没想好,等我想出来怎么解决自身问题后,才开辟苦海,所以我掌握气感的事情,还请你帮我保密。”
“这个你不用担心,需要我为你做些什么?”
南潇语气恳切,动作轻柔地捧着玉佩,道:“陈叔叔,这是林啸爷爷的玉佩,虽然内里灵气耗尽,但只要重新蕴养,就可以恢复神辉的。因此,我想请您帮我出售,那些银钱,还请你帮我换取今后三个月的粮食和一些周期短且效益高的草药种子,比如板蓝根、三七、丹参、白术等。”
屋外的流萤从窗户中钻了进来,落在了南潇的头发上。
此刻,屋子内比屋外夜色还要宁静。
许久后,陈拙才缓慢开口:“可以,你是决定不依赖外人,只靠自己生存吗?”
南潇摇了摇头,那双丹凤眼比发间的萤火还要明亮,甜甜笑着,道:“不会,陈叔叔,我还得赖在这处房子里呢,不仅遮风挡雨,就连这床也是又大又暖和,屋外荒地也很多,等我收拾好了,以后还请陈叔常来坐坐。”
陈拙浑浊的眼睛终于有了些波澜,朝着南潇点了点头,而后驾驭神虹离开了。
南潇头上的萤火虫被突发的大风惊起,它晃晃悠悠地飞出窗外,再次投入星空。
林啸爷爷,对不起。
南潇用袖子擦掉脸颊上的泪水,闭上眼睛,锤炼胸中的气感。
又是一夜无眠。
南潇积累了足够的经验,全身游气,三十周天。
虽然饿,但她还能支撑住。
她早就饿习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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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一早,南潇打开门,发现屋前有三个大竹筐和一个大水缸。
将大水缸挪到屋内,南潇才逐一查看另外三个竹筐里的东西。
第一个竹筐里,里头就是一些农器和厨具。
厨具放在最上头,一个面盆大小的铁锅、两对乌黑的火石、三个小碗、两副竹筷,一把木瓢。
在竹筐的底下,还有如铁锹、铁铲和铜犁等。
第二个竹筐里,则是一些竹筒,上面有墨痕,表明内里的种子属于何种药材。
板蓝根、三七、丹参、白术、冰凌草、石斛、藏红花、紫苏、百里香以及珍珠稻种……
南潇数了数,竟然有三十多种种子,而且每一种的种植难度并不算大。
将这些种子一一垒好,南潇感慨非常。
陈拙叔叔做事很周到,滴水不漏。
最后一个竹筐里头有好些个沉甸甸的大布袋,南潇打开一看,发现竟然是价格极为昂贵的珍珠白米。
南潇喜不自禁,还没有辟谷的她,饿了三天,早也饥肠辘辘。
只是她并没有失去理智。
三天滴水未沾的她,不敢莽撞。
等会儿用竹筒去后山清泉取一些水,再用铁锅,煮粥喝。
将这些东西搬到侧屋,南潇跑到后院,惊奇地看到五亩荒地此时已经被翻好土。
晨光下,泥土湿漉漉的,不见半点杂草。
筚路蓝缕,以启山林。
没想到,除了哥哥和林啸爷爷,还有人在默默地为她付出。
南潇泪流满面。
不孤独了。
第十一章 种园炼药
大概是鹿长老和林啸生前苦心修行的缘故,木屋的选址很偏,几乎很少见到人。
尤其那些仆从被强行调离后,三间房子全都空了下来。
环境清幽,依山傍水。
单说环境,比年幼时居住的破庙,要好上太多了。
南潇怡然自乐。
当然,不再去学堂的她,时间更加自由。
身体内气的运养已经水到渠成,配合上珍珠稻米,南潇的身体素质也逐渐变好。
在凡间,风调雨顺靠天。
可在青崖福地,有仙子驭虹,挥散乌云。
当稻禾与草药需要灌溉时,自有修者前来布雨施风。
南潇没有那么大的本事,所以只能靠双手挖渠引流。
最开始,南潇挥动锄头都很费劲,哼哧哼哧地刨土,想挖一个小池塘。
结果累了一天,手上都起了水泡,也没有把池塘挖好。
然后她突发奇想,如果将气运用到双手上和需要用劲的关键肌肉呢?
当夜她就进行了尝试,效果如预期所料。
第二天一上午,小池塘就被她挖好。
代价就是气被用光了。
南潇并不可惜,气还可以重新淬炼。
从无到有,从有到无。
字写得越多次越好看,修行也是一样。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这也是一种修行。
在之后,南潇专门挖了一处沟渠,将后山的清泉引下来,流入小池塘中。
这些水源将用于之后的草药灌溉。
五亩药田已经被播种好。
池塘边上也撒了一些睡莲种子,边上栽了三棵柳树苗。
甚至有一次趁着下大雨,南潇趁着夜色跑到路上,抓了一些稻花鱼苗,并将之放入鱼塘内。
时间如流水,转瞬即逝。
每当吃饱喝足,南潇就爬上后山,砍些灌木和高竹,围着五亩药田,作篱墙。
三间木屋被翻新,家具也全都一一布置好。
有的时候,南潇还会煮一碗药汤放在竹桶里,送给陈拙、苦海崖讲经的老妪等人。
虽然说,那些人早已开辟过苦海,一定程度上并不需要吃这些没多少灵气的食物,但是南潇依旧用这种方式表达着善意。
等到空闲下来时,南潇就继续蕴养内气,期冀能早日摸索到苦海的位置。
没过多久,南潇发现,每天有三个时候,对修行的增益最佳。
天光乍破,旭日初升。朝气蓬勃,万物新生。
晴空万里,烈日正中。盛气凌人,恰如其分。
余霞成绮,落日西倾。霜气横秋,桑榆暮景。
于是,南潇都会在这些时候默念《道经》玄法。
运转自身内气,引动东来的朝气、头顶的盛气以及西向的霜气,来滋补自身。
移气养体,是为南潇苦苦思索之后的折中修行之道。
岁月沉默前行,四季一同轮转。
屋后的五亩药田,渠眼从分明到模糊。
籽落苗出,开花结果,落叶归根,反反复复。
稻花鱼苗畅游,披星戴月,以日为船,在碧波上荡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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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种田并不总是悠闲的。
有时候,因繁重的农忙而腰酸背痛的南潇也会怀念课堂。
还是小囡囡的南潇,曾在半月坡的私塾,偷听过一段时间。
记得有一次,私塾里的夫子开始讲课。
南潇爬着树偷看,却与摇头晃脑念经的夫子逮了个正着。
瘦骨嶙峋的她,没跑几步就被追上。
挨了好一顿毒打后,南潇再也没去那个私塾,就连乞讨都离私塾所在的窄巷远远的。
在来到青崖福地后,青轩上人虽然上来就敲打迟到的南潇,但南潇还是服气的。
决心要走下蜀道的青轩上人,教学从不照本宣科,更不会不讲道理地动用蛮力。
课堂上,青轩上人除了教白袍道童们认识并掌握羽化神朝文字,还经常绘声绘色地为他们讲述羽化神朝乃至北斗这个星球的历史。
那些源远流长的传说,在青轩上人的讲述中,还多了一些沧桑和悲凉。
中州旷阔,羽化大帝横扫六合,强势证道。
南岭多妖,曾有白兔化成巨龙,血战仙路。
东荒神秘,七大生命禁区盘踞,十死无生。
西漠遥远,佛门信仰错综复杂,行者修苦。
北原苍茫,古族遗血混迹其间,地广人稀。
在北斗之外,还有许多生命源地,只可惜古书上没写。
青轩上人不会无的放矢,于是关于生命有限而宇宙浩瀚的故事,戛然而止。
回想到这,南潇还是有些遗憾。
作为蜀道的唯一一处洞天福地,青崖福地以草药的种植和灵兽白鹿而闻名。
在学堂的三个月,她掌握了羽化神朝的文字和草药的药性、药理及其种植方法。
在青轩上人的强制要求下,最为认真的南潇,还学会了一些基础的武技。
唯独驯养灵兽这一门知识,她还没来得及学,就失去资格了。
但南潇也知足了。
主种的草药换了一批又一批,珍珠稻米收获了一茬又一茬。
南潇凭着攒下来的银钱,买了一些修行笔记、奇闻逸事、炼丹注解,甚至还有几本是凡间的武功秘籍。
最厉害的是,南潇托陈拙叔叔买了个丹炉,竟然还附赠炼制灵丹的药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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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为灵丹?
以灵药、灵性矿物为基,辅以品质极高的火焰才有机会炼制成功。
如果说寻常丹药还有三分毒性,那么灵丹就极大地将药材自身的生克和弊端去除,药效增倍。
在青轩上人所传授的知识和《炼丹注解》中所记录的内容中,在药草分为六个品阶。
在凡药和灵药之上,是为小药王、药王、半神药、神药。
在严格意义上,小药王、药王和半神药,都属于灵药的范畴。
当灵药生长到五万年后,为小药王,可延命数百年。
当灵药生长到八万年至二十万年,为药王,至少可以延命四百年,有些甚至可以延命八百年,甚至更多。
神药又名不死药,自古长存,只要根茎还在,就会涅槃重生。
不死药有很多种。
比如真龙不死药、真凰不死药、玄武不死药、麒麟不死药、朱雀不死药、蟠桃不死药、朱雀不死药等等。
这些拥有名字的不死药,世所罕有,仅有一株。
除了本身的特殊功效外,它们都能延命。
据传,只要服食不死药,就可以生死人肉白骨,重活一世。
就连独霸天下的大帝,服食不死药后,也会有万年巅峰帝命。
而半神药,虽然具有不死药的部分神性,但终归比不上。
一般来说,灵药命终有尽。
哪怕是生长十多万年的古药王,也会有荣枯。
但凡事都有例外。
当灵药突破二十万年后会诞生模糊的灵性。
虽然依旧不能修炼,但能够与世长存,甚至可以飞天遁地,趋吉避凶。
据传,四到五株半神药可以抵得上神药。
换句话说,一株半神药,至少可以为人延命两千年。
这是什么概念?
要知道,轮海境界的修者,寿命才不过四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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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获得的灵丹药方共有三张,分别是蕴气丹,养血丹和还阳丹。
顾名思义,三种丹药的功效分别是养气、治疗和增寿。
只可惜,想练出这三种灵丹,就必须拥有品质较高的灵性火焰。
南潇还没有开辟出苦海,自然无法达成要求。
但南潇并不气馁。
什么阶段,做什么事。
南潇从来不是好高骛远之辈。
将多余的草药浓缩成丹,为今后的修行做准备。
炉子已经就位,至于火焰,后山新柴多的是。
就这样,根据药性和药理和《炼丹注解》中记录的药方,三十多种药草被南潇熬制成多种丹丸。
为了将来能缓解生命精气过剩,将板蓝根、丹参、石斛、紫苏、冰凌草等调制出清热养身丹。
此外,还有用三七、丹参、藏红花、紫苏、冰凌草等熔炼出来的镇痛止血丹,用板蓝根、藏红花、紫苏、冰凌草等草药熬制成解毒除瘟丹,以及用石斛、白术、百里香、珍珠稻米、黄精、黑芝麻等原料九蒸九晒的辟谷丹……
南潇将多余的药丸,卖给还算相熟的灰袍药农。
因丹丸的效果尚佳,于是一传十,十传百,南潇的丹药很快卖光。
大赚一笔的南潇,决定赎回林啸爷爷留给她的玉佩。
南潇从未问过玉佩的买主,陈拙也没有提过。
他们心照不宣。
在一个午后,南潇拿回了月牙玉佩,并将鹿长老的满月送给了陈拙。
大恩已报。
那一晚,南潇做了个美梦。
碧波不用万顷,心无挂碍即自由。
第十二章 两只蝴蝶
斗转星移,岁月如梭。
除了养气、炼药和农作,南潇像个痴人,四年如一日地前往悟道崖聆听玄法,从未间断过。
天空中划过的神虹逐渐增多,曾经学堂中的道童在这四年陆陆续续地脱下白袍,穿上了紫衣。
南潇并不着急,没有好高骛远的命泉崖,而是继续留在苦海奇峰前聆听玄法。
因为她深知,能在苦海讲经的修者,要么是终生修为停滞在苦海,要么在苦海阶段锤炼的器非凡。
前者可以给她警醒,后者可以借鉴。
因此,这四年,虽然相对枯燥,但南潇还是能从他们的只言片语中,看清楚今后的路。
通过总结那些人的经验,并借鉴凡间的武学与气功,南潇成功将身体内的气感锤炼成永不停息的元气。
根据《炼丹注解》中记载,元气,是人体最根本、最重要的气,是人体生命活动的原动力。
借助元气之威,南潇早就能调动身体中的生命精气来开辟苦海,但南潇并没有这么做。
在没有解决苦海与生命之轮之间的特殊关系之前,开辟出苦海只会加速自身的灭亡。
南潇利用接近四年的时间,将轮海秘境的轮廓勾勒完全,并借助气的共振,对轮海秘境内部的情况,也有了大致的了解。
更值得一提的是,在旁听苦海崖的四年中,南潇与戴着浪花项链的中年男子交了朋友。
中年男人叫梁泊,老妪名为祝台。
他们在学堂相识相知,最后结为道侣。
只可惜,祝台资质并不算好,纵使梁搏年轻时日日为她灌灵,依旧无法让祝台苦海中的命泉汩汩不绝。
后来,他们便不再坚持。
祝台选择将她最后的生命用来培育新的希望,而梁泊无比支持她的决定。
于是,就有了南潇第一次就注意到的景象。
鱼在石上讲,水在山下听。
慢慢地,祝台这条鱼渐渐没有了气力。
————————————
青崖福地是没有阴雨天的。
夕阳西下,红日依旧温暖,惠风和畅,四野云彩绚烂。
时间在赶路的过程中流逝。
日薄西山后,有月白风清,山川依旧瑰丽。
今天应该祝台当值,但南潇并没有在苦海崖看到祝台和梁泊。
于是第一次不听传道崖的南潇,元气于双腿凝聚,身轻如燕,飞奔回到住处。
卷起的风,让过路药农的灰衫掀得很高。
就连横行霸道的药鹿们,也都纷纷顿足闭目。
等到南潇带着一些自己熬制的丹药和鱼汤探望时,祝台坐在床上,依旧是柔柔地笑着。
将南潇唤到身前,祝台轻声细语道:“你来了啊,我们明天就要走了,大山想趁着我还有精神,带我重走一趟过去的路。”
“是啊,小英她有两百年没回家了,带她回去看看,然后再带她去转转。”梁泊接过南潇的鱼汤,掌心涌出火焰,将嫩白的鱼汤煮沸后,舀起一勺放在嘴边吹凉,小心地放在祝台的唇边。
南潇斜坐在床上,帮祝台按摩有些僵硬的双腿,红着眼睛,闷声道:“你们一定要好好的,玩得开心!”
“谢谢囡囡,我们老两口说好了,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跟我们走的。”祝台眼目光柔和。
南潇摇了摇头,撑起微笑,调皮道:“奶奶,你跟爷爷浓情蜜意,故地重游,我跟过去,多不像话呀!”
梁泊和祝台活了两百多年,自然知道南潇的心结,便不再多劝。
梁搏曾经尝试过为南潇开辟苦海,但当他发现苦海与生命之轮之间的特殊位置之后,再也不愿为她演绎修行。
梁泊一边喂祝台喝鱼汤,一边说道:“其实,当个凡人也挺好,你的生命之轮虽然满是裂痕,但这几年的调养,身体亏空已经补足,想来能活个四五十岁。可如果你步入苦海,生命之轮只会进一步遭到腐蚀,甚至一旦你侥幸跻身命泉,就是身死之时。”
“大山你呀,别劝囡囡了。”祝台撇嘴,不满地白了梁泊一眼,继续道:“我们囡囡的本事大着呢,她一直在朝着目标努力,我们这些长辈,必须要鼓励呀!”
梁泊用手帕仔细将祝台嘴角边的鱼汤擦掉,出声反驳道:“可是小英,万一她的路是错的呢?我们不能一味地鼓励,她若是修行,只会死得更早!她现在才十一岁!不修行的话,还有三十年可活!”
越说越激动,梁泊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发火,于是站起身走到一旁,有些佝偻的背微微颤抖,
手帕掉在地上,摔出一地水痕。
“错了就错了呗,死于理想,也是一种幸福啊。”祝台轻笑着,口吻轻松。
梁泊弯下腰,默默地将掉落的手帕捡起来。
喉咙间像是有风在响。
“大山你啊,还是这么爱哭。儿孙自有儿孙福,你别难受了,过来陪我们说说话。”
把手帕放到梳洗盆中后,梁泊走了过去,并将软枕放在祝台的后腰,好让她能半躺着。
南潇将头轻轻靠在祝台的腿上,眼泪啪嗒啪嗒地流,哽咽道:“大山爷爷,小英奶奶,如果囡囡和哥哥能早些认识你们就好了。可是,如果我哥哥没死,我没身负血海深仇,就不会登上蜀道,更不会遇到你们了。”
“囡囡呀——”
祝台勉力抬起手,轻轻描着南潇漂亮的眉眼,柔声道:“就算你没登上蜀道,说不定我跟大山下山的时候,在前往故土的路上,看到你睡在破庙,肯定会再次重逢啊——”
“可是,就算那样,也没有我哥哥——”
“囡囡呀,你信不信轮回转世呢?我跟大山经常会做同一个梦。在梦里啊,我跟他都是蝴蝶,飞呀飞呀,永远不知道疲惫,只知道有对方在就够了。”
祝台与梁泊对视,从对方的眼睛中都看出来汹涌的热爱。
“小英说得对。说不定,你哥哥现在还在回归的路上,只要你愿意等,总会重逢的。”
梁泊不再打击南潇,而是顺着祝台的话,给予鼓励。
“所以啊,小囡囡,要努力修行,好让重逢的机会变得更大哦!”
祝台的指尖绽放出一道柔和的光芒。
南潇的眼皮越来越重,陷入了深层次的睡眠中。
等到她醒来时,屋子已经空了。
桌子上,留有一封信。
大概是担心纸信被大风吹掉,上头用一根黄金匕首和一枚鎏金飞凰发簪压着。
黄金匕首约有一尺,看上去非常锋利,两面剑身都阴刻着一条黑龙。
鎏金飞凰发簪的簪身采用不减地浮雕龙纹,篆书铭文:“蕙质兰心,温润而泽。”
南潇长舒一口气,颤抖着将信打开。
第十三章 情书
囡囡,见字如面。
才刚告别,就已经想你了。
大山不善言辞,但我知道,他是很喜欢你的,所以他留下了他的匕首。
我跟他在商量送什么东西给你的时候,其实是有很多种顾虑的。
他不敢给你留下太过强大的武器或者妖兽内丹。
一方面是外界很危险,要用来保护我。
另一方面是因为他害怕这些东西会让那些讨厌你的人更恨你。
杀人夺宝的事,无论是凡间还是修行界,都屡见不鲜。
所以,在你没有足够实力之前,一定要藏拙。
他的话就这些,接下来就该我了。
我倒是没他那么多的顾虑。
毕竟你也知道,我修行了两百年,吃了太多灵药了。
哪怕大山年轻时为我灌灵引导,依旧没成为命泉修者。
苦海呀,今生难渡。
其实,就算不能修行,以囡囡的实力,比苦海修者厉害多了。
有时候,我甚至会觉得,若是你速度够快,绝对可以在我祭出神纹之前就能解决我。
不要觉得我在夸你。
这是事实。
以弱胜强的例子,并不是没有。
在我的故乡啊,曾经有个侠客,只是一剑,就将驾驭神虹的修者削首。
所以啊囡囡,我是发自内心地觉得你很强。
今后,你可千万不要再妄自菲薄了。
……
发簪你看到了吧,喜欢吗?
就算不喜欢,也得给我好好收着!
平日里你都是那一身白袍,想给你买新衣服,你又拒绝。
浑身上下,除了那个圆月玉佩和青铜戒指,没有一件首饰。
虽然你的木簪子很好看,但是在未来的一些场合里,打扮最好要合时宜。
再说了,我家囡囡长得这么好看,那就更要好好打扮打扮了!
发簪是我苦海所炼之器,可以防身。
别看大山嘴上说怕你被贼人惦记,其实还是把他第二厉害的神桥之器送给你了。
无论是我的发簪,还是大山的匕首,表面上都镀了一层黄金。
等你将来开辟出苦海,发簪和匕首显化原本样貌。
若是不打算继续修行,黄金很软,可以切下来过日子。
千万不要觉得舍不得,我们留下这些,就是想让你过得更好。
别再种地了,那么累,这些东西应该足够你生活了。
……
囡囡,有的时候,我很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没有跟大山留下子嗣。
之前我一直在苦海崖讲经,就是想弥补这种遗憾。
很感谢大山一直以来的迁就。
希望囡囡将来也能遇到尊重你,理解你,且包容你的眷侣。
……
在第一次听说你的时候,我很好奇。
毕竟一个凡人,才七岁,就能爬上连我走下去都要累个半死的万阶蜀道。
后来得知你是受林啸指引的,我就明白了。
我甚至猜想了你们初见时的情景。
你们,都很痴啊。
我也一样。
林啸想要飞行,你想复仇,我想奉献,而大山……
他只想我。
所以有的时候,我就私下里跟大山开玩笑说,我们四个,就是青崖福地四痴。
可惜,林啸死了,我也快要死了,大山要送我离开,就剩你自己了。
今后一定要好好的。
……
大山那个家伙竟然还敢偷看!
要不是他的呜咽声太大,我都没发现。
现在已经被我轰出去了!
……
哎呀,瞧我这记性,刚才说到哪都忘了。
大山说要帮我写字,我不同意。
虽然我很累,但还是有些修为的。
如果连拿笔的力气都没有,那我还不如死了算了。
说来也不怕你笑话,其实我真的寻死过。
都怪大山那个坏家伙,寸步不离,有的时候还封了我的修为,让我没办法自杀。
说来真奇怪,明明上学那会,我能把他打得嗷嗷哭,后来怎么就打不过了呢?
现在想来,应该是那个时候他在让着我吧……
哎呀呀,又跟你秀恩爱了!
嘿嘿,囡囡呀,可不许早恋啊!
那个于覃,我让大山去看过,其实也就那样。
当然了,如果你真的喜欢,那我们肯定祝福你!
只要你能幸福就好。
……
囡囡,我好喜欢你啊。
遇见你之后,我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真想认你作孙女,可是大山不让。
他说,如果早几年,他不拦我。
都怪我现在没几年活头了,不然还能多看看你。
囡囡呀,你都不知道,你的出现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
这些年在悟道崖讲经,白袍道童们走了一批又一批。
他们就像初升的太阳呀,从这里走到中间,再走到那边。
对于我这个苦海囚徒,那些人没有一点感情。
毕竟,他们的未来光芒万丈。
谁会在意垂垂老矣的昨日黄花呢?
更何况,黄花多的是,不缺我一个。
认清现实后,我开始重复而机械地讲着那些经文,用所谓的热爱奉献来掩饰自己的失落和自卑。
而就在我为此感到习以为常的时候,囡囡你呀,满身风雪地走到我这里。
那双眼睛,比之道童和药农们,还要热烈。
最让我欣喜的是,你竟然把我说的那些别人听烂了的经验之谈,全都认真记下了。
能被你需要,让我觉得自身的存在还是有意义的。
就在相遇的那一天,因为你的出现,我还放下伪装,轻松自嘲了一句。
反正都要死了,装什么装?
尽情回忆峥嵘岁月,无论有多少冤枉路和歧途,都是我自己一步一步走出来的。
而我有预感,在未来,那么认真的你,绝对会比我走得远。
……
囡囡呀,你真的很聪明。
在最开始就发现了我和他的关系,但是你的眼神中并没有任何的不解或者是卑鄙,甚至还带着些悲悯。
你眼中的悲悯,和我的师尊、师兄师姐他们的不太一样。
你的悲悯中,更多的是感同身受。
也就是那一眼,让我觉得,我们同病相怜。
那时候我就很好奇,明明你才七岁呀,怎么会跟我这个半个身子入土的老太婆一样寡淡无望呢?
可你的眼神又是那么的真诚。
所以,我并不觉得你当时眼中的悲悯对我来说是冒犯。
反而是恩赐。
……
说来可笑啊。
曾经的我觉得,我这一辈子,除了生我养我的爹娘,有大山懂我爱我就足够了。
所以我一直强颜欢笑,目光温柔,送那些注定远去的白衣道童们离开。
可是在你的身上,我竟然想哭。
你的出现,让我明白,没必要强撑着。
岁数大了,前言不搭后语。
二百多年的修行,没多少铭刻在心的记忆。
故乡、父母、学堂、大山,还有满身风雪的你。
我相信你一定会理解我的这些絮叨。
……
还记得我第一次发现自己睡梦中尿床的心情,尴尬、难堪、悲愤和绝望接踵而至,我当时差点就崩溃了。
凭什么要让大山遭受他不该遭受的这些?
我想体面地死去。
所以我就僵硬地躺在床上,紧咬着牙不让眼泪落下,并偷偷运转苦海神力,想要将其蒸干,然后再寻死。
但是他发现了。
大山并没有说什么,只是摸了摸我的头,仔细地为我擦洗身体,并换上干净的衣服。
整个过程,大山一直保持沉默。
既没有劝我,也没有骂我。
目光一如从前,还是那么温柔。
所以我又改主意了。
大山都没有放弃我,我又有什么资格先说不呢?
其实我知道,大山想跟我做一对平凡的夫妻,但是他又不允许他自己比我先变老。
这么多年来,他一直在努力地修行,做了很多尝试,可惜全都无用。
直到他的师爷亲临此地。
在得知我终生无望跻身命泉后,大山就不修道了。
囡囡,我真的好想哭呀,可是我不忍心让他看到我哭。
囡囡,谢谢你,之前经常来找我聊天。
我多么想告诉天下人,大山是多么地爱我。
但是我也不想让他有负担。
所以我只告诉你。
……
昨天跟你说的轮回,我想了一夜,并跟大山谈了很久。
我们都认为,蝴蝶是我们的幻梦。
是梦终空,轮回一事,当不得真。
所以你千万不要执着。
有的时候,放下未必不是一种幸福。
而我相信,你的哥哥,也一定希望你能过得快乐。
无论如何,千万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压力。
……
本来写到这里我就该停了,可是我不想让你过去的努力全都白费。
我和大山虽然并不太相信轮回,但我们也是希望能在你身上发生奇迹。
所以啊,囡囡,去做你认为正确的事情吧。
只要你愿意等,那个人肯定会回来的。
就写到这里吧,手都累了。
在我的记忆里,这个时候的花,开得最好看了。
大山要带我回去养老喽!
所以不用担心,我们一切都好。
囡囡呀,保重。
第十四章 九年养气,只欠东风
四年既短又长。
青鱼咬醒睡莲,柳树抽枝四展。
在苦海崖听讲的每一个晚上,南潇都记忆犹新。
或许是因为祝台和梁泊对南潇的宠爱,包菲、林丰等人心有顾忌,不敢明着刁难。
至于他们那些不怀好意的狞笑和蔑视,对从小吃尽白眼的南潇来说,早已习以为常,只当那几个人是面容肌肉失调和突发眼疾。
所以南潇这四年过得很安稳。
天下无不散的筵席。
在祝台、梁泊归乡后,南潇的平稳日子就要到头了。
南潇并不会觉得畏惧,只是觉得有些麻烦。
将匕首和发簪收起,南潇将屋子的门锁上。
在未来,这个地方会被重新分配,或许还会有神仙眷侣再次居住。
只是那些与南潇无关了。
最后看了一眼,南潇拎着竹筒,离开了。
后来,苦海崖上,金鱼不见,浪花永停。
南潇没有再按部就班,而是来回往返于命泉和神桥崖之间,去聆听玄音妙法。
一些种园炼药煮饭的琐事,已经雇人打理。
南潇每日坐在竹屋中,心无旁骛地修行。
因玉佩而自由的陈拙,时不时会送过来一些古籍,有时甚至会在屋外的竹椅上坐上一整天,悠然地赏荷品茶,听清泉石上。
草木清新,风和日暄。
溪水自山间清泉分流,顺着沟渠,一路哗啦啦地落入屋后方塘,与池鱼缠绵。
平日里,南潇就在蒲团上盘膝静坐,闭目养气。
在精神疲惫了的时候,南潇会安静地翻阅各种各样的旧书与画册。
读书能让她平静,更能明智增慧。
初看时,历史沧桑、阵法玄奥、道纹高深、炼药晦涩、……
但南潇大多情况下只是为了开阔眼界,不求甚解,因此书换得极快。
三间屋子,一间居住,一间放置药草与丹丸,最后一间逐渐被藏书装满。
白云苍狗,五年一瞬。
南潇已经十六岁。
她虽然还没开辟出苦海,但经过这九年的努力,以及丹丸的辅助,南潇早已脱胎换骨。
原本面黄肌瘦的南潇,如今冰肌玉肤,曼妙挺劲。
尤其是那一双极为张扬的凤目,乌黑明亮,有湛湛波光在眼底涌动。
按照武学秘籍上的说法,南潇此时元气充盈,已经站在了凡人武者的顶点。
如果摆脱肉身枷锁,就能百尺竿头,成就先天之境。
在修行界,凿穿苦海,便是开天。
如今,南潇早也规划好未来的路,更做好了万一失败便身死道消的觉悟。
万事俱备,只差东风。
这一股东风,就是生命精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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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传道崖听经九年,南潇早也知晓,在修行界,生命精气对于修者极为重要。
想要开闭苦海,除了本身的元气之外,还需要庞大的生命精气。
一般而言,只要身体资质良好且道法感悟出色,修行就是水到渠成的功夫,而生命精气,可以极大缩短这个过程。
除了在灵脉充足的地方缓慢萃取天地精气这种方法外,还可以从一些稀有的灵药、灵丹、宝髓、妖兽内丹以及源石等物体中获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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灵药倒是常见,青崖福地本身就是为羽化神朝提供灵药和驯鹿而存在的。
只可惜,整个青崖福地,也只有寥寥几人才能拥有灵药。
九年前,当时还是青崖福地第七长老的紫鹿,在动用权柄,并获得药鹿同意后,才得到百年人参的一片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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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籍中,对宝髓的描述语焉不详,零星记载着石中龙髓、天上弱水、大地灵乳等仙汁玉液似乎都属于这一范畴。
青轩上人曾在讲解羽化神朝的历史时,提到过轮海秘境之外,还有其他秘境。
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仙台……
其中,修者在化龙秘境时,对宝髓依赖程度很高。
但更多的,青轩上人就不知道了。
青崖福地偏安一隅,算得上是强者的人极少。
鹿长老曾告诉过陈拙,在偌大的青崖福地,能实现轮海圆满的修者,最多十人。
而那几个人,多为道宫修者,至高不过四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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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于灵丹,南潇没有见过。
想要成为一名可以炼制灵丹的药师,除了理论知识扎实外,还需要珍贵的矿石、灵药、木柴,以及操纵火焰的天赋。
据南潇所知,整个青崖福地的数千人,能炼制灵丹的药师,不过一手之数。
虽然南潇拥有三篇灵丹药方,但是她没有炼制灵丹需要用的火焰,也没有灵药可供萃取炼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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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灵丹不同,内丹并非人为炼制。
当妖物们修行一段时间后,体内自行诞生的宝珠或者异骨,就是它们的内丹。
南荒多妖,而青崖福地所在的蜀道就毗邻南方。
一些内门弟子都是选择前往南方斩杀妖兽来完成宗门试炼,斩获妖物得到的内丹,可以留作己用,也可以高价卖出。
南潇曾远远看到,传道崖上神桥境界的传法上人就为他们展示过一枚古朴无华的珠子。
在那位神桥修者的描述中,这枚珠子是来自一头彼岸境界的蛇妖。
蛇妖内丹为他的师祖所赐之物。
当时,他的师祖已经轮海秘境修行圆满,站在彼岸关头,只差最后一步就可以迈入道宫秘境。
但即便已经轮海圆满的师祖,也是花了一天一夜的时间才将那头彼岸境界的蛇妖斩杀。
总是喜欢拿着彼岸蛇妖内丹显摆的传道上人,在谈及妖族的时候,语气十分严肃。
在没有强横武器、高阶功法以及神纹道痕阵的情况下,同境界的修者,除非天资过人,否则很难战胜妖修。
因此,如果出门历练,即使遇到修行比自己弱的妖物,都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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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较于前面的那些,“源”就更为难得。
据荒古时期的古籍记载,每逢大道重衍、混沌初开,天地间的本源精气犹如滔滔洪水,淹没尘世。
因此,每一次落潮时,岸上都会留下许多小水洼。
这些小水洼中的生命精气,会随着时间的流逝逐渐凝固,晶莹的水面变得黯淡,最终形成特殊晶石。
晶石内为“源”,外表一层为石皮。
天地有理,万物相生。
石皮既可以防止精气流失,还可以隔绝寻常修者的窥视。
有些石皮的内部含有海量的生命精气,这些生命精气极为特殊,量大而质小,因蒸腾而不坠。
一旦打开外层的石皮,就会浮在半空,释放出或耀眼或皎洁的光辉。
这一类源,称作为神源。
据传,有的水洼中并非空无一物。
但凡拥有形体的事物,都可以藏身神源内,与世长存。
玉石草木、蛇虫鳞鱼、飞禽走兽,因缘际会,落入石中。
甚至有一些某些极为恐怖的存,曾经主动躺入水洼中,蛰伏已久,悄然等待着石皮破开的那一刻。
彼时,他们将重见天日,再度君临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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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贵灵药、稀有灵丹、罕见宝髓、妖兽内丹、荒古神源……
无一不是极为珍贵之物,实在遥不可及。
这些并不是南潇等待的东风。
第十五章 百草液
作为蜀道唯一的修行宗门,青崖福地的修者已经过千,且每一年都会招收大量资质尚可的凡人进行培养。
但并不是每个人都适合修道,体质并不是唯一决定因素。
有些看上去尚佳的体质,会在之后的修行中暴露出其他问题,因此有十年的道童考察期。
道童只有在十年内开辟出苦海,才算是正式的青崖福地修者。
当然,青崖福地还算仁义,每一位白袍道童,在进入青崖福地当道童的十年内,随时可以用身上白袍换取三瓶百草液。
百草液为青崖福地的炼药师驭使灵活,将数百种药草熔于一炉并从中提炼出的生命精华。
修者可以利用这些生命精华,充实生命之轮中的精气,从而进行突破。
尤其是对道童而言,这些精气对开辟苦海有奇效。
三瓶百草液,是那些资质尚可但就是无法修行的道童们的最后一线希望。
若即使是服用三瓶百草夜,依旧没能开辟出苦海,那么这些人要么遣返回乡,要么留在此地当灰袍药农。
九年养气,已经达到瓶颈的南潇,不会等到最后关头才去突破。
苦海崖所在奇峰处,每逢月初,就有当日轮值的修者,为一些苦海修者以及部分道童发放修行要用的百草液。
元气充盈,精神饱满,轮海位置早已锚定。
就在今天,南潇决定,脱下白袍,背水一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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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鼓杳远苍茫,荡起一池春水。
夕阳斜照下,晚霞正热烈,犹如火烧。
而此时的苦海崖所在奇峰下,等候焦灼的人们,因为一个人的到来,心境全都平静下来。
来人是一位少女。
十六七岁的她,个子高挑,亭亭玉立。
一袭白衣如雪,素雅飘逸。
云缎收缠,勾勒出纤柔劲瘦的腰身。
鱼鳞轻纱拢雪,仅留下清冷的锁骨和莹润的玉颈。
青丝挽成麻花,垂在胸前,两条清透的发带随风飘摇。
少女的鸽蛋脸线条柔顺,嘴唇微厚,形状讨喜。
鼻体挺拔,微带驼峰,鼻尖小巧。
丹凤眼上挑,美目乌黑,眼尾有一抹淡红的朱砂。
野生的直眉苍劲干净,不似桃柳叶。
额头饱满流畅,鬓角轻灵。
正面看娇憨可爱,侧颜则清丽绝俗。
点到为止的艳,不可方物的美!
奇峰下的人们,无论男女,全都忘记了呼吸。
陆陆续续赶来灵药的修者们,也在看到少女面容后,放缓了步子,生怕惊扰到这位仙子。
少女正是南潇。
在众人惊叹的目光中,南潇坦然自若,既不露怯,也不张扬。
有一些人主动前来搭讪,想邀南潇去更好的位置聆听妙法,甚至有几个更是提出双修的请求,但也被南潇礼貌拒绝。
没多久,就有老人骑鹤而来,为众人讲解玄经,演绎妙法。
在最初惊叹南潇绝世面容后,大多数人又恢复了往日冷漠,全神贯注地在下方修行。
前来听讲的人越来越多,包菲也带着她的一众仆从们,姗姗来迟。
许久未见,包菲容颜娇媚,竟然一眼就认出了南潇,见到南潇清丽绝俗的面容,竟然有些自惭形秽。
曾经的记忆浮上心头,但她不是曾经那个只知道生气的小丫头了。
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胸,包菲找到了自信,神情得意。
包菲恶性未改,出言调侃道:“吆——这不是小废物吗?听说又被抛弃了?这五年,躲哪里了?又跟哪里糟老头子搞上了?你缺男人跟我说啊,林丰、张琼可全都对你念念不忘啊!还有于覃……”
包菲在谈到于覃时,立马止住了嘴,神情玩味,像是放了饵等待鱼儿上钩的垂钓者。
南潇没有理会,闭上了眼睛,任她在耳边乱吠。
包菲面色铁青,但顾及此时不适合发飙,便憋着怒火,与林丰、齐猛、张琼、祝辞他们坐到了另一侧。
对于包菲他们的挑衅,南潇并没有放心眼里。
近五年没来过此地的南潇,听着上方老人略显粗糙的讲经,想起了祝台与梁泊。
不知道他们现在怎么样了。
他们,回到故乡了吗?
……
……
……
一个时辰后,老人开始为众人分发百草液。
待等到那些苦海修者尽数领过百草液后,南潇才上前,将象征着道童的白袍尽数归还。
“年轻人,祝你好运。”
老人眼皮请抬,有三个小玉瓶从二十米高的奇峰上缓缓降落,停在南潇的手中。
拇指大小的玉瓶全都晶莹剔透,能清楚地看到里头碧绿的药液。
南潇轻声道谢,将三枚玉瓶放入怀中。
周围的人们,面上的表情不一。
灰袍药农大多是羡慕,他们中的一部分人,曾经也拥有过,只是没能逆袭成功。
而有一些苦海修者,脸上是毫不掩饰地鄙夷,以及隐约的妒忌。
见到之前南潇用道童白袍换下百草液后,包菲眼底灵光一闪,莲步轻移,娇声道:“前辈,我七人全都迈入了苦海等。因当初学堂课业还没完成,所以迟迟没有脱下道童身份。今日,除了领取苦海修者的三瓶灵液外,特来归还道袍。请前辈尽数赐药。”
老人面容平淡,沉默着将包菲手上捧着的七件白袍收起,并放下了四十二瓶百草液。
随后,老人骑鹤北上,离开苦海崖。
“我替你们保管啊,晚上来我这拿一瓶。”包菲咧着嘴轻笑,短短一句话就决定了这些百草液今后的归属。
林丰、齐猛、张琼、祝辞等人全都没有拒绝,似乎早已认命。
在骑鹤老人的身影消失不见后,四周的人群大都散去。
但还有一些人留在原地,因为他们在等着看热闹。
每当有百草液发放的日子,都会有人为之争抢。
青崖福地对这些事情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不闹出人命就可以。
曾经的南潇,也曾留下看别人斗法。
五年过去,此时的她,恐怕也将成为苦海崖下的受害者之一。
但南潇可不会将等待了九年的机会拱手让人。
南潇并不惧怕,甚至隐隐有些期待。
成长,总是要见血的。
第十六章 纵神七步
月明星稀,银河辽阔。
驱云仙子驾驭神虹离去。
晚归的幼鹿在山林间奔跑,不时惊动几只飞鸟。
苦海崖内,二十米的高台空寂。
底下的人们抱着胸,肆无忌惮地打量着气势汹汹的包菲等人。
怀揣着四十二瓶百草液的包菲,单手叉腰站在前方,右臂高抬,拦住了南潇的去路。
貌美的容颜配上骄横的神态,包菲居高临下,南潇嘲讽道:“贱丫头,我看你可怜,今天就不欺负你,只要你主动把百草液交出来。”
一时间,气氛焦灼,就连风都在此停留。
南潇站起身来,一袭白衣的她,在月光下更显皎洁。
“这么多年了,你还是这么幼稚。”南潇抬眸,凤眼深邃。
包菲竟然有一瞬间浑身发冷,像是被深渊凝视一般。
身后的林丰见包菲愣在原地,轻轻叫醒了她。
包菲有些恼羞成怒,大叫道:“贱种,你找死!”
腹部轮海位置有朦胧的青光闪烁,包菲目光阴狠,誓要南潇生不如死。
“菲姐菲姐,让我们来,打她哪里还要您亲自出手呢?”
圆滚滚的林丰拉住包菲,依旧是油嘴滑舌,竟要主动请战。
虽然林丰也想怜香惜玉,但前程才是最重要的。
只要林丰能把南潇打到重伤,原本属于他的那几瓶百草液说不定就能物归原主,甚至还会更多。
如果这样的话,他突破命泉的把握就会变大。
等到林丰成就命泉修者,晋升内门弟子,届时他就不会再处处受包菲管制了。
但包菲此时已经被愤怒冲晕了头脑,摆手拒绝林丰的提议,死死盯着南潇,咬牙切齿道:“不用,只有亲手废了她,我才能消气。”
林丰无奈耸了耸肩,朝着齐猛、张琼、祝辞等人挑眉,而后一同退后。
南潇与包菲之间相距十米,中间没有阻碍。
场地变得空阔,战斗一触即发。
一道歪歪扭扭的青色光芒从包菲脐下飞出,速度并不算太快,但对于没有开辟出苦海的南潇来说,已经是很大威慑力了。
南潇知道,这绿青色丝线,是神纹。
只有当修苦海有所小成,且积累足够后才能驭使的浓缩神力。
实打实的玄术!
修仙为何让人们仰望向往?
原因就是任凡间武者如何精进技艺,终究只是肉体凡胎,难挡修仙之人的神通玄法。
苦海崖所在奇峰,陆陆续续又有人前来,其中大多数是灰袍药农。
每次发百草液时,都会有人相争。
白日里劳累一天的药农们,只要有空,都会来此围观,算是枯燥生活里的一道调味品。
此时,他们非常默契地站在一旁,激动观赏着。
“好好睁大你们的狗眼,别妨碍我,否则别怪我错杀无辜!”
包菲高喝,青色神纹尖端看上去极为锋利,闪烁着金属色泽。
它犹如一条开了灵智的长蛇,环绕在包菲的身周,有光影流动。
药农们对包菲的警告不以为意,都在兴奋地表示今天有好戏看了。
别人也许不清楚,但林丰还是知道包菲的狠辣和背景的,于是他赶忙跑了过去,将一些相熟的药农往后劝。
很快,宽阔的战场被腾出。
“贱种,有遗言吗?我给你机会说。”
包菲抬着头,美丽的面容上尽是不可一世的狂傲,身边的青色神纹森寒。
南潇微笑,凤目飞扬,道:“我会让你想起曾经那些恐惧的。”
虽然表面镇定,但南潇可不敢大意。
袖中匕首与怀中的发簪早也被元气覆盖,随时都会破空而去。
天色变暗,有人抬头看着天空,发现有一团巨大的乌云盖住了皓月。
南潇身上的白光依旧朦胧。
包菲被神纹的照映下,肌肤如霜雪,黑眸泛青影。
动了!
青色神纹如同弓箭一般,离弦而去。
那道神纹在空中歪斜,速度算不上多快,但周围的人全都感觉到了一股强大的威压。
南潇聚气于脚,瞬间往后退了半步。
“轰——”
那道神纹转瞬即至,竟然将南潇之前站的青石给轰出一个拳头大小的空洞。
南潇眼睛微眯,这种破坏力,以肉体凡胎,确实很难做到。
但是南潇的沉默在身边看戏的眼睛中,却是吓怕了胆。
包菲也是这么认为的,她慢慢悠悠收回了那道青色神纹,就像是猫戏老鼠一般,享受着折磨南潇意志的快感。
“砰!”
这一次,青丝再出,竟然有清脆的破空声。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已经被吓得不敢动作,只能僵硬站在原地等死的凡胎南潇即将跪地求饶时,竟看到南潇吹出一股清气。
动了!
南潇并没有跪地求饶!
清澈的元气化作朦胧白光,覆南潇住体表。
这一刻,就连风都有了形状。
南潇竟然放弃了防御,而是以一种十分诡异的姿势站定,目光炯炯。
仿效兔子蹬鹰和蜻蜓点水,南潇弓着身子,足尖猛地发力,冲向包菲。
纵神七步!
正是南潇在遍览凡间武学与妖物画册之后,效仿脱兔、苍鹰、蜻蜓、雨燕、猛虎、铃鹿等妖兽的特殊能力与生来天赋,自行创出的轻功!
南潇相信,在元气的加持下,身轻如燕的她会将神纵七步走满,速度必将再次叠加。
只需要两息,南潇就可以走全纵身七步,将距离缩短。
到那个时候,她一定可以使用袖中匕首或者怀中的发簪,重创包菲。
但是战场上容不得分心和计算。
分秒不等人。
南潇的纵神七步还没走出一半,数十条神纹青影冲来。
南潇素手轻摆,元气化成钟,在抵挡包菲袭击的同时,震荡的波动还可以判断神纹所在位置。
但是神纹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甚至超越了声音。
那些青色神纹几乎是如影随形,漫天都是锋利灵蛇,不停地吐着信子,让南潇的闪转腾挪全都无用!
青光弥漫,刚开始南潇还能接着纵身七步勉强躲过,但随着时间的过去,南潇越来越吃力。
南潇只能凭借心观猛虎,纵身七步不再是轻巧,而是威猛爆裂。
为了拉近距离,她不惜受伤,也要勇往直前。
南潇身外的元气大钟虽摇摇欲坠,但包菲也在她的攻击范围之内。
就在南潇想要鲤鱼跳冰,给包菲致命一击时,元气大钟竟然出现了裂痕!
第十七章 必杀名单
南潇猛提一口气,才稳住大钟。
自包菲脐下射出的神纹,威力与速度,竟然会随着施术者的距离变近而递增。
这也是为何南潇的元气大钟会险些被击碎的缘故。
看破这一层后,南潇动若脱兔,眼底泛起淡淡白雾,在后撤的同时,眼观六路。
她要重新寻找机会。
但恨不得南潇死去的包菲早已杀红了眼,怎么会让南潇如愿?
更为密集的青光,对准南潇的体外那一层莹白的气罩。
只要包菲一声令下,就可以摧枯拉朽,势不可挡。
“你去死吧!”包菲低吼,目眦欲裂。
青光漫天,如流星划过。
“嗖嗖嗖——”
苦海神力汇成的青光宛若有了重量,此时竟然带动狂风,向看上去楚楚可怜的南潇席卷而去。
南潇急忙向前空翻,险之又险地躲过数十道青光。
“呵呵,就等着你呢!”
包菲娇笑着,勾了勾右手小拇指,便有一根半寸粗的青色神纹骤然破土而出。
陷阱!
南潇想要避开那一道神纹,但此时已经退无可退。
猝不及防下,南潇只好在半空调整身姿,努力护住头、心脏和脐下轮海等要害位置。
“砰!”
元气大钟在半空爆碎,南潇的左小腿被洞穿。
神纹轻易剖开南潇的元气屏障,直接将南潇的腿钉在地上。
更恐怖的是,自神纹外,竟然还能溢出一缕缕湛青余波,将南潇的伤口又一次撕裂。
白衣被血染红,地上芳草淋成朱色。
“虽然不知道你从哪学来的凡人手段,但武夫的气功怎么可能比得上仙家玄法?”
包菲停止了攻击,俯视着有些站不稳的南潇,眼底全是大仇得报的振奋。
在看到周围灰袍药农和部分修者的惊叹神色后,包菲更加得意。
她最喜欢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了。
“就你一个资质连凡人都不如的废物,还想跟我争?告诉你吧,我的苦海灵器千青索,可还没完全发挥哦!只是等你自投罗网罢了。毕竟,这样才有趣嘛——”
包菲成竹在胸,那张秾丽的脸上,眉眼带笑,极具风情。
舔了舔猩红的唇角,包菲此刻如同狩猎者,偏偏又性感得一塌糊涂。
众人默不作声,有些甚至掩面,背过身去,不忍看到倾国倾城少女在此地陨落。
但还是有一些人在边上议论纷纷。
“哈哈哈,我就说嘛,她可是青澄仙子好友包万的亲妹妹,自然不会弱!”有人觉得包菲的表现,确实是可圈可点。
不少人也跟着赞同,应和道:“对啊,包万曾经那一招千青索敌,让他击败了一位仙苗,这才让青澄仙子对他刮目相看。现在他把千青索送给了包菲,我也想要这种兄长啊——”
很多人的目光都放在包菲的身上,虽然南潇的容貌更为出色,但目前她已经受伤,所以围观者只会歌颂强者。
“这么个小姑娘,长得还挺漂亮,嗨,你现在求我,然后之后做我侍女,我可以考虑救救你!”
一个略显轻佻的声音从人群的后方响起。
循声望去,只见一个样貌英俊的男人站在不远处。
包菲刚要张嘴开骂,一看到来人的衣衫,立马闭嘴,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容。
英俊的男人看上去不大,应该二三十岁。
他身穿蓝色长袍,但前襟处绣有金色龙纹,腰间别着一根白色长笛,显得十分写意风流。
只不过,男人眼底微青,有些疲惫。
无视包菲打量的目光,男人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南潇,丝毫不掩饰其目的。
“韩少,这么小你都下手啊?”
又一位身穿青袍的男人出言。
他的容貌不算英俊,岁数也不算大,但个子很高,衣领处同样绣有金纹。
“贾斯,亏你还是个仙苗,连这都不懂。瞧她相貌,估摸着有十六七。在凡间,这么大的姑娘估计都生好几个了。再说了,目光要放长远,咱们寿命比凡人长多了,闭关个三两年,她就成熟了呢!而且,嫩桃也有别样风味哦……”
被叫做贾斯的男人竟然是个仙苗!
但此时这位仙苗却嘴角上扬。
衣冠楚楚,实则风骚。
有什么特别的,还不是跟平常人一样!
周围的人们大都心领神会,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不知他们是因为仙苗地位尊卑却同样好色而欣喜,还是因为那几句露骨的黄腔而欢乐。
并非所有人都这么麻木。
有些人眼底藏悲,但不敢表达。
而平日里嚣张跋扈的包菲全程没有说话。
能令她都暂时认怂的人,身份绝对十分尊贵。
面对众人不怀好意的目光,南潇坦然自若,心里却将男人划入必杀名单中,成为继王家老二、包菲之后的第三人。
但男人的目光实在太过火热,大有不到黄河心不死之势。
南潇被盯得烦了,冷冷回望,算是警告。
结果就是这一眼,那个身穿蓝袍气度不凡的英俊男人身下涌上一股热气。
阅人无数的他,此时竟被看得心痒痒。
若是调教一番,让野性未脱的清冷仙子沉沦欲海,岂不是妙极?!
“小姑娘,我是青崖福地第三长老韩吉安之幼孙韩非仁,只要你以后跟了我,就不用再被欺负了!”
英俊男人韩非仁咽了口唾沫,背着双手骄傲地表明身份。
拥有如此家世,并且能令神桥境界的仙苗贾斯贴身守护,韩非仁神情得意,似乎在等南潇主动臣服。
包菲笑容玩味,眼中的表情似乎是在说,你抓紧再去投靠男人呀。
天上的阴云被高空的风吹离。
明月皎洁,南潇沉默。
早知道,出门前就该跟以前一样,把脸涂脏的。
对面韩非仁的身份极为尊贵,此时不能轻易得罪。
以自己目前的实力,绝对打不过神桥境界的仙苗贾思。
断然不可能屈居人下,那又该如何拒绝?
思虑片刻,南潇红唇轻启,道:“谢过韩公子好意,只是师尊生死不知,作为弟子,不敢将个人情爱放在首位,所以还请见谅。”
清冷的声音中带着沙哑,虽然还有,一些稚嫩,但咬字清晰,语气坚定。
“啪啪啪!”
“尊师重道,小姑娘,你的品格,比之美丽皮囊更让人赞叹!”
韩非仁鼓掌叫好,又笑着说:“我虽风流,但绝不下流。本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我从不吃强扭的瓜。既然你无心风月,那我不再强人所难。当然,如果你之后改变主意的话,我随时欢迎。对了,我这里还有上好的疗伤丹药,只要你需要,我乐意拿出来,不求其他,只是单纯与你交个朋友。”
南潇有些诧异,本来还准备了其他说辞,但此时似乎用不上。
南潇对腰间悬玉笛的韩非仁的印象,倒也没之前那么差了。
那就先把他从名单中移除吧。
暂时不杀了。
第十八章 初战告捷
“哎呀,韩大公子,她都不愿意了,你干嘛捡破鞋穿呀!再说了,您身份尊贵,更不能为了破鞋,破坏战斗公平啊!——”
包菲悠悠开口,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嫉妒。
韩非仁挑了挑眉,摇摇头,道:“哈哈,也是也是,那我就不管了,你们继续。”
包菲悬着的心放了下来。
老实说,刚才南潇拒绝韩非仁的时候,她反倒是松了口气。
出身低贱,还是乞丐。
闷葫芦,资质差。
除了长得不算丑,可以说一无是处。
但就是这样,还有于覃、青轩上人、传道崖那一对老妻少妇喜欢她。
出身卑贱的她,凭什么能被那么多人喜爱?
想到这里,包菲心中的怒火又起。
“呵呵,那你们接着打,我跟韩少绝不干涉。”
贾斯带着韩非仁飞上二十米高台,示意南潇和包菲她们继续。
月上中天,夜风缓吹,草木的清新盖过泥土的腥味。
包菲的神纹在洞穿南潇左小腿后并未消散,还横亘在血肉中。
哪怕南潇用元气封住伤口,依旧流血不止。
南潇冷静的凤眸中闪过一丝恼怒。
她之前没有跟修者对战过,经验不足,所以之前吃了亏。
但是现在,南潇有些兴奋了。
轻轻震动元气,在感受到了血肉间那道神纹的强度后,南潇不安的心才有所平和。
还能赢!
小腿被神纹钉在地上的南潇,此时并没有慌乱。
在她的脸上,甚至看不到疼痛。
明明小腿上还在淌着鲜血,周围的人还时不时地在嘲讽意淫,但是南潇并没有失去冷静。
“你可真能忍啊,难怪熬死了那么多人,你那中看不中用的圣体哥哥、老废物林啸、鹿长老估计尸体早就凉了,苦海崖上的那个老太婆和她的淫夫……嘿!不过你还算是知道轻重,没有用你那肮脏的身子去乞求韩大公子的垂怜……”
包菲见南潇并没有表现出绝望,又开始嘲讽起来。
“什么?!他哥哥是圣体?!”贾斯惊呼。
身为仙苗,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体质对于修行来说是多么的重要。
贾斯的师尊曾告诫过他,不能因为自己的体质还算适合修行,就得意忘形。
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看上去旷阔的青崖福地实际上只是羽化神朝最南端的小宗门,甚至都比不上中州的三流势力。
而那些超然物外的古老世家、名门圣地,随便出来一个仆从,都不是青崖福地能抗衡的。
何况那些宗门大派的嫡系传承资质极好,且修有圣级经文,更有甚者,有些人直接修行帝经!
只要他们轻轻勾动手指,都能让青崖福地化成废墟。
当时贾斯还不服气,觉得可以高频释放苦海神力的自己不比那些人差。
但在身怀木属性灵根的少女澄到来后,贾斯才认清了现实。
无论是修为还是战力,自己都不是少女澄的对手。
他努力修行了十五年,才堪堪塑出神桥。
而少女澄只用了十年,就登上了彼岸,被青崖福地赐予青姓,地位不弱于正席长老。
最让贾斯泄气的是,师尊还告诉他,在这个世界中,身怀灵根的修者并不是很稀少。
真正厉害的体质,都是先辈们打出的辉煌战绩后,被后人铭记历史的。
比如羽化体、天妖体、光明体、蛮族战体、人王体、先天道胎、甚至是只在传说中出现过的混沌体等等。
而南潇哥哥的圣体,无疑是最为耀眼的那几个,是绝对意义上的旷世绝伦。
看到一向淡定从容的仙苗贾斯如此失态,韩非仁摸了摸腰间的玉笛,垂下眼,耐心地为其解释:“贾斯,你落伍了,连我都知道,他哥哥已经死了。只可惜,下面这个长得很好看的小姑娘,体质很差,不太适合修行。听我爷爷说,当初无论是蜀道、崶州还是大楚、燕地的洞天福地,都曾去查看她的体质,希望能捡个漏,结果没都有。后来就任她自生自灭。不过这个小姑娘倒也坚韧,竟然走过了一万阶蜀道来到了这里。这么强的意志,如果小姑娘能够修行,那绝对很厉害。”
“韩大公子此言差矣,这丫头的意志再坚定又能如何?出身贫贱,体质又弱,不值得你为之倾慕。而且,我严重怀疑这个贱丫头是天煞孤星,把他的哥哥和那些老头子都给克死了……”
包菲话还没说完,就对上了南潇冰冷的目光。
凤目清澈潋滟,流淌少许风情,更多的是森寒的杀意。
“你竟然到现在还用那么恶心的眼睛看我!”
包菲大怒,手中有一根青色绳子自脐下苦海浮现而出,正是哥哥包万送给她的千青索。
手握千青索,又有数十根青色神纹呼啸,直奔南潇。
在众人惊呼的目光中,南潇深吸一口气,腿部伤口处的肌肉顿时放松。
单手抓住神纹,双腿最为灵活,以半寸粗的神纹为绳,南潇如同猿猴般向上攀爬。
距离本就很近,再加上包菲因为释放太多神纹,导致精度变差,直接被南潇打了个措手不及。
“嘭!”
完好的右腿高抬,对着包菲腹部就是重击。
而南潇竟然还能变换姿势,在一个垫步后,被洞穿的右腿伸至包菲脑侧,如游龙摆尾般,将本就要失去平衡的包菲直接扫倒在地。
南潇站在地上俯视着被打懵了包菲,抬脚就对着包菲苦海猛踹,同时还不忘开口:“巧了,我也在等机会呢!”
似曾相识的一句话,对于包菲来说,实在是讽刺非常。
青色神纹被鲜血染成了红色,但南潇呼吸平稳,似乎并不疼痛。
自足尖涌出的元气威猛暴烈,一脚比一脚重。
“咳!咳咳!”
包菲嘴角溢血,苦海震荡,好不容易萃取出来的那点命泉竟然停止涌动。
之前还洞穿南潇左小腿的神纹后继无力,彻底消散。
“不,你不能这样,别杀我,别废我,求求你!”
包菲连连求饶,唯恐自己的修行之基还没打牢就被南潇击碎。
“不!你不能这样!我哥哥不会放过你!”
南潇面无表情,元气顺着脚尖,如同海浪,不断冲击包菲的肚子。
在确定包菲的苦海暂时不能开启后,南潇蹲下身来,将包菲怀中的四十二瓶百草液全都取出。
加上自己的三瓶,估计不太够。
但是不慌。
南潇又朝着包菲的轮海捶了一拳,居高临下,傲如天山雪,冷声道:“包菲,把你和你仆人们的苦海之器都交出来,我保证今日饶你一命。”
第十九章 好戏开场
面对南潇的勒索,包菲心口郁结,被气得想要吐血。
昔日的贱丫头,如今竟然让她一而再再而三地让自己失去尊严。
“你!”
刚想开骂,可对上那一双冰冷死寂的眼睛,包菲就浑身战栗,灵魂止不住地颤抖,再也发不出声音。
她终于知道,九年前南潇,放下狠话时说的恐惧了。
被一个废物打败,那不是比废物还要废物吗?
“别让我重复第二次!”
南潇清冷的声音从上方传来,
像是一道光,划破黑暗,将因恐惧而失重的包菲,从无边绝望中拉了出来。
包菲暂时获得了组织语言的能力,连忙开口:“林丰,都听她的!只要我活着,以后再给你们材料重新锻造!”
她声泪俱下,被南潇轻松打败的她彻底崩溃,再也不想走入那一片孤立无援的绝望中去。
千青索软软垂落,色泽比之地上的野草还要鲜嫩。
林丰面色铁青,但顾忌包菲身后的势力,只得祭出苦海之器,一口黑铁大锅飞出。
张琼的苦海之器为一根带有血色斑点的竹笔,祝辞的是一面红白旗,齐猛的苦海之器跟剩余几人一样,都是制式的桃木长剑。
千青索、黑铁大锅、血斑竹笔、红白旗、桃木长剑,此时全都垒在一起。
怀璧其罪,木秀于林。
南潇仰起头,好看的脖子在月光下犹如温玉,嘴角微扬,道:“韩少,仙苗前辈,请问你们需要这些苦海灵器吗?共七件,其中的千青索最是珍贵,是不弱于仙苗的包万曾经所用之器物,很有研究价值。相信一旦研究透彻,今后与原主人对决时,可以有所准备。如果你们需要,只用给我十五瓶百草液即可,就当是交个朋友。”
韩非仁表情玩味,似笑非笑地看着南潇,既不说同意,也不说拒绝。
“既然韩少不愿,那就算了。”
南潇并不纠缠,一脚将包菲踢翻,直接坐在包菲的背上。
月色下,容颜绝美的南潇似乎更加清丽出尘了。
左腿伤口处流出的鲜血像是火荆棘,困住天上的仙子,将其束缚在凡间。
实在是太美了。
就连一心向道的仙苗贾斯,都有些口渴。
而韩非仁眼底的火热,已经烧红了英俊的脸。
南潇此时毫不在意形象,手肘抵着膝盖,神情慵懒地托着腮,对着林丰等人,道:“给你们半个时辰,无论怎么做,再拿出十五瓶百草液,否则这些武器,我就低价大甩卖了。”
南潇盘坐在包菲的背上,眼中紧盯着那一摞武器,从怀中掏出三枚止血丹药吞服,运转元气压住还在流血的伤口。
林丰再没有了往日的嬉皮笑脸,当个人利益被触及后,他很难保持从容。愤怒转身,并在心里组织好语言,他要去找不弱于仙苗的包万。
无论如何,都必须让南潇付出代价。
林丰的血愈发冷了。
祝辞站在原地。
九年过去,昔日的朋友已经长大,脸上依旧有些雀斑,但整体来说样貌清秀,算是美人。
“南潇,可不可以看在我们曾经是朋友的份上,把我的旗子给我呢?”
祝辞俏生生站在原地,眼睛微红,神情怯懦,一如初次相识。
南潇目光平静,她并不责怪祝辞曾经对自己的骂声,那时候,她们全都是身不由己。
念此,南潇释然道:“那你拿走吧。”
“谢谢南潇!”
祝辞眼中蕴泪,一道白色神纹自她的脐下轮海射出,缠上黄白旗离去。
张琼和齐猛等人,虽然有些意动,但是还拉不下脸,只好打算回到住处,将压箱底的百草液拿出来。
“啪啪啪!”
韩非仁再次鼓掌。“小姑娘,让我数次刮目相看,这样吧,我出三十瓶百草液,这些都归我,而你只需要跟我吃一顿饭!”
财大气粗的他直接将南潇的要价翻了一倍!
“可以,但什么时候吃饭要我来决定。”
南潇点头,眉眼带笑,她大大方方,毫不胆怯。
“哈哈哈!好!够爽快!你说得算!贾斯,把那块源给我,我有用。”
贾斯面上风云变幻,不敢置信道:“韩少!那是师尊送给我突破彼岸的!”
韩非仁拿起玉笛放在手上把玩,眼底的淤青让他多了三分严肃。
“好吧,还是红颜重要,希望韩少之后补偿于我。”
贾斯欲哭无泪,只好从苦海中取出一件白玉瓶,再从白玉瓶中取出一块半个拳头大的晶莹石头。
围观者大都倒吸一口冷气。
那块石头,散发出滚滚的生命精气!
竟然是传说中的源!
“哈哈哈放心,我没有白痴到那个程度!小姑娘,哦,对了,你叫南潇,南潇姑娘,我见你还未踏入修行,更没有储物宝器,那么多的百草液也不方便拿。这样吧,我这里有半斤纯净源,生命精气的浓度比得上三千瓶的百草液。”
一袭白衣的南潇,此时眼神不再平静,热烈而坦荡,道:“韩少,请我吃饭不用这么破费的。”
说不心动,是假的。
只要得到这半斤纯净源,她绝对可以迈入修行!
但哥哥曾经告诉过她,天上是不会掉馅饼的。
因此,在确定自己一定安全之前,南潇绝对不会轻易咬钩。
韩非仁眉飞色舞,十分得意,朗声道:“哈哈哈,那确实。不是我吹,但就这半斤纯净源,我都能让寻常的仙苗为我温床织衣!不信的话,你问问贾斯,他知道!”
“确实,韩少,要不今晚我陪你,这块源还是还给我吧,要不然师尊会怪我的,我待在神桥境界快八年了……”贾斯语调轻快,半是认真,半是调侃。
“你个小机灵鬼!想吃天鹅肉啊你!我爷爷知道了,有我顶着呢,你怕个啥?”
韩非仁用玉笛敲了一下贾斯的头,而后将笛子直指南潇,道:“一年后,有宗门大比,作为长老幼孙,我需要两个护卫,目前贾斯算一个,还剩一个名额,还没招到人。南潇姑娘,我相信接下来你还会有恶战,因此只要你再次以凡人之躯获得胜利,那么这半斤纯净源就归你所有。”
话音一转,韩非仁将长笛扬起,目光扫过众人,昂首道:“当然了,在座的各位,如果你们能战胜南潇姑娘,那么我之前说的三十瓶百草液,就归胜者所有。”
满座哗然。
韩非仁气度非凡,与贾斯站在高台上,月光都沦为了背景。
“那么诸位,好戏开场了!”
第二十章 凡武有尽,仙玄不止
月夜下,高台明亮。
韩非仁与贾斯沐浴着月光,为这场赌局拉开了序幕。
围观的人,大都神情激动,更是有很多人迫切地想要登台。
即使注定与半斤纯净源无缘,但三十瓶百草液还是有机会赢得的啊!
青崖福地以灵药与灵兽闻名蜀道,因此百草液并不算稀缺。
但这些并不是所有人都有资格享有的。
白衣道袍十年才能得到三瓶。
而苦海境修者,每个月能领到的百草液,也就是这个数。
三十瓶,更是接近苦海修者一年的量,可想而知其珍贵。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韩非仁这一场赌局,让南潇陷入了被动,难以自保。
就连早就被打败的包菲,就算此时被南潇坐在屁股底下,也强忍着疼痛和羞耻,眼眶通红,呼吸都有些急促,喘息道:“南潇,我要再跟你打一场,敢不敢应战?!”
还在消化自己新身份,琢磨着怎么能赢到最后的南潇,悠悠站起来。
受伤的左腿此时已经不再流血,南潇又一次将脚踩包菲的后腰,用行动作了回答。
这一处刚解决,其他人又雄起。
“南潇,我要跟你对决!”
“小姑娘受死!”
“杀——”
一时间,有数十道神纹,来自各方,直指南潇。
“砰砰砰!”
六道元气从南潇的指尖冲出,逐一缠绕上千青索、铁锅、血斑竹笔、桃木长剑等。
指法,控鹤。
以元气为引,操纵武器与那些神纹激烈碰撞。
幸好先前缴获了这么多武器,否则单凭肉身,现在估计已经身首异处了。
但是控鹤这一驭气指法对她的消耗极大。
尤其是那些苦海之器的重量,永远不是平日里用来练习的流水能够比拟的。
南潇紧咬着牙关,强打起精神,竟然突破了极限,挡住了数波攻击。
但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血斑竹笔和几把桃木长剑全都濒临破碎。
就连那口铁锅,此时也裂痕密布,随时都要爆裂开来。
还算完整的千青索如同长鞭,在南潇的擒鹤驭使下,又击退两道神纹,色泽逐渐变得暗淡。
南潇仰起头,对着韩非人,朗声道:“韩少,如果你是说我以一打多的话,那我自愿放弃。”
“哈哈哈!也对也对!南潇姑娘你现在就已经很强了呀,竟然能同时应对八个苦海修者!虽然看样子很快就要败亡,但作为凡人,你已经很了不起了!如此看来,凡间武学的气功,倒还是有些可取之处的!”
韩非仁兴致勃勃,原本萎靡的眼神,此刻神采飞扬,呼吸热烈。
元气在南潇掌指间飞腾,纤云弄巧,遥控着六件苦海之器。
南潇取了巧,无法沟通武器的威能,只能纯粹以武器的硬度与数十道神纹碰撞。
以一敌众的消耗实在太大,南潇后背逐渐被冷汗打湿,身姿依旧挺劲,目光热烈。
如果说之前南潇是一朵悬崖上的刚刚盛开的兰花,遥隔云端。
那么现在的她,如雨打傲竹,咬定青山不放松。
可塑性极强,且每一种,都是美不胜收。
韩非仁又欣赏了片刻,见南潇面色愈发苍白时,才舔了舔嘴唇,道:“停停停!为了体现游戏的公平性,就只能以一对一,而且双方必须都同意对决!当然了啊,我作为裁判,只有我说开始才能打哦!”
说笑间,韩非仁又朝着贾斯使了个眼色。
白玉瓶再次被贾斯祭出,瓶口向下,无声钻出一股黑黢黢的幽风。
幽风如同羽毛般轻轻飘落,看上去很慢,但只是丝丝缕缕的风丝逸散,就直接将连同千青索在内的六件苦海之器全部震碎。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神纹被幽风冲散,余光在空中无力漂浮了几秒,就彻底消失了。
————————————
控鹤的指法被强行打断,元气震荡跌回南潇体内,她的心脏骤然急促跳动起来。
虽然很短暂,但若是那缕黑色幽风再强一些,自己绝对会因为元气反噬而死。
额前沁出冷汗,生理上的恐惧让南潇微微眯着眼睛,她心中凝重。
神桥境界的贾斯,轻描淡写地攻击,就能发出这么大的威力。
用百年灵药参叶打下的坚实根基,再加上九年来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地移气养体,南潇才堪堪站在凡人武学的顶点。
可在看到二十米高台上神桥境界深不可测的实力之后,一向心性坚韧的她只感觉高天在上。
前方青石无路,蜀道依旧难登。
————————————
月上中天,繁星微照,苦海崖下,竟亮如白昼。
风过有痕,几把武器的残屑簌簌坠落。
芳草得到逸散的精华灌溉,在月色下,都青翠欲滴。
八个修者因神力回潮导致苦海激荡,此时全都就地盘坐,努力平复道基,唯恐翻涌的浪花,消蚀生命之轮。
还有几个因为修行尚浅,没压住伤势,此时不断地咳出喉间的鲜血。
而作为凡人的南潇却是毫发无伤。
虽然她此时看上去有些虚脱,面容苍白,但气定神闲,绝对比那八人要强。
南潇再次振作精神,呼吸平稳,将元气再次形成体内与体外循环。
在没等到哥哥回来之前,她绝对不能倒下。
汗水滴落,融入泥土。
南潇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开始泛白,与被鲜血染红的布黏在一起。
“呲啦——”
将包菲的白裙撕掉一块,南潇脸色发白,趁着现在没人攻击,飞快地将伤口紧紧绑好。
————————————
高天空阔,四野静默。
围观看热闹的人,早也收起了嬉皮笑脸。
他们神情凝重,注视着无声包扎伤口的少女。
哪怕是南潇曾战胜过苦海修者包菲,周围的人依旧对其不屑。
在他们的认知中,都是因为包菲的轻敌,才导致失败。
看到南潇竟然能以他们大多数人都感应出的气感,以一敌八,并坚持了很久。
这一刻,他们心中的信仰轰然倒塌。
一直以来,留在青崖福地当任劳任怨的灰袍药农是为了什么?
变强、延命、逍遥游。
可在什么时候开始,明明自己都没有迈入修行,却开始嘲笑同为凡人的南潇了?
这群自省的人中,有些人的家世称得上显赫,甚至还掌握着一些上等的武学秘籍。
可后来,他们却将这些秘籍低价售卖,只为换取百草液等能帮助开辟出苦海的药石丹丸……
在这里听了许多年的晨钟暮鼓,直到今日,看到南潇以凡间武学正面与仙家修者对战后,他们才如梦初醒。
比起追寻虚无缥缈的苦海,把握住每一个当下,或许将来会有转机出现。
————————————
“别怂啊!那三十瓶百草液不想要了是吗?南潇姑娘快撑不住了,还不赶紧抓住机会?把她给打服了,少爷我重重有赏!”
韩非仁傲立高台,语调极为轻慢,英俊的面孔此时邪气十足,像是挑拨人性的恶魔。
他轻飘飘扔出的一小块肥肉,此时化作沉重的巨石,轰地砸入湖中。
静水流深的湖面,再次因利益化成的沉石而掀起巨浪。
还没恢复气力的南潇俏脸发白,目蕴寒光,比天上明月冷。
还是不移除吧。
必杀名单第四位,韩非仁。
第二十一章 定风波
众人的欲望与野心再次被引燃。
灰袍药农面露忧色,一些身穿紫衣的苦海修者眼神狂热,昂扬的战意。
其中有三位修者,穿着的蓝衫与高坐苦海奇峰上的韩非仁类似,只是领口处素白,没有任何花纹。
他们只是站在不远处,神情玩笑,嘴角总是上扬着,似笑非笑,但目光中并没有明确的目的。
三位命泉境界的修者不发一言,他们似乎对这场赌局没多少兴趣,但眼睛始终盯在南潇的身上。
“姑娘,我的名字是张天豪,今年三十二岁。别怪我以大欺小,但我很需要那些百草液,所以请你接受我的挑战!”
最先站出来的,是一个身高九尺、容貌甚伟的青年。他身上的紫衣有些破旧,显然已经困在苦海境界多个年头了。
南潇凤眸中有丝丝缕缕的雾气朦胧,聚则成山,散则成川。
眸术,定风波。
这是南潇在修行数门凡间宗派内功后,并结合炼药与风水中的望气,开创出的眸术。
将元气精细操纵,以目代天,观人体山川走势。
虽然看不透张天豪的体内苦海,但在眸术定风波的加持下,南潇还是观测到张天豪的身躯蓬勃稳健的力量与亢奋迸发的血液。
实力强大,且周身元气充盈,无明显弱点。
只是用眸术打量了几年,南潇就推演了必输的战局。
张天豪在苦海盘踞多年,神力自然浑厚,若是让他先行祭出武器,那么单凭指法控鹤驭使匕首,也难以招架。
至于纵神七步,一旦近身,死的只会是自己。
雾气散去,南潇的凤眸恢复了清亮,她红唇微动,道:“抱歉,我拒绝。”
张天豪微微愣住,不太情愿,还想请求南潇答应。
“你的实力很强,需要跟命泉修者对决才能突破。当然,如果你只是想过得安稳,那自然可以慢慢用百草液磨,这样也不用总是觉得心里那关过不去。但我跟你不一样,没有退路的我比你更需要胜利,所以我拒绝必输的战斗。”
南潇并非不近人情,对待张天豪的恳求,尽管面带霜色,她还是耐着心解释。
哑口无言的张天豪愣在了原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其他苦海境界的修者,大都不太乐意了,他们都在起哄,逼迫南潇就范。
“打起来啊小丫头片子!”
“不能这么怂啊,美妮儿!”
“是我就跟他打了,到底就是个凡人了,不敢打,怕得嘞。”
“那个死了的糟老头林啸可比这软趴趴的白泥鳅有志气多了。”
“所以啊,当初那个鹿长老,也不知道脑子是怎么想的,竟然舍得用一片灵药的叶子!养出来个不敢战的孬种!”
“嘿嘿,谁知道他脑子想的,说不定人家身子高兴了呢!”
“到底是凡人呀……”
“看来就是个废物,一点尊严都没有,竟然敢拒绝赌斗。”
……
这些声音来自男男女女,不断辱骂着。
高台上,韩非仁饶有兴致,细细端详着南潇。
悬崖上的兰花,暴雨中的劲竹,那么接下来,国色天香的南潇又会给他带来什么惊喜呢?
周围不少灰袍药农泫然欲泣,这些人觉得同为凡人的自己被侮辱了。
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红着眼睛,用力吸了吸鼻涕,怒道:“你们张口闭口就是凡人,难道你们就不是从凡人过来的吗?”
这话还没说完,小男孩就被一双大手给堵住了嘴。“各位大人,对不起,是我管教不周,幼孙冲撞了各位,还请大人饶恕,我愿意代替他受罚!”满头白发身形有些佝偻的老人急忙下跪磕头。
“爷爷!”
小男孩眼泪流得更凶了。
“无妨,我倒是想听听,药农之孙,继续。”韩非仁摆手,眼底的青痕此时有些庄严。
见到自己的爷爷已经被旁边的人扶起,小男孩胆子又大了,就伸出肥嫩的手,指着南潇,又是一通大喊:“回禀韩大人,青崖福地有一群大坏蛋。刚才那群大坏蛋一直在骂那个好美的姐姐是废物,还不停辱骂凡人的种种不好。但青崖福地,药草种植、垦地疏土、插禾割稻,脏活累活,都是我们凡人干的!那些坏蛋坐享其成,还骂我们!我不甘心!还有!这个美女姐姐就是那些坏蛋口中的废物,我刚才亲眼看到美女姐姐先是把那坏蛋姐姐打趴下,而后又以一敌八,而且还没输!我今后也要努力修仙,让你们这群大坏蛋刮目相看!”
其他的药农大都红着眼睛,小心克制着内心的委屈。
就连小男孩跪在地上的爷爷,此时也颤抖着身体,不知是因为感动还是因为恐惧。
南潇看着把自己当成榜样的小男孩,心情复杂。
不知该怎么劝慰的她,只好报以微笑。
哥哥,我也被人崇拜了呢。
韩非仁看见了世外冬天里盛放的腊梅,心情大好。
最后,小男孩被他的爷爷带走,其他看热闹的灰袍药农们也都默默离去。
又拒绝一个人的战斗请求后,南潇呼吸趋于平稳,先前被贾斯玄法击打散的元气,此时已经有所回复。
南潇自己都没有想到,第三个发起挑战的人,会是祝辞。
九年过去,祝辞的脸上依旧有一些雀斑,但是清秀的面容并没有因之而减损分毫,反而为其增加了些辨识度。
在这些年里,憋着一口气的祝辞努力修行,从未懈怠。
哪怕总是被包菲等人欺负,她依旧咬牙坚持,终于成为继于覃、包菲、林丰之后的第四个苦海修者。
可在成为青崖福地正式修者之后,祝辞却悲哀地发现,虽然不再被打骂,但她自己依旧没有脱离苦海。
包菲掌控欲望极强,在精神与财富上的层层剥削,让祝辞喘不过气来。
本来每个月能领三瓶的百草液,大都被包菲克扣,有的时候甚至一瓶都留不下。
长此以往,本来就资质一般的她,注定要被于覃、包菲他们落在身后。
祝辞不甘心,但在判断南潇已经力竭后,她决定从昔日好友这里抢到一线生机。
月光摇晃,祝辞婀娜多姿,脸上的雀斑犹如点点繁星。
“南潇,其实——做个凡人挺好的,为什么非要这么折磨自己呢?”
第二十二章 雾中杀机
祝辞主动站了出来,眼睛微红,看上去楚楚可怜。
她哑着嗓子,软着身子,娇声道:“南潇,你现在情况很麻烦。我来帮你,只要你主动认输,我绝对不会伤害你的,请你相信我!”
“不劳你为我费心了。”南潇淡淡拒绝。
“虽然很遗憾,但南潇,为了你好,我必须赢。”祝辞神情天真,面上的雀斑就像是小孩子爱吃的芝麻粒。
“你在说什么?别跟我装。”南潇面色更冷。
祝辞目中含泪,就连鼻尖都微微泛红,带着哭腔,道:“南潇,你还在生气吗?怪那时候我骂过你?怪我九年里没有去看过你?”
昔日祝辞被迫喊出的那几声废物,南潇早就释怀了。
三个月的情谊,在南潇归还祝辞黄白旗的时候,彻底消失。
南潇叹了口气,沉声道:“祝辞,我没生气,只是我们之间的情谊早就断了。言尽于此,你好自为之。”
泪水掉落,祝辞面容凄婉,但很快就被坚毅取代。
只要获胜,赢得的三十瓶的百草液,足够她在苦海内提炼命泉,从而晋升更高层级了。
到那个时候,她就可以跟于覃一样,摆脱包菲的控制。
祝辞走出人群,手拿黄白旗,高声道:“那好,我正式向你挑战。”
“南潇姑娘,这次总不能再拒绝了吧?我最喜欢看美女为我打架了!”韩非仁像是在询问,但言语间的锋利表明了他的态度。
定风波再起,南潇的眸中有朦胧的元气聚散。
祝辞身形婀娜,双峰兀立,体外的势虽不及张天豪浑厚圆满,但也不算薄弱。
“砰!”
南潇又对包菲的肚子踢了一脚,确保其苦海震荡,不会干扰之后的战斗。
似乎并没有因为伤口而行动不便,南潇干脆利落地迈出腿,向前走了三步,冷淡道:“打吧!”
“一个国色天香,一个小家碧玉,都为我而折腰!实在是太美好了!那么,我宣布,战斗开始!”
韩非仁站在高台,神情亢奋,手中的纯净源散发出洁白的光辉与旺盛的生命精气。
“轰隆隆——”
祝辞脐下发光,隐约能听到苦海内翻涌的涛声。
一道黄色神纹自祝辞苦海中飞出,看上去没有实质,由光点构成。
但南潇可不敢大意,先前被包菲神纹洞穿的左小腿,到现在还在痛呢。
纵神七步,猛虎出山!
南潇一个后翻,效仿猛虎,足尖发力,身子微弓,直接蹦出三米开外,第一时间躲过了攻击。
黄色神纹打了个空,似乎不能回转,直到飞出十米外之后,才缓缓消散。
光点缓缓坠落,地上的芳草快速枯萎,最后留下一道黑色的焦黑。
“朽木决!这个小姑娘练成了这一门!而且竟将杀死田间野草的基础功法练到这个程度!”旁边的人有些惊讶。
祝辞在惊叹声中找回了自信,眸中神采飞扬,甜甜笑着说:“还不止呢!”
挥动手中的黄白旗,一团清澈的水流在空气中凝聚。
“飞泉!布云!敛光!”
祝辞高喝,手中的黄白旗飞舞,水流如同利剑一般,在半空炸裂,化成了浓厚的白雾,将南潇包裹在内。
在一众修者的眼中,祝辞所炼的苦海之器算是不凡,比之寻常的刀剑绳索之流要厉害很多。
黄白旗的旗面为黄色时,自旗杆中冲出三道黄色神纹。
当旗面由黄转白,浓厚的大雾有了重量,压得芳草弯腰。
“铛铛铛——”
黄色神纹承载着朽木神力,只要被触及,那就相当于废了。
哪怕南潇外呼元气化作金钟罩,但依旧被三道朽木神纹缓慢腐蚀。
为了灵活求变,南潇撤去金钟,提气疾驰。
她要冲出这一片逐渐变重的大雾。
纵神七步再启,身轻如燕的同时,后背发力,以鲤鱼跳冰之威,将身后的浓雾震散。
但雾是流动的。
南潇还没找到出路,就又一次迷失了。
凭借着对空气的感知,南潇利用纵神七步,数次躲过攻击。
再找不到解决之法,体力迟早要被耗尽。
就在南潇在思考如何破局时,围观的人都议论开了。
此时留在此地的,大都是修者,眼力非同一般。
“哎呀,南潇姑娘,现在被困在了浓雾里,衣服都被露水打湿了,实在是我见犹怜。”韩非仁眼睛中有青光凝聚,轻松透过浓雾看清里面的情形。
贾斯努力控制住嘴角,只要南潇输了,那么半斤纯净源还会回到自己手里,这样的话,突破到彼岸不是梦!
不远处,那三个一直冷漠旁观的命泉修者,此时有些不淡定了。
黄发垂髫的老者低声叹息,道:“没有想到这小姑娘竟然将施雨术的基础练到这种程度,用雨雾困住只能近身战斗的丫头,然后利用神纹远程攻击。苦海修者能做到这一步,很不错了。清风,明月,如果你们能有这般随机应变的能力,那你们之后的南荒秘境试炼,老头子我还能少操点心。”
老人身侧的一对青年男女全都恭敬称是,眼底的不屑一闪而过。
“南潇,再不认输我就下死手了!”祝辞言辞恳切,但手中的黄白旗越摇越急。
又有三道黄色神纹从黄白旗中冲出,浓雾更重。
艰难坐起身的包菲捂着肚子,冷笑连连,她巴不得南潇被碎尸万段。
浓雾内,被九道黄色神纹接连攻击,身体沉重的南潇避无可避,只好再次元气化钟。
“嗡——”
神纹的力道不是凡间武术能比拟的,只是瞬间,大钟被轰碎。
南潇咽下喉咙间的鲜血,努力平稳动荡的呼吸,想寻找生路所在。
又是九道神纹来袭。
消耗太多元气的南潇,已经来不及施展金钟罩了。
那就拼一把!
气喘吁吁的南潇咬牙坚持,单手脱去外袍,一个鲤鱼打挺翻到半空中,险之又险地躲过九道神纹又一波攻势。
九道神纹短暂重合后再次回旋,想要再次追击南潇的身影。
就在这里!
南潇眸中有山川聚散,等候这个时机多时!
再次深呼吸,南潇将元气化作质密的细丝,缠绕住黄金匕首。
在控鹤的驱使下,黄金匕首灵活飞旋,与合一的神纹碰撞。
与此同时,南潇在空中回落,足尖刚好踩在回退的匕首之上。
借助自匕首另一侧传来的冲力,纵神七步状态下的南潇顺势蹬鹰,竟成功跃出浓雾!
第二十三章 战利品
白雾依旧浓重,但祝辞却感应不到南潇的存在。
怎么可能?
直到真切看到那一抹熟悉的白衣,祝辞还是难以置信。
黄白旗布下的浓雾,竟然被一个凡人冲破了!
但祝辞并没有失去理智,明白不能被南潇近身的她,决定先下手为强。
黄白旗顷刻间旋转数圈,祝辞将所剩不多的神纹悉数祭出。
“噌!噌!噌!”
白衣被数道黄色神纹洞穿,破口处的棉絮都变成了焦炭。
祝辞大惊失色,攻击没有实感,她并没有打到南潇!
“上当了!”
高台之上,贾斯大声惊呼,像是在提醒祝辞1。
仓皇失措的祝辞想要将神纹收回护身,但此时已经来不及了。
只穿着内衫的南潇如同脱兔,竟然另一侧冲出。
纵神七步早已走慢,南潇速度极快,仅仅是一个侧踢,直接将祝辞手持的黄白旗踢飞。
随后南潇垫步,再次抬脚,犹如游龙摆尾一般,将祝辞扫落在地。
“砰砰砰!”
一回生,二回熟。
南潇趁着祝辞晃神,重拳攻击她的轮海,让其无再战之力。
被不断捶打的祝辞疼得直打哆嗦,嘴角溢血,眼泪不争气地汹涌而流。
从南潇身陷险境到突破重围,反败为胜,这一切发生得太快。
一个凡人竟然能先后战胜两位苦海境界的修者,简直是匪夷所思。
周围看热闹的人们在吃惊过后,都对白衣染血的南潇有了一丝恐惧。
扪心自问,在修为悬殊且小腿受伤的情况下,他们没有那份魄力与意志去坚持必输的战斗。
人们都是钦慕强者的,他们终于认清了一个事实。
南潇绝不是空有其表的花瓶,假以时日,或许真的会开创奇迹。
周围人目光的打量与南潇无关。
此时她努力平复着呼吸,接连大战使得元气对肉身的负荷加重。
额前的汗水滴落,顺着流畅的脸颊,流过南潇苍白的嘴唇。
咸的。
不甘心如此失败的祝辞低声啜泣个不停,泪光打湿了脸上的雀斑,梨花带雨。
包菲颇为厌恶地看了祝辞一眼后,又走了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擦去脸上的汗水,南潇没理会躺在地上心思各异的两人,抬头看向韩非仁,凤眸张扬热烈,道:“韩少,我赢了,相信你会兑现诺言!”
四野沉默,每个人都不太敢大声呼吸。
南潇此时犹如百战百胜的军神,倾国容貌都遮挡不了其飒爽风姿。
“啪啪啪!实在是漂亮。南潇姑娘,你给我带来太多惊喜了!”
韩非仁拍手鼓掌,脚下有神虹延展,他滑下高台,眨眼间就站在南潇的面前。
看着个头只到自己下巴的南潇,韩非仁心中更是喜爱,连头都舍不得转,对着依旧站在奇峰上的贾斯喊话:“贾仙苗,是她赢了,所以我给她源,你可别不能拒绝哦!”
贾斯纵身一跃,但在落地时,脚尖有神力拨开空气,让他安然降落。
耸了耸肩,贾斯强颜欢笑,咧着嘴说:“韩少,你之后肯定会再给我的对吧,否则之后就凭我神桥修为,怎么帮你在宗门大比中获胜啊!”
韩非仁没有回答,而是捧起南潇的手,真诚道:“卿本佳人,奈何……唉,只要你能晋升神桥境界,这半斤纯净源我送你无妨,只是现在,你还是个凡人,我怕这块源会害了你。”
南潇不动声色地将手从韩非仁的手掌中收回,神情淡漠,道:“韩少,你的意思是,我被迫参战并赢得胜利之后,也无法获得你许诺的奖励?”
“这半斤纯净源牵扯甚大,对于之后的宗门大比和南荒试炼,都意义非凡。我需要强势的帮手,而你虽然能勉强打败苦海境界的修者,但对我并没有什么助力。”
“懂了,那还请韩少,将先前打碎的六件苦海之器,按照三十瓶百草液还我。”
南潇并没有生气,从一开始,她就不觉得凭借现在的实力,能够留住那至少价值三千瓶百草液的半斤源。
“这个好办!”
一个茶壶大小的玉瓶从韩非仁的玉笛中显现,
韩非仁掏出瓶盖,从玉瓶中倒出三粒指甲大小的黑色药丸,道:“南潇姑娘,这是从百草液中浓缩后的百草丹,只要用水化开,每一颗都能化生出百余瓶百草液。”
南潇眼中顿生异彩,刚要伸手接过,却不想韩非仁退了一步,道:“南潇姑娘,不知道你能否接受我的道歉?”
旁观多时的老人在一男一女的搀扶下,颤颤巍巍地走了过来,轻声出言:“小丫头,既然韩家小子愿意,你就收好吧。”
南潇回首,发现说话的人岁数颇大,身穿很普通的命泉蓝衫。搀扶老人的一男一女,看上去都不算大,但实际年龄不得而知。
“蒋太爷,您怎么来了?”韩非仁连忙拉过南潇的手,将丹药安然放在南潇掌心后,快步走上前,挥退了原本的青年,弯着腰搀扶老人。
此时,韩非仁脸上的玩世不恭尽去,英俊且温良。
“是你小子站得太高,只盯着美人,一直没看到我。”姓蒋的老人打趣道,耷拉着的眼睛此时带着笑意。
“贾斯,快过来行礼!这位是蒋道邻,蒋太爷!他老人家是青崖福地专门聘请的药师。我小时候身体不好,蒋太爷每次看来我,都给我带好多糖豆。我也是后来才知道那些糖豆都是用来固本培元的丹药,蒋太爷为了照顾我,专门给我加了甘草!”韩非仁有些激动,开心得溢于言表。
贾斯弯腰作揖,恭敬叫了声蒋太爷。
“起来吧,韩非仁你这个混账小子,老夫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了,没登临彼岸之前,不要放纵!你看你现在气血两虚,肾气亏空!待会跟我走,跟你配点药补一补!”
韩非仁有些不好意思,眼睛偷偷瞄了南潇一眼,讪讪笑着。
“前辈,还请您帮我鉴定下,我怕这些太珍贵,无意间占了韩少的便宜。”南潇摊开手,将三枚黑色丹药露出。
蒋道邻只是翕动了下鼻子,随口答道:“货真价实,我亲自练的。”
少年早慧的南潇微微作揖,道:“谢前辈提醒,韩少,这太贵重,我只要一枚,算是之前被损武器的补偿,以及最后一场胜利的战利品。”
“你拿着吧,这臭小子,鬼精鬼精的,就当是他之前骗你的补偿。清风,明月,你们先回去,将炉火升起来,记住,用百年沉香木。阿仁,随我走着,好久没见你小子了,咱爷俩好好聊聊天。”
清风与明月躬身领命,随后乘坐一片绿叶,飞离此地。
蒋道邻老人拉着韩非仁的手,缓缓走远。
韩非仁既感念蒋道邻老人,又对南潇依依不舍,于是频频回望,苦着脸喊道:“南潇姑娘,记得请我吃饭啊!”
贾斯手里拿着失而复得的半斤纯净源,心情畅快,调侃道:“得了吧韩少!哪有男人约会,让姑娘家付钱的道理?”
第二十四章 那片荒野
韩非仁气得快要蹦起来了。
哪有关键时刻拆台的兄弟啊!
亏自己之前还豁去颜面留下半斤源!
“贾斯!你那是不负责任的表现!太爷跟我说过,如果只是玩玩,那我付钱当然行。但如果决定未来携手共进的,无论是朋友还是恋人,都应该彼此承担,哪有我一个肩负所有的道理!南潇姑娘,你别信他的,我是真心想和你耍朋友啊。”
贾斯耸了耸肩,对着南潇微微点头,独自驭虹而去。
南潇嘴角扬起,眉眼带笑,挥着手告别。
真心与不真心并不重要。
必杀名单上韩非仁的名字,从第三位,暂时移到了候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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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先前的战斗中,祝辞施展的朽木诀,让芳草枯萎,地上焦黑一片,散发出腐臭的气味。
被南潇打倒在地的祝辞,紫绸衣裙上满是黑痕。
她缓慢起身,本来还算清秀的五官,此时拧作一团。
强烈的恨意迫使她抬头,恶狠狠地看着在月光下亭亭玉立的少女,道:“南潇,下次见面,我是不会再留情了!”
直到现在,祝辞依旧认为是自己太过轻敌才导致失败的缘故。
南潇没有回应,更没有道别。
先前与祝辞的战斗,步步杀机。
一旦自己稍有不慎,肉身就会被黄色神纹与白色厚雾所碾灭。
而南潇到最后还是留情了,她的拳头并不算狠辣,否则祝辞绝对会跟包菲一样,疼到现在依旧站不起身。
九年前的恩与怨,就这么了结吧。
而下一次见面,南潇相信,自己只会赢得更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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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潇将战利品悉数收好准备离去之际,天宇中又有数道神虹降落。
其中有一个蓝袍少年,在一群人的拥护下来到这里。
本来已经有些呆傻的包菲,此时恢复了精神,连忙高呼:“于覃!救我!别忘记你答应过我的事!而且,那贱人夺走了我们的武器,现在身上还有四十多瓶百草液以及三枚价值千金的百草丸!给我夺过来,夺过来!”
被众星捧月的人,正是九年前坐在学堂第一排的于覃。
于覃穿着内门弟子的标志性蓝衫,腰间配置一块碧绿美玉,气质绝佳。
曾经的娃娃脸,此时褪去了婴儿肥,棱角分明,十分俊朗。
这种俊朗比刚离去不久的韩非仁不同。
韩非仁是英俊中带着张扬的风流,而于覃则是矜持禁欲的俊美。
南潇看着于覃,作为蓝于桉仙苗族弟的他,能用九年时光成为命泉修者,也不算辱没了他的身份。
被众人拥护的于覃,心中百感交集。
这一路上,他听说了南潇是如何以凡间手段打败苦海修者包菲的。
在齐猛和张琼的哭诉中,南潇穷凶极恶,百般羞辱他们,丝毫不念往事同窗旧情。
在来的路上,于覃本就想好了怎么处理,跟前几次一样,无非是替包菲教训那些不识趣的人,并让那些人跪着向包菲道歉。
但看到南潇后,于覃的盘算全都被推翻。
有暖流自胸膛流过,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颤抖,像是有电流在心脏中炸裂开来,那丝丝缕缕的火热传遍全身,让于覃觉得浑身发痒,却不想去挠。
这种钝痛感让他舒适,比之空落的内心好很多。
九年未见,曾经弱不禁风的女孩,此时已经亭亭玉立。
身上只穿着白色内衫,此时已经被汗水打湿,勾勒出美好的曲线。
极为精彩的丹凤眼被那张柔美的面容增了分不容亵渎的神圣与锋芒。
包菲的容貌本就不俗,但相比之下还是南潇更为夺目。
虽然不愿承认,但于覃已然知晓,自己沦陷在重逢时分的一见钟情里,茫然于以白衣少女为中心的无边荒野。
那片荒野,既辽阔苍茫,又空旷冷寂。
于覃心忽地悬空。
他知道,自己可能很难走出那片荒野了。
于覃握紧拳头,任由内心百般不愿,还是强行从那片荒野中抽身而退。
周围的人看出了于覃的迟疑,在一旁煽风点火。
“于师弟,你未来的妻子此时站在地上躺着,你还不快点英雄救美啊?”
“就是啊,于师弟,你不来那我可就要来了啊!”
“听说包家老祖攀上了羽化神朝猛虎营的一位将军,你今后能否超越你的族兄蓝于桉仙苗,夺得凉州于家家主之位,联姻是最好的办法了。眼下的好机会,更加不能错过啊,于师兄!”
于覃俊美的脸上霜雪凝重,眼中划过一丝痛苦,但他飞快地掩饰了下去,薄唇轻启,朗声道:“南潇师妹,还请你看在我的面子上,饶她一次。”
南潇还没有说话,反而是边上的包菲不乐意了,扯着铜锣嗓子,控诉道:“于覃!你不要忘记是谁给你提供的修行资源,不然你凭什么能七年内达到命泉境界!你叫她什么师妹?她现在连苦海都没开辟出来,怎么能算青崖福地正式弟子?你凭什么这么叫她?!你对得起我吗?!”
于覃脸上有些发红,眼底的痛苦更深。
此时此刻,他不愿意与南潇战斗。
即使外表光鲜亮丽,也掩盖不了内里千疮百孔的事实。
于覃年少时敢仗义执言,在学堂与被排挤的南潇为友,为其撑腰。
但后来,父母意外离世,家族不再为自己提供修行所需资源。
望着族兄于桉赐予蓝姓并越走越远,于覃不甘心。
为了前途,于覃与包菲订婚,脖子上就此拴了一根无形的绳子,靠吃着软饭才突破到命泉境界。
本来,他早已麻木。
可是,现在于覃遇到了能让自己怦然心动的人。
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为什么自己会轻易动心?
为什么这个意中人偏偏是南潇?
……
自卑、绝望、痛苦、彷徨……
百感交集。
于覃浑身发冷、一时间失去了知觉,无尽的黑暗将他包围。
“于师兄,既然你不愿,那就由我来救嫂子!”
在鱼塘的身后站出了一个同样穿着蓝袍的少年,他的个头比于覃稍矮,单眼皮,鹰钩鼻,眼睛凶厉,对着南潇就是一通规劝:“希望你识相点,见好就收,否则别怪我无情。”
“昌学,下手轻点。”
不知道是无颜面对南潇,还是被南潇打得风度尽失的包菲,艰难从绝望中清醒的于覃,神情苦涩,背过身去。
被叫做昌学的内门弟子,用力点头,眼神更加凶狠了。
南潇一直在旁观,并没有说话。她虽然想放包菲一马,但此时恐怕手下败将包菲不会甘心就此结束。
南潇眸中再次有山川聚散,窥见命泉修者昌学的形与体。
气势比之张天豪稍强,但并不算圆满。
“就此结束,可行?”
凤目流转,红唇微动,南潇在赌对方会不会罢手。
“师兄——”
昌学转过头,轻声叫着于覃。
“不行!曹昌学!于覃救过你,但于覃的命是我给的!你现在必须听我的,把这个贱人给我剖膛破腹,让她生不如死!把百草液和百草丸给我抢回来!”
得到包菲指令,曹昌学当即驭虹冲向南潇。
“昌学不要!”
于覃急忙出声阻止,但已经晚了。
朵朵血花于瞬息间盛放,将南潇的白衣染红。
于覃身心俱冷。
他再也没有资格踏入那一片让人魂牵梦萦的荒野了。
第二十五章 控鹤擒龙,弑圣八法
“昌学,不要!”
于覃声音凄厉,带着哭腔。
但一切都太晚了。
于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刹那间拳头就轰击到南潇的腹部。
“噗——”
哪怕南潇及时用元气卸去部分力道,但五脏六腑如同排山倒海一般,鲜血逆流而上,自喉管汹涌而出。
血花点点,嘴角的猩红让出尘的南潇多了份娇艳和病态美感。
这一幕,就算是曹昌学都有片刻的慌神。
可乘之机!
指尖隔空轻点,控鹤之功,将散落的鲜血,近距离朝着曹昌学的眼睛激射而去。
与此同时,忍着腹部的震荡,南潇运转内里气感,将那记重拳的余波冲散。
就在曹昌学要挥出第二拳时,南潇竟然弯曲身子,将右拳困在软腹,而后南潇的双腿攀上曹昌学的腰,如同灵蛇一般,竟然缠住了曹昌学的脖颈。
五指合拢,轻巧的控鹤指法,此时气势陡变。
众鹤回首,只为擒龙。
南潇生死危机之时,将凡间武学控鹤升华。
擒龙掌法之下,每一道元气都极为刚劲有力,钳制住曹昌学的头,并死死扼其动脉。
这里,正是先前南潇运用定风波眸术,看到的两个缺点之一。
曹昌学大惊失色,连忙调转命泉神力,全力护持脖颈,双手高举,想要将南潇从肩上拽下来。
南潇可不会给曹昌学准备杀招的机会。
既然曹昌学将大多数神力用来防御脖颈处的动脉,南潇自然将目光放在了曹昌学的又一弱点。
南潇看过无数凡间武学,并在心中推演过无数次。
今日,她终于拿出了最终杀招。
弑圣八法,茧丝形意,暗缠!
借力打力,以柔克刚。
如果说纵神七步是动中有静,那么弑圣八法则为静中有动。
前者效仿动物,可以增速;
后者则能够将一切都兼容并蓄,侧重杀伐。
两者同源,皆为形意。
南潇的麻花辫已经披散开来,犹如一朵绚丽的菟丝花,竟然强行扎根在曹昌学护体神光之上,让桎梏更为坚固。
“给我下来!”
曹昌学感觉自己受到了侮辱,从脐下冲出一柄青玉横刀,直直砍向南潇。
“砰!”
刀还未至,南潇聚气于额前,狠狠撞向曹昌学的后脑。
曹昌学压根就没意识到,这个貌美的少女竟然丝毫不讲风度,直接用头来攻击。
他被打得措手不及,脑袋嗡嗡的,就连青玉横刀都在空中晃动。
“砰!”
又是一击。
青玉横刀掉落。
被砸蒙了的曹昌学倒地不起。
南潇跳在一旁,将气作用到双手,举起一旁的砍刀,将之放到曹昌学的脖颈。
饱满的额头不再光洁,鲜血顺着伤口流下,将英气的远山眉通红,凤目之上,是一片红霞。
旁观的人全都惊讶,还没开辟出苦海的人,竟然战胜了命泉境界的修者!
凄美,惊艳,奇迹!
南潇并没有别人看到的那么轻松。
命泉修者的身体早已超出凡人范畴,即便是南潇用气将额头变硬且对准曹昌学的关键窍穴,她也不会获胜。
哪怕是现在,曹昌学只是昏迷,并无受伤。
额头的血,是南潇自己的。
更别提五脏六腑,恐怕要好生休养才能痊愈。
————————————
于覃愣在原地。
许多年未见,南潇还是这么不可思议。
九年前,骨瘦如柴的她能够以凡人之躯攀登上万人阶梯。
如今,她依旧以凡人之躯,先后战败两名苦海修者和一位命泉修者。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包菲因为见识短浅,而曹昌学又太过轻敌,从而导致了南潇的一鸣惊人。
不过,于覃却看得很清楚。
包括他在内的修者,都只是在感应到气感后,用气感凿开苦海。
而南潇竟然能够让气感变成自己实际能掌握的力量。
凡间的武者,将之称作是气功。
要知道,在绝大多数情况下,即便是一个最弱的苦海境界的修者,也不是凡人能够抵挡的。
或许,凡人之中也有一些练家子,能以武术,出其不意地行暗杀之法。
但若是修者拉开距离,那么空有一身蛮劲的武夫,必死无疑。
这就是青崖福地历来轻体术重道法的原因所在。
而南潇,偏偏接连三次开创了奇迹。
如此想来,于覃更加黯然。
他配不上她。
南潇左小腿伤口因之前动作太大,又开始流血,额头上的伤口看上去触目惊心。
将脸上的鲜血与汗水擦干,南潇驭使元气,短暂封住额头和左小腿的伤口。
吞下一枚清热养神丹和三枚止血丹,南潇苍白的面容有了些红润,笑道:“于覃,好久不见。”
这句话声音极为清澈,恰似高山流水,奔流不息。
于覃的心猛地漏了一拍。
春风又绿江南岸。
本已死去的之痴心妄想,犹如烈火燎原般,席卷而来。
“南潇,我——”于覃愣在原地,嘴巴微张,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昏迷的曹昌学怀中掏出七瓶百草液后,南潇将其踢了过去,眼睛眯成月牙,道:“把你的师弟带走吧,以后别再见了。”
“你这个妮子,怎么敢得啊!”
“真没教养,白长得那么好看了!”
“昌学,你干嘛踢他——”
于覃身后,又有几个人想要站出。
他们全都身穿青袍,无一例外,全都是命泉修者。
南潇目光严肃,觉得这一次恐怕要彻底栽了。
就算青崖福地禁止厮杀,但留得一条残命,又有何意思?
“各位师兄师弟!”
于覃眼睛里满是血丝,沉声道:“还请你们看看我的面子上,不要再跟她计较,求你们了。”
“师弟,你这——”
“师兄,我听你的。”
“那你的未婚妻怎么办?”
原本围绕于覃左右的师兄弟,有些爽快答应,有些则有些迟疑。
“对啊,于覃,你可不要过河拆桥!你要是个白眼狼,那我就用一万种方式让你把你碎尸万段!”
包菲最为气愤,那个曹昌学不争气也就罢了,怎么自己的未婚夫,也这么不中用!
对于包菲的威胁,于覃突然想笑。
这些话,翻来覆去地讲,他都不知道听过多少遍了。
摘掉腰间的碧绿美玉,将它扔到包菲的身边,于覃蹲下身子,贴着包菲的耳朵,低声道:“包菲,曾经你给予我的修行资源,我今后会百倍奉还。而你我之间的关系,就到此为止了。至于将来,你恨我一个人就好,别再牵扯无辜。所有报复尽管冲着我来,我随时恭候!”
请假一天
很抱歉,请假一天。
接下来的日子,我真的会很忙。
软考、申博、找工作、毕业答辩,都赶一块儿去了。
最近两天,我去了趟南京,参加一家国企面试。
八个面试官,老恐怖了。
还好我脸皮够厚。
说起来,我现在这么挣扎,都是以前太懒的缘故。
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
在去年秋招时,我太过眼高手低,主动放弃了好多工作机会。
三月份的春招,我忙着赶毕业论文,又错过了大半。
以至于现在,我一条后路都没能留下。
慢慢来吧。
坐了整天的车,脑子昏昏沉沉。
还不容易回到家,敲下这张请假条,就要睡了。
对不起。
我希望能以更饱满的状态去写这本书。
因此,请假一天。
还请诸位天帝们见谅。
《遮天:剑斩红尘,成就最强女帝》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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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 一别两宽,志存高远
美玉坠地,染上焦黑的污泥,再没有了洁白。
本来还色厉内荏的包菲,在看到于覃如此决绝过,眼睛里迅速失去光芒。
这比她被南潇那个废物击倒,还要令人挫败。
包菲的内心世界正在崩溃。
她,到底做错了什么?
为什么自从上了山,身边就没有一个人真心喜欢她?
而除了容貌,样样不如自己,还老是冷着一张脸的南潇,凭什么会赢得那么多人的喜爱?
娇生惯养的包菲,此时有些困惑。
难道,自己真的做错了吗?
又是在什么时候开始出错的呢?
是在自己六岁时估计将跟自己抢玩具的堂兄,推入井里吗?
在第一次犯错的时候,为什么没有人告诫她呢?
不太对,好像有个奶妈因这件事揍过她。
在小包菲去找最宠爱自己的爷爷告状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奶妈。
包菲泪流满面。
所以,做错事的,并不是我一个啊……
望着于覃的背影越来越远,包菲的视线逐渐朦胧。
她软软地躺下来,苦海平静,肚子已经不痛了。
闭上眼睛,任由潮水汹涌。
看不到,更听不到。
视觉与听觉,全都归于模糊。
“这样也好,哈哈!这样也好……”
包菲咧着嘴,无声地哭,又像是在笑。
这样也好。
————————————
“嗡!”
有青鸟低鸣,在南潇还没反应过来之时,就呼啸而至。
南潇抬腿就是一脚,但踩了个空。
再次大口换气,体内周天运转下,元气顷刻间化生出一座金钟罩,短暂隔绝青鸟。
“轰隆隆——”
金钟碎裂,青鸟却没有继续攻击,而是绕着南潇,缓缓飞行。
火焰自青鸟的身上燃烧,让大汗淋漓的南潇感觉到温暖。
“南潇,天气冷,夜里风大,别着凉了。”于覃的声音沙哑,语气平淡如水。
待南潇身上的汗水全都被火焰烘干,青鸟才消散。
南潇站在原地,久久没有动作。
将曹昌学抱起,于覃对着刚才与他一道前来的师兄师弟们,道:“希望今后,诸位师兄师弟们,不要再与南潇为难。”
长虹复现,于覃站上去,深情凝望着南潇,苦笑着说:“南潇,保重。”
一如以前。
于覃的那一声保重,南潇瞬间浑身发冷,如坠地狱。
她仿佛回到了备受屈辱的九年前。
那个时候,青轩上人才走下蜀道不久,学堂楼梯上的苔藓刚开始枯萎。
“废物!”
“贱种!”
“野丫头!”
“你哥哥就算被你克死的!”
“淫娃!勾引老头进来的赔钱货!”
“……”
那些侮辱,不时还在脑海中回荡。
以包菲为首的霸凌者,见小南潇不说话,叫骂得更大声。
曾经南潇年少,无法在陌生的环境保护自己,只能当作没听到。
事实上,她怎么可能听不到?
那些话如同一根根软钉子,狠狠楔进南潇的心里,在每一个难熬的时候,都痛得她难以呼吸。
九年前,尚还年幼的于覃跟她说保重。
为了生存,为了复仇,南潇忍了九年。
九年后,已经成就命泉修者的于覃,依旧对自己曾经经历的苦难视而不见,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一句保重。
可这一次,南潇不想再忍了。
心中生出无名之火的她,凤眸中闪过寒光。
我才不要你保重!
极其聪慧的南潇,很早就跟慈祥和蔼的祝台说过,她对于覃有一定的好感。
本来这种好感只是感念九年前于覃对自己的关照,但不知是她“两只蝴蝶”的故事听多了,还是因为于覃太过俊美,这种好感竟然在发生变化,悄然间滚起了雪球。
在皓月婵娟的夜里,想象中的如玉郎君,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本该是一件美事。
南潇却笑了,眼角竟然落下一滴晶莹的眼泪。
哪怕是爬万道阶梯、小腿被洞穿、以卵击石导致五脏错位额头见血的她,都不曾哭过。
而今天,南潇竟然为了一个除哥哥之外的男人流泪了。
本就对爱情还算憧憬的她,此时像是被人泼了一盆冷水。
还好,她即时醒转过来。
南潇此时已经明白,郎君依旧如玉,青凤火光再如何温暖,于覃都不会是自己的意中人。
错不在于覃,更不在自己。
时机不对。
于是乎,雪球才刚开始滚,还没从感念一饭之恩的友情成长到双宿双飞的爱情,就被身负血海深仇的南潇一脚踩碎了。
懵懂的青春,瞬间结束。
南潇擦掉眼泪,恢复了从容,气质更加出尘了。
那就好好告别吧。
————————————
天上的乌云散开,明月斜照,将二十米的高台拉得很长。
站在神虹上的于覃如同神祇,在辉光的晕染下,更为俊美。
南潇站在阴影中,白衣暗淡,青丝凌乱,像一只回天无力的玉兔,血都成了黑色。
神虹还没飞出三米远,地上的南潇动了。
无须走完纵神七步,南潇仅是化用虎之形意,驭气于右脚。
“砰!”
一青玉横刀被踢到半空,如百步穿杨般,直奔于覃而去。
其他人作势要挡,却被于覃拦了下来。
南潇看到于覃脸上从容赴死的决绝,心中的无名之火又起。
指法,控鹤!
青玉横刀在南潇元气的牵引之下,强行回首,而后以又安稳落在于覃的脚边。
刀身不偏不倚,刚好横在神虹上。
锋利的刃,嵌入虹光三指。
这一次,南潇可不再是曾经那个连毛笔都扔不上二层楼的南潇了。
南潇是一个很注重仪式感的人。
比如,就在不久之前,她会为了更好地告别九年的白衣道童身份,决定不再可以扮丑,梳好麻花辫,身穿白裙翩然来此。
又比如,此时此刻横在地上南潇与空中于覃之间的青玉短刀。
这柄刀就是南潇的意志。
她划出了一条线,泾渭分明。
离开,应该体面。
慢悠悠地收拢长腿,南潇笑容明媚,露出尖尖的虎牙,道:“于覃,欠你的那根鸡腿,我还了啊!”
神虹剧震。
差点没站稳的于覃并不笨,他很清楚南潇的潜台词是什么。
【从今以后,你我一刀两断,各自天涯。】
于覃扬起头,停止呼吸,想把眼泪憋回去。
良久,他才憋出了一个带有哭腔的字:“好!”
没有回首,更没有道别。
于覃只是沉默着唤醒被南潇打晕的曹昌学,而后与师兄弟们,离开了。
其实,于覃刚才想留下一些丹药的。
毕竟南潇的左腿和额头上的伤,还很严重。
但如今,既然南潇不想再相欠,那就不相欠吧。
神虹飞逝,有地上的风在相送。
南潇利落转身。
她巴不得于覃他们赶紧走。
羽化神朝未灭,轮回中的哥哥还没回来,南潇绝对不会为爱停留。
应志存高远,不能玩物丧志。
男人,只会影响她奔跑的速度。
况且,南潇已经见过世间最美的两只蝴蝶了。
第二十七章 触底反弹
明月皎洁,山林静默。
热闹看完了,人们三五成群,打算离去。
但今夜的天空格外热闹。
想要离去的人们,在看到夜幕中又有一道流星直奔此地而来时,立马顿住了脚。
得儿,乐子又来了。
此地不宜久留,见好就收。
南潇快速将战利品打包好,打算离开。
“嗡嗡嗡!”
神虹划破天际,将空气引爆,轰鸣阵阵。
南潇抬头,望着天空上的那道青色神虹,秀眉微皱。
二十米的高台,距离神虹尚远,却有男人的怒音垂落。
“给我滚回来!贱种!”
南潇叹了口气,果然当时不该敲诈,放猫归山,引来老虎了这不!
今天是捅马蜂窝了吗?
一茬又一茬。
神虹低飞,方才说话的人正是林丰,他终于赶来,圆润的脸上,三角眼阴狠。
可再往后看,南潇心下一沉,顿觉不妙。
若只是林丰一人,自己倒还好应对,可是还有人站在林丰的身后。
那道神虹,也是那个人神力幻化而成的。
南潇曾在神桥崖远远见过那个人,包菲的哥哥包万,青崖福地中曾经战胜过同境界仙苗的超然存在。
以她现在的实力,对上包万,必死无疑。
凡人武者与全盛状态的神桥修者,实力差距有如天壤,压根就不可能逆伐奇迹。
麻烦大了。
南潇嘴角苦涩。
好不容易聚集那么多的修行资源,刚看到曙光,就要熄灭了。
可是,大仇未报,她不甘心!
南潇抬起头,暗算着如何才能破局,为自己夺取一条坦荡的生路。
青色神虹之上,包万身上的颜色与脚下神虹一致,长相与包菲颇为相似,称得上英俊。
此时他傲然挺立,手上一把黑金长剑发出耀眼光泽,俯视着南潇,漆黑的眼眸中不带半分感情,压迫力十足。
林丰屁颠屁颠跟着从神虹下走下。
之前就是他一路跑到神桥崖,告诉包万关于包菲被殴打的事。
过程中,林丰又丰富了一些细节。
比如自己是如何顶在前头,但可惜包菲想要自己解决,所以拒绝林丰好意的。
因此,林丰如愿得到了包万的赏识,现在十分兴奋,肥嘟嘟的脸上涨得通红。
最让他开心的,是今天他竟然上天了!能飞了!
这可比他那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药农父母要厉害多了。
林丰狐假虎威,神清气爽。
“有好戏看了,这一位可是包菲的亲哥哥,不弱于仙苗,还跟掌门爱徒青橙仙子走得很近,这小姑娘要惨喽……”
“就是啊,可惜那个小姑娘了,今天先后以凡人之躯,打败了三个修者,只是现在凶多吉少啊,差距实在太大了!”
“就算青崖福地不准杀生,但重伤还是可以的,再说了,包万曾经打败过仙苗,也许有特殊职权呢!”
周围人议论纷纷,三言两语,就决定了南潇悲惨的未来。
饶是心志再如何坚韧的南潇,此时心情跌到了谷底。
但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哥!哥!她打我!给我杀了她!杀了她!还有,她身上有三枚百草丸,是好宝贝!哥,你帮我夺回来!”
看到救星来了,包菲往日暴虐脾气再涨。
她单手撑地,坐直身子,另一只手捂着还在翻腾的肚子,尖叫着。
南潇不发一言,向后方退去。
“给我滚回来!”林丰不满,眉宇间满是小人得志后的跋扈自恣。
南潇回头,冷冷看了他一眼,装作不认识,道:“你是谁?”
“你!”
林丰气得面红耳赤。
自己连入她眼的资格都没有吗?
明明她的身份比自己还低贱,一直以来,她在傲气什么?
她到底有什么资格?
林丰刚要撸起袖子上前狠狠教训南潇,就被包万拦下了。
包万脸上如同有明月清风,十分配得上其在青崖福地的超然地位。
薄唇微张,包万似乎不愿欺负小辈,道:“念你年岁尚小且无人教育,把你背上的那些百草液和三枚百草丸交出,我放你一条生路。至于那些百草液,这是你目无尊长,欺负同门的代价。更何况,你一个凡人,没有资格挥霍我青崖福地珍产。”
将从五十多瓶百草液背在身后,南潇抬头,凤目中没有一丝涟漪,绝美的容颜上没有表情,淡漠开口:“是她先挑衅我的。”
“那又如何?”包万不问过程,态度傲慢。
神虹定在半空,身穿青袍的包万高高在上地看着南潇,并没有因美色而垂怜,沉声审判道:“既然你没有第一时间认错,死心不改,那就罪加一等。现在罚你做我妹妹的侍女,直到她身体痊愈。”
并没有第一时间拒绝,南潇回问:“那请问神桥境界的前辈,你是以什么资格的呢?既非掌门,又不是长老,更无七彩姓氏,我如何服从?此外,我的腿伤,又该由谁来治疗呢?”
“是你自己撞上去的,凭什么赖我?”包菲怒吼,有了靠山之后,更加胡搅蛮缠。
见自己的妹妹气息凌乱,包万更加心疼。
自己都舍不得欺负妹妹,一个外人更没有资格。
念此,包万手中的黑金长剑铮铮作响,道:“我妹妹说了,那是你咎由自取。至于身份,呵呵,我战胜过仙苗,将来的宗门大比,我自然会赢得头筹,获得七彩姓氏。现在你赶紧给我妹妹下跪道歉,并自扇十耳光,之后贴身照顾我妹妹,否则别怪我下手无情。”
这种声音实在是太耳熟。
早在九年之前,她就听腻了。
南潇抬头,丝毫没有胆怯,笑容盎然,道:“既然连神桥境界的修者都这么不讲道理,我总算明白包菲为何教养那么差了!”
“你!找死!”
包万脸上的高傲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愤怒。
他的脚下神虹忽闪,手中那一把黑金长剑,寒光烁烁,在尖端有一团爆裂的乌光在凝聚,随时就能给肉体凡胎的南潇致命一击。
南潇缓慢后退,再次提气。
莲步轻移,瞬间来到包菲的身后。
随后,南潇左手勒住包菲的脖子,右手自袖间旋出一柄金色匕首。
匕首直抵包菲的右胸,正对着心脏。
第二十八章 黑死潮
全场静寂。
被南潇用元气覆盖的黄金匕首,锋芒毕露。先前她没有动用黄金匕首与发簪,是因为她顾忌到杀人不好善后。
但是现在,情况特殊,已经不允许南潇藏拙了。
南潇单手握住匕首,另一只手掐住包菲的脖子,目光冰冷,从容不迫。
包菲吓得冷汗直流,胸前的波澜起伏,此时在那根黄金匕首面前,只不过是一座肉山,不堪一击。
“别杀我,别……我错了,呜呜,南潇,求你,别杀我……呜呜呜呜……哥哥,救我,救我啊……”
包菲痛哭流涕,不染粉黛的脸上,满是泪痕。
包万面色铁青,为了避免伤到妹妹,他将正在凝聚乌光的黑金长剑收起。
与此同时,又有一滩漆黑的墨水从包万双手释放而出。
墨痕如同江海,在半空汹涌奔流,又像是浓雾,遮天蔽日。
大雾在空,就连天上的月亮都没了光辉。
南潇握紧匕首,压落小半肉山,道:“高居神桥境界且不弱于仙苗的强者,你今日是要自降身份,杀我这个刚刚脱下白衣,还没开辟出苦海的道童?”
没得包万回答,南潇笑了,干净的脸上尽是揶揄:“包万,你的气量就这么大点?”
墨水流淌,在半空凝聚成一柄镰刀,包万的眼睛漆黑,不发一言。
下方的人们早已离开数丈,唯恐被遮天的黑墨殃及。
“出现了!曾打败朱欣怡仙苗的黑死潮,听说此法是包万外出历练所得,且可以根据施术者需要,变换多种形态,十分非凡!”站在远处的一个中年汉子,羡慕道,语气中满是憧憬。
旁边人跟着附和:“对啊,可惜那朱欣怡仙苗,修行木法,以防御见长,结果被潮水淹没,再无一战之力。朱欣怡仙苗也因那一战伤及根本,最后被遣返回乡了。”
一个身穿紫衫的老人,白发苍苍,叹息道:“唉,修行,修高了会战死,修低了会老死……”
这一句话,引起了很多修者的共鸣,他们心有戚戚然,神色悲哀,为自己的弱小感到庆幸。
行路难。
包万的视线中,是一片黑暗。
《黑死潮》玄法,是包万在修行达到苦海境界后,外出历练,在一处坍圮了的深山古刹所得。
本来在学堂和师门平平无奇的他,凭借着这部玄法,修为和实力突飞猛进,最终在神桥境界战胜了仙苗朱欣怡,至此在清雅福地的地位飙升。
顺风顺水惯了的包万,在战胜同境界的朱欣怡仙苗之后,走到哪里就享受到别人的尊敬到哪里,从来没有敢忤逆他。
可是今天,他竟然被一个出身低贱、且不适合修行的凡人给威胁了!
苦海死寂,命泉汩汩,漆黑神桥如蚕丝般缠绕。
黑死潮,以神桥为引,调用命泉神力作为沟渠,将苦海之水倒灌出轮海,化死气为镰刀,葬送一切生机。
这,就是包万战胜仙苗的根本之法。
黑暗中,被包万视线锁定处,有一个微弱的白点。
那是南潇。
包万心中不屑。
曾经的仙苗朱欣怡,好歹是一棵青翠的大树。
可如今,南潇的光点,连那棵大树的叶子都比不上。
明明不费吹灰之力,潮水就可以绕过包菲,将一点白光葬送。
可是,此时的南潇顽强挺立,在黑潮中就像是白莲,昂首道:“既然如此,那你就敢不敢赌?是你的剑快,还是我的匕首快!反正我贱命一条,临死还能拉个垫背的,也算值了!”
“你!”
包万大怒,自己作为一名战胜过仙苗的神桥境界修者,今天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被威胁。
“哥,你不能这样,我爷爷说了,你想继承家主之位,必须护我周全!”
看到包万犹豫,包菲以为他不想救自己,立刻哭着喊,泪水如开了闸,喷涌不绝。
“妹妹,爷爷把你宠坏了。我不要什么家主之位,此生向道。”
包万的眸光漆黑深邃,语气真诚,罕见地收起了高傲。
黑色潮水如同浓雾,将包菲与南潇笼罩在内,不时有几把镰刀浮出水面,随时要给南潇致命一击。
这就是神桥境界的玄法,超脱凡间武学,形而上,玄且险恶,难以捉摸。
潮水汹涌,在南潇的周身荡漾。
这些已经不再是单纯的神纹与驭器,是真正的杀招。
南潇全神贯注,丝毫不敢放松。
稍有不慎,就会身死道消。
匕首外层虽有黄金,质软,但在南潇的元气加持下,极其锋利。
微微用劲,黄金匕首轻易刺破包菲的衣服,胸前的山峰塌陷,紫衣被血水染红。
包菲彻底慌了,涕泗横流,苦苦哀求道:“疼!别杀我,南潇,我有钱!我错了!哥,救我!救我啊!”
看到妹妹这么不争气,本就十分郁闷的包万,恨铁不成钢,怒声责备:“妹妹,你是什么时候变得这么蠢笨的?当时我应该拦着爷爷,你看你现在被娇惯成什么样子了!”
周围旁观的人都偷偷笑。
他们都在看笑话。
青崖福地,铺设了四条万阶蜀道。
而包菲所在的包家背靠着大树,统筹整个望仙市集,得以在西门下只手遮天。
于是,在包家的带领下,望仙市集,越做越大,如今已经成为蜀道之下的最强势力。
但是发展的背后总是有剥削。
在这群看热闹的人中,有些就曾经是被剥削的一员。
手持匕首的南潇,此时虽然面上平静,但内心也曾恨过那些贪婪成性的人们。
潮起潮落,痕迹总会消散。
但在南潇的记忆里,总有柴火焚烧的声音在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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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后来,她赢了
十多年过去,南潇还记得涌入破庙的风雪,和柴火燃烧时噼里啪啦的爆裂声。
那个时候,她还没有名字,一直唤她囡囡的哥哥还没被羽化神朝的人带走。
从她记事起,就跟哥哥就住在破庙,与一尊泥塑神像作伴。
春日温暖,鲜嫩的野菜可以果腹,更有花蜜,甜滋滋的。
夏天虽然酷热,但刚蜕壳的新蝉只要用棍子就能打下来,再用柴火烘烤,特别好吃。
金秋凉爽,她跟哥哥可以赶早去捡掉在地里头的稻穗。
一年四季,她唯独不喜欢寒风吹彻的冬天。
苇草零散,破布单薄,破庙更是挡不住寒风。
每次到晚上,她跟哥哥只能烧火取暖。
“噼里啪啦——”
柴火的焚烧声音清脆,热流滚滚,与屋内寒风激烈交锋。
哥哥睡得并不安稳,时不时起来添柴。
否则一旦火焰熄灭,第二天他们就会变成两具冰冷的尸体。
因此,在每一年的寒冬来临之前,哥哥都会带着她,到处捡柴火,并将它们码得整整齐齐,填满了大半个破庙。
哥哥曾告诉她,只要这些柴火烧完,囡囡就大了一岁,以后就可以上学了。
可是有一次,辛辛苦苦准备的柴火,被一个早期砍柴的中年汉子发现。
那个砍柴人为了省事,不顾他们两人的阻拦,先抱走了一大摞干柴,之后更是唤来长得五大三粗的儿子,蛮横地抢走了所有木头。
那个时候,哥哥已经被揍得鼻青脸肿,可还是抱住蜷缩在泥塑神像后面的她,轻拍她的头,笑着安慰。
没了就再找,哥哥力气大,一定能找到更多更多的。
可是啊,天不遂人愿,那年的严冬来得格外早。
鹅毛大雪呼啸,山林尽白。
泥塑神像外皮干裂,她和哥哥脸上、耳朵、手与脚,全是冻疮。
若不是哥哥又从村子里偷了一把斧头,恐怕他们兄妹俩,熬不过那个冬天。
之后,哥哥会把部分木柴藏在破庙泥像底下的新坑内,以防万一。
就这么过了几年。
有一天,哥哥兴奋地告诉她,有地方住了!
原来半月坡有一个没有子女的老人去世,那间屋子空了下来。
年近花甲的村长见哥哥可怜,就同意将那间才死过人的屋子借于他。
在南潇的记忆里,那一天,哥哥牵着她的手,蹦蹦跳跳,万物美好。
那间屋子虽然不大,但足够遮风挡雨。
酷夏与严冬,在屋子里感受不到炎热与寒冷。
虽然偶尔会饿,但她的哥哥总能给她找来一两个馒头和几口剩菜。
本来她以为,她能跟哥哥熬到能打工挣钱的年纪。
可是,平静很快就被人打破了。
包家为了更好地发展,经高人指点,在各地大兴土木,置办仙人休息的行宫。
风水术士走走逛逛,最终选定了她和哥哥居住的半月坡村落。
村子能叫半月坡,是因为地理位置特殊。
从上空看,村子的占地面积,是一个大圆,但并不算圆满。在侧面看,村子地势低伏,又像是一轮流畅微弯的月亮。
于是乎,高人大手一挥,包家直接将半月坡买下,在其上大兴土木,要建一座专为仙人休息的行宫。
在风水术士口中,南潇与哥哥居住的破屋,就是月上桂树的位置,灵气荟萃,最适合仙人居住。
原本包家还遵从高人的建议,用三枚金锭与屋主交易,但屋子的主人早已去世,而那三枚金锭也被重重克扣。
最终到他们手里的,只剩两枚铜钱。
两枚铜钱,在当时的半月坡,买不到一个荠菜包子。
紧接着,风水术士直言,凡出身低贱者,不得进入村子,因为那些人会污染月宫清辉。
被勒令离开两人,重新回到破庙,又开始了囤积干柴,赶走过两个偷柴的汉子,又熬过一个寒冬。
后来,哥哥被带走。
后来,听他们说,哥哥死了。
后来,林啸从天而降,囡囡有了名字。
后来,破庙坍圮,葬下一人。
从始至终,被火焰熏黑的泥塑神像越发残破,整日沉默。
————————————
月上中天,可浓雾漆黑如墨,难以照亮南潇。
“再给你一次机会,跟我妹妹道歉,否则别怪我出手无情!”包完眸中彻底被黑暗覆盖,在其身后,有一柄齐高的镰刀,锃亮锃亮的。
南潇勒紧包菲的脖子,丝毫没有退让,目中尽是决绝,神色坚毅,道:“那就动手吧,死前拉个垫背的,稳赚不赔!”说完这些,南潇手中的匕首微微用力,包菲的右胸血流不止,如同火山喷发般,飞流直下。
包菲连声喊疼,凄惨哀求包万道:“哥!哥!你别逼她!我想活,我想活,呜呜呜……”
“你想怎样?”包万面色铁青,身后的镰刀暴涨到三丈高。
身份尊贵的他从来没有受过这种侮辱。
尤其是周围那一群修为低下之人脸上的嘲笑,让他憋着一股气,却无法发泄。
“发下天道誓言,今后不得找我麻烦,否则身死道消。”
南潇乘胜追击,冷声威胁,要让包万立下誓言。
“你!”
包万怒了。
竟然敢让他发天道誓言?
身为神桥境界的修者,他自然相信冥冥中自有规则。
这种制约或许对他将来是一种极大的束缚。
甚至真的有可能会因违背誓言而身死。
但包万怎么可能会任人摆置呢?
向来都是他掌握自己的主动权。
包完眸中的黑色竟然有些许血光在凝聚。
下,悟性很强的包万活用《黑死潮》玄法,将潮起潮落的频率,藏入声音中。
“贱丫头,我承认是小瞧你了,但是,就你也配?”
潮起潮落,瀚海浮萍。
包万的话语里带着靡靡之音,蛊惑与迷乱,让心智不坚者,轻则沉沦其中,重则丧失神智。
但南潇的意志可没有那么脆弱,她的目光依旧澄澈。高声道:“这个天道誓言很简单,只要你今后不找我麻烦,压根就不会触发。况且,你是对自己的气量不够自信吗?”
少女的嗓音还有些稚嫩,韧性十足,无惧瀚海。
看到妹妹失血过多,右胸塌陷,包万投鼠忌器,牙都要咬碎了。
南潇的身边黑潮退去,包万的眼睛恢复正常,镰刀消散于无痕。
月光微凉,清风缓吹,南潇身后的冷汗再次打湿了衣衫。
就在南潇双手快要脱力时,包万才恶狠狠开口:“行,我,青崖福地神桥修者包万在此起誓,今后绝对不会再找南潇的麻烦,否则今后难登彼岸,再无晋升道宫秘境的可能。”
看到周围人诧异的目光,南潇知道,这一次,她赌赢了。
事实上,她连怎么立誓都不太清楚。
从这些年听到关于包万的事迹,南潇很确信,他的脸皮很薄。
既然今日包万敢在这里,当着大家的面,立下天道誓言,那么自诩清高且出身商贾之家的他,将来应该不会毁约。
“包菲,伤口记得处理,否则一高一低,辱没了你富家小姐的身份。”
第三十章 林凌凌
南潇直接将吓软的包菲扔到一旁,将黄金匕首收入袖中,打算趁早离去。
可又有一道神虹自远空赶来。
南潇只是听到破空的风声,就浑身发凉。
本来已经没有多少力气的她,再次强打精神,震荡埋于血肉间的元气,以应对接下来的突发情况。
时间缓缓流淌,包万抱住瘫软成泥的包菲,冷冷看着南潇。
如果眼神也能杀人,恐怕南潇早就死千百次了。
就在南潇与包菲的哥哥包万陷入僵局时,神虹终于赶来。
高空中传来一个女生的怒喝:“我师尊只是被闭关,可不是绝对要死!”
看到女人身上悬挂着一枚熟悉的黄色玉佩,南潇紧绷的精神终于舒缓。
来人正是南潇脾气暴躁的师姐,林凌凌。
林凌凌留着一头齐耳短发,杏眼凌厉,在南潇的身前站定后,俏脸严肃,沉声道:“你们可真闲啊,我这个师妹再不生气也轮不到你们,替我教训!”
在鹿长老口中脾气暴躁且修为只在神桥境界的她,此时竟然穿着绿衣。
看来,她近些年有了突破,成功晋升到彼岸境界了。
南潇悄悄松了口气。
周围的人脸色巨变,但看清来人那标志性的红色短发,以及象征彼岸境界的绿衣后,全都恭敬俯首道:“拜见林师叔!”
“凌凌,此言差矣,我们皆为蜀道青崖福地弟子,同门之间,相互提携是应该的,而且,你未免太偏心了。”
在林凌凌之后,竟然又有仙子降临。
容颜如玉,桃花眼生动,嘴角憨厚,身材丰腴,曲线美好,看上去韵味十足。
“青澄仙子!是仙子!她竟然来了!”
“仙子!仙子好美!仙子我永远支持你!”
“青澄仙子,看我!看我!”
旁观的人大都惊呼起来,他们对青澄仙子有一种特别的热忱。
“切,人家是来为包万出气的,这群憨货!”
少数几人还有理智,一语道破真相。
“青澄,你如今虽为掌门之徒,得到青姓,但不要忘记,我现在已经突破至彼岸,你如今还没有权柄,没资格代表我!”
林凌凌人如其名,火色短发迎风自展,身姿笔挺,威风凛凛。
黑发随意披散,长至腰间,青澄仙子如同深山中的幽兰,面容恬静,道:“只是她作为一个凡人,在这里享受了九年的内门弟子待遇,但仍无法突破,我觉得这对其他人不公平。”
眼冒桃花的人们齐声高呼:“青澄仙子高义!”
向来喜欢用武力解决问题的林凌凌,面对占据道德高地的青澄,空有一身力气的她,只能怒目圆睁。
“吃穿用度,我自问没有享受到什么。”
南潇抬头,露出飞扬的凤目,红唇开合,不卑不亢道:“我最多享受了三个月的白衣道童待遇。在师尊被迫退还紫姓沦为次席长老后,仆从尽数离开。好在,师尊还给我三间屋子与五亩土地。据我所知,并向执法长老确认过,青崖福地,最不缺的就是地,并且,师尊的私宅,徒弟是有资格使用的。”
说到底,南潇今年不过十六岁,还不够坚强。
大概是憋了太久,此时有了师姐撑腰,南潇直面质疑,坦坦荡荡,丝毫没有怯懦,道:“被学堂授课上人拒之门外的我,无奈用林啸师兄的月牙玉佩换了部分食物和草药种子。之后我的一切花销,那是由那五亩药田提供的。我只在书院上了三个月,这是福地恩泽,甚至每一位适龄的药农子嗣们都能拥有的待遇。而悟道崖,是所有人均可以前去的!请问,没有半点查证就随便下结论的你,是否对得起仙苗与掌门之徒的身份?”
林凌凌有些动容,几年前她历练结束后回归青崖福地,从别人口中得知鹿师尊耗去一片百年参叶,觉得十分气愤。
在得知那素未谋面的师妹资质极差,烂泥扶不上墙后,她更是直接拒绝了南潇曾经的拜见。
亏她之前占尽了属于林啸师弟的所有好处,如今却……
林凌凌为自己的自私感到无地自容。
而青澄仙子则对三言两语就将自己的道德高台掀翻的南潇很是不满,选择了无视南潇的问题。
南潇这一只蝼蚁的发问着实可笑,她作为万众瞩目的仙苗,身份高贵,才不会与之争辩。
包万站在青澄仙子的身边,郎才女貌,只是脸上的阴狠破坏了那份和谐:“这些东西只是你的一面之词,你既然已经享受了鹿长老的恩泽,就不应平庸。”
“如果没记错的话,青崖福地内明确有一条规定,凡入门十年弟子,没有开辟苦海成功的,要么送回家乡,要么留作药农。青橙仙子,包万,你们会不会太心急了?就一年都等不了,这么迫不及待要制裁我?我一介凡人,何德何能,被你们这些神桥修者轮番针对?”
青澄本人依旧选择了无视,神情淡漠。
周围的狂热粉不乐意了。
“你个贱丫头,怎么说话呢?青澄仙子是你能随意批评的吗?”
“不得好死的贱货,你给青澄仙子提鞋都不配。”
“什么师傅弟子,还不是用你那脏身子,巴结那个老不死,换来的住处!之前那个林啸众生苦海的废物,你也是这么干的吧?真是什么样的师傅教出什么样的弟子,浪荡到一家了!”
其中一个身穿蓝衣的中年汉子,伸出厚厚的舌头,淫荡地舔着嘴唇,出言讥讽。
他期待能博得青澄仙子的关注与垂眸。
南潇瞬间回头,俊秀天然的眉如远山,但眼神里没有半点温柔。
“砰!”
林凌凌脚下生风,瞬间朝着那个中年奔去。
炽热的火焰在其右拳升腾,无需蓄力,撞向中年男人。
在中年男人还没反应过来时,胸口如同被泰山压顶,迟钝的神经传来阵阵疼痛,五脏俱碎,鲜血自其口中喷涌。
价值不菲的蓝衣被烈焰焚烧,挡不住彼岸境界林凌凌的随手一拳。
这一切发生得很快,等到中年男人躺在地上捂着胸膛哀嚎时,林凌凌已经回到了原地。
“这么侮辱我的师门,当我不存在是吗?再有下次,老娘我废了你!”
放出狠话后,林凌凌将拳头上的火焰吹熄,揶揄道:“青澄,该好好管管你的狗了,出门记得拴绳。下次再乱咬人的话——我可是很会杀狗的哦。”
第三十一章 迫在眉睫
红色火焰似乎是想折磨中年男人一般,先是将其衣衫烧成灰烬,犹如炙烤猪肉一般,血汗蒸腾,吱吱作响。
其他的狂热粉将中年男人围起来,流水与芳草齐出,将要为中年男人疗伤。
中年汉子赤裸裸的身子,在所有人面前,一览无遗。
但没几人会害羞,因为那些火光,直接将中年汉子的皮肤,烤出来一层焦黑肉炭衣。
胯下的二两肉,更是缩成一团,犹如黑蛋。
在场的修者,大都见多识广,战斗中暴衣的人多了去,一个快被烧成炭的中年汉子压根就没啥看头。
“呵,我的火焰,是你们这些连神桥都没迈入的人能灭得了的?”
林凌凌吹着刘海,火色短发飞舞,继续道:“让你们的青澄仙子给你治疗啊,不是说你们仙子高义吗?”
“不!不能麻烦青澄仙子!”
中年汉子疼痛难忍,嘴上这么说着,但内心却渴望能得到青澄仙子的垂青。
“仙子,救救他吧,求求您了!”
其他与中年汉子交好的人,纷纷出言请求。
青澄仙子面上的笑容淡去,“恕我无能为力,她是彼岸修者,我修行较晚,预计达到彼岸还要两个月,恐难驱逐。”
林凌凌骄傲地抬起下巴,无情戳破谎言,笑道:“哈哈哈哈,得了吧,我随手一击,你只不过是嫌弃他们,不愿意靠近罢了!”
“我来吧。”
包万不愿意让青澄仙子难做,将还在啜泣的妹妹放在一旁,走上前,漆黑的墨水再次出现。
但是火焰并没有如预期般熄灭。
怎么会?
无往不利的黑死潮,竟然失败了?
包万不信,黑死潮水汹涌,将中年汉子整个身体包裹住,但依旧难以熄灭虚浮的火光。
轻轻叹了口气,青澄仙子落入凡尘。
她素手轻抬,一点碧绿水波从指尖缓缓流淌。
水波在热浪下蒸腾,骑虎难下的青澄仙子,只能涌动命泉,震荡神桥,竭力用滂沱的碧浪,淹没火焰。
没多久,水流过中年汉子的全身,火焰彻底熄灭。
青澄仙子长出来一口气,决定回去立刻闭关,早日登临彼岸。
到那个时候,林凌凌绝对不敢再像今日这般放肆。
包完轻轻将有些脱力的青澄仙子扶了起来,更是用袖子为她采取额头的汗水。
中年汉子已经疼晕了过去,被他的朋友带走。
如果他醒来,得知是仙子为他熄灭的火焰,估计会想再被火焰烧一次!
“行了,赶紧撤吧你们,再来欺负我师妹,老娘一个不饶!”
包万目光里又有血光,道:“南潇,一年后,劝你滚回半月坡,否则,我虽然不为难你,但是——”
林凌凌闻言,挑了挑眉,道:“怎么,当着我的面,对我师妹放狠话?你是不是觉得打败一个柔弱的小丫头仙苗,就无敌了?要不——我们练练?”
青澄仙子拽住包万的袖子,示意她不要冲动。
现如今,林凌凌已经突破到彼岸境界。
虽然包万和青澄仙子都是仙苗级别的神桥修者,但对上以攻击爆裂闻名青崖福地的林凌凌,获胜的机会并不算很大。
南潇向林凌凌露出感激的笑容,而后直视包万,调侃道:“我的事还是不劳你们费心了,你的妹妹都忘记了吗?再不治疗,胸可是会变小的哦!”
“你!”
包万面露愠色,目眦欲裂。
要不是青澄仙子在身后拽着,恐怕他已经忘记了之前的天道誓言,冲上去了。
“作为掌门之徒,我有权利征调青崖福地任意一位非白袍道童的修者。南潇,我今以七彩之青姓,外加掌门之徒身份,勒令你参与接下来的宗门大比,以及之后的南荒试炼。到时候,一切全凭实力说话,生死不论!”
青澄仙子拿出一面带有掌门二字的灿金令牌,不顾林凌凌杀气腾腾的眼神,孤高冷傲,宣告了南潇今后的命运。
包万和清澄仙子如出一辙,出言恐吓:“南潇,等到宗门大比之时,誓约作废。今日之辱,我一定会替我妹妹讨回来!”。
林凌凌怒了,美丽的脸上满是冰霜,道:“青澄,你这样做很过分,她还没开辟出苦海,怎么参与宗门大比?到时候,对手们全是至少命泉的修者,怎么争?你想让她死就直说,大不了我们两个打过一场,干嘛费尽心机,把她推进火坑?你之前还大义凛然,追求公平,可是你现在做的,哪一点能跟公平沾边?!”
南潇心中微暖。
宗门大比,每二十年一轮,奖励极为丰厚。
凡报名者,无不是命泉之上的修者。
在擂台之上,生死不论。
这是阳谋。
可是南潇却没有办法拒绝,见掌门令牌,犹如掌门亲至。
“青崖福地不养废物,这就是公平。南潇,身为青崖福地的一员,就应该有这样的觉悟。身为废物,就应该为青崖福地的振兴奉献自身。”
话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能被所有人推崇极致的青澄仙子,自然也要保持自身的风度,仪态优雅,神情庄严。
包万邪笑着,眼中的血色不减,牙齿森白,道:“南潇,很期待下次与你相见。”
说罢,包万驭虹,拦着妹妹包菲,与青澄仙子站在一起,扬长而去。
被遗忘的林丰、齐猛、张琼等人,藏在人群里,不敢惹正在气头上的林凌凌。
没多久,人群散去。
林凌凌带着南潇,驾驭神虹,离开苦海崖。
再一次体会到飞行,南潇心驰神往。
南潇丝毫没有因为接下来的宗门大比而绝望。
这就是修者的世界吗?
生死不过云烟,竞争比之凡人还要激烈。
想要活得更好,就必须变得更强。
只有更强,才不会向权势低头,向命运俯首。
南潇看着身边的浮云与天上的明星,心中喜悦。
她不排斥战斗。
确切地说,之前的三场战斗,她很喜欢。
越是状况危急,她的头脑越是清醒。
精神亢奋,血液沸腾,可以让南潇切切实实感受到自身的存在。
每赢过一场战斗,虚无缥缈的前方就会更加清晰。
或许,只要一直胜利,说不定,真的能见证轮回,得到她的哥哥归来。
南潇笑了,飞扬的凤眸里,再无清冷凋敝。
瞳仁泛着的微蓝,像是有沉冰凝结了湖面,又顷刻间融化,泛起优美的涟漪。
倾国倾城的容颜,从一朵清冷出尘的山谷幽兰,变成了盛放在悬崖之上的白玫瑰,热烈挺秀。
修行之于南潇,前路虽遥遥,处处艰难险阻,但经行处风景甚美,前方有她要寻找的人。
值得的。
南潇悠然自在,心情惬意。
接下来的宗门大比,独属于修者的战场,会有无数神纹与玄法的交锋。
尚是凡人的她,真的是,很期待啊!
第三十二章 遗书
脚下神虹飞驰,林凌凌的火色短发飞扬,比之更高处天宇上的冷月寒星还要热烈。
风声被遥遥甩在身后。
没一会儿,林凌凌就带着南潇抵达了昔日鹿长老的住所。
林凌凌绕着此地转了转,道:“这么多年了,咱们师尊还住这坡地,把你收拾得很干净,还可以。”
拿出三粒百草丸,南潇取出两粒,拱手递给林凌凌,诚恳道:“多谢师姐相救,这里是两粒百草丸,还请您务必收下!”
“哈哈,不用,我如今成就彼岸,这些生命精气对我来说,杂质太多,提炼的话又很费劲,还不如我去灵脉浓重的地方修行呢!再说了,这些都是你自己拼了命才挣下来的,好好收着,有这些,你一定可以开辟出苦海,说不定还能冲击到命泉,昔日我那师弟都没有这般机缘……”
话锋一转,林凌凌问道:“师妹,除了那一次,之后你为何不来找我?是在生气吗?”
南潇收好了百草丸,笑着回答:“师尊说您修行时间宝贵,除非性命攸关,不让我去麻烦师姐。几年前我第一次去拜见师姐,得知你在闭关,之后就没再打扰了。”
林凌凌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火红的短发被她抓得没了形状,好看的眼睛里有些愁云。
忽然,她眼睛一亮,想出了一个自以为绝妙的好主意,十分兴奋地说:“那之后的宗门大比怎么办?要不,我偷偷把你送下山?我再给你打个小山头,好让你占地为王?”
林凌凌想出了主意,没等南潇拒绝,就走到床边收拾被褥。
“别,师姐,相信我,我能开辟出苦海!”
南潇拉着比牛还猛的林凌凌,十分认真,道:“这九年,我准备了很多,有把握迈入修行。”
林凌凌凝眸,见南潇额头的伤口已经结疤,身体内气感充足后,秀气的下巴微点,“确实,气感充盈,再加上这么多百草液和百草丸,定可以开辟出来苦海。至于之后的宗门大比嘛——,那就趁他们还没攻击,立马投降!”
……
……
……
屋后的池塘,满载着星月,水位像是被压低了少许。
睡莲与游鱼相对无言,山林静默。
鹿长老为人较为孤僻,因此选择的住处很偏,门可罗雀,就连那些成群的药鹿都很少来此觅食。
南潇婉拒了林凌凌想要为其护法的好意,毕竟她的身份是偷来的。
记名弟子,终归不算正席。
之前被林凌凌相助,已经很让南潇愧疚了。
在这些年南潇掌握的信息中,林凌凌醉心修行,更不能麻烦她了。
况且,此地属于鹿长老的私宅,非宗门要事,他人不得擅闯。
南潇盘膝在床,服下几粒疗伤和养气的丹药,忍着痛擦洗身子,和衣而睡。
一夜无话。
晨光破晓,天还蒙蒙亮,就有紫气东来。
南潇的额头已经结痂,但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还没有全然长好。
但她还在睡着。
昨夜接连的几场大战,早就让南潇心神俱疲。
一日不踏入修行,终究是肉体凡胎。
除非是灵丹妙药,否则寻常丹药难治。
这一睡,就是正午。
等到南潇醒来时,已经中午了。
推开门,太阳已然高照,有三个妇人正在药园里锄草。
她们身穿灰袍,边忙边聊着雇主南潇昨夜在苦海崖的几场战斗,不时兴奋得手舞足蹈,就连手上的野草都成了对手。
她们见南潇醒来,说话声音不降反增,热情地向南潇挥手。
睡足了的南潇神清气爽,周身元气充盈,笑着走了过去。
步伐干练,似乎并没有因为伤势而行动不便。
“云姐、玲姐、慧姐,今后你们就不用来帮我了,这些丹药是小妹的一点心意,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
南潇从袖中掏出三个白玉瓷瓶,每瓶都贴着一张长方形红纸,纸约有半个手掌大,上有五个黑字。
清热养神丹。
笔力挺劲。
形如飞草,却有龙腾之势。
本来还有些失落的几个妇人,接过丹药,在看清上面的字后,立马喜笑颜开。
这些丹药,对于她们这些纵使熬心费力也迟迟不能迈入修行的灰袍药农来说,比黄金还珍贵嘞!
之后的半天里,南潇辞退了所有帮佣,并拎着一些礼物,上门拜访了陈拙和林凌凌,委婉告诉他们之后的一段时间自己要闭关,并请他们暂时不要去找她。
尤其是须发皆白的陈拙,正值年华的南潇青丝如瀑,神情恬淡地请求老人,交代了身后事。
在得知那位自诩风流但不下流的韩非仁已经被他的亲爷爷逼着闭关之后,南潇松了口气。
如此这般,只是为了自己接下来的闭关修行能不被打扰。
……
……
……
时间很奇怪。
有人说度日如年,不堪重负。
又有人说光阴似箭,享受当下。
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生老病死是常态,就连拜托肉体凡胎的强大修者都不能免俗。
似乎很公平。
但在同一时刻,每个人的处境又是万别千差。
诸如命运的权重、生活的质量、苦海与彼岸的位置,全都因人而异。
似乎很不太公平。
南潇纵使再聪明,也想不明白其中关键。
南潇只知道,如果再不挣扎,那么她这尾生来不属于海洋的鱼,就快要因脱水而死。
外有青澄仙子和包万这两位仙苗级神桥修者的杀意,内有滔天的仇恨和一丁点希望。
年仅十六岁的南潇当下最缺的就是时间。
所以,苦一些累一些,没关系的,她撑得住。
争取死得晚一些。
至少要等到大仇得报之后再死。
说不定,还能再拼点,寻找到后世轮回里的归人。
……
……
……
南潇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住处,缓缓走至床前。
原先的被褥已经被她收起,此时高出地面的石台上,只有一张嫩绿的竹木床板。
拿出已经准备好的笔墨纸砚,南潇扎起马步,手腕疾转,笔走龙蛇。
不过三息,一封遗书便已被泼墨写就。
“若死,葬于山林,与诸物同眠。”
纵横表里,无悲无喜。
撇捺之间,尽是决绝。
将一纸遗书对折,并将其重重放在空荡的床板上,南潇重重叹了口气。
虽然准备了九年,但她并没有十足的把握能够功成。
随后,她摘下一直戴着的青铜戒指,轻轻放在遗书上。
再接着,南潇又掏出一封信,放在遗书的左侧,并用一枚暖黄色的月牙形玉佩压住。
竹床前,南潇站了很久很久。
她沉默得像一朵还没盛开就快被风雨打散的白莲。
人间事已了。
万事俱备,外物皆空。
接下来,南潇要同这具不被认可的凡体,与那不公平的命运,争上一争了。
第三十三章 冰与火
日落西山,冷从天上来。
尚还明亮的穹宇,已经有了一弯皎洁的残月高悬其中。
将所有的门窗尽数关好,南潇将衣柜移开,掀起地上的木板,一条幽深的地道呈现于眼前。
弹指间,一道气劲划过烛火,昏黄瞬间消失,只剩下浓重的黑。
南潇轻车熟路,莲步轻移,顺着台阶往下走。
整个密道竟也不暗,两侧镶有散发着微弱白光的方形石块。
只要稍加打磨,就可以弄出夜明珠。
毫无疑问,在凡间,能够夜间照明之物,无一不是价值连城。
但在青崖福地,这些石块,并不算罕见。
对于一些对光敏感的草药,或是为了增产,夜晚必须要有比遥远皓月还要明亮的“太阳”。
于是乎,在一些特别的药园中,夜间亦是灯火通明。
因此,能发光的方形石块,并不算贵。
这些钱,对经营了九年药园与炼丹的南潇来说,不值一提。
于是乎,在这一处狭窄的密道内,竟有十多块荧光矿石。
越往下走,脚底的土壤越是暄软。
荧光有色无温,少风却冷,湿气更重。
南潇走得并不算快。
这些年的挖掘,她不知道自己废掉了多少铁锹,更是将碎石与泥土一篓一篓往后山上倒。
虽然手上一直用元气覆盖,并无肉茧,但此时手心的汗水依旧在流。
这双手,是在紧张吗?
还是在感慨着这处密道的来之不易?
南潇忍住眼泪,一步步走下台阶,向着更亮处迈进。
哪怕她的心脏在扑通扑通狂跳,即便她的双腿早就有些发软。
南潇依旧步履坚定。
路在下方。
道往更高处。
半刻钟后,南潇已经恢复了从容,淡定地来到一处空旷的石室内。
石室的内观有些特别,像是半个馒头,又像是饭碗倒扣于桌。
底部为一个圆形,占地不算大,约莫着能容纳数百人。
上有圆弧穹顶,四方镶嵌着夜明珠,正中画着一轮薄如蝉翼的青色明月。
顺着明月往下看,只见在那地面圆心处,有一个方圆约十米、高三米的巨大石缸。
石缸表面既不平滑也不规整,像是孩童过家家时随手一捏出来的玩物,做工很是粗糙。
撇开构造,石缸的颜色还算可以入眼。
通体呈藏青色,带着不规则的灰白纹路,看上去如同青铜所制,实则为花岗岩。
这么大的花岗岩倒也少见,是南潇在后山的一处河床深处发现的。
在感受到花岗岩的温度之后,南潇向神桥境界的陈拙老人借来储物法器,将巨大的岩石运入密室,日夜雕琢。
凿石比挖土要累得多。
好在南潇的元气充盈,以武运劲,更在凿石的过程中淬炼肉身。
在石缸之外,整间密室的地上,几乎铺满了晒干了的石斛,都快堆到南潇腰部。
更有许多寒性极高的药材点缀其间。
如池塘底部的淤泥、田螺、螃蟹。
像冰凌草、凝霜灵芝、雪莲残叶这类草药,数不胜数。
或生或死,或干或湿,或多或少,或贵或贱……
均乱陈于此间。
一轮青色残月高悬,四周微光晴明。
南潇关上密室的铁门,脚踩纵身七步,轻松飞跃药材堆,并于缸壁上站定。
缸内质青,底有暗黄淤泥沉淀,上有清澈透明的静水,位至三分之二处。
这些水,品质极佳,灌溉灵药的优质水源。
在四块夜明珠的照映下,不起涟漪,却有光影流淌。
有一个石凳在水缸正中。
白衣褪去,少女美好的胴体比霜月更白,犹如温玉,质软而内秀。
南潇落入石凳上,水面堪堪没过纤柔的腰身,如同一朵莲花盛开。
她盘坐在石凳上,大半个身子已被清泉淹没。
心脏的跳动让水面不再古井无波。
少女美好的身体尚还青涩,那一张几乎毫无瑕疵的脸上,不见悲喜。
张扬的凤眸斜飞,奔赴远山黛眉。
黑亮的瞳孔中隐有水光,潋滟生辉。
有些苍白的唇微捺,能瞧见紧绷着的下颌。
清冷的面容因寒气所染,弱柳扶风不见,只有风雪加身。
若不是额头还有着结痂的伤口,南潇真如圆满的玉面菩萨,肃穆庄严。
可是不知怎么的,她看上去,好像很难过。
不多时,沉默很久的南潇抬头,终于动了。
“哗啦啦——”
指法,控鹤。
元气凝成细丝,将缸周的药材引入水中。
一时间,水面上漂满了嫩叶与枯草。
“扑通扑通——”
原来在厚重的药材之下,还藏着无数粒丹药。
色泽红润的是解毒丹,蓝纹的是清热养神丹,辟谷丹是灰色的……
青崖福地本就以炼药闻名蜀道,但这并不意味着所有人都有机会。
而以灵药为材炼制出来的灵丹妙药,就连神桥境界的修者,都难以企及,可遑论寻常修者。
至于还没开辟出苦海的凡人,比如灰袍药农,平时能得到寻常的丹药都谢天谢地了。
南潇这九年的炼丹,既是为了生活,也是为了今日的修行。
头顶的那一轮青月揽着四方夜明珠的光辉,裹挟着湿冷气流,残照进缸内。
想要将少女的温润柔肤弄凉。
光辉下,南潇的表情晦暗,水的涟漪在其身上流淌。
纤手轻摇,十指间的丝线更长,几个呼吸间就编织出一张渔网。
朝着既定方位,南潇将渔网往缸外一撒,再用力一拽。
顷刻之间,丹药如池鱼,满载入内。
游鱼入海难寻,丹药遇水则化。
淤泥因丹渣残留而厚了数层,缸水不再清澈。
但莲花依旧。
将所有的百草液统统滴入缸中后,南潇闭目养神。
那些生命精华有形却无质,犹如空气般,聚而不散,握之则散。
磅礴的精气在水中横冲直撞,掀起淤泥,药材如浮萍般摇晃难安。
与徐徐迫近以至于逐渐彻骨的寒气相比,左小腿被洞穿的伤口传来的冷意,直接让南潇几乎是痛不欲生。
即便是生命精华如同烈火,让她不至于被冻死,但烈火阵阵,生命精气倒灌入体,犹如火山喷发。
冰与火,在这一方巨大石缸之中,激烈碰撞。
浊水因之荡漾,泥沙因之翻滚。
而作为主战场的南潇,此时更是紧咬牙关,忍着疼痛,催动元气,将拘束在金钟罩内的生命精华化为己用。
任由冰川崩塌,任由火山喷涌。
她岿然不动。
命途灰暗,生而热烈。
在无人知晓的地下暗室中,在前路未卜的当下。
南潇盘坐在青石巨缸内,聆听着冰与火之歌。
第三十四章 开辟苦海
密室清幽,内有荧光挥洒,草药的芬芳中和了地底的湿冷。
南潇青丝披散,神情恬淡,飞扬的凤眸微闭,敛眸凝神。
白衣被打湿,紧贴着身,温玉雪肌因衣衫而朦胧生辉。
身外冰川浩荡,体内岩浆汹涌。
她静静盘坐在石凳上,自困罐中。
九年的等待,为的就是今朝。
封在白玉瓶中的百草液,像是蕴藏着又无边无际的生命精气。
只是溢出的点滴,就让这一方浊水汹涌。
时而惊涛拍岸,时而静水流深。
南潇的眸光暗淡,眉头藏着两座远山。
嘴角溢血,凤眸猩红。
这才刚开始,南潇就受伤了。
但她面容并无绝望之色,算得上淡定从容。
在心中演算过无数次的计划,今朝开始逐步实现。
但生命只有一次,无法试错,更不能重来。
她必须小心、小心、再小心。
元气滚滚而出,在南潇的身外化作金钟罩,并顺利拘禁了部分溢出的生命精华。
这一举动,就如同给火山口封禁,那点微弱的平衡瞬间被打破。
哪怕南潇已经为经脉搭建了数道水闸,也给岩浆洪流了小口,依旧无济于事。
热火与寒流交替,身如生铁,在被猛烈地捶打着。
绝美的面容有些憔悴,时而红润似霞,时而苍白如纸。
七窍大开,鲜血淋漓,心神恍惚。
南潇咬破舌尖,借由剧烈的疼痛保证自己的意志清醒。
就在周身筋脉即将被体外的滂沱生命精气冲垮之时,南潇猩红冷漠的眼睛终于有了变化。
元气再次滚滚,在金钟罩内,犹如游龙疾走,循环往复。
每一条游龙都有三寸长,在蒸腾的水雾中,逡巡着。
偶尔几条游龙还会撞在一起,发出打铁般的声响。
每到这时,三寸游龙不再澄澈,化作明亮的刀芒,而后又逐渐凝练,锋芒毕露。
头上的青月荧光残照于室。
罐内的浊水激荡,拍打着石凳上那道看上去有些纤弱可怜的少女。
任尔四方来潮,洪水滔天,
南潇盘坐在金钟罩内,要是一根银枪,挺拔不屈。
顺着水闸进入体内的生命精气,一边搞着破坏,冲垮堤岸,一边春风化雨,修复伤痕。
而体外的那些身形像是游龙的元气,在与金钟罩的碰撞和南潇控鹤指法下,重新开始了塑形。
“砰!砰!砰——”
元气所化的金钟罩内,南潇将剩余的元气化作铁锤,硬是将身前犹如游龙涌动的生命精华拦截。
不多时,将那些生命精华,在南潇有意控制下,化成了九根钉子。
每一根钉子都有一指长,寒光烁烁,犹如实质。
【弑圣八法,屠夫形意,杀生!】
人之生,气之聚也;聚则为生,散则为死。
生,与死相对,是自身意志的持续存在,立身之本。
何为杀?
‘杀’,可表割首,代指减寿,亦是断命。
从形来看,乂,一,小。
是为,攻敌之弱。
南潇曾在半月坡看过屠夫杀牛。
经验丰富的屠夫会用铁锤将钉子砸入老牛的额头,只需一下,老牛直接跪地身亡。
整个过程干净利落。
但若是屠夫话发挥失当,那么老牛可就要痛苦无数倍。
以最小的力,行最烈的刑,让死者少受痛苦,也算杀之有道。
那——
屠夫一击不成,反复折磨,杀之无道,又该如何?
南潇不知道,所以她的弑圣八法有缺。
但——
那又如何?
杀了,就杀了。
她有自己的原则。
就是现在,南潇将要以此法,杀己求生!
轮海的位置早就被南潇摸清,此时她的脐下有一团湛青色,形如磨盘,极为厚重。
九根杀生钉在南潇的驭使下,先后交替地轰击着石磨,誓要将之凿穿。
只有凿穿,苦海才能开辟出来,她才能踏入修行之路。
在有一定实力之后,她才能报仇。
至于之后能否等来那一只可能还在轮回的蝴蝶,那就是之后的事了。
南潇从不好高骛远,只有立足当下,才能更好地展望未来。
她面无表情,指尖的元气极为灵巧,像是一只只白鹤,舞弄着九根杀生之钉。
金钟罩犹如高温熔炉,对九根杀生钉淬火锤炼,使之锋芒更盛。
“铿锵——”
“嗡嗡嗡——”
磨盘每被杀生钉锤击一次,金钟罩就逸散一次,南潇脸上的血色就苍白一分。
不过是砸了三下,石磨崩碎,少部分青色碎片在元气的托举中缓缓上升,化成几片高天。
厚重的粉末徐徐下落,没入高天之下。
紧接着,又有浪涛自虚无中涌现而出。
就在几个呼吸间,大如黄豆的漆黑苦海在脐下浮现。
南潇只需凝神,便可内视,落目向往很久的死寂苦海。
得自青崖福地的残缺道经微声低鸣。
苦海幽深辽阔,几无彼岸。
虽然在内看,浩荡奔流,无边无际,但站在苦海之外凝视时,苦海只是一粒黄豆,依旧有涯。
正如南潇预料的那样,在服食九年冰凌草后,开辟出的苦海,极为凝重。
水面漆黑,但是有一层薄薄的蓝光。
这点微光虽然犹如沧海一粟般渺小,但也有效地让苦海浪花降低,更是将一些不大的波涛抹平。
还不够!
指法【控鹤】又起。
四十二个白玉瓶内的滴百草液逐一被南潇萃取。
那些生命精华极为凝练,南潇不敢大意,徐徐将之注入苦海之内。
在开阔海域的同时,南潇密切关注着苦海之上生命之轮的动静。
是的,生命之轮,在苦海之上。
最坏的情况出现了。
一般来说,修者的生命之轮位于苦海之下,在修行到一定程度后,提炼苦海中的生命精华,让其自生命之轮中持续涌出,从而达到命泉境界。
而之后的神桥,更是自生命之轮而起,最终落在彼岸,从而通往除轮海秘境之外的道宫秘境。
南潇却不同。
她的生命之轮很是特殊,这也就意味着,她无法修出汩汩不绝的命泉,甚至会加速死亡。
即便是被林啸、鹿长老、陈拙、梁泊等人告诫过,但南潇还是抱着侥幸心理。
现如今,真相被撕开,南潇内心猛地一沉。
为什么她的路要这么难走啊……
年仅十六岁的少女,美好的凤眸中,氤氲的雾气汹涌,潮水奔流。
大滴大滴的眼泪落即成冰,内有血丝,自成纹路。
暗室寂静,青月低悬,苦海邈远。
皆闻悲者哭。
第三十五章 脏水洗身
暗室内,南潇盘膝而坐,面容苍白,几无血色。
在其脐下,轮海这一修行秘境已经开启。
死寂的苦海之上,有一轮若隐若现的圆盘,是为生命之轮。
南潇心情已经平和,她早就预设过最坏的情况,如今她别无选择,只能按照计划走。
生命之轮很是模糊,跟下方无边苦海相比,十分渺小。
由数百种草药精华浓缩而成的百草液,在南潇的调用下,缓缓注入高天,生命之轮越发清晰。
生命之轮上,有十六道深刻的刀痕,那些是时光的痕迹。
而在十六道刻痕之外,是密密麻麻的网状细纹,还有斑驳的斑点。
昔日攀登万阶青石蜀道,早就透支了大半,即便服用一片百年参叶以及许多补血丹、养神丹之类固本培元的药物,依旧难以圆满。
而现在,那些旧伤迸发,生命之轮在苦海扬起的浪花下,不断有石屑簌簌而落。
生命之轮越是损毁,无涯苦海越是深邃。
南潇犹如白瓷的身躯,此时竟然跟生命之路一样,美好的肌肤上爬满了裂痕。
寻常的苦海修者每个月只能领取三瓶百草液,是因为他们的体质大概只能承载那么多。
过犹不及。
但为了扭转身死道消的局面,南潇拼了命,一口气吸收四十二瓶百草液内的生命精华,为苦海增加底蕴,让青天定住四方,使得生命之轮提前具现而出。
此时此刻,她的肉身已经持续高负荷运转,罗网密布,犹如经历暴虐冬雪的春荷,几近枯萎崩溃。
依旧是美的,就连上空的青月都难以遮挡其颜色。
若是酷爱美人的韩非仁在这,恐怕也会心疼片刻,然后美滋滋站在一侧,垂首欣赏这朵枯荷的静美。
只是,这一处密室注定是孤寂的。
除了南潇自己,再也没人知晓,这里还有人不屈服既定命运,任由霜冬酷夏加身,咬定青山。
若是她败了,红颜已成枯骨。
可一旦她侥幸胜了,那么她就有了入局下棋的底气。
苦海上层的稀薄蓝光引动浓重的海水,不断加持着肉身,庇护其不被生命精气撑爆。
体表的金钟罩时而爆碎,时而凝聚,跟随着南潇苦海内浪涛涌动的节奏,水闸开合,不断变化,勉强维系着平衡。
地底下,整个石室内,像是冰凌草一类寒性极重的药物数不胜数,密密麻麻堆满了大半个屋子。
此时这些药物,正在微微发光,将本就湿冷的暗室,注入了一抹浓重的冬日萧条肃杀之意。
石罐内,杀生钉消散。
滚滚生命精气缓缓流入苦海上空的生命之轮,抑制其崩碎趋势,甚至生命之轮上的裂痕,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最终变成一道淡淡的划痕。
南潇燥热蒸腾的血肉平静下来,呼吸趋于平稳,呼出的气息直接凝成雾,而后凝冰,无声落入浓稠的浊水中。
如此过了半天,南潇成功将四十二瓶的百草液悉数炼化,苦海由一点黄豆增长到半个拳头大小。
生命之轮悬挂在半空,与苦海遥遥相对,上有十六道深邃的刻痕,其他的细缝已经微不可察。
一层浅蓝色的幽光笼罩在生命之轮的最外层,每次有苦海上涌起的浪花冲撞到生命之轮,都会被幽光所阻。
苦海境界的修行,到此为止。
南潇坐在池塘内的南潇决定一鼓作气,在苦海修成的同时,滋生命泉,塑造神桥。
三粒百草丹悉数融化在缸中浊水内,越是浊水愈浊。
堪比三百瓶百草液的生命精气,在浑浊的脏水中盘旋,顷刻间化作三条暗青色的长龙。
即便是南潇开辟出苦海,肉身素质与命理运势得到极大增幅,但生命之轮经受不住如此海量的精气,出现了崩裂之势。
南潇不急不躁,道经轰鸣。
生命之轮中存储的滂沱生命精气,在南潇的催动下,犹如海水倒灌,滚滚命泉汹涌而出。
修者想要突破命泉境界,需要在苦海内开辟出一处泉眼,用以沟通生命之轮与神力。
但南潇的生命之轮并不在苦海内,因此无法采用这种方法。
无根之源,如何涌生修者命泉?
受限于知识储备的南潇,想不出更好的答案,她只能强行催生命泉,以求一线生机。
最坏的情况早已出现,鹿长老、梁泊的猜测成真。
苦海震荡,上空生命之轮外层的蓝光泯灭。
每当浪花升腾,生命之轮上就多出一道裂痕。
南潇七窍不住地流血,五官开始迟钝。
就在她即将失去意识的那一刻,南潇跃入承载三粒百草丹的水缸内。
三条由生命精气汇聚而成的青色长龙,如同排山倒海一般,淹没南潇的肉身。
元气化成的金钟罩瞬息崩溃,游龙如有神智,争先恐后涌入南潇的苦海,掀起滔天巨浪后,再疯狂撞进生命之轮内。
生命之轮,为人之本。
是与己身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存在。
如今,生命之轮就像是高天上的风筝,随时都有可能被狂风吹断长线。
一旦失去平衡,南潇必死。
南潇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躺在水面上,任由缸内的浊水为其洗身。
生命之轮随时都要崩溃,但好在有生命精气补充,尚能坚持。
但南潇的肉身却快坚持不住了。
血液在呼啸,筋脉在叫嚣,心脏在狂跳……
她就像是一面不断被捶打的鼓面,随时都会爆裂,又如同是在烧瓷,只是现在火候过大,即将粉碎……
是时候了。
石室形如漏斗,南潇强打精神,将全身蕴养的最后一道元气捏成弹丸,将头上的那轮青色残月洞穿。
“滴答——”
青月有缺,一滴极为浓稠的水滴顺着洞口缓慢滴落。
那是混合了数种大寒之物的冰凌草药浆。
“啪嗒!”
药浆打在石罐中的水面上,漾起一片寒潮。
南潇的脸色更白了。
凤眸清冷凋敝,眉上远山更远。
在沐浴着冰凌草浆液之后,早已满是裂痕并且不断往外溢血的肉身表面,逐渐有冰晶凝结。
脏水洗身,美玉失温。
芳华敛入霜雪,生机藏于瀚海。
第三十六章 道不远
山外有庭院,门户古朴,走砖苍劲。
有浓烟自庭院深处滚滚而起,有人单手掩面,推门而出,手中的蒲扇还带着点点火星。
走出浓烟之后,才看清那人面容,剑眉星目,即便是身上都是灰尘,英俊不损半分。
正是前几日在苦海崖赏戏的修者,清风。
如今的他灰头土面,身上的蓝衫被火焰烧出好几处窟窿,很是凄惨。
在冲出炼药室后,还没走出几步,他就摔倒在地,手中的蒲扇飞出数米之外。
在听到屋内还有一道若有若无的惨叫后,他脸上的悲伤更加浓重,无助地扯着嗓子,哀声喊道:“师尊!快救救明月,她以血炼药,被火毒侵染,怕是要活不成了!”
“师尊,救救她,救救她……”
“咳!咳咳!咳咳——,师、师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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赤日正当空,稍往回走。
山中不知事。
在一处奇珍异草的药园中,有老人苍颜白发,在一个样貌极为俊美的青年搀扶下,缓步而行。
药园并不算大,约有半亩,但所栽之物,尽是灵药。
灵参遍地,均带着朦胧的光泽,每一株灵参,至少有五片嫩叶,寿超半个千年。
除了灵参,还有许多珍贵的灵药
齐踝的紫色芳草,有一些芳草的末端,挂着蓝色花朵,芳香馥郁。
本该在空山中盛开的幽兰散落在田埂上,氤氲着白色光辉,甚至有生命精气化作彩蝶,飞于花蕊之上。
“痴儿,节制这两个字,我告诉过你无数遍,如今你肾气亏空,可曾后悔?”
药师蒋道邻修为并不算高,但在炼药这一领域,绝对能在青崖福地所有药师中排在前三。
可惜,医者难自医,即便是通天修为,若不成仙,终究难逃一死。
早就行将就木的蒋道林,如今半个身子迈入了黄土,身形佝偻,但精神还算饱满,仍努力站直身子,审视着面前这位玩世不恭的长老之子韩非仁。
浑浊的眼睛中,带着三分严厉,两分责备,还有五分慈爱。
“哎呀,蒋爷爷,要不你再给我弄一些糖豆呗,你之前去中州神朝游离,一走就是十多年,我想得很呢!”韩非仁脸上的邪气稍微收敛,嘴角带着笑,能看出其心情愉悦。
“怎么,你都多大的人了,还要吃糖豆?”
“哎呀呀,在您那,我永远是小孩子……”
紧接着,韩非仁脸上的笑容顿收,弯着腰,在蒋道邻的耳边小声道:“蒋爷爷,这些年,青崖福地权势变换很快,长老们纷纷在仙苗上下注,只为那些仙苗能在半年后的南荒试炼场中尽可能的亮眼些,好拉上羽化神朝这条线……就连我的爷爷,堂堂正席长老,连源都舍得送给贾斯……本来我都打算彻底堕落,但既然您来了,那我就不能在混吃等死,所以请您助我,尽快突破神桥,甚至是彼岸,这样的话,我才能有些话语权,不被取代……”
蒋道林目光温和,静静端详着韩非仁,既没答应,也没拒绝。
良久后,蒋道林才哑着嗓子,笑着说:“你小子,是真藏拙还是假藏拙啊?”
韩非仁右手摩挲着悬于腰间的玉笛,直视蒋道林锐利的目光,坦然道:“都有吧,遇到您,是非仁最大的幸运,还请您成全。”
“哈哈哈,之前听清风和明月提起过,你纵情赏香,百无禁忌。那你曾宠幸过的女子,你要如何处置?覆水难收,我可以帮你,就是代价太大。至于前两天的南潇,那个小姑娘确实美极,你的眼光很好。只要她成长起来,相信不久后,在羽化神朝,必有其艳名。”
蒋道林浑浊的眼中,有一道精光闪过,冷声问道:“你——可舍得?”
“都是玩玩,一时消遣罢了!您放手去做,非仁别无怨言。”
得到满意答复后,蒋道林开怀大笑,随即摆了摆袖子,背着手,率先向前走去。
一路上,鲜花盛放,彩蝶翩跹,蜂群飞舞。
几只肥硕的蚂蚁正齐力举着半根带血的手指,从灵药根茎下爬出,触角微微摇动,像是在寻找方向。
就在蒋道林慢条斯理地为韩非仁讲述他在羽化神朝游离的见闻时,听到山下的呼唤声,脸色剧变,立即驾驭神虹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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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室不知天外日月,南潇躺在浊水中,任由大寒加身,玄冰覆海。
相当于三百瓶百草液的生命精华,极为磅礴,哪怕是南潇早也养气蕴脉近九年,此时还是吃不消。
还在暗室顶部的残月处,冰凌药浆在持续以缓慢的速度下落,每当肉身即将崩解之时,冰凌寒劲就冷上一分。
曾经有很多人告诫过南潇,一旦迈入命泉境界,她必死无疑。
而此刻,南潇凝神屏息,决定主动踏入这生死攸关的赌局。
在青月留下冰冷“月华”后,南潇内视己身,只见在那漆黑沉寂的水面之上,那一层蓝光逐渐浓郁。
片片龙鳞所蕴含的生命精气,如同农夫的锄头,一点点开垦着苦海边缘的荒地。
天际遥远,海水深邃,纵目远望,浩浩荡荡。
随着苦海的不断扩张,翻涌的浪花在蓝光的镇压下,距离上空的生命之轮越来越远。
偶尔迸溅的水光,也被后继而至的生命精气消解。
苦海越来越大,生命之轮越悬越高。
就在生命之轮即将破开轮海时,南潇逆转道经玄法,强行将其定在最边缘。
同一时间,苦海被南潇用蛮力强行剖开,水面上的蓝光竟然在眨眼间凝出三分玄冰。
道经回归正行。
蓝光浮华渐深,玄冰入海愈重。
头顶的空洞处,依旧有冰凌浆液滴落,持续增加着寒意。
生命之轮飞离半空,幽蓝覆海。
南潇再次蛮力破浪,道经重新逆转,寒气笼罩了所有。
苦海又凝三分冰。
如此反复,哪怕南潇没有被生命精气撑爆,恐怕也要被弄死了。
还好南校早有准备,数百颗固本培元与养气止血的丹丸早就于石罐中,于是浊水更浊。
是药三分毒。
但南潇没有别的选择,只有堵上一条命,挣出一个未来。
先把命护下来之后,再缓缓解决身体内的毒素吧。
道经正逆玄幻,轮海倾倒,上下不分。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因为多次翻滚,苦海凝冰很深,就此沉寂。
生命之轮满是裂痕,但终于定在半空。
短暂的平衡,是为了之后的突破,确保立身根本不被损毁。
总也难以彻底炼化的生命精气,又一次前赴后继地涌入南潇的轮海秘境内。
每有一点清泉从生命之轮中涌出,就会被彻骨的森寒冬意冻成结晶。
没有云霞蒸腾,更无命泉汩汩。
苦海浩瀚,命轮高悬。
天寒地冻,道不远矣。
第三十七章 各自的路
时光荏苒,密室内并无日月。
南潇不眠不休,艰难维持着轮海之内脆弱的平衡。
幸好已经迈入修行,初步蜕凡,对五谷的需求降低。
只要生命之轮与命泉均具,辟谷并不算难。
两个月匆匆而逝。
南潇抬眸,让她精神紧绷,如今虽然有些倦怠,但睫毛弯弯,黑瞳明亮。
命悬一线,挣扎了那么多个时日,她终于把绝路中走成歧途。
南潇站起身,稍稍打量周围,明媚地笑了。
石罐内浊水被蒸干,仅剩一些残渣。
无数的药草全都枯萎,干枯朽败。
上方的萤石与残月不再生辉。
自残月连接处的空洞处再无药浆滴落。
石凳上有数滩乌黑黏稠的血迹,和零星的碎骨。
白衣不白,被她脱掉,甚至带着些死皮污血。
南潇又闭上了眼。
当她的心神沉浸轮海秘境时,才觉天地偌大,汪洋肆意。
都说仙凡有别,如今一朝迈入修行,发现果真如此。
凡人的生命之轮是藏寿之所,而修者则以之为岸,早登“极乐”。
脐下苦海浮现而出。
此时的苦海已经被开发到了肉身能够达到的极限,约有水盆大小,通体呈深蓝色,玄冰深寒,力压巨浪。
生命之轮虽有蓝光护佑,但满是裂痕,随时都有可能破碎。
如今,象征着立身根本的生命之轮,被一根巨大的冰锥钉在苦海上空的青天,极为壮烈。
南潇苦笑。
虽然暂时解决了修行的问题,但她没有几年活头了。
无论未来是否会因此时的选择而后悔,但在这一个当下,南潇觉得值得。
倘若不能修行,她这九年的忍辱负重有何意义?
没有置之死地而后生的勇气,怎么能成就非凡的未来?
更何况,她的敌人,是统一中州的羽化神朝。
如今的羽化神朝,即便羽化大帝“仙逝”,其积累依旧雄浑。
神体、圣体、天妖体、光明体、先天道胎……
这一类体质的可塑性极强,只要成长起来,必然能够成圣的存在。
一旦被发现,必然引起各大圣地世家的争抢,是炙手可热。
而在“财大气粗”的羽化神朝则不以为然,肆意挥霍非凡体质的生命,抹杀他们的未来。
哥哥贵为圣体,在被榨干鲜血后,对尸体弃如敝履。
南潇不敢去深思,无论是羽化神朝的鼠目寸光,还是未雨绸缪,都与她的复仇无关。
肉体凡胎,资质较差,那又如何?
高山在前,岂能却步?
更往高山去。
南潇收回思绪,念头微动,命泉化成的冰锥,垂直倾斜,出现三道碧蓝阶梯。
阶梯通向何方尚且不知。
但南潇明白,她熬过来了。
一步神桥!
即便是根基不扎实,但未来可以补救!
玄冰化成的命锥表层,在南潇的心念操控下,逐渐消融,滴落的流水化成了神力。
南潇重新坐到石凳上,目光灼灼。
对于未来,她更加期待了。
道经终究有缺,即便是南潇博览群书,遍观凡俗武学,亦难以找到“一器破万法”的根由。
梁泊和陈拙曾为南潇展示过他们的铸器之道,略显平庸,且并不适合所有人。
当然,若是蓝于桉、青澄等在铸器领域颇有建筑的仙苗们愿意开坛讲经,比如能对
但这些本就是压箱底的东西,怎可轻示于人?
南潇自知资质较差,又不愿意闭门造车,只好按部就班,在苦海、命泉和神桥这三个小境界内,锤炼自己的器。
在水天一色的碧蓝苦海之中,沉着一枚做工粗糙的青铜戒指。
在被冰锥洞穿的生命之轮的缺口,有一根黄金发簪横陈。
在三阶神桥之上,匕首倒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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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行,因人而异。
自古以来,修者所执之事,大多是为了能够凭借将来出众的实力,达到先前己所不能。
有何不能?
七情六欲被放大,战斗背后的死亡更为简单。
存天理的同时,很少有人愿意泯灭自身的人欲。
其中的欢场情爱,既是本能,又是需求。
双修古来便有,单方面地采彼补己难登大雅之堂,阴阳共济更被普适推行。
当然,双修亦是有法,情思与欲念并不天然对等。
于是乎,青崖福地的“不羡仙”,主张的便是分而治之,和而同之。
先分情与性,后灵肉结合。
据苦海崖的授课上人们回忆,青崖福地最开始不是因为灵药和畜牧闻名蜀道,而是“不羡仙”。
只可惜,胜地不常。
如今双修的风头,都被高悬在燕地上空的烛举洞天夺了去。
听说那一处烛举洞天,为了吸引道童与门客,专门增设“玉击枕”这一学业,使得羽化神朝的世家公子哥们纷纷弃烟花红楼于不顾,削尖脑袋要往“仙门”钻,只为博得‘颠仙击玉之’名。
除了蜀道的青崖福地和燕地的烛举洞天,位于大楚的云海楼和,直接把欢场开到了市井之中,推崇妙欲。
崶州的仙门崇尚文治武功,因此以龙门洞天为名,明面上倒没有什么双修之法,但每一位越过龙门的天骄,至少有三位红颜或蓝颜知己,私交“肾”广。
说回青崖福地,位于蜀道之上,高居世外,为天府之国。
山川灵秀空蒙,湖海清雅飘逸,平原辽阔肥沃。
极适仙人居。
顺着苦海崖往西走,约七百丈,正是仙门道侣的约会圣地,不羡仙。
亭台楼阁在山湖中,若隐若现,像是卷起的珠帘,影影绰绰。
忽地,一双纤细的嫩手拨开云雾,世界豁然间开朗起来。
风烟俱净,飞沙鸥翔集。
蓝天溶于湖水,望不见相接。
活泼的鱼儿自一片广袤的湖跃入另一片澄澈的海。
包万立于高楼之下,看到天空中的那双巧手后,眼冒金光,连忙朗声庆贺:“青澄,恭喜你啊,顺利走过迷失之祸,登临彼岸!竟然花了两个月,要知道迷失得越久,将来的道途就越通顺。当初那个紫魏颖比你少了一半,都能把南潇那个贱丫头的师傅挤下去,成为正席第七长老。我觉得你可以争个前三,到时候看韩非仁那厮还敢嚣张!”
面容极为清丽的青澄嫣然一笑,美不胜收。
她轻唤楼下站着的英俊男人,娇声调侃:“小包包,你也快点哦,尽快证明你的价值可不能让姐姐等太久——”
悠扬的声线中,垫着一层妩媚,惹得包万顿时感到身体中有滚烫的热流正摇旗呐喊,他的喉咙发干,心里痒痒的。
曾经有些奇遇,并在同境界胜过朱欣怡仙苗的包万,向来自信,但在青澄仙子的面前,他却感到有些自卑,不敢直视青澄仙子的美眸,以至于错过了那一抹淡漠的杀意。
本来还算平静的湖面,突然间无风起浪,硬生生将跃起的游鱼按入水中。
第三十八章 起风了
云雾消散,阳光倾泻散落,为青澄秀美的容颜打上了一层神圣,就连面颊上细微的绒毛,都明媚如春。
包万嗓子又干了,面对青澄的调侃,他罕见地有些手足无措,而后眉头微挑,干笑道:“青澄,放心好了,我先让你半年,到时候被我超越了可别哭鼻子。”
湖面上没有了飞鱼,水波不兴。
将包万腰间的佩剑解开,青澄挽起剑花,后又觉得重,直接将价值不菲的剑鞘扔了下去。
平静的画面再次泛起涟漪。
包万无动于衷,只是默默站在一侧,欣赏着美人舞剑时的飒爽英姿。
没多久,青澄有些累了,随手将玄黑长剑撇在了脚下,发出咣当的声响。
随后,她勾了勾手指,春光骤然狂泻。
包万立即从袖口取出素白的手帕,为青澄擦拭并不存在的汗水。
青澄抬眸,似乎心情很好,悠扬地哼着不知名的歌谣。
包万收起手帕,压住心中的悸动,无声站在青澄的身边。
良久后,包万哑着嗓子,道:“我可以站得再近一些吗?”
他心中忐忑,既期待又恐慌,血液狂热奔涌。
青澄侧过身子,视线落在包万的俊脸上,而后从上到下,目光犹如炬火,像是能把将包万的衣衫点燃。
包万僵硬地站在原地,任由青澄肆意打量,即便是有些赤身裸体的赧然,但他依旧立如青松。
别人或许不知,但包万很清楚,青澄喜欢的,是直插云霄的直木。
因为青澄是一只凤凰,只愿意站在树冠上栖息。
他虽然样貌英俊,但绝不会因之自负。
青澄资质极好,心冷,空谈情。
因此能够“不羡仙”,视男女情长如儿戏。
包万虽然资质尚可,但比之青澄,仍是相差甚远,于是他一边怯步,一边渴求。
青澄移开视线,昂首回应。
包万立即迈开步子,与青澄站在一起,肩并着肩。
背对着满楼春色,青澄妩媚的红唇开合,娇声道:“你——妹妹还好吗?”
声音带钩,却很正经。
包万知道自己又赌对了。
“挺好,你送的丹药效果惊人,她的伤势已经痊愈,现在还在闭关,应该能够突破。”包万在说到妹妹的时候,脸上的笑容又多了一些真诚。
青澄扬起嘴角,美眸平静,笑道:“做了我的男人,自然不能有半点委屈。那个南潇,你尽管去杀,我给你兜着!”
包万哑然,下巴微点,剑眉更耸。
心中动荡的鼓面,渐渐平息了。
纵是神仙眷侣,也都有各自的私事。
更何况,他与她,目前还不是。
至于未来,包万还是有些信心的。
————————————
“嘿,贾仙苗,这儿!这儿——”
玉笛在指尖飞舞,韩非仁笑容灿烂,眼底的淤青尽去,少年气十足。
贾斯对上韩非仁那张极为张扬的面容,身子微躬,惊叹道:“韩少,恭喜啊,修行突破这么多,是要迈入彼岸了吗?”
韩非仁眼底是藏不住的得意,嘴角翘起,玉笛停止飞舞,被紧紧握在手中。
“接下来,助我登上本次大比的前十,我不能让我的那些红颜知己,白白牺牲!”
贾斯闻言,眼中的恐惧一闪而过,他突然想起师尊曾经随口说过的秘辛。
蒋道邻,曾以人入药,被称作血医。
后被宗门太上长老感化,回归药师正途。
可现在看来,似乎并不绝对……
想到这里,贾斯只觉背后发冷,哪怕他是仙苗,但一日不成青崖福地主事之人,那就一日受制于人。
曾经被包万打败的仙苗朱欣怡,不就是在丧失价值后,被无情抛弃,一身灵根被剥夺,修为半毁。
虽然最后朱欣被遣送回乡,青崖福地也赏赐了一些钱财,今后不愁吃穿,可事实真如他们所说的那般吗?
贾斯不敢去想,只是重重点了点头,心中对韩非仁的恐惧更甚。
韩非仁似笑非笑,英俊的脸上只有在嘴角扬起的时候才会露出几分邪气。
他看似漫不经心地欣赏着穹顶风光,实则将贾斯的一切变化尽收眼底。
仙苗又如何?
还不是为我所掌?
韩非仁笑容更加灿烂了,道:“前些日子,我差人请那南潇姑娘,可惜南潇姑娘不知去了哪里。可惜啊,还没吃上她请的饭,我的修行也没能圆满。”
贾斯有些好奇,顺着韩非仁留下的线头,轻声询问:“可是要我现在去寻她?”
韩非仁摆了摆手,“不用了,过几天就是宗门大比了,我的那些爱妻失踪太多,我爷爷都已经骂我了,这关键时间点,可不能再出差错。”
“那——”
“等着吧,宗门大比后,我入前五。相信我在玩完绝色之后并将其吸收之后,定能登临彼岸。而你,只需见证我的崛起就行了。”
其时,一轮赤日当空,阳光普照。
高空不遥,有两道淡青色神虹横在云上,稍比之蓝天浅。
————————————
暗室内,残月彻底黯淡。
南潇站起身子,啪嗒啪嗒地往下掉灰。
即便是再不爱美,可面对脱胎换骨后留下的污浊,南潇也皱起了眉头。
苦海之上,有浪花轻扬,横穿青天的冰锥稍融,有一滴命泉神液坠落。
水滴撞上三阶神桥,碎成点点辉光。
南潇稍作萃取,便有澎湃的神力自那些辉光中迸射而出,掀起苦海巨浪。
若不是生命之轮上还有玄冰之锥的守护,否则南潇本就不多的寿命,还要再次缩减。
在确定玄冰所化的命锥不会断裂之后,南潇褪去衣衫,准备清洗干净身子,为这次闭关收尾。
那一滴水滴迸发的神力,在南潇细致入微的操控下,浩荡海洋变成温柔的溪水,将她身上残留的血迹和骨屑洗去。
没多久,南潇的肌肤重新有了血色,冷玉恢复了往日的温润。
修行告一段落,该出去看看了。
顺着密道往外走,南潇体外有神力笼罩,纤尘不染。
回到屋内,南潇吹去木柜上的灰尘,从中取出一身早就准备好的衣衫。
衫,是青衫。
在青崖福地中,崇尚以彩轮尊。
而青色,正是神桥境界修者的专属之彩。
困坐密室,拼上性命,九死一生,才赢得着青的资格。
南潇心情愉悦,缓缓换上衣衫。
衣裙贴身,长及玉踝,垂落的丝絮刚好贴合脚上穿着的草色鞋面。
胸前修有玲珑白莲,袖口稍紧,两条丝带缠于其上。
既素净婉约,又美不胜收。
南潇神清气爽,推开木窗,已是深夜。
明月低悬,不远处还有一团乌云,像是一块脏抹布。
南潇畅快地呼吸着,将密室之中的局促与困顿之感尽数排空。
天上的月光皎白,无声流过矮山浅溪,经行山下木屋,唤醒屋后的池塘,落入南潇的心田。
睡莲浮于碧水,池鱼慢游云上。
风乍起,水波将兴。
第三十九章 上路
风在倒退,光影紧随其后,随着衣角翩然。
有人驭虹飞行,高空只在脚下。
祝台窝在梁泊的怀中,眼皮耷拉着,有几点星辰爬上了她的脸,那是岁月的痕迹。
她抬起头,费力地睁开眸子,打量着四周,但只看到了云与天光,于是问道:“大山,我们是要去哪啊?”
被问话的梁泊,声音沙哑,干巴巴道:“回家,不玩了,咱们回家。”
“哦。”
祝台有些疲惫,但仍旧打起精神,她想再跟她的爱人说说话。
“大山,你别太累了,随便找个有花的地方把我埋了吧,你的命泉也快枯竭了,再不休息,以后可就难恢复了。”
抱着她的男人并没有回答,祝台感觉到,梁泊身子在轻微地颤抖,就连臂弯都紧绷着。
“大山啊,人生的最后一程,我玩得很开心,谢谢你带我回家,虽然,他们都不在了……”
“想来也是,我都是上百岁的老太婆了,我爹我娘他们,肯定撑不住啊,唉,我的家乡,早就没了……”
风在呜呜,光正涣散,浮云永相隔。
“大山,你说,囡囡现在怎么样了,我不想在地底下,那么早地遇见她,她还年轻,老天一定要长眼,保佑保佑她呀……”
“大山,我看望月楼那个小妮子挺喜欢你的,等我死了,你去找她吧,这是我的愿望,你得听我的……”
“大山,我死后,记得去看看囡囡。算起来,宗门大比要开始了,以那些高层长老们的手段,南潇风头太盛,恐怕会有祸端,你回去后,尽量带她离开。至于她之后想要怎样,你稍微担待点,如果她实在是想寻死,你得给我拦着。”
“等到南潇找到喜欢的人,那些仇恨淡忘了,你就去望月楼,把那个小娘子给娶了吧,我能看出来,她是真心喜欢你的。”
祝台絮絮叨叨,说个不停,曾站成一片天的男人,脊背却越来越弯了。
梁泊认准了一个方向,缓缓下落。
祝台望着越来越近的桃花林,岁月寒冰仿佛开始消融了。
桃花夭夭,灼灼其华。
很久后,百亩粉林中,多了一座坟。
小英坟前,大山沉默,蝴蝶翩跹。
又过了很久。
“我不。”
有人故意晚回答。
————————————
群山之中,有深潭藏于幽谷。
一间造型巍峨的大殿立在寒潭外侧,金砖银瓦,富丽堂皇。
门上悬挂着一张牌匾,为黑木所制,雕有蟠龙绕梁,赤凤低飞。
牌匾上,有三个苍劲大字,阴刻泛金,是为“蓝之殿”。
此处罕有人至。
一方面是地理位置确实偏僻,还有部分原因寻常修者不敢来此。
在山野,强大的兽主会巡视领地,人作为万物灵长,岂会落后分毫?
况且,在青崖福地,最多的建筑就是碧玉楼阁,就连一些长老的住所还只是木屋。
能拥有独栋大殿的人物,无一不是被青崖福地极为重视的天骄。
于是,人们不约而同地绕过此地,就连神虹都不敢从上空过。
平日里,宫殿的大门总是紧闭,今天却开了一道小口。
偶尔还有几位锦鲤跃入殿内,但被密密麻麻的莫名纹路所拦。
有些开了灵智的灵鱼在远处探出头来,悄咪咪打量着门后的大殿内部。
王座之上,有一道伟岸的身影。
腰带为金色,绣有锉刀印痕,香囊垂于右侧,穗状红绳之尾没入宽大的墨绿道袍中。
青崖福地的修者,多以服装色彩论境界。
高高在上的男人,正是一名彼岸境界的修者。
只要他更进一步,那就将超脱轮海秘境,到达道宫秘境,从而突破生命桎梏,寿岁再增数筹。
顺着绿袍再往上看,大刀阔斧的五官,让其气势更加恢宏。
相较于传道奇峰上那些垂垂老矣的修者,王座上的男人,面容实在是太过年轻。
即便是有些人能够在修为达到一定程度后,驻颜有术,但很少有人会这么做。
而王座上身穿只有彼岸境界才有资格享有的墨绿道袍,面容年轻且俊,像是一块浑然天成的美玉,无暇亦无恙。
在王座之下的大殿中央,还站着一位样貌与王座上男人相近的少年。
此人正是于覃。
他身穿蓝衫,干干净净,没有半点配饰,但看上去十分华贵。
或许是因为没有经历多少磨砺,与王座之上的那个男人相比,于覃的面容虽然英俊,但还是有些稚嫩。
此时他站定如松,蓝山不因幽深大殿而黯淡分毫。
大殿上空,银色瀑布犹如实质,自远处寒潭中而来,又径直垂落。
少年特有的傲骨并没有被迫而倾倒。
于覃沉默着忍受上方传来的阵阵威压,目光坚定地直面王座。
他站在这里,只会争取一个说话的机会。
————————————
书上说,站得高,看得远。
而今南潇成功跻身修者行列,神桥境界的她,感知力大幅增强,就连目力远超常人。
在这处山脚处的木屋待了九年,今天别有韵味。
今晚的月色真美,风也很温柔。
南潇游目骋怀,凤眸清绝,凝视着远空的那团乌云。
那团乌云要飘过来了。
月光在缓慢变暗。
最是黑夜,便于敛踪。
关上木窗,南潇拿起两块黑色圆石,再次走入密室。
“砰——”
在南潇的催动下,湛蓝色的神力冲出轮海,竟在几个呼吸间将巨大石罐给撞得稀碎。
在漾起的余波下,上空残月与四方萤石皆难自保,沦为飞灰。
南潇素手轻抬,两块黑色原石在干燥的草药残渣上空碰撞,溢出的火花,将此间点燃。
滚滚浓烟顺着密道流逝,在神力的引导下,避开南潇。
火光热烈,灼眼的红光下,南潇真如世外之人,莲花傲岸。
待烈焰将所有痕迹尽数烧尽,南潇又一次抬手,神力雄浑如锤,最为厚重的一面,正悄然覆上那轮青月。
青月石板本就残缺,此时顿时裂痕密布。
在炸裂声还没响起之时,便有成吨的淤泥坠落。
更有流水涌入,将密道与石室彻底填满。
南潇化作一道神虹,先流水一步,离开密道,更是搬来一块巨石,将入口永封。
屋外,池塘里的水位猛降数尺。
睡莲细腰将弯,软哒哒地垂落在水面上。
许多螃蟹高举双鳌,着急着挪窝,横行霸道。
游鱼倒是平静,依旧枕着月光,懒散地吐着泡泡。
南潇将被风吹乱的碎发收拢,缓步走回屋子。
先是撕碎信件,再将原本藏好的青铜戒指、黄金发簪和匕首,一一收入轮海。
苦海翻腾,又凝三丈玄冰。
被钉在半空的生命之轮,在微微晃动。
神桥化作的三道青石台阶,顿时有了重量。
那些观想的虚影,因得到实体,而使轮海更重。
相信在不久的将来,这三件武器得到滋养后,会释放出更强的光辉,为世人所铭记。
铺好床被,南潇沉沉睡去。
五感在丧失,意志陷入瞬时的黑暗中。
再一醒转,发觉身在一处桃花林中,四周有几只蝴蝶在翩然起舞。
在视线的尽头,似乎还站着个少年,他戴着面具,遥遥朝着自己招手。
那张面具由青铜所制,似笑非哭,像是个鬼脸。
听哥哥说,面具可以吓跑那些夜里出来偷小孩吃的老饕。
南潇有些失神,她竟然做梦了。
还是清明的梦。
在梦里,南潇褪去了厚重的外壳。
她跑了过去,天真烂漫,与年幼时并无不同。
她想离少年更近一些。
她想跟她的哥哥,说些话。
说一说自己这些年的见闻。
爬万阶蜀道过程中看到的风景,挖土种地采药炼丹的趣事,梁泊与祝台矢志不渝的爱情……
可是越是幻想,少年离她越远。
就连那张面具都开始模糊起来,扬起的嘴角逐渐看不真切。
南潇使劲晃了晃脑袋,平心静气,想在这梦中多待一会儿,维持住脆弱的平衡。
于是,南潇不再幻想。
在戴上青铜戒指后,她又迈开轻快的步子,缓慢地向前奔跑。
花与蝶相随,少年的笑容始终温和。
这一跑,就跑到了第三天的黎明。
“咚咚咚——”
梦境就像是一张薄薄的纸,被天外的响声撕碎。
南潇的意识回归肉身,两行清泪自逐渐清明的凤眸中坠落。
“咚咚咚咚咚——”
震耳欲聋的钟声又连响数下,
不同于敦促修行的晨钟,现在的钟声,犹同九天奔雷,震如银河倒灌。
推开窗,南潇纵目远望。
在连绵杳远的阵阵轰鸣声中,黄色飞鹤纷纷亮翅,争先恐后地飞上高空。
再之上,更有浮云化作鹿群,奔向初升的朝阳。
青崖福地每二十年一届的演武大比,就要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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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故事
故事有开端、发展、高|潮和结局。
人生亦如是。
起、承、转、合,只是漫长岁月长河中,每一段故事均会落下的节奏转折点。
将打结了的绳索往前数,约莫着能有三颗,可以看到青崖福地辉煌赛事的前序。
三日前。
就是引头。
青崖福地的最高峰,冠以青崖绝巅的白鹿崖,此时人声鼎沸,竟盖过高天上的狂风。
白鹿崖之高耸,浮云只能缭绕半山,
只要站在山顶,不需要太强的目力,也可以幅员辽阔的青崖福地。
这么好的地理位置,且不说其风光俏丽,单就此地能够上接天光下引地气,属实是一处修行圣地。
这么个好地方,青崖福地自然不会将之空置。
在那白鹿悬崖之上,并无瞭望台,唯有一座巍峨宝殿耸立,欲与天比高。
宝殿质地不明,但极为通透,呈七彩。
有四个灿金大字浮于门框之外,曰:聚贤宝殿。
本来柔美平和的山林,此时竟多了一些肃杀。
就连那四个夺去烈日几分光辉的灿金大字,都又硬挺了几分。
风初起。
大战将兴。
以种植灵药与蓄养灵兽出名的青崖福地,表面上对于修者的战斗实力并不算太过重视。
但依附着中州唯一的羽化神朝,地理位置又与满是凶妖的南岭相接,青崖福地的修者又怎么会弱?
况且,按照往年惯例,在演武大比之后,还要跟其他宗门的修者进行切磋。
青崖福地在蜀道一家独大,但周边地域仍有不弱于青崖洞天的势力。
其中,燕地的烛举洞天、大楚的云海楼与落荷福地,以及高悬崶州的龙门洞天,最为强大。
若不是青崖福地每年向羽化神朝输送大量的灵丹妙药和珍禽异兽,恐怕蜀道早就被另外三地瓜分个干净。
在羽化神朝的干涉下,包括蜀道青崖福地在内的五个修行宗门,实行五宗演武。
最终,败者必须向胜者输送一定份额的修行资源,而羽化神朝也会根据五宗演武的排名,提供相应的奖励。
传闻在数百年前,青崖福地屡战屡败,最终当代掌门连同一众太上长老们,颁布法令。
凡青崖福地开辟苦海的修者,必须参与演武大比。
其中出类拔萃者,将倾尽青崖福地资源,只为在之后的五门对决中赢得优胜。
于是,这么一代代传承下来,青崖福地的名字起起落落,最辉煌的一次止步于第三名。
在上一届的五宗演武中,青崖福地很不幸地排在第五位。
那一战,青崖福地的权力洗牌。
这也就是为何鹿长老区区彼岸境界,就能位列正席长老的原因之一。
俱往矣。
聚贤宝殿内。
往日很少见到的长老们全都齐聚一堂,无论是位高权重的七位正席长老,还是德高望重的次席、客座长老,均坐在殿内。
他们议论纷纷,在等着青崖福地当今的掌门以及一些太上长老们降临此地。
不久后,这群青崖福地的高层们,就要定下后几日的宗门演武,为接下来的五宗会战和南岭试炼,拉开序幕。
众多修者争强斗胜,只为宗门舞。
一面巨大的石碑,在阵阵喧嚣过后,落满了刻痕。
宝殿辉光朦胧,清风掠过山巅。
碑下尘埃不及地上砖。
白鹿又清玄。
————————————
当此时。
天色愈亮。
钟声更近了。
南潇忽然想起前几届宗门大比时那些天才们在演武场上留下的传奇事迹。
往上数三届,有双胞胎仙苗同台奋勇,联手退敌数十。
再之后,有少年浴血争锋,次次险胜,越战越勇。
就在二十年前,有女名娇,其软刀甚怪,威力非凡,能勾魂摄魄。
他们,抑或是她们,均是那一届演武大比的魁首。
虽然还有一些人杰因为各种原因没能参战或者仅差分毫,但终究还是败者。
某些情况下,历史是胜利者的自传,肆意陈述当年勇。
但那些都与南潇无关。
俱往矣。
天骄人杰都在前头。
望不到前路的南潇,认准一个方向,埋头向前。
当下,她更在乎自己要如何从有可能被暗箱操作的大比中存活下来。
青澄能够成为青崖福地的仙苗,被无数修者称作仙子,她的无论是修行资源和自身实力,都不是南潇此时能匹敌的。
即便是南潇顺利勘破死境步入神桥,对上青澄,她也没有必胜的把握。
更何况,在演武大比的过程中,青澄会不会使一些手段……
前路艰难,但南潇必须要争。
原因无他,奖励实在是太丰厚了。
清雅福地的大比每二十年举办一次。
这二十年,除去部分上供于羽化神朝和龙门洞天的丹药与灵兽之外,还有许多富余。
若是能够在本次演武中取得不错的成绩,一定能借得青云,直上九天。
但难度也是巨大的。
演武大比并不是局限于某一具体境界,而是面向所有修者。
由玄冰化成的命锥,滴落下一滴命泉神液。
神液落在神桥阶梯上,碎成点滴辉光。
南潇只是将辉光凝聚于脚下,便有湛蓝色神虹出现。
心念一动间,南潇御使神虹,立于天空。
她与黄河和云鹿一道,向着初阳飞去。
天越高,温度越低。
但对于苦海浮冰的南潇来说,这些冷空气并不算什么。
唯一让南潇有些在意的是,周围打量自己的目光,实在是太多了。
如今能够驭使神虹前往钟声起源的修者,大都是胸怀大志之人。
前段时间南潇在苦海崖与包菲、韩非仁等人的战斗,在偌大的青崖福地来说,只不过是小打小闹。
再加上南潇一直以来都的藏拙,就连那些贩卖丹药的伙计都交由其他灰袍药农去干,自然没有多少人能注意到她的绝色容颜。
因此这一趟出门登天,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少女,让整座高天都明媚起来。
南潇神色冷清,冷傲绝尘,让观者心生胆怯。
美人如玉,遥隔云端。
大多数人只是瞥过几眼,在意犹未尽中远去。
作为志在登高的修者,无论男女,变强是重中之重,儿女情长终将会被割舍。
心中无女人,拔剑自然神。
身外无男色,登高睨山河。
对于这些早起追日寻音的苦修者来说,比起冰山美人,明确可见的大道就在前方。
况且,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一时的坚守寂寞,是为了将来可以心无挂碍的狂欢。
只要在大比中拔得头筹,那什么样的仙子佳人,他们或是她们,如何不能拥有?
南潇静默,凤眸敛光,犹如一片停在虚空的霜雪。
至于那些思绪,飘在云海之外,不为人知。
第四十一章 大比赛制(上)
旭日初升,德泽万里。
低空有轮值的修者们在低空驭虹,驱云除霜,将大片大片的日光挥洒在山林与药田之间。
在这些修者的身侧,不时会有成群结队的灵雁讨着吃食。
在它们填饱肚子后,便绕云而舞,更有一些灵雁交颈而鸣,和谐生动。
更远处,有郎才女貌的修者在山峰上盘坐,餐霞饮露,皆因东来紫气。
虽然各自修行,但还是能从他们之间的眼波流转中看出安逸与恬然。
曾经让南潇仰望的修行之人,如今在登高后,尽在眼底。
只是,为何会有那么多人耽于情爱?
南潇对于世界情爱并不热衷,或许对某个人有过好感,但早就随着时间化作尘烟再无痕迹了。
她现在只想修行。
刚刚迈入神桥境界的南潇,在修行这条道路上,还很稚嫩。
她甚至有些怕高,此时正努力适应一步登天的修者生活。
没有闲心考虑其他,神仙眷侣更是不可能的事。
家仇未报,未来无果,生命将终。
南潇身上的担子太多太重,怎可辜负别人?
变强,复仇。
觅长生,等故人归。
修行,是她今后唯一的路。
南潇心绪平和,调动着轮海内的神力,逐步控制着神虹的飞行速度。
哪怕被数位修者超过,她也不急不躁,脚下的湛蓝神虹微摇,缓慢加速着。
越是往上,云卷更加起伏,其中更有雷光萦绕。
于是南潇更加小心地控制飞行速度和方向,防止被天雷击中。
毕竟她现在的实力并不算强,一旦误入雷云,只怕金钟罩还没祭出,便已经成为齑粉。
就在南潇逐步适应时,远空又有一道金色神虹划过。
金色神虹之外,有闪烁的淡紫色雷光,想来是近距离接触了雷云。
南潇默默打量神虹之上的来人,见其一袭青衫,便知其实力不俗,尤其是那人身外的雷光慢慢消散,南潇不动用眸书定风波,也知道这人的修为绝对不在她之下。
神虹之上的青山来客,是一个男人。
样貌端正,年纪估计能有三十岁上下。
浓眉大眼,看上去有些憨厚,体格十分壮硕。
得到南潇的注视后,一直以来醉心修行的汉字,破天荒地感到有些羞赧。
男人一边伸出左手放在脑后挠着头发,一边红着脸,低声道:“姑姑——姑娘你好,小——小——小生——名为赵——大犇,师从正席第四长老赵赵——发财。今——日——初见,心湖起起——波波,当是我师尊——所说的心心——动!事事故前——来于此,想问问姑娘————不知姑娘可有道侣?如——若没有,那小小小——生能否与姑娘结——为道侣,不——求仙路,只为此生逍——逍——遥遥!”
南潇回眸,在听完这一大段话后,感受到赵大犇言辞间的诚恳,她并没有生气,只是轻轻地笑了笑。
赵大犇正因南潇的笑容而恍神时,就听到了南潇清亮的话语。
“多谢这位道友,只不过我一心向道,暂无红尘结对之意。”南潇脸上的笑容很浅,嘴角微微上扬,但眸中充满坚定。
无关风月,志在前方。
虽然灵力运转依旧自如,脚下的神虹也在平稳飞驰,但赵大犇却觉得自己有一种失重感。
但他很快就调整了情绪,虽然还红着脸,但还是拱手作揖道:“既然如此,请原谅小生的打扰。祝道友修为有成!早登道宫!”
这一次,赵大犇竟然不结巴了。
南潇淡然回礼,红唇微启,道:“同祝。”
随后,赵大犇脚下金色神虹疾驰,转往雷云四周去。
哪怕是同个大方向,两道神虹也再无相接。
像赵大犇这样的插曲又出现了几次,那些人在被礼貌拒绝后,也没有纠缠,倒也符合仙修身份。
风在身后,影随光动。
南潇逐渐接近了目的地。
找了九年也没找到的晨钟暮鼓,如今南潇迈入了神桥境界,能够飞天走地后,终于得窥晨钟的真容。
晨钟为紫铜所制,上有灵鹿衔芝,飞鹤背负祥云,更有生有三足的金色雀鸟在绕日盘旋。
如今,晨钟立在高山之巅,不再响动。
整座高天,蓦地安静了下来。
在晨钟的一侧,有两位青年持棍站立。
左边的青年肌肉暴涨,竟硬生生抬起了大钟。
另一个青年从缝隙中钻入,没多久,就抱出来其中的铜杵。
钟杵竟是接近一个半人高的青石,扁平如碑。
老者抬手起乌光,光滑的青石便有了字迹。
铁画银钩,笔走龙蛇。
是为——青崖轮武,奖惩总纲。
————————————
就在南潇眯着眼,眸中云雾聚散,想要看清那一行行小字时,晨钟边上的青年忽地单膝跪地,将没有杵芯的晨钟扛在肩头。
而老者手中乌光散去,张开嘴巴,作吸气状。
自杵芯中浮现出的一行行小字,竟然真的被老人吸入口中。
随后,老者站直身子,面向晨钟,沙哑的声音顺着晨钟向外扩散。
咬字清晰毕竟说话人就在此处,但听上去又很遥远。
那些声音似乎能够旋绕在听者的心头,捕捉不到源头,却能知会其意。
这一幕幕,太过匪夷所思。
南潇心神微动,若是将来能将金钟罩活用,或许【弑圣八法】中会补充进一门阴功。
构思暂时按下,南潇专心聆听自晨钟内传出的声音。
【三日后,宗门演武再启。本次大比的规则与上一届不同,且奖励更为丰富。】
【望诸位仙苗、内门弟子和外门弟子们积极参与,在战斗中验证道法,明悟己身。】
【接下来,我将公布本次大比的赛制流程以及最终奖励。】
————————————
【大比共分为七轮。】
【第一轮,三百强选拔赛——】
【这一轮选拔赛,将从所有参赛的修者中筛选出前三百名。】
【所有神桥境界及以上的修者直接晋级。
若神桥及以上修者的人数超过三百位,则按照修为高低,淘汰末位。
若神桥及以上修者的人数未满三百位,神桥之下修者,全都争夺余下名额。
这些神桥境界以下的修者,会被随机分配对手。
胜者参与下一轮对决,败者淘汰。
直到三百名额全都分配完成,结束本轮选拔。】
第四十二章 大比赛制(下)
————————————
【第二轮,百强争夺赛——】
【这一轮争夺赛,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一百名。】
【所有神桥境界及以上的修者,在报名时会获得一个数字。
随着时间的先后,数字逐渐递增,从一到当届参赛神桥及以上修者的实际数量。
上一轮争夺资格成功的修者也将获得之后的数字。
这一轮的参赛人选,不能超过三百之数。
比赛形式为:后位挑战。
每一位拥有数字的修者均有一次挑战机会和三次被挑战的机会。
如果拥有较前数字的修者被后位数字修者挑战,不能拒绝。
若是后位修者挑战前位修者胜利,就会夺取胜者数字,。
若是失败,则拥有前位数字的修者守擂成功。
总之,这一轮就是后位者向前位者发起攻擂挑战。
最终,选择拥有前百数字的修者,作为本轮的百强胜者。】
————————————
【第三轮,五十强晋级赛——】
【这一轮晋级赛,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五十名。】
【本轮晋级赛,采用混战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一百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其中,生死不论,被轰出圈定道场的修者会被淘汰。
直到道场内只剩下五十名修者。】
————————————
【第四轮,三十强对决赛——】
【这一轮,将从所有参赛修者中筛选出前三十名。】
【本轮晋级赛,采用双人对决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五十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胜者晋级。
剩余五个席位,效仿第三轮。
败者混战,选其中强者。】
——————————
【第五轮,二十强对决赛——】
【这一轮,赛制效仿第四轮,采用双人对决方式。】
【将在第二轮脱颖而出的一百名修者,会在圈定好的道场内作战。
胜者晋级。
剩余五个席位,败者混战,选其中强者。】
——————————
【第六轮,十强晋级赛——】
【这一轮,赛制类似第一轮,采取攻擂方式。】
【由掌门、三位太上长老以及七位正席长老为二十位修者打分,由高到低,分配数字。】
【每一位修者都拥有一次挑战权和两次被挑战权。
又拥有后位数字的修者向前位修者发起攻擂,胜则夺取数字,败则淘汰。
直到选出拥有前十数字的修者。】
——————————
【第七轮,总决赛——】
【这一轮,循环对决,每一位修者都需要与另外九名修者进行战斗。】
【按照胜场次数,评选出最终排名。】
————————————
【以上赛制均有掌门与各位长老们评定,赛事过程保证公开透明。】
【浩渺天心,吾辈求索。】
【望青崖福地修者,皆能主动报名参赛,卫道扬善。】
【吾等自然深知,青崖福地的修者安逸许久,为了激励修者们参赛,掌门与长老们除了自掏腰包,甚至与羽化神朝的值守官签下协议,共累计无数修者资源。】
【接下来,便是重头戏。】
————————————
【本次大比的奖励极为丰厚,除去会被掌门和各位长老们收入门下,还有修炼资源。】
【凡参加比赛者且排名三百名往后,均可得到十瓶百草液。】
【第一百名至第三百名的修者,均可得到五十瓶百草液。】
【第五十一至一百名,均可得到一粒百草丹。】
【第三十一至五十名,均可得到两粒百草丹。】
【第十一名至二十名,均可得到四粒百草丹。】
【第六名至第十名,均可得到八粒百草丹。】
【第五名,可得十粒百草丹和一片灵药叶。】
【第四名,可得十五粒百草丹和三片灵药叶。】
【第三名,可得二十粒百草丹、一粒蕴神丹以及一株百年灵药。】
【第二名,可得三十粒百草丹、三粒蕴神丹以及一株年份在五百年的珍贵灵植,并且封其为次席长老。】
【第一名,五十粒百草丹,五粒蕴神丹,一株千年灵药,一粒彼岸境界的妖兽内丹,赐七彩姓氏,位同正席长老。】
【除此之外,凡在本次大比中表现优越者,会得到军令,他日投奔羽化神朝有门,入则为百夫长!】
……
……
……
只为胜者贺。
————————————
规则看似很长,用文字传达是已是千言。
但在一众能够飞天遁地的修者面前,晨钟由响变衰弱不过是几个呼吸之间。
只是期间内容与后劲,非同一般。
神虹九彩,闪烁交织。
乘风高飞的修者们,大多像喝了无色无味却又醇香无比的烈酒,恍然在云上,不知今夕何夕。
高天更亮了。
白鹤飞出群山,灵鹿惊动林露。
晨钟内的声音渐小,直到微不可闻。
但耳边的声音却越来越近。
那是“志于学”的修者们的交谈。
“凡天下事,无非功利二字。宗门以大礼相邀,焉能不去?”
一个能将出尘的青衫穿出土黄色的少年笑着,浑圆的小脸上满是红晕,让人看上去都觉得十分高兴。
看着很是讨喜。
就连南潇都忍不住偷摸着瞅了两眼。
不远处有人立马凑上前,哈哈笑着,连声恭维道:“诸唯我师兄,您如今修为已经直逼真传弟子,怕是仙苗遇到您都不一定能胜。只要您参加,前二十名不成问题,还请到时别忘了师弟!”
面对这些吹捧,套着青色麻袋的圆滚滚少年笑容洋溢,甚至嘴角扬起的弧度都纹丝未动。
脸上就像是写满了“胜利在我”这四个大字,比朝阳还要耀眼。
但就表现上,少年圆滚滚,确实无愧“唯我”一名。
南潇没再关注,驾驭神虹,慢慢悠悠地四处闲游。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样惬意了。
凭虚御风,高天何止万丈,怎有穷途?
难怪当初那位穷极一生也难见命泉汩汩的老人会纵身越空。
命运的齿轮,恰恰因不甘而转动。
月亮隐约,朝阳远隔千里,云层遥遥。
哪怕是烈日愈高,天上却比山下冷。
南潇索性将自己交给了风。
万千思绪在身后。
暂得逍遥。
第四十三章 长剑与少女
四季如春的青崖福地,仿佛在晨钟响彻此间后,瞬时步入盛夏。
仙子不再频繁地吹云布雨。
地上弯腰松土的药农,暂时搁置了时令
无论弟子学徒是否入门,全都关注着二十年一遇的盛事。
沸反盈天。
人群讨论声比蝉鸣还有聒噪。
往日只有在暮鼓响起的时候才会有人驻足的神桥崖下,此时到处都是面带兴奋的人群。
曾经高不可攀的石柱,在能飞天入地的修者眼中,不过是一处台阶。
台阶上,有一位身着青衣的白发老者伏案疾书,在温润的嫩白竹简上登记报名参赛的人的基本信息。
白发老人用来写字的右手十分枯瘦,几乎只有一层干燥老皮贴在骨头上。
面上不苟言笑,总是下撇的嘴唇,看上去很是威严。
一旦他皱起眉,并不浑浊反而深邃的瞳孔,竟有些狰狞的笑意。
他高高地坐在传道崖上,冷看人间。
说完纵,再讲横。
以石柱为中心,人群自发排队往后顺延。
南潇便站在其中。
这一届演武的奖励着实丰厚,让不少人心动。
尤其背后还有羽化神朝的关注。
就连南潇,都想拼上一拼。
毕竟,血海深仇,尚未竟。
不知道等了多久,人们的热情高涨,队伍不减反增。
南潇容貌再超凡脱俗,此时也只能挤在人群中。
对于那些有着目标的修仙之人,无论是长期还是短期,大多能坚守本心。
皮囊再美,也只是皮囊而已。
南潇乐得清闲。
在等待中,她闭目养神。
在一步神桥后,南潇对于修行有了更深的理解。
能被世人冠以轮海卷最强的《道经》,即便只是残卷,其中的玄妙也远非凡俗武学药经可比
轮海秘境内,水波凝滞,生命之轮被冰锥钉在高空,泉水是玄冰,铺上了三级台阶。
在南潇灵力的牵引下,鎏金发簪和匕首慢慢褪去黄金外衣,露出了原貌。
祝辞祭炼一生的苦海之器只是三根青色木质长针,每一根约四指。
只可惜质地很脆,受不了南潇的冰寒,顷刻间化作了齑粉。
南潇心中有种不妙的预感,但却无能为力。
黄金匕首作为梁泊第二厉害的武器,本身就是神桥级别,再加上材质为黑曜石,虽脆但坚,因此并没有受损,反而在回归长剑之后,锋芒更盛。
长剑约有三尺,通体漆黑,燕尾流畅,双面均开锋,唯握处无刃。
南潇小心翼翼将那些木屑收拢,置于早前融化了的黄金液体中。
不久后,在南潇的操控下,剑鞘成型。
于是,收剑。
让南潇没有想到的是,剑与剑鞘不分表里,竟然直接相融。
原本漆黑的剑身,刹那间变得雪白。
就连那些黄金,化成了灿烂纹路,雪白长剑因之威严。
“嗡——”
神桥之上,传来一阵欢快的轰鸣。
仿佛直到此刻,长剑拥有了魂。
原本只有锋利的神桥之器,多了一分重量。
南潇有些欣喜,才入神桥,变得利器。
“大山爷爷与小英奶奶,你们回到故乡了吗?那里的花,一定很漂亮吧。”
“囡囡想你们了,希望你们一切都好。”
轮海中,南潇的心神注视着越加灿白的长剑,更加坚定了未来的路。
“鱼水相思,两只蝴蝶舞于故乡的花丛中,满目山河。
“独留我,空念远。”
“今后,你就叫——思空。”
念头一落,长剑又是嗡鸣。
肉身中存储的药力被进一步消化,神桥上的玄冰稍融。
浪涛汹涌而起,将浮冰击碎成霜雪。
霜雪受生命之轮吸引,没入玄冰命锥中,让神桥之路的底蕴更厚。
只有青铜戒指沉在苦海之底,始终静默。
再一睁眼,传道崖下人头攒动。
南潇顺势登阶。
————————————
“名字。”
离得愈近,回过神来的南潇听到了一个沧桑的声音。
紧接着就是一个女声在回答,“岑柳青。”
“年龄。”声音依旧苍老,听不出半点情绪。
“二十七。”
“修为。”
“命——命泉。”那个女生有点迟疑,声音越来越弱。
“葵七擂台。”
老人大笔一挥,一道淡金色的模糊印记自竹简飞出,落在岑柳青的眉心。
印记瞬间成型,有两个金色小字纵向舒展。
在旁边围观的修者和药农们,有些很是震惊,真是有不少人的脸上露出惋惜神色。
“葵七!”
“这姑娘惨了,听说比武擂台为葵字,从一到九,分九个层级,难度逐级增大。”
“天呐!竟然是葵七,那里可都是一些在命泉境界浸淫多年的高手啊!”
“唉,这妹子运气不好,幸亏我没报名,不然估计得更惨……”
听到周围人的一轮,岑柳青面如菜色。
她想要放弃,但又有不得不战的理由。
岑柳青鼓足勇气,唉声恳求:“我……我……能换一个吗?求求您了!”
“呵!生死有命。若是害怕,就不要去擂台。”
一声急促的笑声过后,老人冷声开口拒绝了岑柳青。
言罢,老人不再理会岑柳青,手中的毛笔反转,尾扣青玉案。
“啪!嗒——啪!嗒——”
似有闷雷响于身前,岑柳青更加局促,身子发抖。
一秒。
两秒。
三秒。
大概是白发老人的权柄极大,因此即便是排队的人群中有穿金戴玉的修者,也没有人敢上前催促。
很久后。
岑柳青还算清秀的脸上,再无血色。
泪水打湿了鬓角发丝,身形如风中飘絮。
但明明这里是没有风的。
南潇握紧了拳头,只是片刻,她就释然。
她深知自己实力微弱,生命之轮暗淡,前途渺茫。
光是复仇就让她穷极潜能。
无力他顾。
又过了很久。
“下一个。”
白发老人没有抬头,只是敲笔的动作停住了。
像是得到了恩赐,岑柳青急忙回身,双目通红,掩面而去。
在岑柳青之后,是一个样貌还算英俊的男人。
他眼中闪过一丝轻蔑,然后快步上前,弓着腰作揖。
“名字。”
老人的话语依旧冷漠,机械地重复着问题。
“季木华。前辈,我是季木华,今年刚刚二十三,差一点就神桥境界了,还请帮忙给晚辈分配一个好一点的擂台。”
说着,季木华就从怀中掏出一枚古色古香的玉佩,双手捧着朝老人递了过去。
白发老人终于抬头。
他嘴角微捺,一道碧绿光辉闪动,季木华手中的玉佩没了踪影。
季木华忍住了兴奋,慢慢站直身子,眸里是掩饰不了的喜悦。
“葵三,好生努力。”
白发老人笑着勉励,拍了季木华的肩膀,而后再次提起篆书。
季木华开心地离去,眉心的金色“葵三”恍动了不知多少人的梦。
之后也有不少人靠着进贡,得到了参与比较靠前的葵字擂台资格。
当然,白发老人的眼光极高,中途无视了几个修者的讨好。
就这样,熙熙攘攘,人来人去。
终于,轮到南潇了。
先前的背水一战,她早就将九年多的积累消耗一空,自然没有卑躬屈膝。
南潇俏生生地站着,等着老人的问话。
“姓名。”
“南潇。南方的南,潇洒的潇。”
“年纪。”
“十……,就写十六吧。”
白发老人眼睛都不抬,心中有些鄙夷,但视线的余光意外瞥见身前来人的青衫下摆。
顿时,手中的笔停了。
(本章完)
第四十四章 山拦石阻
白发老人放下笔,面色变得凝重起来.
他第一次不因受贿而抬头,深邃的眼睛与南潇对视,沉声道:“姑娘,你确定今年十六岁?要知道宗门是有人会摸骨的,况且生命之轮上刻有年轮。若是你虚报年纪,后果会很严重。”
南潇并不露怯,贝齿微动,落落大方地说:“我知道,是十六。”
即便自己生命之轮满是伤痕,看不清具体的年轮,她也相信自己的哥哥。
更相信这些年吃过的苦。
白发老人双手交合,短暂陷入沉默。
他开始认真回忆,却没有在那些天资出众的天才中找到南潇这个名字。
能在十六岁成就神桥境界,哪怕是在羽化神朝这等超然帝国中,也称得上天骄了。
更何况,中州浩瀚无垠,神朝、世家、名门大派的底蕴深厚,非圣贤功法不学。
青崖福地本就不入流,轮海秘境的《道经》是残缺的,能够提供给门人子弟修行的资源,屈指可数。
就连最不值钱的百草液都是按月分发。
可想而知,能在青崖福地成就神桥的二八少女,其光芒该有多盛。
比之当初因身怀木灵根而得到青姓的少女澄,都要夺目。
抛开不俗的修为,面前的少女,容颜之美,是他生平仅见。
单就姿色而论,就连闻名蜀道的青澄、紫魏颖、蓝荷等一众仙子,比之少女都要矮上三分。
但是为何自己之前没有听说过南潇这个名字?
难道——
此女是刚刚崛起的天骄,尚未被掌教和长老们发现?
“小姑娘,敢问师承何人?”
白发老人轻问,想要为自己收个徒弟。
实在不行的话,自己还可以委屈一下,代替久不问俗事的师尊,给自己收个师妹……
念此,白发老人感觉自己都变年轻了。
南潇并不知道白发老人的心思,坦然回答:“鹿长老。”
白发老人闻言一喜。
他当然知道那个闭十年死关且被剥夺紫姓的鹿长老。
这么一对比,白发老人心中豪气顿生,背脊挺直,声音都不带颤抖,朗声说:“我是执法长老南宫守正的嫡传弟子,名为南宫斜阳。”
南宫斜阳压住嘴角自豪的笑容,继续昂首道:“执法长老虽不在青崖福地的七位正席,但其实际权利,不弱掌门多少,更是拥有弹劾与执法权。你若是愿意拜我为师,不对,你若是拜入我师尊名下,参加比赛且名次靠前才能得到的百草液和灵丹,每月都有不少份额。只要你资质足够,甚至可以步入道宫,直接成为人上人……到那时,七彩姓氏与长老职位,不过是囊中之物,唾手可得!”
围观者莫不侧目而视,眸中的火热让南潇都察觉到了气氛的凝重与焦灼。
面对这等诱惑,还在排着队的修者,全都恨不得立马答应。
可南潇却罕见地沉默了。
她当然知道拜师学艺会对自己的将来有很大帮助。
只不过,不敢相信面前老人的动机。
尤其是在看他收受他人贿赂之后。
看到南潇还在迟疑,排队的人恨铁不成钢,大声喊道:“快啊小姑娘,机不可失!勿要错过大好机缘!”
“对啊对啊!修行本就是与天争运,此时不争取一把,他日可有得你后悔哦!”
不得否认,南潇真的有些心动了。
就在南潇考虑是否要答应时,远处竟有人站了出来。
“且慢!”
一剑眉醒目的青年人从人群中走路出来,身穿蓝色长袍,耳垂圆月玉环,看上去十分尊贵。
“南宫斜阳前辈,我师承第七长老紫魏颖。名为赵武昌。前几日,晨钟之前,师尊曾瞥见此女白日化虹,因此专门留意了一下。据吾师所言,此女耗尽了潜力,此生恐怕再难精进。况且……”
赵武昌越说越慢,欲言又止。
“但说无妨。”
白发老人南宫斜阳摆了摆手,示意其继续。
就算南潇此生再难有所寸进,但世间修者千千万,又有多少人能跨过神桥?
再者来说,南潇之美,足以弥补其后天不足。
这年头,花瓶也是品级的。
因此,南宫斜阳的心思未决,看着南潇的目光依旧柔和。
赵武昌惯会察言观色,连忙补充道:“我曾听闻,第三长老之孙韩非仁有意纳此女为妾,韩非仁又与药师蒋道邻关系匪浅。如今,蒋道邻药师从中州二流顶尖势力丹鼎门学成归来,所修血炼之法渐趋大成,备受宗门器重,地位不弱于正席长老。听蒋道邻药师身边的清风童子所言,蒋道林药师与羽化神朝白虎军帐下的一位营长有故。远的不论,此女仗着年轻,傲慢无人,曾数次故意在大庭广众之下,侮辱青澄仙子,还跟那位曾经战胜过仙苗的包万道兄结下死仇。还有,吾师紫魏颖长老虽是对此女不太在意,但倘若您一意孤行,那就……”
这一次,轮到南宫斜阳沉默了。
虽然执法长老一脉位高权重,但自己也不能随便树敌。
南宫斜阳与赵武昌的交谈,并没有规避旁人。
排队的人们神色各异。
有些觉得赵武昌断人前路有些过分,面带惋惜和同情。
但更多的则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冷漠。
其中有多少窃喜,难以说清道明。
人言可畏,险峰将崩。
站在近前的南潇既没有阻止,也没有解释。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台上,身上的青色长裙无风自动,仿佛与周围的喧嚣格格不入,却又相融。
在那诡异的和谐之中,南潇始终沉默。
南宫斜阳眯着眸子,欲望变了质,他开始认真打量起面前的少女。
青衫熨帖,好像是一棵才舒展起腰身的树。
似乎不用太用力,便可以将树给折断,甚至能从中听到悦耳的脆响。
比起自己半截身子入土的老人,显然是早夭的青春更为美好。
如花似玉的生命,在枯萎之前,呐喊一定会很嘹亮。
可惜,面前的少女依旧沉默。
南宫斜阳心中微微叹息,在权衡了利弊之后,沉声道:“南潇姑娘,我执法长老一脉并非怕事。一切顺势而为,所以收徒一事就此作罢。”
听闻此言,赵武昌“噗呲”笑出声来。
他得意地瞥了南潇一眼,又朝南宫斜阳作揖躬身,快速退入了人群。
整个过程中,南潇的心湖除了最开始稍有微波,之后再无涟漪。
山拦石阻,大江毕竟东流去。
第四十五章 得法定心
三两声嘲讽,随日头渐低。
流云藏霞,归鸟见月。
南宫斜阳拿起笔,抬手抚清辉,道:“你为神桥之修,依据宗门演武的规则,无须参与葵字战场的比斗。因报名的顺序为九十七,故赐序号九七,暂时直入第二轮。”
一束紫光自案台之上的竹简中飞出。
这道光并不算快,南潇即便不使用轮海神力化虹,单靠施展武学步法都能躲过。
但她并没有。
青澄的险恶阳谋在前,她不能退。
与之前那些金色的葵字战场纹路不同,紫光没入南潇眉心,篆刻九七。
为南潇绝美的面容平增三分高贵。
“惨了惨了,这一次宗门演武,以前那些师兄师姐们全都出来了,这才第一天,神桥及其之上的修者都快破百了……”
“听说前几届,最高也不过三百人,那这一次会超越三百这个数字吗?”
“今日不同以往,灵力潮汐又起。如今天骄齐出,就连咱们偏安一隅的蜀道之中,青崖福地的仙苗比以前多了好几倍,甚至那些适合修仙的道童们,都如同韭菜一样,一茬一茬猛长!听说崶州龙门洞天更是连连出现三个天生近道的仙苗,远胜往昔,估计能与中州那些圣子圣女们争上一争了………”
“真不知道这女孩怎么修行的,年纪轻轻就是神桥,以后怕是要腾飞。只可惜啊,她似乎得罪了不该得罪的人。再想有所成,只怕难喽!”
南潇并不理会那些目光,驭虹远去。
尚等待留名参赛的修者们,有些仰着头,目送少女飞虹。
心中愈酸。
或有过抱怨,或有些惊叹,或满是遗憾。
队伍化作排着,他们挪着步,亢奋的精神逐渐冷了下来。
名为南宫斜阳的老人,望着越来越远的窈窕青衫,久久不语。
只是脊背更佝偻了。
半晌,南宫斜阳重新伏案。
在平静摊开新的竹简之后,沧桑的声音又起。
“下一个。”
————————————
时光匆匆,大比的日子更近。
南潇虽然说对自己的实力很自信,但法不传六耳,她并无能师相助。
且不谈万阶蜀道如何难登,就连当初开辟苦海,都是南潇以一种极为惨烈的方式,用杀牛钉一锤一锤凿开的。
其中艰辛与痛苦,比之粉身碎骨更甚。
一般来说,在凡人迈开门之前,修为高深的长辈会为他们渡上一口“仙气”,以更好地开门。
可南潇没有。
时至今日,她只有自己。
所以现在,越是赛事将近,南潇心情越是沉重。
青澄和包万的阳谋,让她被迫直面危机。
修者斗法,是要分生死的。
南潇不想死,她必须活。
可是,她没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身。
除了青澄和包万之外,还有高居正席第七长老的紫魏颖,对她也有些恶意。
否则,赵武昌怎会断自己的机缘?
南潇在床上静坐,看着窗外,有满塘池水囚明月,越发无力起来。
空有神桥修为,还不知道如何调用。
凡间的武学的基础为气。
南潇体内的元气早已被轮海神力取代,那些凡俗武学已经不再适用于她。
元气再强,也怕比不过无坚不摧的神纹。
除非南潇重新推演。
但是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够做到的事。
况且,曾经南潇是没有选择。
如今她已然由凡而玄,如何愿意再走一遍看起来毫无生机的死路?
可是,南潇手上空有《道经》残卷,而无秘法。
梁泊和祝台当初只是赠器,涉及具体的玄法并无传授。
南潇静坐一夜。
第二天,她早早起床,煮了一锅鲜美的鱼汤。
上午,白日高升。
一处连接地脉的洞府中,有火煞喷涌。
在南潇讲明来意后,林凌凌笑着从火中走出,为南潇的一步登天而喝彩。
在品尝完鱼汤后,师姐林凌凌回赠三部玄法。
分别是《谷雨》、《小千冶》以及她的成名绝学《炎拳》。
《谷雨》,顾名思义,是专门用于施云布雨的基础控水法。
修至高深,既可御水,更能疗伤。
《小千冶》为苦海炼器之术,是鹿长老昔年外出历练时所得之法。
内容寥寥不过百言,却暗含至理,极为深邃。
传言,若有朝一日能将小修大,由内而外,则轮海所锤之器将横勇大千世界,同境无敌。
至于《炎拳》,林凌凌并没有多说,只是嘱托南潇其不要将之外传。
一时无话。
傍晚,夕阳斜照。
陈拙的居所依山傍水,环境清幽。
相较于以火登临彼岸的林凌凌,曾为仆从的陈拙并没有修行高深的玄法。
但修为停滞在神桥境界多年的他,在经验上,可以给刚入神桥的南潇很多颇有见效的指点。
随后,陈拙又将两门青崖福地几乎人人学习的玄法《敛息术》和《清灵经》送与南潇,并为其讲解其中关键,让南潇快速入门。
敛息,藏肉身。
清灵,净灵魂。
据他所说,这两门术法,还有很大的操作空间。
临走前,陈拙老人还告诫说,早日前往传承殿登记修为。
否则他算是违反了宗门条例,后果会很严重。
毕竟,法不可轻传。
若是被执法长老一脉的弟子们发现……
运气好点,传法之人会依据门规接受惩戒。
比如贬去南岭大荒中,杀三只同境界大妖,将所得内胆献于宗门,可抵罪责。
除了杀妖赎罪之外,开创出新法,锤炼出宝器,炼出灵丹等利于宗门发展行为,亦可获赦免。
但是——
若运气不好,碰上脾气很大的执法长老一脉卫道士,那么传法于凡人的修者,就惨了。
被贬为药奴都是轻的。
要么会被断去周身筋脉,彻底沦为废人。
要么直接身死道消,一生积攒的锱铢尽流。
至于为何楚啸在破庙为尚是凡人的南潇演法,并传下《道经》残卷却无人问津,原因很简单。
除了南潇,再无一人知道此事。
就算有高人明晰,难道还能惩戒一个死人吗?
将其复活?
哪怕是传说中的仙人都不一定都能做。
现如今,天骄齐出,大世正雄。
即便有人在来日能夺下魁首,岁能有万载?
听闻东荒有古族天皇封神不死,但岁月悠悠,谁人能确定他是否安在?
南岭曾有妖皇,白兔化龙登天去。
大荒又险,再无清朗。
这就是南潇会这么晚得到修行玄法的原因。
南潇知晓此事的重要性,于第二日便前往传承殿,再得两门基础道法。
青崖福地以种植草药和驯养灵兽闻名蜀道,因此基础道法多为木、水和土属性。
在一众看起来侧重功能而无杀伤力的道法中,南潇稍作思考后,便作出了选择。
至此,南潇两日间先后得到七门道法。
《谷雨》、《小千冶》、《炎拳》。
《敛息术》、《清灵经》。
以及……
……
……
……
之后的日子里,晨钟与暮鼓接连在响。
山中清泉石上,屋后明月荡荷。
南潇心中愈定。
大风将起。
第四十六章 青崖群峰
风和日丽,山清水秀。
时节正佳。
南潇早早就来到山谷。
晨钟、暮鼓、飞鹤、鹿群……
天上神虹划过,修者们纷纷落地。
三五成群地走在一起,寻到视野开阔的地方便席“地”而坐。
有人扯起一块写有“百宝”的黄布,摊开两幅画卷,便开始叫卖摆于画卷上的几株积年老药和神兵利刃。
还有些修者拿出外出历练所得的玄经妙法,想换取之后的修行资源。
平日里几乎难得一见的妖兽内丹,今天被拿出来叫卖的不在少数。
虽然大多只是不入流的妖兽所结,但其中磅礴汹涌的灵力,远超百草液数十倍。
往日很少见到的一些前辈高人们不再闭关,纷纷受宗门演武所召,或参赛或观战。
老友再见时候的寒暄与唠嗑,更让此地多了几分人气。
如今宗门演武大比在即,执法长老一派的修者们不再严苛,甚至加入到叫卖的行列中去。
此外,还有一些人并未穿青崖福地特有的七彩道衣。
那是其他门派前来青崖福地学习的修者。
他们拿出的修行功法或者天材地宝,较为罕见。
一时间,他们的商品炙手可热,供不应求。
南潇目不暇接,饶是山崩于前仍镇定自若的她,此时都有些难以自持。
玄经妙法暂且不算,就连那些妖兽内丹都不入流,那也是现阶段南潇难以企及的。
至于那些无比珍贵的纯净源……
修者们携带奇珍异宝,在山谷齐聚,使得此地热闹非常,门庭若市。
超然世外的青崖福地,仿佛在一日间便落了凡尘。
传说中的桃花源地,凡人所言的世外仙门,今日逢此乐事,竟也跟山下市集一般喧腾欢闹。
修行,本就是为了增岁。
若是活得不好,纵使长生也是折磨。
咬着一串冰糖葫芦的南潇步履轻快,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热闹祥和的氛围了。
确切地说,这是她第一次能安然融入闹市,而无一点被驱逐打骂的忧心。
毕竟,南潇不再是需要哥哥保护着的小女孩。
即使她现在不过十六岁,但已经迈入修者行列,拥有足够的实力保全自身。
更何况,南潇虽无奇珍异宝,但九年来经营草药丹丸,在穷尽一切冲关之后,积累还是有一些的。
至少,比两枚铜钱多上个数千倍。
走着走着,南潇吃完了三串冰糖葫芦和五个大肉包子。
修者本就出尘,辟谷亦非难事。
这些食物并无多少灵气,南潇却吃得津津有味。
半月坡那个没能吃上的荠菜包子,她已经能够忍住,不再去反复思念了。
————————————
葵字战场。
宗门演武第一轮葵字战场还未正式开始前,彻底放松下来的南潇已经坐在观众席上。
幼年的不甘并未因当下的一点小得,而填满。
她的哥哥,比荠菜包子珍贵无数倍。
少年意气风发去,再闻只余噩耗。
鬼脸面具随尸身不知所踪。
青铜指环冷寂。
幼童囡囡心中有恨,所以少女南潇不能停。
她必须时刻去想。
她很清楚,若要复仇,将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结束了几十万年的诸侯割据,真正实现浩瀚中州大一统的羽化神朝,是所有修者与凡人绕不过去的高天。
所以南潇才迫切的想要变得强大。
但光有意志还不够。
行胜千言。
南潇深知局限,她提前来到这里,只为趁机偷法,以强大自身。
确切地说,她想要通过观看修者战斗,丰富自己对玄法秘术的见识,并借鉴优秀的运用之道。
随着破晓晨钟与逐日暮鼓接连幻化于高空之上,鹿群躲进山林,白鹤翔远。
大风将起。
每二十年一届的宗门大比,排场很是隆重,那些位高权重的人们都会露面。
皆是高峰,以扬青崖福地之威名。
最先出现的,正是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
南潇直到现在才知道掌教的模样。
在青崖福地能够一手遮天的掌教,光看外貌,似乎与常人无异,只是一个披着垂空墨绿长袍的中年男人。
他的身材并不算高大,更看不出什么气势。
唯一特殊的,就是那一身墨绿长袍。
长袍绣锦,似有光影流动。
定睛细看,会发现有成群的白鹿如同流云,追逐飞鹤,往来嬉闹。
更有粒饱满的金色稻荷在随风飘摇。
不用猜也知道长袍为青崖福地的重宝。
听说在一百年前,尚不是仙苗的他却在五宗演武时一鸣惊人,强势横扫包括龙门洞天、烛举洞天在内的诸多人杰,夺得那一届的魁首。
于是,百年前的掌教力排众议,选中李太清作为青崖福地的掌教。
只可惜,在李太清执掌青崖福地的百年间,并没有带领宗门走向兴盛,反而越发没落。
对于陈年旧事,南潇了解的并不算多。
她漫不经意地四处打量,心神似乎游移不定,又好像每一次目光的转移,都是锚点。
不多时,南潇便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已经登临彼岸的青澄仙子安静站在掌教身后,嘴角噙笑,貌如清荷。
几个呼吸间,又有八道神虹联袂而至。
神虹之上的人们,亦身穿华服,却无异彩。
在人们的窃窃私语中,南潇认出了后来者。
正席长老有七,执法长老添一。
名为黄俊杰和黄英才的两人长相几乎完全一致,是八十年前斩获宗门大比的双胞胎仙苗,如今包揽青崖福地正席长老前二。
韩吉安,仙苗贾斯之师,有孙韩非仁。
如今韩吉安位列正席长老第三,十分俊美,他外表很年轻。
但别人对他可不敢有丝毫轻视。
距离他上一次崭露锋芒已有六十年。
谁都不敢想象,六十年过去,曾经越战越勇的魁首,会强大到什么地步。
在韩吉安的身边,还站着一位面容清秀的女子。
有奇女子名程娇,腰胯软刀,列第五。
极为美艳的紫魏颖居于末席,但一身灵力澎湃,衣衫猎猎,白日霜雪飞。
至于最后出场的第八人,面容倒不算美好。
黄发垂髫,似乎命不久矣,但他的脚下神虹却沉凝浑厚。
黄发老者便是掌握极大权柄的执法长老南宫守正。
紧接着,一些授课与传经的上人们飞天而起,恭敬站在李太清掌教和八大长老身后。
韩非仁、贾斯、药师蒋道邻、赵大犇、南宫斜阳、赵武昌等人也面色庄重,在师门前行弟子礼。
……
……
……
掌教李太清、执法长老南宫守正、七大正席长老还,再算上次席和上人们,数不下三十。
由于共有一千多名修者参加大比,时间紧,任务重。
至少有九百多名命泉境界的修者,良莠不齐。
再加上修者所修功法之间,可能存在一定程度上的克制关系,因此需要多轮筛选。
于是,在葵字战场正式比赛之前,掌教李太清和一众长老们,又临时制定了一条新规则。
所有参与演武大比的修者,需要在战斗之前自己所使的术法层面上说出来。
一来是并与师长们解释修行结果,二来是给对手提醒,以判断对手的反应速度。
这是本届新增的考核,以保证衡量标准更利于筛选天骄与人杰。
观战的掌教、长老和上人们,可以从中挑选出机敏过人或者善于战斗的修者,以扩张门庭。
同样,这条规则的出现,正合南潇意。
因为如此一来,她偷师会更方便。
当然,如果身边没有纠缠不止的人,就再好不过了。
第四十七章 不坠龙门
在李太清掌教说完寄语后,大比将开。
在打开尘封二十年的九座擂台期间,天空中不时还有神虹划过。
观众席渐渐被坐满。
只是南潇的周围,却有些空。
要说以南潇的姿色,不应该被如此冷落。
可一旦看到南潇身边坐着的那人服装后,便豁然开朗。
那人虽然身姿挺拔,但着实面嫩,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
可并没有人敢小瞧他。
只因那少年并未身穿青崖福地的七彩衣,而是着红鲤长袍,肩搭灿金短袄。
周围不时有打量的目光先后掠过南潇和那个穿着奇特的少年,似乎极为忌惮。
就连紧邻着青崖福地掌教坐着的青澄仙子,在看到青年时的目光都很凝重,甚至还有几分渴望。
这一切似乎都与南潇无关。
但引发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却极力想与南潇有关。
身穿“奇装异服”的少年犹如刚破土的劲竹,在南潇的身前站得笔直,旁若无人地笑道:“南潇姑娘,我见你颇有姿色,所以才一而再再而三地发出邀请。我谢长均,身为龙门洞天七杰之一,并非我脸皮厚——我只是单纯地对姑娘你一见倾情,再见倾心!”
青年此言一出,周围的气氛瞬间热烈起来。
似乎有人倒吸冷气,更有不少嫉妒的目光狠狠砸在南潇的身上。
“天啊,难怪身穿鲤袍,果真是来高悬在崶洲之上的龙门洞天!”
“对啊对啊,而且他自称是七杰,那可都是仙苗啊!虽然现在实力或许不算多强,但资质绝对远超常人,只要他们成长起来,必定能入道宫,甚至晋升四极和化龙都有可能!”
“哎,要是我也那么美就好了,让不世天骄们因我折腰,为红裙倒……”
一个浓妆艳抹的女修低声叹息。
“呵呵,还不世天骄呢。要我说,都是渣渣罢了,你可知道羽化神朝那些天潢贵胄与将军子女,个个都是顶尖天才,更有人早就在十岁便道宫圆满了。龙门洞天的这位,不过是井底之蛙罢了。”
女修不满,叱骂道:“哼!那也比你强!”
……
坐在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之后的韩非仁,嘴唇微动,欲言又止。
一贯仗势欺人的他,最后只能绝望地闭上了眼,苦涩地咽了口唾沫。
他身边的蒋道邻药师无声地拍了拍韩非仁的肩膀,让其振作。
青崖福地的掌教表情一如之前,似乎波澜不惊。
正席长老魏紫颖敛眸,赵武昌咬着牙,握紧了拳。
于覃在远处沉默,眼中有些悲伤。
包菲抱着包万的手臂,呆呆地看着于覃,表情隐忍,似乎有些可怜。
顺着于覃的视线,她的目光落到了犹如高山雪莲的南潇身上。
包菲瞬间没了气力,平日里十分宝贝着的温润玉佩,此时在怀中有些硌得慌。
自报家门的谢长均见南潇不为所动,姿态摆得更低。
他缓缓半蹲,视线与南潇平齐,诚恳道:“姑娘也别嫌我烦,我只是心里藏不住事,又怕彻底错过,所以才主动邀你与我同路,共往更高处寻仙问道。想必你也深知,在历届五宗演武上,青崖福地多是倒数。二十年前,更是无一胜果。而我龙门洞天,高居榜首。无论是崶洲,抑或是大楚和燕地,就连蜀道,都是顶尖。而且我有询问过此地同道,你树敌颇多,前路艰难,你在这里凶多吉少。想你也是个聪明人,不若顺势随我去龙门洞天,从此海阔凭鱼跃。”
青云梯再次落在南潇的身前。
但这一回跟南宫斜阳那次的收徒不同,南潇并没有犹豫,果断选择拒绝。
是因为南潇知道,在青崖福地,她还能凭借九年的经营和师姐林凌凌的帮助,活下来不难。
但若是远赴崶洲,入了龙门洞天,只怕会身不由己。
南潇不愿屈居人下,沦为玩物。
她努力走过万阶蜀道,在九死一生中开辟苦海,只是因为大仇未报。
可不是为了供人享乐。
但是南潇并不能直言,至少不能平白留恨。
她寂静了九年,并不只是为了积累,更不是不问世事看死书。
之所以忍受面前少年的喋喋不休,就是顾忌到此人背后的势力。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生命之外还有生命。
一山更比一山高。
中州浩瀚辽阔,在羽化神朝大一统之后,圣地世家以及名门大族纷纷蛰伏,但静水流深。
青崖福地在蜀道一家独大,但跟那些宗门比起来,如同蝼蚁与苍龙,星辰与皓月。
更别提稳压那些古老世家和强大宗门的羽化神朝了。
在中州,羽化神朝就是天。
苍天高远,而崶洲与龙门就在近前。
所以南潇的发言必须审慎。
在人们或复杂或嫉妒或看热闹的目光中,南潇先是站起身朝着坐在高处的青崖福地掌教和一众长老们作揖行礼,而后又微微欠身,半低着头,柔声道:
“谢道友,很抱歉,我为青崖福地的弟子,时刻感恩宗门的养育与教化之恩,怎有离开之理?即便是宗门之后愿意让我高升,但我意已决,不愿背弃家园。而且,我辈修者,人各有志,道路只在脚下,无须往你那寻。因此,十分感谢道友的垂青与厚爱,只是我现下并无此意,还请您放过我。”
没有奴家,更无妾身。
南潇的回答十分坦荡,优雅从容中带着不容拒绝的强势,很难让人挑出毛病。
甚至在话语中还为自己留了退路。
就连一向高高在上不问红尘俗事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此刻都微微点头,对南潇稍微高看了两眼。
谢长均不再半蹲,撇着嘴委屈道:“你说那么多,还不是因为你若瞧不上我。好吧,我承认自己确实不够优秀。那这样吧,其实我还有一兄长,名为谢满道,年岁十七。我哥他容貌甚伟,资质比之龙门洞天的往年最杰出的仙苗还盛,为七杰之首,修为在道宫四重天,即将圆满。如今只差一步便可入神朝白虎军营下。倘若你愿,我可以提供这个飞黄腾达的机会。只要你想,我就求兄长与你长生之法,他日我们三人共登极乐,岂不是一桩乐事?”
话都说到这个程度,谢长均竟然还在纠缠,甚至要说媒,好行今后滥交之事。
最离谱的是,谢长均似乎以为“三人行”会是佳话。
人之生机,性之初始。
修者更不例外。
蜀道的青崖福地,有灵肉两合的“不羡仙”嘉誉。
烛举洞天的“玉击枕”闻名燕地。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的“零落成泥”使得大楚的市井流香。
而今,南潇可算见识到龙门洞天能够高悬崶洲的原因了。
不遵纲常伦理。
“私交肾广”,不拘于时。
对于此类行径,南潇不做评判。
她摇了摇头,平静道:“我还要观看战场上同门们的演武与论道,无意奉陪,还请您自便。”
声音微沉,犹如投石入湖,不可挽回。
“哼!别不识抬举!你的道,在我眼里,很是狭隘!既然你执迷不悟,我就让你看看你所谓的宗门,是如何的弱小。我谢长均虽然年幼,不过十岁半,但也是龙门七杰之一。今日,我要让你知道,在青崖福地所谓的演武大比中,命泉境界的修者都是土鸡瓦狗!我要在擂台上,堂堂正正地征服你!”
这一刻,谢长均因南潇的拒绝而怒,咬牙切齿,凶相毕露。
滚滚灵力自苦海汹涌而出,身上的鲤袍无风自动。
他虽年幼,却傲如苍龙。
第四十八章 张天豪
再次被拒绝后,谢长均终于像一个孩子,在放下狠话后离去。
南潇并没有关注他接下来将要如何以龙门洞天仙苗的身份参与青崖福地的宗门大比中去的。
她有更要紧的事要做。
葵字战场共有九个擂台。
青崖福地幅员辽阔,随便一处空旷的山谷都能当成演武场。
九座擂台位于山谷向阴处。
晨钟和暮鼓已经被黄金力士搬到九座擂台之上的高天。
日头正盛,几条神虹盘旋在空,兜下大片阴影。
由于第一轮三百强争夺赛的修者人数过千。
若是一场场比下去,恐怕耗时很多。
青崖福地寿命无多且身居高位的修者不在少数,自然不会在这等小事上多花时间。
随着掌教挥袖,钟鸣声响起。
葵字战场,从一到九,同时开始对决演武。
在九座擂台上的十八位修者出言大致描述所学功法以及将要驱使的神通秘术和武器时,南潇在人群中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张天豪。
葵七战场,难度颇高。
他看上去气势十足,体格高大且厚重。
曾经困守苦海多年的他如今身穿蓝袍,想来最近成功破入命泉境界。
即便不用眸术定风波,南潇也能看出此时的张天豪极为不好对付。
而张天豪的对手,竟是一个面容十分清秀的年轻女子。
“施云,九天来雪!”
偏攻水法的清秀女子手持一面淡蓝色短旗,在快速低语说完招式名字之后,朝着站如青松的张天豪遥遥一指。
却是两道光。
一道随着旗帜升空,化成淡云雾,缭绕在女子的身外三丈。
云雾将女子曼妙的身体笼罩,她藏了起来。
另一道则是寒芒,笔直射向张天豪。
寒芒之冷,就连空气中的水雾都变作冰晶坠落。
面对直奔面门的深寒冷芒,张天豪只是抬起了右拳。
“砰!”
一声巨响。
大片水雾炸裂。
只见那道寒芒被拳头击碎,紧接着碎片摔落,便闻“啪嗒啪嗒”,大珠小珠落玉盘。
张天豪正要收回拳头,却惊讶发现自己的身体似乎被寒气侵蚀,甚至连双腿都失去了感应。
他低下头,才发现之前破碎的寒芒竟然将脚下的石擂台冻结!
冷光不绝,爬过双踝,仍有上攻之势。
兵不厌诈。
藏身云雾的女人见张天豪无法动弹,立马要乘胜追击。
“布雨,游龙在空!”
有九团清透的水球自模糊了的云雾中飞出,而后在半空凝聚成一股,形如碧蓝游龙。
碧蓝游龙紧随其后,激射而出,
水雾弥漫,隐约能听到微弱的龙鸣。
明明动弹不得的张天豪竟然还不肯认输。
张天豪面不改色,豪气干云。
他双手合十,如高山般站定,喝道:“叠土,盾山!”
轮海浮现云霞,那是道法在激荡。
青石铺就的擂台之上,顿时出现一座两米高半米厚的石墙。
突兀现世的石墙轻松掀翻了冻土与玄冰,让张天豪顺利脱身。
但清秀女子的招式一层叠进一层,怎会被如此解决?
体内的寒意因外散的冷气更盛。
张天豪顾不得这些,疯狂调用轮海神力以加持面前的土盾,咬牙坚持着。
游龙撞壁,冰要冻三尺。
滴水穿石,非一时之功。
此时,就是比拼耐力的时候。
谁先坚持不住,胜利的果实就要落入敌手。
可是,张天豪毕竟积累不深。
石墙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被水流消解。
张天豪敏锐地发现了石墙变化,判断出现在刚晋升命泉境界的神力无法与对方媲美之后,他当机立断,决定放弃防守。
张天豪双手猛推石墙,低声怒喝:“叠土,石浪!”
坚硬的石墙化成了绵密的土壤。
水来土掩。
张天豪膝盖微曲,形如弓,以身为箭,瞬间弹射出去。
与此同时,张天豪的呼吸有了变化。
竟将笼罩女子的云雾吹散。
“人人都说你张天豪是个土包子,没想到他竟然修出了风。”
看台上,有一个灰髯老者低语。
他是曾经教导过张天豪的传法上人,如今对张天豪的表现,很是满意。
“胜负已定。”
上人的边上,又有老人垂眸。
而在看台上的南潇,此时睁大了眼睛。
她早就注意到张天豪曾是一个武学高手,如今看到他露的这一手,瞬间有了思路。
张天豪以元气凝聚在腿部,形成一个漩涡,而后从苦海中调用大量的神力,灌输入元气内,从而让那处漩涡不堪重负,最终爆炸。
但这爆炸是在神力笼罩范围内,因此并不会对肉身造成多大的损伤。
最绝妙的是,那股力竟然还可以有效地推动张天豪前行。
虽然不算精细,甚至有些粗糙,但是一种很好的思路。
南潇眉眼弯弯,脱胎于形意之道的纵神七步与弑圣八法,在她能修行后,那些凡间武学便没了多少用处。
但是,南潇不信。
她虽有思路,但并未真正实行。
在今天,南潇从张天豪那里得到了灵感。
凡武,也是道。
只要是道,便能精进。
在南潇思索并拆解元气漩涡时,葵七战场已经快要落下帷幕。
潮水散去,游龙搁浅。
张天豪立在当场,气喘吁吁。
而那一位面容极为清秀的女子,下半身已经厚重的土掩盖,只剩下梨花带雨的头颅露在外面。
张天豪手持一把漆黑的匕首,横在清秀女子白嫩脖颈处,没有怜香惜玉,而是压声逼迫:“投降吧,我在苦海停滞了十多年,厚积薄发才突破到命泉。在师长帮助下,如今我的修为更是半步神桥。你输给我,很正常。”
清秀女子两鬓也被汗水打湿,只好勉励撑起嘴角,轻轻笑了笑,道:“好吧——那你可要继续加油呀,一定要冲上前百,这样的话,我输给你,也不算太难看。师傅师兄他们也会少责怪我一些吧……”
在女子抖落一身尘土,轻盈跳下擂台后,张天豪的呼吸已经平缓。
他挺直胸膛,振臂高呼。
“啊啊啊!我赢了!我张天豪终于赢一回了!”
压抑了那么久,被无数人冷眼相待。
甚至连当初的师长,在外人面前对自己都是百般嘲讽与辱骂。
现如今,他,张天豪,终于证明自己了。
多年来的忍辱负重,在山巅顶日,于深潭击石,只为获得风的认可。
那些心酸事,难以言表。
如今,他终有所获。
幸甚至哉。
幸甚能至。
第四十九章 抬望眼
青崖福地因发展需要,主修五行之术。
无论是驱风唤云,春种秋收,抑或是灵兽生长,都离不开金木水火土。
张天豪今日能一鸣惊人,就是因为他修成了风法。
即便是风严格意义上依旧在五行之内,但也比寻常修者强上数倍。
南潇转过了眼。
九个葵字战场,参赛者却有千余。
张天豪光荣退下,很快便有新的修者站了上去。
大战再起。
在接下来的时间里,战事连连。
战场之上,只有两种身份——胜者和失败者。
所有人都想成为张天豪,可现实是残酷的。
没有人可以永远赢下去。
由于规则所设,前两轮只能剩下三百位胜者。
这就意味着,大量的修者会被淘汰。
但面对极为丰厚的奖励,他们不愿就此止步。
修仙本就是逆天,与人夺,与己争。
若是一步落后于人,那么将来想要再追上去,可就难如登天了。
厚积薄发的前提是前期真的有所积累。
因机缘而突飞猛进,从而后来居上的存在更是少数。
所以那些有志于变强的修者,深知自身情况,又怎会轻言放弃?
青崖福地为了避免因功法克制导致修者实力无法完全发挥的情况,还会额外加赛。
于是一轮轮下去,胜者难再。
即便是心中再有不甘,可面对强大的敌人,也只能止步于此。
金刀横空,朽木蚀身,浊水污魂,烈火滚滚,土石弹射。
赛事越往后,竞争就越是激烈。
青崖福地的修者大都专攻五行,尤其擅长驱水、养木与控土。
部分天资卓越的修者甚至可以双行齐展。
南潇得以窥见土木齐长,水火无情。
偶尔还能瞥见金行的锋利与锐芒。
比起拳拳到肉的武者,修仙之人的斗法,太过玄奇缥缈。
修者与凡间武者最大的不同,就是能利用所修的神力,施展各种神通秘术。
比武者的肉身锤炼之术,多了天地造化。
玄之又玄,众妙之门。
开辟出苦海,就是迈入修者的大门。
这几日,南潇对于凡俗武学与现价妙法有了更深刻的认识和了解。
期间,南潇也注意到,同一种法术在不同的修者使用上,有时竟会出现截然不同的表现和威力。
就比如说土石弹射之术。
除开因修行深浅导致大小不同的因素,同样是土属山石,有的修者空有重量,速度却很慢。
在战斗时,若无其他控制类的法术配合,弹射而出的土石常常会落空。
而有一些修者,则会在保证急速的同时,令土石拥有强大的威压,让对手无法轻松抵挡。
再比如金刀。
有些人空有锋芒,而有些天资聪颖的修者,则刃尖染火。
除此之外,更有不少出身高贵的修者。
他们的招式富有变化,比之招式简单的神纹索敌要厉害很多。
或许,其中涉及到他们远超凡人的修行资质和仙道天赋。
尤其是来自另外几处仙门的修者,他们通过特殊手段,也参与到青崖福地的宗门大比中,修为和道法全都不俗。
让本就目眩神驰的南潇,都为之动容。
因为,他们实在是太强了。实力超出青崖福地同境界修者不止一筹。
换位思考,若是曾经尚是凡人的南潇,单独凭借凡间武学和自创的纵神七步与弑圣八法,也难以胜过他们中的任何一位能使出玄法的修者。
无论那人是苦海境界还是命泉境界。
就算获胜,也绝不会比当初战胜包菲、祝辞和曹昌学要轻松。
甚至是用以命换命的惨烈方式,获胜概率也微乎其微。
对南潇而言,险胜绝不算是胜利。
即便是南潇此时已经学到《谷雨》、《小千冶》、《炎拳》、《敛息术》、《清灵经》等七门玄法,甚至《敛息术》、《清灵经》已经入门,可以施展出来,但此时她还是有些打怵。
原因很简单,被各个宗门着重培养的修者道徒,在本身术法足够高深的基础上,还有强大的运用和应变能力。
有人单手掐诀,地刺排山倒海,低空飞沙走石。
有人双臂高举,顿生参天大树,藤蔓遮天蔽日。
有人脐下生辉,青玉长剑横勇,十方俱现寒光。
有人持纱敛光,乌云蔽日困敌,虚空火海四浮。
有人抬掌斜挥,滴水画地为牢,灵力变作游鲨。
更有人呼气成冰,于半空化锋刃,周身染霜雪。
飞雨成雾,山石作尘,挫金伐骨,烈火烧身。
这些玄法皆在五行中,又远远超出原本境界能够施展的威力。
南潇甚至还看到一个身披灿金短袄的少年手持紫色宝珠,道道雷光疾走,直接将对手劈成了焦炭。
这少年,正是当初要将自己献于龙门洞天兄长的谢长均。
谢长均衣衫染血,骄傲地朝着南潇挺了挺胸膛。
在年仅十岁半的少年目光中,并无对已逝生命的惋惜与同情,也没有意外杀人的惊恐和后悔,反而是满满的自得与傲然。
在比武过程中,玄法无情,再加上轮海境界的修者对于神力的把控不算纯熟,因此受伤是难以避免的。
可是现在擂台上却出现了死亡。
曾经还算平静的湖面,顿时掀起了滔天巨浪。
本就血淋淋的擂台上突然出现第一例死亡,让观战的人们议论纷纷
与裴升关系颇深的修者神情惶恐,掩面而泣。
“啊!裴升师弟,早就劝过你,术法还未修成,就不要盲目报名参赛,现在你……唉……”
死者的师门在叹息,满是遗憾,却没有要为之报仇的意思。
有些少经世事的人,都忘记了灵力,生理本能战胜了一切,呕吐不止。
有不少人冷笑着擂台内外,似乎为胜者欢呼。
但更多的,只是冷漠。
感受到谢长均越来越炽热的目光,南潇抬起了头,望向了远空。
纵使南潇自认心性坚强,也曾见过生死,此时也有些发冷。
不是因为被谢长均所逼视。
更多的是“方从窄门过,才觉乾坤大”的无措。
因为她悲哀地发现,自身实力有限,她似乎很难走出去。
天地不该如此之小。
她突然有些茫然。
第五十章 华枝春满
高天之上,青崖福地的七位正席长老,在看到谢长均杀人只用一击后,都有些感慨。
“韩吉安师兄,这谢长均不愧是龙门洞天最杰出的仙苗之一,单就对雷法的掌握,在我们青崖福地,估计是要横扫了!他们的法都有这么强吗?连雷法都有收录!”正席长老紫魏颖感叹道,赞叹中还都带着一丝神往。
韩吉安默默点头,而后转身望向韩非仁,道:“谢长均天资虽强,但你也不算太差。早日突破到彼岸,别让我失望。”
“龙门洞天有七杰,若皆是如此,恐我青崖福地有大祸啊……”
腰胯软刀的程娇低语,但见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表情依旧淡漠时,欲言又止,终究是没再出声。
韩吉安皱眉,抿嘴道:“真不阻止吗?”
这一句话似乎颇有含义。
似乎既是在问是否阻止包括谢长均在内的其他宗门修者继续参赛,又是在问是否要阻止龙门洞天未来天骄的成长。
青澄、韩吉安、赵大犇等人倒也不笨,但现在哪有他们说话的份,因此全都低头不语。
垂垂老矣的正席长老赵发财,手中出现一枚十分古旧的青铜玉币。
他先是颤颤巍巍地将铜币抛起,又哆嗦着将坠落的铜币接回。
从始至终,都有道道明亮的绿光笼罩在铜币上,让人难以看清两面青铜玉币的内容。
作为铜币持久者,赵发财神念只是一扫,便明白了铜币的占卜结果。
苍老的面容上无悲无喜,只是不动声色地将铜币收起,平静道:“大凶。”
话音刚落,赵发财脚下的灿金色神桥多了一层黑霜。
似有一道天道规则无形滑落,致使赵发财的容颜更加苍老。
生命如风中残烛火,随时都有可能熄灭。
侍奉在赵发财身后的赵大犇,连忙递过去一枚灵丹。
赵发财表情平淡,抬手擦掉嘴角溢出的鲜血,将灵丹吞了下去,恢复了少许精神,又重复道:“大凶”。
双胞胎、程娇几人面露忧色,韩吉安握紧了拳。
大凶,是在说龙门洞天那位锋芒毕露的青色少年谢长均,还是青崖福地的未来?
赵发财并未说占卜的前因,也未言之后细节,一定程度上减轻了反噬,保全了性命。
或许这就是他能稳坐青崖福地正席第四长老多年的原因。
在听完赵发财的占卜结果后,韩吉安思考片刻,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震,而后望向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大有质问之意。
可惜李太清并无反应,神情淡漠,似乎在专心致志地观赏擂台上修者们的比武。
韩吉安心中憋火,但他明白场合并不适合逼宫,便意守中宫,重新恢复了云淡风轻。
执法长老南宫斜阳虽然权柄极大,仅次于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但他的修为却不算高深,未能步入道宫,比不过正席的几位长老,甚至连一些仙苗都比不过。
闭关许多年,却卡在彼岸圆满,哪怕炼化了大量的资源,但迟迟没有进境。
天生资质有限,又寻不到可以改变体质的天材地宝,因此始终难以突破。
此时他原本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突然睁大,露出一道精光,但眼皮很快就耷拉下去。
黄俊杰和黄英才是一对双胞胎,位列正席长老首位和第二位,他们都听出了韩吉安的言外之意,彼此对视一眼,但没有表态。
青澄仙子、赵大犇、贾斯、赵发财、韩非仁等子弟,在此时更是大气不敢出,三缄其口。
药师蒋道邻则无心关系洞天福地之间的内流涌动。
他眯着眸子,想着该出去走走了,近来的药材质量不好,得添些新的。
许久后,等到视线中的一座擂台上的战斗分出了胜负,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才言:“顺其自然吧。”
风中,不知是谁在叹息。
————————————
在谢长均一招杀敌后,阴影笼罩在所有参赛的修者身上。
有些选择了退赛,但更多的人在战场上拼杀得更猛了。
短短一日间,死伤者便超过七十人。
老实说,南潇并不认为奖励十分丰厚。
至少不会丰厚到让她去以命相搏的地步。
可现在,她惊觉,并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认为的。
一旦走上了擂台,生死再不是由自己掌控,更要看对手的心情。
南笑很不喜欢,但她现下无法改变现状。
她更是知道自己将来手上一定会染血。
中州是一个更大的擂台,若要复仇,她最后也会变成一个刽子手。
未来太远。
所以面对眼下的修士死亡和谢长均不时望来的挑衅目光,南潇只能沉默。
————————————
“南潇,你只是一个凡人,我等了很久很久,为何我没在第一轮遇上你?九座葵字战场,全都没有你!”
刚刚胜过一场的包菲,身上还沾着对手的血,拦住想要离去的南潇,质问道。
“我有必要回答你吗?”南潇淡然回问,嘴角甚至有弧度轻微扬起。
看到南潇的笑容,包菲彻底撕下了伪装,如受伤了的幼兽,朝着南潇嘶吼:“你!你给我去死!去死!于覃是我的!他只能是我的!是我的!你要是敢跟我抢,我一定杀了你!让你死无葬身之地!”
南潇微微抬头,眸光睨着全然疯狂的包菲,而后嗤笑一声。
若是往日,南潇只会无视。
但她今天又将一门玄法入门,心情不错,所以才红唇轻启:“他的事,与我无关。”
包万拦住了歇斯底里的包菲,眸中寒光闪烁,他竟然看不出南潇的深浅,似乎依旧是凡人,但直觉告诉他南潇的实力绝非她几个月前表现出来的那么简单。
“纵使你武力再强,终究只是凡人。你若就此退出,离开青崖福地,我会跟青澄仙子说明,饶你一命。”包万的口吻像是在施舍。
南潇轻笑,心情依旧很好,道:“我从未加入,何来退出一说?”
见包万忙着劝慰已经有些疯魔的包菲,南潇摇了摇头。
回去的路上,南潇并没有驭虹飞行。
她漫步于青崖福地,见晚霞漫天,白鹭横空,群鹿悠然归林。
有几只流萤刚从繁茂的枝叶中探出头,便被药农家的孩童们拿着网兜追赶。
游鱼戏水,从田埂的这头跳到那头,只为咬下一口饱满的稻花。
不多时,平原起炊烟。
忙碌了一天的药农们早已脱下灰袍,步伐轻快地走出门,扯着嗓子呼唤孩童回家吃饭。
在阵阵呼唤声中,南潇无端流下热泪。
皓月当空,吹落万千华光丝绸。
夜风起,拂去面颊上的经营。
南潇突然不迷茫了。
第五十一章 天下风云出我辈
一旦事情很满,时间就会过得很快。
第一轮的比武渐渐接近尾声。
南潇每次都会去观看,偶尔能从那些修者那里得到极为宝贵的灵感,对自身修为和道法的理解日益加深,就连几门玄法都得以顺利入门。
期间,包万又找过南潇几次,想要让南潇知难而退,并开导包菲。
可惜每次都被南潇拒绝了。
包万每次都忍不住内心的暴虐脾气,越是谈不拢,他越是发怒。
可越是发怒,他就越是难以跟南潇平静交流。
于是乎,南潇与包万的梁子彻底结下。
包万当然也想要杀掉南潇,可惜他们并不在擂台上,而且宗门演武期间不得私下战斗。
于是乎,包万看到越发灵秀的南潇,心中更恨。
可偏偏他看不清包菲的真实修为。
终于,再一次冲突时,包万的问题脱口而出。
南潇轻笑,并未回答。
就连神桥境界,且曾经战胜过仙苗的包万,都看不出自己的修为,那么想来林凌凌师姐和陈拙老人的推测是正确的。
师姐林凌凌曾说南潇的苦海很特殊,苦海与生命之轮相对,理论上资质极差,不可能修行。
但不知何故,南潇竟然能够苦海凝冰,钉定命轮,将苦海与命轮既相隔,又相容。
正是这脆弱的平衡,打破了不可能,从而让南潇一步登天,跻身神桥境界。
这也就导致了南潇的轮海仅是冰霜,若修者实力不高且不刻意关注,恐难发现南潇的修为。
之后陈拙老人又亲自教导南潇玄法《敛息术》和《清灵经》,使得南潇能更好地隐藏自身。
现在,南潇发现就连修为在神桥境界且资质不弱的包万都瞧不出自己实力,心中有些得意。
一直以来的坚持与努力,都是有回报的。
苦海凝青,冰索命锥又何妨?
不全是坏事。
至少现在是她对抗众多强敌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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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日。
旭日东升,长风起高天,落于擂台上,黯淡的鲜血与断裂的兵器尽数归虚。
参赛者实在太多,南潇也只是选择性地观看。
其中,以葵九战场为重点。
能够跨过苦海,实现命泉境界圆满,甚至半步神桥的修者,在术法运用上,远不是那些才入门的修者可以相比的。
其中,南潇着重关注来自其他宗门的修者。
龙门洞天作为霸绝崶州的超然势力,自然不会让七杰中最小的谢长均孤身来此,还有一位二八少女与之随行。
谢长均自不必多说,那一手攻击力超绝的雷法,不费吹灰之力,直接能将对手碾灭。
而那位少女实力有些特殊,南潇竟看不穿她的底细。
在与人对战时,少女的身法轻灵漂移,无招胜有招,总是能将对手的灵力耗尽,从而兵不血刃,轻松赢得胜利。
烛举洞天来了三个少年,每一位都修炼火道术法,炽盛的红焰四起,轻松拿下胜利。
来自大楚的云海楼与落荷福地均只到了一人。
相对而言,青崖福地的修者,在综合实力上就要差了很多。
毕竟在先天上,福地就差于洞天。
修者修行,最喜洞天福地,其中灵力浓度远胜俗世。
这也就是为什么那些修者对于洞天福地趋之若鹜的原因了。
一般而言,灵力充沛的洞天可以滋养一个福地。
而在中州最南端,包括蜀道、燕地、崶州等四处地域,仅有两处洞天。
即高举崶州之上的烛举洞天,以及坐落凡俗欢场的烛举洞天。
这两个以洞天为名的宗门,其势力自然远超福地。
严格意义上来说,大楚的云海楼也曾是一处洞天,其滋生出来的福地便为落荷。
只不过数百年前,因内部斗争导致分裂。
曾经不弱于龙门洞天和烛举洞天的云海洞天,自此两分,再不复昔日辉煌。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互相斗争,皆言自己是正统。
云海楼的修者是一位十五岁的少年,名为端木千凝。
而落荷福地则是一位名为慕容诗的十四岁小姑娘。
不知是青崖福地的故意安排还是其他原因,竟将端木千凝与慕容诗分配到同一擂台。之上。
因此南潇也旁观了一场守卫宗门尊严的激烈斗争。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毕竟同出一脉,多年来的斗争,让他们彼此间知根知底。
两人都打出了真火。
直到云海楼的端木千凝以秘法“蜡炬成灰”将慕容诗的“零落成泥”付之一炬,这场捍卫正统的斗争,才暂时落下帷幕。
越是观看这些人的斗争,南潇就越是觉得时间紧迫。
天下风云出我辈,她再不能落后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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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后。
第一轮的擂台赛落下帷幕。
谢长均与其他宗门的子弟全都毫无意外地晋级。
张天豪凭着一手风行道法,在一众修者中,表现还算突出。
而南潇昔日的学堂同门,只有于覃、包菲和祝辞勉强闯入前三百强。
其中,祝辞的综合评分竟然比张天豪还有包菲都还要好。
至于曾经是药农之子的林丰,他虽然资质不算弱,否则也不会被选为白衣道童,但他的运气很差。
最初他是被分在号称地狱级难度的葵九战场,想以刚入命泉境界修为去跟那些差一点就神桥的修者拼,获胜的概率本就是略等于无。
但最不幸的是,他又遇到了来自烛举洞天的少年仙苗白云逋。
白云逋只是释放出一道看上去平平无奇的红色火光,就直接将林丰新铸的黑铁大锅轰碎,迸溅出的火星,让林峰身受重伤,差点死在擂台之上。
让南潇感到意外的是,曹昌学和韩非仁竟然都没有参与第一轮的比赛中。
是因为他们没有报名参赛,还是说他突破到神桥境界了?
不知何故,谢长均不再追求南潇,而是跟在青澄仙子的身后,屁颠屁颠地献殷勤。
有时注意到南潇的目光,他还会恶狠狠地瞅回去,杀意十足。
南潇知道,等在擂台上遇到谢长均时,恐怕难以善了了。
但她不后悔。
在南潇闭目推演玄奇经文时,吉时又至。
白鹤飞舞,灵鹿踏空。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正席七位长老和执法长老凭虚御空,九人合力祭出一眠巨大的画卷。
画卷约有三百丈宽,长约千丈,横在高天,遮天蔽日。
两轴为碧玉所制,如撑天之柱。
通体呈黑色,上书小篆,力透纸背。
有紫光投射而出。
皆是人名。
江山如画,一时多少豪杰。
第五十二章 为众目所观
青崖福地沉寂了二十年,已经有很久没有见过用豪杰之名谱写出的如画江山了。
有些人激动得热泪盈眶,与有荣焉。
细数下来,共一百八十七个名字,但只占画卷不到一半,尚有空缺。
毋庸置疑,能留名于画卷的修者,大都是此间风云人物。
画卷遮天蔽日,有光芒流转于天骄之名,让观者目眩神驰。
擂台之外,人们沸腾了。
南潇只感觉自己来到了闹市,周围全是议论声。
“哇噻,青澄仙子竟然真的有报名,哎,听说她已经迈入了彼岸境界!”有人惊呼,语气中满是崇拜。
旁边的人还有些理智,下意识地问:“可是你不觉得奇怪吗?她已经获得了七彩姓氏之一的青姓,而且本身就是掌门之徒,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来此参加比赛呢?”
又有人加入了讨论,他高谈阔论,信口道:“这你就不懂了吧?他们想要证明自己啊,因为他们已经拥有了一切,但是心灵上还是很……”
“哦?老哥,你很懂啊,具体展开讲讲呗,如果我能满足她的话,那岂不是……?”一道略显猥琐的声音响起。
看起来很懂的修者是个三十多岁的青年,听到别人的肯定,立马挺起胸膛,而后笑着打趣:“这你就别想了啊,他们那个层次的人,眼界高着呢?除非你救过他命!但是我瞧你这长相和修为,就算走狗屎运救了她,估计她也很难对你说出那句以身相许咯!”
“你!”
长相和声音都有些猥琐的那人愤怒地退出了聊天,大袖一挥,很是“潇洒”地走开了。
“除了清澄仙子,蓝荷仙子也有报名唉!听说我们宗门为了跟其他的洞天福地争取她,专门赐予她七彩姓氏之一的蓝!还特意给她平台,让她前往中州的青云门修行,怎么现在又来赶这个热闹?”有人语气轻佻,酸溜溜地问。
“你怎么连这都不懂啊!”懂哥再次发话,抿唇揶揄道:“可能在青云门混不好呗!毕竟我们这里的天骄到了你家那里,估计都比不上一个仆从之子!青云门,在万千宗门中,那也是一流的势力!”
有些曾经爱慕蓝荷仙子的人,不由感慨,“唉……回来也好,回来也好!”
想当初,蓝荷仙子的容貌和修为,比之如今的青澄更盛。
只可惜啊,他们心心念念中的天之娇女,即使到了在中州都算得上是一流顶尖势力的青云门,也无法平步青云,最终只能黯然被退回吗?
懂哥见气氛有些低沉,连忙转移话题道:“你们的眼光能不能别只在那些美女身上?没看到同样拥有七彩姓氏的蓝于桉仙苗也出关了吗?上次见他,他就已经是彼岸巅峰了。这次若是再得到了大比魁首,凭借着那株千年灵药还有五粒蕴神丹,再加上彼岸境界的妖兽内丹,估计我们青崖福地要多出一名道宫境界的强者了!或许……甚至极有可能挤下来一位正席长老呢!”
此话一出,气氛瞬间又热烈起来。
“那可真了不得,说起来,咱们青崖福地那几位少年仙苗,个个不凡!估计比那些其他大势力的圣子,都相差不远!”立马有人附和,似乎是在自我安慰。
“对呀对呀,我一个师兄告诉我,贾斯仙苗炼化了一块拳头大的圆,修为突飞猛进,直接迈入彼岸境界了呢!”一个小姑娘眉眼带笑,语气中带着自豪。
“还有这么一回事!好羡慕啊,那可是源!因天地交泰而诞生的神物!其中拥有海量的生命精气,可遇不可求!我说我明明记得他三四个月之前他还是神桥境界吗,难怪现在一下子也是彼岸境界了!排名仅在林凌凌之后!”
“啊?林凌凌?!她不是那个被剥夺紫姓且必闭十年死关的鹿长老的弟子吗?还有一个废物师弟,听说还没到命泉,就学着古人翱翔天际,结果摔死了已经!不过林凌凌那个小丫头是什么时候突破到彼岸境界了?我记得她岁数也不算大呀!姿势简直不弱于仙苗了!”
话题越扯越远,就连懂哥都没有机会再发表高见了。
有人在歌颂现存强者,亦有人感怀过去。
“唉,还差一个朱欣怡仙子,可惜她在公平一战中,败在了包万的手上,前程尽毁……”
“朱欣怡仙子啊,好久远的名字,现在估计已经是凡人了吧?当初韩非仁口口声声说最爱朱欣怡,最后不还是弃如敝履了吗?”
一直默默听别人谈论的貌美女子,在听到韩非仁的名字后,立马咬牙切齿,恨声道:“别提这茬了,越想越气,那个负心汉竟然神桥了,就在名单上!”
“什么?!韩非仁竟然是也神桥境界了?他之前不还是命泉吗?我承认他作为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的嫡孙,血脉和天赋都不差,但他之前明明只好女色,不喜修行啊!”
“谁让他不仅有两个好爷爷呢,药师蒋道邻都已经从中州回来了。他本就资质不差,自然不存在禁锢,光靠吃药都能突破了!”懂哥终于插进了话。
“唉,难怪我说呢,他现在又开始广纳妻妾了!不过说来奇怪,他每次都招了那么多美女过去,可也没见美女回来过呀!”
“谁知道呢?那些人高高在上,玩法估计很猛,说不定爽完之后直接生吞活剥了呢……”
不远处有一个精壮男人神色悲哀,感叹道:“阿云已经很久没有联系我了,我怎么都找不到她,都怪韩非仁那个败类!”
修者们毕竟向道,对于欢场情事,不会过多议论。
话题很快就转了回来。
“说了那么一大圈天资卓越的,难道你们没有注意到曹昌学也突然间突破到神桥了吗?虽然排名不算靠前,已经百名开外,估计是报名太晚了……”
懂哥捶腿,哼道:“这有啥呀,还不是因为他修成了风法!就跟那个张天豪一样,现在已经成为香馍馍了!据传他也炼化了一小块纯净源……”
“哎呀,真比不过那些家伙!不过你们说,这次谁能赢得大比的魁首呢?”
懂哥昂首,斩钉截铁道:“那还能有谁,蓝于桉仙苗一出,谁能争雄!”
边上有人质疑,“蓝荷仙子可以争一下,毕竟她在青云门修行过,估计有很多玄奇妙法……”
“我觉得,清澄仙子虽然才入彼岸,但有掌教细致入微的指点,胜算绝不算小。”
“几个月前,我看到林凌凌的火道法术更强了,也有一定的可能性。”
还有一个少年低声提出有一种可能性,“你们怕是忘了,龙门洞天、烛举洞天那几个仙苗了,他们若是……”
懂哥不假思索地驳斥“那你就想多了!来我们这里访学的那几个,都是毛孩子,只是过来长长见识。那些年纪稍长一点的仙苗,才不屑于来我们这儿呢!所以说,他们不可能赢得魁首。更何况,就算他们能赢,至少面子上也不会赢得太轻松……”
“说到底还是青崖福地太弱了……”
“关键是他们太强!”
“我要是能去那里的话,会不会现在已经迈入道宫境界了……”有人带着憧憬,似乎已经沉醉。
立马就有人戳破他的幻梦,嘲讽道:“你做梦呢!”
众人顺着名单慢慢往下看,终于来到了位于第九十七的名字。
这时候,他们竟然齐齐惊叹起来,“怎么可能!”
【南潇,神桥境界,岁十六。】
“她她她!怎么会这样?她哥哥是圣体,但她是废体啊!资质极差!传言各个宗门的长老和传法上人们偷偷前往凡俗,想要去捡漏,结果全都无功而返!就算这妮子侥幸走过万阶蜀道,曾凭借学过凡间武术的微末伎俩,趁人大意赢了几个低境界的修者,但也不至于三个月就一步神桥啊!”
面对“白纸黑字”的事实,懂哥倒吸一口冷气,再无之前高谈阔论时候自信与傲然。
这一次,终于轮到懂哥不懂了。
第五十三章 卫道
在第九十七的位置上,出现了南潇的名字。
这让一众看客顿感诧异,就看自诩“学贯古今”的懂哥,都无法再夸夸而谈。
随着画卷的展开,道道紫色流萤漫天。
曾经敛入南潇眉心的紫色数字,也跟着重新显现出来。
原本作为局外人,静听周围修者议论的南潇,就这样被暴露在广大视野中。
视线来自四面八方,每一道都有着重量。
若是换个人被如此围观,此时估计会感到窒息,但南潇安然自若。
在望过来的视线中,难以置信的眸光占了多数。
或者说,有些人不愿意去相信。
比如包菲、张琼、齐猛等人。
“不可能!”
包菲低声怒吼,眼中的血丝打破了原本还算美好的面容。
她极其愤怒,心中如有烈火,正熊熊燃烧。
作为垄断望仙市集药材生意的商贾之家嫡女,她从小就备受宠爱。
可一切在包菲进入青崖福地修行后,都变了。
本来包菲还能安慰自己,虽然容貌比不过南潇,但至少自己不仅有钱,还有修行资质。
可是现在看来,自己似乎输掉了一切。
智慧、人缘、容貌、资质,还有她最爱的于覃……
至于钱……
凡实力高强的修者,怎会缺凡俗世界中的钱?!
包菲掉入了无尽的黑暗中,那种事物超出掌控的失败感让她喘不过气。
但她倒也没有失去理智,没有歇斯底里,更不敢明着站出来质疑名单的真实性。
即便包菲家族垄断了蜀道之下四分之一的财产,也不能只手遮天。
可直到看清南潇驭虹飞来的一刹那,几乎所有与南潇有关的故人都彻底震惊了。
她明明三个月前还是一个凡人!
就连素来恬静的青澄仙子,此时都失去了优雅风度,美好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
毕竟,任谁也想不到,曾经只是凡人的南潇,如今竟然能够后来居上,一步神桥。
毕竟,在人体所有修行秘境中,轮海之所以排在首位,因为它是一扇门。
门后是一方神秘玄奇的浩茫宇宙。
一些出身高贵的修者,在家传功法和长辈们的帮助下,能较快掌握探索的关键。
只是他们不太愿意速成。
毕竟,越是修行高远者,越是注重大道根基。
这也就是为何一些圣地世家与神朝贵胄子弟,刚开始在修为上与常人无太多差异的缘由。
青崖福地的大多数修者们困于眼界,并不晓得修行轮海的关键所在。
于是,很多人都震惊了。
他们深知轮海境界的修行是多么不易。
再加上青崖福地残缺不堪的修行秘法,更让他们步履维艰。
现在已经没有再隐藏的必要了。
迈入神桥境界之后,神与意合,念头通风,灵力自涌。
南潇停止运行敛息术,不再冰封轮海,仅仅是稍微展露神桥气息,就力碎他人的质疑。
凝重的冰寒之力自南潇的轮海向外荡开。
仅仅是瞬间,周围的温度便以体表可感的速度冷了下来。
此刻,南潇真如一朵超然于世的青莲,傲霜凌雪,肆意盛放。
连高坐在评审上的掌教、长老和一众上人们,见到清灵出尘的南潇显露的修为很是不俗,都有些惊讶。
几天前此女被龙门洞天七杰之一谢长均追求,当时除了紫魏颖、南宫斜阳、赵武昌等人之外,他们都以为南潇只有美色,因此并未对南潇有太多关注。
可是现在看来,事情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
因此,青崖福地那几位高不可攀的掌教和正席长老们,不约而同地释放出气息,打量这位一步登天的南潇。
其中,坐在最中心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气机最为浩瀚。
他依旧穿着一身墨绿长袍,胸前纹有紫鹿衔灵芝,让那张本就平庸的面容,映衬得十分高贵。
南潇坦然站在原地,任由四面八方的打量。
“唉——”
此人正是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不怒自威,而今却长长叹了一口气。
他此时虽然还很年轻,年纪不过百十多岁,是前几代的仙苗,但现在他已经看到了路的尽头。
道宫,是修者迈过轮海之后的又一修行秘境。
据古经记载,道宫中对应人之五脏,其内有神祇高居五重天之上,可孕生五气。
道宫似非常神秘,比轮海还要不凡,若能化神祇五气为己用,将开启与挖掘出种种神异。
既可修为高涨,更能延长寿命。
李太清掌教努力了大半辈子,即便是有整座青崖福地的修行资源加持,他也只是堪堪达到了第四重天,难以臻至道宫五重天圆满,更别提道宫之后的四极了。
前路遥遥,昔日掌教的期冀在肩,比高山更重。
他曾努力闭关修行,不问世事。
哪怕是七大长老之间的权力争夺,只要不伤及宗门根本,他便作壁上观。
可是在修行了百年,他终于认清了现实。
哪怕他是曾经一鸣惊人勇夺魁名的李太清,今生恐怕是难以晋升四极境界了。
至于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的卜卦,那句“大凶”依旧在耳边回响,让那心中焦急,却又无可奈何。
如果他真的有能力,又怎么会说“顺其自然”。
上一任青崖掌教的嘱咐还在心头,李太清虽然无奈,却只能把希望放在后辈身上。
不说振兴,只希望青崖福地的未来不会因他李太清而变弱。
每能多出一个不弱于仙苗的修者,对于李太清来说,都是无比珍贵的。
李太清的脑海中不时浮现出百年间宗门重点培养的那些仙苗,心中越发苦涩。
蓝于桉,非池中鲤,注定高飞。
朱欣怡,仅仅是因为一次失败就自甘堕落,并不值得惋惜。
被他施以厚望的蓝荷,却没能在一流势力青云门飞黄腾达,只能黯然被退回。
贾斯可以将轮海神力以高频输出,天赋倒还可以,可惜是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一脉。
曾经战胜过仙苗的包万,实力还算突出,但心性不佳,过于依赖得来的功法,固守成规,没有创新。
将身具木属性灵根且各个方面都很优秀的少女澄收为关门弟子,并赐予其七彩青姓,就是他李太清的最后一搏。
……
而面前的少女,南潇,曾因是圣体之妹,并以肉体凡胎走过万阶蜀道而有些名头,在顺利拜入青崖福地之后,沉寂了九年。
没想到的是,南潇竟然在九年后习得不俗的武艺,以弱胜强。
之后更是仅用三个多月,便由凡体走到神桥,资质比往年仙苗还要强。
哪怕比不过中州那些名门大派重点培养的子弟,但估计相差不会太远。
因此在看到崭露锋芒的南潇第一眼,李太清非常期待积年势弱的青崖福地能迎来转折,可最终他还是失望了。
透支潜能,犹如杀鸡取卵。
若是以生命为代价,那变强又有何意义?
南潇的潜力已经透支彻底,命轮更是残破不堪,今后恐怕将寸步难行。
因此,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敛去眸子,心湖上的那点涟漪渐平,又重新被死寂填满。
可地位只在掌门之下的执法长老南宫守正却开口了。
南宫守正这位执法长老困守道宫多年,寿命将要枯竭。
为了续命,南宫守正早就将宗门大大小小的事都交给了嫡传南宫斜阳,开始了漫长的闭关修行。
如今因逢宗门盛事,即便是他没能突破,也不得不出关。
此时南宫守正本就因努力修行却没能增岁而心中郁结,又见南潇走捷径一步登天,更加觉得憋闷。
于是,南宫守正便将满腔愤懑全数发在了南潇身上,冷哼道:“可悲!我青崖福地向来遵循自然四时之理,循序渐进才是大道。如今这小妮子却急功近利,有违仙人创立宗门之愿,难登大雅之堂!”
即便是南潇如今已经迈入神桥境界,依旧免不了被人们嘲讽。
当然,嘲讽之人的身份有了变化。
地位更高了。
面对执法长老高高在上的斥责,南潇仍旧不急不躁。
“回禀南宫长老,倘若真要遵循自然之理,那生老病死便是必然。如此一来,我辈修行的意义何在?努力的意义何在?那些驱云仙子们为了宗门的发展而每日劳作意义何在?”
南潇的接连三问,直接将修行之基连根带泥地拔了出来。
南宫守正没想到南潇竟然敢质问自己,立马怒声呵斥:“荒谬!你当你修行是为了成仙吗?我们修行,是为了让世间万物更好地运作,保证四时之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是青崖福地的大道真义!”
“大道真义,先道后义。既有先后,既有轻重,为何长老只断其轻,不问其重?”南潇寸步不让。
她努力修行,不是为了向别人卑躬屈膝的。
……
……
……
南潇从不认为自己是伶牙俐齿的。
但在九年的时间里,在南潇博览群书之后,她的逻辑推理和思辨能力逐步得到提升。
一些经法要义的脉络早已被她梳理清楚,甚至可以举一反三,见微知著。
因此,哪怕是久居道宫境界并修出几位神祇的南宫守正长老,此时也被南潇说得哑口无言。
乍闻玄奇却细思空洞的辩论让坐在擂台边上的修者们听得云里雾里。
于是为了表忠心或者秀表现的修者开始粉墨登场。
南潇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人。
既然锋芒毕露,那就没必要再隐藏。
偶尔间还会回怼。
自然是碾压局。
不仅在玄法和道途上。
眼看南潇大出风头,紫魏颖不满地皱了皱眉。
最会察言观色的赵武昌立即主动站了出来,身上神力外溢,苦海波涛,滚滚浪潮投射而出。
更有青金长剑横飞,浩荡三尺锐芒。
“大逆不道!南潇你竟然敢忤逆师门长老!南宫师叔,我愿主动请命,斩了她!”
赵武昌先是朝着南宫守正躬身行礼,而后剑指南潇。
豪气冲天,杀意干云。
第五十四章 幸
“武昌小子,你先等着,自有你表现的时候。”
南宫守正倒也没有徇私枉法,而后道:“小姑娘你说得倒是有几分道理,只是你现在实力太弱,说服力不足。若是你最终能闯入大比的前十名,我会收你为嫡传弟子!但若是不能……那我就治你死罪!”
此言一出,四下俱惊。
要知道,遮天画卷上的那一百八十多个名字,哪一个不是天骄?
其中更有十多人早已晋升彼岸境界。
南潇何德何能,赢得过那些天骄人杰?
听到南宫守正的话语,赵武昌嘴角上扬,而后躬身回退,重新站到正席第七长老紫魏颖的身后。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以及七位正席长老全都沉默。
韩非仁面色顿时有些苍白,他嘴唇微颤,看向南潇时候的眼神带着一丝狠辣,拳头握得很紧。
药师蒋道邻给韩非仁一个“勿慌,有我”的眼神。
长舒一口气后,韩非仁松开了拳,英俊的笑容再起,让底下一些偷窥他的少女们面起红霞。
而在看台上的于覃却心弦绷紧。
他近乎哀求地看向身边的蓝于桉,想让其帮忙,但蓝于桉却十分淡漠,置若罔闻。
一片沉默中,唯独包菲笑出了声,她那张姣好的面容更是带着狰狞的快意。
包菲快步走到南潇的身边,未等笑容敛去,就低声嘲讽道:“贱丫头,你给我等着吧!我哥哥和青澄姐姐已经安排好了一切,你绝对活不到第四轮!”
南潇,眼中一丝杀意,但又无可奈何。
位于台风中心的她,只能努力镇定。
暴雨降至,她更不能自乱阵脚。
————————————
第一轮的三百强皆已尘埃落定。
紧接着,根据众人在第一轮的表现,画卷上的名字开始增多。
前一百八十七的名字依旧是紫色。
但最后的空缺逐渐被金色填满。
【第一百八十八位,龙门洞天,谢长均,命泉境界,岁十一。】
谢长均作为龙门洞天的七杰之一,号称雷霆之子,在擂台上势不可当,勇夺命泉境界最强之名。
【第一百八十九位,龙门洞天,鲤玖儿,命泉境界,岁十六。】
步伐极为轻灵的少女名为鲤玖儿,总能兵不血刃,紧跟谢长均之后。
【第一百九十位,烛举洞天,赵无眠,命泉境界,岁十五。】
【第一百九十一位,烛举洞天,白云逋,命泉境界,岁十三。】
【第一百九十二位,烛举洞天,李鑫,命泉境界,岁十四。】
作为五大宗门排名前二的烛举洞天,其宗子弟尽皆不凡,火道术法出神入化。
【第一百九十三位,云海楼,端木千凝,命泉境界,岁十五。】
【第一百九十四位,落荷福地,端木诗,命泉境界,岁十四。】
本是同根生却相看两厌的云海楼与落荷福地,继续缠绵。
在紫色字体之后,接连七个位置均被其他宗门占据。
这也就意味着,对上其他宗门的天骄,青崖福地神桥境界以下的修者,很是弱小。
几乎是所有人都感到脸上火辣辣的,无地自容。
就连那几位正席长老,有些都别过了脸,不愿看画卷上的排名。
【第一百九十五位,孟涛,命泉境界,岁二十八。】
终于,在那七人之后,出现了青崖福地的修者。
可关键在于,来此参赛的其他宗门天骄,只有那七人而已。
孟涛是一位次席长老的弟子,只可惜综合表现不佳。
“没打过,胜负未知。况且,我们宗门那些天骄人杰,都已经晋升神桥了!”
人们压住心中的憋闷,慢慢往下看。
……
……
【第二百三十四位,于覃,命泉境界,岁十六。】
大木参天,竟有无穷力,将于覃送到下一轮。
……
……
【第二百七十位,祝辞,命泉境界,岁十七。】
浓雾索敌,细雨藏锋。祝辞的表现极为出色,顺利过关。
……
……
【第二百八十五位,张天豪,命泉境界,岁三十四。】
因修出了风法,得到了一些修行资源的张天豪,顺利晋级。
……
……
【第二百九十七位,包菲,命泉境界,岁十六。】
已经成就命泉的包菲,凭借着包万和青澄仙子赠予的宝器,一路上有惊无险,成功夺得前三百的位次。
……
……
【第三百位,杨玲珑,命泉境界,岁二十三。】
至此,画卷抖落满天星辰。
谢长均、飞鸽、于覃、祝辞、杨玲珑等人的眉心尽皆浮现相应的金色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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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青崖福地的几座高峰因为其他宗门天骄过于出色而颜面无光,所以这一次并没有发表意见,直接开启了下一轮。
第二轮是百强争夺赛,采用后位挑战的方式进行。
每位修者有一次挑战权,和三次被挑战权。
总的来说,很考验修者的胆魄和眼光。
由第三百位的杨玲珑率先开始挑战。
此时,九座葵字擂台已经悄然并在一起,浑然天成,毫无堆砌的痕迹。
“我弃权。”
没想到最先走出来的杨玲珑竟然直接弃权。
“确实啊,这一轮是百强争夺战,但现在光是神桥境界之上的人就已经有一百八十七个了。以命泉境界跟他们神桥境界的拼,不理智。”
周围不少人顷刻间就理解了杨玲珑的做法。
第一百零一名和第三百名都是相同的奖励。
能无伤拿到五十瓶的百草液,已经有得赚了。
“可是,我觉得这一百八十七名神桥境界以及彼岸境界的修者,有些是滥竽充数的,就比如……”
有的人心照不宣,但目光都看向了南潇。
“等着看吧,这年头,最不缺的就是聪明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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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位,弃权。
第二百九十八位,弃权。
让南溪没想到的是,位于第二百九十七位的包菲,选择了位于第二百三十四位的于覃。
于覃在等包菲登台后,竟然主动认输。
包菲顺利晋级第二百三十四位。
“于覃,你不欠我的,你是自由的。”
在于覃下台时,包菲并没有因为胜利而喜悦,而是抱着一枚玉佩,崩溃大哭。
于覃笑了,眼神里闪过一丝悲伤,而后释然,大步朝着台下走去。
插曲很快就过去。
之后的修者大都选择放弃,寡淡无味。
当然,并非所有人都知足常乐,见好就收。
偶尔也有修者在战场上解决过往仇怨。
其中,位于第二百八十七名的中年男人曾与包万有隙,竟顶着包万威胁的目光,挑战了才坐上第二百三十四位置的包菲。
包菲因为之前战斗中受伤还未恢复,又怕那人下狠手,不得已选择了放弃。
随后,包菲排名递减,落到第二百八十七名。
第二百八十七位的修者放弃挑战。
第二百八十六位,弃权。
当人们都以为后二百名只是走个过场时,位于第二百八十五位置的张天豪,勇猛地站了出来。
曾经的九座擂台合一,极为广阔。
张天豪站在擂台上,并不算高大。
但在座的大都是修者,目力过人,都能看到张天豪身上澎湃的神力波动。
一袭蓝袍被壮硕的肌肉绷得很紧,张天豪高声道:“我,张天豪,挑战第九十七位南潇!”
这一喊,更加让无数人为之瞩目。
过了而立之年的张天豪站在擂台上,笑得十分爽朗,并感慨道:“本以为,我注定进不了前一百名。可是啊,没想到,南潇你竟然能一步登天,直接晋升神桥,简直就是个奇迹。跟你比起来,我的修行速度就跟蜗牛一样。”
话音刚落,张天豪的话锋紧接着又是一转,他的眸中满是蔑视,道:“但是,我生平最讨厌的,就是投机取巧之人!所以今天,我这只蜗牛,要将你这只恶雀,拽下来!”
为众目所观的张天豪,似乎很享受这种被人瞩目的感觉。
无风起浪,将张天豪的衣衫吹紧,勾勒出一身的肌肉。
苦海神力犹如山崩,他体若满弓,蓄势待发。
随后,战意高昂的张天豪朝着南潇勾了勾手指,挑衅道:“南潇,几个月前,你曾拒绝我的挑战。现在,当着掌门、长老和同道们的面,你再也没有拒绝我的权利!”
张天豪语气中带着浓重的鄙夷与不屑,一时间似有火花四射。
南潇却笑了。
幸好啊,这一轮是末位挑战。
若是真要直接对上犹如雷电之子的谢长均,南潇还真没多少把握必胜。
可是现在嘛……
她还真是幸运呢!
南潇嘴角微扬,迈开步子,缓缓朝擂台走去。
真如一朵初绽的青莲,漾出绝色风采。
第五十五章 孤飞的鹤
英俊高大的张天豪与清冷出尘的南潇相对站立于擂台之上,第二轮的宗门大比终于有了点看头。
山谷不再幽,看台上,来此观战的修者们大声叫喊,沸反盈天。
青崖福地与俗世不同,所驯养的灵兽早已开启凡智。
此时山谷内的人声鼎沸,让那些灵兽们好奇不已。
远处密林中,鹿王回眸远望。
高天之上,亦有飞鹤低旋,俯首静观。
“叠土,石浪!”
张天豪率先发起了进攻,浑身的肌肉激荡出无尽神力。
在神力笼罩的范围内,张天豪脚踩的大地此时变为海洋,卷起的波浪层层铺展,在瞬息间便蔓延到南潇的青色长衫之下。
尚未等南潇反应,张天豪玄法又起。
“叠土,盾山!”
“铁山靠!”
灰色光芒化为铠甲,张天豪身如满弓,瞬间弹射而出,并且在地波的增幅下,速度极快!
人还未至。
张天豪右臂斜挎,抖擞肩膀,有一股庞大的劲风轰出。
“犁风!”
之前引而不发的风终于化作利刃,径直朝着南潇的头颅砍去。
与此同时,张天豪肘锋横提。
一旦触及,非金身宝体,势必会被那股强大的力道粉碎。
张天豪不愧曾修行武术,动作真如行云流水,一招套着一招,看似简单却每一次攻击都杀伐力十足。
地波,风刃,还有张天豪的冲撞。
铺天盖地的攻击,让南潇避无可避。
人们心中跟着一紧。
南潇任由张天豪挥洒神力,直到周身被石浪和风刃包围,即将迎上张天豪的肘击时,她的眸光才凝重起来。
之所以这么托大,是因为南潇早在观战的那几天里,将张天豪的几场战斗看得清清楚楚。
一旦南潇有所动作,脚下的地波便会怒涨,让她于瞬间失去平衡。
所以想要取胜的关键,就是把握住张天豪调动地波发起冲锋的刹那。
“嘀嗒!嘀嗒!嘀嗒!”
南潇脚下升起一道神光,刹那间,化成了一条河流。
这条河流的源头,正是南潇的苦海。
漫天的风刃犹如落雨入水,碰之则散。
南潇静如幽兰,但只要一动,便犹如脱兔。
最难处理的犁风之刃,就被南潇如此轻松地化解了。
余下还剩无孔不入的地波,以及张天豪近在咫尺的肘击。
南潇面不改色,与金色神光同时出现的,还有一只冒着火焰的拳头。
“砰!”
南潇的拳头与张天豪的肘击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擂台之上,竟迸射出火花,而后荡起了大片的尘埃。
在尘埃落定后,南潇恬静地站在原地,她的拳头已经放到胯边,不动如山。
反倒是,一身肌肉的张天豪,倒退了至少五步。
就连坚硬的擂台上面,都留下了一道长长的黑色印记。
自师姐林凌凌那里学来炎拳,威力极大,竟然硬接了张天豪的冲撞。
众人哗然。
他们忽然意识到,南潇能够突破神桥境界,早已不能再是凡人。
经过脱胎换骨后,实力更不可同日而语。
大多数人的眼中都收起了轻视,逐渐变得凝重。
暂时落入下风的张天豪气喘吁吁,一身青衣道袍终于包裹不了肌肉,崩断开来。
然后他愤怒地抡动双拳,犹如打铁一般重捶着擂台。
原本还算精英的擂台也承受不住,地面上的岩石在出现第一道裂痕时便骤然炸裂。
“哼哧,哼哧……”
急促的喘息声自擂台之上传出,一道仅凭肉眼就可以看清的白色龙卷,由点滴风漩,顷刻间增至三丈。
张天豪立即起身,只是一个跺脚,便将地上的碎石震起。
龙卷飓风卷起碎石,朝着南潇冲去。
说时迟,那时快,张天豪身如雄狮,脚下生出神虹,纵步飞出,地波再起。
这一招,南潇并没有见过,看来是张天豪的压箱底手段。
只是,对于南潇来说,万变不离其宗。
瞳孔之中,有山川聚散。
眸术,定风波。
南潇眼力本就过人,再算上定风波的加持,她轻松躲过碎石。
而后依旧单凭元气去施展纵神七步,躲过张天豪的势大力沉的冲锋。
总是被众人怀疑的南潇,竟然先后躲过了张天豪的两次攻击。
有些人额边冒出冷汗。
若是易位相处,他极有可能身受重伤。
甚至,会被砸成肉泥,命死当场。
南潇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在做事情的时候,不会顾虑太多。
看来之下,观众们的哑然表情和一些下意识脱口而出的话语,压根都不重要。
南潇正在心无旁骛地与张天豪对抗,逐步适应着修者之间的战斗节奏。
当然,她并不打算一直防守。
在了解自己的实力与凡人时的自己有多么大的差别之后,南潇开始发动了进攻。
一时间,南潇体内凝重的碧色苦海,逐渐翻涌起来。
被冰锥钉在高天之上的生命之轮,有几点水光滴落。
“啪嗒——啪嗒——啪嗒——”
水滴撞上了悬鱼生命之轮与苦海之间的青石长阶上,又被阶梯所吸收。
那便是神桥。
懒肖此刻只觉得体内有无穷的神力在浩荡,只不过是轻轻推开那一扇门,便有冰霜覆地。
原本还是无孔不入的地之波动,顷刻间就已经沦为了三尺冻土。
这也只是南潇外放神力的最初。
但张天豪并不是轻易认输之人。
哪怕是他曾因为一点小小的成就而沾沾自喜,恃才傲物,但不可以否认,张廷豪确实有极大的战斗意志。
此时此刻,明明在土行术法被废的情况之下,张天豪并没有放弃,更不会中南潇的计谋,在冰上滑行。
张天豪踮起脚尖,有两道深青色的犁刀自鞋底射出。
这两道青色犁刀极为坚韧,竟然轻松刺破南潇消的三尺寒冰,让张天豪平稳的站在冰面之上。
南潇微微皱了皱眉。
张天豪不过是命泉境界,但他的武力值非常高,早就元气圆满,周身神力流畅。
果然,自己还是小瞧了他。
南潇眸中微冷,一时间竟然没有可乘之机,似乎很难找到下手的机会。
难道,才刚开始,就要陷入僵局吗?
作为神桥境界的自己,竟然拿不下一位命泉之修?
这种迟疑,很快就被南潇的战意所否决。
南潇当机立断,瞬间做出了选择。
既然如此那就以动破静,力破万法!
南潇如灵蛇,高高腾跃而起,并在空中利落地转身。
苦海中冲出十七道神纹,在《小千冶》的作用下,陡然变化成一条巨大的冰凌。
南潇手持冰锥,在空中变换方向,顶着白色狂风而动,拉弓如满月,勇猛地朝着张文豪的面门射去。
“砰!砰!砰!砰!砰!”
饶是张天豪的力量强劲,也足足花了五拳才将冰枪打碎。
尚未等张天豪放下拳头,南潇便又手持一柄白色长剑,【控鹤】指法让其对思空长剑的掌控更胜。
张天豪尽管已经汗流浃背,但依旧不愿意放弃。
他脚下生出利刃,犹如挖渠垦溪,抬脚就又一次踢出数道风刃。
但南潇的速度更快,绕过风卷,眨眼间来到张天豪的身后。
“噗呲——”
剑尖入肉,产出一声闷响。
境界差距实在有些大。
尽管张天豪元气圆满,体力浑厚,但依旧难以抵抗南潇的长剑。
思空长剑被南潇推入张天豪的右胸,已经有点滴鲜血流出。
这还是思空长剑被南潇锤炼而成之后,第一次见血。
不知是何缘故,司空长剑竟然如一块水绵,在沾染张天豪鲜血之后,竟然重新恢复了极为洁白的颜色。
南潇竟然敏锐地觉察到思空长剑在吸收了人血之后,重量竟然有细微的变化。
似乎更轻了。
此时,擂台上下,全都是一片静寂。
之前还人声鼎沸的座台上,鸦然无声。
人们的目光紧紧盯着那柄散发着白色冷光的长剑,以及被长剑差点洞穿的张天豪。
只要南潇再稍微用力,恐怕张天豪即将身死当场。
擂台上的局势已经很明朗,可张天豪迟迟没有认输。
主持赛事的评委和裁判,无一发言。
“还不认输?”
南潇微微抽出匕长剑,美眸扬起冷色,轻声问道。
他气定神闲等待着,脸色铁青,咬着牙,不愿认输的壮汉张天豪。
张天豪的眼神由不甘心到颓废,赤裸着上半身的他,竟然又浮现出厚重的灰色土铠。
土凯夹住长剑,张天豪傲然挺立,不屈地高喊:“不认,再来!”
鲜血自伤口处不断地滴落,擂台之上的腥味越来越浓。
南潇不得不承认,张天豪的斗志十分昂扬。
但她不会因此手软。
南潇直面张天豪的意志,手中的长剑又深三指。
为了避免闹出人命,南潇莲步轻移,却颇有气势。
【纵神七步,猛虎出山!】
元气与神力的初次融合,在被南潇压缩到一定程度后,轰然爆炸。
借助反冲之力,南潇手中的长剑,硬是突破了土铠的夹击。
瞬间,张天豪的伤口血流如注。
这还只是第一步。
南潇单手持剑,另一只手也没闲着,借着冲击的余波,素手握拳,猛地砸向张天豪的后脑。
“砰——”
这一下再没有意外发生。
张天豪直接被南潇的拳头打晕,直直摔倒在擂台上。
鲜血顺着黄金缓缓下落,匕首纤尘不染。
南潇站在一侧,挥袖间收起了长剑。
裁判并没有站出来宣布结果。
毕竟所有人都已经知道了结果。
擂台之上,南潇的姿容清绝,冷却不傲。
光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已经证明了一切。
足够强大的南潇,用带着炽盛火光的炎拳,粉碎了所有的质疑。
观看这一处擂台的人们大多陷入沉默。
先前南潇被挑战时,几乎所有人都不相信南潇能战胜张天豪。
哪怕南潇领先张天豪半步,已经登临神桥,但他们依旧不信一个走捷径的女子能赢得胜利。
张天豪虽然修为只差半步便入神桥,但他本就武者出身,再加上修行土与风,防御极强,攻击力道很大。
在第一轮的几场战斗中,张天豪表现得可圈可点,颇引人关注。
所以人们都相信,只要张天豪把握机会,张天豪绝对可以将扎根不深的秧苗给狠狠踩在脚下。
可如今,南潇于冰上起舞,以点破面,长剑攻破石铠。
南潇用这场胜利,证明了她并非外强中干。
“啪!啪!啪啪啪啪——”
没多久,擂台之外,便响起了持久不绝的掌声。
无论之前他们在瞧不起南潇,但此时,他们充分认可了南潇的实力。
一切尊重,都来源于实力。
如果一个人总是得不到他人的尊重,原因就是那个人的实力不够强。
“我还是凡人时,便可胜过命泉修者。如今我已入神桥,由凡而玄,怎会退步?”
南潇听着四野的欢呼声,淡然地收起了长剑。
在成为修者之后的第一场战斗,她胜了。
虽然不算很轻松,但至少,她证明了自己。
南潇仰起头,看着高天里孤飞的鹤,心中越发平静。
追风赶月莫停留。
要往更高处。
第五十六章 再战祝辞
张天豪挑战失败,南潇守擂成功。
刚刚才热了没多久的肠子,又开始了长久的冷清。
但看客们并没有失去兴趣,依旧兴冲冲地在座位上等候。
随着一些人接连弃权,很快就轮到了第二百七十位。
南潇抬起了眼睛,心中微微一叹。
她聪慧过人,先前哪怕只是扫了一眼画卷,并将那些名字了然于心。
九年前的求取经历,三个月之中感受到的同窗之情,虽然已经随着时间的流逝而逐渐暗淡,但在南潇本就枯寂荒凉的岁月中,算得上一束微光。
【祝辞,命泉境界,岁十七。】
“祝辞,挑战南潇!”
第二个要挑战自己的人,果然是祝辞。
擂台之上,祝辞的相貌清秀,脸上的雀斑少了很多。
南潇在得到裁判的通知后,重新走上擂台。
每走一步,她心中的微光便逐渐变暗,直到心湖再无波澜。
这一切,并不为外人所知。
祝辞在看到南潇清丽绝尘的面容之后,眼睛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
一直以来,祝辞不断地逼迫着自己,努力修行,拼命修行,不顾一切地修行,都是为了弥补九年前的遗憾。
大概是上苍都在可怜她,让自己没有多大阻碍,就顺利突破到了命泉境界。
再加上祝辞本身还算有点聪明,凭借着驱雾和朽木这两门功法的重新演化,让她在第一轮的几场战斗中表现极为亮眼。
因此,祝辞的最终排名比张天豪、包菲还要靠前。
还没有开始战斗,祝辞竟然率先落下泪来。
如同梨花带雨,祝辞哽咽着道:“南潇,对不起!当时我实在没有办法,而且,而且那个时候,我是真心觉得跟你做朋友,对我来说是一种负担!”
还没有等南潇说话,祝辞又接着道:“可是这些年,在我被包菲她们欺负的时候,我才明白,原来只有你和于覃当初是真心的,没有任何功利心的,毫无保留地与我做朋友。可我那个时候没有珍惜!南潇,你放心,我再也不会跟以前那样傻了!”
就像是有野火在烧,死灰终于复燃。
“都过去了,很感谢在那件事情发生之前,我们曾是朋友。”
南潇不会既往不咎。
但是南潇更不会轻易泯灭故人昔日的辉光。
用袖子擦干了眼泪,祝辞清了清嗓,道:“南潇,很感谢你,所以我在想了很久之后,决定再送你一程。于是,我努力地战斗到今天,一步步爬到这个位置,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站在你面前,再次挑战你。”
祝辞的话语越来越清亮,再看到南潇略带疑问的目光,连忙压住了嗓音,低声细语地解释:“若是你胜了我,你晋级百名的机会就更大,再胜一场便可稳坐。但若是你败了,就别再逞强。你现在太抢眼了,木秀于林,容易被针对。”
南潇摇了摇头,谢过了祝辞的好意,柔声道:“谢谢提醒,我有我的路。来吧,让我们随后告个别。”
“南潇其实做个凡人也挺好的,为什么到现在还执迷不悟,这么勉强自己呢?”
说话间,面带苦涩的祝辞从轮海中祭出了那面巴掌大小的黄白旗。
旗帜迎风飘扬,色泽鲜亮,非常轻盈。
即将要对战的两人,心情都很沉重。
云雾初起,黄光飞射,遮天蔽日。
只身站在阴影中,看不清具体面容的祝辞再次开口劝道:“你现在认输还来得及,未来由我来扛!”
“我不。”
擂台的另一边,南潇沐浴日光,不为所动,坚定拒绝。
南潇虽然怀念过去,但绝不会愿意在同一个地方摔倒两次。
刹那间,有一道冰虹贯日,势不可挡。
“铿锵!”
火花四射,利器的碰撞竟将云雾点亮。
能站在场外观战的人,大都是见多识广之辈,自然窥破了其中玄机。
而这一幕也落到了高天上一些长老和掌教李太清的眼里。
绿袍依旧无言,魏紫颖沉默,其他的几位长老却低声交谈起来。
“想不到这女娃子竟将金行融到水行之中,再加上朽木之光的持久弱化……彼减我增,越战越强。只要能够坚持住,或许真的能赢,这娃子叫什么名字?我要了!”黄俊杰作为青崖福地正席第一长老,此时全然没有高人风度,乐呵呵地笑道。
“哥哥,那你怎么不看好另外一个人呢,她长得可真美呀!”作为双胞胎中的弟弟,如今已是青崖福地正席第二长老的黄英才,眼睛紧紧盯着倾国倾城的南潇。
黄俊杰笑意不减,感慨非常,道:“她呀,可惜了,如果她还有潜力可言,我倒是可以收她为嫡传弟子,终归是可惜了。为了之后的各宗演武和南岭试炼,我必须收一个拿得出手的徒弟,你们不能跟我抢!”
“跟你抢做什么?我早就有弟子了,还是仙苗,可比下面这丫头更优秀……”
黄俊杰与黄英才这对双胞胎,齐齐翻了个白眼,异口同声地数落:“好你个韩吉安,趁我们兄弟俩闭关的时候,竟然偷偷摸摸地干了坏事!”
“哎呀,你们就知道吵,光动嘴有什么本事?真有能耐的话,就去找龙门洞天的那些个长老们打上一架!不能的话就别在这闹腾,烦得很,简直吵死了!人家还想看那俩小姑娘战斗呢!”腰挎软刀的程娇抿唇,低声抱怨着,很是不满。
美女之间的战斗,只要没有打得太惨,那么基本上都是赏心悦目的。
更何况南潇的容颜近乎完美,动静相宜,举手顿足间皆是风雅,就连战斗时辗转腾挪的身姿都如画中仙人。
天地有大美,南潇亦然。
程娇本身也算是一位不可多得的美女,此时竟也不能免俗,甘愿向美而行。
……
……
……
高天上发生的一切,激战正酣的南潇和祝辞并不知晓。
昔日的好友,如今却在擂台上搏杀。
刚开始还算有所保留,但是随着战斗的升级,越来越强大的术法攻击无法超出了控制。
南潇速度极快,脚下冰花弥漫,竟然只能冻结部分的水雾。
堂堂神桥境界的南潇,轮海中的神力应该比命泉境界的祝辞要浩瀚才对,可是现在竟然对拼个势均力敌。
归根结底,南潇一步神桥,道之基并不算牢固。
再加上南潇在遍地枯草中战斗多时,速度越发迟缓。
祝辞的手中,黄白旗帜先后翻转。
夹杂着金行的水雾和昏黄的朽木之光,犹如实质利刃,不断的侵蚀着南潇的霜雪。
终于,侵蚀达到了一定的程度,三十六滴金色水箭,带着可怕锐芒,朝着南潇疾驰而去。
一时间,南潇竟然难以脱身,只能被迫接受这些攻击。
即便是南潇早已在体外附着三层冰甲,更有金钟神光护身,也被强大的冲击所震伤。
南潇嘴角溢血,眼中战意高昂。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谷雨,湖光山色!”
在炎拳、小千冶之后,第三门早已入门的玄法终于被南潇施展出来。
面对战斗表现极为夸张的祝辞,南潇再也不能有所保留了!
否则,真有可能失败。
在运转谷雨玄法后,南潇的脚下瞬间出现一滩冰湖。
于是,南潇便以雾气为水面,运转湖水中浩瀚如的神力,与脚底被极限压缩了的元气漩涡撞在了一起。
“轰隆隆!”
元气漩涡与山水神力互不相容,势如水火,果然发生了剧烈的爆炸。
【纵神七步,鲤鱼跃冰!】
借助着反向的冲击余波,南潇脚踩鲤鱼之背,顺利突破重围。
艰难蹚出了泥淖,重获自由的南潇,更加觉得身体轻盈。
“你出来得比我预期还要早上不少呢!”
在白色神力辉光的映衬下,祝辞脸上的雀斑犹如繁星点点,瑰丽却遥远。
祝辞轻声笑着,略带沙哑的声音中,暗含一些顾影自怜的妩媚和破镜难圆的哀伤。
但她的动作却没有半点犹豫。
黄白旗帜在祝辞的手中猛烈摇晃,又有数道金光四射而出。
每一束金光均能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带着森冷的锐芒,冲击南潇的胸膛。
但这些金光的速度即便是再快,也再难追上重回神桥巅峰的南潇了。
【纵神七步,鲤鱼跃冰!】
又是同一招。
南潇在空中变换方向,轻松避开了那些金光,并安稳落在祝辞的一步之内。
接下来就没有悬念,南潇抬手便夺走了祝辞的黄白旗。
“你又输了。”
又。
祝辞身体一震,眸光中有水光潋滟。
尚无春风起,就有秋波黯淡消逝。
“送君至此,还请今后珍重。”
祝辞慢慢弯下身来,双手举过头顶,向南潇郑重告别。
“同祝。”
南潇淡然处之。
她其实并不太在意祝辞的内心想法。
无论她祝辞今日的挑战,是故意针对还是另有苦心,都与自己无关了。
于是,南潇没有回应,转身离开擂台,坐回原来的位置。
祝词辞缓缓起身,目送着南潇的背影,没有流一滴眼泪。
她的内心空空,比雾还散。
在排名第九十七的位置上,已经连胜两场的南潇盘膝静坐。
她需要尽快地恢复神力,毕竟之后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无论是高天之上,还是擂台外观战的人群,目光都直直盯着敛眸修行的南潇。
在之后,接连又出现了几场挑战。
只可惜已经没有太多人关注了。
不再掩饰自身修为的南潇,在修行的时候更显飘逸灵动。
一袭青衫在微风中飘摇,长发披散。
头上别着一支古朴无华的灰色木簪。
眉若远山,鼻峰挺秀,唇敛春光。
少女将开未开的美好,在强大实力的映衬下,越发夺目。
韩非仁、贾斯、赵武昌、南宫斜阳、于覃等人全都喉咙发干。
就连高天之上的几位长老,看向南潇的眼神更加幽深。
也不知是过了多久。
南潇睁开了眼。
眉尾斜挑,眸光清亮。
如有瑞凤腾飞。
第五十七章 接二连三
青崖福地传承久远,已是上千年。
凡人的百岁长寿,在修者的眼中,真如云烟一般,渺小而孱弱。
这大概就是为何人们如此渴望修行的原因。
即便红尘问仙是无数个时代修者们最遥不可及的梦,可依旧有人乐此不疲,向道而行。
更何况,一旦境界突破,增寿只是其次。
强大的实力,才有资格在大世横行。
试问古今少年,谁不曾怀揣着炽热的梦呢?
如今,南潇坐在看台上,默默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才走下不久的擂台,更是南潇关注的重点。
在那擂台之中,似乎有高手布置过不朽的道痕。
之前的接连大战,让擂台的几处地面,近乎要四分五裂。
可在道痕的作用下,空中像是有一只大手,将凌乱的碎石填入沟壑,而后有神光一抹,裂缝变细纹。
在下一名选手登台之前,擂台又恢复如初,地面干净且极为齐整。
这一变化,也被不少人看在眼中,只不过并没有引起讨论。
原本还算热闹的氛围,在接连几场弃权后,开始变得冷清起来。
在亲临南潇两场极为精彩的战斗之后,一众看客,对于之后陆续登台的修者们,没了多少期待。
孤天里的鹤于低空盘旋了几次,兴致索然,挥动着薄而远的长翅,飞离了此地。
远处曾频频回望的鹿王,转过顶着巨大枝桠的头颅,在轻啸几声后,便带领着鹿群,游戏山林间。
看台上的人们不再专注于擂台,三三两两聊天,或者打盹,或者修行。
高天上的青崖诸峰,也都在凝眸修行。
所有人都深知,第二轮大比,是为了选出前一百强。
而如今在画卷上,却有一百八十七个至少是神桥境界修者的名字。
再算上来自龙门洞天、烛举洞天、云海楼、落荷福地这些强势宗门的七位少年修者,以及一众长老和传法上人们的亲传子弟……
满打满算,真正能够算得上是强者的修者,才勉强接近二百名。
不用想也知道,采用末位挑战这种方式进行的演武大比,时间越是往后,战斗就越是精彩。
因此,被迫接受两场挑战的神桥之修南潇,为众人提前展示了什么叫做是精彩。
时间缓缓流淌,山林间不时还能传出呦呦几声鹿鸣。
青崖福地似乎又恢复了往日的平和,偶尔的几场战斗,甚至比不上药农们河边擂衣的响。
第二百五十七位,严忠帅,弃权。
……
第二百一十六位,吴秀芳,放弃挑战。
……
第一百九十六位,周青青,无意登台。
第一百九十五位,次席长老之徒的孟涛,因病早离席。
再之后,出身落荷福地的端木诗,来自云海楼的端木千凝,拜师于烛举洞天的李鑫、白云逋,和赵无眠,以及贵为龙门洞天的七杰之一的谢长均以及其侍女鲤玖儿,竟然全部放弃了挑战,让人们震惊不已。
有的修者算是见多识广,在皱眉细细思量后,低声道:“会不会是掌教和长老们怕输得太难看,许下那些天骄们好处,才让其弃权呢?”
闻言,很多人犹如斗败了的公鸡,先是惊疑不定,后又失魂落魄。
这时候,久不发声的懂哥不负众望地站了出来,一边暖场一边反驳,斩钉截铁又意味深长地说道:“那样只会更难看,至于原因嘛——”
朝着青澄仙子的方向努了努嘴,懂哥很是感慨,抚了抚并不存在的胡须,徐徐感慨:“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哦……”
他人的议论暂时按下不表。
一直关注着赛事的南潇,此时亦有些吃惊。
让南潇没有想到的是,与青澄走得很近的谢长均,竟然没有挑战自己。
甚至还阻止了别人对自己的挑战。
不过,南潇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心情更沉重了。
出身龙门洞天的谢长均一身修为虽然不高,却拥有着极为不凡的实力,更修行了极为霸道的雷法。
察觉到众人惊讶的目光,谢长均昂首挺胸,满脸傲然地朝着南潇走去。
人群哄地散开,为谢长均挪开一条畅通无阻的路。
作为龙门洞天最为年轻的七杰,谢长均年纪虽小,不过十岁出头,但是骨子里头的邪恶比之陈年老怪还要多。
即使面颊上还有一点点婴儿肥,但眉宇间尽是毒辣。
在走到南潇身前后,谢长均下巴高抬,冷声道:“你真以为我大发善心要放过你?是青澄姐姐跟我说,让我放你进入第三轮,她想到时候好好调教你!而且,到时候拔光你的羽毛,让你在众人面前原形毕露!到时候我看你还傲不傲!嘿嘿,想想都很刺激!”
虽然离第三轮还是很遥远,但是谢长均已经想入非非,甚至开始流起了口水。
南潇面色发冷,她此时只觉心中有怒火横生,就连玄冰苦海都险些涌现惊涛骇浪。
只不过,她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无视咄咄逼人的谢长均,敛眸修行。
没有顺利发泄怒火的谢长均还想继续纠缠,却被侍女鲤玖儿给拽走了。
南潇虽然耳边恢复了清净,但心中却依旧有浪涛冲天。
难道,真的要那么早对上已经步入彼岸境界的青澄吗?
即便她如今修有七门玄法,且皆以入门,甚至有几门算得上是小成,但南潇心中还是没有太大的把握。
怎么办?
南潇努力地平复好心情。
现下只有努力地将自己变得足够强大,才能够应对未来的敌人,坦然粉碎一切来袭的恶意。
————————————
擂台之上,比武依旧在进行。
修者到了神桥,也分上下和强弱。
即便是有些如雷贯耳的名字,只是因为参赛的时间太晚,所以才排名靠后。
但是那只是少数情况。
因此,第二轮的修者眉心数字的大小,在某种程度上确实能说明一些问题。
一般来说,实力越强的人,知道的消息最少,也越有资格最先去报名。
而南潇之所以能在一百八十多名神桥及神桥境界以上的修者中排名相对靠前,只是因为她那一天刚好起得很早。
再加上她是追寻晨钟而去,得知宗门大比将要开启的时间并不算晚。
在南潇敛眸平息心中怒火时,擂台上的“过场”还在裁判们的安排下,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自一百八十七名至一百六十五名,跨度已经超过了二十位。
修者们接二连三地放弃,时光飞速流淌。
直到画卷上的光,落稳在一个熟悉的名字上。
第五十八章 洛河玄远,青玉横刀
流光在画卷上停稳,紫色的名字熠熠生辉。
南潇凝眸,望穿辉芒,看清了刻在那个位置上的名字。
曹昌学。
跟张天豪一样,曹昌学同样是因为习得而备受宗门的一位长老所喜爱,并被那位长老赏赐了一块极为珍贵的纯净源。
曾经在野外试炼还需要与于覃舍命相救的贫苦少年,如今竟然走在了算是世家出身的于覃之前。
紧接着,又发出了一件让人们惊掉下巴的事。
排名在一百六十五的曹昌学,竟然顶着得罪青澄的风险,挑战南潇。
在南潇的记忆中,曹昌学似乎唯于覃命是从。
事实上,确实如此。
在与于覃交流之后,曹昌学才干脆利落地跳上擂台,而后高声道:“曹昌学,挑战南潇!”
甚至于,无视其师尊的眼神警告,提起青玉横刀,刀尖直直插入了才平整不久的地面。
在擂台之外,与曹昌学关系颇为紧密的于覃,此时红着眼睛,继续低吼道:“昌学,一定要战胜她!千万不能让她进入第三轮!”
曹昌学重重点头,应道:“师兄放心,这一次,我绝对不会再输了!”
其实,曹昌学之所以做出挑战南潇的选择,也是有一定自己的私心。
几个月前,还是命泉境界的自己,竟然输给了凡人南潇,这让他耿耿于怀。
如今,刚好可以趁此机会证明自己,洗刷耻辱。
除此之外,凡是于覃的要求,曹昌学一定要遵从。
自从那一次被于覃舍命相救后,他就发誓,此生定要报答于覃。
曹昌学的心事并没有隐藏,南潇知道其意志不会轻易转移,故而登台。
算起来,今日里已是第三次了。
战斗开始。
曹昌学仅仅是站在那里,就有莫名的气机在流淌。
高天之上,掌教李太清与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的眸子,俱是一亮。
擂台中,南潇还未有动作,便发觉视野中尽是风漩,耳边更有嗡鸣声阵阵。
很难想象,在山谷之内,没有被灵力所侵占,居然会有微弱的地鸣。
那竟然来源于曹长旭的旗下轮海。
眸中有高山和流川一一凝聚,而后悠然散开。
在眸术定风波的加持下,南潇的目光深远,竟然能直窥本质,看透那风声的来源。
只不过也仅仅是能够看出而已。
事实上,就算南潇没有看出来,曹昌学也会给回解答。
青崖福地的宗门演武,有一条新规则,便是——
在擂台上的战斗中,双方都需要将自己的所学玄法和将要施展或是正在施展的手段提前说出来,以提醒对手。
如此一来,更能够考验对战双方的战斗才情和随机应变的能力。
更方便青崖福地的掌教、长老和一众传法上人们,选择可造之才。
对曹昌学所学功法知之甚少的南潇凝眸静观,迎风不动,决定以不变应万变。
只见曹昌学站如青松,张口就吐出一口清气,高声道:“洛河清玄,飓风力场。”
顷刻之间,那道清气,竟然与曹昌学苦海中的波涛声齐齐震荡,且与脚下嗡嗡地鸣同频而动。
有虚而实,地发杀机,大风渐起。
曹昌学的风,虽比张天豪的风更慢,却更宽阔。
南潇心神俱震,曹昌学驭使的风属玄法,实在是太过强大,简直超出了南潇的想象!
就连高天上的掌教李太清和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都面露古怪的回望站在最后边的一位白发苍苍的传法上人。
此人,正是传法于曹昌学的老人。
老人脚踩蔚蓝神虹,拱手笑道:“曹昌学那小子本来就资质颇佳,所欠缺的只是一个机会罢了。《洛河遗策》的来历,掌教你也明白,太挑人了,所以,这个弟子哪怕不听我的话,应要参战,我也要珍惜,毕竟能得到知恩必报的弟子实在是太难了,所以还请您原谅痴徒,他并非故意得罪您爱徒的……”
青澄仙子面色一变,连忙解释说不敢不敢。
白发老人笑了笑,退到最后。
掌教李太清和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沉默不言。
洛河,是中南端的一条古老河流,古老到说可以追溯到数百万年前。
在那遥远到难以想象的神话传说中,有仙尊曾开天辟地。
其间——
有清气上升,化作天宇,高悬世外。
亦有浊气下降,凝练大地,托举众生。
总之,洛河的来历极大极远。
而曹昌学竟有机缘,修行“洛河清玄”古法。
了解内情的人,更会觉得曹昌学的潜力惊人,压根就不弱于寻常仙苗了,甚至是远远超过。
要知道,曹昌学所修的功法,能以古老的洛河与玄妙无穷的清气为名,必然非同凡响。
南潇飞速回神,谷雨中的湖光山色化作漫天水雾,苦海神力奔腾,使得冰霜能以最快速度在擂台上蔓延,其中更藏着数根尖锐无比的森寒冰凌。
曹昌学任由水雾加身,张嘴就能呼出一口清气。
东南西北,上下左右。
八方俱来风。
水雾顿时散去。
随后,曹昌学竟能够凭虚御风,速度比神虹要快上数倍,身法极为轻巧,躲过了冰凌的突袭。
哪怕是南潇持续化轮海神力为冰霜,曹昌学的身法捉摸不定,蔓延的冰霜都碰不到曹昌学的衣角。
不仅如此,曹昌学还能够在躲过南潇冰凌疾刺的同时,挥动青玉横刀反击。
理论上来说,当速度足够快的时候,风应该是不会有太多力量的。
但是曹昌学却不同。
他手中的青玉横刀,势大而力沉,竟能够因为速度而得到极大的增幅。
运逸翰以傍击,鼓奔飚而长驱。
曹昌学挥刀,每多一次的劈砍,神力笼罩范围便远过一丈,古怪力场的威力亦增长一倍。
南潇退无可避,哪怕她极力运转火焰,但是只在几个呼吸间,拳头上就只剩下一点点温热。
虽说风能助长火势,可南潇此时竟然被那古怪飓风力场针对得连火都生不出来。
这前后的一切发生得极快。
本来还能够身轻如燕的南潇,在众人的眼中,好像是被困在了一个满是陷阱的泥塘中,速度骤降,甚至连走动都很艰难。
面对即将迎来的青玉横刀,南潇只好运转小千冶,将苦海神力凝练出玄冰之铠,再以肉身之躯负甲,硬生生地接住了曹昌学的几次劈砍。
但南潇还是小瞧了曹昌学在道法上的造诣。
在那青玉横刀之上,竟然有细密如丝的锋刃,在飞快切割着南潇的玄冰铠甲,犹如凌迟。
与此同时,更是有一股接着一股劲力,澎湃浩瀚,有隔山打牛之威,直接作用于南潇的五脏六腑。
不得不承认,如今的曹昌学,再也不是曾经那一个空有速度的莽夫了。
南潇紧咬牙关,努力地咽下口中的血沫。
在这种形势愈发危急的情况下,她的心境反而是越来越平静。
战斗中不能分神,这是无数修者以惨痛无比的教训,总结下来的经验之谈。
但南潇却不同,眸中山川聚散,只能防御的她,自然有更多的精力去反思,从而寻找其他可乘之机。
南潇对自己一步登天的弊端了解得很清楚。
根基不足,且神力稀薄易碎,更没有曹昌学浑厚。
即便是她曾借助谷雨的湖光山色,都没能够顺利地将寒冰雾气铺展,自然不会对曹昌学造成削弱影响。
小千冶能发挥出的作用极小,身上的冰凯已经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可能四分五裂。
而南潇苦修的炎拳,被曹昌学的风狠狠克制,已经半废。
敛息术与清灵经皆是辅助性的玄法,几乎是一点攻击力都没有。
虽然弑圣八法的攻击力极为强大,但也只是针对凡人而言,单凭元气驱使,威力并不算大。
况且就算是南潇能够再现元气与神力的碰撞,从而爆发出数倍于元气的威力,但也欠缺一个近身的机会。
且不说曹昌学可以舞动风云之力的青玉横刀,光是那极为古怪的立场,都让南潇近乎寸步难行。
单靠南潇的“纵神八步”,想要在那密密麻麻无处不在的飓风力场中脱身本来就是难如登天,更别提靠近曹昌学的身了。
该怎么办?!
这还怎么打?!
南潇心念急转,记忆如同走马回灯,在白驹过隙的刹那之间,又抽丝剥茧地将求学与悟道过往回顾了数遍。
之前学过的五门学法,如今似乎都无法帮助南潇取得胜利。
仅剩的两种,真的能够让她力挽狂澜吗?
虽然很难,那如果不去尝试,又怎会知道最终结果?
南潇心中发狠,眸光灿若星辰。
她手中重持霜白如雪的思空长剑,直面携狂风与力场来袭的曹昌学。
第五十九章 燃命
凡人寿岁不过百余年,命轮难新。
岁月无痕,史书仅陈少许修者峥嵘。
上一次宗门演武大比,还是二十年前。
曾经在擂台上崭露锋芒的人,此时已经成为青崖福地为数不多的高峰。
而今,在擂台之上激战正酣的两人,其威势,似乎更胜当年。
高天外,有灵鹤被清风吸引,缓缓低旋飞入山谷。
山林中,更有鹿王低啸,登石遥观。
在擂台之外,围观的人们几乎都屏气静坐,不敢惊动在擂台上生死厮杀的南潇与曹昌学。
其中有不少人是新入门的道童和才踏入修行没有十年的修者,他们没有经历过二十年前的战斗。
或许有部分修者旁观过包万与昔日仙苗朱欣怡的交手,但当时也只是点到即止,并不像现在南潇与曹昌学那样,几乎随时都要分出生死。
行路难,并不是所有的修者们都是愿意为了虚无缥缈的仙而前行。
更多的人,只是想要活在当下,若能走得更高,那就看更多的风景。
南潇柔美却韧,曹昌学虽刚但傲。
围观的人群中,有些怀揣着远大理想的少男少女,对于未来想要成为的人,有了更为清晰的轮廓。
他们见到南潇持剑飒爽,观曹昌学御风傲然,对未来均流露出强烈的向往。
遥吟俯畅,逸兴遄飞。
不知不觉间,南潇竟然也成为别人心中的梦了。
只是这一切南潇并不知道。
事实上,面对根基深厚且修有强大古法的曹昌学,本就基础极差的她,再加上积累不足,早就已经捉襟见肘,轮海神力更是难以为继。
这一切,都有迹可循。
当初南潇闭关,借三枚百草丸便一步神桥,虽然听上去厉害,可那些都只是空架子。
古籍中,诸如圣体、羽化体、神王体、冥王体,凡拥有非凡体质的修者,若想突破轮海,所需要的天地精气几乎海量,如此才能为他们未来的无敌,打下坚实的大道根基。
只可惜,当初本就没有多少寿命且资质极差的南潇,没有别的选择。
她只能过早地将所有潜能强行兑现,从而才有资格与不公的命运争上一争。
风声吹断笔者的回溯,大道只能向前。
在那擂台之上,将《洛河遗策》中记载的古法演绎得淋漓尽致的曹昌学,英姿勃发。
他嘴角微扬,似乎已经胜券在握。
洛河玄远,飓风力场更重。
只是,南潇并未放弃。
一切尚有转机!
“金戈,锐明斩!”
电光石火之间,南潇手持思空长剑,奋尽全力,与挥至而来的青玉横刀对撞个正着!
即使在这个生死关头,南潇依旧保持着理智,将自己的功法说了出来,哪怕是因此又多流了一口血。
《金戈》作为青崖福地每一位道童都能够学习的基础法门,之所以能被南潇选中,原因就在于它是青崖福地少有的具有强大攻击力的基础功法。
其中,《金戈》所记载的锐明斩,更是只注重攻伐之力。
将体内的神纹以特定的方式与顺序编织成型,再经由轮海锤炼之器的催动,就可以形成一道极为霸道且锋锐的外放刀锋。
神力越强,这股刀锋的杀伤力就越强。
若是将苦海神力全都倾注于刀锋之中,那么,金光锐明斩甚至可以三倍增幅自身原有实力。
这正是青崖福地那些尚未修有所成的修者们,仍旧敢凭借着相对弱小的肉身,前往南岭猎妖的原因之一。
只不过,有得必有失。
在某种程度上,金戈锐明斩算得上是燃命之术。
一旦使出这一招,修者就会陷入长时间的疲惫,甚至有可能对自身的道行与寿命造成极为严重的影响。
南潇凭借着超人一等的悟性,将《金戈》篇章中注重杀伐的金行道法“锐明斩”,演绎到了极致。
在抹去了金戈锐明斩自身存在的巨大副作用之后,南潇又将本来应该外放的锋芒内敛于身,从而保证每一次的攻击都能够达到出人意料的效果。
虽然说锋芒在内敛之后,最终的杀伤力不复当初,但也能够将南潇自身的实力放大到两倍。
但这也足够了。
千万不要小看这两倍。
有的时候,失之毫厘,差以千里。
修者的战斗,不仅仅是局限于双方玄法妙术的对轰,更是对各种时机的把握。
在实力差距太大的情况下,自然不会考虑那么多。
但若是两个人势均力敌时,有一个人突然间能够爆发,那么,胜利的天平便会发生倾斜。
这也就是南潇为何会一直以来都没有主动地将这门主杀伐的金戈给暴露出来。
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
如今,时机到了。
金戈锐明斩作为压箱底的又一门绝学,在南潇即将败北之时,被她全力施展而出。
轮海中的数十道神纹被南潇以特殊的排列方式,编程成一种诡异的金色纹路。
而这道金色纹路,竟然顺着苦海蔓延开来。
眨眼间,南潇的身体发肤、体外冰铠,以及手中的白色长剑上,均有淡金色的烙印在微微闪动。
“战!”
南潇亦是杀出了血性,她手中的思空长剑如有火在燃烧。
金光流淌着锐芒,双刃与剑尖缠绕着神秘符文。
思空长剑似乎脱去了平凡的外衣,金行辉芒增其锋锐,并在南潇苦海玄冰加持下,多了一层冻入骨髓的肃杀。
“铿锵!”
巨大的声响,带着余音,让部分坐在擂台外却修行较低的修者们耳中溢出鲜血,受到了不小的内伤。
两柄被神桥境界的修者锤炼许久了的神兵利刃,终于在擂台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一起。
白色长剑与青玉横刀对撞,犹如针尖对麦芒,偶发出强烈的火光。
不远处,又有一个懂哥站出来,道:“以卵击石啊!一个女子,还那么年轻,力气也没长全,更没有非凡体质,如何跟同境界的男性修者对拼力气?就算是使出来金戈锐明斩这一燃烧生命的禁术,但她可曾想过,哪怕这一战她胜利了,但一身的伤痕,越发狭窄的道途,还能有未来吗?”
这一位懂哥说的话确实有几分道理,至少从口气中是能听出来他的遗憾与心痛的。
于是,立马就有人附和,抢声道:“对啊!她还是太难了,不然凭借她之前那两场表现,至少能拜入一位传法上人的门下,甚至是次席长老也会垂青于她。如此一来,南潇这个小姑娘,今生晋升彼岸境界还是很有希望的。”
“可惜啊,唉……”
有些人真心为表现极为惊艳的南潇感到遗憾,但更多人只是冷漠静观。
不久前败下阵来的祝辞,看到台上的南潇竟然使出燃命之法,险些落下热泪。
她转过头,望向讨论的人群,叹息道:“空谈希望,又怎会有希望?”
不是所有人生来就是那么幸运。
世道总有不公,所以才有人逆天而行。
若身怀不幸,那更要努力去争。
把光明的未来,给赢过来。
哪怕是燃烧生命。
虽死无悔。
第六十章 尘埃将落
大风再起,吹散了拼搏的意义。
议论话题重新转到了仙门择徒的标准上。
“为什么南潇和曹昌学之前没有被掌教以及那几位正席长老收为弟子呢?如今看来,无论是曹昌学和南潇,在道法的运用和时机的把握上,绝对不算弱啊!”有人提出了困扰他许久的问题。
一个男人撇嘴,随口回答道:“那还用说,无非就是他们当时不够强!况且,谁知道那些个仙苗,有没有藏着一些保命手段!”
亦有人反驳,“我看未必,估计也涉及到潜力吧?要知道,是金子,在哪都会发光的。”
“屁嘞,你们想多了,恐怕还有深层原因。要不然高天上站着的掌教和长老们,早就飞奔下来争抢南潇这个丫头了!”真正的懂哥再现,一针见血。
“所以,你最看好谁啊?”又有人问。
“曹昌学啊,他修行的功法,我看不透!”懂哥回答,毫不犹豫,口吻坚定。
有些人如身临其境,紧张的同时,又抽身世外地指点起江山。
但让那些人没有预料的是,发挥出自身两倍力量的南潇,居然成功地抵住了曹昌学力劈而下的青玉横刀。
紧接着,南潇竟然又做了一件让高天及看台上所有修者都目瞪口呆的事情!
本就已经透支潜能且还施展损己身道术的南潇,自爆了构建金戈锐明斩的所有神纹!
瞬间,火舌席卷整座擂台,并越烧越烈。
于眨眼间,这股自两柄利刃碰撞中迸射出的火光,便“气焰滔天”,迅速超出了曹昌学飓风力场所能够压制的极限!
这道火光竟然能够不受清玄飓风与古怪立场的影响,越烧越旺。
但火焰不分敌我,对战在一起的二人,都造成了极大的伤害。
但相对来说,发动爆裂突袭的南潇,并未因之身受重伤。
在外人看来,爆炸与火焰全都突如其来。
但身在局中的南潇,却清楚地知晓一切事情的发生。
毕竟,金戈锐明斩的神纹,是被她引爆的。
在南潇决定引爆神纹的那一刻,就已经预料到之后会出现的情况。
但即便如此,身处火焰中心的南潇,也小瞧了爆炸的冲击力。若不是南潇提前运转眸术定风波,山川作盾,并及时用神力护住眼睛,恐怕此时估计要双目失明。
所幸南潇的神力偏向于水,轮海高空中钉住命轮的冰锥以及漂浮在海面上的碧青色玄冰,在此时都发挥出了巨大作用,让那些火光没能侵入南潇的体外一寸。
甚至于就连熨帖的蓝色衣裙都安然无恙。
但后知后觉的曹昌学就没有那么幸运了。
在爆炸之前,曹昌学的浑身神力已经被风属性所占满。
更何况在那个时候,他的青玉横刀之上,密密麻麻布满了丝丝缕缕的风刃。
于是,当南潇引爆神纹的瞬间,风刃助长火星之威,势如燎原,迸射的火焰如同蛇蟒,冲天而起。
曹昌学怎么也没有想到,在自己占尽优势,即将赢得胜利之际,南潇居然会釜底抽薪,拼上今后修行路更窄的风险,也要将“金戈锐明斩”这一燃命之术施展出来……
采用以伤换伤如此惨烈的方式,只为能反败为胜。
真的值得吗?
此时此刻,无论是被火焰吞没的曹昌学,还是在擂台外观战的众人,全都陷入了沉默。
青崖福地虽然不禁止学童道子们修行此法,但也在记载玄法的玉渎之中,三令五申:若非生死存亡,万不可轻用此法。
可是现在,南潇竟然如此的刚烈。
明明这只是一场宗门的演武比试啊,南笑怎么会刚烈到这种程度?!
而且竟然让南潇成功的快要反败为胜了!
“啊啊啊啊啊!你—!好痛啊,我好痛啊!”
烈焰中,曹昌学如同枯枝,噼里啪啦地作响。
曹昌学扔掉手中的青玉红刀,双手紧紧按住双眸,想要压制住火光。
更有神力自苦海中冲出,自下而上逆流成河。
洛河清玄,本就包括了水、风与土。
清风上扬,是为高天。
厚土在下,是为大地。
洛河连接天地,水漫古今。
得到这一远古传承的曹昌学,亦是修行过水法。
此时想要将洛河的水光,将眼睛中和身上的火焰扑灭。
好在这些火焰虽然比凡间火焰炽热,但算不得灵异,更没有生生不息的特性。
可即便如此,心性极为坚韧的曹昌学,也忍受不住疼痛,脱力地跪在擂台上。
他的眼中,本来是应该有血泪流出,只不过血泪在半道上就已经汽化成雾。
曹昌学抱着头,痛苦地哀嚎着,让旁观的众人都心头一紧。
像是有数块大石重重地压在心里头,把部分看客焦灼得都喘不过来气。
虽然在水行的护佑下,暂无大碍。
但是余留的疼痛,依旧让曹昌学难以承受。
即便如此,曹昌学仍想下意识地找到武器来保护自己。
他一边哭泣,一边四处摸索着刚才被扔掉的青玉横刀。
已经疼到失去了理智的曹昌学,忘记了他其实是可以通过神力来遥控青玉横刀的。
四野沉寂,针落可闻。
祝辞眸光越来越亮,为正在擂台上舍命战斗的南潇而欢喜,眼神却十分哀伤。
纯粹的局外之人,反倒是看得一阵揪心。
有些人想要张嘴说些什么,却又不知若真的提醒了,是否会对赛制公平造成一些恶劣的影响。
若是因为提醒,而让这场战斗失效,那就太过于无情了。
因此,谁也没有出言提醒。
于覃站在擂台之外,眼睛发红,拳头攥得发白。
一边是心中所爱,一边是手足之情。
擂台上,曹昌学哀嚎,南潇静默。
在场外,于覃垂首,泪如雨下。
“唉……”
高天之上,贵为正席长老之一的程娇似乎有些不忍,刚想要洒出雨露,便被执法长老南宫守正阻止了。
他虽然与南潇因为道途不同而有点过节,但此时还是想要秉公执法。
在擂台之上,一切似乎都要尘埃落定。
相较于被火焰灼伤的曹昌学,南潇虽然双目发红,但其实力并没有受到影响。
此时,南潇就站在不远处,看着拼命捂着双眼,哀嚎着打滚的曹昌学,她心情复杂,悲喜交加。
因他人之痛而悲,更因自己反败为胜而喜。
手中思空长剑上的温度淡去,火色重新归为秋霜。
压住心神的不安与忐忑,南潇呼出一口浊气,冷声道:“你还不认输?”
看台上下,除了包菲、包万、青澄、赵武昌等曾与南潇有隙的人,无一不被南潇折服。
那如花似玉的面,那灿若星辰的眸,那傲岸不屈的鼻,那英姿飒爽的身,那超凡脱俗的法,以及那所向无敌的剑……
或许这一日之后,无论南潇有没有赢得最终的胜利,都会让人们对她印象颇深。
今后,在人们再谈青崖福地的天之娇女时,恐怕会在蓝河、青澄之后,又多出来了一位南萧仙子了。
当然,这一切能够发生的前提,是南潇最终能够在之后的几场激流中,全身而退。
第六十一章 有余
擂台之战,在南潇驻足停手中,暂时告一段落。
在那四碎的焦黑地面之上,仍有高温残留,附近的空气都为之颤栗。
几乎所有人都因南潇对战机把握之精准而震惊。
原本,南潇积累薄弱,且修行的玄法算不得高明,甚至对很多人而言,只是鸡肋,可以直接当场用最省神力的玄法破解。
而曹昌学的洛河与飓风,对青崖福地的一众修者来说,几乎是闻所未闻,但从南潇被束缚得近乎动弹不得中可以看出,威力极强。
更何况,曹昌学的青玉横刀,在材质上与炼制手法上,亦是不凡。
南潇的白色思空长剑虽然因为与青玉横刀的对拼而出现裂口,但在场修行高深或者见多识广的修者不在少数,他们能从长剑与横刀的碰撞声中,听出很多。
白色长剑在每一次与青玉横刀的碰撞中,都发出脆响,而青玉横刀却从始至终都没有变化。
南潇手中的剑鸣越来越弱,再看到南潇持剑的右手开始不由自主地颤抖,人们便已经料定南潇必败无疑了。
可观战的乐趣从来不在于看了一场胜负注定了的战斗。
如今,战斗才情惊艳的南潇,就赋予了擂台战斗的最高级别的意义。
在他们的视线中,南潇兵行险招,不惜以伤换伤,重创了曹昌学的双目。
果然,在这之后,原本胜负将分的战斗,瞬间又回到了平衡。
甚至于,让南潇占得了些许优势。
而在剧痛之下,曹昌学再也没有多余的心神去控制其身外洛河与奇特立场,只顾得上捂住眼睛哀嚎
于是南潇纵神七步又起,蜻蜓点水,顺利脱困而出。
“认输吧!”
南潇双目犹如烈火,但声音却清冷出尘。
她并非狠辣无情之人,看到曹昌学的惨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劝其早点认输。
但是曹昌学绝非轻易认输的人。
即便是他的视野中依旧赤色茫茫,再看不到四周的情景。
还有越来越强烈的疼痛,让他近乎崩溃,但仍有强烈的信念迫使他绝不屈服。
曹昌学趴在地上,双手四处摸索。
在南潇决定再烧一把火之前,他终于握上了那柄青玉横刀。
几乎是凭借着对风的绝对掌控,曹昌学竟然每一次都能够险之又险地避开南潇的长剑。
南潇凝眸,手中的长剑锋芒更盛,在挥舞中爆发出强烈的火光。
那是脱胎于炎拳的火焰之剑。
能够得到《洛河遗策》修行资格并且完美演绎道法的曹昌学,又为所有人展示了他极为强大的一面。
他竟然闭起眼睛,并借着耳中的风和神力的波动,去战斗。
大概是经常在山林中与那些妖兽们对战,曹昌学经过血杀锤炼出的战斗意志和直觉,让南潇都为之侧目。
即便是曹昌学现在双眸紧闭且心神受损,难以完全发挥出其神桥境界的实力,但是光凭着那一身健壮的体格与猛兽的本能,竟然也能够与南潇在短时间内斗个不相上下。
而且最为恐怖的是,曹昌学越战越勇,逐渐适应了眼睛的疼痛。
随着曹昌学的心神渐稳,南潇身周的古怪力场竟然开始死灰复燃,用不了多久就会再次限制她的行动。
曹昌学大口大口地呼吸着,清气悠扬,那传承古老的洛河似乎又要倾泻。
南潇目露杀机,不能再手下留情了。
再这么下去,她必输无疑。
于是乎,南潇暂时回撤长剑,又一次用出了金戈锐明斩。
条条金色细纹再次布满南潇的白色长剑,让那道锋芒更盛。
“洛河清玄,上善若水!”
感受到强横神力波动的曹昌学,咬牙低呵,同时将手中的青玉横刀劈出。
“铿锵!”
交锋声再起!
这一次的碰撞,比这之前更为强势。
古怪的立场融入刀刃之间,化作至柔至阴的水,将南潇的金芒敛至无痕。
于是,纵使南潇的战力倍增,那杀伐无双的长剑锋芒,竟在曹昌学有意识地防范之下,没能建功。
这一次,南潇终于意识到之前的小胜,是多么的幸运了。
洛河清玄,果真玄奥无穷。
南潇感受到那道道水光掠过长剑,层层向自己逼来。
面到这种情形,南潇只能先行后退,而后用炎拳,将水光蒸腾。
好在曹昌学的洛河之玄,主要被金戈锐明斩,给消耗了大半,否则还真难应对。
接连的战斗,让南潇的心神都有些疲惫,轮海中的神力源泉也不再像最初那样涌动剧烈。
不能再拖下去了!
若是让曹昌学睁开眼,那一切危矣!
南潇心中越发急切,再次发动了凌厉的攻伐。
“锵!锵!锵!锵!锵!锵——”
南潇的长剑又在与曹昌学的青玉横刀相较量,短兵相接之间接连有火花四射。
就在曹昌学对南潇的攻杀越发得心应手,逐渐掌控战斗节奏之际——
南潇骤然抽身回撤,但长剑依旧在前。
是时候了!
正是指法,控鹤!
每位修者都能与自身所练的兵器有极为亲密的联系,而如今,南萧便用自己的苦海神力牵连,御剑与曹昌学的刀相撞。
与此同时,周身澎湃的元气也化作细丝,铺下天罗地网,瞬息间就将曹昌学持着的青玉横刀与白色思空长剑给牢牢拴在一起。
甚至于,就连曹昌学的右手腕,此时也如同被控制了的鹤,被禁锢得难以动弹。
再之后,南潇又在呼吸间将纵神七步走满。
纵神七步与指法控鹤、眸术定风波等一样,亦不属于玄法秘术,南潇自然不用口述其来历。
她先是用蜻蜓点水从飓风力场中抽离,而后一个鲤鱼跃冰就摆脱了洛河悬溺。
猛虎出山后,又有羚羊挂角与兔子蹬鹰。
……
在走满纵神七步后,南潇的元力几乎沸腾,那是凡武的巅峰!
曾经祝台说过,有武者的功夫登峰造极,可诛杀飞天入地的修者。
如今,南潇终于靠近曹昌学的肉身,将有可能再现奇迹!
在人们的瞠目结舌中,南潇依然出现在曹昌学的身后。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自如。
在南潇有意的清灵与敛息之下,她终于在体内神力将要消耗殆尽时,无声站在曹昌学毫无防御的后背。
这一次,再无退路!
那就背水一战吧。
南潇的双手尽是金色纹路,那是倾尽所有神力也要重新点亮的锐金明光。
在金光之外,还有后招!
第六十二章 在黎明来临之前
在金光显辉中,洛河似乎更加邈远与苍老。
南潇决定背水一战,将所有的胜算,尽付之后的攻击。
那袭蓝衫终于猎猎作响,更有清亮的剑鸣响彻此间。
在第三次施展出金戈锐明斩后,即便南潇的轮海神力全无,但她依旧有元气残留。
弑杀八法,屠夫形意,杀生!
两枚苍白却又泛着金光的钉子被南潇凝聚而出。
长约一指,但其散发的森寒之力,竟然让看台上的修者们,感到后背发冷。
那是极致的杀意,犹如实质。
屠夫在杀牛时,为了让尸体最大可能地保留肉的鲜美,就不能让血流太多。
这种基于口感的需求,对屠夫们来说,是一种极大的挑战。
于是,就诞生了各种各样的新奇杀牛手段。
除此之外,在一代又一代的传承之中,不时还会有聪慧的屠夫,在不断精研后,又改进了杀牛之法。
比如,在万阶蜀道之外的半月怕。
那里的屠夫,是通过锤击的方式,将尖锐的钉子打入肉牛的头骨。
如此一来,可以使得肉牛在创伤面积最小的情况下,于最短时间毙命。
屠夫就可以获得极为新鲜的肉,和较为完整的牛皮。
虽然说这种杀牛的方式不一定是最优的,但在南潇修习的所有凡武和玄法中,破坏力是最强的。
几个月前,南潇就利用此法,九根杀生钉轮转,硬生生凿开了苦海,踏上了修行之路。
最开始,南潇在创设弑圣八法时,便回忆起年幼时看过王家老大当屠夫的场景。
那一根根流着牛血的尖锐长钉,曾经是侵扰小囡囡很久很久的噩梦。
不过,俱往矣。
南潇催动杀牛之钉,眼中的血色更红,那是比火焰还要旺盛的杀机!
在众人的一阵惊呼以及于覃等人的惊呼和请求声中,南潇竟硬生生地将两枚杀生钉牢牢地凿进了曹昌学的头颅!
即便是曹昌学急忙调动轮海神力,将修出来的风与水尽数护体,却依旧难逃杀生钉的恐怖穿透力。
“噗呲!”
犹如烈火烹油,杀生钉撞入了风与水中,而后依旧以所向无敌的力,冲破洛河秘力的阻拦,插入曹昌学的耳后。
“啊——,啊啊啊——”
擂台上,除了溅起的血水,更有惨烈的哀嚎。
曹昌学终于承受不住这种痛苦,青玉横刀啪嗒一声地摔落在地。
头颅之中,如有寒光在搅动,森冷的杀意似乎要把其中的一切都给冻结。
但在意识被冻僵磨灭之前,疼痛被最大程度地放大开来。
曹昌学再没有反抗之力,直挺挺地摔倒,溅起大片焦黑尘灰。
裁判急忙冲到擂台上,同时掀起袖子就将身染鲜血的南潇推出数丈远。
早就在擂台边上干着急的于谭,此时也趁着机会,飞上擂台。
他甚至没有看被裁判推倒在地的南潇,径直飞到昏迷不醒的曹昌学身前。
有强烈的绿色光波自于覃的脐下轮海中散发而出,将头颅上满是鲜血的曹昌学笼罩。
紧接着,在高天之上,曹昌学的师尊一边叹气,一边赶来,并为曹昌学服下了一颗紫色宝丹。
在曹昌学的师尊为曹昌学疗伤之际,包菲也小跑到擂台上,想要给看上去十分痛苦的于覃一个拥抱以示安慰,却被于覃狠狠推开了。
这一次的拒绝是在擂台上,包菲几乎颜面尽失。
恼羞成怒的她,竟将所有的错都归咎于南潇身上,尖叫道:“南宫长老!我举报南潇作弊!她使用了燃命之法,还不报所学玄经之名!据我所知,青崖福地的所有基础功法中,绝对没有她施展的那种诡异钉子!他作弊,罪该万死!请执法长老秉公执法,严惩此女,还演武大比以公道!”
包菲傲然站在台前,并伸出纤细的右手食指,直直指着在不远处重新站直身子的南潇。
那双漂亮的眼睛中满是恨意,嘴唇大张,蹦出大义与公平。
义正词严中,包菲站在的道德层面越来越高。
于是,高天之上,所有的青崖高峰均听到了包菲的声音。
南宫守正看到掌教李太清对着自己点头,便安心地驭虹飞落。
他潇洒地站在擂台上空三丈,眼中有精光闪烁,冷声质问道:“你使用了《金戈》中的锐明斩这一燃命之法,且接连使用了三次,为何仍有余力,且没有遭到反噬?”
南潇反手背剑,傲然道:“宗门中的《金戈锐明斩》确实有弊端。但我今日里所施展的金戈锐明斩,是由梁山道兄传授的。他将原本锐明斩中的燃命弊端抹去,虽然最终能发挥出的威力变弱,但相应的,需要的神力也锐减。”
南宫守正微微愣住,他没想到早已离开青崖福地多年的梁山还能有如此超然才情,竟然可以把燃命之术的弊端抹去。
南潇之所以将改法之事推到梁山爷爷的身上,有两个原因。
一是梁山早已离去,就算是有人追究,也查不到人。况且梁山虽然性子较闷,但人缘不错,所有很少会有人找他的麻烦。
二是南潇不愿暴露自己,一旦让宗门那些长老们知道自己有些才智,只怕将来想要离开会更加麻烦。
天地如此之大,无论是之后要去复仇,还是去见证轮回,都要走出这里。
果然,在听到有人竟能改善燃命之法且保留部分威能后,青崖福地掌教的李太清和一众正席长老们全都坐不住了。
掌教李太清的修为最高,从高天到擂台,驭虹只是瞬息。
黄俊杰与黄英才、韩吉安、程娇、魏紫颖等正席长老们紧随而来。
执法长老只好收起部分成见,缓缓说道:“你将此法告知我等,自有掌教和我们来判断你言语的虚实。若是真,则既往不咎;否则,你只知欺瞒之罪?斩立决!”
垂垂老矣的赵发财更是抬手便掷出一座宝塔,将众人笼罩在内,不让外人知。
南潇心中叹气,终究是到了这一步。
但她的回答纹丝不乱,言谈举止全都表现得不卑不亢,将改善后金戈锐明斩的种种玄秘与变化,尽数说出。
不多时,掌教李太清和几位长老们带着改善后的保命之法满意离开。
老态龙钟的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收起宝塔消失,驭虹飞天时的背影似乎都变得年轻了。
执法长老南宫守正也记住了此法,他此时心情极好,嘴角微扬,笑道:“经过我们确认,南潇没有作弊。她最终施展的只是凡间武学,一切合规合矩。好了,你们先退下,让比赛继续。”
此言一出,顿时议论四起。
是谁说凡武无用?
如今,南潇在战斗中身体力行,让凡间武学再现青崖福地,使得无数人为之惊叹。
尤其是那专门凿穿人体死穴的杀生之钉,让他们肢体生寒,后怕不已。
在之后很长的一段岁月中,当人们忆及杀生之钉时,都会不约而同地说此法太过毒辣,有违天和。
但在一路踉跄勉强走到这里的南潇心中——
那是破开黑暗,揭晓黎明的生命之光。
第六十三章 不战而胜
一旦风起,尘埃总是难落。
“不,我还没输!我答应了师兄,我一定要赢的!”
曹昌学恢复了意识,艰难地爬起来,头颅依旧有血,但是此时伤口已经接近愈合。
南潇的那两枚杀生钉早就在她被裁判推出状元的瞬间就已经消散成空气。
将坠在地上的思空长剑召回,南潇长身而立,剑指不肯认输的曹昌学,冷声反驳道:“你已经输了!”
但是并不是所有人都这么认为。
擂台之外的人们,有些甚至还在高喊,为曹昌学加油,不愿意他就此服输。
“不,我没输,我不是被你打败的!而且我也没有要求他们来救我!还有最后一招,我没输!”
才刚刚会恢复意识的曹昌学,此时双目赤红,除了是火毒未消尽,还有一部分是头颅中的血液逆流导致。
心中的信念竟然让他在承受巨大痛苦之后,重新燃起强烈的战意。
他绝对不能输!
他答应过了于覃师兄。
他一定会把胜利带给他的!
他不可以输!
曹昌学变得极为偏执,歇斯底里地叫喊着,想要改变这个结局。
裁判叹了声气,缓缓走了上来,柔声相劝道:“唉,小姑娘,你就给他一次机会吧,况且当时确实是我主动冲了上来,错估了战果,没有提前宣布结局。你给我一个面子,继续战斗,可否?”
南潇轻轻摇了摇头,不为所动,继续重复道:“他已经输了,我想不到继续跟他战斗的理由。”
裁判皱起了眉,聚音成线,压声说道:“别吃软不吃硬!要知道,曹昌学身后的那位师尊,来历不凡,就连我们掌教都不敢明着得罪他,你确定要冒天下之大不韪,一意孤行?”
“笑话,我青崖福地的教规就是如此吗?但凡是那些出身高贵的人,都有第二次机会,而我在擂台上舍生忘死,最终就换来了这样一个结局?”
南潇呵斥,清冷的声音传遍了擂台,就连裁判都没来得及阻止。
有少年仍有血气未灭,愤愤不平道:“对啊,凭啥还要给机会?刚才那么多人冲上去,曹昌学还吃了一颗灵丹,再比下去,明显不公平啊!”
“嘘——小声点,这个老头虽然是裁判,但是个欺软怕硬的主,而且心眼极小……”懂哥连忙拉住那个少年的胳膊,没让他继续仗义执言。
亲近于覃、曹昌学的那一伙人,则痛恨南潇的心狠手辣,埋怨道:“做事那么绝,一点也不顾及旧情,活该被那么多人恨!”
“唉,这妮子,虽然本领很强,可惜来错了地方……青崖福地,唉!当初我也是……可惜啊,当初我没敢说出来,可是,我说出来又有什么用呢?青崖福地,改变不了的……除非变得很强很强……”亦有人联想到过往遭逢的不公经历,为南潇感到遗憾。
站在擂台上,南潇只是眸光一扫,就看遍众生相。
修行至今,走到现在的高度,南潇绝对不会再因他人意志而活。
即便是遭受了裁判的不公正待遇,她依旧不为强权折腰!
裁判不再考虑南潇,斩钉截铁道:“只要还在这擂台上,那就由不得你!曹昌学,做好准备,我一升空,战斗就继续。”
“笑话,你这是要公然舞弊吗?”
南潇都要被气笑了,她又一次发觉,青崖福地的竟然是如此之腐朽。
在山清水秀的世外中,这里的人们即便是身穿七彩道衣,也遮不住内心的恶臭。
眼见这场闹剧越演越烈,曹昌学此时竟然默不作声,甚至在积蓄力量。
曹昌学为了完成之前的一句承诺,再也顾不得什么尊严,只想拿下胜利。
但是南潇却扔下了剑,傲然昂起了头,犹如白鹤望天,清丽悲凉。
“来吧,我就不信,青崖福地的高层,真的会在二十年一次的宗门演武上,任由这么离谱的战斗,继续下去。”
南潇虽然没有直言,但意思却很明确。
她扔下了剑。
却让裁判为了难,不敢真的飞起来。
曹昌学的气势瞬间萎靡下去,他自然明白。
一旦他真的去与手无寸铁且毫不反抗的南潇,恐怕整个青崖福地的尊严以及宗门大比二十年一度的神圣,都将会被他的行为彻底污去。
对青崖福地有深厚感情的他,敌不过大势。
但是,曹昌学不甘心!
他流出了血泪,啪嗒啪嗒地滴落在石板上,让高天上的师尊心动不已。
“还请掌教和南宫长老相助,我那徒儿性格执拗,若是这次没能如他的愿,恐怕今后会成为他的心魔。就算是洛河之书,再怎么超凡脱俗,我那可怜的徒儿若是走不过心里那一关,恐怕今后再也难成大道了!”
曹长学的师尊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此时他颤颤巍巍地鞠躬行礼,向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以及执法长老南宫守正哀声请求。
李太清眼中灰暗不明。
他其实已经心缠那一本洛河书许久。
偏偏曹昌学的师尊,来历又不俗,让身为青崖福地掌教的李太清,都不敢得罪。
况且,就算是请求他传法,那个老家伙的性格极为顽固,非说修行此书是家传玄经,更需要机缘。
李太清能在百年前的战斗中一鸣惊人,从而觉得机缘是靠自己挣的,而不是上苍或是他人给的。
现在,就是一个机会。
青崖福地的至宝,尊贵华美的绿袍披身,李太清一脸冷漠。
他既没有同意,也没有拒绝。
虽说南宫守正拥有着极大的权柄,执掌着整座青崖福地的所有门规法条。
但再是怎样万人之上,此时也得看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脸色行事。
擂台上,南潇不再仰头,而是直接盘坐在地,调息与养身。
那柄思空长剑依旧躺在地上,无人去动。
曹昌学目光呆滞地半坐在擂台上,不再流泪,脸上的血痕开始干涸。
裁判进退不得,只好留在擂台上,同时抬头望天,像是在求助。
擂台之外那些修为浅薄且出身一般的修者可能不清楚,但裁判却知道,举头三尺有神明。
因此,白发的裁判,不再强势,而是抬头以目光询问,想要得到真正青崖福地高层们的意见。
高天上,曹昌学的师尊咬了咬牙,再次出声道:“若掌教答应我三个要求,我洛氏一脉第三百七十四代传人洛云腾,愿将《洛河遗策》献于青崖福地。”
这一回,曹昌学的师尊不再卑躬屈膝,而是站直了身,坦坦荡荡地自曝来历,并说出三个要求。
掌教李太清眼睛一亮,道:“洛兄请讲,我青崖福地众修,必会尽力满足。”
第六十四章 渔翁得利
曹昌学之师,古老洛氏传人洛云腾,在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南宫守正、黄俊杰、黄英才、韩吉安、赵发财、程娇、孙越、紫魏颖这八座高峰面前,依次提出了三个要求。
“第一,我要十株千年灵药,千粒蕴灵丹。”
青崖福地李太清面不改色,道:“纵使是二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夺魁者才能得到一株千年灵药和五颗蕴灵丹。洛兄你要的实在是太多了。”
洛云腾黄发垂髫,笑着道:“我加入青崖福地已有百年,对宗门的积累还是有所耳闻的。这些灵药和蕴灵丹,并不算多。况且,我洛氏一族的《洛书》传承古老,真是可以追溯到神话时期。”
执法长老南宫守正出言,纠正道:“洛道友,可你的《洛书》只是残卷。若是按照你的说法,我青崖福地同样传承古老,毕竟《道经》也是神话时代的古天尊所著!”
洛云腾并未纠结于传承的完整与否,反问道:“我那徒儿所修行的洛河清玄、飓风立场和上善若水,其威力,比之《道经》轮海篇残卷如何?”
南宫守正顿时哑口无声。
李太清思量片刻后,道:“可以,请洛兄继续说出第二个要求。”
洛云腾点头,露出果然如此的神色,而后继续道:“第二个要求很简单,让我那痴徒,与下面的女娃娃,再斗上一场。不知南宫守正长老觉得,此战可合乎青崖福地门规?”
南宫守正长老抬头望向李太清,见李太清点头,道:“虽与法不合,但法理之外,更有人情。洛道兄一心为徒着想,这个要求,我们青崖福地可以满足。”
“至于第三个要求,就更简单了,我寿命将尽,曾经的死敌也在我躲在青崖福地的这些年中陆续死去。所以我想趁着身子骨还走得动,要带徒儿回到故土,认祖归宗。”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见又有人想要离开青崖福地,心中有些复杂,但依旧点头。
“大善!那等此战结束,我便将《洛河遗策》完整呈上!”洛云腾鹤发童颜,站在云端,放声笑着。
与之同站一朵云端的八座青崖高峰,并未从洛云腾的笑声中听到喜悦,反而是空洞。
曾经传承古老,辉煌一时的洛家,竟然落魄到这个地步。
洛云腾作为洛家的唯一传人,都要被追杀大半生,直到晚年才敢走出去。
至于曹昌学是否是其血脉,在李太清、南宫守正等人的眼里,并不是什么值得思量的事。
世间无新事。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去。
哪怕是实力远胜凡人的修者,亦不能免俗。
高天上的生意已经做完,在青崖福地一人之下的执法长老南宫守正落下云端,并让苦等许久的裁判先行下去。
南宫守正目光慈祥,劝道:“唉——南潇姑娘,你便应战吧。我保证之后会绝对公平,绝不偏袒任何一方!”
南潇结束了调息,睁开了眼睛,道:“那之前的公平呢?”
这个问题一针见血,南宫守正不知该如何回答,只好避而不谈,打算许诺其好处,柔声道:“掌教与七位正席长老全都在关注着此战的结果,战斗是必须的。当然,现在你若是好好表现,必定前途无量,甚至会被一些长老们收为亲传弟子。”
“你们一定要让战斗进行下去,那你们有问过我的意见吗?还是说如果我不接受的话,你们就立马判我为输?但我之前已经赢了,只是不能被抹杀的事实。”
南潇可不是能够让别人随便拿捏的,并没有被南宫守正画下的大饼所失去理智。
南宫守正曾与南潇有过道途之争,见威逼利诱均不能成行,便没了耐心,道:“你如何能战?”
“我不知道曹昌学背后的神秘师尊许下了什么好处,让青崖福地的掌教和高层们全都答应了对决。”
南潇缓缓站起身来,不徐不疾地继续说道:“之前我已经赢了。但是既然作为青崖福地的弟子,我当然要为青崖福地的发展与兴盛效力。可是,若是我继续战斗,面对已经恢复神智的曹昌学,我没有活下来的把握。因此,我是可以应战,但曹昌学背后的神秘师尊、青崖福地的掌教和长老们,都必须答应我三个条件!”
竟然又有人提条件,还是三个!
“你有这个资格吗?”
南宫守正皱起了眉,冷声质问,同时不动声色地释放出部分神力,以让南潇知难而退。
面对南宫守正这位道宫境界修者离体而出的神力威压,南潇只觉自身的存在犹如水中浮萍。
但她瞬间回过神来。
在她六七岁时,都能以孱弱不堪的肉体凡胎闯过万阶蜀道,眼下的神力威压又算得了什么!
南潇站定如松,眼神明亮,绝不屈服。
掌教李太清叹了口气,又一次飞落,站在执法长老南宫守正的身前,道:“说出你的条件。”
“第一,我要你们之间交易内容的一半,并放入储物法宝中交给我。”
“第二,我要洛河清玄的修行之法,现在就要!”
“第三,我要离开青崖福地,你们不能阻拦!”
南潇一气呵成,中间没有停顿,态度坚决,话语肯定,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
掌教李太清的眼中闪过一丝杀意,南宫守正更是想要出手教训面前这个无法无天的臭丫头。
就在李太清还在思考怎么处理硬骨头南潇时,曹昌学的师尊,洛家最后一代传人的洛云腾驭虹而至,高声道:“第二条,我应下了!”
在上下打量南潇一番后,洛云腾目露赞赏,叹息道:“你确实更有契合修行洛书的机缘,可惜我已经没有时间再收徒了。”
南潇眼睛微眯,没有说话,将目光转到了李太清的身上。
见到洛云腾都已经答应,作为青崖福地掌教的李太清有些骑虎难下。
在擂台之外,众目睽睽。
更有来自龙门洞天、烛举洞天、云海楼、落荷福地的杰出弟子好奇看着。
若是答应,将来自己有可能会成为的笑柄。
可若是拒绝,那更会让其他宗门觉得青崖福地既贫穷又小气,更让人瞧不起。
作为青崖福地的掌教,他李太清清楚地知道,此时绝对不能跟一个遭受了莫大委屈的女弟子讨价还价,否则只会坠了青崖福地的威名。
只能打肿脸充胖子吗?
李太清心中暗骂执法长老南宫守正做事太过古板!
应该像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之前做的那样,先用宝塔隔绝擂台之外。
可开弓哪有回头箭?
在青崖福地万人之上的掌教李太清,只好点头。
答应了曾经默默无闻如今却一鸣惊人的少女南潇的另外两个条件。
第六十五章 石碑与玉瓶
南潇之所以这么胆大妄为,原因就是她笃定了一件事。
若是求稳,那她将一事无成,复仇的机会将十分渺茫。
无论今日自己在擂台上的怎样表现,都无法打破那些高层对于青崖福地的掌控,更无法改变那些人对自己的成见。
所以南潇必须趁着自己还有一点主动权的时候,为自己拼出一条生路。
背后身无一人的他,只能够将所有的放在这一战,因此她绝不能输。
更何况,曹昌学所修行的功法,颇为高深,似乎来头极大。
若是真能得到手,最后对上那些修习圣人甚至是帝皇传承的天骄们,还能有一席立足之地,至少自己的头颅,不会被那些人于抬手间斩落。
就算所有人都以为尘埃落定时,南校区突然狮子大开口打了个众人,一个措手不及。
尤其是那些早已高高在上的人,怎么会愿意让南潇如愿?
“哼!你虽然有点特殊,但是你觉得这么威胁我有用?”
掌教李太清并不是一个脾气很好的人,虽然他真的曾经为宗门考虑过,但是一切考虑的前提都源于对自身能力的增强。
就算是百年灵药,他都没有多少株。
更别提药龄上了千年的了!
虽然说青崖福地,本就以种植灵药和驯养灵兽为名,因此,有足够的底蕴,让掌教李太清挥霍。
但是千年灵药并非路边野草。
哪怕是青崖福地有能够加速药龄增长的功法和灵土,但也要等上个数十年甚至上百年才能得到一株。
而今天,洛云腾的十株加上南潇另要的五株,已经是青崖福地近三百年来的收成了。
还没有等掌教李太清出言,后发而至的曹昌学师尊就抢先拿出一块斑驳的石盘,一边递给南潇,一边言辞恳切地道:“可以!这是我的祖先在一条洛河支流中发现的,现在我将它送给你,对,你能够帮助曹昌学渡过此次心劫!就是算输,也要他输得服服气气,堂堂正正!”
掌教李太清见状,微微不满地皱了皱眉头,但是一想到自己还没得到功法,这时发怒不是明智的选择,便没有阻拦。
蓝潇双手接过石盘,心中刚想着怎么收起,就惊奇发现,那枚巴掌大小的石盘竟然透过肉身,直直没入南潇脐下的轮海秘境之中,且位置刚好在命锥与神桥之间。
隐约间,南潇听到了龙吟马嘶,更有似有若无的讲经述道声。
“看来这石碑也是属于法宝的一种,曾有人日夜摩挲,留下了道之痕迹,光是拿着就能感到周天灵力,确实是宝贝。只是不知道攻击的威力如何,但料想也不会特别强大,否则的话也不会被他轻易地送给我。”
南潇略微抬袖,让台下观看的人们以为她将石碑收了起来。
但掌教李太清、几位正席长老可不是简单之辈,一眼就看穿了南潇的掩饰,却懒得揭穿。
南笑的小动作,反而让李太清对她的敌意减轻了很多。
身为翱翔九天的苍龙,怎会为地上可怜的蚂蚁而生怒?
“洛兄,你将经书全都送与她,该如何进行我们之间的交易?”李太清看向慈眉善目的洛云腾,直截了当地问。
洛云腾收起脸上的慈祥,转过身来,对上了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眸子,笑着回答:“哈哈,石碑只是家祖缅怀古老岁月的物件,其中是由半步玄经。至于我们之间的交易,自然要货真价实,待你将十株千年灵药与千粒蕴灵丹尽数拿来,我们就交换。”
李太清与洛云腾在交流时,并没有避开南潇。
南潇倒是对自己只得一半残法这件事,没觉得有什么可惜。
若真的是完整,那恐怕会惹来杀身之祸。
若不是青崖福地背靠青云门,且所修的《道经》只是残卷,无数宗门都有收录,否则青崖福地早就因《道经》而灭门了。
青崖福地有多弱?举宗望不见一个四极之上的修者。
而那些名门世家的圣子圣女与神朝的天潢贵胄,年轻一辈,随便找个人都能将青崖福地横扫。
“还请掌教前辈信守承诺!相信高风亮节的您不会在这点小事上跟晚辈耍心思。”
掌教李太清叹了一口气。
请问有谁会随身携带数十株千年灵药和千余枚蕴灵丹呢?
蕴灵丹,不算特别珍贵。
主要是用于为守护神识与灵智,以帮助神桥境界的修者度过迷失之祸,从而抵达彼岸。
但一千枚的蕴灵丹,数量之庞大,价值之珍贵,足以抵得过青崖福地的五十年收成了!
他李太清,身上虽然有更为珍贵的东西,但绝不会拿出来交换。
“青澄,你去我住处的药田,挖出十五株千年灵药,而后持着我的玉牌前往炼丹阁找太上长老红梅老祖,取来一千五百枚蕴灵丹。”
青澄仙子心中充满妒忌,但不能表现出来,此时容貌清绝,缓步上前,然后接过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拿出的一枚金色令牌,绿袍微动,便化作一道长虹飞去。
世人皆向往世外,原因在于修者可以飞天。
青崖福地即使再大凭虚御风的速度也极快。
一般来说,命泉境界的修者,只需花上多半天就可以横渡青崖福地。
作为掌教嫡传弟子,青澄作为彼岸境界的仙苗,其速度更是不同凡响。
不过是半刻钟,她就追风逐日,拿回了两个玉瓶。
一大一小。
大的那一个有莹莹绿光闪烁,而较小的那一个则有着娇洁如月光的白色玉瓶。
“洛兄,还请你兑现承诺!”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随手将小的玉瓶扔到南潇的怀中,而后郑重地用双手将玉瓶捧至洛云腾的面前。
洛云腾白发披散,哈哈大笑地拿起绿色玉瓶,然后弹出一道蓝芒。
那道承载着洛河之法的蓝色光芒极为凝练,甚至能看到其中闪烁着几粒金灿灿的星辰。
站在请他福地掌教李太清身侧的几位长老,包括韩吉安、紫魏颖等人,全都目录幽光。
别看掌教李太清平日里默默无闻,但是越是这样的人,心机越是深沉如海。
想要从李太清的手中抢东西,只怕是很难。
于是韩吉安等几位长老的目光全都落到了南潇手中的石碑上。
半部玄经,也是玄经。
总比没有好。
只是现在他们不好主动抢夺,只好按捺住心中的欲望静等来日时机。
所有关于纯粹利益的一切都已经落下帷幕。
台上还剩着两个各有目的的少年和少女。
曹昌学只为践守心中的一个承诺。
而南潇则是为了将来能够更好的独活。
一个是为了取义,而一个是为了得生。
谈不上谁的意志更为坚定。
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们比那些两面三刀、虚伪狡诈的人要强上数筹。
只可惜,因为站在不同的立场,他们注定敌对。
传说,每一位有志于帝路的天骄,都是脚踩着其他人杰的尸体,一路打到举世无敌的。
而南萧虽然现在修为尚浅,此时竟然也察觉到了一丝宿命。
或许,在未来,她极有可能死在路上。
但是今日,她和曹昌学,注定会有一个,先倒下。
而那个倒下的人,绝不能是自己。
南潇眸光如渊,灿若晨星。
第六十六 负隅顽抗者,屡战屡败
重拳出击,把曹昌学打了吐血三丈。
而后又一个踢腿,寒冰融化,将曹昌学摔下高台。
这一次,只要是摔下了擂台,那么他就绝对胜利,不会再出现特殊情况。
“胜利了!”
南萧长长吐了一口气,然后快速的冰封苦海,被融化了大半的冰锥不再融化,生命之轮依旧挂在天宇,实在是万幸。
如果是今天,谁最引人注目,那必然是男校无疑。
三战全胜。
洛云堂面色依旧,慈祥乐呵呵的将自己昏迷不醒的宝贝徒弟搭在薄薄的肩膀上,然后朝着那笑笑了笑,并朝着这位长老们攻了攻守,然后飞天而去。
没有人知道他与青年福地诸位高层们的交意是何时完成的。
但有不少人都清楚地看到,清雅府邸的长教李太清曾将一枚玉瓶郑重的放到南校的手中。
并且,洛云腾也将以块石板交由南郊。
如果说之前人们对南校的认识仅仅局限于稍有猛色,且是vi哥是圣体。
他们现在他们全都对南校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以说,那些使用拳头,使用纯粹的武力来证明自己的。
不缺的奥义,只是其次其非凡的洞察时机的能力,更是让人们g现物又后怕。
即便是中间从出国风波,但是南萧却能够抓住机会,甚至是主动去创造机会,这一份战斗才行,让高天之上的即委长老,尤其是清雅福地的长长老程娇,都赞叹不已。
程娇某种异彩连连,甚至有点想将南萧收为弟子的冲动。
“只是运气罢了,他已经没有了未来,而且性格乖张,既然威胁南宫首重长老和张教,不适合收为弟子,没必要意气用事。”成为女性学者的自慰影。海口群岛似乎不太认可成交的肯定。
“可惜了,我清雅福地培养不了这样的天骄,况且,安小太早的将潜力兑现出来,今后恐怕将要靡然终矣。”
韩吉安摇了摇头,不太认可。
其他长老亦是如此认为。
清雅福地的涨价,心中微微起了波澜。
他望着身后面容出色的倾城仙子,又看了看在下方胜不骄的南萧,顿时觉得人们之间的参差不齐。
“青雅福地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李泰清挥袖,虽然说他也有点心痛自己之前花出去的那些千年灵药和怨灵丹,但是与他最终得到的收获相比,那点付出微不足道。
在神话传说中,有龙马背负天书走出洛河。
河图与洛书,几乎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梦中情人。
而现在,他是属于自己的了。
即便是此刻,依旧是站在高天之上,他就已经将全部心神放入了石海中的那些玄妙高深的经文中。
丝毫没注意到身后韩吉安swimming们面对的目光。
于是乎,能够将腰间的软到发挥出极为恐怖的实力的成交,想要再收南肖伟弟子的打算就此算罢。
而在擂台之下,曾经与曹昌旭交好的那些修者们,全都冷眼看了一眼难消,带着微弱的骂骂咧咧声而去。
只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望着南校的身影,愣神不动。
鱼塘站在远处,眉眼中尽是悲伤,英俊的脸上竟然有着泪痕,还没有干。
“南潇,你为何这么坚持?你可知道,一旦你进入了第三轮,将要面对倾城他们的……到那个时候,恐怕你只会凶多吉少,为什么不就此止步?我明明让昌学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珍惜,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的?”
“你在擂台上如此的目无尊长,甚至是要跟掌教他们谈条件,更想要离开青崖腹地,你可知道你现在身怀巨才一旦离开了昨晚的庇护,你用不了两天就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甚至会背…!”
“为什么你要走这条路?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为什么要那么对昌学?”
“曹商学都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想要置他于死地招招毙命,直奔着他的命门?”
玉潭的声音沙哑,还带着浓重的悲哀,他似乎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要倾诉,但是到口中却只剩下了责备。
南萧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但很快就被清亮所覆盖。
“战场中厮杀,我若不全力以赴,那么死的将是我。你所谓的曹商学手下留情,不过是他高高在上,没有最开始就将那些禁忌秘法施展而出罢了。可就算如此,他的那些基础招式都能把我摧毁。就比如说他最开始的青玉横刀,你觉得我一个女生有足够的力量与她对拼吗?如果我不全力以赴,最终剩下的是什么?是我的轮海之气被摧毁,是我的双臂被砍断,甚至是我直接被腰斩?就算他最终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我也不想用残躯苟延残喘,浑噩一生。”
”鱼团很是惊恐,他不敢相信。茫茫解释道:“不不不,昌旭他绝对不会这样的!
南校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于覃,在擂台上与草长雪捉对厮杀的人是我,而不是你。你置身事外,却以为能够看得比我还清,在我印象中,你是一个温柔的人,现在我收回我的看法。”
于覃泪流满面,双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南校不要这样,我是真的为你好,你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嘛?我喜欢你,我会养你的…真的!”
“哈哈哈,你喜欢我什么?是一副皮囊,还是我的性格?”南潇反问。
“都喜欢从始至终我都喜欢。”
奶校并不是耳根软的人,但此时却屏上一股怒气,嘲讽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你却想让我变得更乖一点,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如果说你一直都喜欢我的面容,那我蓬头垢面的那些年,你又在哪里?”
看着被自己问住,张皇失措的鱼塘,奶潇觉得曾经对于鱼塘的那种模糊情绪已经荡然无存。
“于道友,你这样只能感动你自己。我承认九年前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但是在这九年中,你可曾来看过我一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只能感动你自己,你把你的感动强行压到我的身上。”
于覃变为道友。
其中的复杂性情绪,终于淡漠了。
“现在的我比你想要中还要强大,更用不着你来可怜。”
南潇捻灭了手中的冰霜,道:“从今以后,你我只是路人。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但是再让我发现你妄图阻挠我的路,就别怪我连你都斩。”
余坛铮铮地看着走下擂台的南校,他心中一阵的绞痛。
却无助地站在原地,知道裁判于心不忍地将他送下擂台。
二自始至终旁观着一切的于覃族兄,清雅府第近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天骄,雄冠所有仙苗的蓝于桉,笑了起来。
“弟弟,你还是太嫩了。这个女人不是你能够得到的,就让为兄去征服吧。”
比武依旧。
是165名字后,战斗越来越多。
擂台之外的看客们,全都嘶吼着。
韩非人的一首血色长链,几乎是所向披靡,竟然直接战胜排名67位的一个步入神桥境界多年的修者。
作为正西第七长,老紫薇影的亲传弟子,赵武昌,能够将之术始发的淋漓尽致,接连胜过三位挑战者,捍卫住了第99位的位置。
曾经与南消在云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大奔,狮城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此时也在擂台上表现出其极为强大的一面。
他使用的,正是雷!
但是与龙门洞天的怯场君不同,赵大奔的雷法之道,似乎更倾向于速度而非攻击力。
但有的时候速度越强,其冲击力就越强。
再加上赵大奔的轮海,纪念的武器是e丙,巴掌大的b手。
以点破面,也接连战胜了三位挑战者,顺利守擂成功。
包万因为报名较早的缘故与早已就是前100名。而因其当初曾经在公平一战中战胜过朱心怡些苗,因此敢于挑战她的人没有几个。
唯独有一个曾经与她有戏的人主动挑战她,结果被一把镰刀直接断送了性命。
至于蓝与暗,蓝和,贾斯以及倾城仙子,送五亿人挑战。
高天中的画卷慢慢收拢。
仅有100个名字,还在闪烁着光辉。
第六十七章 凿凿
如果说到现在为止,谁最引人注目。
那必然是南潇无疑。
三战全胜。
洛云腾面色依旧慈祥,乐呵呵地将自己昏迷不醒的宝贝徒弟搭在自己薄薄的肩膀上,然后朝着南潇笑了笑,并朝着这位长老们拱了拱手,便飞天而去。
曹昌学被南潇踢下擂台,那他的心劫有没有顺利渡过?
洛云腾与青崖福地的掌教做了交易,内容都有什么?应该不至于千年灵药和蕴灵丹吧?
没有人知道除了千年灵药、蕴灵丹、曹昌学修行的功法之外,还有什么。
但想要知道谜底其实很简单。
他们都清楚地看到,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曾将一只玉瓶掷入南潇的手中。
并且,洛云腾也将一块石碑交由南潇。
只要打劫南潇,就可以得到白玉瓶和石碑。
很多人都心动了,但面对能够三战全胜的南潇,大都选择了知难而退。
如果说之前人们对南潇的认识仅仅局限于稍有姿色,武术高强,且兄长曾是圣体,可惜最后死了。
但是现在,他们全都对南潇的印象发生了翻天覆地的改变。
可以说,南潇是用拳头,凭借着纯粹的武力来证明自己的。
修为只能算不俗,毕竟曹昌学的神力储备远胜于她。
习得的术法也都是基础,比不上曹昌学的洛河。
至于武器,那更是脆弱不堪,随时都可能毁在下一次撞击。
虽然这些衡量个人实力的硬性条件,南潇全都较弱,但南潇却拥有着一项常人难以拥有的能力。
身在局中,却可以洞若观火。
更能够在关键时刻极限把控战斗的节奏。
即便是中间出过风波,但是南潇却能够抓住机会,甚至是主动去创造机会。
于是战局陡转,南潇得以反败为胜。
这一份战斗才情,让人们对南潇是既羡慕又后怕。
就连高天之上的青崖福地掌教和一众长老们,都赞叹不已。
其中,尤其青崖福地正席第五长老程娇,对南潇的表现极为赞赏。
“这位南潇,我要了。”
程娇眸放异彩,语气中压抑着隐约的兴奋,挎着的软刀都有些战栗。
她甚至已经打算送什么宝贝作为南潇的拜师礼了。
“只是运气罢了,这妮子已经没有了未来,而且性格乖张,竟然数次忤逆和威胁掌教与南宫长老,并不适合收为弟子,你没必要意气用事。”
同为女性修者的紫魏颖,不太认可程娇对南潇的肯定,开口出言相劝。
“可惜了,我青崖福地培养不了这样的天骄,况且,南潇过早地将潜力兑现出来,今后恐怕将要寸步难行,靡然众人矣。”
韩吉安摇了摇头,同样表示自己对南潇的未来不抱希望,即使南潇曾让他惊讶数次。
其他长老亦是如此认为。
青崖福地的掌教,才平静下来没多久的心湖,又泛起了波澜。
他望着身后面容出色、眉间却藏着傲气的青澄仙子,又看了看在下方遗世独立、胜而不骄的南潇,顿时觉得人们之间的参差不齐。
“青崖福地最不缺的就是天才。”
李太清挥袖,彻底断绝南潇在青崖福地的光明未来。
能够将腰间的软剑发挥出极为恐怖实力的程娇,此时也不敢出言反对,想要再收南南潇为弟子的打算就此作罢。
见程娇没有反应后,李太清不露痕迹的笑了一声,而后便将心神,从改善后的金戈锐明斩转到新得的洛氏遗传下来的古老玄经中去。
虽然说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此时依旧有点心痛。
但在揣摩那道蓝光获得完整的修行功法后,李太清顿时精神振奋。
李太清虽然修为没到四极,但眼界还是有的。
仅仅是听闻蓝光中有关于“龙马负河图而出”那几句古语时,他就确定了此法的珍贵。
他赌对了。
与他最终得到的收获相比,之前换出去的那些千年灵药和蕴灵丹,微不足道。
在神话传说中,有龙马背负天书走出洛河。
河图与洛书,几乎是所有修道之人的梦中情人。
而现在,这本洛书玄经,算是属于自己的了。
即便是此刻,依旧是站在高天之上,掌教李太清就已经将全部心神放入了蓝光中那些玄妙高深的经文中。
丝毫没注意到有苍凉的经文声竟然透过轮海与道宫秘境,传于高天,又如罗河之水,浩浩汤汤,横无际涯。
韩吉安、黄姓双胞胎、紫魏颖等人再怎么努力聆听,也只能听到有限几句天地妙语,却无法断江截水。
在反复尝试数次后,他们不得不放弃。
哪怕是自诩有些天资的韩吉安,也无法捕获那些缥缈无痕的道法与玄经。
于是乎,有或阴毒或羡慕或热烈或期待的目光,均不时落于掌教李太清的背后。
高台上的一切,蝇营狗苟,黑暗往事,连掌教都不得尽知。
而在擂台之下,曾经与曹昌旭交好的那些修者们,全都冷眼看了一眼难消,带着微弱的骂骂咧咧声而去。
只有一人还站在原地,愣愣地望着南潇逐渐远离擂台的身影,将是一棵树。
那人正是于覃。
他站在远处,眉眼中尽是悲伤。
英俊的脸上竟然有着泪痕,还没有干。
于覃跑了起来,轻松追上了越走越慢的南潇,焦急地喊道:“南潇,你为何这么坚持?你可知道,一旦你进入了第三轮,将要面对青澄、包万他们的……他们跟包菲齐猛之流比起来,犹如天空霸主苍龙之于被圈养而不自知的肉猪!若真到那个时候,我护不了你的!真到那时候,恐怕你只会凶多吉少!为什么你就是不肯就此止步?我明明让昌学给过你机会,你为什么就不愿意珍惜,为什么就不愿意听我的?”
南潇微微斜着脑袋,凤眸半开,像是在走神,又像是在认真倾听。
“你在擂台上如此目无尊长,甚至是要跟掌教他们谈条件,更想要离开青崖腹地!你可知道你现在身怀巨财吗,富贵程度,只要把那几株千年灵药买了,便可敌得过凡间帝王家!你不能因此飘飘然,更不能因为这几场胜利就忘乎所以。要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一旦离开了青崖福地的庇护,你用不了两天就会成为他人的踏脚石,甚至会被欺凌,被欺侮,被……”
于覃的声音越来越低,小到只有站在他面前的南潇才能听到。
就在南潇以为于覃终于把话说完时,于覃又嚷嚷了起来。
“为什么你要走这条路?为什么你就不听我的?为什么要那么对昌学?”
“我那可怜的昌学都已经手下留情了,你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地想要置他于死地!更是招招毙命,直奔着他的命门?你就这么想杀他?想杀掉与我是同生共死,有过八拜之交的好兄弟?!”
有浓重悲伤爬上了英俊面容,于覃哽咽着,声音沙哑。
他似乎有太多的心里话想要倾诉,但话出了口,只剩下了责备。
言辞间,如有刀枪凿凿。
风在悲鸣。
第六十八章 情知所起,择一而断
于覃的话语初听像是充满了关切,但其中的埋怨意味更浓。
南萧笑了起来,眼中闪过一抹悲哀,但很快那双凤眸就重新恢复了原本的清亮。
“修者同样是人,但并不比人强。凡俗中,强者轻易击杀弱者的难度并不算低。而修者则不同,拼秘术、拼道法、拼武器、拼背景、拼灵丹妙药、拼修行资源……于是,强者可以轻松击杀一群弱者。跟那些被随手屠杀的弱者相比,我确实是幸运的。你只看到我站在这里赢得了胜利,却没见到我在为了赢得胜利的路上,走过了多少腥风血雨。”
————————————
在成为南潇之后,曾经被唤作囡囡的她,很少会在别人面前敞开心扉。
在跟于覃诉说弱者之悲时,南潇又想起了那一段段尚是凡人的岁月。
幼年时,虽然日子很苦,但哥哥却很宠她。
哪怕只有一个馒头,也要紧着她吃。
那时候,青铜指环和面具是他们最爱的玩具。
之后笑容灿烂的哥哥被羽化神朝的人强行带走,回来时只剩一具尸体。
事到如今,囡囡已经长成南潇,博览群书后,更觉当初事情的蹊跷。
他的哥哥拥有着在宇宙中都算是强横的圣体,可惜没能成长起来。
就连那具尸体,都没能入土为安。
如今想来,他的哥哥恐怕早就被瓜分干净,尸骨无存。
在知道哥哥再也回不来之后,南潇只身流浪。
用于防寒的破庙,捡的柴火经常被人抢走。
想欠一个包子果腹,却被腰生横肉目光凶狠的汉子谩骂追打。
本来以为未来会一片黑暗,直到她孤苦无依地冻死在雪天里。
可在那天又被揍得一身伤的囡囡,回到破庙时,一切都有了转机。
破庙早被人遗忘,难以自保的泥塑神像的一旁,还躺着一位气息奄奄的老人。
据老人所言,他名为李啸,蜀乃道青崖福地中人,生前为轮海境命泉修者。
因终生止步于苦海,命泉只有点滴,神桥难筑,彼岸更是远隔云端。
他不甘心。
遂萃取命能,凭虚御风二十里路,只为逍遥游。
最终坠于此,与尚是小囡囡的她结下善缘后,林啸与破庙同归。
再之后,囡囡得名。
南潇以凡人之躯,拼得寿命锐减,也要攀登上万阶蜀道,只为蜕凡。
在作为青崖福地白衣道童的三个月里,紫鹿长老还没被剥夺紫姓,于覃、祝辞以朋友待她,每日只需要学习灵植、药经和听故事。
回去时,与梅花鹿玩耍得累了,便自己哼唱着儿歌,一觉到天明。
岁月悠悠,青崖福地却风云变幻。
人心反复后,心灰意冷的南潇,在漫无目的地丈量学堂青苔与高山流水后,意外察觉气感。
柳暗花明。
苦海崖上,金鱼不见,浪花永停。
九年藏拙养气,南潇又送别了两只蝴蝶。
一尾老鱼,在一泓清泉的帮助下,游回了正开满花的家乡。
虽情知所起,可俱往矣。
在送别了祝台和梁泊之后,南潇就好像将自己的心绪全都封禁在碧清苦海内。
与他人相处时,南潇的所作所为,都基于利益交换。
哪怕是春风化雨的陈拙老人,南潇也只是送其自由,以表感谢。
至于前段日子突然冒出的林凌凌,南潇早已在心中记下恩情,只待来日偿还。
————————————
南潇的记忆,这几段早就在她那九年藏拙中被她看了数遍。
如今再提灯巡游,就如同跳转到书签中那样简单。
故而只是刹那,南潇就合上了脑海中的情书。
她凤眸越发清亮,让于覃都愣住了,呆呆地看着她,不发一言
“既然决定了要战斗,无关立场,生死只是刹那。我若不全力以赴,那么死的将是我。依你所言,曹昌学确实是有可能手下留情,但在我看来,可能性近乎没有。在战斗时我就发现了,曹昌学的道法太过高高在上,恃才傲物本就是刻在他血肉骨髓里头的。刚开始他之所以引而不发,只是因为他想借我磨刀呢!”
南潇没有将心中的思感一股脑儿就全盘托出,而是红唇轻启,继续道:
“高高在上的人是他,处于劣势的人是我。你同情的他,素来高高在上。他之所以会输,是因为他确实没有在最开始就将那些禁忌秘法施展而出。就算如此,他的那些基础招式都能把我摧毁。只可惜,他想拿我当磨刀石,我却先崩了他的牙口,所以他不甘心,不惜让他的师尊为难,也要继续战斗。就比如说他最开始的青玉横刀,你觉得如今的我有足够的力量与他对拼吗?如果我不全力以赴,最终剩下的是什么?”
见于覃张嘴欲言,南潇却抢先回答道:“是我的轮海之气被摧毁?是我的双臂被砍断?甚至是我直接被腰斩?就算他最终手下留情,饶我一命,我也不想用残躯苟延残喘,浑噩一生。”
南潇的猜想越来越恐怖,却有一定的道理
于覃面色惶惶,他不敢相信,下意识地辩解道:“不不不,昌旭他绝对不会这样的!”
这声辩驳,如同飞鸟落鸿,轻飘飘的,没有力度。
南潇心中叹了一口气,然后又道:“于覃,在擂台上与曹昌学捉对厮杀的人是我,不是你。从始至终,你明明一直都在置身事外,却总是自以为是,偏执地认为你能够看得比我还清。”
这一句,南潇直言不讳,没有留情面。
最让于覃崩溃的,还在下一句。
“在我印象中,你是一个温柔的人,现在我收回我的看法。”
南潇绕过于覃的拦路,主动结束了这场没有意义的交流。
于覃泪流满面,双唇不由自主地颤抖着,对着南潇的背影,哀声呼唤道:“南潇,你不要这样,我是真的为你好,你就不能乖一点,听话一点吗?我喜欢你,无论如何,我都会养你的…真的!”
“哈哈哈,你喜欢我什么?是一副皮囊,还是我的性格?”南潇回过头,反问道。
“都喜欢!从头到脚,从始至终,我都喜欢!”
南潇并不是耳根软的人,更不是一个会被人轻易激怒的人。
但此时南潇的心中顿生一股火气,冷声质问道:“我的性格就是这样,你却想让我变得更乖一点,这就是你的喜欢吗?如果说你一直都喜欢我的面容,那我蓬头垢面的那些年,你又在哪里?”
看着被自己问住而张皇失措,哑口无言的于覃,南潇觉得曾经自己对他的那种模糊情绪,彻底荡然无存。
“于道友,你这样只能感动你自己。我承认九年前的那段时间是我一生中为数不多的美好时光,但是在这九年中,你可曾来看过我一次?不要再说这样的话,你只能感动你自己,今后,还请你自重,别再把你的感动强行压到我的身上。我无福消受!”
于覃变为道友。
扔掉了于覃这个束缚,南潇觉得神魂都澄澈了不少。
“现在的我比你想象中还要强大,更用不着你来可怜。”
平静下来的南潇捻灭了心头的热气,冷漠道:“从今以后,你我只是路人。你要做什么,与我无关,但是再让我发现你妄图阻挠我的路,就别怪我连你都斩。”
而后,南潇快步离开此间。
在寻找到一处人少的地方后,仔细打量周围环境终于放下心来的南潇盘膝打坐,凝神专注地开始修行。
于覃怔怔地看着视他于无物的南潇,心中泛起一阵阵的绞痛。
有心说些什么,可最终还是无力地放下了伸出去的手。
他哀伤地站在原地,很久之后才缓慢地动起了脚。
在于覃失神落魄地往回走时,却发现自己原来的位置,已经被人占据了。
作为于覃的族兄,蓝于按旁观了之前发生的一切。
即便是他当时距离南潇和于覃很远,但有光影传神,清风送声,他想知道并不是难事。
青崖福地近百年来最为出色的天骄、被李太清评为鱼龙之种、雄冠所有仙苗、自信于世上无难事的蓝于按,此时竟然放声大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甚是快乐!弟弟,你还是太嫩了!这个女人不是你能够得到的,就让为兄去征服吧!”
第六十九章 人道独尊,九秘惊仙
江山代有才人出。
在这个刚刚泛起灵气潮汐的悠悠岁月间,天骄不敌黄金珍贵的特殊大世正蓄势待发。
且不说遥远浩瀚的中州羽化神朝,那些顶尖名门大派也暂时不论,但就蜀道、崶洲、大楚、燕地四域,就涌现了数十倍于前百前的仙苗级别修者。
青崖福地坐拥四条蜀道,前几辈的黄氏兄弟、程娇、韩吉安和紫魏颖等人,中年一代的蓝荷虽然在青云门中泯然众人,但在青崖福地依旧不容小觑。
至于当前年轻一辈,更是有蓝于按这一将遇风云的鱼龙之种。
青澄仙子、贾斯、赵大犇、包万、韩非仁、赵武昌等人亦正奋起直追。
而综合实力远比青崖福地强大的其他宗门,仗着幅员辽阔以及自身对领土的绝对掌控,搜罗了许多资质颇佳的孩童。
于是,崶洲之上,龙门洞天有七杰,每一位以杰为名的修者,无论年纪大小,其天资与潜力,都远胜往日仙苗。
烛举洞天深居大楚腹地,却连出十位适合修行火属道术的修者,尽皆灵根早生。
其中有几人的灵根虽然不一定全都是很纯粹,但哪怕只有三成,那也不是一般仙苗能够比拟的了。
云海楼与落荷福地皆雄霸燕地,彼此敌视,每逢战斗,都会有很多修者死去。
因此,云海楼荷洛河福地的仙苗个数甚至都没有青崖福地的仙苗多。
但大浪淘沙,能历经血战而不死的,绝对是仙苗中的强者。
在人们的谈天说地声中,擂台上的地面重新修整完成。
比武依旧。
南潇睁开了眼,眸中山川聚散,只为定风息波,直窥道法本真。
在曹昌学败退离场之后,轮到了排名一百六十四位的修者攻擂。
新上场的是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听说是药农得道,跻身神桥境界多年。
老人选择了一位排名一百三位的年轻人,双方之间似乎有血仇,上来就是生死厮杀。
水雾弥漫开来,其中藏有巨蟒。
老人须发皆白,呼吸中都涌动冰霜。
而那个年轻人应该是二十出头,不以为意,手持折扇,挥动间就驱散水雾。
自扇面上,有火焰腾跃而出,竟然直接熔化了寒冰巨蟒。
可惜了,老人岁数太大了,生命之轮上早就爬满了裂痕,神力更是孱弱不堪。
火焰在焚毁冰蟒后,依旧威猛,直奔老人而去。
最终老人放弃了抵抗,带着解脱了的笑意,从容赴死。
那个年轻人轻松赢得了胜利。
在烈火中燃烧,老人如同枯枝。
在烧到空处,更有噼啪的爆竹声。
围观的有很多人都面色惨变,不忍去听。
南潇微微皱眉,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比武了。
之前见过的那些战斗,虽然偶有死伤,但毕竟是意外。
可如今……
在看到裁判还没有放下的嘴角,以及听到那些被拦住的哭声之后,南潇心中微酸。
青崖福地,从来都不是良善之地。
有时候,越是修仙之人,其灵魂就越容易浸染黑暗。
空有贼心之人,在他们强大之后,再难自制。
昔日不敢做的恶事,如今可以随心所欲,自然百无禁忌。
南潇深有体会,桩桩件件,林林总总,她经历过的可真是太多了。
但南潇此时还不能走,即便她已经得到了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许诺。
但是,青澄仙子不时望过来的目光,让南潇后背发冷。
此时离去,青澄仙子及其身后的靠山与“信徒”们,必然会派人去追自己。
南潇可不会傻到风口浪尖上激流勇退。
再等等。
浪花终究会落,捕鱼人也会有俗事要忙。
南潇一边在观看战斗,一边思考若是自己在场,该如何迎战。
相当于南潇心神化道场,浸入其中,同时与那两位此时在擂台上激战的人生死厮杀。
不知不觉中,画卷上的名字,越来越少,战斗的激烈程度也越来越强。
后位挑战的看点就在于此。
擂台之外的看客们,全都嘶吼着。
南潇也渐渐停下了推演,全神贯注地看着擂台上的一位位血战不休的修者们。
近来实力突飞猛进的韩非仁,凭着一手血色长链,几乎是所向披靡。
竟然轻松战胜一位步入神桥境界多年的修者,顺利登顶第十七位。
作为正席第七长老紫魏影的亲传弟子,赵武昌能够将春发之术释放得淋漓尽致,接连胜过三位挑战者,捍卫住了第二十九的位置。
曾经与南潇在云层上有过一面之缘的赵大犇,师承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
跟女生说话都结结巴巴的他,在擂台上遇到的都是男子。
于是赵大犇完美表现出其极为强大的一面。
他使用的,正是雷!
但是与龙门洞天的谢长均不同,赵大犇的雷法之道,似乎更倾向于速度,而非攻击力。
天下武功,唯快不破。
哪怕是修者,拥有极致的速度,不只代表着快人一筹,能在关键时刻逃命。
有的时候,速度越强,其冲击力就越强。
传说中,禁区林立的东荒,曾有九秘惊仙。
临、兵、斗、者、皆、数、组、前、行。
每一秘,皆是神话时代的古老天尊所创,代表了他们的路,他们的道,他们的法。
青崖福地的高峰,是掌教李太清以及一众正席长老们,或许还要加上一些太上长老。
羽化神朝的高峰,是万年前自域外,举族横渡天宇的羽化大帝。
整座宇宙的最高峰,是每一代的最强者,都有着不可被磨灭青史留名的辉煌战绩。
自神话之始,至此荒古岁月间。
凡登峰造极者,从不相遇。
每一代都只存一位人道领域巅峰的至强者,无人可出其右。
便是神话时代的天尊与远祖,是冥古、太古时期的神与皇,是荒古的大帝,都只站在一个高度。
这也就意味着,没有人知道他们在生前是谁更为强大。
于是,他们只好通过那些天尊、远祖、邪神、古皇、大帝留下的传承与武器,进行推测。
事实上,那些名冠古史的人境界太高,修为没有达到同样的高度,也只能仰头。
南潇博览群书,但也只是看了些野史,可以借鉴与参照的修行经文少之又少。
但有两件事情她可以确定——
第七十章 厚古薄今,小千应冶
无尽岁月前。
史官们咬着笔,匪夷所思地看着前方超出认知的一切。
之后在回过神来后,依旧些许残痕,在竹简上潦草地画了又画。
语焉不详,来历存疑。
前后矛盾,天马行空。
让龟缩在时间洪流角落的一众学者,在研究起正传与野史时,都犯起了难。
于是他们开始疯狂挖古掘典,旁征博引。
百家因争鸣而兴盛,若无羽化神朝压着,只怕还会从“文斗”闹到“武斗”。
即便如此,每年因论道失败而导致自身神魂枯竭,落魄困死孙山的修者,不在少数。
接收到的思想与理念愈多,愈是难以保持最初的本心,从而陷入绝对虚无,灵与识皆寂灭。
幸好南潇在三观未合、五感齐增的青春之时,没有经历羽化神朝之下诸子百家的理念轰炸与灵识污染。
在青崖福地相对闭塞的环境中,在摇篮曲不时唤醒明月的深夜,在九年藏拙敛锋的养气强神里,南潇在博览群书的同时,又保持自己的见解。
于是,即便南潇知之甚少,但她出于本心,直抒胸臆。
对那些名垂万古的尊、皇、祖、神、帝及其留下的传承,浅知无畏惧的南潇率先定了论:
一,人因法变强,法因人扬名。
所以,没有最强的法,只有最强的人。
二,在时间足够久远的情况下,后世越是闻名,其生前越是超然。
能创出九秘名动整篇古史的天尊,即便是在人道巅峰领域中,也算的是强者。
第一条的论点涉及太多因果的先后,影响程度难明,暂且不论。
而南潇的第二条推测,确实是有一定依据的。
在南潇看过的那些书中,无论是野史还是正传,都有记载:“九秘齐出,可开天辟地,可封神斩仙,世界壁垒也可破。”
在传闻中,九秘的波动,竟然惊醒了在仙殿中沉睡数个时代的仙人。
仙人感到自身有可能会被威胁,于是九秘再次被拆分。
远大的传承在东荒零落,所剩无几。
其中有一秘,便是行字诀。
据古籍中记载,若是将行字诀发挥到极致,将速度惊仙,甚至能藏入时间长河中,实现地他人逝与己身的存。
恍惚中,南潇在遐想的间隙,瞥见了一只惊鸿。
行之秘远去,在后世眺望古史的遐想,因现在身外擂台上的雷鸣而被暂时搁置。
时不我待,更要珍惜当下。
南潇的心思转得很快,立刻就从虚无缥缈的九秘,转到了赵大犇的雷法运用上去了。
雷光犹如走火,却比火光快。
刹那间,赵大犇手持一尺长短的匕首,冲到藏在厚重石塔下的青年。
“砰砰砰砰砰砰!”
赵大犇原地不动,手上却速度惊人,一息数十下,都挥出了残影。
他把匕首当作斧头砍,竟硬生生地把石塔轰碎。
胜局已定。
赵大犇倒不是个心狠之人,他只是把匕首横在那个面露惊恐的青年颈间,给足了投降机会。
南潇暗中咋舌。
在南潇基于自身现有实力的预想中,赵大犇的雷,让其速度达到极为惊人的速度,远胜过施展走满纵神七步的自己。
紧接着,估计是因为采集高天雷火所以导致报名较晚的赵大犇,又故技重施,以点破面,接连战胜了三位挑战者。
可赵大犇下手越来越重,先是砍断第二位挑战者的一只胳膊,之后更是挥散泪光,硬生生切掉第三个挑战者的一双手。
在接连的哀嚎声中,赵大犇丝毫不避讳他人的目光,挤出残肢上的血肉以浇身。
有不少人为之心惊。
在三次守擂成功,捍卫住遮天画卷上的第一百名位置之后,赵大犇竟然并没有放弃那一次挑战权,并将之用在了一位排名第七的少女身上。
这一幕,让赵大犇在众人眼中残忍的形象骤变,甚至有些人觉得他有些傻,更有些装。
可以说,当数字到了一百,那就是稳稳可以晋级第三轮的五十强争夺赛了。
一路苟着发育,才更有可能冲进决赛。
现在就算能拿到第二轮的第一名次,对最终的决赛排名,没有任何影响。
因此,很少会有人在第二轮认真,毕竟之后的第三轮的五十强才是最值得重视的。
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的嫡传弟子,赵大犇的举动一出,让不少懂哥懂姐们议论起来,很快就达成了一个共识:
或许,赵大犇跟正席第三长老嫡孙韩非仁一样,因身份和地位尊贵,享受无数富贵荣华,就连对修者极为珍贵的百草液,也只是他们用来泡脚的洗脚水而已……
赵大犇的性格虽然还算憨厚老实,但其骨头里跟韩非仁是一样的。
享受着特权,又想要堵住他人的口,生怕自己不够格。
于是,每一个能证明自己的机会,他们这些人上人,都不愿放过。
默默听完众人发言的南潇,倒是觉得赵大犇的无意义挑战,可能还有别的原因——
赵大犇频繁地战斗,只是为了将杀意蒸腾而起,直到热血沸腾,神力浩荡。
在锤炼意志且熬过嗜血欲望之后,精神得以饱满,神魂因之蜕凡。
南潇自林凌凌师姐那里学来的苦海炼器之法《小千冶》,便有过类似的描述。
“天生万物,皆有杀机。”
“凡物在五行之内,天皆可杀。”
“人亦为物,在五行中。天行有常,死生不分。”
因此,小千所冶之物,为杀机本身。
南潇之前借助小千冶凝出冰凌,实际上并没有走对路。
如今,见到身披雷光的赵大犇正沐浴着他人鲜血,南潇才彻底领悟了小千冶中的那几句引文。
“世有混沌,在天之外,超脱五行,小千不可杀。”
当人力有穷极,那么生杀不再受那人所控。
“天为世外,混沌其中。盖天之变,后生五行。”
若将自己放在足够高的位置,曾经一切难以理解的事物皆在眼底,甚至可以掌控后天造化。
“草、木、鳞、羽、兽、天、地、人、天外混沌、世间造化,大千皆可杀。”
小千不可杀。
于是,小颠了个个。
由小变成了大。
大千可杀。
大千世界,皆在方寸。
掌缘生灭。
只手遮天。
念此,南潇心中微动,顿悟了《小千冶》今后的修行方向。
我见山高,山不来就。
我比山高,抬手掷山。
第七十一章 道宫诡影
有志于变强的修者,只有极少数在认清现实后妥协,安于现状。
明知前路艰难,仍有部分人依旧会选择前行,绝不愿固步自封。
浑身浴血的赵大犇,扔掉已经干枯的残肢,又朝着占据青崖福地遮天画卷上的第七个名字发起了挑战。
此人竟是个女子,年约二十五六岁,长得不算貌美,甚至都算不上清秀。
但女子的身上却散发着一种淡淡的出尘气息,让打量的她的那些目光,都会微微不自觉地发生偏移。
其中神异,即便是南潇运转眸术定风波,也瞧不出端倪。
最好只能将之归结于那位女修将类似于清灵经的玄法修至化境,或者是拥有特殊体质。
不过即便那是特殊体质,却不一定是混沌体、羽化王体、圣体、先天道胎等超凡体质,否则那女子就不会还待在青崖福地,且只是一位名不见经传的平凡女修了。
擂台上,女子身穿宽松的绿色道袍,不算美丽的脸上,眼睛相对明亮,神采飞扬中,似乎有些跃跃欲试。
当初,凭借她是一位次席长老的弟子,在得知可以报名时,便第一时间前往传道崖,于是得到了颇为靠前的位置。
女子之所以敢这样做,是出于对自身的相对自信。
之所以是相对,是因为,她刻意空出来前面六个位置。
在青崖福地,舍去蓝于桉、蓝荷、青澄仙子、贾斯之外,她觉得自己虽然不擅战,但就凭自己彼岸境界的修为,对上其他人,还是有些把握的
故而,她甚至那天在苦海崖等了好一会儿,在算清自己与他们的差距之数后,才走上前去。
女子信步向前。
在她原本的估算里,在第七名之前,有蓝于桉、有从青云门回归的蓝荷、有青澄仙子、有贾斯、有林凌凌五人的名字。
为了避免发生意外,她甚至还专门空了一个位置留给那些老一辈甚至老数辈的“大器晚成”之人。
她在第七,前头绝对唯独没有赵大犇这个名字。
对上神桥境界却有诡异杀伐雷法的赵大犇,女子仍旧觉得能打,于是乎她摆出架势。
苦海激荡巨浪,送一泓命泉横渡神桥,直入彼岸。
神力外放间,众人恍惚中能看到神力的尽头有着一处模糊的道宫,闪烁着金色光辉。
身体前倾,指尖有道道青色气浪翻涌,那是她渡过迷失之祸晋升神桥之后的道果。
体质特殊的她,可以在一定程度上,提前发挥出己身在下一个修行秘境的实力。
虽然借来的道宫不知道是谁的,那也比彼岸境界的自己强太多了。
如此一来,即便是赵大犇再强,也打不过能借来道宫肺之神藏锐气的自己。
高空中,程娇眼中再次释放异彩。
“道兄,此女极为不凡,竟然能在轮海秘境就能觉醒道宫境界都不一定拥有的道我,若是这种能力可以持续,那岂不是……轮海战道宫,道宫战四极……甚至于,化龙逆天斩仙台,打破神话!”
掌教李太清没有说话,站在一旁的正席第一长老黄俊才笑着打趣道:“你咋不说她将来能比荒古的大帝与太古的古皇还要高上一筹呢?”
程娇撇了撇嘴,眼睛对擂台上女子的热切淡去了很多,不满道:“你现在也没有拿得出手的传人,少拿我开涮!而且,你明明知道,就以我们这里的修行资源,走出一位化龙境界的修者就顶天了……我们青崖福地才烧了几百年的高香怎么可能再往上想?成为力压同代的人道至尊,那不现实,比之成仙还要缥缈……”
“对,此女我也留意过,只可惜,天资虽然挺好,但性格拘谨,难有所成。再加上天资又在逐渐稀薄,勉强能借来一成不知寄存在谁人道宫中的道我战力,变数太多,且很难持续。”
正席第三长老韩吉安似乎已经将南潇之前上交了的改良之法修至大成,发言抑扬顿挫,其中竟像是有金戈铁马。
“那——”此时程娇再也没有了收徒的意思,又扯了扯身边颜若桃李的紫魏颖衣袖,问道:“师妹,你觉得他们谁能赢?这俩都不算好惹,算得上仙苗级别的修者了,甚至都有可能撵上你那宝贝徒弟赵武昌。”
紫魏颖只是睁眼一看,未加思索地就红唇轻吐,“赵大犇必输。”
金戈的改善要义尚未思索明白,在回答完程娇的问题后,她又冷漠地闭上了眼睛。
闻言,程娇耸了耸肩,顿时觉得没有意思。
此时此刻,南潇周围的讨论也正激烈。
那想要借助杀机锤炼神魂的神桥之修赵大犇,遇到了体质特殊的女子。
能够提前感应到道我,且可以借来他人道宫中那一道肺之神藏锐气的体质,如何不算超凡入圣?
大多数人偏向于拥有神圣道宫之光的女子。
尘世间,很多修者之所以选择修行,为的是走上高处,俯视和碾压底下的人。
擂台之上,赵大犇和那名女子还没有打起来,反倒是擂台之外的看台和高台已经挣出了结果。
视角再转回高天,赵大犇之师尊,极其擅长卜卦的他,在之前便因洛云腾提出的洛书之法而落寞不已。
他算卦,极耗寿命,而后十分渴望得到堪称天书的洛河遗策。
如今,颇为器重的弟子在台上奋战,他收起了憋闷,为赵大犇的表现十分自豪。
不枉他前些天耗尽不少神材,为赵大犇的未来卜了一卦。
因此,赵发财对紫魏颖长老的判断在不置可否,在心中嘲笑了几句紫魏颖太过年轻后,便摸起了胡须。
他颤颤巍巍地站在灿金神虹上,老眼微眯,十分期待爱徒接下来的表现。
可紧接着,赵发财脚下一滑,竟然没有站稳,直接摔下高天。
离他站得很近的执法长老南宫斜阳急忙拽住了他。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不知不觉中,四野的风停了。
高台之上,青崖福地的掌教骤然睁开了眼睛。
在那山谷的周围,像是有虎啸威震山林,竟引得无数鸟雀飞逃。
顶着巨大枝桠的鹿王,猛地回头,
擂台之外,南潇眸中的山川猛地一颤,而后荡然无存。
这!
南潇目瞪口呆。
她不敢置信地望着台上站如枯荷身似干柴的女子。
透过那座若隐若现的道宫,南潇竟然看到了一道模糊的身影。
第七十二章 莫名其妙
自女子借来的道宫中,那道模糊的身影慢慢站起身来。
每高一分,周遭古怪的气场越重。
那绝对不是古书中记载的道我!
南潇眼中竟然有血泪流出,竟然有些张皇失措。
即便是她及时默念清灵玄经,才勉强将不安的心抚平。
因为在那些修行纪要中多次提到过,道宫修五尊神祇,高坐五府。
若是所修经法深奥,甚至可以由五行转入阴阳,化生逝我与道我。
活在当下者,必有过去,也许会有未来。
因此,过去是曾经既定的当下,未来是接下去的无数个当下。
但无论是道我还是逝我,皆因当下的修者而存在。
换言之,一般而言,他们长相应该相似才对。
南潇没有在回忆,只是本能的感觉出藏在女子道宫深处的那个身影,并不像女子本人。
身形佝偻,绝非擂台上那名女子的曲线,反而更像是一个老汉。
她本来还觉得习得小千冶真意的赵大犇会取得胜利,但此时她似乎要改变主意了。
那道身影十分模糊,在南潇用清灵玄经施展的眸术之中,依旧看不真切,甚至轻松震散了自己的目光。
这下子,要闹大了。
高空之上,李太清决定出手,他生怕台下女子引来了一位不可招惹的存在。
身披青崖福地的重宝,绿袍之中有灵鹿先后飞跃而下,更有数不清的白鹤俯冲至擂台,将越来越激烈的金行锐气抹去了一半。
如果说之前人们还在为赵大犇的不自量力而担心的话,现在,他们有必要将那份心收回来了。
连天上的掌教都出手了,自然就没赵大犇的事情做了。
但生砍人手,断人双臂,如今杀意正浓的赵大犇,又怎么会是一个只知道躲在前辈身后的弱者?
趁着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绿袍中的飞鹤与灵鹿挡住刚刚复苏的诡异身影,赵大犇决定擒贼要擒王。
原本就不算美丽的女子,如今心神皆失守。
借来的道宫之中,竟有着一位难以想象的恐怖存在。
只一瞬间,她就失去了对自身意志的掌控,只有身体勉强还能站住。
无风也摇晃,真如即将要零落的枯荷。
南潇目光几乎成了实质,眸中的山川不断地崩解,而后又被清灵玄经不断重铸。
每一次山川破碎,南笑都会流出血泪。
但南笑不在乎,痛到极致的脱胎换骨她都经受过,这点小伤不算什么。
更何况,她心有预感。
藏在不知名存在的道宫之中的诡异黑影,南潇今后绝对会遇到的。
这种预感,是超过常识判断的超然直觉,是慧光一闪,得以洞穿未来以观。
就在南潇还想施展纵神七步走到更靠近擂台之前时,突然就止住了步子。
高天之上,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越飞越低,身上的绿袍颜色几乎褪成了白色。
飞鹤俯冲、灵鹿撞击、粒粒饱满的金色稻穗洒下真正贴合名字的谷雨。
在那象征着肺之神藏的道宫之中,那道诡秘身影越站越高。
可紧接着,那道身影的轮廓猛地一颤,像是有无形的力量迫使他低头。
诡秘身影明明才站起来没多高,就被莫名的存在给压到最低,近乎跪倒。
女子身子一个趔趄,像是失去了支撑,差点摔倒。
好在她及时回过神来,重掌平衡,而后飞快地凝聚神魂,断去了与身后那神秘道宫的联系。
至此,那道身影再也坚持不住,渐渐消失在虚空中。
隐约间,南潇似乎听到有一道低沉的怒吼声,似乎是在说什么
哪怕是南潇鼓足耳朵,也只听到了一个仙字。
那个栖息着诡秘身影的道宫来得快,去得更快。
南潇再次纵山川眸光远望时,那道身影已经彻底消失了。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额头冒出冷汗,就连在身后疯狂帮助他灌注神力的众多长老们,也全都长长舒了一口气。
说时迟,那时快。
女子刚恢复神智且夺回身体掌控权的同时,就有极为明亮的闪光。
只见在那擂台之上,就有一丈粗粗的青色雷电直劈而下。
爆裂出来的火星远比寻常的火焰还要炽热。
而那些电花火石之间,那名女子还没有反应过来,胸膛便被一道雷光险些轰穿。
若不是他胸口有保健护体,恐怕此时已经香消玉殒。
可是即便如此,那名女子躺在地上,嘴角溢血,呼吸微弱,已经是出气不多。
在那高天之上,在一众青崖福地的高峰之后,还站着一群次席长老或是传法上人。
此时,有一名老妪面带忧色的冲了下来,慌里慌张的为奄奄一息的女子注入生命气息浓重的木行神力,并为女子服下一粒保命丹。
“掌教师兄,我需要一个解释。”
老妪唤来几个还算忠心的弟子,让弟子们帮助女子炼化体内的续命宝丹。
而后她拄着青竹拐杖,像是扎根在擂台上一样,顶顶望向慢慢降落的掌教李太清和其身后的一众长老和传法上人们。
前不久还差点摔下神虹的赵发财,在为掌教李太清输送大量神力后,此时有气无力地靠在爱徒赵大犇的背上眯着眼睛休息。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祭出了那座宝塔,将擂台彻底笼罩在内。
也不知过了多久,宝塔被从内部掀起一角,引得场外好奇许久的人们纷纷望来。
老妪阴沉着脸,呼吸中都有热气,率其弟子们愤然飞出擂台。
紧接着,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淡然走出,只是身上的绿袍彻底变成了白色。
平时还算活泼的程娇,眼中的忧愁都快溢过秋波。
数代之前的双胞胎仙苗,黄英才和黄俊杰这一对兄弟全都苦着脸,嘴巴下撇。
韩吉安看起来似乎与平常没有变化,薄唇微抿,似笑非笑。
紫魏颖原来美艳动人的面容,此时更是只剩下冰冷的死白,没有一丝血色。
白发苍苍的赵发财看不出喜怒,只是手中软软地捏着一座小塔的尖端。
赵大犇脸上早已干涸的血迹此时已变为裂痕般的屑块状。
随着他的行走,血面被风吹散,而后簌簌落下。
擂台内外,山河表里,全都死寂无声。
第七十三章 碰撞
修者表达愤怒,可并非摔门而去那么简单。
更多时候,暗流涌动于瞬间溃散,而后是铺天盖地的海浪。
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与一众长老们刚出宝塔,老妪猛地暴起,抬起右手,掐诀便往前推。
一身浑厚的神力,化作无坚不摧的三丈高的巨大手掌,直奔倚靠在赵大犇肩膀上的赵发财而去。
“敢尔!”
即便是因为卜算过太多天机而导致年老体衰,再加上先前为了帮助掌教李太清祭出镇派重宝青崖仙衣以对抗那道诡异黑影,导致自身神力近乎枯竭,但赵发财身为道宫境界修者的尊严,岂可是一位区区彼岸境界的老妪可以挑衅的?
抬手便是还上一掌,色泽成灿金色,与他之前的神虹别无二致。
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随意发出的金色掌印约有一丈,虽大小不及老妪的三丈,但神力似乎更为凝实。
“砰!”
两道掌印相撞,灿金与灰黄在始一接触的瞬间,便有巨大的劲力自擂台上爆发而出。
掌教李太清没有动作,一对双胞胎仙苗面色不悦,韩吉安嘴角微翘。
程娇眉头微皱,右手摸至腰间,大拇指轻拨,软刀瞬间爆发出一道凌厉的锋芒。
锋芒如有神智般,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赵发财与那名老妪在空中相对的双掌,同场内场外的一众修者们隔绝开来。
若是任由劲力四散,那些道宫境界自然无恙,彼岸境界的修者或许有自保之力,但那些尚修行轮海秘境尚浅的修者们可就凶多吉少了。
或许是因正席第五长老,综合实力更在青崖福地前四的程娇在关键时刻介入,导致这场风波才刚泛起波澜就被强行抹平了。
但这对包括南潇、谢长均、白云逋等其他宗门天骄以及一众青崖福地修者来说,无疑是极具颠覆性的。
实力能够达到或者接近道宫级别的强者,即便是在擂台上的简单碰撞,其中释放出的微末气机,都能让他们这些修行尚浅的人,在瞬间就粉身碎骨。
直到两道掌印在半空中互相抵抗,最终双双消弭于无形之后,观战的人们才松了口气。
在与赵发财隔空对了一掌后,老妪竟然毫发无损。
虽然此时赵发财神力接近枯竭,但道宫秘境的他,即便是神力稀薄那也是相对而言。
一丝一缕,对轮海秘境的修者来说,重于泰山。
老妪实力不算弱,能入次席,要么就为宗门奉献一生的老人,要么就是窥见道宫只差半步的轮海秘境巅峰强者。
显然没有与掌教李太清和赵大犇之师赵发财达成了共识,甚至将矛盾进一步激化。
“算天算地,算人灵根!我的弟子,即便是再不堪,修行再差,也不是你这种妄图偷窃天命的恶人能够染指的!只要我能活一日,就休想我的弟子成为你弟子前行路上的肉鼎和嫁衣!”
扔下剩下这句话后,老妪从弟子中接过那名被重伤一直没有醒来的女子。
在又为她喂上几粒丹药后,见女子面色有所缓和,老妪眸中的阴狠才淡去部分。
老妪亲亲摸了摸在怀中虽然不再有生命之危但仍旧咳血不止的爱徒,连青崖福地接下来的演武大比都不参与了,直接率一众弟子离去。
在飞离此地之前,老妪又一次很是恼怒地瞪了瞪赵大犇的师尊,垂垂老矣的赵发财。
顺带着,又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罪魁祸首赵大犇,颇带警告意味。
掌教李太清将一切都看在眼里,但始终不发一言。
对他而言,被赵大犇击败的那个女子,虽然说有资质特殊,其天赋更是非同一般,但心性太弱。
因此,并不适合作为仙苗来进行培养。
正席第四长老赵发财,嘱意其弟子把握住宗门演武这个宝贵时机,利用功法中的杀机锤炼之术,强行用剥离女修的灵根,从而让赵大犇的修行之路更加顺畅。
若真是让赵大犇顺利夺取到,肥水不流外人田,他自然不会阻拦。
只可惜,终究是毁于一旦。
掌教李太清心中有些沉重,之前与女修无意间召唤来的强大存在对抗了几息,就耗尽了青崖仙衣千百年来的灵性。
好在他之前从洛氏一脉嫡传洛云腾那里得到了《洛河遗策》,让他突破到四极的机会陡增。
若是他顺利突破,那么青崖福地的福地二字,或许就可以改成洞天了。
只是现在考虑这些还为时过早,修行之路,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
即便是得到传说中能让人一夜证道的圣物合道花,也极有可能被药力撑爆。
况且,合道花,古来罕见,史书中的记载更是寥寥。
蜀地之上最强大的存在,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此时却眸光灰暗。
在见识到诡异道身的强大之后,他更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青崖福地终究太弱。
李太清只能强提精神,想着今后该如何利用无比珍贵的洛书来改变现状。
身上披着的那一袭青崖仙衣,此时雪白如霜,衬得李太清严肃庄严。
赵发财服下一粒涌动着磅礴生命之力的灵丹,恢复了不少气力,而后从赵大犇的背上下来,鼓励他继续在接下来的几轮比赛中努力表现后,跟随着掌教李太清、一众长老和上人们重新回到高天之上。
执法长老南宫守正在恢复演武正常次序后,也跟着驭虹而飞。
一切都像是回到了正轨。
赵大犇站在擂台上,脸上的干涸的血痂已经掉落大半,身上的青衫上,早就被浸染,各处都有红霞朵朵。
他光是站在那里,就注定是万众瞩目的。
因为,他赢了。
在掌教李太清与一众正席长老们借青崖仙衣与道宫中的诡异道影做对抗时,他竟然趁机催动一股无坚不摧的雷光,直接差点把女子轰杀。
即便有着偷袭与以多欺少之嫌,但他赵大犇还是赢了。
以神桥境界强杀高出自己一段的彼岸境界修者的赵大犇,赢得了几乎所有的肯定。
唯独,一直静默旁观的南潇,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却皱起了眉。
第七十四章 喊山
擂台上,连胜三场,更是越级战胜彼岸境界修者的赵大犇是光芒万丈的。
南潇中的云雾,忽而连川,忽而叠山。
她敏锐地觉察到了原本一直战意昂扬的赵大犇,在那道雷光落下后,居然反受其伤。
赵大犇的嘴角曾微微溢出点滴血沫,似乎类似于小千冶的进阶道法太过暴力,在赵大犇付出极大代价得以施展后,却因老妪的搅局,导致得无所偿,以至于反噬了自身。
只可惜那道雷声太大,南潇并没有听到凌厉程度更胜过洛河清玄的玄法之名。
南潇在心中为赵大班的危险层级又拔高数筹。
甚至于南潇在反思,在遇到那道雷之后,应该如何躲闪。
四两拨千斤是绝对不能够的,那应该如何应对?
南潇的眉头紧蹙。
在那道盘坐在他人道宫之中的诡异黑影出现之后,她察觉到一场危机正在无声酝酿,且来势汹汹。
且不谈那些至高的存在,能借来超出己身一个大境界的女修,这种诡异的体质让南潇越发觉得自己将来的前路渺茫。
光是偏居中州一隅的青崖福地,小小的擂台之上竟有这么多出彩的天骄人杰。
甚至一些修者使出的功法更是闻所未闻,偏偏又威力极大。
南潇,再怎样用心演算都算不出必胜的结局。
不论是资质、所修功法,抑或是背后倚靠的势力和资源支持,自己与他们相差的实在是太多了。
南潇为未来,感到深深的忧愁。
即便是现在她与台上的赵大犇并无恩怨,但是未来还会遇到更多个赵大犇。
谁又能保证下一个赵大犇不会对她出手呢?
自己虽然没有能够让人觊觎的灵根、宝经和珍宝,但自己的姿色,南潇还是有些自信的。
不过南潇并不是一味的忧愁。
她察觉到,在静水流深之下,并没毫无缝隙,尚有一线希望。
争。
既然赵大犇想要在擂台上强杀女子以锤炼更强道基,那至少在一定程度上,证明了寻常体质,也有蜕变变强的可能。
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南潇相信,既然当下她可以横颈,逼迫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与洛氏传人洛云腾交出珍贵的千年灵药、蕴灵丹、储物法器以及洛书玄经……
那么在未来,她一定可以逆天夺命,掌控一切变数。
有道是有备无患。
在看过了数场雷属性功法的非凡威力之后,南潇心中也跟着雷声而怦然。
虽然说没有最强的法,但那也只是相对而言。
之前的参考标准仅限于同一个层级,而一旦层级相差过多,那就是苍龙之于蝼蚁。
只可惜南潇此刻,没有足够的底蕴让她有更好的选择。
盲人摸象,遥隔云端啊。
赵大犇压下口中的鲜血,原本快要被雪冲红的眼睛,此时已经在慢慢恢复了。
只不过脸上因为爆裂而凸起的青筋还在,一哆嗦一哆嗦地颤抖着。
赵大犇傲立于擂台之上,在裁判说出比赛结果后,才踩着有些虚浮的步子,走了下去。
如今,在那个遮天蔽日的画卷之上,只剩下了一百个散发着紫光的名字。
南潇默默扫了一眼,记住了从第七位骤降到最后的名字。
在末位,上书兰英。
原来,那名被雷电险些轰穿的女修,名为兰英。
南潇虽然在最开始就对一些名字了然于心,可直到现在,她才明白了那些名字的重量。
到了这里,基本上都算尘埃落定了。
第二轮本就是百强争夺赛,无论如何挑战,大概也逃不过一百这个数。
当然也有存在一些人会勇于挑战自己,想证明一下自己的实力,所以他们还会继续向前冲。
包万因为报名较早的缘故,位列十三,早已晋级前一百名。
因其当初曾经在公平一战中战胜过朱心怡些苗,是以在之前的后位挑战中,没多少人敢去挑战他。
除非是血海深仇。
又一个曾与包万有隙的人主动去挑战。
只可惜,任由他不屈拼杀,血泪流淌,野火燎原,依旧敌不过将《黑死潮》修至大成的包万。
最终,那个挑战者如同枯草,野火自焚。
其性命,更是直接被包万随手挥出的一把漆黑镰刀给断送。
当时,光是擂台上的血,都是裁判用水行功法,洗了很久才洗干净。
至于蓝于桉、蓝荷、贾斯、青澄仙子,更无一人去挑战。
他们虽然背景颇深,但早就在青崖福地,凭借自身实力,打出了煌煌威名。
高天中的画卷慢慢收拢。
那一百个名字,还在闪烁着光辉。
第九十九名是一位熟人,名为诸唯我,长相十分讨喜。
当初在云端上还能指点江山的他,此时在见过兰英女修召唤而出的诡异道影与赵大犇释放的恐怖雷光后,再无雀跃的战意。
他有些垂头丧气,主动地选择了弃权。
先保留实力,暂时不去证明自己了。
紧接着,第九十八名的少女同样选择了放弃,她眉飞色舞,似乎觉得能安稳进入百强就是极大的运气了。
直到众人的目光落在了第九十七的位置上,又让趋于平淡的比武,添了一把新柴。
在那第九十七的位置之上,有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紫金大字。
南潇。
先前赢得三局挑战赛,守擂成功。
初战风土双修的张天豪,毫发无伤。
再战能够驱浓雾布杀阵的祝辞,依旧强势取胜。
最后更是力战修行远古洛河之法的曹昌学,才思敏锐,行动果决,从而扭转了必败的局面。
在最后,更是以命相逼,成功从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那里,勒索出比之本轮大比的最终奖励还要丰厚数十倍的修行资源。
如果说赵大犇暴力血腥的战斗方式让人为之瞩目,
那么南潇就是单纯地依靠个人对时机的把握与敢作敢当的果敢,赢得人们的尊重。
此时此刻,万众目光又一次落于南潇。
被众目所观的最中心,南潇缓缓站起身,一朵青莲露出了稚嫩的茎叶,更加风华绝代。
她并没看着主持比赛的裁判,而是仰起头,看向高天。
在那凌驾于众人头顶的长卷之外,在蔚蓝天宇的空旷中,白云荡漾,日头悠远。
南潇的目光似乎能冲破遮天长卷,却游移不定。
就在人们好奇她抬头干什么时,南潇红唇微张,高声道:“我想请问掌教,真的可以挑战任何一个有数字的人吗?”
南潇无疑是浑然天成的无双仙葩,连声音都带着清冽。
少女昂首,音动九天,竟如雷光乍泄。
此时此刻,包括掌教李太清、黄氏兄弟、韩吉安在内的一众青崖群峰,全都相对无言。
第七十五章 竹篮打水,谁言鼠目?
“我想请问掌教,真的可以挑战任何一个有数字的人吗?”
南潇在问出这句话后,似乎并不期待青崖福地掌教的回答,而是转过头,对着坐在另一侧席位上的青澄仙子做了一个灿烂的鬼脸。
该怎么形容这个鬼脸呢?
似哭非哭,似笑非笑。
让人能从绝色少女的脸上,感觉到一股浓重的悲哀和想要玉石俱焚的坚决。
有些心思细腻的修者刚想要为之惋惜,却见南潇的面容又变,之前的灿烂鬼脸只是他们的错觉。
南潇嘴角的弧度微捺,依旧带着微笑,挑衅地看着拥有着木灵根且温润如玉的青澄仙子。
在笑容的最深处,凤眸中的杀机一闪而过。
那道转瞬即逝的杀意虽然很隐晦,但在场的哪一位修者不是人精。
不少人都摇了摇头。
他们觉得南潇先前连胜三场,锋芒毕露,有些得意忘形了。
毕竟还是太过年轻,不懂得人情世故。
更不懂得藏拙。
螳臂当车,以卵击石。
实在是有些可惜了。
虽然说人们有些遗憾,但是他们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比起鼠目寸光的南潇,将要被南潇挑战的青澄仙子更有广阔的发展空间。
况且他们也没有那个能耐敢于得罪将来极有可能继承青崖福地大统的倾城仙子。
在修行世界中,人们向来信奉的是强者独尊。
只要女子自身的实力足够强大,冠压同代,牝鸡司晨又何妨?
在南潇的鲁莽草率的行动的对比下,人们看向青澄仙子的目光更加热切起来。
“当然可以!”
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尚未发言,青澄仙子竟然站了出来,身姿窈窕,白净如雪。
南潇笑容更加灿烂,而后又一次抬起头,直直望向画卷之外。
“允。”
高天之上,掌教李太清心中有些无奈。
他似乎猜出了南潇的意图,但是此时也不好驳徒儿的面子。
只好允许。
闻言,南潇笑意盎然,那双凤眸都快要飞了起来。
可那抹笑容就好像是雾里看花,看不真切。
得到想要的答复之后,南潇瞬间收起笑容,面无表情,如同一尊还没有画龙点睛的瓷像。
仿佛刚才的阳光少女是虚假的。
人们心中突然有些失落。
就在这时,已经坐稳前百的南潇,又做出一个出乎众人意料的决定。
她站在擂台上,高声道:“我,南潇,位列九十七。现遵掌教法旨,挑战第二百八十八位修者!”
此言一出,满座哗然。
李太清无奈,暗暗叹了口气。
韩吉安轻轻眯起了眸子,然后嘴角上扬,露出了意味深长的笑容。
被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誉为鱼龙种的蓝于桉气宇轩昂,即便是坐在看台上,也如龙盘虎踞,威势十足。
此时,他神色古怪地看了一眼族弟于覃,道:“你这次眼光都还不错,只可惜你驾驭不了,等为兄得空,帮你收下了。”
另一侧,剑眉星目的韩非仁,笑得最是灿烂。
连他自己都没有想到南潇竟然会这么做。
此时正抱着贾斯的胳膊一个劲地猛摇,喜悦之情溢于言表,看向南潇的眼神更是炽热。
而最吃惊的人,莫过于被南萧挑战的二百八十七位修者。
有些知道内情的人,在看到二百八十七位修者面容之后,瞬间了然。
二百八十七位修者不是别人,正是包菲。
包菲吓得六神无主,小脸发青,瑟瑟发抖。
青澄仙子的面色僵硬,却不敢表现出来愤怒的神色,毕竟最开始是自己主动承认的。
平日里她再怎么样嚣张跋扈,但面对已经神桥境界的南潇,包菲压根不敢对战,立马尖叫道:“不行,我拒绝!”
“你没有拒绝的权利哦!”
南潇笑了,感染力极强,眼睛上的辉光比天上的太阳还要明亮。
包菲觉得南潇的笑容比九年前还要刺眼,但此时此刻,她再也没有了当初的勇气,只好求助看向坐在远处的哥哥包万。
之前还以镰刀收下两个人头,意气风发的包万如今神色有些发白,心中不由得惊恐起来。
他虽然有些对过于被溺爱的包菲有些不满,但毕竟包菲是他的亲妹妹。
包万和青澄仙子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南潇会用这种方式来破解她们的杀局。
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且无法改变现状,包万低声喝道:“小妹,立刻认输!”
已经恢复理智的青澄仙子终于站了出来,眉若远山,正气凛然道:“南潇,作为一名修者,当向更高处行,我不许你恃强凌弱。”
作为青崖福地掌教之徒,青澄仙子却在宗门二十年一度的演武大比上使手段,让不少人吃惊。
但掌教李太清倒是没有责备,反而暗暗点头。
宗门大比,表面上是为了振奋士气,实际上则是养蛊。
每二十年一次的杀戮游戏,以培养更强的传承者。
这也是青崖福地能传承数千年的原因之一。
青澄仙子的发言并不算错。
逆水行舟,不进则退。
更不能退。
龙门洞天、烛举洞天、云海楼和落荷福地,虽然来此访学的都是小辈,但谁知背后有没有高人盯着。
他作为青崖福地的掌教,自然不能撤回之前的决定,否则朝令夕改,更让他人笑话。
而青澄仙子的出言,就很合适。
可是他们都低估了南潇的胆气与智慧。
既然走到了这一步,南潇又怎么会被他人的意志和道观观念所胁迫?
站在擂台之上,南潇不卑不亢,高声道:“南潇今日所为,全都符合章程。宗门并无相应法规禁止挑战后位修者,且掌教早已应允!否则执法长老早就站出来制止了。倒是你,数次反对我的行为,居心何在?是要以权谋私呢?还是想在众目睽睽中之下,公然质疑掌教的深明大义与两袖清风,质疑南宫长老疏忽职守、执法不严吗?”
音如玉质,字句铿锵。
一直觉得杀鸡必须用牛刀的青澄仙子,此时觉得还是小瞧了南潇。
正在她想着该如何把局面扭转回来时,包菲在包万的授意下,踉跄跑到擂台上,张嘴就要认输。
“我认……”
可南潇一直在擂台上,自然更快。
包菲刚想认输,南潇瞬间释放出澎湃的苦海。
一时间,玄冰遍地。
南潇并没有使用什么神通术法,单凭外放的苦海之力,就将包菲冰封。
包菲被困在寒冰中,张嘴想要认输,却怎么也无法动弹。
“你赢了,快放了她!”
救妹心切的包万飞身而上,却被裁判拦了下来。
南潇身穿青衫,在冰天雪地中十分亮眼,道:“曾经你数次侮辱我的哥哥,与那些小卒子一起欺凌于我,可曾想过你也有今日?”
包菲急得想要落泪,可眼角被封,大脑越来越沉。
她只好哀求地看着南潇,想让其饶自己一命。
南潇心中杀机无限,但深知现在不能快意恩仇,否则今后将永无宁日。
于是,南潇手中的杀生钉再出。
“哇塞!哇塞!之前险些把曹昌学击杀的钉子又出现了!”
人群中,有人惊呼,目光死死盯着南潇手中的那一根白色尖钉。
“南潇!放了她,我们的恩怨就此了解,如何?”
包万高声喊道,他还记得离家前爷爷的叮嘱,想让南潇放过包菲。
声音中带着一丝哀求和示弱。
南潇抿唇,冷冷回眸,道:“但凡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人,有好好教导于她,她也不会有今日!”
随后,杀生钉透过玄冰,没入包菲的腹部。
包菲喉咙间闷哼一声,柔弱的肚脐下多了一处空洞,鲜血汩汩而流。
碧青色的玄冰瞬间有了血色。
“南潇,我劝你最好不要这样。”
青澄仙子目光阴沉,她将包万视作平时消遣的玩物。如今玩物被欺辱,她自然不会旁观。
“南潇姑娘,不要做得太过。”裁判此时出言,话语中满是警告。
之前谢长均、包万等人就可以在擂台上肆意攻杀,如今南潇想要报仇却被要求注意分寸。
南潇咧嘴,唇色更红,道:“放心,我不会杀她,我只会斩掉她的骄傲罢了。”
言必,南潇解除了冰封,而后认输。
“唰!”
高空之上,那干云蔽日的遮天画卷,第九十七位置上的名字瞬间更改。
紫色的南潇已经被包菲所取代。
在一众紫光萦绕的名字中,包菲的名字是灿金色,看上去十分突兀。
包万急切地冲上擂台,搀扶起挡在地上无助低鸣的包菲,十分心疼。
在为包菲服下一粒灵丹后,他才探出神力,想要修复包菲腹部的伤势。
可紧接着,包万怒发冲冠,低吼道:“南潇!你这个贱种!竟然废了我妹妹的轮海道基!”
南潇没有回答,只是嘴角依旧噙着一抹笑容,缓步走下擂台。
“你给我站住!”
漆黑的镰刀瞬间浮现,包万挥刀就要砍向南潇。
“铛——”
裁判终于出手了,他祭出一轮赤铁神葫,与那柄泛着浓重死意的漆黑镰刀撞在了一起。
“请遵守比赛规则,再有下次,我可不管你是谁,格杀勿论。”
包万踉跄回退,他没想到一直低眉顺眼的裁判竟然实力不足,在那苍老面容之下,神力浑厚,远比他强大数倍。
但此时,他顾不得那么多,悲愤地争辩着,声称南潇恃强凌弱,断人道基,实非良善之辈,想要请执法长老一脉秉公执法,绝不能姑息任何罪恶。
南潇走下擂台,看着孤狼一般嘶吼的包万,轻笑着说:“我只是废了她的轮海道基,若是将来得到机会,也是可以继续修行的,道宫、四级、化龙甚至是仙台秘境,都有可能继续修行的。”
这一番话,让人们都很无语。
相传,在古老的岁月中,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仙台这五大修行秘境并无具体的先后顺序。
一些圣人先贤,更是只修单一秘境就可以超凡脱俗。
但想一步登天,其中的难度简直超乎想象。
否则也不会在岁月的淘洗中,成就了现今普世的修行体系。
更何况,修行界早有定论,只有五大秘境全部修行,才能抵达人道领域的巅峰。
暂且不提辉煌,单论今朝。
包菲,一个轮海道基被毁,即将沦为凡人的世俗商贾之女,如何能有机会,何德何能去专修单一秘境呢?
因此,包万心中的怒意更胜,他只觉南潇的建议十分刺耳。
可南潇接下来的话,更将他气得几乎要吐血。
“那先前被你斩杀的那两个人,该如何去定义你呢?我是断人道基,可你却直接害人性命啊!难道,你也想被裁决?”南潇笑意盈盈,似乎已经做好了与包万玉石俱焚的勇气。
一如之前她横颈,以命相逼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完成她的要求。
无论是高天上下,还是擂台内外,众人几乎全都心惊不已。
今日的南潇,风头实在是太盛了。
见到局面彻底失控,青澄仙子再无风度,猛地抬手指向南潇,怒斥道:“你!好胆!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宗门天骄,无视法度,胡作非为,实在是罪该万死!”
高天之上,执法长老南宫守正掀起疲软的眼皮,瞥了青澄一眼。
道宫境界的修者,目光如炬,在擂台之外的青澄仙子立马感觉到背后发凉。
虽然师尊是青崖福地的掌教,真正的万人之上,可在其之下,是一众正席长老,还有掌控宗门权柄的执法长老南宫守正。
她再自傲,也不敢无视那些人的建议。
蓝于桉、贾斯,甚至是后起之秀赵大犇和赵武昌,都有可能取代自己,在将来继承青崖福地大统。
“请师叔见谅,是我失态了。”
念此,青澄仙子更觉如履薄冰,再不敢耍性子,立马躬身告退。
南潇轻笑,眉心的数字变为金色,一身轻松。
深知今后修行无望了的包菲眼镜通红,浑身发抖,她的数字被更新到九十七。
其实就算她再笨,也明白接下来第三轮的百人混战,她必然将拖后腿。
一百人的团战,不能假打,更不能退缩。
即便是全盛时期,命泉境界的包菲都只是拖油瓶,更何况现在自己的轮海被毁……
若是因为自己,导致青澄仙子与包万晋级失败,那后果只怕会比沦落成凡人还要严重。
青澄仙子的狠辣,包万曾无意间提过两句,但足以让包菲记忆深刻了。
包菲第一次觉得自己傻。
简直是蠢到家了。
第七十六章 粉墨登场
向来心高气傲的青澄仙子,如今怎肯让南潇逃出自己的掌控,就此逍遥?
“各位道兄,如果你们也愿意挑战二百八十八位的南潇,让她进入百强,青澄保证会十倍弥补你们的损失……”
青澄仙子恢复了从容,决定再尝试一次。
这一次,自己不主动出面,应该不算逾矩。
凭借着她的姿色、修为和背景,追求她或者有求于她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青崖福地的知名懂哥曾有句名言:“青崖福地爱慕青澄仙子的人,可以环绕蜀道三圈!”
虽然其中有夸张的成分,但不可否认,青澄确实在青崖福地很受宠爱。
就连九年前南潇还在山下艰难求生时,就曾不止一次的听闻青崖福地发现了仙子。
年轻虽小却容貌甚美,其资质更是一绝。
连只爱闭关不问俗事的青崖福地的掌教都破了例,亲自收她为嫡传弟子,更是赐予其七彩姓氏之一的青姓。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蓝于桉、蓝荷,哪一个都是百年来最杰出的仙苗。
由此可知,掌教李太清对青澄仙子的期望有多大。
只可惜,南潇没有等青澄仙子的追求者们表现。
那些可以环绕青崖福地数十圈的人才刚想露头,南潇的话语就将他们将要露出的人头给无情按了下去。
擂台之外,南潇十分松弛,慢悠悠地调侃道“嘻嘻,我的三局已经全都打完了哦!”
这一抹笑容以及散漫的慵懒,让韩非仁心中越发激动,他又见到了南潇的另一面。
可以是不屈的竹,可以是凌寒的莲,可以是慵懒的猫,还可以是什么?
衣冠楚楚的韩非仁几乎要按捺不住心中的渴望,忍住越来越狂热的目光,伸手拽着贾斯的手臂,摇晃得更加剧烈了。
南潇笑容满面,如同乍现的昙花,风华绝代。
温柔恬静的青澄仙子,竟被衬得仿佛是小家碧玉。
维度天壤,燕雀尊卑,何争之有?
有些曾经痴迷青澄仙子容颜的修者,此时有些动摇。
站在人群里的懂哥,暗叹一声,道:“青崖福地,爱慕青澄仙子的人,怕是要少上两圈了。”
“你!”
青澄仙子被堵住。
面对国色天香的南潇,她本就有些自惭形秽。
要不是之前自己因为资质出众且背靠群峰而摆高姿态,青澄仙子早就把南潇给抹杀了。
只是,一向她自诩聪慧的自己,竟然把这么重要的事情忘记了。
果然愤怒会让人失去头脑。
但是话一经出口,再也无法撤回。
青澄仙子只好连忙出声补救,打算曲线救国,再次低声,半带哀求半带诱惑地柔声道:“各位,请大家看在我的面子上,在之后不要挑战我好友的妹妹,我之后自会让她退出比赛。作为青崖福地的修者,我辈应有凌云之志,该逆流而上,不可效仿自甘堕落的人,恃强凌弱。”
南潇站在台下,好整以暇地打趣道:“想要认输,也得站在擂台上哦。”
紧接着,南潇收起了言语中的轻慢,而是故作惊讶,道:“青澄仙子,你不会是要知法犯法吧?莫非以为我们这些旁观者,也跟你那些追随者和亲朋好友们一样,装作没看见你的虚情假意和道貌岸然?”
这几句话说下来,就连高天上想要结束闹剧的掌教李太清和执法长老南宫守正都愣了。
如此直白地调侃和嘲讽,让青澄仙子怒火中烧,双眸都快要喷出火来。
自知无力回天的包万眼中微红,心中焦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尽管大多数人在进入前一百名之后,都不会有多余的举措,但包万却不敢赌。
谁知道他在变强的路上,有意无意之间,结下了多少死敌。
数字从九十六继续往上攀登。
第九十五位的修者,果断放弃。
第九十四位,放弃。
……
……
第十五位的贾斯看了南潇一眼,耸了耸肩,选择了放弃。
……
第九位正是包万,他此时稍微放下心来。
作为包菲兄长,他纵步登台,直言放弃珍贵的挑战权。
包万一改往日锋芒,举止谦逊。
在谢过先前没有出手针对妹妹包菲的道友之后,声称今后有用得到他的地方,尽管吩咐。
……
第三位的蓝河,恬静幽美,站在台上摇了摇头,便走下擂台。
青澄仙子在遮天长卷排名第二,自然不会在这时挑战魁首。
……
就在包万和包菲全都松了一口气的时候,
却有人说话了。
“我,第一位的蓝于桉,选择挑战第九十七位的修者!”
相貌酷似于覃的男人出言,很是玩世不恭。
“蓝于桉,你真的以为先报了名,顺序超过我,就觉得实力可以胜过我吗?”青澄仙子冷声质问。
“哈哈,我可是听说了,族弟被人当成狗养。打狗还要看主人,一个商贾之家,有什么资格与我凉州于氏结为姻亲?”
蓝于桉的眸光很冷,让包菲头都不敢抬,泪水如同断线的深处,啪嗒啪嗒地往下掉。
无视了青澄仙子的质问,蓝于桉笑着看向包菲,道:“听说包家的老祖攀上了羽化神朝一位官衔不小的将军,那我当然要给面子。包家小丫头,底下空气不好,要不要上来坐坐!”
包菲服下的那枚灵丹药效惊人,她此时腹部不再流血,但面色依旧发白,泣不成声地哽咽道:“道兄,我知错了,我已经跟于覃解除婚约了!”
蓝于桉冷笑了一声,瞥了一眼神色复杂的族弟于覃,道:“这我知道,他还你的那些钱可是我给的呢!”
“我我——”
包菲支支吾吾,“那我认——”
蓝于桉的双眸瞬间满是青光,威胁道:“你若要认输,我保证你上台之时,就是丧命之时。”
青澄仙子紧咬双唇,藏于袖中的双手紧紧握拳,十分不满地看着蓝于桉,但没有勇气上前与他争论。
在包菲惊恐的目光中,包万痛苦地用手封住了她的嘴巴。
他面色铁青,而后将妹妹轻轻放在擂台上。
一道青光闪过人群,蓝于桉瞬间站在擂台的对面,还用脚踩着地面,像是感受其硬度。
包菲已经做好了被杀的心理准备,股间的温热沁透蓝色长裙,滴落在石板上。
“哈哈哈哈,有意思,真有意思!”
见此,蓝于桉哈哈大笑。
他并没有发动攻势,又是一道青光飞过人群。
包菲迷迷糊糊地睁开哭肿的双眼,发现在头顶的长卷之中,自己的名字列在其上。
金光闪烁,领先九十九位拥有紫色性命的真正高手。
她双腿一软,跌坐在潮湿中,泪如雨下。
第七十七章 人杰辈出,百里缺一
随着画卷的彻底收拢,第二轮就这么滑稽地过去了。
南潇主动的无缘第三轮,轮海道基被南潇击溃的包菲却“夺”得本轮魁首。
虽然第二轮的百强争夺并非影响最终决战,但也能一定程度上反映参赛修者的大致实力。
可是,在这一次,包菲夺了葵,蓝于桉在尾部,直接让那些个数字失去了含金量。
青澄仙子的嘴角一直下捺,即便心中默念静心的玄经,可怎么也难以平静。
包菲这两个灿金大字压在青澄仙子的头上,让青澄仙子对包万这个玩物的喜爱都淡漠了许多。
擂台之外,人们啼笑皆非,看向南潇的目光更加古怪起来。
没等参赛修者们休息的时间,第三轮直接开始。
擂台依旧是那个擂台,但头上的遮天长卷却吹落无数银尘。
在簌簌而落的银色粉尘下,擂台披上了层霜,无疑更加坚固了。
在裁判的一声令下,第三轮的战斗又启。
失神的包菲还瘫坐在台上,就有九十九道颜色各异的神虹呼啸而至。
那九十九道神虹之中,有一道极为浓重的漆黑,直接将包菲轰下擂台。
一直盼着多时的药农之子林丰,立刻祭出一口黑铁巨锅,将还带着兴许腥臭味的包菲救下。
擂台之上,先前因包菲而起的那片潮湿,被九十九道神虹不约而同的避开。
紧接着,气氛便开始浓重。
九十九位至少是神桥境界的修者,三五成群,各自组队。
虽然说有几位实力强大的修者极为自我,并不与其他人为伍,但是依旧守在一处较为遥远的角落,将自己的状态提升到最强。
蓝于桉周身发光,眉心的九十七数字闪烁,竟然从那天灵穴中唤出一尊宝塔。
宝塔悬于头顶,散发出道道蓝色光芒,让其看上去神圣而光明。
在另外一个角落,同样被宗门赐予蓝姓的蓝荷仙子,单手掐诀,宝象庄严。
她虽然最终没能在一流顶尖势力青云门中平步青云,但也习得了一些非凡本领。
此时,相比于有如神临的蓝于桉,她就朴素了很多。
并未召唤出什么神兵利刃,而是自蓝荷仙子的苦海之中飞出了一只巴掌大的青色雀鸟。
这只雀鸟在空中来回飞行,环绕着蓝河而舞。
速度之快,竟然能从一只小鸟的身上看出来了,八只小鸟的影子。
据说,在青云门中,有着一尊实力颇为强大,堪比圣贤的兽王,是一只拥有着朱雀血脉的青云雀。
历代青云门的修者,皆修习青云雀传下的功法,并以此法作为他们的铸造根基。
凡开辟出苦海的修者,神力可凝聚成一只青云雀。
若能在开辟苦海并让生命之轮中涌出生命精华的泉水,那么将是三只云雀。
轮海中,于命泉之上,再塑神桥,雀鸟将又增其二。
假使修者的资质足够,借神桥,渡苦海,跻身彼岸,那么便是九只雀鸟。
九,为数之极。
但能至者,寥寥无几。
青云雀的修心功法特殊,极为挑人。
因此,青云门作为中州的一流顶尖势力,虽然说广纳贤才,但也并非来者不拒。
他们放开基础阶段的修行功法,只是为了挑衅出更适合修行的人才。
蓝荷仙子,作为十多年前青崖福地中最为瞩目的天之骄女,在宗门的运作下,成功进入了青云门。
并且在短短数年间,废弃之前道法,重修青云之雀,并进步神速。
只可惜她困在了轮盖秘境的最后一关。
即便是蓝荷仙子用短短数年已经到达了彼岸,但是无论她如何努力,依旧修不出来最后一只青云雀。
八只,虽然距离九只差一步之遥,但是有如天堑一般,断绝了蓝荷仙子继续在青云门修行的可能。
高天之上,曾力推蓝荷仙子,不惜送去大把资源以让蓝荷进入青云门深造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此时目光黯然,意兴阑珊。
但凡能够在浩瀚中州称得上一流势力的宗门或世家,其所修的功法必然有独到之处。
至少为圣人的传承,甚至有一些传承古老的世家以及伟大的羽化神朝,都收录一本或数本古皇、大帝级别的无缺经文。
但是,想要修行那些经文,也是要有门槛的。
除了对个人资质要求以外,还需要独特的命数和机遇。
在掌教李太清看来,蓝荷虽然拥有不俗的修行资质,只可惜运气差了一些,而且,冥冥中又差了一丝生气。
这也是蓝荷为何最终难以平步青云的根源。
可即便如此,在青云门,蓝荷仙子只能算是凤尾,但是回归青崖福地的蓝荷,依旧有往日风采。
在八只青云灵雀的拥护下,蓝荷仙子清丽脱俗,安安静静地,真如仙女临尘。
要说为何青澄仙子的声名更响,一是青澄仙子的木属性灵根赋予其超人一等的修行速度,二是青澄仙子的容貌,不弱于曾经的蓝荷。
在擂台的最西边,青澄仙子这位青崖福地的后起之秀,拥有着非凡木之灵根的少女,恢复了往日的神采。
如今,她与贾斯盘坐在一起,古树参天,大木林立。
虽然这些林木只是虚影,但是远在擂台之外观战的南潇,都能感受到其中散发出的磅礴生命之力。
而与青澄仙子相对而坐的包万,周身散发着幽深的光芒,犹如墨水。
那是他在南岭的一座荒山古刹中,得来的传承。
《黑死潮》。
五年前,强大如朱欣怡仙子,面对浩荡的黑色潮水,依旧被巨大的镰刀砍掉信念,后又被千青之索击破道心。
至此,青崖福地少了仙子,朱欣怡一蹶不振,沦为废人。
青澄仙子之所以与包万并肩作战,原因是她修为尚浅。
若是对上蓝于桉或者蓝荷,无论是哪一个,她都没有太大的胜算。
可若是加上虽然修为尚未到彼岸,但是拥有着古怪道法的包万,那么至少会为自己的胜算提高很大的概率。
当然,青澄仙子最开始还有别的打算。
最开始,她就准备在这一轮的百强混战中,解决掉姿容远比自己出色的南潇,只可惜……
被青崖福地的修者以及蜀地凡人们冠以仙子之名的青澄,心中刚泛起一丝杀机,便被她藏了下去。
现阶段还是要专心致志地把这场战打好。
除了蓝于桉、蓝荷以及青澄仙子这三位仙苗之外,还有其他仙苗也早已释放出自己的光芒。
在炼化了拳头大小的纯净源顺利突破彼岸之后,贾斯的气焰更盛。
他虽然面容没有身边站立的韩非仁那么英俊,却也独具意味。
薄薄的眼皮斜挑,嘴唇微抿,散发出的威严让人不敢直视。
英俊中还带着几分邪气的韩非仁,凭借着蒋道邻赋予的一些血单和密钥顺利晋升到神桥境界,圆满。
在第二轮的百强争夺赛中,表现很是不俗,顺利走到了第三轮。
韩非仁可不是只有药师蒋道邻和仙苗贾斯这两座靠山。
他的爷爷正是在高天之上实力仅次于甚至并不弱于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的韩吉安。
韩吉安对他的嫡孙韩非仁所托盛大,放任其与血炼药师蒋道邻肆意妄为,甚至还曾为他遮掩过一些痕迹,以躲开执法长老一脉的审查。
如今,在高天之上的韩吉安,向着正在为自己努力打气的韩非仁以及自己的徒弟贾斯,全都送去一个鼓励的目光。
贾斯作为他的徒弟,韩吉安还是比较认可的。
即便是他才刚刚步入彼岸境界,但是想必在整个擂台之上,除了蓝于桉深不可测之外,对上从青云门败落的蓝荷甚至都有几分胜算。
毕竟,青澄的修行时间很短,就算拥有木属性灵根,但也只是对木属性的功法亲和罢了。
贾斯虽然没有什么灵根,但是他的轮海却很是特别。
如果说相境界之下,别人的苦海之力只能震荡起三寸神芒,那么贾斯全力释放时,至多能激荡出十丈神芒。
即便不能持久,但顷刻间能够数十倍发挥出自身神力的贾斯,放眼整座青崖福地百年间出过的所有仙苗,都能算得上是顶尖。
而除了这些本身就是仙苗,或者是曾经表现出仙苗级别战力的修者之外,还有一些人表现较为突出。
就比如说执法长老的嫡孙,南宫斜阳。垂垂老矣是不假,但须发之中皆是朽木之力。
正席第七长老紫魏颖的爱徒赵武昌,金属性道法被他演化成外钝内秀的横刀。
生猛爆裂的赵大犇,先前的表现就已经惊呆众人,此时竟取出一只青玉瓶,并从中到处数升不知从何处寻来的兽血,将自己淋了一身。
……
……
……
擂台之上,九十九名修为至少是神桥境界的修者,全都在养精蓄锐。
他们或坐或站,或三五成群,或形单影只。
但那股静水流深的大势,让观战众人的热血都近乎沸腾。
高天之上,掌教李太清等人全都笑眯眯地关注着擂台。
只有参与过生死厮杀的混战,才能让修者变得更强。
鱼龙之种自不必多说。
两位仙子哪一个锋芒暂不去问。
浴血狂傲之下,雷光该如何蒸腾?
挥出漆黑潮水的死亡镰刀。
红玉云链的尾钩上有绯色氤氲。
朽木吞春后,触之斩岁的沧桑白发。
……
……
……
眸中有山川聚散,南潇静默无言,心神已入战场。
青崖福地的天骄人杰,各修有玄法神通,以何相抗?
此时此刻,南潇虽盘坐在远处,却是擂台上独缺的第一百人。
第七十八章 将离去
比赛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由于第三轮的赛制是百人混战,因此并不规定具体赛时。
只要擂台上角逐出最终的五十强,就可以晋级下一轮。
之所以没有对时间加以限制,就是为了让那些修者能够更好地审时度势,并且将自身所学发挥到尽善尽美。
事故,第三轮历来就是宗门演武最为耗时的环节。
即便如此,大多数人都不愿意离去。
毕竟修者一旦发生了战斗,那就是电光石火之间。
他们想再重新跑回来,估计那会儿黄花菜都凉了已经。
但是有些人总心有不甘,却不得不离去。
山里之外,田间地头,无论修者还是凡人,肩膀上的农活全都耽搁不得。
比如说驱云仙子还需要继续轮值,负责灵稻的管事更要去检查庄稼的成长情况。
至于那些白袍道童,还要完成学业。
灰衣药农们,打着哈欠回家,炊烟再起时,就要去刨土耕地了。
夜色并不轻柔,却是他们少有的自由。
本来还因为赢得了三场胜利而风头无两的南潇,此时再也没有人去注意她。
确切地说,无暇再去顾及南潇。
凡是留下的人,大都是想看热闹的。
大多数人的目光都紧紧地盯在了盘坐在擂台之上修者们的身上。
灿金宝塔、绿光莹润的玉如意、漆黑如墨的镰刀、雷光闪烁的锁子甲、血泪斑斑的洞箫……
那些颇为强大的轮海之器,此时正散发着各色的光,像是要将夜色点燃,却被遮天长卷所阻,只好龟缩在一处。
于是乎,几百丈的擂台,在此时竟显得狭窄与幽深。
但也有人在这种状况下风采依旧。
蓝于桉收起了漫不经心的神色,宝塔悬于头顶,眉心有紫光闪烁,神秘而强大。
蓝荷仙子不再盘坐,与八只青云灵雀飞在半空,似仙临尘。
后起之秀的青澄仙子与包万背对而立,一面是森海幻影,一面是惊涛骇浪。
拥有俊美而妖异容颜的韩非仁单手持着洞箫,看向蓝荷与青澄两位仙子的目光中都是毫不掩饰的狰狞与狂热。
贾斯站在韩非仁的身侧,身形瘦削,犹如一支尖锐的长枪。
赵大犇身披雷电之铠,早就被不知名兽血沁透的心脏正在蹦蹦作响。
赵武昌、南宫斜阳、诸唯我等出身不俗的修者,亦是各有各自的风采。
……
……
……
南潇趁着众人的注意力全都被那些青崖天骄所吸引,便不再推演那场必输的战斗,悄然走入了擂台更远处的夜色。
她走得既不算慢,也不算快。
这片山谷,她极有可能不会再回来了。
天上高飞的鹤见南潇正在离去,朝着她轻微点头,像是在相送。
山林中的鹿群,也摇摇晃晃,互相碰撞头上的鹿角,声音虽沉闷,却刚好与风吹树叶的窸窸窣窣声作和。
随着时间的推移,南潇原本还算沉重的步子,越发轻盈了。
在回去的路上,南潇坦然地感受到了世间的一切。
青崖福地虽然说在中州算不上强大,甚至可以说是极为脆弱。
但北斗这个星辰的面积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就算是青崖福地偏居一隅,仍坐拥广阔的山川土地。
云卷云舒之后,倦鸟归林,田间稻荷低头眯着眼,池鱼懒散摇尾荡浮萍。
星垂平野阔,月涌大江流。
南潇慢慢悠悠地走着,和九年前她第一次被学堂拒之门外那时一样,漫无目的,行到水穷处便转弯。
虽然同是闲逛,但心境却大不相同。
九年前的那一次,南潇是别无他法,因此及,迫切地需要一处心灵栖息的地方,也让它继续坚强。
可现在,一整天的战斗让南潇的身心俱疲,她需要放松。
在行走的过程中,天外风光与眼下风景的交织,南潇的心神愈发宁静。
正如高天上清冷的月和脚边静默西向的溪流。
只因其自我意志,而绽放,而流淌。
南潇在思考接下来的去处。
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已经答应了她脱离宗门的要求。
既踏上了修行之路,又与于覃划清界限,更狠狠惩治了包菲一番。
九年间的恩怨,当于今日了断。
接下来,南潇该何去何从?
不知不觉间,她回到住了九年的三间木屋。
南潇站在屋外,皓月洒下的光辉将她与屋子一同笼罩。
还记得,九年前,自己一无所有,只好拜托陈拙老人帮忙购置一些生活用品。
于是,林啸生前送她的玉佩,曾在她登顶万阶蜀道发挥很大作用的玉佩,被她拿给陈拙老人帮忙典当了。
南潇至今还记得,九年前在哭了一夜后的第二天清晨,当她推开门的时候,看到希望的心情。
那枚被林啸老人祭炼了一生的玉佩,最终换来了三个大竹筐和一个大水缸。
第一个竹筐里,杂七杂八摆放着一些农器和厨具。
厨具放在最上头,一个面盆大小的铁锅、两对乌黑的火石、三个小碗、两副竹筷,一把木瓢。
在竹筐的底下,还有如铁锹、铁铲和铜犁等。
第二个竹筐里,则是一些竹筒与好几袋沉甸甸的布袋。
竹筒上有新鲜的墨痕,详细描述了布袋里头的种子属于何种药材。
板蓝根、三七、丹参、白术、冰凌草、石斛、藏红花、紫苏、百里香以及珍珠稻种……
最后一个竹筐里头,放满了在当时对南潇来说价格极为昂贵的珍珠白米。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蓄满真正生命之源的水缸。
自此,南潇便凭借着一腔孤勇,在陈拙老人润物无声的陪伴下,白手起家,过上了衣食无忧的生活。
甚至在卖出那些药草和丹丸之后,南潇的积蓄算得上富裕。
在青崖福地,除了适合修行的道童与修者,并不缺乏凡人。
那些原本在凡俗世界中称得上是人上人的存在,因为各种原因来到青崖福地寻找修行契机,可最终修仙无望。
有些人不甘心就此放弃,况且青崖福地的灵力充裕,长居可缓慢增益他们的肉身,甚至可以治愈暗伤。
若是得到修行者赠下的灵丹妙药,功力几乎会暴增,寿命也会得到一定程度的延长……
故此,自愿留在青崖福地当药农的武者或是王侯们,早就已经没有了“敝帚自珍”的门户之见,一心只求开辟苦海,踏入修行之路。
正因如此,南潇便轻而易举地从这群俗世身份不俗的药农们手中买来了大量的武功秘籍、杂文野史和药方丹经。
这为南潇九年间持续不断的修行打下了坚实知识基础和武道底蕴。
白云苍狗,时光荏苒。
九年一晃而过。
三间木屋、池荷塘鱼、山林草木、萤火飞虫、日月繁星……
全都见证了南潇九年来的艰辛与苦守。
在今天的南潇看来,都是值得的。
只是,是时候要离开了。
趁着青澄仙子、包万等仇敌被赛事所累,今夜便是最佳的离去时机。
那些过来帮忙刨土、耕种、灌溉、收割的药农及其家眷们,南潇早在几个月前就已经将她们悉数辞退,并送上了许多酬金。
因此此时无须再去劳心。
南潇推开门,环顾左右,简单收拾了一下。
在确定曾经用来闭关修行的地下室早已被淤泥填满后,她心中再无顾忌。
要离开了。
将钥匙拎在身上后,南潇驭虹而起,便去拜访陈拙老人。
至于屋后的池塘,就让那些荷花与池鱼肆意生长吧。
神虹再高,也飞不过玄月。
一路上,华光相随,虽冷却清。
第七十九章 当时寻常
夜幕里,风是流动的水。
药农们的炊烟才刚熄不久,月还没上中天。
当南潇再次见到陈卓的时候,见他正悠然地坐在屋里面喝茶,透着窗户遥观天上的明月。
“你要走了是吗?”
陈拙老人放下茶杯,竟猜出了南潇的来意,没有等南潇的回答,又道:“老主人他还在闭关,尚未得出,你——不再等等他吗?”
南潇叹了一口气,朝着陈卓老人深深鞠了一躬,言辞诚恳地说道:“这些年,承蒙您的帮助,才让我走到今天。您的恩情,南潇今生恐怕无以为报。但南潇志不在此,且现在要避祸,青崖福地绝对护不住我。这串钥匙、这一株千年灵药以及这些年积累下的钱财,就当是我给你的孝敬。而鹿——紫鹿长老曾经指引入青崖福地,这份恩情,我同样无法偿还,故此再留下一株千年灵药,愿他能勘破死关,晋升道宫秘境,直上青云!”
陈拙老人摇了摇头,接着大手一挥,把那些金银和两株千年灵药推回南潇的手上,只留下了那串钥匙。
日益浑浊的双眼满是沧桑,此时越仿佛有鲤鱼卧冰,陈拙老人暖声道:“你比我们都更需要这两株千年灵药。可惜我年迈无用,护不了你。既然姑娘你意已决,那老朽在此祝你今生都能平安顺遂,得偿所愿。”
南潇泪水止不住地流。
她知道,此去一别,恐怕再无相见之日。
彼岸境界的鹿长老在九年前都得闭死关以寻生路。
只比鹿长老晚上一些岁数,且境界只为神桥的陈拙老人,又有几年可活?
时间向来是公平的。
美人迟暮,英雄白首。
凡在红尘中争渡的人,无一例外,都得沦为一抔黄土。
南潇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强硬地把两株千年灵药放在陈拙老人的茶桌上,而后带着一些俗世金银离开了。
湛青色的神虹划过银月,南潇不敢回头。
望着南潇越来越远的背影,陈拙老人又端紧了茶杯,抿了一口已经有些凉了的茶后,他颤颤巍巍地举起茶杯,遥敬天上的月亮,喃喃自语道:“老主人,几乎是所有人都小瞧了你择徒的眼光。林凌凌和南潇,一个强在彼岸境界的修为,一个强在能随心所欲地做事。哪怕是林啸,都能卫道而死,率真活过一场,不曾虚度。只有你和我,困在了原处,眼睁睁看着苦海浩荡、命轮瓦解、神桥崩溃,却又无能为力……”
悬于北斗之外的银色星辰,似乎早也聆听到了来自千万年之后陈拙老人的悲鸣,报之清冷月光以偿。
“是时候应该要离开了。”
南潇马不停蹄,在林凌凌师姐的洞府中留下十粒蕴灵丹后,她直奔着传承殿而去。
青崖福地的规矩极多。
当初梁泊与祝台他们想要离开时,就是通过金银打点了一切,所以才得以顺利脱离宗门而去。
好在南潇有掌教李太清的承诺。
在亮明身份并将一些金银送与传承殿的部分执事后,南潇顺利脱离了青崖福地,回归自由之身。
至此,南潇心中已无多少挂碍。
在趁着夜色离去之前,南潇偷偷前往紫魏颖长老的住所。
曾经,南笑因为实力弱小,不敢来此观望。
可如今,紫魏颖作为青崖福地正席第七长老,仍在擂台所在的山谷上。
因此南潇不再害怕被发现,收敛神与形,长驱直入。
可最终并没有找到记忆中的梅花。
九年前,带领自己寻找百年灵参叶的梅花是一只灵鹿。
其非凡灵性,在青崖福地饲养的灵兽中也算上乘。
早在藏拙的那几年里,南潇就有听说青崖福地的正席长老曾将身披梅花的白鹿献于神朝,只是当时的南潇无力去改变。
如今一步神桥的她,本来还幻想着梅花依旧在紫魏颖这里,可在寻找之后,那一丝丝的侥幸彻底落空。
都怪当初的自己的实力太弱。
护不住自己想要守护的一切。
南潇心中黯然,
或许,这一生,她注定要离散。
最后远远望了一眼悠然的山林,南潇兀自落下泪来。
很难描述此时的心情。
是名为初恋的小雪球还没滚起来,就提前崩溃的遗憾和庆幸?
是九年间郁郁不得出,十死无生仍开创奇迹的骄傲与自得?
是满身风雪地走过苦海高崖,送别两只蝴蝶的忧伤?
是一路北向直至命泉蒸干的卫道之士的敬重?
是因此地的山水风光太过幽美而潸然?
是九年前学堂外苔藓枯萎的哀怜?
不该留恋的。
青崖福地再美好,对南潇来说也将是深潭。
再不跑,必然会有生死之危。
南潇这一次没有擦掉眼泪,任由高天上的风把水痕吹干。
等神虹落地,镇定从容的南潇,终于站到了九年前自己瘫倒的地方。
万阶蜀道终点,曾经是那么的高不可攀。
如今在南潇眼中,不过是一处再平常不过的台阶。
神虹没入脐下苦海,南潇决定再走上一遍。
好好地跟过去告个别。
一步一步地走下蜀道,一阶一阶的计着数字,南潇的心情越发平和。
她仿佛又回到了九年前自己被王家老二逼迫踏上蜀道的那一天。
南潇她永远都不会忘记,林啸老人送来的暖黄玉佩,对她登上成功登上万阶蜀道的作用有多么大。
她更加不会忘记,九年前的自己,尚是凡人且未成年的自己,凭借着怎么样的毅力,才能爬得上这漫长的万阶蜀道。
南潇面色柔和,没有浓艳,只有洗尽铅华的清澈。
希望今日已经成为修者且拥有了自保之力的她,不会让过去的自己失望。
时光如流水,悬月始东归。
南潇没有运转神力,单纯地以肉身行走。
与九年前不同,这副肉身已经不是在肉体凡胎,因此即便是走了那么久,她依旧面不改色,甚至都没有流汗。
凡人一旦迈入修行,那么身体就会在灵力的作用下,发生蜕变。
事实上,当南潇将所有的神力尽数敛于轮海时,但凭借纯粹的肉身之力,都可以敲虎震山。
在几个月之前,尚是凡人的南潇之所以能够凭借着武术先后击败几个苦海和命泉境界的修者,原因无他。
那几个修者太过于轻敌,以至于弱点十分明显。
在走下万阶蜀道的过程中,南潇除了放松了心神,也在逐渐适应一步登天后这具肉身的变化。
说来奇怪,南潇直到现在,才算彻底掌控了自己的神体。
神魂与肉身契合,让南潇苦海中生命之轮上的裂缝,都有了些微的愈合。
这是一个很好的趋势,至少南潇的路可以走的更远了。
或许,无数岁月之前,四条蜀道的作用除了从凡人中挑选弟子之外,也是锤炼本宗修者灵与肉的绝佳方式。
只可惜,随着时间的推移,蜀道似乎只有从上而下才能走得通,可即便如此,并无修者愿意舍弃代步的神虹,光用脚下山去。
至此,从下而上的蜀道更加难登,犹如天堑,隔绝了凡俗与仙玄。
只不过,南潇此时已经脱离了青崖福地,自然不会去将发现上报。
真要说起来,南潇对青崖福地并无太多的归属感。
除了那些有恩于她的亲友,南潇对青崖福地中近乎明目张胆的腐朽做派,很是反感。
南潇最后回望了一眼已经看不到了的青崖福地,走下了最后一级台阶。
曾经被南潇视如珍宝的青铜指环,现于凝冰的命泉中静默。
苦海之上,三阶神桥起始处,长剑轻颤,是为思空。
至此,青崖福地之行,算是彻底划下了句号。
九年之前,除了玉佩与指环,孑然一身。
哪怕是凡俗金银、药丸、诸如道经、洛书等修行功法全都不计……
如今的南潇依旧算得上是满载而归。
四百九十粒蕴灵丹。
三株千年灵药。
以及,
一封情书。
第八十章 投桃报李,岁月以歌
洛河之水,浩荡奔流。
自神话时代的数位天尊的掌指间流出,顺流直下。
曾路过昙花一现的冥古,几朵浪花溅到地府的宝轮上,催生出黄泉。
再沿着诸王并起的太古旧路,先后见证了各族强者登顶证道为皇,揭竿而起者愿化战仙。
如此又是百万年。
昔日里浩浩汤汤的洛河,在流过荒古岁月时,已
望着四周落下的武者,场中无一人敢笑,更别提逃跑了,皆是双目紧张的望着远处的徐寒。
这股无形之力,正是甲板上的封印阵法所化,使得王墨可以在外部去看,可却不能看到甲板封印阵法的内部结构。
三声闷哼传出,那黑色的手臂在崩溃中,其内三个身影倒卷连连退后,化作了三人,骇然的看向王墨,显然被王墨方才那一撕之力所化神通震撼。
王墨抬起头,眼神幽冷的望着大门处,那里,阴影掠过,五道身影,已是犹如鬼魅般的闪现而出,那五道身影,皆是身着黑袍,黑袍下,只是露出一双极为嗜血的眼睛。
平静的表情之中,却是闪烁着点点的火热,昊空心中却是更加的渴求那岛屿。
说着,便从百宝袋中取出了一大把黄‘色’的符咒。然后,在地上摆了起來。
所以其中身份地位最不济的,都是帝国以及其他帝国境内的各大宗门派来的贺礼之人。
许东惊喜之余,异能到处,却竟然直接与本体意识建立起一种联系,许东感觉这种联系就像是成了一种循环。
从上空看去,仿佛水中投了一颗炸弹般,一道道波纹向外横扫而去,一切障碍物都被扫向四周。
而且,很重要的一点需要提前通知一下,那就是一旦底层的绕圈赛结束,开始进入最后的爬坡之后,赛车便禁止中途进行加油和换轮胎的行为——哪怕被道具攻击重新调回了底层的绕圈跑道也不行。
“你回来也不事先通知一声,哈哈哈,回来就好。”庞统笑的抹了一下眼角,眼泪真的流了出来。
而且,她担心自己要是不愿意和叶浩在一块儿,叶浩误会她了怎么办?
看到秦岩飘进了屋里面,慕容雪菡看了一眼秦岩的肉身,咬了咬嘴唇,也跟着飘进了屋里。
所以猛然看到这些彪形大汉,身上纹着纹身,一个个凶神恶煞的。只要是正常人都会感到害怕的。
“这里是六扇门,又岂是你们二人随便撒野的地方?!”其中一人冷着脸说道。
为了表达自己的感激,路怀中几乎是马上就答应了西蒙加入研究所的要求。
“另一种更加厉害,但是就不太可能了!”路怀中笑了笑却没回答。
“你太弱了,”听完了西蒙得意洋洋地讲完了自己以一敌三打倒三个绑匪的时候,妮可毫不客气地评价道。
尽管英国警方想方设法阻止贩毒团伙,向英国境内运输毒品,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聪明的巴格斯总是能想到一些另英国警方防不胜防的法子,一次又一次把大量毒品运输到英国境内。
元淑恩说的,要告诉他一件事,还要让他做好思想准备,该不会是想要告诉他,她怀孕了吧?
“皮埃尔,为了免费喝一杯酒,你真是什么事情都能做出来!”卢米安高声回应。
这突然而来的无妄之灾也不能说是谁连累了谁,墨璋大哥和冷明昭因为她肯上崖来,不惜走进敌人设的陷进,她已是知足,也不管黑衣人如何挑拨离间。
第八十一章 双相、五腧、九针、十二经
南潇本来只是想把九年前的指路之情偿还,却不想秀红又以旧书相托。
封面是陈旧的,甚至连上面的点点霉斑都清晰可见,再加上高高翘起的页角,很难让人相信这是一本记载着古老神医传承的经书。
在枯黄的封面上,除了霉斑,有五个大字烙印正中。
《明堂枢灵经》。
南潇心中一动。
她在青崖福地的九年间,也算是博览群书,其中的医学典籍也看过不少。
虽然南潇主要的重心是修行养气,但对于人体的构成与周天窍穴,也算是半个行家。
而但凡谈及窍穴,必然绕不开针灸。
明堂,便是针灸的旧称。
南潇没有推辞,先是道谢,而后珍重地将旧书收入储物玉瓶。
秀红一身污浊,但手上确实干干净净。
她又一次为南潇整理了衣襟,目光柔和,柔声道:“我见过你的哥哥,虽然只是远远瞧了一眼,但是我想,你哥哥会为你而感到骄傲的。”
听到这句话,南潇的眼睛瞬间明亮起来,凤眸高挑,斜飞入鬓。
可紧接着,眸中起雾,像是在为过往哀伤。
帘帐、鸳鸯、红被、阁楼、长街、市集、灯笼……
眼前的景物瞬息万变,且越来越远。
耳边街上摊贩们的叫卖和红楼中的呻吟声渐小,直至风声呼啸。
之后,南潇的精神一直都很恍惚。
就连她是什么时候与秀红告别的都忘记了。
南潇不知道目的地在何处,只是下意识地一直往南飞。
明月别枝惊鹊,直到又有皎洁挂在了高天。
南潇的神力无以为继,脚下的虹光熹微,她才落到一处山林之中。
直到远山外传来一声嘹亮的狼啸,南潇才从恍恍惚惚中清醒过来。
夜已过半。
南潇意识到自己的失态,默念清灵经,从往事中脱身。
而后,她整理好心情,重新上路。
在凭虚御风的过程中,南潇取出秀红赠与她的旧书,越看越是觉得非同一般。
《明堂枢灵经》,即是通过后天对先天而生的周身大穴以刺激,充分调用人体的潜能,从而让人体自愈。
自愈,便是回归本初,回到未曾受伤的时候。
若是功力深厚,甚至可以暂时回归先天,借冥冥之力反哺后世。
换言之,此法既可以疗伤,更可以修补后天之漏。
故此,这本书并不是具体的修行人体秘境的功法,而是一种特殊的秘术。
对本就资质奇差还根基受损的南潇来说,这就是及时雨一般的存在,比之从洛云腾那里得来的洛书还要重要。
只不过,这本堪称补天术的《明堂枢灵经》,若是真容易修成,恐怕神医一脉的传承也不会在秀红的心上人那一代断绝。
在《明堂枢灵经》的开篇绪论中,言明全书包含双相、五腧、九针与十二经。
只可惜,在时间无情的淘洗之下,南潇现金得到的传承,只有双相、五腧和九针。
双相,既是阴阳。
天地初辟,精华自涌。
上升称之清,下降谓之浊。
《明堂枢灵经》直言,凡是对立,皆为双相。
而五腧的基本理念,贯穿了整本《明堂枢灵经》。
“所出为井,所溜为荥,所注为输,所行为经,所入为合,二十七气所行,皆在五腧也。”
五腧,通五行。
又因阴阳双相,故五行有生克。
在绪论中还提及,阴井属木,阳井则金;阴荥属火,阳荥则水;阴俞属土,阳俞则木;阴经属金,阳经则火;阴合属水,阳合则土。
甚至于,在双相与五腧的十种变化之外,还需对应天地十二时辰、四季,以及二十四个节气。
凡有变化,则牵一发而动全身。
若一意孤行,轻则散功轮沦为废人,重则命途崩解。
南潇越是揣摩书中记载的关于双相和五腧的要义,越是觉得神医一脉的传承断绝,是有原因的。
想要修成阴阳双相与五腧,非天资出众者,几乎是不可能修成。
可问题是,天资出众的人,不需要费那么多的劲来修习此法。
他们肯定会有更多的选择。
接着往后看,南潇才明白为何神医一脉为何要保留此书了。
九针,一分为二。
子午流注与灵龟八法。
前者为天人合一时的自然施针,后者则是针对人体奇经八脉的取穴。
如果说双相与五腧是为了永久的窃取先天补足后天之损,那么九针就是暂时的刺激埋藏在体内的先天潜能。
只不过,每一次使用,虽然能让己身实力骤然拔高,但代价颇大,会让后天之损更重。
书中数次提醒,非紧急情况切勿使用此法。
除此之外,《明堂枢灵经》虽然没有记载具体的十二经,但在一些边边角角提及了一些概念。
南潇抽丝剥茧,将这本书的修行结构理解个大概。
人体存有周天穴窍无数,分属十二经。
当修者闯过重重难关,将阴阳双相、结合五腧、连通体外诸多时节后,后天之体才能得到部分补足。
后天补足的表现为,人体的十二经,会依次蜕变出十二景。
景象因人而异,每一种景象都代表着一种气象非凡的大神通。
南潇在推断出这个结果时,很是惊讶。
若真能修出十二种强大的神通,那恐怕比之冠绝中州的羽化王体,要厉害很多。
哪怕是羽化王体,在每突破一个境界时,会获得一个小神通。
小与大,光是从字面上就知道差别了。
即便是南潇认为没有最强大的法,但从不否认强大的法对于同境界修者的加成,会有多大。
高台之上,月亮已经逐渐东落。
漆黑中逐渐泛白的幕布里,还亮着的远辰寥寥,轮到地上的早霜与晨露晶莹。
南潇收起《明堂枢灵经》,心中有些无奈。
其中的内容虽然不算晦涩难懂,但涉及太多的变数。
轻轻摇了摇头,呼吸着高天上清冷的空气,南潇竟感觉这种无奈的复杂情绪有些似曾相识。
一道彗星划过,撕开了遮天的幕布,有曙光自东方来。
洁白的云海开始被朝霞晕染,一层层荡漾而来,美到窒息。
南潇突然意识到,这种富于变化难以揣摩的经文,跟之前石碑中传出的洛河之声,极为相似。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在这几句话响彻南潇的轮海之后,石碑便化为平凡,再无神奇。
或许,等南潇勘破那些数字之后,石碑才会绽放出真正属于洛河的风采吧。
洛河之书,来源极为古老,据传是神话时代的天尊传承。
而现在的《明堂枢灵经》,出自神医一脉,难以考据根由。
或许,这两本书,存在着某种联系。
南潇心中隐隐有了些猜测,只是她空有宝山不得入,只能站在门外,难以看到内里风光。
诚然,《明堂枢灵经》很是珍贵,但现阶段,对南潇来说,终究无法补后天之缺。
其中,借天时而刺激八脉的九针,倒是可以学一学。
可无奈的是,九针一旦施展,要承担的代价极大。
以南潇如今的见识,想要改善,无疑是闭门造车,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光是试错的风险,南潇都承担不起。
但是代价再大又何妨?保命之术不怕多。
在金戈锐明斩之外,或许,九针在将来也会发挥关键的作用。
只希望,需要九针来保命的时刻,能晚一些到来。
毕竟,南潇的命轮早已脆弱不堪了。
(本章完)
第八十二章 热烈
在世人眼中,青崖福地高悬天之上,仅有四条索道可通往凡间。
在以往,四条蜀道并无修者看守。
但今时不同往日,青崖福地正值二十年一度的宗门大比。
特殊时期,特殊对待。
执法长老一脉的修者,承担起守卫宗门的责任,颁布法令,制定章程。
使得青崖福地如同一块铁板,令行禁止,宽出严进。
于是乎,四条通往青崖福地的蜀道,被青崖福地的一些驱云仙子们给遮掩,从凡俗中失去了痕迹。
望仙市集,又一次望不见仙了。
但人们并无太多惊讶,毕竟此处太平祥和,活过二十年的人不在少数。
蜀道并非只代表四条通往青崖福地的路,还是一片地狱。
方圆五千里地,皆为蜀道。
如今,青崖福地的一些隶属执法一脉的修者,皆奉旨走出福地,坐镇蜀道,驻守高天。
南潇本想趁着夜色偷偷离开,却因在妙欲楼耽搁,故飞到蜀道边境时,天已破晓。
好在南潇拥有定风波这一眸术,使得她在被那些修者发现之前,就率先停了下来。
因幼年经历被迫早慧的南潇,在决定脱离青崖福地时,就有所准备。
穿上在望仙市集买好的老人衣衫,带起了发白的胡须,就连眼睛都有云雾遮掩,看起来浑浊不堪。
催动谷雨,唤出一面水镜,认真检查了一遍,并照着秀红的指点重新修正了一些缺陷后,南潇又施展起敛息术与清灵诀,让自己的行走与体态皆接近于老人。
这还不算完,南潇祭出神虹,仿佛不知道高天上有人驻守,直接闯了过去。
果然,瞬间就有人行为“鲁莽”、动作“冒失”的南潇“老人”拦了下来。
“老家伙,你不老老实实地在家颐养天年,要去哪啊这是?”
一位模样颇为年轻的紫袍少年像是刚刚从苦海境界突破到能够飞天入地的命泉境界,踩着虚浮的步子,得意洋洋地伸手拦住了同样驾驭神虹的南潇老人,明知故问道。
“呵呵,我老人家近来突破,想出去走一走,见见世面,你个小屁孩,也敢拦我?”
南潇老人只是扮相老,但那不是实力弱。
她只是稍稍的释放出一点神桥境界的神力波动,就将命泉境界都没有走上几步的紫衣少年给推开了数丈远。
“前辈还请原谅!”
紫衣少年立马意识到面前的老人在扮猪吃老虎,因此连忙求饶。
南潇依旧老态龙钟,须发皆白,但在紫衣少年的眼中,端的是仙风道骨。
在南潇拿出一面令牌后,紫衣少年快步上前,捧起双手接过令牌,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无误后,就躬身放行。
望着南潇“老人”离开的背影,紫衣少年低声感叹:“只有神桥境界的修士才能够这么有气势吧?你敢拦我?太霸气了!”
“以后等我强大了,那些师兄再来找我茬,我也这么说——谁给你们的胆子,也敢来惹我?啧!光是想想就那么爽了,那要是……嘿嘿,不知道我什么时候才能够将从苦海中萃取出更多的命泉,从而搭建出自己的神桥,越过无边苦海,飞往彼岸呢……”
紫衣少年一边模仿南潇“老人”离开时的英姿,一边怀想未来。
就在这时,紫衣少年的身后又多出来了一个中年大叔。
中年大叔看上去饱经风霜,他颇为不满地看着傻笑着出神的少年,不满道:“你在嘀咕什么呢?”
“我刚才见到了一位老人,他手持令牌,喏,就是这个,所以我就让他离开了。他真的好强啊,光是在那一站,溢出的些许神力就能把我推开数丈!不知道我何时才能够达到他那个境界啊!”
紫衣少年还没有完全回过神来,漫不经心地回答中年大叔的问题,而后继续徜徉在幻想之中。
“什么?!最近,正值青崖福地宗门大比之际,是二十年一逢的盛事,我们福地的四条蜀道早已被封禁,遁出俗世。就连高天,都是禁空领域,隔绝内外!据我所知,现在能自由出入青崖福地的,除了掌教、长老等有数几个熟面孔之外,就只有那三个人了!”
中年汉子打了个激灵。
他昨天可没有轮值,在山谷看了好几场精彩绝伦的战斗,以至于兴奋了一夜都没有睡着。
由于今天他要轮值驻守,还在为看不到九十九位神桥境界以上大高手的混战而懊恼。
没承想,竟然因祸得福,让他赶过了这一遭。
“哎呀妈呀,没想到我还能走大运呢!洛云腾和他那宝贝徒弟还在宗门养伤呢,现在这个要离去的,绝对是南潇!不过想来也对,身怀重宝,也得罪了掌教和青澄仙子,仙苗级别的包万更是恨不得把她挫骨扬灰,换了我,为了小命,我也得跑啊……不过啊,感谢宗门,让我赶上了!”
中年汉子心中一乐,然后连忙朝紫衣少年,快速吩咐道:“你立刻赶回宗门,找到紫魏影师叔祖,就说我发现了南潇的踪迹,现在正在跟踪他,让她派出其他没有参战的弟子,速速赶来!”
原本还因为通宵兴奋而疲惫的他,顿时精神了起来,更是连忙追问紫衣少年关于那个老人的最终离去方向。
紫衣少年还没反应过来,就愣愣地看着中年汉子。
“再走神,我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在中年汉子半是威胁半是逼迫的催促下,紫衣少年委屈巴巴地伸出手指,朝着南潇离开的方向轻轻比划了两下。
“南潇没怎么听过啊?那个老人还能有这个名字?”
紫衣少年的反应有点慢,后知后觉地从中年汉子之前的话语中接收到了南潇的名字。
白云聚了又散,中年汉子早已驾驭神虹离去多时。
许久后,紫衣少年突然猛拍了一下额头,彻底从幻想中醒了过来,激动道:“啊!不对!是那个几个月前以凡人之身战胜过三位修者的南潇!”
紫衣少年终于反应过来,他想到了几个月前,当初南潇以凡人之躯挑战三位修者皆全胜的时候,他也在场。
紧接着,他的脑海中又接收到中年汉子离开前的吩咐,便驾驭神虹,往宗门的方向飞去。
“竟然是她呀,难怪那么厉害!我早就说嘛!霸气侧漏,仙风道骨!实乃高人风范!”
紫衣少年一边低声感慨,一边为自己的慧眼识珠而高兴非常。
忽然间,紫衣少年骤然停住了脚步,喃喃自语道:“可是她也挺不容易的,在总宗门混得比我还惨。刚才我那么凶她,她都饶我一命,唉……”
紫衣少年继续嘀咕着,可神虹的飞行速度,却已肉眼可见的慢了下来,远远没有最开始那么快。
甚至于,紫衣少年还在半道上都停下来数次,不时看看日出,偶尔还好奇地观摩着几只正在扯着嗓子叫唤的大公鸡。
司晨破晓,旭日东升。
终于,紫衣少年再也按捺不住内心欲与公鸡比高的豪气——
“咯!勾够!——”
“咯勾够!——”
“勾够!——”
成片的云霞因响亮的啼鸣而零落高天上。
有人追风赶月为机缘,或逃或追。
有人赤诚光明,玩心大起,边嚎边飞。
(本章完)
第八十三章 误
初阳高照,风尚未起兴。
神虹划过层云,南潇逆光踏浪,直奔西方而去。
中州占地面积极大,称得上是辽阔无边。
但再大的地域,也有边界。
青崖福地所在的蜀道,位于中州的东南一角,刚好与东荒和南岭相隔。
东荒神秘莫测,生命禁区林立,更有一些古族和世家称雄。
而南岭多妖,山林之间危机重重,毒虫、怪水、邪花、猛兽、凶蟒、恶蛟遍地。
在青崖福地的九年里,南潇对周边地势和五大地域的了解虽然不多,但也能从古籍和宗门修者们的只言片语中,推测出个大概。
综合考量之后,南潇深知自己实力浅薄,前往东荒和南岭,无疑是自寻死路。
至于中州,人杰地灵,天骄辈出,她现阶段更不会前往。
除了蜀道的青崖福地,亦有其他宗门靠近中州与南岭的交界处。
自青崖福地,往西八千里,有龙门洞天超然于外,高悬崶洲之上。
再往西两万里,大楚的烛举洞天,映照黎民。
继续向西,云海楼与洛河福地,藏于燕地的皇朝与市井。
故此,南潇一路西向,直往距离青崖福地最远的燕地。
虽然目的地明确,但想要抵达却并不容易。
南潇毕竟还是轮海境界的修者,纵使驾驭神虹,马不停蹄,不吃不喝,也要飞行大半个月。
按道理说,修者在到达神桥之后,是可以辟谷的。
但是,南潇并不是苦行僧。
为了复仇,她必须走上修行之路。
但不意味着南潇要主动吃苦,她也想过上更好的生活。
况且,服用一些灵食,有助于缓解精神上的疲惫。
当太阳追上了南潇,挂于其头顶时,南潇的神力耗尽了大半。
饥肠辘辘的她,决定暂时停下,以让紧绷许久的精神舒缓,并吃些东西。
在决定逃离青崖福地时,南潇就早已将一些食物塞进的储物玉瓶中。
炒熟的灵米,在经过用火炙烤,再次变成了香喷喷的锅巴。
曾经在后屋池塘里活蹦乱跳的鱼儿,汁水内敛,肉脯晶莹。
更是有许多个头饱满的莲子,或是没有剥皮依旧新鲜或是早已被晒干。
甚至还有一些珍贵的药草根茎,水分极多,还带着些甜。
除了在青崖福地的积累,南潇不久前在望仙市集还购买了很多零食。
冰糖葫芦、驴打滚、糖人、肉包子、葱花锅盔……
于是乎,南潇在吃饱喝足且精神回缓后,又驭虹而起。
神桥境界的神力,并不足以支持南潇长久的飞行。
但是南潇却有蕴灵丹。
蕴灵丹,主要是帮助神桥境界的修者渡过迷失之祸而专门炼制的丹药。
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对彼岸境界的修者同样很有帮助,可以让他们积累更深。
因此,蕴灵丹极为珍贵,就连丹方都被青崖福地牢牢掌控着,算得上是独门传承。
要知道,青崖福地本轮演武大比的魁首,才只有五粒蕴灵丹的奖赏。
而南潇却有四百九十四粒。
此时,正在炼化蕴灵丹中充沛神力的南潇,无比庆幸当初自己与掌教李太清赌命时候的狠辣与果断。
只不过,南潇并没有将一整粒的蕴灵丹悉数炼化,而是只萃取其神力,待自身状态回复差不多的时候,便斩断自身与蕴灵丹的联系,又将之小心放于可隔绝灵气外溢的玉瓶中。
若是一次性提炼太多灵力,那就是拔苗助长,不利于今后的修行。
就这样,南潇飞飞落落,走走停停,紧绷的精神早也松弛,不再疲于赶路。
早早吃完晚饭后,南潇不再耽搁,再次驭虹。
风在前方绕路,神虹罩体,荡开层云,雾不加身。
在又一次神力即将耗尽时,南潇落入一片人迹罕至的山林。
此时的太阳早也越过南潇小半日,斜着西坠。
余光下,山川无名却婀娜挺秀,林木不高仍苍翠葱茏。
悬泉飞瀑落于寒潭,爽籁发,清风宁。
南潇寻到一个干净且平坦的岩石,取出还没有炼化完全的蕴灵丹,盘坐以调息。
在距离此片山林不足三百里的天空上,一个中年大汉正睁大满是血丝的眼睛,恶狠狠朝着南潇的方位飞驰。
“这小妮子,果然财大气粗!我追了一整天,把师尊赏赐的百年灵芝都炼化了,神力补全了三次,都还差点没追上!”
在最开始,中年汉子兴高采烈,志得意满,以为追上刚刚离去且神桥孱弱的南潇很是简单。
但他还是小瞧了南潇的魄力,竟然把用来走过迷失之祸和坚实道基的蕴灵丹,当作辅助,以恢复神力。
简直是暴殄天物!
每一次他即将接近南潇,却又被毫无所觉的南潇给远远拉开。
以至于让中年大汉追丢了数次!
但也不知道是意外还是巧合,本来对追寻不抱希望的他,正要打道回府,却看到了之前被南潇荡开了的云层还没有合拢。
大运气!
天命在我!
就这样,南潇且停且行,缓步萃取蕴灵丹的药效,以此磨炼自身。
而中年汉子则寻着南潇无意间留下的痕迹,紧追不舍。
但有的时候,晴空是碧蓝的一块,万里无云。
每逢此时,中年汉子就会掏出了一个金灿灿的圆盘,师尊所赐,名为寻灵司南。
中年大汉瞧着希望就在不远处,情不自禁地呲牙咧嘴,摩挲着手中的圆盘,兴冲冲地道:“还好我机灵,之前便未雨绸缪,将云层中还没有散去的道痕记录下来。宝贝呀宝贝,你可是我师尊赏给我的异宝,还请为我指路!”
在注入了灵力之后,圆盘瞬时泛出耀眼的金光,甚至比远来至此的大日天芒都要夺目。
“噌噌噌——”
自圆盘外,爆射出数支光箭,在晴空如洗的苍穹之中,塑造一道摧残的新路。
于是乎,中年大汉循着新路,终于将要追上了在此停留的南潇。
这是最漫长的一天,更是他距离南潇最近的一次。
三百里,风烟俱静。
两百里,层峦叠嶂。
一百里,日照金山。
三十里,虎啸猿啼。
只剩十里地!
百步之内!
风在急速后退,山林远去,岩石上那道盘坐的身影极为突兀。
当中年大汉视线中出现南潇的瞬间,他便收起仍有金光散射的圆盘,而后又祭出一把漆黑的长枪。
“砰!”
长枪竟与停滞的风碰撞,发出巨大的爆鸣声。
可长枪的速度比之声音更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直奔盘坐在岩石之上那道身影的后心。
“噗呲——”
长枪顺势而出,势不可挡。
顺利贯穿肉体,并在其腹部留下一个拳头大小的血洞。
随后,长枪的势头不减分毫,在岩石还没碎裂开之前,便深深嵌入其中。
岩石之上,依旧是一道身影。
不过此时的这道身影却是站着的,且称不上完全。
透过腹部的血洞,甚至能窥见不远处沐浴在晚霞中的壮美河山。
中年汉子难以置信地看着被洞穿的下腹。
生命之轮所在的轮海秘境,如今竟然是真正意义上的荡然无存。
“不可能!”
像是在回光返照,中年汉子的意识极为清醒。
他知道自己必死无疑,但仍是不敢置信。
明明投掷长枪的人是他,被长枪所伤的人也是他?
与此同时,长枪的余劲未散,中年汉子体内的血液,因力劲而逆流。
紧窒的喉咙顿时大开,中年汉子面色痛苦,大口大口地吐出碎裂的脏器。
只可惜,没有人出来解答他的疑问。
“砰嗵!”
中年汉子应声倒地。
身体开始发冷,并逐渐失去知觉。
在弥留之际,在青崖福地惯于逞凶弄狠的中年汉子终于落下泪来。
“难怪她招惹了那么多人都没死,宗门误我!”
一直西斜的太阳,终于要落下。
在彻底从山林外消失的刹那,夕阳吝啬地收走了中年汉子身体的所有温度。
他死了。
山川依旧无名。
(本章完)
第八十四章 夜来仗剑越关山
中年汉子死了。
散落的鲜血让山林多了一分不同于泥土的腥气。
南潇踩着沉重的步子从密林中走出,望着那具尸体,一言不发。
眉眼之中,并无飞扬意。
若非是中年汉子在靠近过程中没有收敛气息,恐怕此时死去的人多半是她。
定风波让南潇拥有超出常人的目力,因此她才能先中年汉子一步,从
唐远自然是知道自己什么情况的,在他前往泰国以前,他的体质属性还没有满点,而满点的体质属性和未满点的体质属性,两者差距看似不大,实则却是天差地别。
“我不善于解释,大抵上是锚只要碰到河底发生摩擦,它会一面会拽住船,另一面会多出一部分力把它往下压,等于是天然的固钩夫。
静气凝神,一会后还是探知不到对方在哪里,算了既然找不到那就等对方出来吧,反正对方不可能一直这样藏着。
张大娘手上不停地塞入柴火,架上新的笼屉,擦擦汗,累而不恼。
他那些繁杂的进攻技巧面对邓肯没有多大用处,邓肯就像是不懂风情而且失去性冲动的老男人,任凭他怎么勾引都不会上当。加内特就差点意思,虽然他防守技巧高超,但总有上钩的时候。
相比于上一次,他这次兑换的物品价值整体提升了一个档次,自然是为了供四圣真灵进化。
“你倒是收了个好弟子!”纳兰嫣然看着唐火儿的背影,神情颇为满意。
其中的一位下人武者,正在大当家张雪海的面前,汇报着什么事情。
明明前面十二个格子有十一个格子都是别人的地,他们偏偏就踩在了那个空的格子上。
北沚见她怎么都不肯答应,只好耷拉着脑袋,有些失落的放弃了。
“抱歉,今日中央灵术院已经全部放假,所有学生都转移到安全地带,所以不用去上课。”一位副队长歉意的说道。
“彼此彼此,一会的对决中,我也会全力以赴!”赫连诺摘下自己腰间的天狼匕扔给雷朔,紧了紧袖子淡淡的说道。
“赫连公子,幽若,跟我来!”,龙芊芊气鼓鼓的走了过来,冷着脸丢下一句话,就自顾离开了。
楚轻尘满脸惊愕的收回腿來。不由自主的倒退了几步。事实上适才那一击对方沒有受到任何伤害。她自己的腿却是被震的一阵剧痛。
“哈哈,我的好徒儿,见到师父也不叫。”冷颜很喜欢看到项来那傻愣的表情。
“需要的我随时叫你去取来的,你不用着急,多抽点时间过来殷勤伺候就好。”牧牧白了他一眼。
那元婴高手正被哼声弄得头昏眼花,双脚都站不稳,正好被夏天钻了空子,借由升品之后的离火鼎威势正盛之时,将他给摄进了离火鼎之中。
沉闷的宴席终于结束了,三夫人等人不仅心中没有松一口气,反而更紧张了,因为刚才还可以用食不言来当借口没有说什么话,那么现在说什么才是合适的话题呢?
这年轻人看上去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五官倒也算俊秀,只是透着一股阴邪的气息,让人看了觉得很不舒服。
她朝着夜雨妩媚的舔了舔嘴唇,扒开夜雨的衣襟,顺着那性感的锁骨开始舔舐。
看到云洛阳如此严肃,扣肉内心很不爽,但云洛阳是团队指挥,如果因为他闹情绪输了比赛,那他就这次亚运会的罪人,因此扣肉哪怕再不舒服,也只能抛弃兵线跟在杰斯的身后往野区赶。
第八十五章 原祖光耀,玄芒千古
群山无名,星月赶路。
青崖福地的一切,都已经是身后事了。
远隔数千里之遥的南潇,迫切地想要逃离,故不再放慢速度。
神虹的亮度由强变弱,在南潇不断萃取蕴灵丹之后,微弱的烛火又旺盛起来。
刚开始,南潇很难掌控从蕴灵丹接引得到的神力与驾驭神虹需要付出的神力之间的平衡。
但在飞行了三天之后,南潇终于可以做到让神虹的光芒稳定在一定程度。
蕴灵丹的生命精气十分充沛,在南潇的可以萃取与提炼下,滚滚精气犹如蛟龙,在轮海中翻云覆雨。
那些精气就像是青崖福地那些春耕的药农,兢兢业业地开拓着南潇的苦海。
期间,涌起的浪花便是南潇前行的动力。
在这三天里,南潇那因走了捷径而十分狭窄有如水洼的苦海,在几粒蕴灵丹的作用下,长成了湖泊,直至真正有了些汪洋大泽的气势。
神纹也由原先的三十六道,慢慢爬过了五百之数,直到六百才停滞不动了。
而蕴灵丹余下的生命精气,则从浪花中蒸腾而出,没入半空中钉在生命之轮的冰锥中。
早前南潇一步登天,导致轮海秘境中的第二境界命泉跟苦海一样,也是名不副实。
而今,南潇的苦海和命泉,终于有了些底蕴了。
若是让那些为了蕴灵丹而绞尽脑汁奋勇战斗的修者们知道,估计会恨得咬牙切齿。
用来帮助神桥境界渡过彼岸迷失之祸,且可以增加轮海秘境底蕴的蕴灵丹,竟然被南潇如此浪费,舍本逐末,简直是令人发指。
只可惜,高天之上的一切,除了南潇,并无第二人知。
一时间,不知是为那些人的无知而感到庆幸,还是为南潇的无奈之举而感觉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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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知是飞了有多久。
南潇持续地萃取蕴灵丹来让自己得以风驰电掣,只为能够离青崖福地更远。
中年汉子的突然来袭,让南潇仍心有余悸。
若不是她及时发现并提前布局,恐怕现在自己的尸体被山林中的野兽们分食干净了。
七门玄法中,名为搬运的道术看似最为无用,实则不然。
只要满足施术的条件,即其身有形却无防御之意,并结合金戈锐明斩的两倍爆发,那么将出奇制胜。
南潇之所以迟迟没有在青崖福地使用过这种手段,即便是与拥有洛河传承的曹昌学对战,她都克制住,就是因为搬运与金戈锐明的融合,是有弱点的。
只要敌人知晓防御的重要性,那么南潇的搬运就彻底废了。
于是乎,南潇宁愿战得再辛苦一些,也不会把压箱底的功法轻示于人。
————————————
长天净,绛河清浅,皓月婵娟。
南潇一路西向,偶尔还会故意调整路线,以防那个最不愿意出现的万一。
路途中,她曾见了数个小型仙门,但是都遥遥避开了。
敛息术与清灵诀早也被南潇修至化境,与青崖福地的那位有特殊灵根可以借来他人道宫神祇的兰英有了类似的气质。
当初南潇纵使施展眸术定风波,望向兰英的视线也会无意识地产生些许偏移。
与气质出尘的兰英不同,南潇的内敛,让其多了一分平凡。
世间修者,多如牛毛,不计其数。
归根其修行原因,无外两种。
增寿与成仙。
一言以蔽之,是为蜕凡。
而南潇似乎是反其道而行,敛息与清灵的特殊交融,让仙玄着陆。
在将敛息和清灵的收与藏熔炼于几身后,南潇已经不需要在主动运转功法,内敛已经是肉身本能,如同呼吸,自然而然。
再加上她装扮成老者模样,出手也很阔绰,故而很轻松地通过各个地域的空中管制。
偶尔会有路过的修者在瞥到南潇后,只是淡漠地看了一眼,而后各行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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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在后退,险峰前招。
当储物玉瓶中的食物所剩无几时,南潇也会降落到一些市集。
南潇曾在书中看到过密封的玉盒同样可以养灵,故而购置了许多。
那些价值不菲且精华会随时间流逝的蕴灵丹以及千年灵药,在验证书中方法可行后,便换了住处。
从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手里要过来的储物玉瓶被南潇击碎,而后她更是将碎片用以物易物的方式将之分散各处。
天下熙熙,百川分流。
若将来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得空,腾出了手想要收拾自己,恐怕也难将零落天涯的碎玉重聚了。
再次离开时,南潇的背上多了一个大包袱。
除了那封情书和思空长剑,南潇与青崖福地的恩怨,似乎已经彻底了断。
远道迢递。
倦听水潺湲,夜枕寒山。
再到月落乌啼泽,南潇又如初升的新日,化虹时有云霞相送。
夙兴夜寐,风雨兼程。
背上的行囊由多变少,再由瘪到宽。
在见证了九度日新与八次异月后,南潇终于横贯东西,将要抵达此行的终点。
大楚,与蜀道一样,同处中州的最南端,且亦有修行仙门。
云海楼与洛河福地,本是同根生,如今却刀刃相向。
南潇要的就是乱中取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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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在经过多方打听之后,南潇寻到了大楚的都城,玄芒。
在青崖福地的九年间,南潇曾看到过玄芒这座城池的名字。
传说在极为遥远的岁月里,有实力堪比今昔大帝的原兽初祖。
秉着天运而生,逆行回溯己身传承,返还本源,回归曾有仙存世的时代。
这一类妖兽,均是原祖。
实力堪比神话时代的天尊、冥古时代的邪神、太古时代的古皇以及荒古时期的人族大帝。
原祖、天尊、邪神、古皇、大帝,均是人道至尊。
在尘世难以见仙的时代,他们已经是顶点。
在各自的领域内,他们称得上是巅峰造极,硬生生把苍天给拔高了数丈。
其中至强者,或可逆行斩掉那些虚无缥缈的古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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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楚,位于中州的最南端,建国并不算久远,甚至存世历史都不一定多过青崖福地。
但它之所以会吸引曾经是云海洞天、如今一分为二却依旧算是强势的修仙宗门再此落居,原因无他。
名字。
玄芒城这个名字很不简单,甚至可以追溯到拥有至尊级战力的原兽初祖——玄鸟。
因毗邻中州与南岭,地理位置特殊的大楚历来都是人族与妖兽的战场。
悠长的岁月中,位处大楚的玄芒城,数次被战火焚烧。
可在废墟之上,重建排了百废待兴的首位。
究其原因,这座城池的名字与古老诗经中的一句随笔有些重合,且建城的历史足够久远。
“天命玄鸟,降而生商,宅殷土芒芒。古帝命武汤,正域彼四方。”
至于此大楚是否与曾经的商汤有故,玄芒是否真的因玄鸟这一原兽初祖而起,都已经无关紧要了。
如今,玄芒城的威名已经响彻中州的最南端。
蜀道、崶洲、燕地、大楚。
青崖福地、龙门洞天、烛举洞天、云海楼与落荷福地。
凡在五处宗门修习过一段时日的修者,尽知玄芒城。
或许,千古岁月之前,原祖玄鸟,真的曾有光辉照耀过此地。
哪怕是南岭荒山野林里的妖族,也对历经战火却总是死灰复燃的玄芒古城有些敬佩。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日夜兼程的南潇,终于看到了记载于堪舆地图与外传野史之上的城市。
身后是皎洁的天月,前方是气势恢宏的人间。
此时,已是深秋寒天。
直上的飞云黯淡,夜风如刀。
玄芒城内,却有春光融雪,歌舞升平。
今天加班到很晚,所以就不双更了,明天至少六千字呈上。
原著世界观很宏大,我丰富了几处闲笔,请勿责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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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第八十六章 斩妖天榜
视线中,名为玄芒的古城,五光十色。
春光融融,流入宫墙,铁树开花,烟火璀璨。
但南潇只是远远地看了一眼,眸中闪过一丝落寞。
跟书上写的,相差甚远。
繁华倒是一致,但当初那一份渴望走出去的心境已经没有了。
南潇九天里日夜兼程,并不是单纯的为了一窥玄芒城的古老与壮美。
中州浩瀚无垠,她选择来到大楚,既是基于地理位置与青崖福地分隔东西相距甚远,还是因为大楚这一处方圆不过万里的地方,竖立着两座原本同源此时却势同水火的宗门。
云海楼,曾为云海洞天。
每一座洞天只要被经营得良好,在灵力充分的前提下,就可以自然而然的衍生出一处福地。
在千百年前,落荷福地,便为云海洞天的附属。
只是九百年前,云海洞天的高层们意见不同,其中一代巨擘,三刀劈断云海洞天与落荷福地的天然联系,并将落荷福地带到了凡俗世界中。
据传,那代巨擘之所以拥有断开洞天福地的本领,在于他得到了其他的传承。
隐约间,在过去,有修者曾见证过这段历史,并记录了下来。
佛陀的身影在那一代巨擘的身后显化过。
从此以后,落荷福地融入凡俗市井中,零落成泥,苦今生,修来生。
而云海洞天在那一战中元气大伤,不得已舍弃了洞天之名,改为云海楼。
南潇来孤身来此,是她在书上得知云海楼和落荷福地并不在玄芒城。
由于玄芒古城历来是妖族进攻的重点,因此大楚的皇宫早已北迁。
云海楼扎根在大楚的皇宫之上,落荷福地藏于大城市井,故而如影随形。
与得到佛门些许传承的落荷福地不同,云海楼坚信自己是正统,牢牢掌控了皇权。
奉行苦己身乐他人这一伟大修行信念的落荷福地,深受凡人拥护。
以至于大权在握的云海楼也不敢做得太过。
水能载舟,亦能覆舟。
在拥有玄芒古城的大楚,表面繁华无比,内里却暗流不断。
只要落荷福地稍稍露头并作出于法不合之事,就会迎来雷霆般的惩治。
而云海楼的修者一旦形单影只且精神松懈,若是在野外,极大可能会被群起而逐杀。
不过,在玄芒古城中,云海楼和落荷福地的修者会在此止戈。
毕竟此城的意义很是不凡,没人敢冒天下大不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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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动不动就暴尸山野的修行世界,玄芒古城是一处禁止杀伐抢掠的温馨港湾。
南潇来此,是为了在此歇脚
玄芒城是安全与和平的,南潇借此可以避祸,in并消化在青崖福地得来的那些无比珍贵的修行资源。
除此之外,南潇选择此城的最主要原因,是为了变强。
这里,就有一条能让修者快速变强的路。
南岭多蛮夷,妖族林立,虽有良善,但也只是寥寥。
难以克制兽性本能的妖修们,极为嗜血,更爱生吞人肉。
在无数个时代中,都曾有大妖掀起过黑暗动乱。
若不是为了保存种子,那些大妖绝对会将人族屠戮一空。
人与妖的战斗,从大势来看,是由来已久的。
在荣耀的玄芒古城中,在霸绝中州的羽化神朝的牵头下,包括羽化神朝的五军十二营、青云门、龙门洞天、四方堂、烛举洞天、云海楼、落荷福地等等修仙宗门,联合弄了一个斩妖榜单。
斩妖榜单所在的位置,就是此处古城。
玄芒,千古前因原祖而得名。
如今虽不负盛名,但仍有新事,同样辉煌。
人族在此众志成城,以斩恶兽为己任。
中州到底有多大?
不借助能够横渡虚空的阵法,道宫境界的修者都要飞行上百年才有可能横穿。
在这片浩瀚无垠的陆地上,修仙宗门更是星罗棋布,难以估量。
因此,光是比邻南岭的中州最南端,斩妖榜单上,就有数千个宗门签署了条约。
青崖福地亦在那数千个宗门中,只不过位置很靠下。
但这些都无所谓。
听说,此地有着五座天榜,分别对应着人体修行秘境中的轮海、道宫、四极、化龙和仙台。
每一座天榜之上,都记载着对应境界中实力超然且有卓越杀妖功绩的修者。
因此,凡有志于变强之辈,大都原因来此。
与妖厮杀,若是能胜,既可以磨练意志,还可以夺得赫赫战功。
最重要的是,羽化神朝财大气粗,赐下无数珍贵的天材地宝,修者可凭战功兑换。
据闻,在仙台秘境的天榜上,甚至仙泪绿金、凰血赤金等有大帝专用的铸道圣物。
至于纯净源、千年灵药、稀世龙髓、大罗银精,亦是可以拿战功去换的。
斩妖榜设立不过三百年,但效果立竿见影。
宝物动人心。
修者们的前仆后继,让中州的领土又往南岭拓宽八千里。
不要小瞧这八千里路,栖身南岭的妖兽,在同一境界时,肉身远远胜过修者。
就连它们的本命神通和兽性的咆哮,也不是所有修者都可以随意抵挡的。
南潇自然之后参与斩妖的风险,但她必须要来这里。
因为只有这里,才能让她更快地变强。
羽化神朝欠自己的一切,南潇都会要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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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天八夜的飞行,南潇早已疲惫,她寻到一座高山,原地盘坐。
等到天亮,她暗中观察着排队依次入城的人群。
南潇在城外观察了很久,发觉此地并于修者的跟脚并不算太过看重。
在以往,每经行一域,都要经过当地驻守仙门的严格审查。
若无正规渠道的引渡,外来的修者若是擅闯一些早已有主的名山大川,那么将会被视作是窃听情报的敌军,就地斩杀。
而在人族与妖兽战斗的前哨,玄芒城竟然的入城检查竟然算不上严格。
或许,是羽化神朝与这座古城,给那些轮值的士兵们的信心,让他们无惧一切。
见到这种情形,南潇之前准备好的说辞,反倒是显得有些多余。
如此一来,悬有斩妖天榜的玄芒古城,南潇一定去见识的。
不经历生死厮杀的风霜,怎能在傲寒凌雪?
南潇坚定道心,无惧前方一切险阻。
尚未接住初日天光的山林,骤然更亮。
第八十七章 如此大世,体质天成
晨日跳出破晓,一切都看上去清新明亮,就连路边的野草都晶莹剔透。
可紧接着,当南潇将视线落到远处的城墙时,竟被恍花了眼。
与昨夜在高天上的俯视不同,当南潇脚踏实地的抬头仰望时,才发觉玄芒城的外观与夜里的内景,实在是难以匹配。
玄芒古城看上去很巍峨,外墙高至少有百丈,但是颜色却不敢恭维。
五颜六色的墙体,歪七扭八的砖石,甚至墙上还燃烧着各色火焰,黏稠的犹如污泥。
南潇背着竹篓,本来想偷偷溜进去,毕竟飞天容易被发现。
可她绕着城墙跑了大半天,愣是只找到一扇城门,还排起了长长的队。
见此,南潇并不再做多余的计划,先按部就班进入玄芒古城。
离得近了,南潇发现拥护古城的护墙长河,也很不简单。
碧波稍作荡漾,层层堆叠渐起,却又有徐徐来此的风将一切碾平。
波涛不兴,水中倒是有些灵光。
鱼虾成群,在四趟的五色鹅卵石中捉着迷藏。
南潇极目远望,还看到在几百米开外,有一只水盆大小的乌龟刚刚浮出水面,暖黄色的肚皮外露,像是要晒太阳。
城墙算不上好看,水里的灵物生动的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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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城门更近了,南潇看着很多人排队入城,她也就跟在后头。
“哎呀,小兄弟,我看你气质不俗,来此访古的吧?”
前方一个大叔等得有些久,觉得无聊就开始打量起周边的人。
当他看到一个虽然衣服破旧但身子笔挺模样俊秀的少年,立马就来了精神。
接着,正排队等待进城的人们纷纷回头,虽然部分人都很冷漠不发一言,但大多数的目光还算温和。
大叔的话语带着些浓重的口音,但难不倒修习清灵诀且本就聪慧的南潇。
女扮男装的她,面容俊秀,且态度谦和,很容易就取得了大叔信任。
并顺着大叔的话茬,南潇主动拜托大叔去介绍玄芒古城的历史与近来斩妖榜单的变动。
大叔确实算得上见多识广,口若悬河,其故事内容之精彩,竟引得其他排队的人也围了上来。
动静引起了轮值守卫的注意,没一会儿就有几个身穿黑甲的士兵从城门内,踩着沉重的补发向南潇他们走去。
带队的是一个身着红色铠甲的青年上前,从身边士兵对他的称呼声中,南潇得知此人是轮值的兵长。
兵长周身都覆盖着赤红铁甲,就只有一双乌黑明亮的眼睛露出。
按理说,光是看上去就十分厚重的铠甲,若真是穿起来,一定会对人造成不便。
但兵长却丝毫不受影响,迈步干脆,身子也很挺拔,比南潇高了一头。
兵长同样是修行者。
南潇眸光微凝,观察兵长周身的灵力波动。
脐下有辉光,但并不炽盛。
快速瞥了一眼后,南潇便推断出兵长应该才开辟出苦海没多久,除非拥有极为强大的宝器,否则不会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
南潇的动作虽然很隐晦,但兵长还是察觉到了南潇的目光。
与此同时,兵长在南潇身上感受到淡淡的威压后,目光更炽盛了。
他微微躬身,双臂高举,朝南潇拱了拱手,道:“少侠,欢迎来到玄芒城,按照玄芒城惯例,修行中人不需入城费,在城内大多数商品对你全都免费,但作为回报,您需在城居住期间帮忙将城墙略作修葺一番,且必须参加斩妖榜!”
兵长语气平和,并没有用什么渴求或是命令的语气来跟南潇商量。
南潇本就是为了斩妖榜而来,兵长的要求她自然没有多少问题。
“贵城规模甚大,我若是全都给修葺一遍哪怕是要好几年。但我近来要闭关修行,不愿耽搁。”
南潇沉吟,她不想在这件事情上浪费时间。
“少侠您不用顾虑这些。若您可以完成斩妖榜三项任务,就可以免除修城劳役。完成十件,更是可以获得永久居住权!哦,对了!我们玄芒古城目前已经聚集了很多修行有成的强者,他们都在一座灵力浓郁的宅子里居住。少侠你入城后,既可以自寻住处,也可以住到那里,闲暇时方便与他们边论道边修行。除此之外,城内还有一些特殊的商铺,除了不能战功,几乎涵盖了许多修行路上需要的资源,功法、灵丹、纯净源、龙髓等等都有,甚至还有从东荒运过来的赌石!少侠也可以在那里逛逛!”
兵长见南潇面有难色,就直接将入城之后的种种好处一并说了出来。
修行并非光有一颗求仙问道的心就足够的。
法侣财地,向来是衡量一个修者能否有进步可能的主要方式。
法,自然指的是功法,侣是同道中人,财为钱财,地是灵力浓郁之地。
只要南潇入城,只要南潇有钱,那这些就几乎齐全了。
“请问为什么要修葺城墙呢?玄芒古城的阵法,应该不弱吧?神朝与千百宗门,绝对会阵道大家的吧!”
“这个原因很简单,从羽化神朝来此的阵道宗师们确实有布下护城大阵,但当初那些宗师们说了,最核心也就是杀伐力最强的大阵只能在城破之后开启,属于最后鱼死网破的手段,且需要献祭庞大的鲜血。”
兵长咬了咬牙,目光有些愤恨,而后继续说道:“所以你知道的,等到大阵开启,早也城破人亡了。斩妖榜再怎么声名显赫,但随时可以换个地方。所以我们本地的修者和凡人们,全都不敢赌。”
顿了顿,兵长直直盯着南潇的双眼,有些感慨,沉声道:“更何况,今时不同往日,天地的生机在上升,让神力回潮,算得上黄金盛世。现如今,人族天骄辈出。而数量本就数倍于人族的南岭野兽们,迈入修行的妖兽更是远超以往,听说在妖皇殿,更是同时出现了三位妖骨天成的天妖体!那可是天妖体啊!一旦大成,我们人族的修者,除非那些同样有非凡体质的强者出现,否则谁能与天妖体抗衡?”
南潇皱了皱眉,天妖体的罕见,跟哥哥的圣体有得一拼。
总是有差,但也相距不远。
可如今竟然连出四位。
“我知道,羽化神朝以及一些传承古老的世家和宗门中,培养了许多天骄,其中不乏拥有羽化体、光明体、冥王体等特殊体质的人。可问题是,那些人不愿意派遣天骄前来此地斩妖……”
兵长长吁短叹,眸中有着不符他这个年龄段的老成和沧桑,叹息了一会儿,又哑着嗓子,道:“毕竟再强的体质,只要没有成长起来,那就是废的。纵使传说中的混沌体,在前期也打不过南岭的大妖。我都理解。”
南潇闻言,眸光一震,悲从中来。
她的哥哥就是圣体,可惜没能成长起来。
轮海中,那枚青铜指环轻摇,似乎是在安慰。
第八十八章 四个名字
南潇跟着兵长几人,从另一侧进入玄芒古城。
大叔还在排队,朝着离去的南潇用力挥手。
南潇微笑回应。
兵长不再谈体质,而是将话题转移到他最为钦佩的城主那里。
“前不久,城主去了南岭八千里山脉之外的幽谷,发现许多妖兽的进补手段血腥,更是有一只即将突破仙台的大妖,城主被偷袭受伤,只能险险败退……城中虽然也有化龙和仙台境界的斩妖令,但如今,今非昔比,羽化神朝大兴土木,开山建庙,拨走了很多强者。闲暇,玄芒城空有架子,最强之者,竟然是只有化龙境界的城主……”
在南潇清灵经暗中的引导下,兵长竟然落下泪来,将所有的秘密全都说了出来。
羽化神朝,大兴土木,开山建庙。
在听到这三个词后,南潇艰难压下了心中的恨意。
十多年前,她的哥哥就因为羽化神朝的远征而凋零的!
但是眼下,南潇只能按捺住冲天的怒火,继续从兵长那里得知这座有着辉煌历史并悬有斩妖天榜的玄芒古城。
时间跟脚步一前一后远去,南潇此时只觉巨城斑斓伟大,再无一丝轻视。
这则故事太长,走了很久,兵长都没有说完。
兵长直言不讳,任由别人打探秘辛,毫不设防的诉说着危机:“城主担心这一次的兽潮比以前那些更恐怖,毕竟妖族本就开了灵智,其中更是有比我们还要聪明狡诈存在。所以城主回城后就下令让迈入修行道路的强者全部参与到此次城墙修葺中。预计在两年后,南岭妖皇殿的四位天妖体,将至少有一位修为小成的天妖来此督战,城主本打算在妖皇殿还没出兵之前,就把那头半步仙台的大妖除掉,只可惜……所以,有劳少侠,希望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因为这一座城池关乎着数十万人的性命,请您务必帮忙。”
当谈及两年之后的恐怖情景和那头化龙圆满的大妖时,兵长目光里满是恨意。
南潇回过神来,隐隐感觉到不太对劲。
玄芒古城的城主竟然打不过化龙圆满还没突破到仙台的大妖。
现如今,羽化神朝早已能够横渡星空,圣人并不算罕见。
而作为一座拥有辉煌历史的古城,底蕴应该深厚才是。
玄芒城更是有着封妖天榜,按理来说至少有仙台级别的大能当城主,这样才能镇得住南岭的那些大妖。
如今却是一个连化龙境界都没有圆满的修者当了城主,还被重伤。
考虑到羽化神朝权势斗争的波谲云诡,南潇便不再去思考这些。
天塌下来,有高层顶着,跟自己无关。
南潇拿定主意,决定走进这趟浑水中去。
她身上除了四千多颗蕴灵丹和两株灵药外,别无其他特别珍贵的东西。
早前那些用于避毒或是养神的药丸,南潇再迈入修行后,作用已经不是很大。
故此,在路上的时候,她就将那些卖个干净。
既然这样,那就去看看。
之后,南潇就跟着兵长进了城。
————————————
兵长叫李天保,今年刚满十九岁,刚刚开辟苦海,体质并不算优越。
在修仙世界中,有一条约定成熟的评价标准。
三十岁之前若没能突破道宫,那就算不上天骄。
南潇在这一路过程中发现,能够在三十岁之前达到道宫境界的寥寥几人。
资质寻常甚至很是一般的人,终归是占据了修行世界的大多数。
这时候对他们来说通常只有两条路。
一是妥协,加入一方势力,管理凡尘俗事。
二是进取,不一定要加入势力,比如进入玄芒城,杀妖置换资源。
南潇便是选择了第二条路。
在复仇的前路上,尽是天骄人杰。
古往今来,体质天成,每一种特殊体质,都得天独厚,修行起来事半功倍,且有独特的馈赠。
妖族有天妖体,蛮族有战体,生而有灵的人族,同样有着非凡体质。
比如羽化体,修者每逢突破一个台阶,都会得到一门神通。
比如自带冥王净土的冥王体,更是有一面埋藏无穷神兵冥王之墙。
比如双子王体,光明与黑暗齐力,混沌演化与一念之间,天下谁能与之争锋?
可以说,凡体质天成者,修行起来总是快人一步,更有证道的可能。
但南潇却不信,即便她资质极差也没有强大的背景。
天道为公。
若苍天真是为那些生而不凡的修者而服务,那就没有万物的生灭与四时的轮转。
在远古传说中,有凡人误食不知名野果后,意外获得种种奇异本领,甚至直接举霞飞升。
更有俗人盘坐望日,一夜斩道。
……
……
……
成事在人,人定胜天。
所以南潇就来到了这里。
玄芒微光,争些许机缘,斩妖砺道途。
进城就是改变命运的第一步,复仇更在之后。
————————————
在步入内城的瞬间,南潇感觉到一股颇为浓稠的灵气自脚下的青石路上涌出。
是聚灵阵吗?
在这里修行的话,效果大概会增幅三成。
若是久居于此,即便是不去修行,肉身也会在灵气的洗礼下,朝着武者靠拢。
念此,南潇更加坚定了自己的选择。
除此之外,在城内来来往往的人群中,几乎每一个都或多或少有些修为根底,再不济也是凡俗武林中的二流高手。
兵长面色陶醉地大口呼吸着内城清灵的空气,很是感慨,并怀着极为崇拜的语气,兴奋道:“想必你也发现了,这里的聚灵大阵。没错,这些都是城主三百年前,穷尽玄芒城的历代积累,请求羽化神朝的阵道宗师帮忙构建的。而且,在这三百年里,凡本城居民且有所贡献的,都会得到一些修行玄法,甚至于如今驻守的将军和士兵,都是他亲自带出来的,就比如我!”
“天保大哥,城主叫什么名字呢?”南潇轻声发问,
虽然不太相信其中的真实性,但她也对李天保话语中的那位三百年如一日、坚守信念的城主,有了些敬佩。
“哦,城主没有名字,他说他微不足道,所以希望以后从这座城走出去并且成就非凡的人能给他一个响当当的名字,至少不能弱于玄芒二字。”
李天保此时已经摘下了头盔。
相貌平凡,但眼神明亮。
瞳孔中盛着一轮朝阳,红得热烈。
他龇牙咧嘴笑着说,“所以我们就只叫他城主。你看啊,玄芒古城四十万人,周围还有数百村落,重名的人多的是。整个玄芒古城,只此一个城主。”
李天保觉得,除了生而养之的父母,世间再没什么人能比得上给自己再造之恩的城主了。
所以,他要走出去,变得更加强大,给城主挣一个响当当的名头。
在给自己暗暗鼓劲之后,李天保才想起来自己还不知道面前这位样貌英俊且和蔼可亲的少年名字,便急忙开口问道:“少侠,我又该怎么称呼您呢?”
南潇笑着回答:“南潇,南北的南,潇洒的潇。”
第八十九章 城中高楼
在城中,在那片欢声笑语里,有饭菜香味扑鼻。
车水马龙,莺歌燕舞,人们安居乐业。
街头巷尾都充斥着浓浓的生活气息,让看了十多次日出的南潇,一时间恍如隔世。
小摊小贩们服装各异,都在扯着大嗓门使劲吆喝。
甚至有一个卖女孩明艳花衣裳的大伯,右耳缺了一块,露出狰狞的窝洞。
他其貌不扬,还拄着一根拐杖,看上去有些吓人。
在人群中,就属这人最大胆。
拄拐的大伯,跛着脚匆忙上前拽着南潇的袖子,开始推销起身上挂着的各色肚兜和衣裙。
南潇收着力气,躲避笑容满面的商贩们,快速逃到李天保这个兵长旁边。
无声地摘下钢甲面罩,兵长的眸光犀利。
周围人影飞速离开,几个呼吸间就安静下来。
那些本领不俗的商贩嘴角僵硬,眼观鼻,鼻观心,状若无人地离开,仿佛刚才什么都没有发生。
旁边只剩下一直紧紧攥住南潇衣角的大伯还站在原地笑着,又拽上了李天保的右臂卖弄商品。
拄拐大伯向南潇这个假扮的少年郎,卖女装。
似乎内容歪打正着,但画风很诡异。
之前拦路叫卖的摊贩,一溜烟都跑了,又是什么缘故。
李天保看着南潇困惑的表情,哈哈大笑。
“因为我在你边上。凡是修为在我之上的人,都会得到优待。免费送一两个倒还好,五六个也能咬咬牙,全部都要的话那他们岂不是亏大发了。”
笑起来很是俊朗的兵长李天保,推开身边叫卖女装的跛脚大伯,笑着婉拒:“大伯,我妹妹的衣服早就买好多套了,你就别送了哈!”
缺耳的拄拐男人悻悻点头,目光有些祈求,望着南潇柔声道:“小哥儿,送你一件衣服,别看是女装,拿来送人也是极好的。你放心收下,结个善缘?”
“谢谢伯伯,我就一个人,不用了。”
南潇也是笑着拒绝,她的衣服早就买够了。
拄拐的中年男人,神色失落,一瘸一拐地走远了。
李天保将头盔放到了胳膊肘,长发披散。
看着逐渐淡出人群的消瘦背影,他叹了口气,感叹道:“听说大伯带他老娘出城游玩,却意外碰上了化妖多年的毒蟒,他自个倒是抢救及时,但耳朵被吃掉了,连腿都半废。至于他老娘,本就年老体衰,自然没救回来。后来,大伯愤恨自己的无能,只好寄希望于本城中实力过人的修者。斩妖天榜上,就有他的名字。他倾家荡产,只为了报仇,将那条毒蟒千刀万剐。”
“为何没有人去领取那个任务呢?毒蟒,只要应对得法,应该不算难以解决吧?”
李天保抬头望天,悠悠道:“那一条毒蟒,虽然修为算不上多强,却来头不小。它是齐堇的爱宠。而齐堇,当代妖皇殿的四位妖体之一,地位堪比羽化神朝有望继承大统的皇子皇女。”
天妖体的爱宠。
它的命,估计比整座玄芒古城的所有人加起来,都要珍贵。
难怪没有人敢去揭榜领取斩妖的任务。
繁华的街道和热闹的人群只在身后。
南潇心中滋味难明。
之前不该拒绝那位大伯好意的,那下次见面再买几件吧。
李天保仗着身份,从一个小贩那强行买下两串包裹着酥油薄纸的冰糖葫芦。
在将其中一串递给南潇后,他又继续说道:“说真的,是他命不好,谁让他那天想尽孝,却走错了路,遇到了齐堇这个天妖体颇为爱护的蟒蛇了呢。要是没有背景的小妖小怪,我们城中与他有故的修者,连揭榜都不用去,直接帮他报仇了。”
大概是李天保意识到自己的话语似乎有些不近人情,又连忙转移话题,道:“话说回来,少侠你今后可要注意。前不久还有个混账小子强抢民女,幸好及时发现,最后被轰走了。”
南潇脸上的笑容消失,生性敏感的她自然知道李天保通过这一句话向自己传达的意思。
既是善意的警告,也有强硬的威胁。
“放心天保道友,我要是想作乱,就不会来这座城池了,而且我才多大。”南潇凤眸微扬,语气平淡,刚正不阿。
“那就好!那就好!你说这话我就放心了。”
李天保丝毫不管稍微有些冷场的气氛,大口一张,半串冰糖葫芦下了肚,而后更是伸出刚刚空出来的右手,作势就要往南潇的肩膀上放。
若南潇真是男人,那同性之间的勾肩搭背,往往是关系拉近的预兆。
可遗憾的是,南潇并不是,所以她避开了,并出言对自己的行为作出了解释。
“还请天保道友见谅,我生性胆小,不喜与人相处过近。”
“南潇小兄弟,别再道友道友的叫我了。相逢便是有缘,今后更是常伴于此。我虽然目前实力不如你,但应该虚长了你几岁,所以我就直接叫你南潇了啊!以后有啥不清楚的直接问我,怎么说我都在这玄芒城待了有大半年。”
李天保将整串冰糖葫芦吃完,就直接跟南潇称兄道弟起来。
不仅合眼缘,还很对脾气,修为又那么厉害。
只要他李天保不是傻子,那他肯定知道多个朋友多条路。
但是人与人之间,三观难合。
前一秒很对脾气,后一秒就反目成仇。
这种事情多了去了,所以才说朋友难当。
李天保刚想跟南潇进一步拉近关系,却发现南潇定定地看着前方的一处拐角。
拐角处,叠着一座三层红楼。
在最底下的粉色门扉处,还零散地站着七八位妙龄少女。
她们的模样,比之路边摆摊叫卖的摊贩要美上许多。
或是秀气可人,碧玉窈窕,倩影婀娜。
又或娇媚艳丽,衫半截,胸藏大器。
此时此景,天日刚开。
或许她们曾战斗了漫长的一夜,此时的身子因之酥软,故无目光慵懒地斜斜倚着门框窗沿。
彼此之间,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悄悄话。
也不知她们是聊到什么有趣的事情,搔首弄姿间身子轻颤,弱风扶细柳,娇笑连连。
李天保注意到南潇的视线,心中原本对于南潇的那点赏识瞬间消失。
才这么小,就那么多好色,长大后估计也是个祸害。
虽然心中稍有不悦,但李天保并没有失去理智。
对于面前这位比自己矮了一头,看上去十六七岁的俊美少年,李天保还是决定给南潇一个机会。
他努力使自己的声音听上去足够亲切,努力做到温声细语。
“小远,这几个女子都是春风渡的牌牌,每一个都修行有落荷福地的零落成泥之法,其舍身取义的玄法,对修者来说也有好处。你若是想,我可以帮忙引荐——”
李天保心情发闷,有的时候,真的只能选择放低姿态来达成目的。
他从不怀疑人性的恶。
可用谎言来判断一个少年的心性,真的是对的吗?
其实,就连李天保自己都没有答案,他只愿意相信城主教过他的道理。
南潇回过神来,挥了挥袖子,笑着摆手,开口道:“啊?不用不用。抱歉啊天保道友,我就是走神了。我曾有一个故人,对我恩重如山。方才我看见那几位姑娘中,有几人跟我那位故人颇为神似,所以多看了几眼……”
她之所以出言解释,是因为南潇怕自己刚上来就被落得一个登徒浪子的名头。
要知道,之前李天保也明里暗里警告她说不许干类似强抢民女的龌龊勾当。
虽然南潇对此不屑一顾,但麻烦终归还是少一点为妙。
南潇的解释称得上是面面俱到。
再加上她美丽的容颜,即使在扮作男装后,依旧是俊秀,甚至算得上是乖巧。
至于清灵诀中隐隐的引导,南潇既是在先前得到种种迷辛后就已经撤回,但无形中也让李天保对她多了一份亲切感。
所以,南潇的解释,很轻松就赢得了李天保的信任。
李天保闻言一愣,笑着揽过南潇的肩膀,哈哈大笑,豪气冲天道:“走走走,以后有事跟你天保哥说,凡是能力之内,一定护你周全!”
就这么边走边聊,时不时吃点零嘴,太阳从东方来到了正空。
南潇和李天保都是修者,即便是脚程比之凡人要快上数十倍,依旧没能在天黑之前走到玄芒古城的另一端。
倒是看到了一处流光溢彩的青玉高楼,直插云霄的部分楼身,便有数千丈。
而南潇此行的终点,似乎便是那栋青玉高楼。
李天保将南潇带到了一座占地面积很是庞大的宅院,估计能住得下上万号人。
光是镶金契玉的赤红大门,就十分气派,
更别说坐落在大宅之内的千丈高楼了。
站在门外,南潇就能感觉院子里的灵力滚滚流动,竟比街道上的还要浓郁,三倍不止。
换算成城外,那至少是二十倍的强度。
自己的选择果然没错,在这里,修行的速度能够得到极大提升。
或许,自己晋升彼岸境界的时机,就在不远的前方。
南潇心中雀跃非常,竟领先李天保一步,跨进了大宅门。
又是被领导压榨的一天,我快要碎了。
最近来不及双更了,但会努力保证更新的。
第九十章 山外矮屋
古人曾云,望山跑死马。
现如今,明知青玉高楼就在前往,南潇却总也靠近不了。
在尝试了两次后,南潇还不愿放弃,便询问李天保此间的缘由。
李天保昂首挺胸,自豪无比,道:“哈哈,南潇兄弟,那里可是玄芒古城中最为出名的锁妖塔,内有五面天榜,分别对应着轮海、道宫、四极、化龙和仙台五大秘境的修者!”
随后,他又踏着肩膀,有些吃味,撇嘴抱怨:“真不知道羽化神朝那些人是怎么样的,把城里那些真正的高手全都调走去破山建庙去了,以至于城主现在对未来的兽潮而愁苦终日。”
南潇没有打断李天保的抱怨,虽然这些抱怨她已经听过了。
等李天保将心中的苦水全都吐露完后,南潇才缓缓说出了自己的推测,“可是有宗师在此地布置了能让人迷失的阵法与道痕?”
“没错!虽然说,现在玄芒古城里除了城主,所有境界在道宫之上的修者全都被羽化神朝的圣旨所召回,但仍旧有着非凡的大阵守护此处。非持有斩妖令之人,或者有人专门带路,否则强行闯入者,只会陷入迷茫,永远都靠近不了!”
李天保没有说要带南潇直接去锁妖塔,而是带着她寻找接下来用来闭关的地方。
在路上,南潇以将来要完成斩妖天榜上面的五项任务,换取在此修行的一年闭关资格。
能发布在斩妖天榜上的任务,若是很好完成的话,早就被城中的修者接下了。
因此,对李天保来说,南潇的许诺,分量极重,是掺着未来鲜血的豪赌。
李天保作为兵长,且与玄芒城的城主关系颇近,所以自作主张,为南潇寻了一处闭关期间绝对安全且不会被打扰的地方。
这个地方位于锁妖塔庞大阵法的一角,非手持令牌且拥有解禁道纹的人,难以进入其中。
在清灵诀的话术引导下,并结合一路的见闻和树上的知识,南潇自然选择了相信。
门内又有门。
南潇跟着李天保,足足走过三重院落。
东拐西拐,直到天色渐黑,她才到了接下来要用于闭关居住的地方。
一个很简约的茅草屋,但屋子有两层,是用竹子搭建起来的。
大概竹屋是专门为修行中人准备,所以没有楼梯。
外形看上去更像是两个长方体垒了起来。
推开没有门闩的门,南潇皱着眉头步入其中。
虽然无窗,但采光却极好。
南潇抬头发现两个长方体的间隔处,被掏了一个四方的空洞。
最底下的一层空无一物。
飞入第二层,才见到一张石桌、两把竹椅和简简单单的一张木床。
再往上,总算有了些光彩。
氤氲着些微灵力的茅草,不薄不厚地堆叠在竹制骨架上,为居住此间的人撑起了一片天。
既能遮风挡雨,又可纳光乘凉。
南潇看着眼前的景象,不由苦笑,她此时已经开始怀念青崖福地的那三间木屋了。
距离木屋不远,半亩池塘中写满了生命的美好。
清泉上石,稻花肥鱼,睡莲盛月。
在那里,能看见萤火扑扇。
山林之中,更有呦呦的鹿鸣与亮翅的飞鹤。
可盛景难再,回不去了。
既然选择了远方,那就风雨兼程。
南潇目光坚定,决定就在此处闭关修行。
李天保先是将一面刻着龙凤呈祥的白玉牌双手放在了南潇的掌心中,然后又承诺今后每隔一段时日便会有人将灵食送往距离此地数里的聚贤亭中。
将这个大宅子的具体情况跟南潇说个大概后,李天保就先行离开,准备去找城主报备情况。
可望而不可即的锁妖楼再高,此时南潇也无意多想。
茅檐并不低小。
距竹屋数丈远的小溪上,有青草正青。
她转过身,将一轮冉冉上升的弯月拦在了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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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芒古城的主宰,位尊权贵,却不住高楼。
而是在靠近南侧外城的荒山背阴面,搭了一个简陋矮小的屋子。
若是南潇在场,会发现这个小屋,与锁妖塔所在大宅中的那些竹楼很像。
除了不是楼,只有一层,且屋子的材质非竹非石,像是凡间再寻常不过的桐木。
“城主,今天来了位少年,但是修为我看不透。而且,他……”
李天保在木屋外敲了敲门,而后又轻车熟路地自说自话起来。
等李天保草草将今天遇到南潇的经过讲述完全后,
木门响起一声吱呀。
在李天保振奋非常的视线里,一个身穿紫色华袍胸口绣有龙凤呈祥的年轻男子从低矮的简陋木屋中走出。
眉峰若远山,却在低处流入江海。
柔和的目光中是藏不尽的哀愁。
城主个子不算高,站在兵长李天保的面前,才到其肩膀。
但是他的气质却很是稳重,让人望而生畏。
在人人皆有烦恼丝的时代,玄芒城的城主竟没留长发,寸头显得十分干净利索。
苍白如冷玉的皮肤,为本就俊秀的模样平添了几分清雅。
锦衣华袍,薄唇微抿,一副风流贵公子的气派。
“我已知晓,如今此城被几只大手当作演道棋盘,城中的高手全都被调离,现在连道宫境界的修者都寥寥无几。你所言的那个人,离所谓的高手,还差很多步。神桥境界,勉勉强强吧。你不用焦虑,有我在,只要你努力,不会落后太久的。”
有着矜贵面容的玄芒城城主,声音却很沙哑,与长相的富家贵公子的气质全然不符。
城主伸出右手拍了拍李天保的肩膀,低声勉励了几句。
明明他白日里没有讲过南潇,却从兵长李天保的简单描述中,推测出了南潇的修为。
李天保对城主的神异早也了然,他激动的注视着面前站成一颗孤松的男人,目光虔诚的像是在朝圣。
城主轻轻笑了笑,将抬起的手重新放下,而后抬眸看向信徒李天保,问道:“天保,我香吗?”
李天保忙不迭点头。
他的眼睛中闪烁着点点星辉。
被憧憬的目光直击,城主有些哑口无言,于是他负手背过身去。
玄芒城内,夜色迷离,酒醉金迷的光影都映射到了荒无人烟的阴山之北。
只是,一切的繁华,似乎都与城主无关。
此时此地,玄芒古城明面上的最高主宰者,遥遥看着灰暗难明的天色,眉头入山倒,不发一言。
李天保亦步亦趋的跟在城主的身后,虔诚笃定。
天上无云,月高挂东南,独自空寂寥。
玄芒城的城主无名、刚满十九岁的兵长李天保,与群山共同沉默。
许久之后,远来至此的风,卷起浮云,遮住了明月。
心中憋闷太久了的城主薄唇微启,竟为李天保这位朝圣者,讲述起一段不为外人所知的旧事。
“三年前,在中州称尊万载岁月的羽化神朝,与南岭妖皇殿、北原黄金古族,以及北漠须弥山等超然势力,联合发布了一条法令。”
“从那个时候开始,玄芒古城与南岭八千里地的强者,除了我与那个大妖之外,再无化龙境界的高手。”
“再之后,神朝更是打着破山建庙的名义,把城中本就不多的道宫境界修者尽数调离此地。”
“如今,就凭借着现存的那些力量,又该如何去应对来势汹汹的妖兽狂潮呢……”
争分夺秒,终于在凌晨之前赶上了!
第九十一章 要选择相信
华灯初上,黄山清幽。
眉头紧皱的城主,缓缓回到矮屋坐了下来。
他端起茶杯,轻微摇晃着。
清浅的眸子倒映着聚了又散的茶叶,明灭不定。
流动的光影在城主挺俊鼻尖上来回跳跃,让其看上去更加优雅且尊贵。
李天保在旁痴痴地看着,他对面前这位连名字都没有却掌控着整座玄芒古城的城主,有着一种热切的迷恋。
无关于所谓的情爱,远观足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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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的玄芒古城,依旧在闪耀着光芒。
李天保看着快要敛入阴影中的城主,往事又现。
他又想起来三年前,自己差点就被一只背有血蝠双翅的白额猛虎给生吞。
是城主如同神祇一般,自远天来,不辞劳苦地从远方赶来,把他救下。
李天保至今还记得在那个时候,从天而落的神虹与山林之外的云霞交相辉映。
城主是超然且唯美的。
片片飞舞的羽毛,带着火光,轻松将猛虎唤来的风雨给焚烧干净。
就连城主提刀劈开猛虎双翅的血腥场面,都诗情画意。
那时候,尚在恐惧中的李天保并无意识到自己逃过一劫。
直到城主从那只生前威猛死后平常的异兽头颅中掏出一颗拳头大小的黑色珠子并亲手放到自己的怀中,死里逃生的李天保才反应过来,跪谢磕头,泪水后知后觉的滚落。
当时,犹如神兵天降的城主,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别哭”。
而后城主逆着光站立,神而明之,不再安慰依旧在呜咽的李天保。
兀自凝聚出一团水雾,一边将手上的兽血甩落干净,一边不满地啧了几声“真臭。”
许久后,李天保颤颤巍巍从地上爬了起来。
即便那时候自己的腿都是软的,依旧艰难地站直身子,朝着救命恩人躬身道谢。
背对着光明,城主这尊神灵竟也如凡人般,有着情绪,且毫不掩饰。
他的嘴角似乎在笑,轻声问:“小孩,我香吗?”
惊魂未定的少年李天保给了肯定的答复。
那个时候还有着长发的城主,颇为赞赏地拍了拍李天保的肩膀。
有暖流自城主的掌心冲出,化作涓涓溪流,让少年李天保依旧在战栗的血液,停止了森寒。
最后,城主又伸手指了一个方向,对着少年李天保勉励道:“从此地向西走上五百里,就会看到一座城池,如果你想在将来有一定的自保能力,就带着这颗珠子来找我。但你要记住,这个内丹必须要藏好,否则一旦被他人或者妖兽盯上,那就……”
一阵香风吹过,城主又化作神虹飞天而去。
无踪无影,一如来时。
要不是手上名为妖兽内丹的珠子分量很重,还很恍惚的少年李天保都以为刚才发生的都是幻觉。
作为贫苦人家的长子,李天保少年早慧,很清楚的知识自己非常幸运地撞上了一段只在老人们口中才会出现的仙缘。
父母给他起名天保,但好像上天并没有多眷顾他。
少而孤,就连入山砍柴谋生都险些被化了妖的猛虎当成了血食。
大概是心中未曾被俗事彻底熄灭的少年热血,因这次的遇险和遇仙而又起。
少年李天保觉醒了。
他不愿一辈子窝在小镇,面朝黄土背朝天。
他不愿生死不在己身,更不愿前路狭窄不堪,尽是束缚。
机会来了,李天保绝对不能错过!
之后李天保便拜别乡亲,孤身向西而去。
刚过十九岁的他用蘸着污浊粪水的破布将猛虎内丹层层包裹,生怕被路过能够感应灵力的存在发现。
一路西行五百里,见识到各类奇异之物,还算有惊无险。
妖兽们的嗅觉更为灵敏,李天保多次依靠着强烈的求生欲望和急中生智,渡过险关,终于来到玄芒城。
在这里,他遇到很多跟自己一样,渴望逍遥、励志变强的年轻人。
那位拯救自己生命和未来的恩人,确实有说到做到,亲自传下功法,帮助他们开辟出苦海,迈入修行。
之后在别人千恩万谢的感慨声中,李天保才知道恩人竟是玄芒城的至高主宰。
城主哪儿都好,就是太洁癖,动不动就爱问别人自己香不香。
不过跟城主的其他优点比起来,这点怪癖压根就算不了什么。
一定要给城主一个名字!
一定要努力修行。
李天保暗中为自己加油打气,眸中的星辰更加明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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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点灯火如豆,矮屋中有了光。
城主紧紧皱着眉头,手中的茶已经凉了。
他手上一抖,杯子落地成尘,茶叶四散,污了满地。
见过了玄芒古城三百年间的风雨,如今才觉时间紧迫。
为了能让玄芒古城的光辉能继续闪耀,他教书育人,培育良才,以至于荒废了修行,蹉跎了大半生。
但是现在,在中州羽化神朝、南岭妖皇殿以及北漠须弥山的共同干预下,群鹰或是被动或是主动地飞离此城。
悬照千古却早已没落的玄芒城,是那些实力相同的超然势力最佳的博弈地带。
待棋局落定,山河依旧在,古城能长存吗?
他年依旧有草长后,雏鹰几只?
城主拧了拧眉心,心下很是焦虑。
近年来,他拧眉心止愁的动作已成习惯,眉心中早有一个川状的印痕,让城主那张本就矜贵疏离的面容,更加冷漠和疲惫。
李天保看得心疼,恨不得上前为城主抹平眸上的山川与风雨。
“时间不多了,最晚不过三年。在这期间,麻烦天保带城主的修者们尽量将城镇修葺加固,同时也帮助他们把封妖天榜上的任务尽量完成。我——”
眯着眼睛,城主垂落的睫毛上有些许白霜,一如他的语气,都很悲凉和哀伤。
“我外出走走,把周围村子的人给劝进城池,之后他们的处置安防你来规划,可以吗?”
城主沉吟道,说话间又给自己重新倒了一杯新茶。
“城主,三年之后的决战,您有把握吗?”
李天保闷着嗓子,他见到过上一次城主血染紫袍的样子。
他害怕自己心中高悬九天比之玄芒古城还要神圣的英雄,会在将来的某一天突然倒下。
“放心,在没被你们取名字之前,我是不会先倒下的。”
城主神态轻松,半点看不出是受了伤的样子。
而后他又用很肯定的语气,道:“况且,就算我死了,那只恶神也会为我陪葬。”
明明是放狠话,可城主的声音还是轻飘飘的,十分柔和,没有力度。
看着李天保努力仰头以让眼泪流回去的笨拙样子,城主又笑了。
“天保,我终有一日会死。但哪怕我一人倒下了,只会有更多人站起来,让玄芒城,不坠昔日威名。我希望那些人中有你。”
“可是我现在才刚刚开辟苦海,而且都十九岁了。”
李天保有点气馁,他接触过很多宗门的少年天骄,自然知道差距有多大。
“机缘是可以抢的,而且历来大器晚成者,不在少数。三年后,若城破,你就去东荒吧,那里有座神城,比之玄芒还要古老。我早就修书给一位友人,他在那里还算有点势力,将你托付给他。我放心。切记,若真有那一天,你别忘记这座城,更不要忘记你自己。”
“只有你还记得自己修行的初心,且时刻为目标努力着,那就足够了。”
城主神色郑重,他不能让李天保否定自己。
若是连李天保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如别人,那他今后就很难再有进步了。
“在一些经久不衰的冒险话本里,总是会有一位年轻的骑士。他或许没有多少经验,但却有着一颗纯真的心。”
城主稍作思量,决定捡起来老掉牙的故事,来鼓励面前这个总是妄自菲薄的年轻人。
“那骑士最后怎么样了?”
李天保发问,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空有热血但没有经验的骑士。
城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回问:“天保,我香吗?”
李天保忙不迭点头,回答得不假思索,“香,很香,非常香。”
城主眸中的笑意让眉眼更加矜贵,他抿了口茶,又继续讲述。
“在我听到或者说看到的故事里,骑士是生来便是为了护卫公主而专门培养的。有一天恶龙看中公主的美貌并强行抢走了公主,骑士信奉荣耀的使命,奋不顾身想要拯救。可双方实力过于悬殊,最终骑士葬身于恶龙吐出的火焰中,只有快要被烧溶化的残甲留在原地。”
“那公主呢?被救下来了吗?”李天保并不为故事中骑士的死亡而悲伤,而是好奇骑士的愿景有无得到实现。
城主放下了瓷杯,他有些迟疑,道:“算是救下来了吧,关键还要看后来的少年有无出发,迈上奇迹之旅程。”
李天保挠头,表示不解,又追问道:“为什么要算是呢?是有可能救下来了,还是不可能呢?那少年又是——”
“因为故事有很多啊!”
“一说是迈上奇迹之旅的少年得到贵人相助,在经历了种种艰难险阻后,竟总能逢凶化吉,最终顺利救下公主,从此他们幸福快乐地生活下去。”
“还有说公主已经死去,屠龙的少年还在燃烧。”
“说书的先生实在太多,话本又是浩如烟海……故事谁都可以编,我也说不明白。”
城主直接把故事终结,不想在这上面绕来绕去。
“那骑士就这么默默无闻地死去了吗?他的牺牲又有何意义?”
直到故事结束得不明不白,李天保才想起早前必然死于龙炎的骑士。
他攥紧双拳,很是不甘。
城主见状,轻声安抚:“天保,我香吗?”
“香,很香,非常香。”
李天保在回答完城主的问题后,心情就平静了下来。
还真是屡试不爽,城主无奈耸肩一笑。
“故事有很多版本,一切都取决你的心。只要你愿意相信。”
城主话语柔和,在为有些迷茫的李天保开解前路。
“在我相信的故事里啊,骑士变成了恶龙,看上哪一个公主就追求公主。若是公主不乐意那就再换下一个。”
城主抿了抿嘴,觉得自己的故事实在不算可爱,但很霸道。
“那在你的故事里,骑士能变成少年吗?”
问出骑士能否是少年这个问题的李天保,目光既有恐惧又有期待。
李天保不想变成恶龙。
因为邪恶早晚都会被正义打败。
他,李天保,不想被打败。
“可以啊,在我的故事里,你想成为谁,你就是谁。”
城主的语气笃定非常,似乎对自己的引导和李天保的“上道”很是满意。
不止如此,城主还想要再趁热打铁,再烧上一把大火,最好能把李天保的意志彻底引燃。
于是乎,城主字斟句酌,为自己的故事,添加了一种可能。
“还有啊,如果骑士足够强大,再配一匹骁勇的好马,是来得及去解救公主的……”
畅想纷飞,比书外苍天高。
城主更加相信了自己的推测,拍手兴奋道:“若真是那样,可就没后来的少年什么事了!”
矜持的气质仿佛因为这个故事而抖转,城主的寸头清爽,比李天保还像个少年。
意气风发,粪土万户侯。
更敢趁着自己还有力气,要到中流击水,纵剑断江河,浪遏飞舟。
“骑士可以变成总是好运的少年,也可以变成貌美如花的公主,还可以变成更加强大的骑士之王,英雄之王。”
随着故事的演进,城主的思路越发清晰,更觉得酣畅淋漓。
在最高潮,故事戛然而止。
浪花停在了半空。
看着陷入沉思却眸中星辰灿烂的李天保,城主放下已经空了的茶杯,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就笑着离开了。
他要出去走走,再看看悬照千古的城,和一些早已葬下的温巢。
不知道将来自己能否再见到草长莺飞了。
趁现在还有时间,再守望几遍玄芒吧。
夜色中,有清风徐来。
天不佑人,自有人佑之。
良久,门扉渐阖。
李天保回过神来,斗志更加昂扬。
愿为骑士的李天保此刻突然注意到,地板上的茶渍有些脏。
没有用轮海神力取巧,李天保虔诚地跪坐在青石板上,并取出怀中的手帕,认认真真将那些污浊,擦拭个干净。
第九十二章 出关
大宅门里,锁妖塔之下,两层方楼简陋。
南潇盘膝而坐,脐下轮海上有浮冰流动,命锥犹如玄月,菁华散落于神桥。
她在修行。
自东向西,九日里风雨兼程,只为让自己的闭关无后顾之忧。
当初在路途中,南潇确实有考虑过停下。
但一想到之前在山林中差点被壮年汉子偷袭的惊险经历,她更加坚定了去往玄芒古城的决心。
只有在律法森严且百家相争却平和的古城,南潇才敢停下。
即便是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正席七位长老和执法长老齐至,也不敢在此大动干戈。
如今,在将自己的未来全然牵系到玄芒古城后,南潇终于有机会修炼了。
在青崖福地宗门大比的那些天里,她真的是收获了太多太多了。
观战期间,那些在战斗中迸发出来的灵感,一直被南潇积压在心头上。
如今终于有时间去将它消化了。
至于通过赌命勒索得来的四百多粒的蕴灵丹,以及两柱千年灵药,都将成为南潇成长路上的资粮。
三粒的蕴灵丹能让神桥境界的修者跨过迷失之祸,从而增大迈入彼岸境界的几率。
南潇在十天里,一路西行却神虹不断,燃烧的就是二十粒的蕴灵丹。
抛去送人与路上的消耗,南潇身上现在还有四百六十八粒。
在有修者居住的地方,年份能超过千年的灵药本就不多见。
青崖福地即便以炼药和牧兽闻名,过了百年的灵药都算得上是极为珍贵的战略资源,更遑论千年。
南潇也是在机缘巧合下,凭着一腔孤勇和初生牛犊不怕虎的无畏,竟从本就自我专断的青崖福地掌教李太清那里赌来了五株。
只不过,有两株送给了青崖福地的陈拙老人以及鹿长老。
另外一株龙舌草被南潇在十日前炼化,其中精华让妙玉楼的秀红洗髓祛毒。
于是千年灵药五去三,只剩其二。
但即便如此,也足够难消去修行的了。
一个是年份在一千五百年的碧玉雪莲。
大如银盘,透体晶莹如玉,且有寒光闪烁,根须橙黄,还有生机。
另外一个则是年份约有两千年的冰心草。
形如蒲公英,但并无分离之状,满身风雪霜花,与嫩绿的叶、幽青的茎相连,浑然天成。
这两株千年灵药能被南潇留下,并没有在之前送出,就是因为它们的属性为冰寒,与南潇的轮海很是契合。
除此之外,还有最为重要的洛河之书还没有开始修行。
玄妙的引文尚未勘破,南潇此时并不着急,
《道经》轮海卷的残卷,足够她修行了。
时光飞速流转,转瞬就是半年。
四百六十八粒的蕴灵丹,已有四百粒尽数被炼化,南潇终于铺开了九阶神桥!
只差半步圆满。
彼岸在即。
但不知道是为何,四百多粒蕴灵丹蕴含的丰富灵力,足够让数十甚至上百位修者突破,但南潇却依旧没能够顺利晋升到彼岸境界。
或许这就是南萧体质的枷锁,若无外力帮助,恐怕她今生都很难打破桎梏。
南潇曾想孤注一掷,将冰心草的药性淬炼出来,但冥冥之中觉得此举欠佳,且千年灵药内蕴含的生命精华,用来突破只会让未来的路更窄,拔苗助长并不算是好事。
她能够明显地觉察到,自己距离彼岸境界只有那么一丝距离。
可那一丝距离犹如天谴,任南潇如何努力,始终难以登天。
推开门,抬头看着直入云霄的高塔,南潇心情复杂。
直到今天,她才真切地发现,别人口中的资质奇差,竟然会差到这种程度。
不可避免的,南潇又想到了当初在苦海崖上困守百年的那尾搁浅在岸上的游鱼。
祝台的遭遇令人同情,即便是有着梁山这位神桥境界修者的不断灌顶传输,但直到寿命将尽,她依旧没能够突破至命泉境界。
在修行的世界中,个人的体质对于未来的发展几乎有着举足轻重的作用。
南潇此时至少还是比较幸运的,至少她能够铺开九层台阶,走到神桥境界的巅峰。
可是像最开始在破庙给予她修行启蒙的林啸,一生都困在苦海中,哪怕努力萃取了那点命泉,也不足以支撑他长久的飞行,最终落得个卫道而死的结局。
其实在这半年,南潇也想过是否需要通过以物易物的方式,将那两株千年灵药与他人做兑换,获取一些更强有力的,有助于修行突破的资源。
但思虑很久后,南潇最终还是选择了放弃。
不过,前前后后炼化了四百余粒的蕴灵丹后,南潇并不是毫无长进。
神医一脉是曾出过大圣境界修者的,传承自然不俗。
《明堂枢灵经》虽然也只是残卷,也让南校获益匪浅。
在以杀生钉为工具施展子午流注的霸道辅助下,南潇生生凿开了自己的奇经八脉。
好在有两株千年灵药根茎的帮助,生命精华让南潇的性命无忧。
在忍受了极大苦楚后,南潇才得以将四百粒蕴灵丹的药效发挥到极致。
在充分巩固自身修为的基础上,也开始针对先天上的不足和后天上的缺陷进行了一个补救。
南潇的底蕴大大凝视了数倍。
青色的苦海之上,那些玄冰已经有了不止三丈。
而早已裂痕密布的生命之轮上,此时也有点点荧光,在逐渐地修复着那些裂痕。
半年中,南潇能够敏锐地觉察到自己的生命精气正在一日强盛一日。
当初因为过早兑现了那些潜能,如今在四百多粒蕴灵丹以及两株千年灵药根茎的作用下,开始回返。
神桥上更是流光溢彩。
隐于城市已经许久了的南潇,终于决定今日出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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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青草先衰再起,南潇走出了大宅门,来到了玄芒古城的闹市之中。
半年。
风波已经过去。
面对着车水马龙的人间烟火,南潇恍如隔世。
但她很快就调整好了心态,转身就来到了一处号称拥有百余年历史的茶楼
南潇来此,只为听说书人讲解近来的发生诸多大事。
若想要变得更强,就必须寻找契机,且对时事有足够的了解。
在茶楼说书人抑扬顿挫的话语中——
羽化神朝的开山与破庙仍在继续。
南岭八千里地的群妖正默默积蓄着力量,有人曾远远看到一位化为紫发少年的大妖骑凤北来。
玄芒古城用于传送的域门因一些特殊原因被破坏,如今难入。
锁妖塔中的二层楼和斩妖榜外的三丈天,又来了几位天骄,城中也多了一些秃头。
……
……
……
说书人除了讲解当今玄芒古城中发生的一切,也会点评一些同处中州与南岭分界线一带的宗门杰出天骄。
烛举洞天的三位拥有极致火灵根的修者,已经修至道宫五重天圆满。
高悬在崶洲之上的龙门洞天又一轮择徒开启,早前的七杰依旧强势碾压寻常仙苗,更是有四位顺利晋升至道宫境界,其中有一人刚入四极,便不弱于一些顶尖势力专门培养的圣子圣女。
洛河福地与云海楼同在大楚且同源,却一直争斗不休,竟然在半年中竟达成了协议,暂时停战,派遣一些杰出弟子来到玄芒古城,一心只为在接下来的兽潮中为大楚扬名。
除此之外,在众人的交谈中,南潇竟也听到了青崖福地的消息。
半年之前,青崖福地的演武大比已经结束,被掌教李太清誉为鱼龙种的蓝于桉,不出意外地拔得头筹。
让南潇没想到的是,第二名竟是被贾斯赢得。
身具木属性灵根的青澄仙子屈居第三。
赵大犇后来居上,一身诡异的雷光配合越战越勇的杀伐功法,让其强势入围至夺得第四名。
而因为与蓝于桉对轰,导致自身青云灵雀全都死去的蓝河仙子,彻底被这些后起之秀的光芒掩盖了名字。
在青崖福地宗门演武后,其想来守成的掌教李太清竟对外公布了一则消息,声称将退出接下来的五宗演武以及南岭试炼,更收回在各地驻守的门徒,整个青崖福地将暂时关闭。
很多人都不明白是什么原因导致了青崖福地的掌教李太清做出了这样的决定。
有些宗门的掌权者对此不屑一顾,认为是掌教李太清已经自暴自弃,毕竟前几届的五宗演武中,青崖福地都是末尾,如今去不去都是一个样子。
而还有一些人则忧心忡忡,他们听说了青崖福地又获得了一项新的传承,且传承的来源极为古老,甚至比之道经还要悠远。
因此才会舍弃一时的荣辱,闭关锁宗以期未来。
不过青崖福地的一切,对南潇已经无关紧要了。
她又要了杯茶,慢悠悠地品着,享受当下难得的安逸。
晚点还有三章,以补全万字,坚守承诺。
第九十三章 红色
晨光尚未熹微,青草还青,两层简陋的小楼正将悬明。
在最上头铺满茅草的屋檐上,挂着那一块写有‘问心殿’三个大字的门匾,其上有着金色光华流转。
这是南潇昨晚闲着没事,仿照城中一处老楼的牌匾做的。
又一次推开门,南潇并没有自困迷阵中,而是手持李天保的玉牌,跟着指引,慢慢朝着锁妖红楼走去。
大宅门占地极广,即便锁妖楼极大,依旧被轻松囊括在内。
南潇脚踩神虹,半跑半飞地走了大半个时辰,都没到目的地。
不多时,太阳高挂,南潇肚子有些饿了。
在南潇还在想怎么去找饭吃的时候,听到了远处传来一声开门声。
她纵目望去,看到一个身穿火色长裙的小姑娘正伸着懒腰。
小姑娘看上去还在豆蔻年华,鹿眼单纯,眉若细柳,很是漂亮。
一身火红衣裳映得她皮肤洁白,个子还没到南潇的胸膛。
南潇凝眸,她认出来小姑娘身上火色红裳的来历。
青崖福地有七彩道袍,龙门洞天有鱼龙长袍,云海楼修者身披云霞,落荷福地胸绣莲花。
而正向着烈日伸懒腰的小姑娘身上穿着的,正是烛举洞天招牌性的流火仙衣。
远光如有火来,小姑娘身上的红霞猎猎,光是看上去就灿烂极了。
山河再转,南潇感受到这个来自烛举洞天的小姑娘实力不俗,修为竟然只她差上一点,已然站在命泉巅峰,距离突破也不是很远了。
察觉到南潇的目光,小姑娘回眸望去,瞬间眼睛一亮,立马笑嘻嘻问好:“早上好呀,小姐姐!”
南潇此时没有扮成男装,故而美好的面容在骄阳正当空的午时,更显三分光彩照人。
“我叫年染染,小哥哥叫我染染就行,小姐姐你叫什么呢?”年染染没等南潇反应,就直接自报姓名。
“南潇。”
“南潇姐姐,你是迷路了吧?迷阵确实不太好走,而且经常变化,哪怕是有玉牌指引,也难以接近锁妖红楼。走,刚好我也饿了,咱们顺路,直接到那边去。那里啥都有,还能跟同道们讨论术法神通呢!”年染染很是自来熟,直接叫起了姐姐。
南潇嘴角抿起,她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叫。
“这个大宅院,其实就是一个巨大的圆,总共有三座同心圆形高墙,把这个宅子分成了三部分。只不过每一个拐角都有迷阵,且会随着时间变化而变化阵型。在外层居住的是一些达官显宦,第二层则是修者或者凡俗武者的家属,第三层是我们这些修者了。”
年染染甚至都用不到令牌的指引,莲步轻摇,火霞绕体,边走边给南潇介绍。
如果说玄芒古城的城墙是第一座堡垒,那这个矗立锁妖塔的大宅院就是最后的几道防线之一。
南潇很诧异,她自然知道能住在这里意味着什么。
但她想不明白,依照李天保的描述,玄芒古城的城主志行高洁,能愿意让达官显贵入住这里吗?
她将心中的疑问说了出来,结果换来年染染一脸惊讶。
“不会吧!不会吧!天保哥哥没跟你讲吗,咱们这座城池的建设、野外妖兽残尸的清扫等等,都是那些达官显贵掏钱雇佣劳动力弄成的。换句话说,那些达官显宦,是付出了足够的代价,才能住在这里,跟城主的主观意愿没有关系。而且,城主他可不一定管这些东西呢,有些人是自发的,千百年来,约定俗成!”
年染染声音稚嫩,可偏偏装作老气横秋的样子,十分可爱。
“娇娇,你见过城主?”
南潇到现在就没看到城主,连背影都没。
“当时在南岭战斗的同门们都因为恐惧跑完了,就剩我一个面对道宫境界的恶蛟……我就是被城主救下来的。”
年染染嘟了嘟嘴,有点感伤,而后又甜甜地说道:“咱们的城主啊,是拯救我于水火之中的王子,我是他的公主殿下。”
她说完这句就不好意思了,连忙拽着南潇向着玉牌指引的另一侧奔去。
“南潇姐姐,你可要记住,在红楼里,一切背景都算不得数,没有人会对你的出身与来历而感到忌惮,所以不要做傻事。在红楼中,允许生拼但不能死斗,不过废人修为是可以的。如果不是对自己实力特别有自信,就别上二层楼……那里,都是怪物,实力快比得上我们洞天那些杰出弟子了。”年染染见到红楼近在咫尺,连忙低声叮嘱。
“千万别觉得自己又行了,光是二层楼,就有数十人身在神桥境界,至于第三层,那就是道宫境界的存在了。现如今,玄芒古城与南岭八千里地被决绝,除了城主和南岭的那位天妖,道宫境界依然算是最高了。”年染染声音低沉,明显感觉到她心情有点压抑。
南潇有些吃惊。
她虽然在半年前听李天保说过玄芒古城被刻意针对,强者尽数被抽离,可如今竟然连道宫的修者都如此稀缺吗?
这里,可是曾经闪耀千古岁月的玄芒古城啊!
他有些困惑,越发觉得自己深陷一处泥淖中,腥风血雨似乎就在不久后。
自己来到这里是为了避险并从中谋取突破的机缘,可一旦危险超乎想象,南潇就需要慎重考虑,再做其他打算了。
面前的卖相极好古色古香的红色高楼,直插云霄,看不出具体有多少层。
古书中曾有记载,锁妖塔有十层,可如今南潇只能看清前三层,之后的那些没有光彩,空有其形。
“一层吃饭、二层是轮海境界修者的修行之地,现在被那些人霸占了。至于第三层也有门槛,只有道宫境界战力的修者才能进入……再之后的高楼,早也被封锁数年,所以我也不知道。”
年染染这一次没再啰唆,直接带南潇走进了锁妖红楼。
南潇默默观察年染染,学得有模有样,点了几份菜,然后上桌等待。
在等待的间隙,南潇看向别的桌位,有七八个人正在狼吞虎咽,修为都不弱,且身上的血衣不像是旧的。
想必他们都曾出城杀过妖。
再反复确认南潇要登楼后,年染染还是不太赞同南潇的决定,在她看来,二层楼就是一处龙潭虎穴,会吃人的。
不过对于南潇,年染染并没有过多的劝阻,只是大概说明了霸占那里的几位修者的情况和具体境界,而后叮嘱南潇一些注意事项。
“吃饱点,姐姐你算是新人,等会儿上去的话,应该会有人向你出手的。他们可坏可坏了!”
年染染性格本来还算活泼,但一想到待会儿要陪着南潇登楼,俏脸就泛起苦涩,看上去不太开心。
感受到楼上的灵力波动,南潇心中叨咕,估计这一次有得玩了。
吃饱喝足后,南潇跟着年染染去了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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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哎呀呀,烛举洞天的小火星子又来啦,这次你想挑战哪一位啊?”
一道尖细的声音响起,一个长相奇怪的男子抱着胸膛,懒散地倚着楼梯,斜眼打趣。
“吆吆,又新来一个?哎吆!长得可真不赖,比我们龙门洞天的谢长歌仙子都漂亮啊!”
这个男子长得很别致。
明明五官没有一处好看,但组合起来十分融洽,竟然把丑硬生生扭转成了怪。
可偏偏是他那一双眼睛,不仅小而斜,还向外突出。
若是在夜里往这个男人的脸上打一束光,绝对会吓哭路人。
“规矩都知道吧?凡是想在二层楼留名长久修炼的人,必须在这里挑战三个人,这三人分别具备低一层、同层、高一层的修为。当然,连打三场对自身损耗太大,不过不用担心,咱们这座锁妖红楼刻有聚灵阵法,能吸收藏在虚空中的天地灵气,足够你回复的。只要你能胜出两场,就有资格在二楼修炼。边上这个小火星子,在这小半年了,就没有赢过一场。”
这个长相别致的男子淡淡开口,一边打击年染染,一边满脸期待地看着南潇的反应。
难怪年染染不喜欢这个地方。
南潇了然,而后淡然开口:“可以,我答应。现在开始吗?”
“啪!啪!啪!”
怪脸男子颇为意外,斜而凸的眼睛紧盯着南潇,并高兴地鼓起掌来,更是扯起破锣的嗓子大声吆喝——
“兄弟们,来新人了,这回有得玩,准备卸个好货!”
第九十四章 二层楼
不多时,二楼楼梯口除了南潇、年染染和那个怪脸男子,又到了十七个人。
这十七个人,神态各异,但长得都很精神,神力波动也是十分强烈,身穿各色服装。
光是龙门洞天的鱼龙长袍就有三件,还有云海楼的云霞、落荷福地的莲花、烛举洞天的流火仙衣。
还有一些看不出深浅却质地不凡的服饰,应该来源于中州的其他宗门。
除了零星的散修,几乎个个都来历不俗。
可即便是散修,周身透露出的气息都很是强横,想必另有机缘。
南潇眸光微沉,她有点理解明明出身烛举洞天且实力尚可的年染染总也过不了二层楼的原因了。
“哈哈,这新货竟然是神桥境界!”
说话的竟然是一个矮小男子,个子还没年染染高,瞳孔黑亮稚嫩,但满脸的胡子,让其看上去有些矛盾的年龄感。
“这有啥牛啊,这个穿烛举洞天的小红火星子不也是快要神桥吗,结果还不是败在了你这个返祖有了点蛮族血脉的矮人王手里。”
一阵银铃般的声音传来,南潇循声望去,只见一个身穿蛟龙金袍且头上插满红色鲜花的女孩正在掩嘴娇笑,脸上的斑点犹如天上晨星。
年染染低着头,恨不得立马下楼。
“那我直接选吗?”南潇开口,打算速战速决。
“可以,你先选,选错了人我们可不负责。”怪脸男子答话。
这个选错了人,自然是指南潇选了比他修为高出一层的存在。
高出一层是什么概念?
轮海分四境,苦海、命泉、神桥与最后的彼岸境界。
且每一个境界又分强弱。
若是南潇很不幸地选中了彼岸巅峰做对手,那就是灾难。
要知道每一位能登上二层楼的修者,几乎都是能以一敌三,甚至可以以一当十的强者。
而且修为相差越大,实力之间的差距也会翻倍。
这对南潇的灵力感应能力是个巨大考验。
南潇当然知道怪脸男子的潜台词,他看着在一旁静默打算看好戏的众人,再次发问:“挑战的顺序是由我自己选择,先后挑战都无所谓。过关的要求是必须胜过两场,最多只能失败一次,是这个意思吧?”
“是的是的,屁话那么多,快点选吧你。”被称作矮人王有着蛮族血脉的胡子男不满责怪道。
虽然光是从神力波动就能判断修者的大致境界,但划分得不够精细。
身前的十八人中,每一个都有神力外涌,南潇可不敢冒险。
默念清灵诀,山川聚了又散,感知瞬间随目光而展,又立刻收回。
玄青色的灵光在其眸中闪灭交替。
南潇已然有了判断。
除了自己,面前的十八个人中,有八人在命泉,七个在神桥境界。
还有三人南潇看不透,若没有秘宝,估计实力大概在彼岸境界。
之前的怪脸男子竟然就在三人之中,比之南潇还高上一层,加之身上的云霞衣衫,难怪其他人对他有些敬畏。
另外一个男子则身形精瘦,穿了一身黑色的锁子甲,其貌不扬,瞧不出来历。
南潇看不出深浅,但可以肯定其实力必然惊人,估计快要突破到道宫了。
头戴红花的雀斑女子正处于神桥境界,与南潇同样是神桥巅峰,但其周身散发着无形的威压。
这股威压更像是威慑,应该是龙门洞天的特殊功法所赋予的。
另外两位女子外貌极为相似,是一对姐妹,出自落荷福地。
姐姐正值十六七岁,穿紫色藕衣,十四五岁的妹妹穿着粉红莲花长裙。
此时,那个小一点的妹妹正怒视着年染染,神桥境界的气息犹如汪洋浩瀚。
年染染曾跟南潇说过原因,那个妹妹不喜欢年染染跟她穿类似的衣服。
除了这些过来打算卸货的人,这层楼上的其他人更加不容小觑。
猛兽往往独行。
余光中,他们全都静默,心无旁骛地修行,每一个都有非凡气象。
还有跟年染染出自一个宗门的强者,境界在神桥,但此时坐在另外一边,与怪脸男子、蛮汉矮人王、龙门洞天的雀斑女等人泾渭分明。
矮人王虽然皮肤白嫩,但因其返祖,体内有一丝蛮族血脉,导致其胡子拉碴。
本就暴躁的他,此时不满意南潇沉默的打量,挑衅道:“快点的,别耗时间,你爷爷我时间宝贵着呢!”
定风波的山川在眸中闪灭,南潇很清楚,这些人,不论是机缘还是实力,都非同一般。
但闭关半年将自身问题暂时解决且有所精进的南潇,并非手无缚鸡之力。
————————————
南潇仔细想了想,她觉得能战,拼一下没有问题。
更何况,在红楼,只有生搏,没有死斗。
考虑到年染染之前几次虽然登楼失败但没有被废掉修为,想必面前的这些人并不算狠毒。
“最后两个问题,在哪里战斗,还有——不会死人吧?”
南潇决定再问一下,毕竟她跟年染染只是初见,不算很熟。
况且年染染岁数不大,估计有些事情她也不清楚
在生死一事上南潇必须谨慎。
“不会不会,就算重伤也有人帮你医治。至于战斗地点,就在这一层,锁妖红楼的第二层,就是专门用来让轮海秘境的修者进行比武的,坚固程度极高,远远超出你的想象。”出身云海楼的怪脸男子生怕自己还没卸货这个新人就跑了,连忙说道。
“下注下注,看她能胜几局!”
矮人王连忙吆喝,“至少是灵丹妙药才能参与下注!不可以以次充好,堕了宗门的脸面!”
“着什么急,等她选完人再赌不急。”
矮人王正吆喝着呢,就被云海楼且拥有怪脸的清瘦男子拎起来训斥。
“小妮子,选人吧。”
“选人!选人!”
“最喜欢看美女打架了,尤其是这种貌若天仙的!”
边上其他人也开始哈哈凑热闹。
“我选好了。”
南潇的声音虽然被盖住,但能在此地修行的人没有弱者,全都耳聪目明。
怪脸男眼睛一瞪,众人连忙噤声,等待着南潇的选择。
南潇伸手分别指向其中三人。
年染染顺着指尖望去。
在看到南潇的选择之后,她那双原本明亮清澈的鹿眼通红,急得跺脚。
她都快要哭出来了。
等会儿还有一章,决不食言。
第九十五章 一场豪赌
年染染快要急哭了,她在楼下吃饭的时候,明明跟南潇说过这些的!
二层楼众人表情各异,有的面露同情,有的默然不语,更有几个毫不掩饰地哈哈大笑。
南潇选中的那三个人,正是最开始叫嚣有着蛮族血脉的矮人王、长相怪异声音尖细的云海楼男子和出自龙门洞天且头戴红花的雀斑女。
在他们看来,南潇有些托大了,做出的选择未免太过于武断。
无论是身具蛮族血脉的矮人王,还是来自龙门洞天的雀斑女,抑或修为高在彼岸境界且出身云海楼的怪脸男子,每一个都是强者之中的强者,同境界少有败绩。
矮人王命泉境界,因为拥有蛮族血脉,身怀巨力,修得一手爆裂的火属性斧法,虽然低于南潇一个小境界,但综合实力不容小觑。
雀斑女出身最尊贵,来自龙门洞天,如今与南潇一样,正处于神桥境界,但凭借背后深厚的底蕴,让其战力惊人。
怪脸男作为一名云海楼的修者,实力自然强大,且其修为更是登临了彼岸,远非如今只在神桥境界的南潇可比。
众人乐呵,觉得南潇是空有玉石之表。
笃定了南潇会输的他们,依旧选择走完流程,例行开赌。
“我压她三战皆输。”
命泉境界的红裙妹妹开口,直接放下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暗黄色晶状物体。
“源!虽然不纯粹,且只有一小块,但也价值不菲了。”
有人惊呼,连神桥境界且出身落荷福地的人都觉得南潇会输,那他们怎么能怀疑强者的眼光呢?
于是立马就四个人跟着下注,但都是一些有助于修炼的灵丹,价值比不上那一块源。
“小妹,你这次可能有点走眼了,两胜。”
紫衣姐姐发话,也拿出一块鸽子蛋大小的暗黄色晶状物体。
又一块源!
众人倒吸冷气。
源是天地交泰才会诞生的奇珍,如今只有东荒才会有些源残留,在南岭算得上罕见。
哪有那么多人有机会遇到源这类天材地宝的呢?
就连南潇已经走了上万里路,也没有发现过什么异宝。
“切,都没见识,我赌她只能一胜,最多只能打过那个空有蛮力的矮人王而已。”
部分女性之间,敌意总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雀斑女冷哼,抬手竟然又是一块黑色石头。
只不过这块黑色石头比那对姐妹的源石要大了数倍,足有半个面盆。
“陨火石!炼器圣物,据说是化龙级别的强者在死后迈入火脉之中,且要至少万年才能汇聚而成,可以炼制出通灵武器!”
这一次的惊叹声,可比之前要响亮很多。
南潇更是听到不少人吞咽唾沫的声音。
就连那一对出自落荷福地的姐妹都没想到,这个雀斑女竟然这么舍得,龙门洞天果然财大气粗。
之前参与卸货新人时的赌斗只是小彩头,哪怕有珍贵的源石,但并不纯粹,且分量很少,估计两个加起来都没有十斤。
可是今天,竟然出了一件可以铸造通灵武器的神材!
那可是通灵武器啊,即便是化龙境界的强者都可以使用,威力极强!
跟修行者一样,世间武器同样有等级之分。
通灵武器……
交织出道与理的武器、王者神兵、圣器……
以及在传说中只有人道至尊才能打造的帝兵……
南潇心中也很讶然,颇为眼热。
“三胜!我没有珍贵的灵材或是妙药,只有一颗性命交修的舍利,无法取出……这样如果你们赢了,我可以为你们做一件不触犯我底线的事情,只一件,你们自己商量,如何?”
身穿锁子甲的精瘦男人开口,宝物动人心,一直沉默的他终于站不住了。
“可以可以!”
众人连忙答应,出自龙门洞天且深知锁子甲男人底细的雀斑女开始掩嘴娇笑。
南潇在最开始就知道,在场的二十多人,只有定风波的眸术在他身上感受的压迫力最强。
矮人王愤愤扔下一枚神桥境界的妖兽内丹,抱胸生起闷气。
这群人竟然敢小瞧自己,他之前可是打败过年染染的!
怪脸男子之前始终满眼渴望地看着那有半个面盆大的陨火石,此时也回过味来。
“啧啧啧,我说你们对我也这么不信任吗?那我就只能自个儿相信自个儿了。”
怪脸男做作地擦了擦眼角并不存在的眼泪,然后也决定拿出一个非常大的赌注。
他掏出一个薄薄的册子,抬手扬了扬。
册子封面上有六个大字。
《化龙补缺推演》
此书一出,锁妖塔二层楼直接沸腾了。
甚至原本事不关己只顾修行的人此时都抬起了头。
身穿锁子甲的精瘦男人,此时更是眼冒精光。
一切原因,都是那本功法导致。
化龙!
那可是化龙啊!
在轮海秘境之后,还有道宫五重天,再之后才是四极。
而化龙秘境,还在四极秘境之后!
这一本书,竟然跟人体化龙秘境有关,怎么能让这群有志于变强的修者们不热衷?
要知道,即便南潇如今修行的,不过才是轮海的残卷,想凭借残诀修行到轮海,压根就没有一点希望。
就连出自洞天或是福地的修者,能接触到直达化龙境界功法的修者,寥寥无几。
甚至有一些宗门,功法能至四极秘境,就算到顶了。
当下所有人都震惊了,哪怕是南潇,都觉得自己非赢不可!
怪脸男子拿出了一本有关化龙的功法,直接让之前下注的那些人失声,甚至有些人感觉脊背发冷。
怪脸男子拥有可以修行到化龙秘境的功法,实力怎么可能会弱?
只可惜此时悔之晚矣。
他们开始为南潇默哀了,敌人太强,而且修为还高她一层,更身怀强大的功法。
出身不明但修为不高的南潇,一个空有美貌的弱小女子,如何能够胜过?
身穿锁子甲的精瘦男子此时都有些后悔,觉得自己先前过于冲动了,应该顺着舍利的指引,袖手旁观的。
南潇感受到众人或是悲悯或是嘲弄的目光,才从刚才的震撼中回过神来。
她狠狠攥着拳头,努力保持平静,道:“那我自己能不能下注呢?”
“当然能,只是你有什么赌注呢?”
怪脸男子看着眼前这个少年,满脸笑意,似乎对接下来的胜利志在必得。
他确实有这个底气。
“这个够吗?一粒能帮助神桥境界在登临彼岸时渡过迷失之祸的蕴灵丹。并且,蕴灵丹对彼岸境界的修者也有巩固道基的功效。”
南潇从怀中取出一个玉瓶。倒出了一粒散发着药香的灵丹。
药香动人。
红楼上,有火在烧。
我做到了,万字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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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六章 水波兴起
此时众人都已经麻木了。
原本只是很寻常的比武,结果这一次赌注突然就十分惊人。
不算纯净的源、神桥境界的妖兽内丹。
可以打造数件通灵武器的陨火石,以及可以直抵化龙秘境的修行功法。
现在,连青崖福地算是独门灵丹的蕴灵丹都出现了。
这要是搁在往常,想都不敢想啊!
“当然可以,但是我要十粒作为赌注。看不出来啊,你竟然来自那个青崖福地,我没听说过有你这么一号人物,青澄似乎没你这么弱吧……”怪脸男人的脸都笑成了一团,如同盛开的向日葵。
面对此景,南潇早有预料,她只是摇了摇头,没有解释什么,冷淡道:“好,那我压自己三胜。”
她打算拼一把,目前就一个人压得三胜,加上自己才两人。
若是赌赢了,那得到的好处自然是最大的。
倒吸冷气和咋舌声混成一片。
众人感觉南潇是傻了吧。
虽然这群人岁数都不大,但都是有一定的传承。
如今他们外出历练来此,斩过妖兽,沐浴过热血,自然不算空有武力。
至少,最基本的道理他们还是懂的。
也正是因为这个,他们才会质疑南潇的决定。
就在这时,怪脸男子又出声,道:“事先说明啊,这本功法其实前头还有两个字——”
他刻意地停顿,而后沉声道:“妖族。”
这一句话,直接将很多关注的人给搞蒙了。
身穿锁子甲的精瘦男子目光微凝,手中握拳,能看到一颗昏黄的珠子在闪烁着银色光辉。
雀斑女更是将眉毛立起,煞气十足。
矮人王默不作声地掏出了一把齐高的战斧。
锁妖塔上,二层楼的诸多修者,都露出了警戒之色。
现如今,兽潮将至,几乎所有人都谈妖色变。
怪脸男子连忙解释,摆手道:“别误会别误会,请听我说完——”
“这是我早已仙逝的师祖在数百年前在南岭深处的一个山洞里找到的,后来他将石壁上的残法抄录下来,被他珍藏在云海楼的书库中。若不是我临行前不小心推翻了一个书架,露出了这本书,估计它还要么蒙尘很久。当然了,这事我谁也没说,毕竟走得比较急,还闯了祸……”
说着说着,怪脸男子竟然少见地羞红了脸,道:“不过如今玄芒古城被隔绝,接下来的兽潮将至,我不想再憋着了。所以必须提前声明,这本功法是古时候妖族推演的功法,层次不知,但想必很是非凡,不然也不会被师祖收录。我曾仔细研究过,是通过进食来提纯自身血液,从而返祖或者化龙。不过,虽然其中精要不适于人族,但法是相通的,所以你们想要后悔,还来得及……”
怪脸男子的坦白让众人有些无语,不过他们也认可男子关于万法相通的理念,收起了戒备。
但气氛明显冷了下去。
那对姐妹花彼此对视了一眼,而后沉默不语。
身穿锁子甲的精瘦男子在听到怪脸男子说出云海楼和藏书馆时,神色微动。
“第一战,我要挑战你。”
南潇指点怪脸男子,神色认真。
他身边穿着红裙的女孩年染染连忙拉住南潇,劝他别那么冲动,要知道哪有人一上来就挑战比自己高一层境界的?
“你确定?”
怪脸男子笑容玩味,觉得南潇空有外貌,有些得意忘形了。
“战!”
南潇凤眸明亮,向前走了几步,熨帖的黑色长衫让她越发孤傲。
锁妖红楼的二层本就空旷,如今众人避开,更显宽阔。
神桥境界的南潇与彼岸境界的怪脸男子分站两侧,犹如空白画卷上微不足道的墨点。
先下手为强!
怪脸男子周身神力如潮,化作滔天巨浪,铺开新的墨色,要将南潇席卷。
在其漆黑的苦海之上,更有惨白的九朵莲花。
这并不是异象,而是功法的演化。
每一朵莲花都蕴含着怪脸男子的全力一击。
出身落荷福地的怪脸男子,攻势不止于此,其掌指间更是有一柄羽扇浮现。
大手一挥,羽扇变作漫天飞芒,形如光镖。
在风与海浪的双重增速下,无尽的光镖直冲南潇面门。
南潇脚踩纵神七步,蜻蜓点水后,湛青色的苦海同样涌现。
数道黄褐色光镖没入苦海中,刺啦刺啦的迸射出点点火花,最终被南潇的苦海所消融。
但怪脸男子真正的杀招还在其后,那九朵莲花竟然闪烁着惨白的光影,从他自身的漆黑苦海跃出,缓慢却坚定的向南潇碧青苦海而去,污染了一层又一层。
“这就是落荷福地的小无相功法吧?化敌方神力为己用……”
默默关注着此战的众人,面对怪脸男子祭出的九朵莲花,心有忌惮。
脚下有玄冰顿生,南潇如同鲤鱼一般,在空中挺腰,脚下有数道水滴迸射。
在让人眼花缭乱的碧色、惨白、漆黑以及红楼的血影中,那些水滴竟然不溶于苦海。
正是青崖福地的基础功法之一的谷雨,其内有五光十色。
“呵,雕虫小技!”
怪脸男子挥扇不停,将漫天的水雾吹散。
生长在漆黑苦海上的九朵惨白莲花,光芒愈胜,侵袭速度更快,摧枯拉朽。
凭借着彼岸境界的雄浑神力,这场战斗就是碾压的,所以怪脸男子选择了最稳妥的方式。
他对之后的胜利,志在必得。
南潇目光沉重,她最烦的就是这种远攻。
但南潇并不是没有对策。
眼中的山川再聚,南潇犹如猛虎,越过半空,并脚下有玄冰指引。
“就这点本事吗?”
看着临空而立的南潇,怪脸男子面不改色,手中的羽扇挥舞的更快了。
“嘘——”
风在吹。
谷雨又起。
“什么?!”
怪脸男子突然发现自己的脚下竟有玄冰凝聚。
虽然伤害不大,但对于自己的疏忽大意,他还是不敢相信。
之前自己明明把所有的水滴都吹回去了啊!
就在怪脸男子诧异时,南潇后发先至。
本来距离怪脸男子还有数丈的南潇,却突然消失。
反向蹬鹰,并在敛息、清灵和谷雨的掩饰下,南潇笔直坠落。
手中长剑犹如长虹贯日,直刺怪脸男子的头颅。
第九十七章 狭路终相逢
面对近在咫尺的进攻,怪脸男子高举手中羽扇。
“流水曲荷!”
怪脸男子出身落荷福地,能有今日的成就,自然也曾身经百战,故而此时的反应绝对不慢。
在察觉南潇手中长剑的锐芒后,他立即战术后仰,险而又险的避过寒光烁烁的森冷剑芒。
与此同时,怪脸男子一直高举的羽扇凭空消失。
在他的面前,有三面盾牌瞬息而现,并顷刻间就交叠在一起,直接与南潇挥回的长剑碰撞。
南潇一击不成,却并没有后退。
挺腰前翻,杀生钉没入脚下苦海。
怪脸男子面色阴沉,刚想要收回九朵惨白的莲花护身,却发觉漆黑苦海比先前沉重。
怎么可能?
自己身为彼岸境界的修者,苦海竟然没有修为比自己低的人凝重?
若是怪脸男子知道南潇的苦海浓缩了四百多粒蕴灵丹和两株千年灵药的根茎所有的精华,估计要气的吐血。
哪怕是他出身还算不凡,也不可能这么败家啊!
只不过,怪脸男子并不知道这一切。
等到他意识到面前貌美少女的苦海底蕴远胜过自己后,已经有些晚了。
收起手中的思空长剑,南潇犹如茧丝草,攀附到男子的肩膀。
弑圣八法又现。
在半年的闭关中,南潇竟将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融入自身所修的凡俗武学中去。
虽然对元气和神力的消耗远超以往,但换来的增幅是南潇以弱击强的雄厚本钱。
紧接着,水面之下,又有锐芒显化。
屠夫形意,杀生!
才埋伏的两枚杀生钉骤然暴起。
怪脸男子下意识地运转光盾阻拦杀生钉,可这样就相当于把面门死穴送了出来。
南潇手中又有两枚杀生钉出现,铿锵一声,竟然硬生生凿入怪脸男子的太阳穴。
“认输吗?否则我不敢保证,杀生钉再入三分,你能否活命。”
南潇犹如一条血统高贵的蟒蛇,眸光冷漠却有毫不掩饰的毒辣杀机。
鲜血自怪脸男子的双颊流下,滚烫的热意痛的他直冒冷汗。
再也没有了自负,在切切实实感受到死亡离他如此之近后,那种泰山压顶的恐惧致使怪脸男子捧着头哭嚎:“我认输,呜呜——我认输——好痛,好痛啊——别杀我,求求了,别杀我——”
面对死亡,怪脸男子再怎么嚣张跋扈,也只能畏惧。
杀意是冰冷的,头颅能感受到杀生钉的锐芒和寒光。
鲜血滴答,让年仅二十出头的怪脸男子痛不欲生。
南潇缓缓收回几枚杀生钉,翩然落地,薄唇微启:“你太过自大了。”
虽然南潇此时的状态还算完好,但其后背已经被冷汗打湿了。
之前那一串连招环环相扣,若怪灵男子始终以犬上的姿态迎接胜负,尚未可知。
不得不说,落荷福地的功法有些特殊。
跟南潇曾经在青崖福地接触过的朽木诀有异曲同工之妙。
循序渐进,层层堆叠,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时间的推移,伤害能迸发出更为强大的力量。
但也是恰恰给了热衷于瞬间爆发最强力量的南潇可乘之机。
漆黑苦海、惨白莲花与光盾全都消散,原本还能勉强站立的怪脸男子终于撑不住,扑通一声摔倒在地。
“功法给我。”
南潇额头滚落下米粒大的汗水,被她随意地擦了下去。
能够让妖族返祖甚至化龙的功法,让南潇很是心热。
法是相通的,或许,她能够从中找到自己接下来变强的方向。
羽化体、双子王体、天妖体、圣体、道胎……
在通往未来复仇的路上满是强敌,南潇必须找到一条生路。
而怪脸男子拿出的《化龙补缺推演》,是她为数不多却赖以生存的选择。
即便南潇现在还没赢下之后两场,但如今杀意凛然的南潇十分强势,更是在敲山震虎。
怪脸男子挣扎着起身,强行打起精神,掏出那本古书向南潇一扔,而后快速盘膝打坐,并取出大把的疗伤丹药吞服。
若不及时治疗,待脑中的杀机彻底肆虐时,怪脸男子就算不死,也得失去神智,沦为疯子。
南潇伸手接住簿册,小心地放入怀内,而后凤眸斜扫,看向众人。
观战的人们大都很迷惑。
没一会儿就这么分出胜负了吗?
众人有些讶异,看到怪脸男子额头的冷汗和依旧在流淌的鲜血,感觉有点莫名其妙。
在施展了小无相功法后,本来是强势碾压的怪脸男子,怎么就突然落败了呢?
即便南潇身手不俗,且施展的功法算不得玄奥,但为何就能突破重围,直达怪脸男子的身前?
那或是引而不发或是锋芒毕露的钉子,森寒的杀意让观战的人都为之胆寒。
直到现在,他们才发觉,自己小瞧了面前这个犹如仙子的少女。
能以神桥境界正面击败彼岸境界的怪脸男子,且看上去仍有余力,可以想象到少女的轮海底蕴是多么的浑厚与凝实。
事实上,能在二楼修炼的人,除了出身不俗外,基本上都有修行功法,且各有绝招和保命手段,否则也不会在登楼资格战的三场战斗中获胜两场。
但也许是因为他们的出门较为“高贵”,没遇到过南潇这位擅长近身作战的另类修者。
以往的比试,那可是术法相撞。
现在则完全是相反,拳拳到肉,杀伐全都直奔命门。
以至于让这群身在术法后的他们一时难以适应。
怪脸男子一边疗伤,一边还在流着眼泪。
两颊的鲜血已经凝固,嘴唇还在微微颤抖着。
“抱歉,我不擅长比武,只会杀人。”
南潇一点歉意都没有的朝着地上疗伤的怪脸男子道了歉,同时也淡然取出了一枚蕴灵丹补充神力。
围观的人,目光在那枚药香扑鼻的蕴灵丹和霸气侧漏的南潇身上来回打量,无一人出言。
威严,是打出来的。
只有比他们更强,才能得到尊重。
南潇在青崖福地沉寂了九年,直到最后演武大比上的一鸣惊人,才真正开始向强者的征途迈进。
红楼二层,空阔且冷寂。
在众人的屏息中,南潇轻且脆的声音响起。
“下一个。”
第九十八章 斗蛮
若忽略地板上尚未凝练的血迹,南潇确实算得上清丽无双。
矮人王走上前,目光中再无轻视。
“召唤蛮祖!”
他上来就是怒吼,竟真的召唤出一尊模糊的巨大身影。
那道身影虚无漂来,但压力十足。
几个呼吸间,身影与矮人王重叠。
矮人王原本仅有半米的身形,猛地暴涨至一丈。
身上穿着的衣服大都碎裂,只有隐私部位有着神秘光华流转。
鲜明分明的肌肉和浓密乌黑的须发让旁观的那对姐妹花满眼嫌弃。
南笑此时并没有拘泥于男女之别,她眸光有山川,能看出汉子外露的肌肉里隐藏的力量。
“实力超绝,不能因为他是命泉境界就放松警惕。”
南潇强作镇定,迅速稳住身子,抬手就召唤出一柄思空长剑,又瞬间在上面附着锐金寒芒。
一个上撩,斩向挥斧砍来的矮人王。
不,此时矮人王如同巨人,再无矮这个说法。
能够召唤远祖血脉在其体内复苏的矮人王,其身为蛮。
除了拥有巨力之外,手中的战斧也非同一般。
能够随使用者的身形而变化,如今依旧与巨大化的蛮王形态等高。
每一次劈砍都有嘶吼的风雷之声。
“咔吧!”
巨斧又一次与长剑碰撞,风雷吞噬金光。
让南潇颇为意外的是,手中的思空长剑竟然承受不住战斧的力道,崩碎开来。
因思空长剑是南潇在轮海秘境利用心神与神力祭炼的武器,故而受到了牵连。
清灵经文响彻脑海,南潇回过神来,心中不悲不喜。
任由碎片四裂,在将上涌的热血咽下后,南潇眸中的战意更加明亮了。
“好家伙,矮人王的斧头,比我想象中要硬得多啊!”
怪脸男子在服下数粒珍贵的疗伤灵丹后,此时恢复了精神,兴奋地打量着战场。
矮人王的战斧,外观虽不出奇,但无论是纹理还是质地,明显要比南潇的好上不少。
刃上有光影流转,那是能够披坚执锐的金行。
正是这股金芒,轻轻松松就击碎了南潇的长剑。
“小丫头,认输吧!这把斧头,可是我用蛮族血脉祭炼而成,并得到了一个老秃子的祝福,威力堪比彼岸境界!想你修行不易,也打过了那个骚包,允许你在此修行,不要再作无谓的抵抗力。”
如同巨人的矮人王瓮声瓮气地道,将斧柄扛在肩头,暂缓了攻势。
“不用留情,继续吧。”南潇抽身而退,右手提着断剑,声音清亮。
稍微后退的南潇不再说话,双目紧盯着矮人王的肌体走势,暗自推演接下来的战斗趋向。
召唤蛮祖的矮人王,此时力道极大,且在速度的加持下,竟然犹如山林中的暴力猩猩。
必须在躲过攻势的同时,限制他的速度。
南潇心念一动,体力神力流转,空中瞬间有玄青苦海浮现而出。
空气骤然冷了下来。
“没用的,寒冰难灭我蛮族热血!”
曾经身子矮小故被他人戏称矮人王的汉子呼呼大吼,眼中变得通红,又要提斧砍来。
竟然真有几分蛮王的气势。
蛮族,亦是人族的一支,但体魄远远胜于凡人。
其中佼佼者,若无意外,将来必成蛮王。
偌大的南岭中,天妖体齐出,能与之抗衡的,除了人族一些拥有非凡体质,蛮族亦有战体。
在古老的传说中,蛮族战体曾在整片星空下打出赫赫威名。
如今有一些蛮族归隐南岭的山林之间,不惧群妖。
可想而知,能够唤醒蛮族血脉的矮人王,天资是如何了得。
“噗呲——”
脚下的玄青潮水,竟突然冲出九根三丈的寒冰长枪,枪刃向外,形如囚牢。
寒冰囚牢封住矮人王的去路,森寒的锐芒蓄势待发。
矮人王呼吸声犹如打雷,抬手就挥斧横砍。
“噼啪噼啪——”
寒冰破碎,落在地上。
观战的人们此时神色各异,像是重新认识了矮人王一般。
“这厮空有蛮力,仅凭借着肉身力量,再加上那一把质地不凡的斧头,进而能够以弱击强。”
那对姐妹花某种闪现出异彩。
如今的二层楼上,大多数都是由出身宗门的修者。
但也有例外。
比如矮人王,却是个野路子散修。
之前只知其怪力横勇,如今才发现矮人王竟然深藏不露,体内有蛮族血脉可随召唤而复苏。
或许,矮人王的潜力,已经不弱于一般的仙苗了。
要是能将矮人王拉拢至自己的宗门,对自己好处颇多,至少将来在宗门的威望会增高不少,而因知遇之恩为臣服自己的矮人王,也会成为一把最锋利的刀。
很多人的心思都产生了变化。
直到南潇拿出蕴灵丹以下注的时候,他们都认为南潇来自青崖福地,且地位不低。
没有去刻意解释这些的南潇,自然让那些人收起了很多复杂心思。
是以如今当他们看到锋芒毕露的矮人王,都有些热切的渴望。
当然,这一切人们都没有表现出来。
战斗仍在继续。
南潇并不气馁。
哪怕寒冰较脆,碰到矮人王的附近的瞬间就会崩解,但是难消有着超人没有拥有的优势。
那就是——
她的轮海秘境中蕴含的神力,至少有近五百粒的蕴灵丹和两株千年灵药根茎的全部道力作为道之根基。
因此,南潇的底蕴远比常人厚重。
对于一般的神桥境界的修士来说,若是能有三粒蕴灵丹,那么其渡过迷失之祸并且迈入彼岸的机会将大大增多。
即便是彼岸境界且已经登堂入室的修者,服用蕴灵丹依旧生效。
蕴灵丹中的生命精华既可以让他们补足命轮之缺,更是可以将自己的道具进一步夯实。
这就是青崖福地能够立身蜀道之山千年的根本所在。
而南潇,如今修为不过神桥,却炼化了四百多粒的蕴灵丹,更是有两株千年灵药的根茎作为托底。
这是南潇的底气。
后来居上的本钱。
深知这一切始末的南潇并没有得意忘形,也不会畏惧斧头上的风雷。
她觉得自己完完全全可以靠拖,来让矮人王失败。
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
脚下的纵神七步走满了不知十回。
鲤鱼跃起,蜻蜓击空,猛虎奔袭,羚羊挂角……
时间慢慢过去,比与怪脸男子的那一战还要更久。
寒气弥漫,召唤远祖并成功觉醒体内部门蛮祖血脉的矮人王,神力渐渐不支,挥斧的速度越来越慢。
没多久,苦海淹没了地表,逐层铺展。
矮人王可没有修行怪脸男子的小无相功法,空中更是有飞行禁制,如今他只能被动地施加神力与血气阻挡。
可越是这样,消耗的速度就越是飞快。
红楼二楼,一个碧青色的寒冰囚牢立在木板上。
矮人王手中的开山斧,极为锋锐,但南潇的神力如潮,寒冰囚牢层出不穷。
还没来得及把新钻出的几根长矛砍断,他心头就猛地一颤。
修者一旦能够从无边苦海中萃取出生命源泉之后,对于生死比之前要敏感很多,先天灵觉也是冥冥中得到唤醒和提升。
如今,矮人王即便是凭借着并不纯粹的蛮族血脉巨大至一丈,依旧感受到生命即将如同风中烛火。
“别动,再动你就会死。”
南潇面无表情,黑色琥珀色的眼睛带着些许蓝光,漆黑泪痣让她的气质极为突出,声色冷而清。
原来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南潇已经将长剑的碎片藏住地上的寒冰碎渣中。
若是平时,矮人王自然无惧。
可如今,苦战已久的他被南潇拉锯一般的戏弄,虽然还有把握接下那些碎片,但拼去代价似乎并不值得。
更何况,自己有底牌,一直以逸待劳的南潇,又何尝没有后招?
想到这里,粗中有细的矮人王放弃了进攻,身子骤然低了下来,恢复了原形。
快速取出衣衫并套在了身上,矮人王才拱手道:
“姑娘好手段,我认输,那枚内丹,我就送你了。”
矮人王直接放弃。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面子什么的都无所谓,再说一枚神桥境界的妖兽内丹而已,自己还有一些,不够的话,以后出城再去杀一些。
更何况,自己境界本来就差南潇一层,连彼岸境界的骚包男都败了,自己现在直接认输不丢人。
南潇轻笑,再次取出一枚蕴灵丹并萃取生命精华,以恢复力量。
任众目睽睽,她兀自盛放。
在蕴灵丹和锁妖红楼聚灵阵的帮助下,南潇轮海神桥的九道台阶于几盏茶的工夫里,再次充盈。
仔细收起断裂的长剑碎片后,南潇抬眸并扬起下巴,轻声道:“两胜,那就只剩下你了。”
凤眉斜挑,没入云鬓里。
神色淡然,并无骄狂色。
第九十九章 少女戴花龙门外
锁妖塔的二层红楼,此时因黑衫一袭而愈发分明。
雀斑女感受到南潇的目光,一时间竟然有点雀跃,可紧接着又很茫然。
“可不可以不打脸?”
雀斑女开口,她虽然也有些机缘,但到底不敢轻易惹怒出手狠辣的南潇。
“抱歉,若是真要战斗,我不会留手,所以不会跟你保证。”
南潇摇了摇头,语气很是严肃。
现如今,三战已经两胜,对于那些价值连城的赌注,近在咫尺。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更何况,头戴鲜花的雀斑女,出身极为强大的龙门洞天,不可轻敌。
“还能这样?”
雀斑女愣住了,没想到同为女子,南潇竟然这么直接地拒绝自己。
那一对姐妹花中的妹妹扑哧地笑了出来。
雀斑女心情复杂,本想服个软,却没成功,如今还被另外一对姐妹花嘲笑了。
她咬着下嘴唇,想着对策之法。
“算了,你刚打完,我不跟你打,算我输好了”。
这句话在雀斑女脑海中回响了很久,可雀斑女就是咬紧了嘴唇,不愿说这一句话。
她在天骄辈出的龙门洞天零,算不得什么重要人物。
如果说崶洲龙门七杰是天上皓月,那么雀斑女就是地上毫不起眼的狗尾巴花。
雀斑女在玄芒古城仗着他人不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故而嚣张惯了,先前更是没忍住张扬的本性,将自己未来的铸道之物,抛了出来当作赌注。
越想越是后悔,但面子不能掉。
紧咬牙关,雀斑女挺胸抬头,豪气道:“来吧。”
当雀斑女说出这两个字后,紧绷的精神瞬间放松。
她知道,就算此战她真的输了,自己的性格缺陷或将得到扭转。
未来的证道之路也可能会因此变得更加宽广。
更何况自恃出身高贵,龙门洞天的传承本就超凡,雀斑女不认为自己一定会输。
鱼龙华服灿烂,神力滚滚,有风清亮,水意蒸腾。
众人似乎对雀斑女的表现了然于心。
龙门洞天悬于崶洲之上,实力远胜过周边的几处福地。
即便烛举洞天与龙门洞天一样,同属洞天之列,但真正比起来,相差甚远。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南潇与出身龙门洞天的女修即将要爆发激烈战斗的时候,竟有人出头搅局。
先前主动认输的矮人王,如今收起了巨斧,大大咧咧地站在一个木凳上,扯着大嗓门跟南潇拉起近乎:“姑娘,我叫东方许,自个儿给自己起的,只因曾有美好的许诺在东方。嘿嘿,先前是我狗眼看人低,还请您不要生气哈!祝愿你三战全胜!”
不到一个时辰之前,二层楼众人看不起年染染和新来的南潇。
素来高高在上的他们,把南潇和年染染比作是货物,更是将驱逐比作卸货,态度嚣张至极。
自然就没有一个人愿意告诉南潇她们自己的名字。
现在南潇展现出实力,看上去脾气最火爆的矮人王,竟然第一个站出来自报姓名。
南潇并不会因为两场胜利而倨傲,她态度温和地接受了矮人王的道歉,回应道:“我是南潇。回南天,风雨潇潇。”
随后,南潇又笑着看向那个叫做东方许且身具蛮族血脉的矮人王,并把一直站在自己身后,此时被震惊得说不出话的小女孩给拽了过来,出言介绍:“这小女孩叫年染染,很善良,很可爱。”
南潇揉了揉小女孩年染染的头发,又看向众人,问道:“现在能说你们的名字了吗?我现在有资格了吧?”
目前已经胜了两场的南潇,自然拥有了上二楼的资格。
一直沉默的精瘦男子将手中的珠子揣进胸膛,而后双手合十表示善意,沉声道:“我是荆晖,很期待你的第三场。”
在刚才的赌注中,整个二楼所有人,除了没兴趣参与对赌的,只有他一个人许下空头支票。
更是只有他自己一个人选择了相信南潇能够三战全胜。
只要南潇第三场胜利,那么名为荆晖且身穿锁子甲的他就能得到巨大好处。
此时荆晖的心情很不错,嘴角都有弧度在微微上扬。
“王辞冬。”“王迎春。”
那对姐妹花先后开口,语气微微不悦,身穿红裙的妹妹王迎春更是对着南潇翻了个白眼。
“小妹不懂事,还请林公子不要见怪。”
姐姐王辞冬,连忙向南潇道歉,她知道自家妹妹的脾气,肯定是因为失去了珍贵源石而生气呢。
“没事。”
南潇不以为意,神魂轻松,更加接近天人自然。
明晰了锁妖塔的非凡,二层红楼的聚灵阵非同一般。
这里确实是个好地方,还没多久,南潇就感受到体内灵力的增长。
最开始被南潇击败的怪脸男子,睁大外凸的眼睛,笑着说:“南潇姑娘可真厉害啊,比我们落荷福地的几朵仙葩美丽多了!我叫张梦槐,三年前因为追逐心中挚爱才加入落荷福地,之前都是散修。这一回儿,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还请姑娘多多关照啊!”
“不用,他日出城杀妖,互相帮助吧。”
南潇本来就很敏感,自然能感受到这些人的真实态度。
眼前的这些人虽然不算多好,至少不算太坏。
之后,观战的十多人纷纷介绍自己,同时或直接或委婉地向着南潇发起了组队邀请。
南潇微微朝着众人点头,而后便让年染染退后,看向积蓄多时的雀斑女。
还剩最后一战。
头戴艳丽红花的雀斑女没有再掩口娇笑,而是静静盘坐在一侧,在闭目养神。
等到感觉周围平静下来之后,雀斑女就听到南潇的问话。
“姑娘,我叫南潇,对龙门洞天向往已久。敢问姑娘芳名?能否指教一二?”
杜思萱虽然性子冷傲,但此时倒也没有装腔作势,而是缓和了语气,柔声道:“杜思萱。南潇姑娘的实力不俗,还是不要太过谦虚了。”
南潇微微点头,而后便让年染染退后,看向沉默多时的戴花少女。
“开始吗?”
杜思萱抬眸,虽然面容较为寻常,但是那一双清冷的眼睛很是明亮。
“开始。”
南潇凤眸斜飞,摆好作战姿态,示意可以继续了。
两花争勇,二层楼又翻红。
第一百章 后勇
头戴鲜红花朵的杜思萱,从脐下轮海中祭出一个晶莹剔透的手镯。
紧接着,手镯在半空中飞速变化,增长为一根长约三丈的红色荆棘条。
藤条像是游蛇,却逆行生鳞片,原是带刺的荆棘。
在其尖端,有一豆灯火,如同血在燃烧,赤色让观者都为之惊心动魄。
鲜红、热烈、滚烫。
在赤色的二层楼中,杜思萱手持长鞭而立。
气势惊人,如一柄划破深青死寂的长剑,摄魂夺魄。
“噼啪——”
她将荆棘当鞭子用,噼里啪啦地乱甩一通。
鞭子每响一声,南潇的周围虚空就出现一条赤色火蛇。
眨眼间,南潇就被火焰封锁,蛇海遮天。
南潇没想到杜思萱的攻势会这么的迅速且爆裂。
火团温度炽盛,她不敢大意。
碧色苦海尽数外涌,生生浇灭了数团活火,踉跄跳出火光包围。
虽然南潇反应极快,可她的衣服还是被火蛇给咬烧破了好几个洞。
隐隐约约间,南潇甚至闻到了焦煳味。
南潇皱起了眉头,衣服是新买的,头发估计也被烧掉不少……
此女不愧是出自堪比二流势力的龙门洞天,本领极强,相当难对付。
“这是杜思萱的成名武器,名为破云炎棘鞭,经龙门洞天的地下火脉中淬炼而成,能够一定程度上的无视距离与防御。南潇姑娘你没我皮厚,可要当心了!”
矮人王东方许站在不远处,见到南潇有些手忙脚乱,心下不忍,连忙开口提醒。
他之前跟此女交过手,深知这件武器的厉害。
南潇倒吸一口冷气,先是拿出能够炼制通灵武器的陨火石,如今又有威能不凡的破云炎棘鞭。
不愧是出自龙门洞天,财大气粗。
从皮肤传来的疼痛和灼热让南潇更加冷静。
既然元气所化的金钟罩在火蛇的攻势下不起作用,南潇自己不会白费力气。
只能找机会近战了。
头戴着红花,出身龙门洞天的杜思萱自然不会给南潇可乘之机,此时还在甩着破云火棘鞭。
同一个招式,但不再是幻化赤色蛇群,而是满是血刺的荆棘。
局势陡转。
先前南潇曾用寒冰囚牢将矮人王东王许困住,如今南潇却深陷荆棘火牢中,南潇自拔。
即便南潇的神力比杜思萱深厚,但杜思萱修习的功法和武器太过玄奥,竟在几个呼吸间就让南潇陷入被动之中。
黑衣被火星烫出了好几道缺口,露出了点点白玉。
火焰炽盛,南潇的一些青丝都因热意蜷曲。
她此刻像是误入荆棘丛中的幼兽,没任何反手之力,看上去脆弱而悲伤。
“快点认输吧,我看穿你了,虽然会一些凡俗武功,但似乎并不擅长玄法?这样吧,早点投降能少受一点苦,而且我允许你登楼。”
杜思萱此时优势尽显,但手中动作依旧不停。
一道道赤色鞭影凭空出现在南潇四周,游蛇环伺,疯狂舞动着热浪。
荆棘丛生,朵朵热烈。
滚烫的火光冲天,热浪奔涌澎湃。
“你错了,我只是想看清自己与强大宗门传人的差距而已。”
面对漫天鞭影,南潇面不改色,她已经适应了战斗的节奏。
身边拦路的荆棘,此时如同潮水一般,因南潇神力外涌而更兴,而起落。
在南潇的控鹤之下,群蛇自投罗网,无声淹没于碧青苦海。
当初南潇就能够凭借控鹤,以凡人之身,硬抗青崖福地的几位修者。
如今在闭关半年且实力突飞猛进后,那些脱胎于凡俗武学的功夫,更是有了一丝道的痕迹。
这一战的时间并不算短。
在观察那么久之后,南潇很确定杜思萱的全部心神都在能够远攻的火鞭上,没有使用什么灵器防身。
既然如此——
“若你技止于此,那么此战该落幕了。”
南潇一声高喝,不再被动防守。
进攻就是最好的防守。
指法再变。
众鹤回眸,只为擒龙。
手中的短剑疯狂搅动,同时催动金戈锐明斩,硬是从荆棘火牢中劈开一条坦荡的前路。
在硬挨价值炎蛇的叮咬之后,南潇终于直接冲到杜思萱的身前。
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致使南潇的思空断剑无视烈火。
与此同时,一股秘力在杜思萱的背后骤现,让猝不及防的杜思萱站立不稳,还趔趄地向前跑了几步。
就是这几步,让其看起来更像是主动奔赴。
南潇脚尖有元气和神力的漩涡炸裂,配合兔子蹬鹰的纵神之步,瞬息将快要跌倒的杜思萱拉入怀中。
这一幕本该是十分美好的。
直到南潇将手中的短剑横向杜思璇的脖颈。
众人才意犹未尽地止住了遐想。
作为受害人的杜思璇此刻更是被吓得脸色雪白,巨震的瞳孔之下,雀斑更是冰天雪地里的漆黑矿石。
“你现在投降还来得及,当然你也可以选择是你挥鞭快,还是我的断剑快。”
南潇到底还是留手了。
当初在青崖福地,挟包菲的命去要挟包万时的自己,可是真的让手中利器见了血的。
杜思萱咬牙,她不想认输,这比杀了她还要难受。
越是这样,她越是想试试看。
“噗呲——”
火光冲天而起,犹如一尾游鱼越过了龙门,尾端溅起的浪花,打得南潇措手不及。
果然,龙门洞天的修者亦有保命之法。
“这就是龙门洞天中,凡核心弟子都可以修行的鱼龙变了吧?逐级越空以跳过龙门,避开生死关。”
南潇并不意外,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沐浴着火光的戴花少女杜思萱。
“是又如何?这一次,我可不会再大意了!”
杜思萱眼中的煞气远比身外的那些火蛇鞭影更烈。
可早已知晓火蛇威能的南潇,自然不会再放任群火,一片苦海潮水浩荡。
身外三尺,诸火不燃。
“噼啪!噼啪!啪嗒——”
二层楼在甩鞭声中更加清冷寂寞。
汗流浃背的杜思萱,体力逐渐见底,但自己最强大的攻伐杀招,竟然对南潇不起作用。
那面苦海之水凝成的高墙,将自己的一切火焰泯灭个干净。
虽然南潇没有受到多少伤害,但热意确是滚烫的,让南潇的嗓子都有些发干。
现在,杜思萱身外也有火光覆盖周围,自己想要再出其不意,已是极难。
局势又一次陷入了僵持。
“若是你想要跟我比消耗,那劝你还是放弃吧。”
南潇淡然开口,朝着已经快要崩溃的杜思萱挑了挑眉。
碧青的苦海只会隔绝火焰,视线与声音倒是一览无余。
杜思萱闻言,手中的动作明显慢了。
怪脸男子张梦槐也跟着劝道:“思萱妹子,听她的,认输吧,以后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不至于两败俱伤。”
他其实还有话没说,单轮神力的精纯和雄厚程度,神桥境界的南潇已经远超过身在彼岸境界的他自己了。
张梦槐在外流浪了多年,前不久才因追逐心中所爱而加入了落荷福地,自问从来没遇到向南潇这种“厚积薄发”的修者。
估计,单论轮海秘境的强度,也就三楼上那几个已入道宫的强者才能跟南潇比一比。
杜思萱明显不太甘心,身体越来越累,眼中的光更加明亮。
她仰着头,看着牢不可破的水墙,鼓足勇气问向南潇:“我可以认输,但我想试试,我需要全力挥动多少次鞭子,才能击破你的苦海之强,可以吗?”
“当然,你可以试试看。”
南潇为了表明自身态度,空中光雨纷纷,残剑碎片和地下的浮冰尽数收拢,而后再次敛去。
旁观者都悻悻,没想到南潇竟然在眼皮子底下布置了那么多陷阱和后招。
除了手中短剑,身外仅剩的苦海之墙被南潇能凝聚到极致。
化作墙壁的苦海,如今看上去青翠欲滴,甚至隐约间能闻到其中的药草芬芳。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长鞭破空,接连划出恐怖蟒蛇虚影。
龙门洞天的蛟龙火劲,极为恐怕,若真能将就声火鞭连续成一道,恐有蛟走江过龙门,战力激增数倍。
可杜思萱终究没能将蛟龙火劲修至大成,鞭声虽响,却龙之形体并不明朗。
即便如是,也很不凡了。
那走出九道鞭响的蛟龙刚要走江,迎头就撞上了一面特殊的“铁板”。
南潇的苦海不畏火焰,更是能够广纳百川。
兼容并蓄,深不见底。
九尾火蛇还没化蟒成蛟,便被熄灭了。
杜思萱干瞪眼,终于失去力量的她彻底没有了傲气。
“我输了。”
杜思萱无力地松开了手中一直紧攥的破云炎棘鞭。
鞭子化成一根红色细线,化作她右手腕处的红色手镯,黯淡无光。
————————————
南潇这一战看起来还算轻松。
事实上确实如此。
思空长剑在断裂之后,失去了和谐与流畅,更无法承载太多神力,因此在挥舞时并不顺手。
南潇觉得还是匕首好用。
但一寸长,一寸强。
若是思空剑没有因之前的战斗折断,获取自己会赢得更轻松。
杜思萱来自龙门洞天,所学功法不可谓不强,且轮海中祭炼的破云炎棘鞭更是能够无视距离无视防御,可以说是十分强大。
太过容易就陷入专注,对一些人来说是好事。
只可惜,这种心性,对杜思萱而言,极大限制了她的成长。
在南潇的眼中,眼观八路才能无视己身空门。
其实,南潇心底还是有些佩服杜思萱的。
虽然杜思萱的性格较为娇纵,长相也不出挑,但战斗时眼神很清亮。
至少对于修道是很认真的。
假以时日,如果杜思萱没有在寻道的中途夭折,并且克服了自身的缺点,将来必成一代巾帼。
见杜思萱颓然落寞,南潇缓步走上前,将那朵早前在战斗中落地的红花洗净,又重新插进杜思萱的秀发之中。
“你的花,很好看。”
杜思璇诺诺点头。
黑亮的眸子里满是泪光。
那些晶莹在还没落下的时候,就被她倔强地用自身神力烘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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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战全胜!
南潇敞开了心扉,笑着接受了众人的欢呼和祝贺,并把赌注一扫而空。
之后,南潇将一块源石扔给了身形精瘦的男子荆晖。
“这块给你,我的剑断裂,需要陨火石修补,因此不能给你。再加上我出力比较大,所以剩余的一切尽数归我。至于那本妖修之法《化龙补缺推演》——咱俩共同参悟,如何?”
本来就对《化龙补缺推演》意动的荆晖,并不在意那些俗物,且南潇说得在理,因此没有争执。
荆晖收起了那块源石,后又朗声开口,道:“可以,以后若你有难,我会救你一次。”
承诺掷地有声,南潇恬静接受。
登楼资格战就这么落下帷幕。
南潇收获在妖族中极为珍贵的《化龙补缺推演》功法一部、可打造通灵武器的稀有神材陨火石一块、不算纯净但依旧罕有的源石一块、神桥境界的妖兽内丹一颗、灵丹妙药若干,可谓是收获甚丰。
跟周围一众人打过招呼,南潇把身边小脸激动得通红的小姑娘年染染介绍给大家,并送出一些礼物。
年染染懂事地接过几粒灵丹后就下了楼。
南潇心中微叹,但也没有出言挽留。
打算以后抽出时间教年染染怎么实战,好让她能在未来的登楼资格战胜出。
不得不说,二层红楼确实是个好地方。
在这里,聚灵阵对修行的加持极大。
即便不服用蕴灵丹,光是靠这里的灵力,不到半个时辰南潇就又是巅峰状态了。
锁妖塔的二层对修为的帮助就这么大,那么第三层呢?
南潇抬眸,可被告知最好不要进入。
在得知登上三层楼依旧有挑战,但无关生死之后,南潇便决定趁着自己正在巅峰,一鼓作气。
既然来到这里,就是要争。
自然要去看看能让二层楼强者们讳莫如深的红楼第三层,究竟有何恐怖之处。
身穿锁子甲身形瘦削的荆晖、拥有蛮族血脉的矮人王东方许、出自龙门洞天且头戴鲜花的雀斑女杜思萱、因爱坠入落荷福地的怪脸男子李梦槐几人先后出言相劝。
可南潇已经打定了主意,只愿逆流而上,不会轻易退缩。
于是乎,困在二层红楼很久的人们,在目送南潇登楼后,便开始眼巴巴盯着楼梯口。
满目期待,更是有几位修者没压住嗓子,低声轻数:
“一——”
“二——”
“三——”
数才过三,楼梯中又有声响。
“砰砰砰——”
紧接着,在众人不出所料的目光中,三秒之前还意气风发的南潇被摔下楼。
长相依旧脱俗绝艳,但落地的姿势实在是算不上好看。
围观的众人们默契地都没有上前,因为他们深知有些失败只能自己消化。
况且,红楼三层的那些人,都是道宫境界,远不是他们尚在轮海中趟水的修者可以比拟的。
天有多高,地有多厚,有时候无须多次去丈量。
轮海与道宫之间的距离,犹如鸿沟。
传说在古时候,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仙台这五大秘境并无前后之分,即便是专修单一秘境也可以成就圣贤。
但如今并不是这样。
至少对于大多数人来说,按部就班地修行,才对未来的增岁与长寿有所埤益。
本想尝试一下自己极限的南潇,真切感受到了不可力敌那些高境界修者的原因。
来自实力上的强势碾压,让南潇羞愧和愤怒。
甚至于,这并不是境界上的差距。
凭借着因道宫秘境洗礼的肉身,那个人单纯用拳脚功夫,就让南潇难以招架。
南潇之所以能坚持三秒,是因为她一直在躲。
直到那人不耐烦了,体内神力一震,道宫光辉犹如实质,瀚海难沉。
南潇就这样,干脆利落地被摔下了楼。
众人似笑非笑地看着此时已经站起身来却还在努力压下盛怒的南潇,目光中的欣赏之色溢出言表,更有好事者,在旁感慨连连:“待了三秒,果然很强!”
荆晖眸光更是急颤,险些没托住手中的舍利宝珠,心中不由嘀咕道:“竟然能撑得比我还久,到底是低估了她。”
以自不量力的方式自量的南潇,没有理会众人的各异心思和招揽,寻了处空地盘膝而坐,开始了修行。
南潇心情并未因一时的失败而有碍。
给神魂以清明,来日方长,功在千秋。
锁妖高塔悬天榜,层楼叠灵,以犒修者知后勇。
抱歉,终究是没能赶上昨天的更新。十二月,希望我们可以得偿所愿。
第一百零一章 嘿,抬头!
塔顶高悬天外,仅余下三层红楼坐落玄芒古城的大宅门内,成为星罗棋布中的一子。
南潇默念清灵经,运转道经残法,平复好奔涌的苦海与沸腾的神力,静静盘坐。
气质如同稚嫩青竹的少女,在不知不觉间,亦有韧劲丛生。
宁死不折的挺脆里,多了分柔和的坚韧。
被三层楼的强者一番蹂躏之后,南潇因境界难以突破而苦闷的心情得到疏解。
虚浮的志气被打落,不再激进。
高山在前,更往高山去。
告别众人,等到南潇闲下来,在二层小楼中清点先前赢得的那些赌注时,彻底开怀。
人生得意,莫过于此。
这一次的上楼资格战,可谓收获满满。
除去送给年染染的几颗灵丹,还剩下自在妖族传说中才有的《化龙补缺推演》、不算纯净的源和陨火石各一、其他灵丹妙药十多个,直接让南潇的实力暴涨。
首先要做的,就是要把断裂的思空长剑修补。
材质珍贵到可以炼制出通灵武器的陨火石,将是最为关键的材料之一。
碧清色的苦海上涌起浮冰,命轮被冰锥钉于高天,九阶神桥上有清泉滴落。
万千水滴,皆有冶铁之真意。
来历不俗的小千冶,如今在小楼中叮叮当当,不断轰击着半个面盆大小的陨火石。
每一次有水光蒸腾,陨火石便小上一分。
五百道神纹被南潇赋予了屠夫形意,杀生钉因巨锤而嵌入骨髓。
寒光得以没入陨火石,冷与热的极端碰撞,几乎每一次都爆炸的风险。
若非南潇不断萃取那块不算纯净的源以及蕴灵丹中的生命精华,恐怕真会功亏一篑。
夜已过半,源石中的精华早被挥霍干净,陨火石也只是被南潇打造出了雏形。
思空短剑化成铁汁,淋于粗坯之上,化为寒芒。
又是半夜。
等到朝阳初升,思空长剑才算打造完成。
剑长三尺,依旧洁白,却非霜雪色,如今多了一些凝重,若是细看,只会觉得白光之下,有着黑洞,吸引人的视线。
南潇目光柔和,虽然忙碌了一夜,但精神抖擞。
练兵也是修炼的一种,她并不疲惫。
只不过,陨火石本就是地脉中上万年的奇珍,若无比地脉更高级别的火焰或是其他神力源泉,恐难真正意义上的将陨火石化为己用。
南潇已经做到了她现阶段能够做到的极致。
思空长剑如有灵智,有了重量的霜雪发出一声清脆的嗡鸣。
若下一次在对上矮人王东方许的巨斧,思空长剑绝对不会脆弱到不堪一击了。
将长剑收入轮海,南潇推开门,又往锁妖塔所在的红楼而去。
灿烂的朝阳为红楼镀上了一层金光,神圣且辉煌,无愧于锁妖之名。
毫无阻碍地登楼而上,南潇看到在二层红楼上竟还有比她来得更早的人,尽是苦修者。
要么是在对战,要么是在努力催动体内神力洗涤轮海秘器。
直到苦海干枯、命泉见底、神桥暗淡、彼岸遥失,他们才停下脚步。
原地盘膝,借助二层楼的聚灵阵快速恢复神力,而后又继续下一轮的修炼。
南潇很难用言语去形容此时的心情。
总有人,在自己看不到的地方,默默努力着。
能登上二层楼的他们,无论是自身修为、背景或是战力,已经算得上足够优秀,却因为心中的种种执念,而奔涌不息。
当看到能够召唤蛮族先祖血脉传承的蛮人王东王许正挥舞着跟他一样高的大板斧,喘着粗气,哼哧哼哧劈砍钢铁木桩时,南潇眼皮直跳。
果然,之前能凭借自身实力三战至少两胜最终成功登上二层楼的人,天赋、努力、机缘至少占一样。
南潇没有去打扰正跟钢铁木桩打得火热的蛮人王,而是叫醒了在边缘处静默修炼的荆晖。
与此同时,本来还趴在窗边装作睡莲的李梦槐见南潇来此,打着呵欠凑了上来。
先是极为风骚地甩了一下额前并不存在的刘海,李梦槐颇为自傲地说那本妖族功法《化龙补缺推演》是他在藏书楼的一处旮旯地里发现的。
荆晖单手握住舍利宝珠,满眼期待。
如今他虽然修为已经步入道宫,且身具多种传承,但他曾跟有了灵智的妖族战斗过数次,越发觉得妖族得天独厚,强横的肉身和本命神通,同境界寻常修者不是妖族的一合之敌。
南潇在感慨之余,皱着眉从怀里掏出了那本小薄册子,正是妖族功法《化龙补缺推演》。
“我昨天观看过内容,太过晦涩,隐约能猜出是通过吞噬强者血肉以刺激体内远祖传承。而若是真想要化龙,还需寻找龙种以换血,总之,现阶段,确实不适合人族修行。”
李梦槐挠了挠头,有些不好意思,但还是坚持道:“法是相通的,否则落荷福地的老祖宗,不会将它郑重藏入楼阁中的!而且,我觉得,我们现在看不懂,是因为层次不够,传言,妖皇殿的主人,上百万年前的妖皇,就是一只凡兔,掌握了化龙法,登天而去……”
荆晖摇了摇头,结果簿册,认真浏览了一遍。
期间,荆晖手中的舍利宝珠流动着迷蒙的彩色光辉。
良久后,舍利宝珠暗淡。
荆晖长叹一声,将簿册送还南潇,又摇了摇头。
“宝珠不会蒙尘的。”
南潇轻笑,眸中有山河聚散,意味深长。
之后南潇又与一直深藏不露的荆晖切磋了几招。
荆晖有着舍利宝珠的彩光护体,莲华漫天。
南潇所有的招式全都无用,更是难以近身,金光锐明斩加持于思空长剑上,只能勉强锯开一朵莲花。
只好主动认输。
“南潇姑娘,你很强,我是有宝物加持,否则的话,我也胜不过你的。三层楼,我曾尝试过——”
荆晖嘴角泛起苦涩,道:“你坚持得比我久。”
南潇点了点头,谢过荆晖的好意。
生死搏斗中,哪有什么公平可言?
舍去武器的战斗?
哪有这样的好事?
南潇直面自己的失败,更不会找借口自我安慰。
她并不气馁。
更加坚定了迈入彼岸境界的决心。
前路虽遥,望不见边际,也要一步步蹚过鸿沟。
于是南潇抬头,拥有资格的她,终于看到有一面锁妖天榜悬于红楼半空。
金光闪烁中,规则条条框框。
任务桩桩件件,奖励较为丰厚。
一旦将任务完成,满目尽是登天青云梯。
到那时,突破己身桎梏以登临彼岸,将不再是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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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零二章 天榜之下,少女揽章
既然决定了出关,南潇走到二层楼的另一侧。
整个玄芒古城,除了锁妖塔之外,还有镇兽殿。
如今只与三层红楼的索要塔一致,战兽店如今只剩下三重门。
一重门户约为一丈,颜色为玄,故又称作三丈青天。
现如今,玄芒古城的散修都在锁妖塔中,而守卫古城的将军与士兵们则居住于三丈天中。
斩妖天榜一体两面,高悬二层红楼与三丈青天中。
无论身居何方,凡修者揭榜并完成任务,皆可至天榜所在的地方兑换相应酬劳。
斩妖天榜的最新细则并不被古书记录,毕竟自玄芒古城入局,才不过三年。
而今这些,都是李梦槐告诉南潇的。
并且,根据李梦槐所说,如今的斩妖天榜不同以往,被一只无形大手所掌控,会根据登楼或者登天的级别,调整任务难度。
根据指点,南潇将神力输入一面刻有青鸟印章的墙体。
顷刻间,金光弥漫,斩妖天榜彻底暴露在众人的面前。
南潇目光游移不定,果然发现金灿灿的斩妖天榜上,所有的任务难度都在可控范围内。
斩妖天榜,轮海秘境。
天榜上的任务并不算多,估计之前那些较为简单的,都已经被别人领取且完成了。
不知什么时候偷偷登楼的年染染溜到南潇的身后,眉飞色舞,兴奋非常,激动道:“南潇姐姐,托您的福,我终于见到这面天榜了!”
二层红楼上的其他修者,见金光亮起后,只是淡然扫了几眼,而后又各行其是。
能接的任务早就已经被完成了,余下的那些,他们暂时还没把握。
能活得更久,最忌讳的就是自不量力。
南潇虽然不算激进,但她已经困在瓶颈大半年,若无意外,她将永远困在神桥巅峰。
大仇未报,南潇不甘心止步于此。
凤眸飞扬,目光逡巡间,是对未来的野望。
“因炼丹需要三株五百年药龄的龙舌草,功勋点九十。”
“一只有一丝黄血的鸟类神禽,基本功勋点七十,血脉越雄浑,可酌情累加。”
“我想吃彼岸级别的青蟹了,功勋一千二。”
“南岭八千里地有一处佛门旧址,将要开启。现需多名神桥境界以上的修者,只需收集情报,若有关键信息,功勋三千。”
南潇的目光在窒息中,任务上来回巡游。
突然,她眼睛一亮。
之前的那些任务都只有要求而无具体地点,但南萧在目光扫视的过程中竟然发现了一个很既有地点又有任务要求的。
“从此地往南行约一千二百里,有一座草木不生的荒山。荒山上时有青云雀鸟居住。现需云雀内丹一颗,最低神桥境界。功勋点九百。”
除此之外,在这条任务的最后,还刻有发布任务的宗门,名为青云。
正是之前青崖福地的蓝荷仙子曾经去往修行的一流顶尖势力。
南潇有些疑惑,向着热心肠的李梦槐问道:“我记得青云门应该有专门的护教圣兽青云雀去吧,为何还需要从南岭中搜集?”
“恰恰是因为青云雀是那里的护教圣兽,因此,备受珍惜。除了极少数天资出众的仙苗,很少有人能够获得青云雀的内丹,以辅助道宫秘境的修行。”
“那为何你们不愿意接下这个任务?”
李梦槐目光微滞,挠了挠头,道:“你继续往下看。”
“自此地向南一千三百里,有奇峰兀立。山谷下有狼群,狼王身具苍狼血统,境界约为彼岸巅峰。若能生擒,五千点功勋。若只带回尸体,则需要根据狼王尸体的保存程度,酌情奖励。”
难怪了!
妖族本就强于同级别的寻常修者,再加上这只狼王身具苍狼血统,更何况率领着狼群。
“彼岸境界巅峰,就算加上些狼妖,但以你们的实力,一起过去的话,应该绰绰有余吧?”南潇有些好奇。
“那是半年前的任务,况且就算我们齐出,分摊下来的功勋点并无多少。如今,全芒古城与南岭八千里地已被高人隔绝。在南岭那片恶地,如同养蛊一般……此时,狼王的实力估计不可同日而语。”
“任务失败会有惩罚吗?”
“不会。”
南潇挑眉,笑道:“那我接下。”
“你确定?那很危险啊!”李梦槐很是吃惊,本就外凸的眼睛更加恐怖了。
南潇笑了笑,她之所以这么选择,是看到陈书于斩妖天榜的最下面的各种奖励。
最让她惊喜的是,在这些奖励中,真的有辅助突破的丹药。
【小还丹,普通品质,可辅助神桥境界巅峰的修者突破体质限制,晋升彼岸境界,三成概率。功勋点:三千】
【中还丹,上品,可辅助神桥境界巅峰的修者突破体质限制,晋升彼岸境界,五成概率。功勋点:八千】
【大还丹,极品,可辅助神桥境界巅峰的修者突破体质限制,晋升彼岸境界,八成概率。功勋点:一万五千】
此外,还有帮助轮海秘境的修者突破到道宫的丹药,名为破镜,同样分三种品质。
只是功勋点则激增,三万、五万和十万。
天榜上的报酬种类很多,不仅有辅助修行的灵丹妙药、威力不俗的神兵利刃,甚至连比纯净源还要珍贵的神源、龙髓、圣人传承、地乳仙珍等等。
每一种所需的功勋点,都是百万起步。
难以企及。
南潇目光没有在那些可望不可即的奖励上逗留太久,她直直望着小还丹,心中的热烈激荡,凤眸里的山川无风自起。
按下激动的心动,南潇转过头,目光灼灼,问向李梦槐,道:“怎么揭榜?”
李梦槐目瞪口呆,讷讷出声,道:“就只需要将自身的神魂波动勾选你想要领取的任务就行。”
南潇心领神会,立马有冰蓝神力冲天而起。
在二层红楼众修的实现中,金色天榜上,接连有两项任务的玄章被冰蓝色覆盖。
至此,平静很久的二层红楼终于又有人向锁妖塔的任务发起挑战。
天榜之下,有少女无畏,冰蓝只是底色的一种。
傲然揽章时,南潇的面容更加清丽出尘。
凤眸斜飞,九阶神桥连入灿金天榜里。
对不起,工作繁忙,没能完成万字。
第一百零三章 拦雀
绵延南岭,层峦叠翠。
青山正妩媚,山林春意浓。
南潇正盘坐在一个山洞里调息。
半个月前,她离开玄芒古城之后,又是一路向南。
一路上,她炼化不少灵丹妙药。
虽然境界无法突破,但南潇觉得轮海秘境仍旧广阔的发展空间。
故此,她将庞大的生命精华,炼化入碧青苦海中,三丈浮冰又玄数寸。
在山洞的另一侧,正是她此行的目标。
青云雀不同于寻常鸟禽,无脚,一般情况下不会主动落地。
通体雪白,却有青光游弋,如同云上青风,因而得名青云雀。
被南潇捉住的这只青云雀,体型并不算大,顶多跟家养的鸡鸭差不多大,但却有着一身漂亮至极的羽毛。
别看它此时被拴在地上弱不禁风,当初为了捉这只青云雀,南潇布下了好多陷阱。
之所以这么顺利,一方面是南潇在玄芒古城搜寻了一些青云雀习性,另一方面则是踩点和勘察逃跑路线了。
青云雀喜食带着露水的粟米,因无脚,故而生性谨慎,一尝即退。
南潇还是在一片长满野生粟米的荒地,将醉仙酒的药效蒸腾到粒粒粟米中,熬了小半个月,才捕捉到一只青云雀。
停止了修行,南潇望着在地上颇有灵智的青云雀,一时拿不定主意。
是先回去领取奖赏,还是先去那片山林看一看?
若是遇到狼王,找机会再布置一些陷阱?
将装着柔弱的青云雀震晕并封住其体内妖力后,南潇摩挲着青云雀的妖骨,琢磨起那卷《化龙补缺推演》。
这一琢磨,天色又暗。
南潇走出山林,却发现山底下乌泱乌泱来了一大群人,像是军队,行进起来很有秩序。
她藏起来身子,打算赶快离开这处是非之地。
可她前脚刚打算走,后面就传来一声吆喝:“等一下,还请等我一下!”
南潇回头,发现原来是一个最多八九岁的小男孩。
脸蛋肉肉的,面容稚嫩,却不掩精致的贵气。
一双狐狸眼微挑,不带半分柔情。
几张灰褐色的兽皮遮住了他大半身子,估计织衣服的人手艺不太行,连小男孩肥嘟嘟的脚丫都盖不住。
就在南潇诧异突然出现的小男孩会有这般恐怖修为的同时,看清南潇面容的小孩子则如被雷劈了一般,愣在原地。
小男孩名为徐东来,来自羽化神朝的古老世家,因参与了一项试炼,偷偷跑到南岭。
向来自诩见多识广的他,竟然被南潇的出尘气质所俘获。
此时徐东来的心湖像是被扔进了一块石头,泛起阵阵涟漪。
他忽然想到了家中哥哥姐姐们交给他的至理名言:喜欢就去争取。
于是,徐东来福至心灵,开口道:“喂,姐姐,我很喜欢你,做我老婆吧!”
就在徐东来期待少女的同意时,就听到少女清灵的拒绝。
“你还小,我可以当作没听见。南岭多妖,保重!”
在南潇的视角里,小男孩虽然口出不逊,但毕竟年岁尚小。
再加上小男孩衣着简陋,让南潇动了恻隐之心。
可徐东来并不愿意就此放弃。
他“家学”甚多,其中有一条就是:强扭的瓜也可以很甜。
“这位姐姐,你可没有拒绝我的资格哦?”
徐东来灿烂一笑,狐狸眼中,闪过不属于他这个年龄段的精明和强势。
南潇轻笑,全然不在意小男孩的威胁。
若非顾及南岭中有无数大妖,驭虹飞行的风险太大,她早就飞离此地了。
男孩披着麻袋,眉毛高挑,斜瞥着眼,不满嘟囔道:“我哥哥他们骗我,他们明明说女孩子最喜欢强势的男人了。”
“有些事,不能够以偏概全的。”南潇随口解释了一声,脚步不停,即将冲出这片山林。
与此同时,之前被震晕的青云雀悠悠醒转,从南潇的怀中探出了头,正好看到了追上来的男孩。
小男孩与南潇怀中的青云雀撞了个正着,立马兴奋道:“是青云雀!我秋儿姐姐最喜欢这种鸟儿了,让给我怎么样?我可以不要求让你给我当老婆了!”
南潇拒绝,绕过拦路的男孩,声音不再柔和,冷淡道:“不行,你可以再捉,这只是我的。”
想要突破体质桎梏晋升彼岸,小还丹是南潇当下能够找到的最优解。
而想要兑换小还丹,需要的功勋点数量要三千。
况且,小还丹的药效只有三成概率帮助突破,若想万无一失,应该多兑换几枚。
在斩妖天榜上,神桥境界的青云雀可抵九百功勋点,接近三分之一的小还丹了。
若不是南潇明确得知斩妖天榜上所需青云雀内丹只需一颗,南潇此时估计还在那片醉粟地中守株待兔。
故此,这一只青云雀,南潇绝对不会拱手让人。
接连被拒绝两次,素来养尊处优的小男孩一愣,忽然大笑起来:“你知道拒绝我的代价吗?”
看到之前还很可爱的小男孩在刹那间变得脸色阴沉,南潇心中微叹。
若不是面前的小男孩实力深不可测,总也甩不开,南潇又怎么跟他废话。
战斗胜负不明,只能智取。
“你好像不太明白自己现在的处境啊弟弟。”
南潇轻轻拢了拢斜刘海,眉目如画,举手投足间尽是明媚春光。
“你觉得仅凭我一人就能狩猎到青云雀鸟吗?只是我那些侍卫跑得太慢,现在正往我这来呢!”
她缓缓开口,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开始玩起手指。
见南潇胸有成竹的样子,徐东来皱起了眉。
确实,面前的女子面容极为漂亮,但气质不算脱俗,再加上区区神桥境界的实力,怎么可能捉得到就连自己都得颇费工夫的青云雀鸟?
越是这么想,徐东来的娃娃脸就越是泛苦。
他偷偷摸摸跑出来,想证明自己,结果见色起意,竟然忘记了谨慎。
“你以为你还走的了?山下已经被我包围了,所以弟弟你要是识相呢,就乖乖把所有宝贝都交出来,不识相就等着被我侍卫追着揍吧。”
南潇冷着脸,语气严肃起来。
凤眸清亮,斜眉微皱,平添一份华贵。
就连光影都格外青睐她的存在,静静流淌在她的柔玉温肌中。
南潇向小男孩伸出了一只手,态度明显。
“再给你一次机会,若还是不离开,就别怪我那些侍卫了。”
说话间,远处的脚步声更响。
第一百零四章 帝经
山林有雀鸟因动荡的脚步声不断飞离故巢。
南潇虽然面色无益,但心中仍是惴惴不安。
她在赌。
赌小男孩跟自己谁先放弃。
只可惜,小男孩此时竟然笑了。
他没有被南潇美色恍住,恢复了理智。
“只有小宗门才修习的道经残法,竟然差点骗过了我这位修习《羽化帝经》的正统传人。若是说出去,不得被我那仲夏哥哥、秋儿姐姐他们笑话死!”
南潇脚踩神虹,刹那间后退。
她感受到了小男孩的身上,有澎湃的神力在积聚。
与南潇自己所修的道经残法相比,小男孩身上的神力极为深厚,且颇具非凡威能。
不愧是曾经走到人道巅峰的大帝所留下的传承。
心念急转,南潇眸中的山川多了数重影子。
若是正面对决,她窥不见未来。
即便如此,南潇手中的长剑握得更紧了。
徐东来笑意盈盈,稚气的娃娃脸上闪过道道青色神辉。
只见他双肩一耸,没等南潇反应,一个闪步就到了南潇的身后,手中浮现出一朵长满羽毛的碧蓝莲花,朝着南潇的后背重重砸落。
一出手,满是杀意。
小男孩哪里是个孩子?
分明是一只刚出山林的饿虎!
南潇目光冷冽,脚踩神虹,鲤鱼跳冰,越过了莲花。
紧接着,思空长剑斜扫,将蓝莲击碎。
“好大的胆子!等我侍卫们来了,定要把你绑起来喂野兽!”
南潇提起长剑,瞪着小男孩,刚到她身后,少女就立马回转了身子,怒喝道。
戏要做足。
即便到了这个时候,南潇依旧想着智取。
毕竟,对方实在是太强大了。
在眸术定风波的加持下,依旧看不出一点破绽。
徐东来笑了笑,道:“难怪我第一眼就瞧上了你。但你的眼界还是太狭隘了,《羽化帝经》,可是羽化大帝的传承。世间万物,皆有其形与意。我虽只是彼岸,但能察觉出你的形意与此间山林不符,更无百里外的军队身上所有的兵煞之意。”
言罢,徐东来效仿南潇之前的动作,挑了挑眉,揶揄道:“把你身上的所有宝贝都交出来。”
见自己彻底被拆穿,南潇不再做多余的掩饰,谷雨的湖光山色化成漫天水滴,皆是化身。
虚实不定,南潇想要逃跑。
徐东来面色不变,双手飞速结印,转瞬间一只青色幼狼自他的手印中化形而出,并朝天怒吼。
声音浩荡,甚至比远方越来越近的脚步声还要响。
南潇的障眼法被破去。
反倒是徐东来却咬牙说了一句:“我去,忘记不能发出太大声响的!只能速战速决了,捞个老婆也不错!”
说话间,一根羽毛落在了青狼身上,让其又爆发了一股巨大的冲击力。
南潇架起金钟罩,并用上了金光锐明斩的双份增幅,依旧被逼退了数步。
在反冲之力的作用下,幼狼竟被自己所伤,身影也开始模糊起来。
“倒是有两下子。”
徐东来嘟囔,但手下结印功夫不停。
南潇心中微慌,刚才为了抵挡苍狼的冲击,她已经用上了全部力量。
现在,该如何破局?
“我把青云雀送你,放我离开,如何?”
声音清亮,南潇的颜色比之大青蛙要美丽得多。
“晚了!我要警告你,不要跟小孩子开玩笑!”
在青灰色幼狼彻底消失变成羽毛的下一刻,又有一只半人高头顶三道金纹的大青蛙从羽毛中显化出来。
猩红的舌头在空中限制住南潇的走位。
南潇深深吸了一口气,
如同羚羊挂角,躲过了长舌,长剑横扫,双飞锐金光芒闪烁。
猩红长舌竟然极为坚硬,将南潇的思空长剑仅仅束缚在半空。
同时,大青蛙脑门上的三道金纹齐动,射向南潇的心脏。
千钧一发之际,南潇又祭出了金钟罩。
不仅如此,在金钟罩上,更有四根高达一丈的尖刺,像是四支黑色长枪,寒光烁烁。
弑圣八法中的屠夫形意,杀生之钉!
如今被南潇演进成了长枪。
金光锐明斩化作符文,附在金钟罩和长枪上,加持盾与枪的防御与伤害。
“咚咚咚——”
三道金纹不断冲击着盾牌,巨大的冲击力险些将南潇的神力震散。
南潇躲在金钟罩构成的堡垒内,双手撑天。
掌心无声钻出一道淡青色细线,在三道金纹再一次撞击盾牌的瞬间,搬运的媒介成功缠上青蛙。
有了神力媒介的锚定,细绳无视青蛙体表的黏液,狠狠勒住其右后腿。
半年的闭关,南潇早也将神医一脉的《明堂枢灵经》记载的内容融会贯通。
子午流注的刺激潜能与奇经八脉的穴窍开辟,让南潇的筋脉、骨头、皮肤、神力四相交融,肉身涌起一股千斤巨力。
竟硬生生将那只悬停在空中的大青蛙给拽了下来,并借助其下落的力量用盾枪将它贯穿。
但家学甚广的徐东来,又岂会看不穿南潇的这点小心思?
也就刹那功夫,被四柄盾枪戳穿的大青蛙,竟然轰然自爆。
空中没有鲜血流出,只有点点落羽。
金钟罩与杀生之钉被轰碎。
在冲击力下,南潇艰难稳住身子,而徐东来则哈哈起来。
“姐姐你牛啊,连我第六厉害的羽化冥灵都给打败了,这可怎么好,看来我得用第五厉害的招式了,可是——”
“我怕你会死啊!”
徐东来呲着大牙,娃娃脸灿烂。
但南潇并没有小男孩朝气蓬勃的脸上感受到一丝喜悦。
徐东来还在嘿嘿笑着,又从轮海中召出一根青色羽毛,刚打了个起手印,就突然止住了。
“得了得了,谁叫我怜香惜玉呢!姐姐,把小雀鸟给我,咱们不打不相识,以后弟弟我讨你做了老婆,然后罩着你。”
南潇沉默。
徐东来接过南潇从远处扔过来的小雀鸟。
这只可怜的小雀鸟已经被刚才的战斗余波震晕了。
“姐姐,弟弟给你指条明路,往南边跑,那儿封锁不太严。弟弟我还有事,将来再找你当媳妇!”
男孩的声音很是稚嫩,跟着背影一起消失在风里。
被迫割财让步的南潇陷入深沉的静默里。
远方的脚步越来越近,犹如愈演愈烈的鼓点,激昂且热烈。
南潇的心却冷到了极点。
那个小男孩,之前是真的想让她死啊。
想到这,南潇才发觉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
她心情难以平静,青云雀鸟只值九百点功勋而已,来日再抓。
修习《羽化帝经》的男孩,绝对不是南潇现在可以匹敌的。
如今自己尚未足够强大,能保住性命已是万幸了。
这一路踉跄难行,世界很大,能回去便是凯旋。
第一百零五章 行万里路,知行合一
南岭向阳,春风复苏,万物荣生。
山林间尽是盎然绿意,连风都很轻柔。
那天南潇从东南方向下山,逃过包围圈,又向东跑了整整三天。
水宿山行,险险避过几处有猛兽出没的地方,终于寻到一个石洞休息。
南潇把身上最后一点神力把洞口给堵上之后,就摔倒在地,沉沉睡去。
在接受传承之前,她做的梦都是支离破碎,醒来后诸事皆忘,了无痕迹。
自正式踏入修行之后,她就再没有做过梦,每次的修习都只是为了恢复体力。
而现在,她又一次睡着了。
紧接着,南潇像是灵魂脱离肉身,超然物外,以一种旁观者的姿态看着正在熟睡的自己。
她眼睛紧闭,能清晰地看到眼皮底下那双眼珠正不停转动,挺秀的鼻梁,竟然有光影滑落。
南潇很是诧异,想要冲回肉身内,但像是穿过了一层无形的薄膜。
一种难以言喻的畅快让南潇仿佛站到了山的顶点。
天光四溅,神明敛形,人得以灵。
至此,南潇将清灵诀修至大成。
当南潇走出山洞,这时候天色已经快要黑了。
北边天空已经有红霞铺展,不远处还有几只夜莺唱着歌从树林中穿过,蟋蟀踩在野草上传出细微的声响,让夜更安静了。
陈拙老人曾言,清灵诀虽然不算强势,但能被许多宗门收录为基础功法,原因就在于它的普遍适用性。
此外,对修者的负荷并不算大,甚至可以水到渠成的反哺使用者本身。
南潇在积累足够且于机缘巧合下,才将清灵诀修入化境。
即便是在青崖福地,能将清灵诀等基础功法修至登堂入室的,除了那些个仙苗和长老门徒,寥寥无几。
南潇壮志满怀,开始观察自身的变化。
虽然修为碍于体质难以突破,但自己的积累却得到了极大丰富。
苦海玄冰的厚度已经接近四丈,生命之轮的裂痕少了三成,九阶神桥全都有着华光闪烁。
凭借着对体内入微的操纵,原本只能凝聚五百道神纹的她,现在暴增到七百一十三。
她喜不自禁,现阶段没有什么事情能比实力增加更让人开心的了。
神桥境界,本就算是站在巅峰的南潇,又往前走了一步。
不过南潇并没有得意忘形。
事实上,她并不强大,资质一般,前不久更是险些一个八九岁大的小男孩杀死!
南潇反思在现实世界先前的遭遇,微微皱眉。
那个修习《羽化帝经》的小男孩,要不是顾忌山下赶来的军队,或者有其他必须离去的原因,否则自己有极大可能死于小男孩的下一个羽化冥灵之下。
最恐怖的是,小男孩并未使出全力,而南潇几乎是底牌进出。
即便这样,三天前,她还是数次险死还生。
看来今后不能再避开南岭中的妖兽,只有战斗才能得到契机成长,否则说不定下次遇到更厉害的人,绝对会死。
南潇坚信自己运气不可能一直都这么好。
她害怕有一天真的会客死他乡,最后连个给她收尸的人都没有。
穷人的世界,是最容易看见死亡的。
一直都活得很清醒的南潇,从不认为自己是天选之子。
早前那些为了简陋而来却败兴而归的“神仙们”,早就告诉了她这一切。
但南潇并不相信。
资质,并不能决定一切。
南潇已经抓住她的光了,怎么可能愿意再一次失去?
山里有生命在见证一位少女越发热烈的战意。
一定要变强,比任何人都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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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阳初升,近前几只彩蝶飞舞,各种野花齐放。
南潇右手指尖有一条青色丝线跳动,这是斩妖天榜所赋予的前行路标。
多亏了这个路标,南潇才没有在荒无人烟的南岭失去方向。
现在,趁着体力充足,她打算先去天榜中提及的狼群居住地看看。
找找机会。
每走一步,都能感受到身边的草木香气和土气腥味。
再抬头,高山巍峨。
奇峰兀立,至少三千米,山势险峻,怪石嶙峋。
在较近的一处悬崖之上,有棵老树扎根,上有三朵形如满月的白花。
自峭壁向下画出美好弧线,刚好与一汪寒潭相接。
波光粼粼中,有彩色光影闪烁。
高山仰止,景行行止。
南潇很激动,如今她对于炼药还算有些经验,再加上神医一脉传承下来的《明堂枢灵经》,或许她能够在此找到一些利于修行的药草。
说做就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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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这一走整整走了七天。
平时在凡间坊市中有价无市的灵药在这里并不算稀少。
赤月果、龙舌草、赤泪竹、天山雪莲……
只可惜,大都没有成熟,且每一种灵药都有强大的异兽守护。
异兽生出灵智,便是妖。
声东击西的法子,对聪慧的妖族来说,很难见效。
这七天里,南潇几乎是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偷偷摘下三枚赤月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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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中曾记载,太古年间,有一场神战。
传说中那一场诸神之间的战斗牵连深大,疑似与仙有关。
曾震死过仙人的荒塔、昆仑遗祖的圣器仙钟以及久远天庭的万物源鼎。
在那些至尊的战斗余波中,宇宙如同画卷般羸弱,传世圣兵更是脆弱得不堪一击,化作漫天飞鸿。
就连只有天尊、邪神、原祖、古皇、大帝那个级数强者才能打造出来的极道武器,都被打碎数件。
甚至有数位神话时代的天尊、邪神、原祖等极道至尊们的身影在那一场神战中黯然落幕。
日月星辰都曾被击碎。
北斗的五块大陆曾因受到战斗的波及,在后续的黑暗动乱中,失去了大量的生精与命能。
若是其他的生命原地,恐怕早就土崩瓦解,成为宇宙中的一粒微尘。
但北斗却有些不同,历经千重劫万世难,都能不朽。
它挺过了一轮又一轮的黑暗动乱,甚至曾是黑暗动乱幕后黑手的后花园。
如今的东荒几大生命禁区,或许就有曾经的神战幸存者,其中不乏有人曾主导过至少一起堪称灭世的黑暗动乱。
每当谈及禁区中的那些存在,古书中语焉不详,似乎颇有顾忌。
王不可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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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心有猜测,只是目前她的层次太低,无法去求证。
思绪随着高天的烈日而飞于天外,终归跟着暮色回归自身。
或许,赤月果因名字中带了一个月,而不可避免地被后人将之往那场神战上引。
天上的月亮都曾被打碎,太阴之核四碎,其中的齑粉飞入北斗。
积年累月之后,自埋灰处偶然有小树生长,并接引天外无数年前的泪光,从而结出新一轮的赤月之果。
服之,既可以让自身神力更为浑厚,也能一定程度上获得太阴之力的遗留运道。
————————————
神战早已在太古时期结束,荒古后,天地再动。
北斗天骄辈出,春色正浓。
南潇调虎离山的计谋,成功夺取三枚赤月之果。
苦海本就被玄冰覆盖,若是服用这三枚积聚着无尽月华之力的赤月之果,神力的层次绝对会更上一层楼。
但南潇并没有直接将果实炼化,而是掏出在二层红楼中用一粒蕴灵丹与别人交换得来的储物宝器,将三枚赤月果郑重收好。
目前她还有数十粒蕴灵丹,再加上极为珍贵的两株千年灵药,南潇并不缺增进修为的灵丹妙药。
她缺的是战斗意志的提升,和一个突破体质桎梏的机会。
赤月果,将是南潇迈入彼岸境界后的羽翼。
只是她现在还没成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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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间不徐不疾,南潇没有刻意地跟着指引前往狼群所在的山林。
期间,南潇跟着几只可以吐火的穿山甲,发现了一处通往地火的洞穴。
洞穴中四通八达,再加上穿山甲的修为尚弱,南潇走到了最接近火脉的深处都没被发现。
由陨火石粗坯打造的思空长剑,终于在灼热地火的帮助下,彻底与断裂的部分融为一体。
所有的杂质皆在小千冶中被锻去,陨火之黑蒸腾之上,长剑中只剩下浑然天成的白。
曾经在青崖福地得到却一直碍于修为只能搁置的三张灵丹药方,终于在南潇收集齐材料并寻到这样一处地火浓郁之地后,终于重见天日。
蕴气丹,能够增强凡人对命轮所在的感知,以帮助凡人开辟苦海,从而迈入修行。
这属于筑基丹,虽然不算罕见,但大都被牢牢掌控在神朝、世家和宗门手中。
只可惜养气丹对于如今的南潇来说,并没有什么帮助,因此她没有舍本逐末,只炼制了五粒蕴气丹。
打算等将来自己回到了半月坡,送给幼年时帮助过自己和哥哥的那几位老人。
如果他们还在的话,让他们过个幸福的晚年。
养血丹,顾名思义,加速血液的生成以及帮助伤口快速愈合。
听着很神奇,实际上就是有限几种木属性灵药的简单融合,因此售价并不算,在天榜中只需要二十个功勋点就可以兑换一枚,故此养血丹是那些手头不充足的寻常修者在疗伤时的首选。
凭借着手上近些天的积累,南潇在三天中成功炼制出十粒。
若非炼制此丹太过耗时,南潇甚至想直接把天榜上兑换小还丹的三千功勋直接给练出来。
至于最后一种能够增寿的还阳丹,南潇并没有找到年份超过千年的灵植作为主药,又舍不得先前得来的碧玉雪莲和冰心草,所以没有着手炼制。
于是,等到进入南岭以来搜集到的药草灵植全被炼制完,南潇又走出洞穴。
继续南行,走尽万里路。
——————————
算了算脚力,她发现这座高山至少绵延数里,难怪山势高绝。
修行早已进入瓶颈,循序也看不到渐进。
南潇索性敞开了心神,顺其自然,将天榜任务与南岭危机抛在身后,只当作来此游览。
书中的沧海桑田,不去亲身经历,很难真正见闻岁月的痕迹。
在将清灵诀修至大成后,南潇灵肉合一,所思即所得。
山是青山,层峦叠嶂,千岩万壑。
其中有一座山峰最是雄奇,高险且挺峻,欲与天比高。
声如雷鸣的悬泉与飞瀑,压下无数生命的悲鸣。
危崖高耸,傲然凌驾于寒潭绝地。
一派生机的表象下,又有着无尽的尸骨在可腐朽的泥土中堆积成山。
那些被遗忘的荣枯与繁衍,成全了眼前的春光烂漫。
南潇步履沉重地绕过了几具已经被啃食的不成样子的野兽尸体。
自腐烂的肉泥之中,还有粪土,更有草籽散落其间。
天地总有轮回,阴阳相生,可为何生命总是那么短暂?
生命只是一时,死亡却是永逝。
若天地之间真有平衡,那死亡也应被囊括于内,不该永寂才对。
山川无言,万古亘存的疑难,不是此时的南潇能够解答的。
但总有人要去发问。
蓦然回首时,南潇突然想起了一个有关于光之巨人的故事。
故事中,曾有人以旁观者的角度,勾勒出另外一种生命的形状。
“努力地活完短短的一生,把成果留给后代继承,人类就是如此反复,慢慢成长,真的很了不起!”
其实,无论是人还是其他生灵,都是这般成长的。
本来以曾经南潇的才学与见识,很难去理解生命的真意。
直到今日,南潇行万里长路,才深刻明白了书中那些关于对生命的定义——
荒凉幽深的山涧处,她看见有羚鹿舍生忘死地纵情飞渡。
一群羚鹿为躲避身后狼群的追杀,义无反顾地选择了跨越悬崖山涧。
奈何两座山峰距离甚远。
于是老羚鹿们纷纷先行跳跃,其坠落的身躯成了下一个飞奔羚羊的空中借力点,使正值青春的后辈们,成功完成了空中飞渡。
生命在此交接,老鹿落下山涧,久久不闻落地声。
悬崖之下,山川依旧在流。
鲜血的红色很快就被散开,河流重新漾回清澈。
————————————
南潇被这悲壮的情景震惊到了。
很久之前南潇就读到过乌鸦反哺的故事,后经她在青崖福地的考证,的确算是真实发生的。
但对于羚羊飞渡,当时的她则是半点不信。
南潇太过理性,甚至可以说有些凉薄,尤其是在哥哥、楚啸、梁山与祝台等人的离去之后,她的热血似乎透凉了。
她明白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她更相信世道无情人心翻覆。
于是打童年起,她就在小小的心门外,筑起一道看不见的高墙。
可以说这堵高墙是她内心深处的自卑敏感与冷血凶戾交织出来的产物。
正是因为童年生活不算幸福,在青崖福地又屡遭刁难排挤。
她见识过太多人性的恶。
好在青崖福地有梁山与祝台的帮助,有陈拙老人九年中润物无声的沉默暖冰,击倒了南潇内心的高墙,让南潇体会到人间自有真情在。
今日观羚鹿飞渡,南潇确信了万物有灵。
按照人们对于人这一物种的定义,有的动物在某些时刻,竟然比某些人还像人。
现如今,行过万里路的南潇,潜意识里那种因生而为人的优越感荡然无存。
风生于地,起于青苹之末。
南潇的心中,在暖流经行处,有生机播撒。
那片自小筑起的高墙终于坍塌,废墟之上隐约多了些绿色。
今晚加班到九点多,终于感到凌晨之前赶完四千余字。
原著中,在成为女帝之前,狠人的资质极差。
我不相信她单凭所谓的才情,可以毫无因由,直接就一飞冲天。
因此,还请各位天帝们,原谅我剧情推进的缓慢。
本章后,节奏会加快,南潇会努力向惊艳万古的女帝靠近的。
第一百零六章 苍狼王
起风了。
山巅上的铃鹿们前赴后继,向死而生。
忽然间,藏身在林荫中的南潇脊骨发寒,如芒刺背。
南潇深吸一口气,屏息遥望。
果然,自己纵然将敛息术与清灵之法化入呼吸之间,能够躲避大多数妖兽的视线,但并不是天衣无缝的。
神桥境界的南潇,纵然对术与法有着超出常人的演化和推演能力,依旧逃脱不了至少有彼岸境界巅峰境界的狼王的超强感知。
狼群在后方不疾不徐地形成包围圈,逼着铃鹿在前方悬崖高涧上飞渡。
定风波又起,在南潇那一双凝有山的清亮凤眸中,有群狼俯身贴地,以逸待劳,积蓄着力量。
寒光隐于毛发,獠牙与利爪间,是蓬勃浓郁的妖气。
在南潇的视线中,狼群的规模并不算大,少而精,共有十七只。
这十七只狼的实力在苦海和神桥境界之间,算是成了气候,体毛大都是灰色。
其中,也有几只狼体形较大,且身具青灰二色,约莫着能在神桥巅峰。
南潇深知单靠这些狼群,并不能给自己致命的威胁。
于是她再次极目远望。
在南潇将清灵经修至化境后,眸术定风波自然水涨船高。
她能看得更远了。
山川之后,江海浩荡。
南潇终于看清了让她不安的源头。
那是一只青狼。
真正的王。
在斩妖天榜的任务中,狼王身具苍狼血脉,让一众红楼二层的强者们瞻前顾后,不敢揽章。
直到南潇看清狼王的长相后,她才明白,荆晖、李梦槐、东方许等人的决定是多么的正确。
狼王的眉心生有三目,脊背上更是生有一对惨白骨翅。
身形要比普通的狼高大上十倍,犬牙森然凌厉,毛色湛清且透亮,在光影下竟有粼粼波光。
凝望深渊的同时,深渊也在回望。
视线的对撞发生得猝不及防,狼王的眉心竖起的第三只眼犹如刀刃,竟然有攻击神魂的能力,直接将南潇眸中的山川给击散。
狼王实在太强了。
半年前,它就是彼岸境界的巅峰。
南岭与玄芒古城被封禁,群雄相争,犹如养蛊。
如今,本就身具苍狼血脉的狼王,带着整个族群纵横周遭山脉,顺势腾起。
就在南潇凝神回守之际,狼王慢悠悠走上前来,慢条斯理地用舌头舔舐獠牙,竟口出人言:“人类,你越界了,这里是我的领土。”
声如落雷,脚下的大地都在颤抖。
在狼王说出这句话后,山林在其背后黯然,高空的风静默。
一时间,飞渡的鹿群停下脚步,张皇回望。
在鹿群身后紧追的狼群,此时双膝跪地,叩拜它们的王。
南潇心中微紧,瞳孔中有一丝慌乱,她此时并没有做好直面狼王的准备。
这是她第一次见到真正意义上的妖族。
世间野兽,因日之耀、月之华、草木之精等契机开启了灵智,拥有性灵慧光后,便称得上是妖。
若是常人遇到这种情况,恐怕早也被声势夺人的狼王吓得屁滚尿流,但南潇一向理智,飞快地平复好不安的心绪,坦然走出林荫,道:“狼王,我无意打扰。”
说话间,南潇努力控制住不断发抖的双腿,竟然主动走到狼群的前方。
悬崖之上,铃鹿在险峰止步不前。
狼群于山林前跪地,回身向身具苍狼血脉的狼王俯首。
南潇驻足于正中,隔断了羚鹿与狼群,颇有一夫当关之势。
“小小神桥境界的修者,若让你从我的地盘安然离去,我苍狼王的威严何在?”
狼群后方,自称苍狼王的青色巨狼站起身,足有三丈,快有一棵树高了。
骨翅斜展开,如同利刃,竟将方圆数十米的密林拦腰斩断。
在没了林荫遮挡后,天光骤然让此地明亮。
阳春德泽,本该润物无声。
此时南潇却只觉心脏跳如擂鼓,寒冷贯彻骨髓。
面对苍狼王的质问,南潇稳住心神,思索生路所在。
急中很难生智。
慧光并不是总能被抓住的。
那就走一步看一步吧。
南潇屏息凝气,眸光泛出冷光。
苦海之上的浮冰悄然融化,高空的命锥抖擞凝华,九阶神桥因势而长。
在南潇的又一次呼吸时,身上已有金色纹路蔓延。
那是金戈瑞明斩的双倍增幅之力。
昔日的杀手锏,此时被南潇先行用出。
苍狼王实在是太强了,南潇必须全力以赴。
这一战,事关生死,她绝不能有所保留。
霎时间,险峰更险。
山林之外,南潇动若脱兔。
轮海神力如潮,厚积薄发下,甚至可以与彼岸境界的修者争勇。
但光凭这,还远远不够!
身具苍狼血脉且至少在彼岸巅峰境界积累半年的狼王,绝非此时的南潇能够匹敌的。
横竖都是一死。
生而执拗的南潇,岂会不战而屈人!
生路,是打出来的。
南潇脚踩纵神七步,鲤跃数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腾挪在一只灰狼的背上。
思空长剑凛如霜雪,被南潇横握,直指身下灰狼的头颅。
与此同时,指法控鹤遥感四周。
弑圣八法中的屠夫形意在无形的场域中挥洒。
九枚杀生之钉,由虚而实,通体漆黑却有金光闪烁。
每一枚杀生钉,都正对着一只灰狼的眉心。
“狼王,我虽打不过你,但想要留下我,你的族群,至少有一大半要为我陪葬!”
南潇声音清冽,气度从容,丝毫看不出慌乱,抬起头,南潇眸中的山川再聚。
“这个代价,你付得起吗?”
从已经被吓得颤颤发抖的灰狼背上跳了下来,南潇冷眸,昂首反问足有十米高的苍狼王。
手中的思空长剑像是在回应南潇,在嗡鸣一声后,寒光更亮。
苍狼王的呼吸更重,地上本来生得正茂的野草,被连根掀起,就连泥土都被苍狼王的气息给剖开数寸深。
“你们太让我失望了,是之前的战斗太过轻松,所以你们放松了警惕,竟然让一只毛都没有长齐的两角羊给占了先机。”
这句话,并不是对南潇说的。
可南潇却感觉一股强烈的寒冷从灵魂弥漫。
“嗷——”
“嗷嗷——”
“嗷吼——”
平衡被打破,山林又有声。
停滞已久的画卷又开始被造物主着色。
苍山待青,密林不茂,妖兽正凶。
南潇身边的灰狼再无先前的瑟缩,猛地朝着南潇扑去。
本来被九枚杀生之钉胁迫命门的群狼也尽数张开猩红的嘴,露出獠牙,侧过头反咬。
再之后,剩下的七头狼不再膜拜它们的王,战意昂扬,环伺左右。
苍狼王无愧是王,轻易就挑起了狼群的斗志与兽性。
南潇被狼群包围了。
今日后,险涧中又会多上几具尸骨。
烈阳当空,悬崖总是高悬。
久等了。
第一百零七章 适者生存
血盆大口尚未触及南潇的面门,腥臭先一步扑鼻。
南潇持思空长剑上撩,白与金双色交织,瞬间就削下灰狼的头颅。
切口极为平整,在断口处,顿时迸射出滚烫的鲜血。
南潇没有时间躲避,她的心神大部门都在控制那九枚即将被咬断的杀生钉上。
那九头灰狼并非弱小,先前是南潇占了先机。
若是
人年轻的时候总觉得自己能耐得住寂寞,壮志豪言,到最后就会发现,当初再嚣张又如何最后还是要向现实妥协。
再想上前,子阳一骨碌已站起身来!心想自下山以来,还没吃过亏,竟被霸王鬼魂打倒在地!在几个伙伴面前,真是丢尽了颜面。
张云闲看着她盘膝而坐,开始进入修行状态,显然是不想再跟自己说什么了,于是他身形一晃,飞身出了神鼎。
每十年散落在残荒地各个村落、部落都会出去狩猎,用最新鲜的肉祭祀龙王。
虽然运用妖力来催动仙术,看起来有些不伦不类。可想想那些神话故事,也就没什么好纠结的了。
后来,宋德清帮着方谜介意给一对华侨,就是后来方谜的养父养母。
“第一拳!”张云闲感受着腹部传来的淡淡疼痛,竖起一根手指,冲秦子怡比划道。
更何况,他们还加速了,所以,不到两分种,他们便赶到了现场。
几个医护人员谁也没有动,旁边的一个护士伸过双手,帮她拉开无菌服后面的扣带。
秦子怡当然留意到了黄龙的脸色,当即给了他一个恶狠狠的威胁眼神,吓得他又无法自控地打了个哆嗦。
李青潇洒的穿上自己的功夫劲装,带着墨镜头也不回的向外面走去。
汤之国虽然有忍者村,但是因为大名逐年消减军费,如今已经名存实亡了,不成气候。
但是李欢是要返回中州市了,公司那么多的事情,在家里休息了这么长时间,也修养的差不多了,精力充沛的。
将东西放进空间里,他便把卡车给放了出来,向着王湾大队行去。
叶藏正缓缓的朝着里面走来,似有若无的散发着强大的混沌恶魔气息,他并没有将恶魔威压完全释放出来,这里是普雷尼诺的地盘,那样就等同于和那家伙宣战了。
宋青峰的脸被蛇皮袋挡着,发放宣传单的吴家欢也没看见,就是下意识的一个举动,却让宋青峰觉得声音一阵耳熟。
瞧她这脑袋,光惦记着中秋节做月饼挣钱这档子事儿,把开学的日子都忘记了。
“呼。”永泽吐出一口长气,这还是他第一次挑战任务没有一命通关,而是失败了。
这一点他们都心知肚明,这些上古修士、宗门势力其实对于修炼王朝很是忌惮。
倘若不是因为齐天寿身边有三个金仙境修士的话,恐怕这位灵阳王已经按耐不住心中的那股戾气,直接对齐天寿出手了。
姬远欣被军部特制的绳索绑着,姿势略微羞耻,但是她依旧顶着殷红依的脸。
看见对方点头,原本都以为自己有了一线生机的丘吉尔,刚刚稍微松了口气,结果对方的话让他的死鱼眼再次瞪圆了起来。
一个怪异的长桌,数名气息明晦不定的修士不言不语,也不知道到底在干些什么。
“现在是什么时代了?管辖这片区域的是何方强者?”此时灵剑子的内心是焦虑的,青光仙君的时代落幕了?还是说十大巨头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第一百零八章 又遇
“小月亮,高又高,窗户外面静悄悄,我要做个好宝宝,轻轻上床去睡觉。”
南潇行走在山林中,哼着孩提时代哥哥常给她听的童谣,悠然步入长久寂静的夜色。
星辰如同碎钻被嵌入大片的黑幕之中,照进古今的月光总会让零落天涯的人们浮想联翩。
记忆中,夏天打柴藏于破庙以待寒冬,痴盼春来时的艰辛岁月似乎已经远去。
寒冬腊月时,亲戚围坐,炕头火热,其乐融融的画面都在幼时的踮脚偷瞧里。
月光照旧,生死两茫。
往事多苦。
破庙中被偷去的柴薪,只是一小部分。
南潇持剑傲立寒冬,恨意是资粮,她奋勇前行。
一切不如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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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季的流转在南岭并不明晰。
这里似乎并没有冬天。
骄阳似火,层云荡胸后,高处不寒。
山林之间,草木依旧繁茂,生机更是盎然。
月华肆意挥洒,悬泉飞瀑更响。
日耀东升普照,枝繁叶茂愈浓。
南岭山麓,有狼群奔啸,再无呦呦鹿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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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天后。
南潇采集了一些药草后,迈上了归程。
在路过可能会有苍狼王栖身的山林之前,南潇便在身上擦上可以隐藏气味特殊草药。
成了精的狼妖之嗅觉,绝对比狗鼻子还灵。
已经被苍狼王记恨上的南潇,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在看到一些狼群留下的粪便和吃剩的残骨,南潇远远绕开,重新规划路线。
山林很大,又很小。
即便南潇如何规划,都能遇到狼群留下的痕迹。
高山上并非只有丛林,也有草原。
风中有腥臭,南潇离着很远都能看到一座尸山。
纵目展望,那一座尸山高有数十丈,是由很多羚鹿的尸体堆积而成。
在这堆鹿尸的周边,还有一条近乎完满的圆形跑道。
跑道上曾被鲜血染红,如今亦有黑色污浊沉淀。
青草与黑土泾渭分明。
湿润的草甸上还有些狼毛。
饶是杀伐果断的南潇,在看到这么血腥的场面后,胃里头翻江倒海。
南潇捂着嘴,体内灵力激荡,回归清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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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前的这座尸山实在诡异。
南潇回忆曾经翻阅过的古书,试图寻找答案。
地大物博,天外有界。
在山的那边,可能依旧是群山,也有可能是深不见底的海洋,还有可能是一望无际的草原。
在草原上,有凶猛的狼群,更有成群的黄羊和肥硕的旱獭。
人们以游牧和打猎为生,自得其乐。
据说在草原上,无论是牧民还是狼群,都信仰着一个叫做腾格里的存在。
按照那儿的话说,腾格里,就是天。
世间万物是有平衡的,天理必然循环。
若黄羊、牧马、旱獭、老鼠等繁殖过剩,则会让草原变成荒漠。
于是,腾格里将狼群派到草原,便是维护秩序的生灵。
长此以往,人们会将逝者的尸体拉到草原或者高山上,以饲天之使者。
是为天祭。
若尸体被群狼所食,那就是至高无上的荣耀,逝者的灵魂会重回于天,在腾格里的庇护下,开启又一世的新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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记忆中并未找到答案,草原之上,尸山依旧血淋淋。
游牧民族的祭天,与狼群的献祭似乎并不相同。
之前老铃鹿王也曾提及新王已死,草原上的尸山中是否有其残躯?
即便有可能从成山的尸骨中挖出一些内丹,南潇也不打算前往探究。
这座尸山之所以在此安然无恙,绝对会有守护者。
南潇不会在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去冒险。
是仪式吗?
思绪纷飞于书外。
这里可不是草原,没人信奉腾格里。
虽然南潇对于世俗间的信仰心存敬畏,但绝不会因此畏缩不前。
因为她偏执地相信——
天再高,也遮不住太阳。
眸术定风波又启,眼观六路。
清灵诀神力上涌,耳听八方。
南潇时刻保持着警惕,打算远离那片草原。
“哇呀,姐姐,人间何处不相逢!咱们可真有缘啊!哈哈哈”
在后方的密林中,传来稚嫩的笑声。
南潇目光炽盛,认出了这道声音的主人。
正是之前修习《羽化帝经》的小男孩。
手中思空长剑顿现,南潇立即化虹,就要冲出这片山林。
“别逃了姐姐,上头可是一只金雕的领地,它的实力可至少在道宫三重天哦……”
树上又传来了一句揶揄,声音十分清脆,但给人一种是在故作老成的感觉。
南潇站在神虹之上,停于半空,凤眸张扬且威严,道:“道友,出来吧,我不逃!”
“哈哈,姐姐魄力十足,我更加喜欢了!”
丛林中又传来一阵热烈的狂笑。
徐东来从容从林荫中走出,即便穿着赤褐色的兽皮衣服,依旧掩盖不了精致漂亮的小脸。
南潇心神微跳,上次她被迫交出好不容易捕获的青云雀鸟才得以逃生,这一次呢?
面前的男孩年纪虽小,但实力很是不俗,至少在彼岸境界,更是修炼帝经,拥有非凡手段。
念此,南潇聚精会神,丝毫不敢懈怠,手中凛如霜雪的思空长剑之上,多了层金芒。
看到南潇的战斗姿态,徐东来眸中的欣赏更浓,却笑着摆手道:“姐姐,这次我不跟你打,反而是有事相求!”
他并没有掩饰几日前自己的所作所为,更是直接出言相邀。
“这一带有头血脉不俗的苍狼王,我受三丈青天的修者相邀,打算将其捕获为灵宠,所以需要你相助。”
“你的实力很强,哪里需要我来帮忙?”南潇婉言拒绝,在她看来,男孩比苍狼王还要危险。
小男孩耸了耸肩,摆手无奈道:“我还太小了,肉身还没圆满。修习的帝经对现在的我来说束缚很大,只能施展有限几种术法。”
自曝其断后,小男孩装惨,撒起娇来,惨兮兮地恳求道:“姐姐,帮帮弟弟嘛——我真的想证明自己,你知道的,高门大户,看似风光,实际上竞争很激烈的!我要是证明不了自己,甚至会被革除资格。”
说到这里,小男孩眼睛微红,哽咽道:“曾经我有好多个哥哥姐姐的,春夏秋冬、梅兰竹菊、东西南北……就因为竞争太过激烈,如今只剩下秋儿姐姐对我好了……”
第一百零九章 战
清灵经自行运转,南潇眸光冷冽。
“你若真诚相待,我自会帮忙,可现在的你竟又施展蛊惑之术,我信不过。”
被戳破后,小男孩笑容依旧灿烂,赞叹道“哎呀呀,姐姐你好厉害了,能把那么粗浅的清灵诀修至化境,融入潜意识,很不简单了!”
南潇站在神虹上,无动于衷。
“千错万错,都是我的错,原谅我吧姐姐!”
这一回,小男孩的声音没有再暗含玄法,十分真诚。
“姐姐,我叫徐东来,东西南北中的东!想知道姐姐你的芳名!”
自称徐东来的小男孩大大咧咧,本就十分黑而亮的桃花眼眸,此时看上去现在更是水灵非常。
道心坚定的南潇不可能会被才八九岁的徐东来给迷惑。
她随口纂了一个假名,沉声道:“楚囡”。
“哈哈哈,林下相遇美人,其名为囡,真是个好名字!囡姐,放心好了,以后弟弟会好好罩着你的。”
徐东来身披兽皮粗衣,矜贵漂亮的眉眼弯弯,更像是个瓷娃娃。
南潇没有回应,她先落下神虹,而后转过身,故意卖了个破绽。
“囡姐,你还是信不过我!放心好了,我要是想杀你,早就动手了。”
徐东来嘴巴嘟起,对南潇略显僵直却实则戒备的身影有些不满。
南潇不打算与徐东来说这些,直言不讳地问道:“证明自己的方式很多,你为何要杀狼王?”
“唉,其实吧,我是有任务的,只是不好透露。至于我为什么执意要杀狼王,是因为我发现它是我完成终极任务的重要线索。”
徐东来眼珠溜圆,似乎在等南潇的询问。
山林静寂。
南潇漫步前行,似乎没有追问的意向。
“好吧,囡姐,终极任务我不能说,但可以告诉你我发现的线索。”
徐东来主动认输,并主动往草原上那座尸山走去。
见徐东来冒然行事,南潇在后出言制止:“且慢——”
闻言,徐东来立马转身笑容灿烂,道:“姐姐不用担心,你我与山石草木,再无妖灵,苍狼王离这里远着呢!”
紧接着,徐东来抬头望天,幽幽叹息了一声:“狼族祭天,真不知道会召唤出什么存在,竟有无形气势让这里成为禁区,凡兽难入。不过想要以此破局,还远得很啊……”
南潇似乎习惯了徐东来说一藏九的叙述方式,没有追问。
“狼可不好捉,咱们得好好准备准备。”
徐东来现在不过八九岁,个子却到南潇的肩膀。
他伸手想要揽住南潇的腰身,却被南潇躲开了。
“别越界。”
南潇沉声警告。
徐东来又一次耸肩,扬起的嘴角就没放下过。
“来日方长嘛,囡姐,走着,跟我一块去杀苍狼王去!”
年龄不过十岁的徐东来朝气蓬勃,如同初升的新阳,有着强大的感染力。
即便是没有动用可以渡人的玄经妙法,徐东来依旧让南潇在不知不觉中放下了戒备。
虽然不能说全然得到南潇的信任,但至少南潇不会再视他为仇敌了。
离开了草原后,清风中不再夹杂着腐臭味。
四野的花开得正茂。
春光不比人俏。
南潇新换的一袭青色长裙在风中正猎猎作响,眸光灵动婉转,问向徐东来:“你有把握?我只会帮你拦住群狼,但苍狼王我无法抗衡。”。
“安心啊囡姐,你弟弟我超勇的!东西南北中,我紫气东来,冠绝四方。”
正嚼着草根的徐东来立刻撩起了兽皮,露出半截白嫩的左臂。
他指着手臂上的微微凸起的肌肉,十分得意地显摆着。
徐东来显露出的稚气终于对得上他的年龄。
南潇轻笑,画面实在有些喜感。
忽然,丛林尽头出现一处空地,有浅浅的小水塘。
岸上有狼饮水。
山林葱郁,群鸟乱鸣。
南潇立起眸子,山川湖海再聚。
原本她还想跟徐东来商讨如何击杀实力不凡的苍狼王,可徐东来竟然直接只身冲了上去。
不得已,南潇只好紧跟着莽撞的徐东来,脚下神虹潋滟。
“再不杀狼王,就来不及了,它真有可能借助献祭超脱于道宫,成为又一枚强力棋子!”
在徐东来的脐下轮海中,有一枚青羽激射而出。
像是金雕的翅膀刚要从青羽中张开,便被苍狼王吐出的风刃给击溃。
“两脚羊!你这次还找了个同伴吗?真是卑鄙!我要吃了你们全部!”
苍狼王十分愤怒,似乎对徐东来的偷袭很是不齿。
自其眉心那只极为恐怖的竖眼中,飞速射出八道漆黑神光。
八道神光如有灵智,在半空竟可以转向,分成两股,攻向徐东来和南潇。
“囡姐,你只管击杀那些灰狼,苍狼王的攻击我来抵挡!”
徐东来一夫当关,兽皮被烈风荡起,颇有威风。
青羽又现。
这次青羽并未在空中停留太久,顷刻间便化生出八只身有金色纹路的雀鸟。
雀鸟似乎也有灵智,明明只是羽毛所化,但看上去十分真实,甚至能感受到强烈的心跳。
如同飞蛾扑火般,八只雀鸟直奔八道漆黑神光,在空中激烈碰撞。
几个呼吸之间,金纹雀鸟轰然粉碎,漆黑神光也失去了力量,崩散化光。
看似分庭抗礼,实则不然。
徐东来毕竟年幼,肉身尚未圆满,轮海道基虽然坚实却无法被最大程度地调用。
于是在受到强大的冲撞后,徐东来倒退数步。
强忍着气血逆流,继续施展起帝经中的羽化冥灵玄法。
一只青白两色的巴掌大小的鸟雀顿时由羽毛显化而出。
样貌与南潇之前捕捉到的青云雀十分相似,但威力却远远超出当初的神桥境界,光是散发出的威势便在彼岸境界。
青云雀本就灵活,在空中犹如飘絮,却有目的地。
它挥动双翅,向狼王俯冲而下,青与白的光线在中途交织,形如巨网。
绕过苍由狼王骨翅激荡而起的狂风,青云雀纤云弄巧般,将巨网撒下。
巨大斜张的骨翅并不能让狼王如虎添翼,此时竟有些束手束脚,被迫被青云雀的光网给笼罩。
与此同时,南潇并没有闲着。
十五头恶狼争先恐后地围攻着南潇,有些同样具备神通。
风刃与金戈成片,铺天盖地般,让南潇逃无可逃。
一时间,两处战场,都将要分出生死。
周末万字达成!
第一百一十章 天苍苍
山川水潺潺,林荫向春光。
在河岸上,两处战场正打得火热。
本就是以一敌多,若非南潇的碧蓝苦海神力浑厚且有双倍增幅的金钟罩护体,恐怕早被群狼啃食。
可即便是在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下,南潇也只是与十多头灰狼势均力敌,一时间陷入僵局。
苦战良久后,饶是南潇修为深厚,此时都有些捉襟见肘了。
大概是先前狼群之前曾与南潇战斗过,在见识到南潇近身战斗的强势与横勇之后,灰色狼群们都站在远处,只是发动远程攻击。
纵神七步走满数次,弑圣八法中的茧丝形意和屠夫形意接连被祭出,可依旧很难对站在远处只会远攻的灰色狼群们造成伤害。
握住思空长剑的手臂快要支撑不住了,就连有着金戈锐明斩增幅的防身金钟都濒临破碎。
唯一让南潇庆幸的是,在与她战斗的那群灰狼中,大都尚未开启灵智,更没有突破到高深境界。
否则,南潇早也跑了。
即使灰色狼群中没有第二个苍狼王,以多打少和远攻交锋的战斗方式,依旧让南潇难以适应。
一旦适应不了战斗节奏,那后果不堪设想。
群狼环伺,南潇深陷重围。
————————————
活灵活现的雀鸟扑腾,徐东来额头直冒热汗,即便是施展此法让肉身难以符合强压,他依旧咬牙坚持,手印不绝。
青羽片片,实力极强的苍狼王一时之间被困于光网中。
若无外力相助,或许真有可能被徐东来单杀。
徐东来有些得意,余光中,瞥见让自己有些忌惮的狼群都在围攻南潇。
顿时信心暴增,若自己在单打独斗下战败了身具苍狼血脉且根基深厚的苍狼王,不仅证明了自己,说不定还能英雄救美,传出一段佳话!
想到这,徐东来加大了羽化神力的输出,青云雀编制的光网仿佛有了重量,直接将苍狼王狠狠压在地上,难以动弹。
顶着苍狼王的反扑之力,徐东来回首朝着南潇喊道:“囡姐,你再坚持一下!区区杂毛野狼,也敢滥杀无辜!竟然在小爷面前摆架子——看我不击碎它的所有傲气,折断它的翅膀,彻底把它打成肉泥!”
光影编织而成的巨网中,传出苍狼王愤怒的呻吟着。
肉身被撕开道道数寸深的伤口,青灰色的毛发湿答答地往下滴血。
没想到徐东来发起狠来,攻势会猛到这种程度。
苍狼王似乎不堪一击,就连骨翅都无法斜展。
“两脚羊,等本王挣脱束缚,定要你生不如死!”
强忍着疼痛,苍狼王将快要被压碎的骨翅膀斜插扎入泥土,以在重力漩涡中站稳。
青色羽翼犹如瀚海,骨翅为锚,咬紧河岸。
之前还盛气凌人的苍狼王此时竟然有落败之势,只能在徐东来的羽化冥灵的攻击下,苦苦支撑着。
瀚海之上有曾山,力比千钧重。
终于,苍狼王再也承受不住钻心的疼痛,闷哼了一声。
“嗷呜——”
“嗷嗷嗷——”
包围南潇的群狼,在听闻自己的王竟然在呻吟时,紧跟着怒吼起来。
“哼哧——本王真是被小瞧了呢!想必你就是四殿下所说的羽化体了吧?”
即便是身处劣势,呼吸仓促,但苍狼王的气场依旧沉稳,此时从容不迫地开口,继续道:“徐家,每隔数百年必然会诞生羽化神体,底蕴深厚,是中州的无冕之王,比之那些皇亲贵族都不差多少,更是这回述道论本的下注者之一。”
“述道论本,你知道的倒是真不少!严格意义上来说,我并非羽化神体,侥幸算半个。”
徐东来并没有否认,可手脚没有停下,依旧是掐诀不断。
速度之快,让飞成幻影的掌指看起来犹如风生水起。
“无论你背后是什么势力,也打不过我!孽畜,受死吧!”
徐东来声音清脆,是纯粹的少年音。
紧接着,他的右手虚抬,而后用力往下一按。
就像是在拍死一只苍蝇般写意自然,
“咔嚓!”
是骨头断裂的脆响。
双翅被折断,苍狼王再也没有了支撑点,四肢跪地,就连高傲的头颅都硬是被重压,就此矮下三分。
不过苍狼王并没有求饶,反而嘲讽起徐东来,鄙夷道:“难怪你这么弱,原来是个半吊子,连我们四殿下的一根手指都比不过!”
“你们殿下?躲在棋局后面不敢出来的懦夫罢了,辱没天妖体之名。”
当谈及那位拥有天妖体且神秘莫测的四殿下,徐东来十分不屑。
就在他想要再祭杀招将苍狼王了解之时,脊背发寒。
徐东来猛然回身。
一道凌厉的刀芒如同贯日的长虹,将徐东来的视线全部斩断。
“不!”
命悬一线下,他不得已施展出保命手段。
脚下生出神虹,徐东来体外尽是青色羽毛。
火焰为何被先祖独钟,原因就在于恐惧滋生于黑暗。
一直胸有成竹的徐东来,罕见地失去了分寸,就连身外的青色羽毛,都没有了方向,横无际涯。
天苍苍,野茫茫。
风吹草低见牛羊。
苍狼王先是示敌以弱,后又出言干扰徐东来的判断,从而埋下致命陷阱。
那是苍神之影。
是苍狼王屠杀妖众疯狂祭天后,激发血脉传承,得来的馈赠。
“人类之所以孱弱,是因为无法适应黑暗。”
像是在盖棺定论,苍狼王戏谑地看着在半空中张皇失措的徐东来。
那柄凌厉的刀芒更像是死神之镰,就悬在徐东来的脖颈之上。
徐东来身外的青羽寥落,青云雀早就被黑暗吞噬。
神影一出,苍灭光芒。
明明之前还是青天白日,徐东来却什么都看不见。
他像是在平地上坠落,前方就是万丈深渊。
在失去视觉之后,徐东来的听觉更加敏锐了。
这让他更加惊恐。
苍狼王平稳地呼吸,长剑与风刃和金刀的碰撞声,都如擂鼓一般,让徐东来的心神蹦蹦狂跳。
才将徐家的羽化传承消化了十分之一,就要为了可笑的自尊,默默无闻地死在山林,葬身狼口吗?
神虹暗淡,青羽零落。
徐东来毕竟年幼,一时间竟被吓得失去了斗志。
哪怕凌厉的杀机越来越近,他依旧坐在原地,嚎啕大哭起来。
“秋儿姐姐,小东害怕!”
伪装的洒脱在死亡面前脆弱不堪。
徐东来从意气风发的少年,被打回了原来模样。
八九岁,该是读书习字的年纪,却被迫直面最为凄惨的死亡。
一腔孤勇和傲气尽付泪水,徐东来跪坐在地,泣不成声。
就在徐东来即将被苍狼王释放的苍影刃光劈中之时,自身外数丈之外,传出一声少女的呼喊。
第一百一十一章 野茫茫
就在苍狼王将要品尝胜利的果实时,因为实力太弱,一直被它无视的南潇却冲了出来。
早也无路可退的南潇,如同自寻死路一般,冲到了最前线。
“向后退!”
千钧一发之际,南潇颇为费力地荡开漫天的金刀和风刃。
与此同时,早也铺展开来的玄冰潮水顿时前涌,让一直只敢远攻南潇的几头灰狼如临冰窖。
南潇没有再施展纵神七步,而是驾驭起神虹,如乘溜索,顺势而下。
灰狼还没回过神来,南潇就已经冲入苍狼王与徐东来的近前。
看似勇敢无畏,实际上南潇的心脏已经快要蹦出来了。
她没想到来历不凡的徐东来,意志竟然会弱到这种程度,白费了一身强横修为!
只是,若南潇自己不去救下徐东来,让苍狼王没有了对手……
到时候,旧恨加上新仇,恐怕自己绝对不会善终。
无路可退的南潇,只好舍命相助。
————————————
寻常修者且并无特殊体质的神桥境界修者南潇,与身具苍狼血脉积累数年的彼岸境界的狼妖,终于又要开启新一轮的碰撞。
差距实在太大。
螳臂当车,似乎已成定局。
能被苍狼王视为杀手锏的苍神之影,威力自然非同小可。
就连出身贵不可言且修有帝经的徐东来都在无知无觉中被斩去了视线。
一代天骄被斩去傲气,就此陷入了绝望中。
为了防止自己步上徐东来的后路,南潇提前闭上双眼。
苍狼王的苍神之影,顿时幽光四起,远比锐芒险。
可攻击修者五感的诡异神通,让人防不胜防。
即便有勇有谋的南潇已经闭上双眼,依旧周身冰冷且失重。
如临深渊。
————————————
一道模糊的意志在南潇耳畔不断质问着生命的意义。
闭上眼睛的她,在那道意志之前,如同蚂蚁弱小。
似有古神在低语。
夜色更黑。
“生命存在的意义?”
“春花秋月,蜉蝣一梦。”
“是梦终空,黄土一抔。”
“既凡人终死,又何苦来哉?”
“不若放下执念,就此雨落于海。”
“勇敢投入深渊中吧,成为苍神的一部分。”
古神的低语越发宏大,让南潇无法避开直通深渊的致命回答。
前方是没有天光的断路,回头只见苦海无涯。
此时束手无策的南潇,就是一座孤岛。
人之将死,若是足够幸运,会走马回灯,明月再照一遍当时。
忽然间,在暗无天日的绝望深渊中,南潇仿佛听见了阵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像是有火在燃烧。
南潇回首望去,苦海之中,多了一座孤岛。
其上是一座快要坍圮的破庙。
在有寒风吹彻的破庙内,角落里还窝着两个小孩。
一男一女。
披着满是补丁的脏褥子,两个小孩依偎在火堆旁,搓着手烤火。
像是感知到困境在具象化,他们倔强抬头,朝着庙外那纷纷扬扬的鹅毛大雪,齐声高喊:“我不。”
两座孤岛在那一声高呼声中飞速拼合。
紧接着,又有一座新的孤岛出现。
直入人间。
一处车水马龙的市集中,热闹欢腾。
眼巴巴看着蒸屉中热腾腾的荠菜包子的小女孩,脸上脏兮兮的。
一个年岁稍长却鼻青脸肿的男孩松开了拳头,将被攥出汗的两枚铜钱拿出。
可被护着的小女孩却摇了摇头,指了指边上的药铺,想让他买药治伤。
“我不。”
男孩到底是用仅剩的铜钱买来了包子,想让小女孩吃下。
小女孩含泪接过,又抬起手,朝着另一座孤岛,轻声哽咽:“我不。”
……
时间是线,故事为索。
青铜面具和指环被创造,被玩耍,被分离……
同一处破庙,老人放声长啸,自寻死路。
难于登天的万阶蜀道上,女孩拼劲全部,只为奋勇向前。
学堂外的青苔有荣枯,被谩骂的白衣道童毅然离去。
九年养气藏锋,一朝鸣人,斩获三月沉寂资粮。
紧随其后的岛上,矗立着一处暗无天日的“地下”密室。
盈盈辉光照不亮九死一生的道途。
少女穷尽所有,置之死地而后生。
屠夫的钉子被她用来凿穿苦海,暴力却有效。
被无数人否定的少女,终于得见濒临崩溃的命轮,一步神桥。
虽然算是强者,可少女心中依旧有火在烧。
于是擂台比武上,针锋相对,挟命夺赌……
……
……
……
在下去也算是前途千万丈的无尽深渊中,在古老苍神的低声呓语里,已成过往故事中的人们依旧在抗争。
她们说,我不。
一道道或稚嫩或稳重或清脆或深沉的声音接连响起,盖过了童年时破庙中的冬日烧火。
过去的经历像是一线曙光,凿进了无尽深渊中。
孤岛不孤。
本就一生悬命,早已如履薄冰。
深渊中,南潇的意识向阳,无惧耳边古神的呓语和蛊惑。
她说,“我不。”
古神哑然无声。
意识回归,大地就在脚下。
风吹过。
南潇猛地睁开眼。
只因她生来就是旷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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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光的罅隙中,南潇冲破古老苍神的呓语,回归到现实中。
潜意识中的一切感触,被正在战斗中的她暂时给按下了。
南潇从来不是伤春悲秋之人。
更不会去歌颂苦难。
她之所以为她,是因为她足够努力。
她只需要知道自己恢复了视力,苍神之影的诡异秘力奈何她不得,便足够了。
既然如此,南潇心中有数。
自己只需把苍神之影当成寻常刀剑!
倔强地抬起早已发酸的手臂,南潇拼出十二分的力气,持剑拦住了将要下斩的影刃。
“铿锵!”
思空长剑与苍狼王的影刃碰撞在了一起,火光四射。
溅起的火星竟然将干燥的野草给点燃,烟尘四起。
“啊!好痛好痛!”
因身处交战的下方,徐东来的脖颈被灌入大量火星。
极致的疼痛感让失去斗志而绝望呆坐的徐东来暂时恢复了神智。
他连声哀呼,稚嫩却有力的声线,平削三分带着湿意的浓重绝望。
能哭得那么大声,至少说明徐东来并没有生命之危。
南潇心中的巨石稍微减轻,但面前来自苍狼王的压迫让她半分不能松懈。
“喀喀喀!”
苍影之刃的坚固程度和锋芒力度,让南潇手中的思空长剑飞速破碎。
在霜雪色的外质被搅碎后,陨火石所炼制的剑形粗坯还在抵挡。
“徐东来!再不拼命,就会死!”
南潇咬牙坚持,身子斜倾,脊背发力,拼命地抵住了那道将要落下的苍神之影。
“囡姐,你坚持住,我来了!”
好不容易才恢复斗志的徐东来,感受到南潇言语中压抑的怒火,急忙从随身香囊中掏出数个玉瓶。
单手一震,瓶身瞬间粉碎,数十颗指甲盖大小的灵丹妙药躺在半空。
徐东来张口一吸,如河牛饮水,将那些丹丸尽数吞了下去。
那些灵丹药效非凡,只是片刻,徐东来全身发光,尤其是那一双眼睛,简直是发亮。
“终于能看见了!”
终于重见天日的徐东来,先是哈哈大笑,可不知是想到了什么,笑声快速减弱,他清秀的眉头紧皱,哀声叹息道:“被迫开启羽化体的神通,以后我的路恐怕会越走越窄了。”
徐东来的嘀咕声并不算小,言语中的失落和黯然表现在了他颓丧的脸上。
与苍狼影刃对抗的间隙,南潇回眸扫了一眼,见徐东来老实得不像话,竟然还在犹豫。
平时还算淡然的南潇此时再也控制不住心中的怒火,沉声呵斥道:“还迟疑什么?”
若是在平时,南潇绝对不会这么做。
可现在情况特殊,之前她觉得获胜的关键在于来历非凡的徐东来,所以才拼死创造战机。
结果呢?
徐东来竟然还在犹豫!
要知道,在不远处还有十五头灰狼在虎视眈眈呢!
空中那些风刃和金刀,或许下一刻就会落下!
南潇厉声怒喝,“再不出手,我先杀了你!”
徐东来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神情恢复了坚定,道:“囡姐就是霸道!那我也不能再藏着掖着了!”
话音一落,有紫气东来,飞入徐东来的脐下轮海中。
徐东来不再跪坐,缓慢站起身,还颇为潇洒地挥手掸落兽皮上的灰尘。
一双清亮的狐狸眼,比之远阳还要粲然。
还真有几分矜贵的富家公子气度。
又一根青色羽毛随着苦海的微澜而荡漾而出,看似缓慢,实则迅疾。
在得到两人和十六头恶狼的目光所视的下一刻,青色羽毛遇上东来的紫气,迎风高涨。
徐东来牙关打颤,以他现阶段的肉身和修为,想要施展羽化帝经中的杀招还是太吃力了。
不过他也明白,自己若是再接着防水,真有可能阴沟里翻船。
念此,徐东来强忍着疼痛,手上印法不绝。
顷刻间,又是一只紫色雷鸟自那根羽毛中显化而出。
雷鸟的外貌很像是传说中的凤凰,但并无祥瑞之五彩,周身只紫光缭绕。
挥翅时,在雷鸟的方寸之间,更有雷鸣阵阵。
紫气东来与雷鸟挥翅,直接让苍狼王的苍神之影暗淡。
万物有生克,影子同样会消失。
只要拥有直照的光,且足够明亮。
东来的紫气让徐东来的羽化冥灵威力暴涨,真如烈日当空,荡尽一切黑暗。
在雷鸟的强势普照之下,苍狼王的神通无处遁形。
苍影之刃失去了夜色獠牙,将有消散之势。
南潇顿时觉得自己的压力小了很多,本来还是摇摇欲坠的思空长剑顿时有锋利的锐芒绽放。
第一百一十二章 各显神通
风吹过人生的旷野,闯入眼帘的,可不只是吃草的牛羊。
若无杀生术,怎么去迎接那些虎豹与豺狼?
见苍神影刃变得孱弱,南潇手中的思空长剑乘胜追击.
在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下,手中握着的思空长剑,迸发出强势的炎光,竟真的将有着诡异秘力和硬度的影刃斩断。
除了碰撞而来的火光,更有思空长剑的陨火之身在雀跃。
在小小的方寸之间,有光暴涨,像是在驱逐远古苍神所残余的影子。
“咔吧!”
苍神虚影被彻底驱散后,才传出脆响声。
南潇自己也没想到,哪怕已经闯出深渊,自己的听觉竟然在不知不觉中还是被影响了。
好在没有酿成大祸。
思空长剑清鸣。
神通被破坏,本就有心神牵系的苍狼王受到反噬,眉心中的竖眼流出鲜血。
哪怕是徐东来的羽化冥灵都没给它造成多少伤害,可一个被狼王瞧不上的神桥女修,竟然让它的神魂遭到重创!
它再也无法保持平静,怒吼道:“不可能!”
狼王眉心的第三只眼睛,拥有着非凡手段,是它献祭无数生命才唤来的血液返祖。
在得到这只能够召唤出苍神虚影,且可以让与之对视者陷入深渊的眼睛后,狼王开启了称王之旅。
世间万事万物,没有完美无缺。
苍神之影虽然没有强横的攻伐威力,但其自身却能够让敌人陷入难以挣脱的心障,而后会被剥离无感,只能束手待毙。
可以说,狼王第三目中寄存的苍神之影,是它能够纵横这一带的根本。
比之骨翅更重。
可现在,一个修为低微的人类女子,就轻松走出了深渊心障,破了自己的神通苍神之影!
这对于骄纵惯了的苍狼王来说,是一种致命的打击。
群狼嘶吼连连,它们感受到王的威慑与愤怒,齐齐走上前去,想要撕碎坏了大事的南潇。
“哈哈哈,囡姐囡姐,好样的!竟然那么快就破了狼王的神通,我都差点着了它的道!”徐东来开怀大笑起来,稚嫩的声线冲淡了狼群的怒吼,甚至有些悬在半空的风刃都有些黯淡。
南潇面色更冷,道:“你若再嘻嘻哈哈,我不会再救你了!”
苍狼王眉心第三目闭合,骨翅已经断,似乎已经没有了再战之力。
但向来谨慎的南潇却不敢放松警惕,又主动往狼群中杀去。
搬运己身,先声夺人。
纵神七步起,有猛虎出山。
霸气侧露之余,还有金钟罩环绕,以抵挡恶狼的尖牙与利齿。
弑圣八法紧随其后,九枚杀生钉冲入狼群,直奔修为稍弱的恶狼眉心。
这一切的攻伐手段只在狼王第三眸闭合的几息间完成,让尚在怒吼的狼群还没开始准备,阵型便被冲垮。
刹那间,便有六头修为不到神桥的灰狼被杀生钉凿穿颅骨。
神力全力运转,就连谷雨玄法中的湖光山色都多了几分圣洁,让鲜血化作彩虹。
剩下的七八只灰狼夹着尾巴飞速退后,想要重新与南潇拉开距离。
但好不容易掌控战斗节奏的南潇,又怎么放弃这个来之不易的机会?
控鹤之法又现,化作漫天丝绸。
顷刻间,众鹤回首,其力无穷,甚至可以擒龙。
区区神桥境界的恶狼,自然不在话下。
此时肝胆欲裂、两股战战的狼群,就像是被控制无法展翅高飞的鹤,被擒住岸边无法洄游的蛟龙,呜咽着退后。
若非苍狼王的威慑尚在,恐怕拥有灵智的狼群早也臣服。
火力全开的南潇,真如玉面修罗。
见不容缓,在将七八头恶狼控制住后,南潇又祭出杀招。
弑圣八法中的茧丝形意,随着神力丝线蔓延而去。
本是缠杀的体术,就在南潇臻入化境的运用下,暗缠的秘力丝丝缕缕,侵入饿狼们的眼眸。
清灵经悖行,神力如潮,后浪入侵。
在走出深渊后对清灵经的反思与创造,南潇竟然想通了清灵经的关键,并在战斗中践行思路并验证全新的功法。
恶狼们眸中满是血丝,夜色更浓。
清灵不清灵。
形势急转,南潇手持思空长剑,莲步轻移,一剑一枭首。
苍狼王稳住心神,却发现自己的族群被南潇像是杀鸡一样被一一屠杀,血气上涌,眉心的第三目又要睁开。
雷鸟展翅,声如凤音,苍狼王却只觉聒噪。
方才自己全神贯注去压住神通被毁的反噬之力,让自己被迫遭受人类修者的落井下石。
被徐东来视为杀手锏的雷鸟,威力十分不俗。
不过是一小会儿,苍狼王坚固的肉身上,已经血痕密布。
更有大片的焦黑。
奔雷走火,羽化飞升。
这就是徐东来强行驱动的杀招。
但徐东来到底还是小瞧了苍狼王。
先前断掉的骨翅飞速变小,竟然在半空中化成一把蝴蝶弯刀。
弯刀如有神智,御风而行,尾随着雷鸟,几乎只差一点就要追上。
若非徐东来当机立断让雷鸟自行散去,恐怕他也得被反噬。
不过雷鸟这一散去,骨翅所化的蝴蝶弯刀可就再无对手。
徐东来不得已,只好再次施展帝经中记载的玄法。
一枚沾染着紫气的青羽再现,迎风又长,化作了一头白额猛虎。
“吼!”
猛虎放声长啸,斜锐金之猛,抬爪便抓向蝴蝶弯刀。
“锵锵锵——”
骨屑纷飞,猛虎与弯刀均越变越小。
徐东来无力瘫坐在地,面色发白,但手中印诀不停。
之前一直用神通远攻的苍狼王,竟然放弃了战术,而是站起身来。
苍狼王张开血盆大口,脚下生风。
它要把两次坏了它大事的南潇给吞噬干净!
“两脚羊,我生吃了你!”
这一声大吼,响彻山林。
南潇跃出鲤步,急忙回撤,在逃命的间隙,她回眸看向明明有着强横修为鹤传承却一直被动防守的徐东来,冷声呵斥道:“徐东来,你到底在干什么!”
狼王余光瞥见了不远处瘫坐在地的徐东来,随口便吐出一大团风漩。
风聚成漩,有撕金裂石之威。
还在用神力与蝴蝶弯刀角力的徐东来,吓得面色发白。
“囡姐,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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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三章 禁器
山林中,苍狼王御风而行。
即便是骨翅被断去,眉心第三目暂时被废,它依旧是一尊彼岸境界巅峰的大妖!
而今,它正逐杀之前屡坏自己好事的两脚羊。
在苍狼王看来,能走出苍神深渊的南潇,危险程度远远高于堪称半个羽化神体的徐东来。
神桥与彼岸,修为差距过大。
南潇再如何努力,也不过是苟延残喘。
神虹就在脚下,若真无退路,她就飞上高天。
苍狼王再如何强势,也不会是高空霸主的对手!
但自己更不是!
因此,南潇还是把目光看向了徐东来。
只是徐东来的表现实在是太让南潇失望了。
堂堂羽化帝经的修习者,竟然不会一心两用?
在掐诀战斗的过程中,都不会给自己施以保护手段吗?
徐东来的呼喊就在耳畔,可是这一次,连南潇都自顾不暇,如何前去救助?
就在南潇准备飞上高天,打算在夹缝中寻找生路时,徐东来终于振作了。
“哇呀!气死我了!”
或许真被逼急了,徐东来咬牙从左手手腕处撸下一枚玉镯,并将其抛在半空。
玉镯迎风见长,空中变成一个面盘大的亮白圆环。
与蝴蝶弯刀僵持的猛虎归于羽毛,举重若轻,汇入亮白圆环内。
徐东来身上散发着湛青光辉,抬手便朝着紧追南潇的苍狼王身躯一指。
“轰隆隆!”
隐约间,有青色的神灵自亮白圆环中显化出虚影,震撼降世。
青色神灵顺着徐东来手指的方向,抬手一拍。
能与白额猛虎这一强力羽化冥灵分庭抗礼的蝴蝶弯刀,陡然化作齑粉。
空中圆环抖落无数青光,杀气腾腾的苍狼王瞬间就被压得匍匐在地。
转瞬间,苍狼王的大半个身子,被拍成了肉泥。
这一击真如石破天惊。
狼群的残尸被轰成碎渣,就连拥有苍狼血脉而肉身坚固的苍狼王都差点沦为肉泥与血沫。
但这是有代价的。
似乎是耗尽了力量,徐东来脸色苍白,光洁的额头上满是汗珠,就连那些兽皮都有些黯淡。
南潇心神不定,她刚才距离那些青光,只有数步之遥。
像是路经死门关。
被溅了一身血的她,看到身前的狼王仅剩一颗头颅后,强忍着恶心,谨慎地走上近前。
她要确认危机是否真的彻底解除。
徐东来祭出的玉镯威能十分强大,那道虚影有如神临,竟让悬崖上的地皮都被削低数丈。
高空上的风吹散尘土,将战况重新送回生者的眼帘。
哪怕骨翅齐根被折断,后半身被一寸寸碾碎,狼王宁死不屈。
眉心竖眼滴血,狼王的头颅仍旧是望向天空。
上空的玉镯一击而成,重新回落至徐东来的手腕。
南潇回眸凝视地下的狼王头颅,心有余悸。
突然间,又一道风漩从苍狼王的残缺大口中飞出。
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苍狼王的肉身仍有本能残存,余威尚在。
原本只是青白色的风刃现在竟然散发着浓郁的血光。
南潇脚踩鲤鱼步伐,快速避开。
可是那一道风刃竟然又一次回旋,继续向她头颅斩去。
苍狼王到底死了没有?
南潇心中焦急,但思路并不凌乱。
山川湖海化作眸光,只需一眼,便可平定风波。
在南潇的视野中,能看到苍狼王眉心竖目依旧在流血。
可在血肉模糊的缝隙中,苍狼王冷漠无情的眸子里,还有黑色神光残留。
拼了!
南潇咬牙坚持。
近来她屡屡受挫,修为上的桎梏本就让她有些心烦。
如果连一只剩下头颅奄奄一息的苍狼王都打不过,那她还有什么资格去复仇?
羽化神朝的恐怖程度,远远大于苍狼王。
念此,南潇手中的思空长剑越发嘹亮,双刃似乎已经开封,火石材质却有寒光凌厉,望之胆寒。
回首上撩,在千钧一发之际,将只剩微末神力维持的风刃斩断于半空。
随后,南潇宛若游龙,提剑刺向苍狼王的眉心竖目。
“噗呲——”
在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下,思空长剑顺着先前的伤口,狠狠插入苍狼王眉心竖眼中。
“咣啷!”
匕首似乎被颅骨抵住,苍狼王眉心竖眼中残留的几丝黑色神光被南潇的思空长剑强势搅碎。
先前被南潇斩断血色风刃,残光在空中炸开,腥臭至极。
狼王三只眼睛全都黯淡,陷入永恒的死寂。
在南潇的山川之眸中,直到现在,苍狼王才算是生机尽灭。
————————————
此间事了,山川迂回。
察觉到南潇的打量目光,已经恢复少许力气的徐东来傲然抬头,吃力地站了起来。
指着被南潇用长剑补刀彻底毙命的苍狼王,徐东来有气无力,道:“开玩笑,囡姐你的补刀纯粹多余。我都把压箱底的杀招拿出来了,它就算有一丝苍狼血脉又能如何?就这么跟你说吧囡姐,我虽然还没有传承圆满,羽化帝经只修习了轮海卷和道宫卷,但真不是所谓的妖族能够比拟的。哪怕是一头血脉浓郁的苍狼来此,我也能让它吃不了兜着走!再说了,小爷我起码算是半个羽化体,寻常的妖物压根入不了我的眼,在我们徐家,连看门拉车的资格都没有……”
说着说着,徐东来愈发得意,可在发现南潇身上的血和冰冷眼神时,他竟然打了个哆嗦,软绵绵地低声询问:“囡姐,你不会落井下石吧?毕竟我才刚刚救下你!”
“你确定不是我救的你?”
南潇抬眸,龙章凤彩。
而后,她指着徐东来手腕上的玉镯,道:“这就是你一直藏着,死到临头也不愿使用的保命手段?”
“对的,这是一位很宠爱我的三叔公,亲自祭炼而成的禁器,并在其中封有三叔公全盛时期的神力,可动用五次。”
紧接着,徐东来又低声补充道:“现在还剩一次了,要不然我之前也不会一直不想用。”
南潇凝眸,虽不言语,但眉眼中的审视让徐东来不自觉地想要说出更多内情。
“哎呀,都怪我之前太托大了,那三次机会,都被我用啦杀雷鸟、老虎还有一头长舌青蛙上了!我没想到南岭竟然这么危险,每一只彼岸境界的妖怪,都有着诡异的力量,跟书中说的,完全不一样!”
南潇走到苍狼王的残身旁,抬头又问:“你之前跟苍狼王谈及的述道论本,是什么意思?”
第一百一十四章 如此棋局,绝望画卷
悬崖上,高空的寒风将血腥送离。
若非被深深剖开的地皮和苍狼王的残破头颅还在近处,否则之前的厮杀真有可能被时间抹去。
一身血衣的南潇长身而立,凤眸清亮,不容拒绝。
徐东来努力站起身来,稚嫩的漂亮面容上,闪过一丝苦涩:“囡姐,这个还请容我不能告诉你,怕你知道真相后会绝望。”
他轻轻摩挲手腕处的玉镯,虽着兽皮,但气度稳当,颇为矜贵。
“下注者,因何下注?为何下注?”
“中州羽化神朝、南岭妖皇殿,还有哪方势力?”
“玄芒古城中的所有人,包括三丈青天和二层红楼,都是棋子?”
南潇漫不经心地擦剑,却接连发问,直指问题关键。
她的目光锁定在徐东来的身上,身子虽然放松,但做好了随时出击的准备。
“囡姐,别为难我哦,否则我可不介意杀了你哦——”
徐东来不太满意南潇说一不二的强势,狐狸眼微眯,言语中带着明显的威胁。
南潇嘴角微扬,道:“三秒。”
看到徐东来仓皇掩饰自己失态,南潇又出言让徐东来的掩饰全部落空。
“你没有神力了,并且——那个禁器,只剩最后一次机会。先前你迟迟不动用禁器,除了舍不得,更多的是没有把握对吧?从你祭出那个玉镯再到青羽虚影出现,至少要有三秒。我相信你还有后手,但真的要跟我拼一把运气吗?我敢站在这里跟你慢慢聊,是因为我敢拼。你身价千万,值得跟我这个一无所有的赌徒,赌上一把吗?”
南潇声音清亮,语气轻柔,让人有如沐春风之感。
可徐东来并不这么觉得。
年岁尚小的他,心智并不纯熟,很快就被南潇晃住。
“囡姐,你赢了。”
徐东来就自己“偷”听来的见闻,一股脑儿全都说了出来。
“如今的玄芒古城,早就被封禁多年,被强大的圣贤施展大神通,与南岭的八千里地熔炼为一界,寻常域门难以迈入。”
“听我家三叔公所说,妖皇殿、神朝、西漠佛国的一些至强者寿命濒临尽头,想要寻求长生法。而轮海秘境作为生命之轮的储藏之所,堪称命之基,故而他们便想要重演棋局,想要将各种道经的起始轮海卷作为柴薪,在一方狭隘世界中,以养蛊的方式,探求几种帝经轮海卷的潜能……”
“我现在想想,似乎当初三叔公是故意让我偷听的,这样的话,徐家的《羽化帝经》便已入局。不过我应该并不是唯一一个,毕竟我只是一个半成品……”
“除了羽化神朝的皇亲贵胄和徐家所掌握的《羽化帝经》,西漠的须弥山之国,也有僧侣带来了《佛经》。佛经的创始者也是一位大帝,比羽化大帝还要久远,在长生之路的研究比较倾向于信仰,只不过也有人觉得轮海秘境中存在过去和未来两种苦海,故而一贯超脱的僧侣们,早就顺势入局。我猜测,继承佛经轮海卷的佛子,就藏在玄芒古城中!”
“除了《羽化帝经》和《佛经》,还有妖皇殿的《妖皇经》。”
“妖皇,百万年前的无上强者,由一只孱弱的白兔逆天化龙,最终证得极道果位。因此《妖皇经》有着化腐朽为神奇的非凡威能,这也是为何神朝和佛国要与妖皇殿对赌的原因。他们都希望能够借助对方的大帝经文,寻找到一条新的长生路。当然,或许也存在一些私心,他们都想证明谁的大帝经文,在轮海秘境中堪称最强。”
南潇没有打扰,她更像是个倾听者。
只有偶尔在徐东来扯得偏题后,才出言拉回。
“如何去验证谁是最强呢?那些至强者,目光为何还要关注一些修为低微的人?”
南潇又问,她不明白翱翔九天的苍龙为何要俯就地上的蚂蚁。
“这个我也问过三叔公。恰恰是他们走到最高,才寻不到新路。千里之行,始于足下。越是凡人,对法的第一知觉就越是灵敏。”
徐东来一边解释,一边继续为南潇摊开绝望画卷。
“玄芒古城和南岭八千里地之所以被绝天地通,彻底隔绝于世,原因就是,无论神朝、佛国还有妖皇殿,都不敢冒着宗门传承外泄的风险。但他们为了寻找到生路,只能借由棋子,去互相验证和推演轮海道法。我们都是棋子。最终棋手在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后,便会将棋局毁去。除了少数人,一切痕迹,终将被抹杀。”
南潇目光凝重,她觉得自己无意间闯入了一处寒潭。
静水流深,恶浊层涌。
“囡姐,绝望吗?后悔知道这一切了吧?”
徐东来嘴角溢出苦笑,他自己也不敢保证作为半吊子羽化神体的他,是否能活到最后。
“苍狼神献祭时祭拜的神灵是哪一位?妖皇殿的伟大存在?还是另外一位下注者?”
南潇话题突然转变,她想起了深山草原上的恐怖尸山。
一直口若悬河无所不知的徐东来竟然卡了壳,在一阵抓耳挠腮后,才小声说出了自己的猜测。
“应该与东荒或者北原的太古种族有关,据说有些古族同样出过极道至尊级别的古皇,就算不是,也为圣贤。我猜测,他们可能也来此下棋了……”
南潇拧了拧眉心,今天听到的消息实在惊人,甚至让她涌生出绝望。
不过很快,南潇就恢复过来,道:“若是中州羽化神朝、西漠佛国、南岭妖皇殿、东荒和北原的古族均来此下注,那肯定会布下各自传承吧?而且战斗若是只局限在部门传人上,就不会绝天地通。既然要养蛊,自然兼容并蓄,无所不包……”
说着说着,南潇的眼睛越来越亮,竟有强烈的战意。
她强忍着雀跃,胸有成竹地问:“这是不是就意味着寻常修者,也可以通过运气或者厮杀,夺得帝级经文?”
徐东来没想到南潇的思觉会敏锐到这种程度,但话已经说出来,自然不会再藏着掖着,索性破罐子破摔,直接点头。
“我救你性命两次,作为回报,我要学《羽化帝经》轮海卷!”
南潇掷地有声,语出惊人。
言辞中的凿凿之意,可砺石烁金。
徐东来哑口无言。
山林一时间都寂静了。
高空有金雕盘旋,送日落西。
第一百一十五章 总有天高
高天上的风似乎是因为听到了南潇的话,全都止步屏息。
帝经,记载了一位人道至尊的毕生所得,堪称世间无上珍宝。
哪怕只是得到其中一卷,对修者未来的修行都有极大的帮助。
相同境界,修有大帝级别经文的修者,在神力凝实和道法运用上,绝对占据绝对优势。
除此之外,帝经更是可以帮助弱小宗门在养精蓄锐的沉潜之后,在合适的机会展露锋芒,从此飞黄腾达,顺利跃升至一方修行圣地或者世家豪门。
羽化神朝是雄踞浩瀚中州的巨龙,无论是皇亲贵胄还是将军武侯,抑或是无冕之王的徐家,都持有《羽化帝经》,甚至不止一部。
于是,强者恒强。
无上之后,更是有上。
想到未来的道路会因复仇变得极为艰难,南潇必须让自己不落人后,从而在将来不弱于人。
虽然南潇相信没有最强的法,只有最强的人,但那都是相对的。
君子善假于物。
好风凭借力,送她上青云。
于是南潇才会出言向徐东来索要《羽化帝经》的轮海卷。
一定程度上来说,南潇的要求并非无的放矢。
帝经诚可贵,生命价更高。
年岁虽小却心智早熟的徐东来此时只能无奈耸肩。
在长长叹了一口气后,他缓慢摘下玉镯,将之往上一抛,郑重道:“囡姐,我徐东来绝非忘恩负义之人!这次你救我性命,就像是深渊中的一束光把我照亮,实为大恩!我别无他物,大帝经文更是不敢轻传,否则将来清算时……”
徐东来稚嫩的小脸上,多了一丝苦涩,而后又沉声解释:“此方世界绝天地通的原因就是为了避免帝经外泄!哪怕你侥幸没死在棋局中,但将来在清算时,你必定会死!”
高空之上的风就没有听过,可南潇此时却感觉浑身冰冷。
还算知恩图报的徐东来缓缓摘下玉镯,故作轻松地开口:“思来想去,就只能把这个禁器送予你了。其中还剩一次使用机会,相当于化龙巅峰境界的全力一击。只是在这一盘棋局中,并没有跳出棋局的威力。所以囡姐,继续努力吧!”
徐东来蹲下身,将手镯轻轻放到一侧的空地上,回头看向南潇。
年纪不到十岁的男孩却有着一双严肃的眸子,他的语气真诚,鼓舞道:“一定要努力活过这盘棋局!”
在南潇持剑戒备之时,徐东来都没有站起身,而是从拼接的某一块兽皮中飞速取出一块玉石。
玉石始一出现,其上就有玄秘的纹路在闪烁。
“囡姐,怕你变心,我先走了!期待下次相见。若再有来日且你心意未变,我会给你想要的!”
“想要的——”
“要的——”
“的——”
高山上,回音阵阵。
身穿兽皮的徐东来与那块玉石一起,消失于虚空中。
“那就是传说中可以沟通天地横渡虚空的域门吗?”
南潇感知空气中尚未淡去的神纹余波,揣摩道:“看这波动,应该不算,估计是玄玉台吧,可以横渡数千里。”
“希望他不要再回来了。”
“希望他没有灵丹妙药了。”
“希望他之前说的全都是假话。”
暮色里,一直强撑着的南潇终于坚持不住,绝美的面容上尽是霜雪的疲惫。
频繁使用金戈锐明斩的双倍增幅,对自身的负荷极大。
要不是南潇咬牙强撑,恐怕她早就脱力了。
走到恶狼殒身处,南潇祭出储物玉瓶。
被鲜血染红的赤色砂砾上,静静躺着苍狼王的头颅。
眉心中的竖眼早就被南潇戳烂、唯有狼牙和头颅里的内丹还算完好。
苍狼王的大部门尸体全都被轰烂,就连那一对骨翅化成的蝴蝶弯刀,都在之前的战斗余波中化成了齑粉。
至于那些实力本就不强的灰狼们,如今更是连渣都看不见。
这让南潇有些惋惜。
储物玉瓶内空间并不算大,仅有十丈,收下一个高有两丈的苍狼王头颅绰绰有余。
南潇估摸着,虽然躯体并不完整,但应该不会距离五千的功勋点太远。
算来,南潇这一次前来南岭,除却采药炼丹,只收获到两头命泉境界的灰狼全尸、苍狼王残缺的头颅、由老铃鹿王相赠却至今没发现用处的青色草籽……
似乎没有别的了。
再回首,南潇将目光放到了之前被徐东来轻柔放在地上的玉镯。
玉镯呈白色,做工一般,材质却很莹润,甚至可以感觉到神力在快速恢复。
虽然外表简单不算华美,但作为禁器,可完全发挥出徐东来三叔公那位化龙巅峰修者的一击之力,威力自然不同凡响。
至少在南潇的认知中,人体秘境有五个,分别是轮海、道宫、四极、化龙以及仙台。
南潇虽然不知道化龙秘境与轮海秘境有何不同,但她却深知化龙巅峰境界的修者能发挥出什么实力。
至少,身具苍狼血脉且修为高达彼岸巅峰随时都有可能突破道宫的苍狼王,在玉镯之前,都不堪一击。
南潇性格谨慎,仔细用神力摸索几番以确定没有危险,最后才将之带到右手手腕。
在此过程中,她成功摸索出禁器的使用方法,就是单纯用神力在禁器上烙印以获得掌控权。
禁器玉镯还有两次机会,换句话说,或许能拍死两个玄芒城主。
再不济也能轰杀十多头苍狼王。
得到一门杀手锏的南潇并没有放松警惕。
在听闻徐东来关于棋局的描述后,她甚至更加不安了。
更何况,高空中此时还有金雕飞旋,南潇不敢赌。
随后,她服用自己炼制的养血丹、蕴气丹和几粒疗伤丹药,恢复一些力气后,迅速驾驭神虹,离地三尺,往其他山林飞去。
在寻到一处有雀鸟叽喳枝叶簌簌的竹林,南潇巡视周边并无为先后,才放下紧绷已久的心神。
南岭多妖,若不小心翼翼,随时都有可能被突然暴起的妖兽或者恶虫偷袭。
因此南潇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万幸的是这一带之前都被苍狼王清剿过,余下的都是些凡兽。
寻到一处干净的山洞,南潇先是换掉血衣,在用谷雨中的清澈灵水清洗干净身子后,她才疲惫地躺了下来。
看着山洞中的钟乳,身体放松,目光迟缓,思绪飘忽。
就在南潇放下所有顾虑后,紧绷的丝弦骤然断裂。
能让南潇的攻击和防护全都增幅的金戈瑞明斩也是有缺陷的。
若是偶尔使用,那么这些副作用并不算什么,顶多就是精神疲惫一些罢了,很快就可以修整回来。
可南潇先前的战斗太久了——
久到她杀死十余头恶狼。
久到她走出了深渊。
久到她与苍神影刃角力。
久到她等到了徐东来的杀手锏。
……
……
……
而今,南潇一朝放松,压抑许久的副作用终于爆发。
犹如九天落木,虽钝却重,凡触皆枯。
南潇蜷缩着身子,头疼欲裂。
她脑海中不断回想年幼时哥哥唱给她听的歌谣,紧紧阖上了眼。
囡囡啊,不要慌。
生死有常,百战成王。
疼痛与悲伤,只是成长资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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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气候湿热的南岭中,冬天似乎只是书本上空泛邈远的寥寥几笔。
可如今,在南岭八千里地的边缘,一座山谷内竟有白雪皑皑。
自玄玉台荡开的虚空神纹中,有一个身穿兽皮的漂亮男孩摔落。
正是之前怕南潇落井下石的徐东来。
徐东来虽然年幼,对南潇也有一定的感激之情,但他并不憨傻。
他绝对不会在自己神力枯竭的情况下,与所图甚大且杀伐果断的南潇同行。
因此徐东来才舍得消耗一次玄玉台的使用机会,将自己传送到事先标记好的安全地域。
看上去平平无奇的兽皮,此时却有暖色红芒萦绕,自行抵御雪山上的严寒。
名为徐东来的男孩,在恢复部分神力后,一枚青羽化作灵雀,往北而飞。
找准了方向,徐东来裹紧了身上穿着的兽皮衣裳,继续远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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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月松间照。
清泉幽幽,凉风咕咕。
一处寂静的草原中,尸山高垒。
正是先前南潇发现的狼群祭天处。
一只幼狼哀嚎着,双爪都是鲜血,艰难地从羚鹿尸堆中钻出。
被困尸骸多日的幼狼终于脱困,先是跪地叩天,再抬眸望向一座高山。
它目之所向,正是先前苍狼王殒命之所。
皓月低悬,高天将明。
幼狼没有耽搁,叼起一根比它脑袋还大的骨角,冲入越来越远的夜色。
第一百一十六章 青云落
有远光自天外来,照入山林。
影影绰绰间,皆是生机,春意盎然。
神虹铺展于脚下三寸,南潇健步如飞,四野澎湃的绿植犹如海浪。
在返程的途中,南潇再次前往曾有青云雀鸟栖息的山岭。
一别数日,风光依旧明秀,但也有不同。
南潇发现早前自己布下的陷阱和那一片醉仙粟米地,都被荡除。
大地之上,有三道鸿沟,像是雀爪的形状。
痕迹并不算旧,应该是近期发生的。
南潇采山川清灵之气化入眼眸,定风平波,感知着抓痕上余留的气机。
恍惚间,一尊气势滔天的身影在南潇的山川眸光中浮现,双翅横张,可遮天蔽日。
更有巨爪直探,似有撕裂虚空之勇。
南潇猛地闭上了眼睛。
又是一只实力惊人的大妖。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对南岭的危险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这里就是多妖的南岭。
曾经南潇横跨万里都不曾遇到多少妖兽,可如今在进入南岭地界的短短数日,就接连发现境界高深的大妖。
在她的推演之下,先前在眸中化生的身影,修为绝对超出神桥境界。
其实力,或许,不弱于苍狼王。
脚下再次溢出神虹,南潇没敢逗留,正要离去。
却心神于刹那间绷紧。
一种玄之又玄的危机感自背后传来,肌肉都在战栗。
南潇相信自己的直觉,纵神七步陡然展开。
鲤鱼打挺,神虹贯日斜飞。
“唰!”
竟有一只利爪从虚空中浮现而出。
留下三道爪痕且被南潇用眸术观测到的大妖骤然出现。
利爪犹如钢枪,撕裂虚空,来到了现实中。
在利爪之上,有呼啸的风声和锐利的寒芒,犹如猛虎般,直奔着南潇的心脏而去。
若非南潇近乎本能的逼退,恐怕此时已经被烈风扯碎。
可即便如此,南潇的左肩依旧被寒芒所伤,大片血雨挥洒。
炎拳自掌心来,火焰顺着手臂攀升,灼烧伤口。
南潇快速吞下数粒疗伤的丹药,金光又一次瑞明于外,眸中更有山川再聚。
目之所及,是一只雀鸟,体型不算庞大,约有一丈。
周身布满青色羽毛,上有明灭不定的风旋,如同祥云。
光看相貌,跟南潇之前设置陷阱诱捕到的青云雀很是相似。
但又有一处不同。
寻常的青云雀,是没有脚的。
可是面前这只杀气腾腾的雀鸟,又有着一只可以撕金裂石的巨爪。
毫无疑问,跟因献祭得到天眷,背生骨翅且眉心纵目的苍狼王一样,刚才差点让南潇殒命的这只青云雀也有着非凡的机遇。
异化或者说返祖的方向,是传说中的神兽——
毕方吗?
前些年里读过的书极大开阔了南潇的视野,增慧启智的同时,也让南潇对当今局势有了一定的判断。
经几方势力联合,施展大神通布下棋局,绝天地通后,南岭八千里地,犹如蛊盅。
其中,无论是苍狼王还是青云异雀,皆是第一阶段的胜者。
南潇有些无奈,她没想到自己的运气会这么差,接二连三地遇到无法匹敌的妖兽。
青云异雀凭杀意而来,一击不成,大有卷土重来之势。
它眸光深邃,拥有着不弱于人的智慧。
在南潇避开它的利爪之后,青云异雀又一次消失。
但南潇并没有因之放松警惕,心中的危机感更加浓重。
山川之眸中,望不见生机。
风没有了源头,不知来处。
漫天皆是青色爪痕。
稍有不慎,南潇必然身首异处。
在生死攸关的时刻,心中似有微光亮起。
在高崖险涧上观望铃鹿飞渡之后,南潇对纵神七步中羚羊形意的认识更上一层。
古书中有云:“羚羊夜宿,挂角于树。脚不着地,以避祸端。”
而今,在青云异雀铺天盖地的风刃之下,在肩膀被烈火灼烧还有疼痛的生死存亡之际,南潇的脑海中又浮现出前日在高山上所看到的场景。
一时间,南潇的脚步,从古书人云亦云的字斟句酌中走出,站在了那一日被铃鹿们飞渡的峭壁之上。
风在吹,高天低垂。
难以看清源头的刀刃那就不去看清。
既然明晰自己是那些杀机的终点,那么就让自己抽离。
以此来让风回归起始,重新漫无目的。
在看出这一关键后,青云异雀的攻击虽然危险,但南潇开始试图把控战斗节奏,最后竟然真的在漫天的风杀漩涡之中,精准寻到渺茫的那一线生机。
那是年老体衰的铃鹿,在悬崖峭壁之上挺直脊梁,为所有幼小同族们架起通往新生的桥。
虽然架桥并不是总能成功,但南潇也在不断试错。
过程中,虽然偶尔依旧会受伤,但南潇心外无物,步履不停。
拼着以伤换命,南潇以青云异雀的攻击视作炉火,逐渐将羚羊挂角融为自身的本能。
慢慢的,南潇运转烈火以焚烧伤口的频率飞速降低。
当她还没有因失血而死之前,青云异雀的风再难企及此行的终点。
终于,纵神七步中的羚羊挂角被南潇彻底掌控,那座生命之桥更是被南潇融入骨髓之中。
下意识的辗转腾挪中,便有着羚羊挂角的飘逸和轻灵。
且每一次落下的脚步之中,都蕴含着可以背负起新生的磅礴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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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久之后。
南潇傲立于空,眸中山川厚重,尘土不加身。
风停了。
碧色火焰虚浮在青云雀的双翅之间,引而不发的风声让火光瞬时冲天而起。
坚硬的鸟喙与利爪,都有道道寒芒涌起。
“人类,你好大的胆子,竟然如此小瞧于我!”
果然,这只腹生利爪的青云异雀并非只是一头空有修为的凶兽。
如苍狼王和老铃鹿王一样,青云异雀的人性大于兽性,可以口出人言,已然有了不凡的智慧。
青云异雀的声音有些特殊,像是无数根丝线拴紧后弹奏的乱鸣,但南潇却能体会其中意思。
南潇额头出汗,身上的伤口还有着被烧焦的煳味。
虽然不惧,但南潇并不想被迫用掉刚得来没多久的杀手锏。
压住心中的怒火,南潇忍着疼痛,淡然解释道:“青云之王,我并未小瞧你。”
“那就老老实实让我吃了你!”
青云异雀并不满足南潇的解释,凶相又现,张开足有面盆大小的鸟喙。
犹如一面破了的大鼓。
一股强大的吸力平地而起,让先前还能游刃有余躲避风刃攻击的南潇动弹不得。
顷刻之间,飞沙走石,皆入青云异雀的血色鸟喙之中。
南潇被迫抬头,竟然在青云异雀的胃袋中看到成山的野兽尸体,其中不乏凶禽异兽,更有人族。
甚至于,南潇还瞥见了数十只没有脚的白色青云雀。
同族相食!
南潇彻底绝了越阶战斗的心思。
玉镯腾空,一尊神灵自虚空走出,遥遥抬掌。
南岭八千里地,此间山林,有风被禁绝。
青云荡落。
第一百一十七章 回玄芒
月光独照高天,华光抖落群星。
清风又起,山林寂静无声。
南潇轮海神力奔涌,藏身的山洞中一片明亮。
吞下昔日里炼制的疗伤丹药,血液在神力的滋养下缓慢滋生。
可这样终究还是太慢。
南岭多妖,危机层出不穷。
更觉时间紧迫的南潇,取出一株珍藏许久的灵药。
是一朵盛开了千百年的莲花,名为碧玉雪莲。
通体晶莹似冷玉,大如银盘,圆若满月。
南潇没有犹豫,直接运转小千冶,以己身为鼎炉,纳雪莲为大药。
苦海翻涌,波浪滔天。
玄冰凝练且青玄,生命之轮上的裂痕沾染上荧光。
在那九阶神桥之上,纹路向不知处的虚空伸展,似乎想要寻找彼岸。
只是虚无并非无边无际,一层看不见却摸得到的高墙立在苦海的四野之外。
体质的缺陷被具象,正是苦海的枷锁。
若打不破这一层桎梏,南潇此生彼岸无望。
只可惜,纵使年份在一千五百年的碧玉雪莲,其中蕴含的非凡生命精华都无法帮助南潇突破此境。
南潇像是早有预料一般,将寻不到彼岸的神纹回收,生命精华部分落入苦海,部分回馈于自身。
时间缓缓流淌,山洞中的青光逐渐黯淡。
伤口处被烈火焚烧的疤痕褪去,皮肤重归细嫩。
在长舒一口气后,南潇缓缓站起身,像是一棵刚经过风雪依旧挺秀的树。
推开山石,伤痕尽复的南潇决意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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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天明月,离云三丈。
南岭八千里,峰岩叠嶂。
山外的虫鸣阵过几阵,归鸟飞回数轮。
南潇驭空踏空,离地两尺,翻过了一座又一座高山。
又一个正午,她停下了脚步。
悬泉瀑布,飞簌其间。
更有肥美鲤鱼逆流而上。
瀑布的落点,是一处寒潭。
寒潭幽深,泛着朦胧的雾气,且呈紫黑双色。
纵使南潇施展金戈瑞明斩的双倍增幅,穷尽定风波的目力,也难以望穿。
南潇在路过时觉得一阵心惊,更是旁观到三只穷凶极恶的头生独角的大蟒接连陨落于寒潭中。
每一只独角大蟒的实力都比苍狼王还要强势数筹。
可偏偏在这片寒潭中,没能走蛟化龙成功。
也就一个呼吸,鲜血开始在水潭中四散。
但随着瀑布急流淡去,转瞬就没了颜色。
远远遥望的南潇暗自心惊。
水潭下面的恐怖存在,实力强大到难以想象。
即使南潇现在目力惊人,能明察秋毫,但依旧不能竟全功。
隐约看到几片寒光烁烁的鳞片折射起彩虹光辉。
瀑布鲤鱼跃,深潭吞恶蟒。
飞流截天光,逆旅欲回航。
深知实力有限的南潇果断后撤,断去越过龙门的念想。
她有自知之明,在实力没有变强之前,不可主动招惹恐怖存在。
未来注定要令人绝望的棋局,至少在现阶段,还是维持原样最好。
这一路踉跄前行,世界很大,能回去便是凯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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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亘了万古岁月,荣枯无数次,玄芒城依旧站在那里。
离开了月余,再次回到人声鼎沸的凡俗世界,南潇恍如隔世。
短暂的休整之后,南潇直接找到城主府。
曾在二层红楼揽下的淡金色徽章,如今已经变成了青翠欲滴的绿玉。
兵长李天保在听到侍卫的传话后连忙动身,凭着对古城的熟悉,抄近路以后发先至。
快步走到南潇的身边,李天保英俊的面容满是笑意,道:“南潇……我现在应该是叫你姑娘还是少侠呢?”
南潇并没有谎言被拆穿的赧然,嘴角微扬,坦然道:“名字只是称呼,天猫大哥直接唤我南潇便可。这次前来还请帮忙兑换奖励。”
“哈哈,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李天保哈哈大笑,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开怀了。
“嗯,这次完成了之后很不错!既然你已经揽下了这个任务,是可以直接在悬有斩妖天榜的地方兑换的。你想直接去城主那里兑换,还是要去回二层红楼?三丈青天我也有路子,可以带你去引荐。”
“城主那里吧,天保大哥,能否带我去见城主?我有事想向他请教。”
“哈哈哈,一般来说,很少有人会有这个机会的,但是你一来就近乎完成了两项任务,城主一定会乐意见你的,我这就带你去!”
接过南潇的徽章与盛放苍狼王头颅和青云异雀尾仅剩尾羽的储物玉瓶,李天保小心翼翼地双手捧起,然后让南潇跟紧自己。
一别便是大半年。
这半年中,李天保并没有虚度,修为有所突破,已经晋升神桥境界。
他化作一道长虹,带着南潇,直奔城外的一座矮山上去。
矮山外有高楼,那是锁妖高塔。
越是往外飞离,越能感受高天的压迫。
路途中,经过三丈青天,南潇刚好能看到那几重院落。
一盏茶的工夫,李天保停下了神力输送。
似飞鸿落地,如踏雪泥。
南潇抬头望去,一窥城主府真容。
树上有几朵梅花在无声绽放,散发出悠悠的清香。
简陋的木屋中有一个青年男人缓步推门而出。
直到现在,南潇才看清楚了独掌玄芒古城的城主模样。
面若粉团,眉如细柳,薄唇似刀。
明亮的眼窝深陷,鼻梁流其间。
身穿紫色缂丝流苏袍,腰上系有一块绿光莹润的通灵宝玉。
怎一个矜贵了得!
“城主,我把南潇姑娘带来了。”
玄芒古城的城主并无倨傲,朝着南潇微微点头。
随后,接过储物玉瓶,慢慢悠悠地对着苍狼王的头颅点评起来。
“苍狼王的内丹凝实浑厚,这畜生到底是困在彼岸境界巅峰数年了,竟真让它窥见几缕成就非凡道宫秘境的契机,甚至可以接引到某一尊妖神入主道宫。小姑娘你还真是走运,否则等它突破,后果难料。头颅保留还算完好,眉心异目被破坏,失去价值。有点可惜了,若是你能带来完整的肉身,提炼出一丝苍狼精血……”
李天保在旁边一脸敬佩地看着城主,眸光灿若星辰。
香气萦绕左右,不知源头是城主还是梅花。
第一百一十八章 苦寒
抬起手,将玉瓶斜举,正对着日光。
玄芒古城的城主管中窥豹,又说起那一枚青羽。
“南岭要变天了,无论是通过祭祀获得神灵秘力的苍狼王,还是突破先天血脉枷锁,正在向着神兽进化的青云雀,都是只刚刚泛起的涟漪。”
毗邻南岭,玄芒古城并无严寒,梅花依旧散发着芬芳。
只是城主的面容却很是苦涩。
许久之后,南潇终于主动出言,打破了有些悲伤的氛围。
“请问城主,这些可以兑换多少功勋点呢?”
“考虑到南岭近来的变化,再加上苍狼王残目和青云雀鸟的尾羽成色均算不错,大概可以兑换四千二百吧。小姑娘,见你是第一次完成任务,初来乍到,我帮你补一些。五千,刚好可以帮你解决燃眉之急。”
南潇有些意动,说实话,她自己也没想到过会兑换到五千的功勋点。
与自己非亲非故且在玄芒古城数十万人之上的城主,竟然会这么帮自己?
“谢过城主好意,只是我现在想磨炼自身,所以……”
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南潇想要拒绝。
“我意已决。”
玄芒古城的城主语气虽然轻柔,但不容拒绝。
“你的经历我也有过。我们并不是天之骄子,只能一步一步地通过努力,通过去拼命为自己赢得一线生机。你困在神桥境界相对来说有些久了,若无意外,恐怕你真的将一事无成。大半年前,你脱离青崖福地来到这里,为的恐怕就是斩妖天榜上的那些奖励吧!”
果不其然,玄芒古城的城主已经知道南潇的来历。
玄芒古城并非安逸,它也有背后的运行逻辑。
如今,即便是古城早已与南岭的八千里地被超然势力设局,绝天地通,自成一界,但依旧可以与外界传递一些信息。
“作为城主,肯定要做一些地主之谊。”
“作为前辈,也该为后辈做一些指导。”
“作为人族,更要共同奔赴斩妖道路。”
自始至终成熟的话语都很平静,但字字句句皆有铿锵之意。
熊熊热火与永不服输的斗志,唤醒了埋藏在南潇和李天保这两位听者血液内那些远祖的昂扬灵魂。
不可否认的是,虽然不知道城主的话语中有多少虚假成分,但南潇确实体会到了一种激昂的热血。
壁画与旧书,是历史演进过程中的基石。
在整片北斗人族的漫长岁月中,无论是正传还是野史,那些文字或者绘画所记录的故事,都描绘了远古的人们是如何筚路蓝缕,一步一步从被圈养的肉食,成长到可以与邪神、圣灵、古族和大妖平起平坐的人族。
弱肉强食,先祖最开始从其他的生命源地来到北斗,被当作鲜嫩可口的两脚兽圈养。
若非后来有两位人皇逆境突围,带领人族从积弱走向繁盛,那如今的北斗早已是妖魔的国度。
即便是在南岭中遇到了像老铃鹿王那样较为和善的妖族,但那样的存在,终究只是少数。
北斗这颗生命源星,自古以来,底色都是红色。
不过,这些都与南潇没有多大关系。
在她有限的认知中,与自己敌对的只有羽化神朝的当权者,以及害死自己哥哥的那几位将军。
无论是人族还是妖族,甚至是自神话时代流传至今的古族,弱肉强食本是其发展规律。
人类以妖兽为食,和妖族以人类为食,本质上并无多大差距。
最大的区别就在于谁的实力更强。
当然,这一切南潇并没有直言不讳,与玄芒古城的城主说清道明。
她只杀拦在自己路上的该杀之人,或者妖兽。
花开无声。
四溢的香气却证明了它一直存在。
“南潇在此谢过城主。”
城主安然承受南潇的道谢,随后又慢条斯理地问道:“你来找我,应该是想向我咨询,怎样将兑换而来的功勋点的功效,发挥到最大吧?”
南潇点头。
“斩妖天榜中,虽然有很多对修为突破有所帮助的灵丹妙药,但是现阶段,针对你因自身体质而迟迟无法突破境界的情况,据我所知,天榜上,只有草还丹能解决这一问题。草还丹分为三个级别,大中小。服用小还丹的话,有三成概率帮助你顺利突破彼岸。中还丹五成,大还丹七成。而你现在只有五千个功勋点,其实就只有一种选择。”
停顿片刻之后,城主的目光平静得像是一片湖面,淡然望向南潇,沉声道:“不过这种选择我并不太建议。是药三分毒,三成概率和五成概率并不是意味着我服四颗或者是两颗就一定可以突破。况且,如果就算侥幸得以突破,但小还丹和中还丹的帮助,无疑是拔苗助长。甚至可以说是一种杀鸡取卵的极端方式。”
南潇心头巨震,她明白若非城主告诉她这些,她今生恐怕真的有可能一辈子困死在轮海秘境了。
到那时,报仇只能是虚妄。
矮山清幽,寒梅自开。
“我当初就是因为服用了中还丹突破至彼岸。再之后,无论我获得了什么样的天材地宝,少年时期的我因为没有做出更明智的选择,从而导致根基受损,于是困守化龙境界,迟迟无法步入仙台。”
城主的声线轻柔,却像是盖在眼上的轻纱,揭开后,能感受到湿润粼粼的水光。
一直在城主身边侍奉左右的李天保,顿时落下泪来。
南潇没有想到,城主竟然会对她推心置腹,将过往的惨痛经历剖开,并为她指出了明路。
曾经冒进,走了捷径从而一步神桥的南潇自然明白,拔苗助长对修者自身的危害有多么的大。
放下些许戒备,南潇追问道:“城主,那您的意思是?”
“大还丹。”
在说完这句话之后,城主便不再开口,而是走向了屋边的那棵腊梅树旁边。
鼻头翕动,像是在嗅。
南潇愣在原地。
小还丹只需要三千功勋点就可以兑换。
中还丹和大还丹则分别要八千和一万五。
南潇现在仅有五千功勋,距离城主所说的大还单相距甚远。
咬了咬牙,南萧坚定了心中的选择,朝着城主作揖告别后,化虹而去。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路上
时间如流水,一年半已是上游。
南潇十八岁了。
可修为依旧在神桥境界巅峰。
红楼二层之上,南潇抬头看着高悬半空的淡金色天榜,微微失神。
夜以继日的奔走于南岭八千里地中,她的皮肤都有些皲裂。
一年半载,南萧先后抓到了十只身有凰血的神禽、采集到五百年药龄之上的龙舌草若干,就连彼岸境界的青云雀都侥幸捕获三只。
加上一些其他的任务,南校终于将功勋点击攒到一万五。
过程中,也不是没有人找过南潇的麻烦,要么是威逼,要么是利诱。
想让南潇用自己积累的那些功勋点,为他们谋好处。
天榜上的诱惑实在太多,他们把持不住心中的欲望,可又不敢轻易涉足越来越恐怖的南岭,于是开始打起了南潇的主意。
不过都被南潇用一双炎拳化解了。
如今南潇能以神桥境界的修为安然坐在这里,是因为她的剑上曾沾上数位修者的血,其中不凡彼岸境界的高手。
尽往矣。
数风流人物,还看今朝。
在神圣的斩妖天榜之下,南潇不再掩饰自己,龙章凤姿,绰约挺秀。
“南潇,你可要想好,真要兑换大还丹嘛?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你没看见荆辉、李梦槐他们明明早就能突破道宫了,一直没有登楼吗?”
蛮人王东方许抱着一把巨斧,瓮声瓮气道。
“现在你们都进步飞速,如今的二层红楼,除了那些新来的人,就我修为最弱了。我不甘心。”
有一些蛮族血脉的东方许性格憨直,与南潇一起出过多次任务,因此结下了深厚的情谊,闻言,翻了个白眼,闷声道:“你真是个怪物,真要打起来,活下去的肯定是你。”
南潇笑了笑,又将目光放在了斩妖天榜上。
那里有她近期的梦想。
如今,终于就要实现了。
回想起这一路上的艰难险阻,南潇落下了一滴清泪。
“滴答!”
红楼又一次敛下生者的悲伤。
“南潇姐姐,我……”
一年半的时间里,年染染终于凭着自己的实力登楼,修为也跟东方许一样突破到彼岸境界。
她欲言又止,不知该怎么安慰默默流泪的南潇。
“放心,得之我幸,就是失败了,我也不会放弃的。”
那些将湛青色的徽章置于天榜的底端,瞬间便有无数光点纷飞,没入金色的漩涡中。
紧接着,随着南潇神力的点选,一颗虎口大小的青色丹丸从漩涡中掉落。
“这就是大还丹吗?”
二层楼的一些人都凑了上来,他们虽然有些好奇,但并不会跟那些争抢。
一方面是他们的资质尚可,早已渡过了迷失之祸,晋升到彼岸境界,因此这枚大还丹对他们犹如鸡肋。
另一方面,则是在将近两年的相处中,南潇驭他们之间的相处还算融洽。
如今战斗颇多,凶兽妖族卷土重来,大有围攻之势。
在接下来的战斗中,他们甚至可能会并肩作战。
这个时候,若出现一些小事故,对将来并没有多大益处。
“南潇姐姐,我们为你护法,你尽管突破!”
年染染握紧了小拳头,刚十岁出头的她志气十足,但实力却不容小觑。
身有蛮族血脉可召唤元祖虚影而战的东方许,此时并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将手中的巨斧往地面上敲击了一下。
“砰——”
地板在嗡鸣,发送红楼上有道道神纹闪过。
“蛮人王,我们并不是迟迟不愿突破,而是现阶段并不是突破的最佳时机!”
杜思莹脸上的雀斑淡了不少,头上的簪花依旧艳丽。
她走了出来,不满地怼了东方许一句,而后也站在一旁为南潇护法。
荆辉手持舍利宝珠,眸中有莲花朵朵,在修闭口禅。
王辞冬和王迎春这一对姐妹花,朝着南潇微微一笑,而后坐在最外侧,隔开另外一群后来者。
曾专为斩妖而立的红楼二层之上,如今一道无形鸿沟分割人群,泾渭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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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破晓,红日初升,朝霞绘金,清风温柔。
远山浮云浩渺,林间尽是枝繁叶茂。
南潇行走在林间,山中的晨雾终于散开少许。
在服用大还丹之后,南萧很不幸的失败了。
七成概率并不能保证万无一失。
说不失望肯定是假的,一年半的努力全部付之一炬。
有时她甚至很后悔自己为何没有用一万五千点的功勋兑换出五粒小魂丹。
那样的话,至少单纯用数量来拼运气,概率上或许会更大一些。
只可惜开弓哪有回头箭。
覆水难收。
一切都是自己的选择,后悔也没有用。
于是,南潇又告别了二层红楼上的人们,领取任务,只身前往南岭秘地。
寻找一处佛门旧址,探听其中情报。
昔日里,红楼二层和三丈青天的修者,有些因为揽下这一任务后杳无音讯。
南潇没有别的办法了,棋局随时都有可能被推翻,她必须拼上全部,去赢得一线生机。
但让她没有想到的是,年染染竟然跟了上来。
“南潇姐姐,这个任务我早有耳闻,也做了很多准备,佛门曾设净坛,想要教化南岭恶妖。只是不知何故,最后他们还是退回了西漠。我找过李天保,他让我跟你一起,或许会有些许生机。”
别过玄芒古城,南潇和年染染一路南行。
期间,南潇听从了年染染从李天保那里听来的建议,生擒了一只开了些许灵智但还不能说人言的猪妖。
南岭八千里地,并非荒无人烟。
近百年来,羽化神朝携玄芒古城过往荣光,带着诸子百家与五营将军战士,厉兵秣马,将中州的版图往南推进八千里。
如今,八千里地虽被隔绝,且其间妖兽被激化天赋,但仍有一些军营驻扎在村落之中。
南潇和年染染偶尔会进入那些村落,短暂休整。
就这样,走走停停,便是一个月过去了。
越是往南走,南潇和年染染就能感受,天地之间浩瀚的生命精气在翻涌。
不难想象,得天眷顾的妖族,在如此有利于修行的环境下,会诞生出多少强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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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一个清晨。
朝阳初放晴光,露水尚在凝霜。
南潇二人此时正骑坐着被驯化的大黑猪,穿过疯长的芦苇荡,来到一处村落。
布局跟其他的村落一致,邻里间鸡犬相闻。
在村口的一棵巨大槐树下,上还耸立一座三米高的石碑。
上书三个金色,望日乡。
年染染年纪太小,虽然实力不俗,可一路上风餐露宿让她还是难以适应。
直接用神力蒸干了被露水打湿的衣衫,才十多岁的小姑娘格外兴奋。
“南潇姐姐,你快点变个样子,咱们好好休息,顺便找些吃的。”
南潇笑着点头,清灵诀和敛息术齐动。
倾国倾城的美貌平白少了七分艳丽,只剩三分带着空洞的清秀。
看着南潇神乎奇技的变化,年染染绽放出孩童独有的粲然笑脸,小手挥舞个不停。
初阳又高,远处小镇上已经老人早起遛弯。
背担子的妇女早起到井边挑水。
几声没有睡醒的啼哭让鸡群的叫声更响。
在山林忙了一夜的壮汉打着哈欠,披蓑荷锄,带露而归。
南潇和年染染二人跳下大黑猪宽阔的背,径直向村口走去。
第一百二十章 庞老头与施大德
“老人家,请问这里有没有茶楼,可以提供早点呢?”
年染染童声稚嫩,拽着猪耳朵,扯起嗓子,遥遥喊着远处遛弯的老人。
“小女娃,又从古城来?”
老人的声音犹如破锣,沧桑且沙哑。
他转过身,露出消瘦干枯的枝干,时光斑驳,落下点点疤痕。
南潇走到年染染的身前,点头笑道:“老人家,我们来此历练,路过这里,想休整一下。”
老人浑浊的眼睛顿时一亮,他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位少女,将原本藏在背后的右手放于身前,枯瘦的大拇指与食指相搓,咧开嘴,露出快要掉光的牙床,问道:“你们要拿什么来换呢?”
南潇跟年染染闻言,面面相觑。
“老人家,你想要什么?”南潇将问题问了回去。
“一株百年灵药,保你们在这里吃香喝辣。一株千年灵药,可能你们流连忘返……”
老人狮子大开口,动辄就是一百年起步的灵药。
“可以,那我们需要知道一些在此地驻守士兵的情报,这个不收费吧?”年染染年纪虽小,但并非软弱可欺。她的声音清脆,脸上写满了不爽。
“可以可以,二位姑娘请进村。得亏我老人家起得早,不然你们会被别人大宰一顿。”
老人此时感觉心态年轻不少,走起路来都有些打漂,颤颤巍巍的,像是狂风中一吹就掉的老树皮。
南潇面不改色,从储物玉瓶中取出一棵两百年左右的龙血草递过去。
笑得像是一朵菊花的老人连忙双手捧着,唯恐那株流动着草木精华的灵药落入凡土中。
“老人家,你就不怕我们事后反悔吗?要知道我们虽然年纪小,但本领可很强的。”
年染染看着弱小不堪的凡俗老人,开着玩笑。
就连被驯化的大黑猪都跟着冷笑,抽搐着身子以表嘲讽。
“小姑娘此言差矣,且不说我信得过二位人品,我们望日乡自然不缺最强者!”
说到这里,老人像是打了鸡血,十分兴奋,大声道:“那可是曾在玄武军营中任职,如今有着值日巡察使呢,他比我岁数都大!人们都称呼他叫日游神,那可是响当当的神职!”
老人声音沙哑,但抑扬顿挫,掷地有声。
可生性敏感的南潇,却从老人的骄傲自豪中听出一股恨意,让她感觉有些奇怪。
“性子收收,能到现在还幸存的村落,其背后一定有着超级强者,否则此地早就被妖兽攻破了。更何况,他是一个老人,没必要朝他发火。”南潇拽着年染染衣袖,低声叮嘱着。
“南潇姐姐,我之前开玩笑的。”
年染染有些不满,嘴唇微捺,问道:“南潇姐姐,有时候没必要那么善良哦,我们宗门长老曾告诉我们,死得最早的,往往是老好人。”
南潇无奈耸肩,不以为意。
村落的路并不算好走,虽然都有青石铺沿,可还是有些血淋淋的肉渣和残骨。
甚至于味道比山林中还要腥臭。
老人在前头给南潇和年染染带路,慢慢走着。
路上,不时有头发渐染霜色的中老年人眉间凝愁,步履匆匆。
年轻人倒没见到几个。
那些村中的人们在看到南潇和年染染两人后,大都愣住了几秒。
他们神色怪异,巨震的瞳孔中,闪过诧异、好奇、缅怀、阴狠、悲凉等等复杂情绪。
似乎是在感叹青春流逝。
他们都没有准备好,怎么就老去了呢?
有些人甚至蹲在地上,痛苦地抱着头,号啕大哭起来。
南潇和年染染一路上被盯得不自在,终于跟着老人走进了一处小茶馆。
“吆,庞老头儿,今儿个起得够早,揽活啊?”
右边十米开外的一张桌子上,坐着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汉子。
说话的人正是他,此时正端着茶壶,对着茶嘴喝茶。
“哼!”
被唤作庞老头儿的老人面露不快,冷哼了一声。
“要不是你们这些后来的家伙太过分,说什么尊老爱幼,强迫我休息,我至于九十多岁还早起找门路吗?”
汉子哈哈大笑,手中茶壶中的水在空中划成一道半弧,瞬间就将老人面前的青花瓷杯中注满了橙黄色的茶水。
“庞老头儿啊,都一大把岁数了,气性还那么大,消消气啊!其实您老人家用不着这么着急,您可是咱们村子最年老的,我们得小心护着,犯不着跟我们一块出去冒险。”
中年汉子嘴角闪过一丝苦涩,而后又大声吆喝道:“大庆!大庆大庆!那一桌子的钱我付!”
粗壮的大手往怀里一掏,就摸出一株有了些年头的百年灵药。
茶馆柜台上,神虹顿生。
一个穿着灰色麻木衣衫的年轻人急速赶到,弯腰接过药草,连声答应。
“两个小家伙,这老头儿跟你们要了啥?”
此时汉子搬过板凳,跟南潇几人坐到了一起,很是自来熟地问。
“一株百年灵药,已经给他了。你也不管管,他真会做生意!”年染染努了努嘴。
“哈哈,他的事我可做不了主。其实吧,我早就感应到了,你们俩就是年轻,老头子敢狮子大开口敢要,你们也真敢给啊!”汉子轻笑,又大口喝茶,甚至将嘴里的茶叶咀嚼两下就生生给咽下去了。
庞姓老人不乐意,浑浊的眼睛满是怒火。
他死死盯着壮汉,一字一顿地说:“施大德你这个狼崽子,你到底想说什么,我还给她们免费情报,买卖很值。”
老人咬字很清楚,南潇二人才知道这大汉叫施大德。
“两个小丫头片子,奉劝你们,早点撤离此地吧,否则真让日游神他们回来,你们必死无疑!这里已经藏下太多朵鲜花了。”
中年汉子站起身来,又拍了下脑门,道:“对了,待会儿若是庞老头儿让你们用百年灵药给他开辟出苦海,千万,千万,千万不要别答应,就当是我求你们的。当然,可以生命精华为他洗礼下肉身,差不多应该够他再活上几年了。”
壮汉施大德吩咐几句,就踢开板凳,迈着螃蟹步,极为嚣张地走出茶馆,转眼就消失不见了。
第一百二十一章 迟暮
年染染看向那个拎壶喝茶远去的壮汉,心中一惊。
被年染染用眼神暗示的南潇,此时神情也很凝重。
竟然是道宫境界的修者,堪比红楼三层的那些人了。
心中的不安越来越浓。
确切地说,自南潇迈进这个村子的那一刻起,她就发现了异常。
如今,一个看账本的小二都能驭使神虹,再加上施大德,此地实在怪异,
一个小茶馆就发现一个道宫秘境的强者,就别提其他地方了。
除此之外,光是之前庞姓老人提到的曾在羽化神朝玄武营任职的日游神,就已经让南潇背脊发寒。
复仇的火焰一直都在燃烧,可南潇现在还没有准备好。
她不可以是飞蛾。
平静下来后,南潇思索片刻,发觉此地绝非一处驻地那么简单。
从外面看,村落很祥和,但青黄不接,多是老人。
这本身就很奇怪。
而且,此地灵力极为浓郁,比南岭其他山脉要多上一倍。
像这样的洞天福地,怎么不会被成了气候的妖兽所觊觎?
南潇打起精神,沉默着打量这处古怪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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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位姑娘,你们别听那个狼崽子瞎说,大庆啊,快点上菜嘞!”
庞姓老人面色局促,生怕两人听信壮年大汉施大德的话,让看账的人抓紧做菜上桌。
没一会儿,便有香喷喷的饭菜上桌。
三肉凉菜,色香味俱全,摆盘讲究,做法独到。
让风餐露宿月余的南潇和年染染二人,垂涎三尺,眼冒金光。
在跟上菜的大庆道谢后,南潇和年染染立马狼吞虎咽起来。
切成细丝的鸡肉与独杆香菇共游,葱花零星,点缀其间,让鲜香更添几分清爽。
猪肘子肥而不腻,卤得恰到好处,一口下去,竟化为暖流,酱香与肉泥在舌尖起舞。
最让她们赞不绝口的,还当属一大盆炭烤羊排。
扑哧扑哧地冒着油花,与烧至通红的炭火碰撞,刺溜刺溜的。
账房先生兼店小二兼厨师的大庆站在桌前,细致地对着那些肉菜撒上孜然和各种佐料。
南潇提起筷子,咬下一口正热乎的羊排,唇齿生香,美味至极!
年染染时不时还扔几块鸡肉给外面趴着的大黑猪。
过程中,年染染开心至极,甚至想把猪肘子也送几筷子。
要不是南潇拦着,大黑猪说不定还真能吃到已成卤味的同类。
庞姓老人才喝了半杯茶,一大盘羊排和卤猪脚等饭菜就被两人一猪吃完了。
等茶余饭饱,庞老又带路,将南潇和年染染二人领回自己居住的院子。
院子占地不算小,房屋低垂且有修补痕迹。
样式虽然古旧,但整体看上去很是整洁。
只可惜老人独居,房子太大并非好事,反而让冷清更为悲情。
待南潇把大黑猪拴在院墙之外并吩咐其不要惹事之后,就带着年染染走进了大宅。
“两位姑娘,感谢你们愿意帮我。只要能让我开辟出苦海踏入修行,我一定会把我知道的一切都告诉你们!”
老人身子本就佝偻,这么一弯腰,更显低矮了。
“老人家,您为何一定要修行呢?你的年岁已大,开辟苦海都是循序渐进的,若你执意要开辟出苦海,极有可能导致苦海之水进一步侵蚀生命之轮,寿岁或许不会增多,而是减少。”南潇低声问道。
年染染也点了点头,她同样来自洞天福地,自然知道泽泻。
“我也要战死沙场。”
庞老依旧弯腰,嘴唇抿得很紧,浑浊的双目隐有泪光。
“好吧。”年染染率先答应下来。
老人终于不再弯腰,眼中的泪水在掉,他却在笑。
看着疑惑不解的南潇和年染染,老人笑着感叹:“老头子我浑浑噩噩了一辈子,窝囊了大半生,前前后后送走了好几代人,实在是厌倦了。”
他双掌轻抚着拐杖,浑浊的眼睛中满是慈祥,沙哑的声音又响。
“知道为什么这个村子叫做望日乡吗?”
南潇和年染染连连摇头。
“在数百年前,曾经有人在这托起神朝的太阳。”
老人开始怅然起来,絮絮叨叨讲起了往事。
一卷画轴正徐徐展开。
“这个故事要从很久很久之前讲起。”
庞姓老人的声音虽然沙哑,却有着一股奇特的魔力。
时光使得老人沧桑,于是老人的声音中便有些深刻的印痕。
历史的画轴裹挟着滔滔岁月拍打世事的余韵,引人入胜。
“我们并非北斗这颗星辰的居民,我们的祖星是紫薇。数万年前,羽化神朝的大帝君临宇宙,我族先祖慕名来到北斗,只愿参见帝君。后来,先祖顺利觐见大帝,并领下圣旨,为神朝守国门,从此便在南岭驻扎下来。”
“可是南岭是有妖皇殿的啊!那群妖兽,本就得天独厚,再加上得到了非凡传承,先祖们很难与那些妖兽们抗衡。若非当时那群大妖顾虑到羽化大帝还在世,不敢动作,否则我们早就被灭族了。可是,大帝的寿命也是有尽头的啊!”
老人神色突然复杂起来,双拳紧握,这不过这情绪变化极快,南潇二人并没有注意到。
“先祖早早战死,大帝终崩。神朝虽然没有摇摇欲坠,但威势不复以往。不知道羽化神朝的高层们怎么想的,竟然放弃了我们!我们这些人明明沐浴鲜血的战斗,竟被打上了紫薇烙印,终生不得修行!更不能步入中州半部!只能世世代代服务从神朝过来的将军和士兵们。直到一位将士的到来,事情才有了转机。”
“老爷子,你说的将士,该不会就是——”年染染此时竟然开始有些紧张起来。
庞老声音更加低沉,似乎在思考着什么,最后起身把屋子门窗关紧,才继续开口道:“嗯,就是如今镇守望日村的将士,便是神朝派来的日游神,专门驱赶天狗这类大妖。不过,我们这里的人都称他为吞天道君。”
突然,庞姓老人掩面而泣,低声哽咽起来,压着嗓子道:“他的到来,让望日乡,就此逼向迟暮。”
第一百二十二章 四海无闲田
旧屋空而冷。
庞姓老人流着眼泪,咬牙切齿地说道:“几年前,南岭与神朝失去了联系,吞天道君在张皇失措之下,竟然丧心病狂,与妖族勾连,得到一种秘法,开始了吃人!”
南潇跟年染染都皱起眉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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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然,像是有一道闪电划开南潇的思绪。
路上经历过的一切被串联起来,南潇心神巨震,愣是说不出话来。
这一世,天眷妖族。
光是在北斗的南岭,天妖体都是连出四个。
若算上那些体质本就非凡且身具特殊传承的异兽珍禽,未来似乎会是人族的末日。
沦为肉食的旧事,要重新上演了吗?
南潇的思路飞速切换,又想到了曾经从李梦槐那里得到的《化龙补缺推演》、苍狼王的祭天、青云异雀的同族相食……
再结合如今听到的吞天道君及其那门吃人的功法……
玄芒古城与南岭八千里地,绝天地通,沦为棋局。
一切繁华与兴荣,在那些强者的眼中,只是云烟吗?
我们,都是虫子?
————————————
庞姓老人没注意到南潇的表情,又一次掩面痛哭起来。
“我们庞家,先祖自紫薇而来,曾为神朝守边荒,代代壮烈!可是自大帝驾崩,神朝权力更迭,我紫薇移民沦为奴仆,困守南岭,世代不得出,更不许修行!当吞天道君来此之后,传下功法,我本以为未来会变好,满心欢喜地让后代们努力修习。可没成想,反而是害了他们……儿子儿媳、孙子孙媳、重孙重孙女,全都肉身枯竭而死!怪我昏庸,更怪那吞天道君残忍!还要怪妖族功法邪恶!透支生命来提升修为,一切成果回馈于道君,真的是丧尽天良啊……”
说到这里,老人不再用枯瘦的手盖住苍老的脸,他双目血红,字字句句有如利刃,将旧伤剖开,血肉模糊。
“强大是用生命来换的!”
“刚才那个看上去四十多岁的狼崽子大德,你们知道他实际多大吗?才刚刚十七岁!”
嘶吼过后,老人的嗓音更哑了。
年染染大吃一惊,稚嫩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惊叹道:“那壮汉才十七岁?啊?这门功法真有这么邪乎吗?”
“吞天道君仗着她功绩很大,再加上日主数十年没有现身,因此就肆无忌惮地施展邪功。”
老人脊梁重新弯了下去,他实在是太累了。
“我们之所以叫日游神为吞天,就是因为他吃人。他从妖族那里学到血属性的功法,此法分主与次,他们道主,这个村落的修者皆为道徒。一旦道主受伤,就直接掠夺同源道徒的生精和命能,从而健全自身。有时候,甚至可以霸占道徒们的天资。”
南潇凝眸,她竟然隐隐窥见一条前路。
“道主们表面上与妖皇殿的一位大人交好,实际上却带着道徒们四处攻城略地,轰杀开了灵智的妖兽,并掠夺它们的造化。过程中,我们这里的修者就是他的粮仓,得以让他安心地为自己的野心冲锋陷阵……”
年染染已经被震惊得说不出来话了。
南潇虽然表面上依旧平静,但心中确实波澜起伏。
有时候,人心甚至比野兽更可怕。
想到终末之局,偌大南岭八千里地,只是方寸间。
蛊盅厮杀,谁能逃出生天?
前路看不到希望,南潇不寒而栗。
“可是,南岭那么多妖怪,你们村落才多少人?”
年染染突然反应过来,发觉老人的话语里似乎有些漏洞。
老人苦笑,摇了摇头。
南潇替他回答,柔声解释道:“南岭八千里地,类似于望日乡的村落不在少数。”
四海无闲田。
庞姓老人看向南潇的眼神中多了丝赞赏,再次弯腰作揖,请求道:
“所以请两位姑娘,用百年灵药蕴含的生命精华,帮助我开辟出苦海。我之前有些积累,但在这里,狼崽子大德专门下过命令,没有人愿意帮助我迈上修行路。”
“我知道大德是为了我好,但我真的等不起了。”
“我老了,九十多岁了,之前是有子孙们帮我洗练身体增加寿元,可如今断子绝孙的我,没有时间了啊!”
“老头子没用,杀不了吃人的吞天道君,可我连选择死在哪里的权利都没有吗?我只是想我离我的子孙们近一些。”
“我想亲眼看看他们生前浴血奋战过的地方。是我把他们带到世间的,更要去看看他们是在哪里死去的。”
“我不想困死在这里。我想离他们更近一点,再近一点,”
老人的脊梁越来越低,大颗热泪掉落在地。
他句句是血,悲声乞求:“可怜我这个快要入土的老人吧,我不修炼那天杀的狗屎吞天道君的功法,应该是不会被吸干寿命的!我就只是想要想去他们生前战斗的地方去看一看,就看一眼,看一眼我的儿女子孙们到底跟什么在战斗,又是为了什么而战斗,我就过去看一眼啊——”
南潇心中发紧,名为慈悲的重担压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面前弯腰的老人,和记忆中哭喊着哥哥的自己,竟有些重合。
同样是神朝的压迫,同样是先生离而后死别,同样是失去最亲爱的人。
在最无能为力的时候,失去了最想守护的一切,其中的辛酸,难以用绝望去概述。
只不过,南潇自己,到底比老人幸运多了。
至少自己已经踏上了复仇的道路。
这世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南潇有些出神。
身旁的年染染早就开始流泪了,她吸着鼻涕,将老人拽了起来,低着嗓子安慰道:“拿人手短,吃人嘴短,老爷子,你的忙我们帮!但由于信标失去方向,我们需要先知道旧佛遗址在何处。若是你能指明,我跟南潇姐姐,会为你炼化百年灵药的,至于能不能帮助你开辟出苦海,还要看你自身运气了。”
老人松了一口气,连忙为南潇和年染染说明方向,并补充道:“你们此去的古佛遗址,我听大德他们说过,他们之后也会去那边。南岭八千里地被绝天地通,但仍有部分可以横渡虚空的域门可以发挥效用。听狼崽子说,南岭要乱了,一些强者还是有些慈悲心肠,没有限制远古留下的域门,算是前期为数不多的生路。若是运气够好,说不定真的可以借路上的飞升台前往其他地域……狗屎吞天道君就曾率众攻占了几条生路,也没听说过有人借此飞升,没回来的大都是死了。”
想起死在战场的子孙们,老人满是皱纹的脸上又有泪珠滑落。
第一百二十三章 明月别枝,雁阵惊寒
等庞姓老人心情平复后,南潇问道:“那门可以吞噬他人生命精华与先天潜力的功法,是怎么回事?”
“我虽知道法的内容,但并不清楚它的危害,否则虎毒不食子,我怎么会让我的子孙们修习这门功法啊!若不是我紫薇一脉的传承被神朝破坏干净,我们又怎么会饥不择食以至于断子绝孙!若非后来狼崽子大德告诉我其中原因,我恐怕一辈子都要蒙在鼓里!”
老人哭累了,慢慢坐在床上,眼睛中的绝望又经由泪水外溢。
随后,他说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
“书上说,凡间有将军士兵。修者也类似。法分品阶,但也分主次。我们儿孙们和施大德那个狼崽子,以及其他族人们修炼的是次法,最终其修行成果以及所有一切,都有可能会被罪该万死的狗屎吞天道君给夺走。”
老人压着嗓子,异常愤慨。
法还分主次?
主法甚至能掠夺修行次法的人的一切,包括成果、寿命和潜能。
南潇和年染染相互对视一眼,全都有些不寒而栗。
“老人家,请问怎么区分主次?”年染染身子发冷,连对老人的态度都好了起来。
“我不知道。”老人摇头。
南潇眉头紧皱,眸中有山川演化,沉声道:“应该不会有那样的法,否则早就被世人所逐杀了。”
老人叹了一口气,苦笑道:“听大德说,道主的邪法,只能暂时挪用道徒的一切,没多久便会露出原形的。哭了我那些孩儿,比烟火都不如。”
验证了所想,南潇并没有喜悦,甚至内心更加沉重了。
早晚会有那么一天的。
魔功现世,却为世所不容。
方寸间的终末之局便如此险恶,料想天外更有天。
欲望是没有止境的。
天下无圣。
……
……
……
最后,南潇和年染染从老人那里得到了那门表面上看不出来恐怕实际上会被献祭的功法,而后又齐力将两株百年灵药的生命精华凝练成液体,为老人洗髓筑下道基。
老人运气不错,顺利开辟出苦海。
苦海漆黑,毫无生机,但老人却难得地露出了笑容。
“唉——”
之前消失在茶馆外的壮年汉子施大德,陡然出现在屋内。
施大德的出现实在出乎南潇的预料,她甚至都没有察觉到半点痕迹。
道宫秘境的强大,不是区区神桥境界的修者可以想象的。
可即便如此,南潇身体顿时绷紧,金戈瑞明斩的纹路遍及全身,她随时都做好了攻击的准备。
施大德感受到老人身上的神力波动,眼神很是复杂,苦笑道:“老头子,何必呢?等战场上,我保护不了你。”
有了些修为的老人像是恢复了年轻,此时闻言,呲的一声,笑骂:“我用得着你保护?之前豆丁点大只知道跟在我重孙女屁股后头跑来跑去的娃,别老想着装大人。”
被戳痛点,施大德也不气恼,耸了耸肩,道:“也罢,我是不可能反客为主了,今生报仇无望,下一趟还不一定能活着回来。本来一想到我要是死了,你就没人给你养老,可现在我想明白了,你先死的话,我就不用养老了,那多简单了。到时候,咱们地下再团,这样我以后看到妍妍姐也问心无愧了。”
老人听到妍妍这个名字,收起笑容,薄如蝉翼的唇上下微张,责备道:“不就是给你吃了几次剩饭吗,别为了我们把自己搭进去,你还年轻,趁早逃离这里,紫薇的施家,可不能因你绝后!”
施大德并不接话,而是朝着南潇和年染染低吼:“快不快滚?还站这干什么?等着被道君给榨干吗?真到那时,有你们哭的!”
年染染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去镇子买路上吃食的心情都没有了。
拽着南潇,就跃上大黑猪被修正齐平舒适的宽背上。
神力化作长鞭,打猪而去。
本以为这一路是顺风顺水,可风平浪静下,有暗流涌动,巨鳄正蓄势待发。
————————————
从望日乡离开,顺着老人指的方向,南潇和年染染骑着大黑猪,避开气势惊人的大妖,又往西南走了一千二百里。
而后,南潇在一处峡谷前停下了脚步。
大还丹失败后,她想再试一次。
峡谷并不算特殊,但在玄芒古城的传说中,曾有圣人在此地的山水中,捞漫天月华成就非凡道果。
于是峡谷得名,名曰捞月。
暗淡夜幕下,有疏星几点。
不远处的山林在皎洁的光华下朦胧若雾,莹润如霜。
远空中传来几声大雁的啼鸣,空灵且悦耳。
南潇从修行中清醒过来,望着此地的壮丽山河,心有悲伤。
书上写竹篮打水、水中捞月,她之所以专门路过此地,就是想借着月华突破己身桎梏。
望着南飞成行的大雁,南潇从苦涩中走出,捞不到水中月,那就脚踏实地。
走出自己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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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女打住而去。
明月别枝,雁阵惊寒。
在那冗沉的漫漫长夜之中,天穹虽苍茫浩瀚却难见光明。
南归的雁群在堕落无光的星河下穿行,背负起遥远却深沉的黑暗。
为首的头雁修为极为不凡,振翅间散发出淡淡的蓝色冷光。
一层层在枯寂的云海中荡漾开来,顷刻后又被回收。
涟漪只是水波的表象,被揉碎了的月华辉光,落在了雁阵上。
那张明明可以遮天蔽日却被寥寥几根暗淡星辰牢牢钉住的漆黑幕布,陡然重获自由。
南潇灵机一动,刚好抬头。
视野中,远空的雁群在头雁的带领下,几个挥翅间就将枯寂的天宇撕开了一道口子。
大量星光自洞口倾泻而出,比之悬泉飞瀑还要声势浩大。
只可惜,星光并非无尽,难以持久。
寥寥星光又归于暗淡。
年染染睡眼惺忪,她在宗门中备受宠爱,也曾见过类似的域门,此时一眼就看出了关键。于是有些遗憾地叹息道:“域门吗?跳出棋局的生路,只可惜它在天上,且只是针对大雁这个族群开放道路。”
域门,开天地之门,横渡无量虚空。
南潇眼中的山川被叠加到极限,隐约看见在撕开的那一小道洞口边缘,有莹莹光辉在修补着天裂。
就在她想要顺着洞口望更深入凝望时,钻心的疼痛让南潇不得已放弃了窥探。
洞口深处的那个存在,不可直视。
头雁一声轻鸣,整个雁阵也跟着齐声相和,自羽翼间射出无数光芒。
夜空的静谧只是玄而空的无意义词语描述。
羽翼的辉光让长夜热闹起来。
这些或明或暗,五光十色的辉芒彼此交织而后相容,化作一张巨网。
洞口被覆盖。
更具体地说,洞口被束缚。
被捕获。
动弹不得。
这张大网由数十只大雁的灵力编织而成,竟然短暂限制冥冥中的一些规则,星空缝补洞口的速度飞速减缓。
紧接着,头雁振动翅膀,化作流光,率先钻进那一处裂口。
巨网自动微张,让其畅通无阻。
随后,又有数十只大雁紧跟。
明月回到枝头,天空中再无大雁。
长夜重归于死寂。
黑色的幕布上,星辰依旧黯淡。
鱼跃龙门起于深潭,大雁南归落入夜空。
世间万物,都在争渡啊。
南潇整理好心情,将今晚看到的一切牢牢记在心里。
两人再次打猪而去,又向西南行。
很久后。
自虚空中荡下一根染血的羽毛,沿着清风的脚步缓落。
没人知道,它曾属于哪一只大雁。
往事归于夜空。
距离两万还差三千字,之后会补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净坛之外
月落乌啼,松下鬼火荧。
南潇和年染染横穿曾成就圣人的峡谷,不再绕路,直奔佛门旧址。
曲径通幽,一座古庙出现在眼帘中。
庙宇只有一层,看上去却很巍峨。
明明坐落于深山无香火供奉,但并不古旧,让人望之蔚然。
匾额悬于门上,为一块漆黑巨木。
十二丈离地平齐,六丈垂低。
在其上,有三个阴刻的灿金大字,笔力遒劲。
名曰:净坛寺。
在看到这三个字的瞬间,南潇想起书中的描述。
“净,是洒净。坛,为醮坛。”
在净坛科仪中,比丘通过洒法水、涤尘埃、三上香等方式,奉请诸神降赴坛庭,以期信众消灾降福,以期己身功德圆满。
南潇心驰神往,目光烁烁。
净坛寺的匾额之精美,配得上其净坛之名,四边均有饰。
双环金绳坠叶,斜举上垂。
九齿玉璧垂牙,参差下绣。
聚六曜而怀左,散八卦却拥右。
自匾额往外看,更有朱门镶金。
庙廓有绿树环抱,花草簇拥,琉璃闪碧。
飞阁流丹,是隔开天地的域门。
苍穹之下,是登仙的望天蓬所。
南潇眸中山川凝聚,更觉此间偌大。
刚想仔细探究,但神圣之威,不可久视。
夜色中的光芒逐渐刺目,南潇散去山川眸术,只以肉眼观。
景是盛景,庙是高庙,
但夜色之外,并不是只有南潇和年染染二人。
有几十头猪妖人身站立,边上还有很多模样年轻的少男少女们。
南潇不敢确定那些少男少女一定是人。
比如最靠近自己的那个身穿黄袍的少年,瞳孔是竖立的,且寒气逼人。
更是有几位,獠牙外凸且发色独特,绝非人类。
南潇心下微紧,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可以变作人类的妖兽。
出身烛举洞天的年染染,见闻比南潇更多,此时身体却在发抖。
她下意识地牢牢拽住南潇的胳膊,不让自己倒下去。
这些妖怪虽然都很年轻,但面色各异。
有些春意盎然,有些波光粼粼,有些狂傲狰狞,有些古井无波。
看着山林间的妖兽和人族修者,南潇和年染染均有些紧张。
沉冰深潭,鲤鱼跳石,跃龙门。
捞月峡谷,雁群振翅,碎天宇。
但面前这座同样有着域门的古庙,净坛之寺,危险程度远超之前。
光是还没有完全化形的妖兽都有数十,再加上隐藏在人族修者中的那些,恐怕只会更多。
南潇有些诧异,人族与妖兽势同水火,如今为何能够在这里和平共处呢?
即便只是暂时性的,依旧很让南潇和年染染吃惊了。
月光吹过山林,落叶纷飞时,夜色入秋。
古庙的镶金的红色大门紧闭,人与猪群喧,呵斥声与安抚声起伏。
在等待庙门开启的时候,南潇和年染染十分谨慎地打量着人群和数十只妖兽。
就连早就被驯化得很老实的大黑猪,此时都频频想要反抗,哼哧哼哧地打着响鼻。
“黑大壮,你再哼一个试试?去给我敲门,要不然我们养了你一路,哪有那样的好事!”年染染不想在这诡异的气氛中久待,而是想冲进净坛寺内。
并非故意莽撞,年染染只是觉得进入那座古寺,会获得安全。
早就有了些许智慧只差说人话的大黑猪翻了个白眼,驮着南潇和年染染,慢慢悠悠地绕着净坛寺外围走了一圈。
在察觉此地并无危险后,它才仰起头,小心翼翼地靠近镶有金文的朱门。
南潇早就催动过几次神力,可苦海泛起的波纹,在触及净坛寺门墙的瞬间,就被消解于无形。
年染染也发现这个情况,紧跟着南潇跳下猪背,而后抬手对着大黑猪屁股就是一掌,催动大黑猪顶上前去。
“哼哧哼哧——”
挨了一个巴掌的大黑猪顺势冲锋,一头撞在了赤红庙门上。
“砰咚!”
一道淡银色光芒自庙门上荡漾开来,大黑猪被逼得后退,额头通红,肿成了一大个馒头。
它眼中含泪,委屈巴巴地看着年染染。
“好吧,我说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和妖,都守着大门,不进去呢!”
年染染小声嘟囔着,眼珠子溜溜地转动,想找着能聊天的或者能打得过的。
“哈哈,小妞儿,别白费力气了——我在这里守好些天了,没进去过半个人或是妖。本来我还以为你们俩能开创出奇迹呢!”
从西边茂林中,走来一个面目狰狞的少年。
黑衣贴身,遮住月光。
腰间系着一个有些掉丝还褪色的灰黄香囊。
他逆着月光走来,像是背负了一整片天明。
少年留着一头利落的黑色短发,可以清晰地看到在其头颅和脸上攀附着数道斑驳的疤痕。
其中有一道伤痕尤其细长,自少年的左耳延伸到下巴,犹如刀削。
右眼被黑布笼罩,仅剩的一只左眼深陷,却璀璨如星辰。
少年的面容无疑是英俊的,甚至有些邪性。
就连南潇都必须承认,青崖福地以英俊著称的韩非仁,与少年相比,都逊色了不少。
只是这个少年的语气并不算友善。
年染染在看到面前这个比自己大不了几岁的邪气少年,心中本就窝着火,此时被少年的揶揄给点燃。
烛举洞天的修者,本就以火立命。
十多岁的年染染还是赤子,更不例外。
年染染冷哼一声,回怼道:“期盼我们开创奇迹?所以你自己尝试过了吗?再说了,你不也被拦这儿了吗,还说什么风凉话!”
“哈哈,有意思,小丫头可真有意思哈!”
黑缎罩眼的邪气少年不怒反喜,先是拍掌大笑,然后抬起右手,高呼一声:“兄弟伙,出来干仗了!”
很快,一呼便有人应。
在少年的身后,又有细碎的声音传来。
几个呼吸间,就从一处密林地中,先后钻出来五个人。
新来的五个人中,有一个壮汉的气息最为强大,修为比之邪气少年还要高深,绝对在彼岸境界。
壮汉个头接近一丈,光是站在那里,就是一座高山。
那座高山俯视,而后低头问向邪气少年,瓮声瓮气道:“廿九哥,就这两小丫头,值得我们都出手吗?难道——”
高山回首,视线又落于南潇和年染染。
“廿九哥,俺明白了!”
像是恍然大悟,形若高山的壮汉拍着头惊呼,似有雷声轰鸣。
“她们一定是在扮猪吃老虎,全是硬茬!”
第一百二十五章 一触即发
被说成猪的年染染面色顿时冷了下来。
在烛举洞天修行的她,向来心高气傲,只是平时装乖装习惯了。
此时,她不再吊儿郎当,稚嫩的小脸上满是严肃。
南潇也立起了眉。
反倒是大老黑哼哧哼哧地咧嘴笑。
“虎子你别动脑筋了!她俩确实是硬茬,但哪能用猪来形容呢!”
少年邪气凛然,嘻嘻笑道。
星眸深邃,左眼不经意地扫过其中一名青衣女子,随后又试探性地问:“猫儿,她们虽然有伪装,但是我私心觉得,她们没你好看。”
被叫作猫儿的青衫女子面色焦黄,但清秀依旧,像是一块温玉。
在温玉的上方,眉头藏山,尽是抹不去的哀愁。
“廿九,不要以为你嘴上抹了油,我就会原谅你。我跟虎子他们能沦落到今天,都是拜你所赐!”
虎子面露难色,咬了咬牙,还是低声说道:“猫儿姐,当时狗哥是为了我们好的,谁也不希望那样的事情发生,再说了,要不是他,我们早就……”
女子神情倨傲,温玉像是有了裂痕,清秀跌出表面。
“你给我闭嘴!狗廿九,把那只猪给我抓来,否则我永远都不会原谅你!”
少年仅剩的那只左眼,流露出浓重的哀伤。
但是很快他就恢复了原本吊儿郎当的神色,嘴角微扬,疤痕反而成为男人的勋章。
“你们是想干什么?”
南潇不动声色地站到了年染染的身前,目光冷冽。
面黄肌瘦的青衫女子冷笑,下巴高抬,傲然道:“很简单,我要你们那头猪!而且,跪在地上向我求饶才行!”
年染染怒火又生,将举烛引燃让她感到不快的男女。
最先挑衅的邪气少年此时却出言道:“猫儿,他们并没有惹我,咱们只需要请他们的猪妖就可以。”
“狗廿九!在我说话的时候没有你插话的份!”
让人们没想到的是,青衫女子并不是只对南潇和年染染二人蛮横,就连同行的邪气少年,也被她怒骂。
邪气少年狗廿九并没有因此生气,而是无奈的耸了耸肩,不再说话。
修为最强大的高山笑着捶胸,咧着嘴,傲然道:“猫儿姐,俺虎子听你的,这就把她们打趴下!让她们再装蒜!只要俺虎子一出马,就能顶俩。”
就在战火将要点燃时,一个身形佝偻但面容年轻的男子劝道:“阿狗,猫儿,虎子老大让我们来此,是为了送我们走的。现在就别惹是生非了。”
青衫女子冷哼一声,
“一辈子奴才命!给人当家犬当习惯了是吗?连咬人都不会了是吗?就靠我们,没有积累,将来怎么跟那些仇人争?就凭那个假仁假义的老大吗?别忘了,当初我们——”
眼见着青衫女子就要将旧事说出,狗廿九再也忍受不住了,低声呵斥道:“闭嘴,再敢多说一个字,我就让你知道我还会不会咬人。”
如果说语言能杀人,那么作为旁观者的南潇和年染染,都感到了一股森冷的杀意。
原本只到青衫女子猫儿腰间的清秀小男孩竟然瞬间身形暴涨,主动屈体前伸,将猫儿护在身后。
猫儿脸色从焦黄变得铁青,她脚下生辉,在离地两丈后,稳稳坐在了巨大化小男孩的左肩之上。
后来的五位中的最后一位,是个瘸腿且样貌平平无奇的少年。
他摇了摇头,叹息道:“猫儿姐,曾经的事情都过去了,无论是阿狗哥还是老大,也都是受害者。”
最为壮硕犹如高山的虎子挠了挠头,迟疑道:“老大他……”
狗廿九叹了一口气,主动岔开话题。
灿若星辰的左眼看向年染染和南潇,平淡道:“你们快点认输吧,我跟虎子不会为难小姑娘。”
“我们为何要认输?”
南潇不再沉默,被掩盖的绝美五官之下,是昂扬的锋芒。
“再不认输,那可是会死人的哦!”
名为廿九的少年狂笑,热烈却冰冷。
嘴角的刀疤看起来更狰狞了。
“若是我跟南潇姐姐赢了你俩,其余人还会齐上吗?”年染染神色严肃。
狗廿九挑眉,仅剩的左眼中尽是锐意,斩钉截铁道:“你小瞧我们了,若是我们败了,此事作罢。就算猫儿之后还要派其他人来,也要先问过我的意见。”
猫儿刚想顶嘴,可一对上邪气少年狗廿九冰冷的目光,到底是没有说出口。
她虽骄横,但也知道,狗廿九的忍耐是有限度的。
得理不饶人,并不能总能得到对方退让。
狗廿九似乎很满意猫儿的识趣,嘴角微扬,更加夺目了。
“所以,可以开打了吗?”
南潇声音清冽,无声抚平了其他几人先前争吵的火气。
猫儿坐在小男孩的肩膀,嘴角上满是不屑,挑衅道:“我倒要看看,这狗还会不会咬人!”
狗廿九压下去心中的憋闷,淡然开口,道:“战!”
而后,他先将快要褪到白色的灰黄锦囊收入怀中,再抬手扬起一阵清风。
神桥境界的波动让此地有了微澜。
战场被风分割。
南潇与邪气少年站在一侧,另一处则是十多岁的年染染与三丈高的壮汉虎子。
南潇静静立在原处,如同一柄开了刃的霜刀,触之则伤。
“南潇姐姐,我对付这个大块头,绝对要把这个大老虎打趴下!那个独眼龙就交给你了哈。”
年染染让大黑猪往后,迈步上前,摆出战斗姿势,道道火光冲天。
少女像是举着火炬。
“请。”
南潇动向左侧迈开步伐,抬手请战。
狗廿九叫停了一触即发的战斗,越过南潇,对着年染染笑道:“哎哎哎,等下,咱们给游戏提高点难度,越阶挑战如何?你妹妹,你敢不敢?”
年染染心中火气更盛,怒道:“我早看你不爽了,过来受死!”
“哈哈哈!”
风刚起,南潇的面前,顿时出现了一座高山。
三丈高的虎子相貌憨厚,挠着后脑勺,瓮声瓮气道:“俺虎子做不来精细活,下手可没轻没重,你待会儿可不许哭,俺虎子最不会安慰人了!”
彼岸境界的神力澎湃,远非南潇早前在二层红楼遇到的那些修者可比。
就连邪气少年狗廿九那捉摸不定的风,在遇到了虎子这座高山后,都停住了脚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以弱击强
战斗于无声中开始,顷刻间便推进到高潮。
年染染周身火焰弥漫,虽然年幼,却身具洞天传承,实力不容小觑。
而邪气少年狗廿九自然不是简单之辈,甚至还不断鼓动风旋以助长火势。
比起十多岁的年染染,玩起火来的狗廿九更像是个孩童。
另一处战场。
南潇不是第一次跟彼岸境界的强者战斗过,甚至胜率并不算低。
但此时她却觉得有些压力。
虎子的神力与体魄太过强大,就连眸术定风波都瞧不出破绽。
“砰!——”
“砰砰!——”
“砰砰砰!——”
虎子大跨着步子,跑上前来,真有猛虎出山之勇。
其赤手空拳,犹如利刃,带起的风暗含锋芒,直逼南潇面门。
威势实在是太盛,风将四周封锁,让南潇陷入了泥淖之上。
这种束缚,比青崖福地曹昌学所修习洛河玄经的古怪力场要霸道得多。
南潇抬头,额头上流下几滴汗水,压力由外而内。
脚踩纵神七步中的羚羊挂角,在方寸中费力辗转腾挪,终于在虎子的双拳到来之前,冲破了禁锢。
不用猜测,都能看出虎子修行过凡间武学,并跟南潇一样,以武入道。
拳再次袭来,这一次,虎子的拳,除了劲风之外,还带着血气。
隐有火光,灼人心神。
南潇眸中山川急转,清灵之经化去燥热火气,双拳同样燃起火焰。
与此同时,金戈瑞明斩被集中于双拳,南潇猛地振臂,与虎子的双拳撞了个结实。
一时间,四拳相碰。
“哈哈哈,头回见有人跟我比功夫,好!再来!”
虎子见到南潇竟然承受自己全力一击而不退,瞬间乐开了花,连声称快。
他没有以雄浑的神力压人,而是单以体魄出拳。
顷刻之间,又是百招。
几乎是拳拳到肉,不时还有鲜血洒落。
南潇丝毫不敢大意,若无神力与金戈瑞明斩的双倍增幅,她早就败退了。
更何况,虎子本就身高,南潇每次都是架起双臂抵挡,本就吃力。
再这样下去,自己只怕会凶多吉少。
咬牙硬撑片刻后,南潇脚下生虹,专为杀伐而创设的弑圣八法引而不发。
一道暗淡的神纹在虎子开怀大笑的时候攀附至其后颈。
羚羊再挂角!
搬运己身!
狂笑声戛然而止。
虎子只觉肩上一沉,双鬓太阳穴更是有尖锐的寒芒相抵。
一种灵魂深处的颤栗让虎子再也笑不出来。
即便是他天生神力,哪怕他修为在彼岸且脱胎换骨过一次,但相较于双拳,命穴依旧脆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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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南潇与虎子即将要分出胜负之时,另一处战场却要火热许多。
“独眼龙,你在干什么!就知道躲躲躲,算什么男人!”
年染染身如火炬,每一道神纹祭出,都是漫天的炎光。
但很可惜,狗廿九就像是脚底下抹了油。
火是越烧越旺,玩火的邪气少年却是安然无恙。
看到自己的攻击没有见效,年染染怒吼着,神纹更盛。
紧接着,她举出一面碧蓝宝扇,用力挥舞。
风火交织,遮天蔽日。
这一回,狗廿九再无落脚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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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冲斗牛!”
命悬一线之际,虎子粗中有细,凭着本能,施展出一门保命秘术。
自其头颅中,冲出一股滚烫而热烈的血气,竟生生将南潇无往不利的杀生之钉给吹散。
南潇急忙迈开鲤鱼跳冰之步,躲过了那一波血气斧刃。
紧接着,血气又有变化。
一头长着硕大牛角的巨兽从冲天的血气中腾跃而出。
两只牛角成半圆,其间有金光凝聚。
转瞬便有九道锐芒冲向南潇,寒光烁烁,犹如耕地的犁刀。
牛角是犁,金光化刃,锋芒逼人。
犁刃速度极快,虽只有九道,却密密麻麻。
“噌噌噌——”
不得已,南潇主动扩大战场,以方便可乘之机。
漫天的犁刃紧随,寒光锐利,削铁如泥,多棵高树都被切成数段。
本来在丛林中还有些修为不俗的妖兽,只可惜灵智不高,没有在第一时间躲避,以至于成了遭殃的池鱼,当场殒命。
眼看这边难以取胜,南潇回头,发现年染染所在的战场也不容乐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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狗廿九虽然只是神桥境界,但身法很是油滑,比起南潇的纵神七步,都要灵巧个三分。
不同于虎子的生猛,狗廿九就像是纸鸢,却无绳。
以至于邪气的少年在火焰中舞蹈,借着热气高飞。
此时此刻,狗廿九仿佛是风中的精灵,拂过燃烧的山岗。
要不是年染染修为在彼岸境界且已经祭出威能不凡的碧玉扇,只怕早就被神桥境界的狗廿九给拖垮了。
“独眼龙,你有本事不跑!咱们正面战斗!”
年染染气急,虚火攻心,反受其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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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此,南潇有些心急。
出身烛举洞天的年染染确实有些心高气傲,但对自己还算真心。
若不是年染染担心突破失败的南潇,绝不会轻易踏足南岭。
南潇虽然表面上没有多说什么,实际上早就把年染染当成了妹妹。
如今,她绝不能眼睁睁看着妹妹受伤,更不想让妹妹死去。
南潇不想再经历一次生死离别了。
谷雨点点落下,五光十色中有云霞蒸腾。
漫天的犁刃失去了方向,竟然还在半空中相互碰撞。
南潇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
虎子的强大在于其神力的浑厚以及体魄的强壮,但对神力的操控上却很是粗糙。
这是机会!
清灵诀与敛息术齐转。
云霞蒸腾中,再无南潇的身影。
就在虎子茫然,想要施风吹散迷雾之际,又一道暗淡神纹落在其右肩。
早已吃过一次当的虎子当机立断,左拳直奔右肩上的虚空。
但南潇却技高一筹,她并未搬运自身,而是提起思空长剑,自下而上,斜刺虎子的左胸。
虎子之所以起名为虎子,对于生死的本能远超常人或许是其中的一个原因。
左拳既已挥出,回撤已是来不及,那就用右手捞月以笼罩寒光。
“铿锵!”
思空长剑被砸落。
一切都在计算之中!
南潇丝毫不慌,脚下生辉,迈出了生门。
她身轻如燕,形若一朵茧丝花,攀附至虎子的后腰。
虎子武学根底深厚,下意识的回防动作并不算笨拙。
他刚要收回双手,但为时已晚。
弑圣八法的茧丝形意,本就是以柔克刚。
再加上杀生钉是这朵茧丝花的花蕊,更多了些坚不可摧的锐意。
暗缠束缚的瞬间,似有屠夫挥斧,将杀生长钉,狠狠凿进了虎子的左背。
若不是南潇稍微收力,杀生钉绝对会击穿虎子的心脏。
死亡近在咫尺。
刚才还气冲斗牛的虎子被吓得大气不敢喘。
血气萎靡回落,犁刃生锈掉地,巨牛哀嚎化作齑粉。
第一百二十七章 空鸢
明月落于深山,古刹并不幽冷。
只因有烈火正要燎原。
自年染染的幼小身躯内,传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碧玉芭蕉扇在其手上都被挥舞出了电光,呼风蹴火,犹如雷震。
她服下自斩妖天榜中兑换的灵丹,并快速炼化。
灵丹有名,因回灵而著。
回灵丹遇上烈火,顷刻间化作热液。
澎湃的生命精华流入四肢百骸,让年染染重新回到了巅峰状态。
传自烛举洞天中步步生莲的玄法,被年染染全力施展开来。
脚下生成一双炽焰长靴,每一步都能勾动地火,让温度骤增。
就连空气都能看到明显的热浪。
火舌舔舐天空,年染染真如火中的仙女。
没有人敢轻视。
除了邪气凛然的少年。
狗廿九如同火海中的浮萍,虽然摇摇欲坠,可总也不会被引火烧身。
就在他回头看到南潇即将把虎子战胜后,一直打着玩儿的狗廿九终于认真起来。
他只是停住了脚步。
风于无声中消失。
火焰熄灭了。
就像是被抽取了柴薪,高举的火把骤灭。
燃烧戛然而止。
可年染染明明就站在近处,她体内苦海仍在鼎沸,手中的芭蕉扇也依旧回旋。
全都无用。
曾如纸鸢的狗廿九,在顿足的一刹,风的存在被抹除。
誓要焚天的火焰成了镜中花。
战场像是一幅画,被定格。
甚至,连声音都没有。
静得可怕。
年染染面色发白,她发觉自己似乎在试图撼动一座高山。
甚至于,觉得自己就是一只对着巨石作秀的猴子。
她停下了没有意义的攻击。
碧玉芭蕉叶无声落地。
直愣愣地站着。
闭上了眼睛。
她已经做好了死去的准备。
可在几个呼吸后,年染染并没有感觉到生机的逝去。
她刚睁开双眼,竟然正对上一只极为明亮的眼睛。
“原来你没睡着啊,真服了你,战斗中突然闭眼干啥子嘛!”
狗廿九退后一步,又伸手捏了捏年染染肉乎乎的小脸蛋,没有被黑缎盖住的左眼眯成了一条缝,笑道:“跟我想象的差不多,到底是小屁孩,之前那么傲气,我还以为你脸皮会很厚呢!”
就在年染染以为自己死里逃生时,狗廿九又把她拉回了现实。
他松开了手,可紧接着有一柄锋利的风刃在其指尖飞舞。
狗廿九恢复了最初的邪气,微笑的唇角又薄了三分,道:“服不服?”
年染染气愤地将头拧过去,下巴高抬,想要把眼泪逼回去。
“她输了。”
南潇不忍年染染受辱,替年染染回答。
“但是我也赢了。”
南潇声音平淡,手下的杀生钉又陷入血肉。
三丈高的虎子闷哼一声,嘴角溢血,咬着牙不想承认。
“哈哈哈,厉害厉害!我果然没看错,你跟我是一类人。”
狗廿九的言语很是狂傲。
但围观的人或者是开了灵智的妖,却无法反驳。
以神桥的修为,在彼岸境界修者的全力攻伐下,不仅游刃有余,甚至还能轻描淡写地取得胜利。
把一场动辄非死即伤的战斗,玩成了过家家。
没有人看出狗廿九是如何做到停步止风的。
就连南潇的山川眸术,也瞧不出根由。
最关键的是,狗廿九还一脸仍有余力的样子,让旁观者甚为忌惮。
来自烛举洞天的年染染,可不是普通的彼岸境界!
但眼前名叫狗廿九的邪气少年却在轻松写意中,做到了以弱击强。
比之南潇与虎子拳拳到肉的战斗,很显然是狗廿九给人的冲击更为剧烈。
如此天骄!
很显然,狗廿九非常享受人们或诧异或惊惧的目光。
他咧开嘴,找了一个看起来会很帅的角度,挑眉笑道:“那就平局?”
灿若晨星的眸光让夜色都亮了起来。
风又起,熄灭的火星重新获得了温度。
复燃的火焰照亮了南潇的面容,清秀而绰约。
在旁人眼中,手持黑色尖钉南潇比长枪还要锋锐。
在这群人或是妖中,不乏强者,甚至能窥破南潇的掩饰。
无论他们有没有看穿南潇的伪装,都觉得面容清秀的女子,实力同样不凡。
至少没有被锋芒毕露的狗廿九给盖下去。
若是单看气度,秀气的南潇比之邪气的狗廿九。
清雅与痞帅,不分伯仲,只在毫厘之间。
两人如针尖与麦芒,各有风采。
南潇并未被英气逼人的狗廿九所蛊惑,表情平淡,贝齿轻咬,“平局吧,那些妖兽和其他修者,或许还在等着我们两败俱伤。”
狗廿九似乎有些诧异南潇的定力,但后又像是想到了什么,耸了耸肩,懒散道:“交换?”
“交换。”
杀生钉与风刃在同一时间消散。
猫儿面色愠怒,却立即将还没反应过来,依旧有些不敢动弹的虎子给拉了过来。
回到猫儿身边的虎子,在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不再被寒芒所伤后,终于敢大口喘气。
狗廿九像是觉得有些无聊,走过被烈火焚烧过的死地,摘下一根狗尾巴草咬在嘴里,慢悠悠地咀嚼着根茎。
仿佛之前轻描淡写抹杀一切火焰的人并不是他所为。
接过年染染,南潇小心地运转清灵经,为其抚平心灵上的伤痕。
年染染静静盘坐,既不主动疗伤也不拒绝南潇的帮助,不发一言,只有沉默。
见年染染黯然失魂,南潇柔声安慰道:“别灰心,他虽然很强,但你毕竟年幼。今后若你奋起勤追,并非没有反败为胜的可能。”
年染染似乎是后知后觉,眼泪终于决堤,低声呜咽起来。
南潇叹了口气,轻柔地拍了拍年染染的背,不再出言安慰。
有些坎只能自己过,别人帮不了。
另一边,狗廿九不知道跟青衫女子猫儿说了什么,竟然让倨傲的猫儿带着笑容,坐在巨大化的男孩肩膀上离去。
三丈高的壮汉,虎子本就有些黑的硬朗面容带着羞涩的红,挠着头跟上猫儿几人的脚步,慢慢走远。
在其身上,彼岸境界的威势并没有因南潇的杀生之钉而折损分毫,让周围的人族修者和妖兽们主动退让。
高树被斩断,此地又有新路,视野开阔,去留自由。
至于那些被殃及的兽尸,早已被群妖们吞噬干净。
除了被焚毁的草地,山林洁净如初。
古刹重新清幽,独有月光明。
整理思路,今天只一更,周末会有万字呈上。
第一百二十八章 遥见
在其他几人走远之后,狗廿九又换了一棵狗尾巴草,毫不怕生地跑到南潇身边坐下。
见看到南潇作势展锋,邪气的少年极为夸张地摆手,忙道:“小姑娘,甭紧张,我阿狗,为人最是诚实,向来说一不二!”
见南潇依旧沉默,狗廿九英俊的面容竟有些落寞。
“难得遇到一个同类,姑娘,别伪装了,会累的。”
狗廿九摇头晃脑,声音轻飘飘的。
毛茸茸的狗尾巴草掉落,就是雨水落入了海洋。
南潇不动声色,她虽然对狗廿九并无恶感,但也没有好感。
至于惺惺相惜?
现阶段是不可能了。
尤其是南潇刚刚结束一场没有意义的战斗。
热血还没有凉却,思空长剑依旧展锋。
“哦,对了!”
狗廿九露出恍然大悟状,表情夸张,对着南潇笑道:“老大说过,要真诚。这样吧,我先做个自我介绍,这样你就会跟我交朋友了!”
月光下,英俊的少年笑容爽朗,朦胧的光辉让其看上去虚幻而又美好。
“说先我得声明一点,那个小丫头你给我听好了,我阿狗,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是狗廿九,你可以叫我阿狗,但我不太喜欢独眼龙这个称呼哦!”
前不久还不断喊着独眼龙的年染染身子一颤,从呆愣中回过神来,眼睛中满是惊恐。
邪气少年抬头甜甜地笑着,脸上的伤疤在月光下,像是一条银河。
“怎么样?我先说自己的名字了。姑娘,我虽然从那个小丫头口中知道了你的名字,可还是想听你说!功法换功法,算作咱们平局的代价如何?”
狗廿九的笑容依旧,邪气和玩味收敛了很多,口吻确实有些真诚。
“南潇。”
伸手不打笑脸人,南潇也不想在群妖环伺之际,平白无故树敌。
而且狗廿九的实力,连眸术定风波都看不穿。
若真要对上,南潇扪心自问,实在是没有必胜的把握。
“真是个好名字!”
狗廿九竖起大拇指,虎牙灿烂。
少年比明月俊朗。
被夸赞的南潇尚未出言,年染染却先开口了,冷哼道:“那肯定比你的好听。”
在没来到玄芒古城之前,她的资质并不算多么出众,肯定比不过那些生来就有火属性灵根的仙苗。
可是在来到玄芒古城之后,在南潇的指点之下闯过二层红楼,并完成了几次斩妖天榜颁布的任务,顺利迈入彼岸境界,让她的心气逐渐浮躁起来。
作为一名刚满十岁没多久却步入彼岸境界的修者,再加上出自烛举洞天,确实有自负的资本。
所以她难以接受先前的失败。
在惊恐之后,年染染将自己失败的原因归咎于自身年纪太小,再加上南潇在身边,因此她才会有底气再次出言嘲讽。
可这一次,狗廿九并没有因之生气。
他露出的那只左眼中,有些复杂
在沉默片刻后,狗廿九长叹了一声,星眸深邃,沉声道:“我的名字确实不太好听。南潇姑娘,我愿意将那些陈年往事都说与你听,不知姑娘可感兴趣?”
“道友,我不明白你这么做的意义。”
南潇并没有探听别人往事的习惯,出言婉拒。
狗廿九笑了笑,而后单手弹指。
风又起。
于瞬间将周围环绕。
并无攻伐之力,却有隔绝天地的威能。
南潇盘膝而坐,思空长剑横陈于膝上,陨火之石散发着些许热意。
年染染紧挨着南潇,碧玉芭蕉也有火光。
“不用紧张,我之所以要跟你们说这些,原因有两个。”
狗廿九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大咧咧,干净利落的寸头在月光下像是初生嫩叶。
“第一嘛,我有特殊的能力,就是能够模糊看到一些未来。虽然不一定正确,但至少不会偏差太多。”
此言一出,南潇再也没有了平静神色,目光灼灼,紧紧盯着狗廿九,似乎想要看穿他的虚实。
年染染也被震惊,下意识就要惊呼出声,却被南潇捂住了嘴。
南潇压住心中的震动,问道:“怎么证明?”
“在我所看到的未来中,虎子全力以赴,你并没有赢得那么轻松,最后是靠着吞下一株千年灵药保命,并激发潜能,才勉强正面击败虎子的。”
狗廿九说完这些话时,南潇不置可否。
毕竟千年灵药在南岭中并不算罕见,狗廿九的表述存在巧合成分,不能作为证据。
可紧接着,南潇的瞳孔放大,脊背瞬间发凉。
这一切,都是源于狗廿九对那一株灵药的补充描绘。
“那一株灵药的年份大概在两千年左右,像是蒲公英,青茎嫩叶,应该就是冰心草了。”
对南潇还算了解的年染染此时已经目瞪口呆,偏偏心气甚高的她不愿意信邪,高声道:“那我呢!”
狗廿九耸了耸肩,扬眉笑道:“你太弱,在出现变数之前,就被我打败了最多就是哭起来更丑一些吧。”
年染染气急,却又一次被南潇拉住了。
狗廿九看上去虽无害,但绝非善类,不可轻易与之为敌。
南潇清秀的面容无悲无喜,可凤眸之中的凝重,被观者尽知。
事实上,南潇的心情确实很沉重。
本就资质极差的她,竟然先后遇到了两位堪称天骄的存在。
之前她遇到的男孩徐东来,只是因为修有帝经且特质特殊而强大,但那种强大是预料之中的。
而狗廿九的预知,实在有些耸人听闻了。
至少在南潇看过的那些古书中,除了专门参研天机的修者,想要拥有预知能力,除了修行传说中的九秘,再有就是将死之人在化道时的感知了。
可是根据狗廿九的叙述,他并不属于以上情况的任何一种。
南潇的大脑飞速运转,轻声问道:“所以你是主动挑衅的,之后的战斗只是为了验证?”
狗廿九点头。
“那你能够预知的时间跨度并不只是半个时辰吧?”
在得到确定答复后,南潇继续推测,“所以你想跟我交友的第一个原因,是因为在之后会出现一个或者多个连你们都无法抗衡的存在,恰巧在观测未来的中途,你发觉我会成为你扭转局面的助力之一,因此才顺势而为。”
狗廿九虽然会预知,但只是能够看到未来时间长河中的被溅起较高的几点水光而已。
一时间,他对拥有绝世容颜却藏拙的少女,更感兴趣了。
仅剩的那只左眼中,尽是欣赏。
南潇见自己推测成真,更觉时间紧迫。
能让天赋异禀的狗廿九都束手无策的对手,那会是怎样强大的存在?
年染染的关注重点却不在这,她挣开南潇的手,追问道:“并不是有两个原因嘛?这才一个!还差一个!”
孩童之所以可爱,在于其纯粹的天真。
南潇与狗廿九的视线相交,都沉默不语。
星光遥。
风中有信。
在问第二个原因。
第一百二十九章 泼天富贵,终将加身
狗廿九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悠然道:“第二个原因我早就说了啊,难得遇到同类,再加上南潇姑娘那么漂亮,我自然想要亲近——不对不对,是交个朋友!”
这个回答显然不能让年染染满意,她嘟囔着嘴,小声嘀咕着。
南潇神情淡然,似乎对自己的遮掩被看穿并不意外。
“你是在哪个洞天福地修行的?修行的是何种玄法?”
年染染发问,她还是不太明白自己为何会莫名其妙地输了。
狗廿九笑意盎然,反问道:“你丫头,难道你的南潇姐姐没有告诉过你,不能轻易追问其他修者根底嘛?”
年染染翻了个白眼。
才刚满十岁的她,还有着对他人情绪有着近乎天然的触觉。
在一番交谈中,年染染已经察觉狗廿九并无恶意,也收回了先前对他的成见。
南潇不动声色地收起了司空长剑。
就在气氛逐渐冷却的时候,狗廿九却又坐了下来,左手放在膝盖上,右手托腮,道:“我是可以说的啊,而且我也答应了一个人,可我迟早要离开的,所以那些承诺,只有找人帮我完成了。这就是我主动接近南潇姑娘的第三个原因。”
年染染又一次没抓住重点,眉头一皱,愤懑道:“你到底几个原因啊?你之前明明说了,只有两个的!”
狗廿九嘴角上扬,看得出来他心情不错,反问:“我哪有说只有了?再说了,你都聪明到会数数了,要不猜猜看——猜猜我究竟有几个原因?”
“你猜我猜不猜?”年染染小嘴一撇,叉着腰别过脸去。
狗廿九学着年染染的样子,不再托腮,也跟着叉腰,朗声道:“你猜——我猜你猜不猜?”
“你!”年染染小脸都气红了。
大概是年染染跟狗廿九的对话太过于好笑,一直被突破失败的失意压得喘不过气的南潇终于开心起来,她凤眸弯弯,就像是一轮上弦的月。
“道友,我也很好奇,这次我先来吧。我曾在蜀道的青崖福地学过一段时间,修习的是道经的残卷,来这里是为了完成一项任务。”
见到南潇这么坦诚,狗廿九收起了吊儿郎当的神色,郑重道:“南潇姑娘,不用道友道友的,多见外,直接喊我阿狗就行。你跟我应该差不多大,我也直接叫你南潇好了!”
南潇下巴微点,又道:“廿九道兄,不知你师承何处?”
被叫成道兄,狗廿九立马坐直了身子,还真有几分端庄稳重的气度。
清了清嗓,狗廿九沉声道:“我修习《羽化帝经》,半年前又被一个神秘人传下了《道经》,可惜全都是轮海卷。”
南潇和年染染震惊了。
看上去除了天资和相貌,全都平平无奇的少年,竟然修习着两门大帝级别的经文!
稳住了心神,南潇眸光凝重,道:“道兄太过谦逊了。既然你修习有《羽化帝经》,想必是来自羽化神朝的皇子?或者是——徐家的传人?”
“嗨!这还真不是!羽化帝经是老大在临行前偷偷传我的,至于《道经》,那是我在进入南岭后,意外遇到一个神秘人,他神经兮兮的,强塞给我,还说我是他的王牌,要我好好表现。”
年染染撇嘴,有些羡慕嫉妒恨,幽声道:“然后你拒绝了嘛?”
“怎么会!主要是——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狗廿九的话太招仇恨了,就连南潇都有些无语。
“那你刚才说,你要走了,是想把《道经》传给南潇姐姐跟我嘛?”年染染露出星星眼,神色扭捏,看上去有些害羞。
这一次,狗廿九没有跟之前那样打趣,沉声道:“你的命格太轻,承担不起的。传给你只等于是害了你。”
黑缎旁边的那一只眼睛,比之天上明月耀眼。
可年染染却怎么也喜欢不起来了。
“南潇姑娘,不知道你可愿承担这份因果,接受《道经》的传承,代替我,在棋盘上好好表现。”
狗廿九转过头,望向南潇。
作为修习了两部帝经,且拥有预知能力的他,自然知道帝经之于修者的重要性。
《道经》,传自神话时代的道德天尊,极为珍贵。
其中蕴含的道与理,可不能那些残卷能够与之并论的。
放眼整片古史,只有寥寥几部经文或可与《道经》平级,但没有绝对意义上的高低之分。
无论是《道经》、中州的《羽化帝经》、南岭的《妖皇经》,还是佛门的《阿弥陀佛经》、抑或是那些源远流长的古皇经文,都是同一层级的存在。
在某个秘境或者领域中,也许有所侧重,但并不会相差太多。
在仙不临尘的时代,人道至尊已然为最高峰,所留下的传承,皆可称无上。
南潇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她眸光大盛,锋芒毕露。
“有何不可?”
少女的声音犹如山涧流水,清洌空幽。
平生的骄傲与意义,尽在这一句回答之中。
最能在战斗中寻找并把握战机的南潇,在生活中更是如此。
否则她不会在青崖福地沉潜九年,不会在演武大比上以命相搏,更不会横跨万里来到玄芒古城。
既然已经入局,那就认真扮演好角色,努力为自己赢得更好的筹码。
明知未来危险重重,南潇也要接住这份泼天的富贵。
高天下,明月清透。
年染染突然觉得自己重回山林中,身边却没有了南潇和狗廿九。
在她再次举起火炬,才敢知道身外不远处有一团很是模糊的风旋。
眼眶微红,年染染紧咬嘴唇,友情和灵智并没有被激怒的怒火焚烧。
她一边抬头,努力不让自己哭出来,一边手握碧玉芭蕉,守在风旋外。
月光两处照。
在风中,仅余南潇与狗廿九。
他们都不是拖拖拉拉的人,既然有了决断,那就施行。
修者之间的传法,比之尘世凡间的言传与身教,要方便一些。
在修者的实力达到一定程度后,能够神念将所学度给亲传之人。
其中精妙,更甚于灌顶。
资质出众且天赋异禀的狗廿九早就看出南潇的伪装以及她的魂魄强度,故此才敢以神念传法。
捉摸不定的狂风在身边呼啸,耳畔又传来邈远的祭祀声。
第一百三十章 道经九字,止风汐月
祭祀声悠远,仿佛源自神话时代,听不真切,余音渺渺。
一轮豌豆大小的银色光球灿若满月,自狗廿九的眉心飞出。
风依旧在吹,古老的祭祀之音似有还无。
在强大神念的捕获下,南潇顺利将那一轮温顺的明月捕获。
不过南潇并没有立即参悟,眉眼舒展的同时亦有神光绽放,她自信从容,怡然道:“实不相瞒,我在不久前遇到过一位同样修习《羽化帝经》的修者,他的修为比道兄略深,年岁尚小却已然迈入彼岸。但他似乎并没有你那么强大。不知道兄能否为我解惑?那一门顿足则风止的本领,我也要学。”
狗廿九眼中的笑意更浓了。
他本就心智聪慧过人,自然明白“要”之于“想”的强势。
“南潇,我果然没有看错你!那个人我也知道,老大跟我说过,徐家的实验品之一嘛!跟我类似,但运气却比我好太多,至少他身体里流淌着徐家的血。但那又怎样?我就是比他强!其中原因嘛——有两个。一方面是我比他英俊。另外一方面,是我在得到《道经》轮海卷的同时,那个神秘人也将九个字传给了我。那九个字非常神秘,我至今都没有完全参透,只学到了点皮毛,可即便只是皮毛,也足以让我在小范围内,镇压一切,实现己身永恒了……”
在谈到那个神秘人,狗廿九的神情没有了从容,反而是有些拘谨。
不过狗廿九的心智不一般,很快就掩饰过去。
随后,狗廿九又抬起手,以空为纸,神光作墨,一笔一笔地在虚空刻字。
但说来也奇怪,每逢有一个字落下,虚空中立即泛起微澜,将那些笔画尽数抹除。
“南潇,那九个字我现阶段难以用神念传度,但落笔字成的刹那,你也看见了,冥冥中有意志,会抹除一切非凡。所以我无法将其交给你。”狗廿九额头冒出冷汗,眼中的幽光都有些黯淡。
很显然,刻下古字,对他来说很是耗费心神。
南潇心中微动,她不想放弃。
九,数之极,无有超越。
能够镇压一切实现永恒的古字,来历之大远超想象。
可以说这九个古字,是《道经》的根本,若能将之修成,对今后的修行,会有极大作用。
思量片刻后,南潇想到了一个办法,她红唇轻启,道:“道兄,你可曾修习过清灵经?我们心念合一,或许我在你的思绪中,捕捉到那九个古字。当然,这一切发生的前提,是你不能抗拒。”
狗廿九虽然没有学过清灵经,但肯定修习过类似的术。
更何况他掌握着完整道经的轮海卷。
道经,本就是世间最强的玄法。
在南潇将清灵经的口诀与关键要义和盘托出后,生性聪慧的狗廿九快速入门。
为了之后的交感能够心无挂碍,南潇主动散去敛息术和清灵诀,露出了原本的玉色仙资。
绝美少女的那一双丹凤眼眸中,有山河浩瀚。
黛眉若远山,斜飞入鬓里。
鼻梁挺秀出挑,朱唇藏贝齿。
狗廿九看得那叫一个仔细,美人如画,让他心旷神怡。
南潇自信从容,毫不遮遮掩掩,自信而坦荡。
道可道,非常道。
清灵经虽算不上玄奥,但在论述灵魂与神念这一领域却有着非同一般的见解。
普适性强,否则也不会被南潇所看中。
很快,在南潇的主导下,狗廿九的神念铺展成画,上有九个古字,势若千钧,重笔顿山,南潇以神观之。
……
……
……
风散了。
看着重新出现的两人,年染染心中的渴望更浓了。
她眼巴巴地盯着南潇,想让她最亲爱的南潇姐姐在将来为自己开个小灶。
只可惜,年染染并不知道南潇已经跟狗廿九保证过,不会将《道经》外传。
更何况,南潇深知之后的棋局会混乱到什么程度,甚至于今天这里发生的一切,早就被天外的棋手所知悉。
狗廿九说的并没有错,年染染确实命格轻了些。
一直小心保护年染染那份天真的南潇,更是不想让年染染沾染上太多因果。
更让狗廿九都忌惮颇深的神秘人,绝非寻常之辈。
心怀愧疚的南潇决定待以后有空,可以把从青崖福地赌来的洛书送给年染染参悟。
净坛寺庙在月光下流动着朦胧的光辉,在山林之中,窥探的人与妖又多了数倍。
重新将容貌遮掩的南潇,拉起年染染往一片僻静的林荫走。
狗廿九又扯了根狗尾巴草,不紧不慢地跟了过去。
在隔绝多数人的目光后,南潇才松了口气。
大概是为了照顾年染染的心思,她轻轻为女孩拢发梳头。
狗廿九在旁静静地看着,而后叹了口气,从怀中拿出了一块洁白的玉简,道:“小丫头,我之前说你命格太轻,并非虚言。这里有一本秘法,或许在将来,你……你或许会用上的。”
年染染冷哼一声,可还是接过了玉简,在探出神念看到玉简后,她竟然惊讶地叫出声来。
“竟然是数千年前冠绝燕地的《止风汐月》,传说中是一位得到过《太阴真经》残卷的大能,推演出来的无双秘法!”
烛举洞天位于燕地,而出自烛举洞天的年染染,对于这门功法绝不陌生,她红着眼睛,低声哽咽道:“难怪——难怪我会输给你。”
“害!其实吧,归根到底,还是你太弱。就算我不用《止风汐月》,照样虐你!信不信?”狗廿九嚼着狗尾巴草的根茎,笑着呲牙。
小心捧着那枚玉简的年染染顿时不想说话了。
“你快点看哦,待会儿我还要把这个秘法送给南潇呢!”狗廿九没有乘胜追击,而是吐出来不成形的草,伸了个懒腰。
月光下,英俊的少年站得笔直,他微眯着眼,怅然道:“有些故事,我怕在我走后,就被世人遗忘,所以南潇姑娘,还有小丫头,跟你们讲讲吧,我一个人,憋得太难受了。”
少年的声音里带着湿意。
夜阑风起。
南潇和年染染沉默。
“知道我为什么要带着猫儿、虎子他们来这一处地方吗?”
狗廿九背对着清冷的月光,在林荫的阴影下,面上那道细长的疤痕都变得柔和。
“不知。”
南潇老实回答。
“老大让我们来的,他虽然看得没有我远,但知道的却比我多太多。我闯了祸,若是继续待下去,必死无疑。而南岭要乱了,或许这里有我的生路。所以老大才拼尽人情,将我送进棋局中。而猫儿、虎子他们也是受我牵连,不得已才铤而走险。”
“那你们知道我创立什么祸,才背水一战吗?”狗廿九又问。
年染染:……
南潇:……
见没人捧场,狗廿九却毫不在乎。
他叉着腰,仰起头,直视高悬天宇的明月。
第一百三十一章 狗野乞求天恩,廿九源自恶犬
逆着月光,狗廿九目光柔和,却说出了振聋发聩的真相。
“三十年前,天机一脉的祖师,以命相托,算出之后千年的运势。”
“今时不同往日,万物各得其时,其中尤以南岭为最。天命既在妖族!”
“命运或将迎来转折,这一世或有仙临尘!大势已到,曾在古史中沉寂的天骄们将再次回归。”
“蚍蜉撼树,腾蛟起凤,万类霜天,竞逐自由。”
这一番话,竟然让南潇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基于本能的惊惧。
可南潇的眸光却越发灿烂。
战血在沸腾!
“这我知道,大世将起,人杰齐出。就连我们烛举洞天,仙苗更是数倍于以前。可是,天命在南岭。妖族连出四位天妖体,整座玄芒古城都人心惶惶。所以中州才会大兴土木修建神庙以夺先机。”
年染染声音有些发闷,原本以她的资质,在几百年前妥妥的仙苗无疑。
可是现在,她只是一名普通的弟子,不受器重。
否则她也不会离开宗门前往玄芒古城寻求造化。
狗廿九又呲牙,问:“小丫头,你只知其一。你可知羽化神朝为了继续维持虚假的繁荣,除了大兴土木导致四海无余田,还做了哪些准备?”
年染染无言以对。
“害!小丫头,就你那个烛举洞天,算是个屁!坐井观天,能知道些什么真相?今儿个,阿狗我就发发慈悲,让你们长长眼界。”
狗廿九抬手唤起旋风,又一次隔绝天地。
“羽化神朝为了夺回天命,一边兴建神庙,一边搜罗各种体质并带领他们远征宇宙其他生命源星以修复成仙鼎。另一方面,联合无冕之王徐家寻求长生之法与体质之秘。而我,就是他们多次实验中的例外。”
搜罗体质,远征宇宙,修成仙鼎。
南潇泪流满面。
十年了,她终于知道哥哥死亡的真相。
“南潇姑娘,你别哭啊,我的故事还没说到更悲惨的地方呢!你怎么就哭上了?”
狗廿九有些惊讶,可翻了全身也没找到能够拭泪的干净帕子。
可紧接着,有一道淡金色的神光从狗廿九被黑缎罩着的右眼中冲出。
狂风更加剧烈了。
因为窥见遥远天机而被反噬的狗廿九嘴角溢血,叹息道:“我看到的未来虽然并不清晰,但我猜,那批远征的人们中,有你最重视的人吧?对不起。”
“南潇姐姐……”
年染染有些心疼地上前,为南潇擦去眼泪。
“对不起,是我失态了。你说的没错,远征的那群人中,有我的哥哥,他是圣体,可最后却没能活着回来,我连尸体都没能见到。”
努力平复好心情,南潇红着双眼,痛苦哽咽着。
她跟表面上洒脱实则寂寞的狗廿九一样,被沉重往事牵绊得太久了。
“唉,难怪我会觉得你跟我是同类,原来都有着同一个敌人。羽化神朝,真该死啊!”狗廿九咬牙切齿。
冷静下来的南潇从储物玉瓶中取出三个装有果汁的竹筒,分给年染染和狗廿九。
“既然南潇对我真诚,那我更不敢藏私!天月既明,又有美人邀饮,我这就以往事佐味,让长夜不再孤寒!”
狗廿九接过竹筒,扒开盖子就往嘴里灌。
一口饮尽后,他才慢慢悠悠地揭开了尚未愈合的伤疤,露出鲜血淋漓的曾经。
南潇擦干眼泪,坐正了身子。
年染染苦着小脸,赤子之心因他人的悲伤旧事而沉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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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年前那会儿啊,我还十六岁,凭着不怕死的性子,在街头上混得开,所以算是乞丐中的头头!”
“那会儿,这家喜宴,那家入殡,我带着猫儿他们黑白通吃,可潇洒了!”
“可是又有谁会愿意一直吃人剩饭呢?”
“羽化神朝多威风啊!雄霸中州,可是在大兴土木的风吹到我们那之后,四海无闲田,本就要交高额税额的农人们再无生存之道,幸运一些的,只能带着已经饿得皮包骨头的妻孩,跑到城里头跟我们抢剩菜剩饭。”
“我虽然混,但还算有点良心,宁可饿着自己,也不想缺了那些没爹没娘的孤儿吃食,平时更是帮就帮。可是我一个十六岁的小屁孩,哪有那么多的能力啊!直到眼睁睁看着那一双双渴求的眼睛暗淡,我也无能为力。”
“谁知道,这时候,竟然有老天开眼,竟然有神朝将军来城中赈粮,并且勒令那些富得流油的豪门与乡绅开放粮仓。我们那会儿,真的以为苦日子终于熬到头了。”
“将军不会平白无故做好事,我是知道的。他以挑选弟子的名义,从灾民中挑选了上万个童男童女。这当时对我们来说实在是天大的好事,吃穿不愁,甚至还可以接触到传说中的修行,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开心了。”
狗廿九深吸了一口气,左眼中满是复杂,更有热泪流淌。
“所以我主动找到那位将军的大门,长跪不起,甚至还把头都给磕破了,才勉强让那位将军开恩,将岁数偏大的我和猫儿、虎子他们收入家宅中。
“因年龄较大错过了修行的最佳时机,再加上我跟猫儿他们过人的修行资质,所以只能成为将军的家仆。”
“于是我被分配养狗,猫儿他们好一些,负责照顾那些天资出众的孩童。”
“可是他们家的狗都是异类,极为凶悍,性格凶猛好斗,我再如何花空心思想讨恶犬欢心,都是白费,每天都是旧伤未愈合,又增新伤,连我这张英俊的脸都多次破了相!”
年染染忍不住了,她既心疼,又隐隐怒其不争,问:你为什么不打回去?”
“一方面是打不过,另一方面是不敢打。在那个时候,人命比草贱,狗在人上。”
南潇叹息,她经历过这些,自然明白狗廿九当时的心情,更理解他的选择。
“那群恶犬,足有二十九只!我至今都记得它们,尼克最凶,吉姆最狠,豪斯的爪子最长,瑞克的牙最毒……”
“有一回,将军见我喂养的恶犬品貌俱佳,心里高兴,于是随口赏了我个名,——狗廿九。说来可笑,我有了自己的名字,狗廿九,就因为我养了二十九条狗!”
“狗起人名,人叫狗名,现在想想,滑不滑稽?你们说说,这都算什么事儿!”
“可那会儿我却甘之如饴,因为我知道,再熬下去,总会有出头的机会。将军的门宅,能让我看到更广阔的天地,远远不是凡尘闹事的混迹街头能够相比的。”
“可在不久后,猫儿哭着告诉我,孩童们都被带走,其他弟兄们也消失了。”
“那是一切悲剧的转折。”
月下的少年在讲起往事时,嗓音是潮湿的。
“在知道这些后,我硬着头皮,在将军过来看望他的爱犬时,小心翼翼地发问,可将军却说那些人有了更好的去处。”
“那时候,我竟然信以为真了!”
“我不敢以下求上,万一顶撞了将军肯定没我好果子吃。所以我又提着好不容易积累的钱财去请求管事,把我派到那些天骄才会去的好去处,或者给我安排个轻松点的活计儿——”
“天天被狗咬,着实疼了点。”
祝大家在新的一年,心想事成且万事胜意!
第一百三十二章 存在
“腰包里头的钱越来越少,曾经热闹的宅门越来越冷清。”
“眼瞅着最终名额只剩下十个,我心中窃喜……”
“可那时候我哪知道这些啊,傻了吧唧的我只会偷偷地乐,还痴痴地想着,终于啊,终于好事又轮到我了!”
“最后一批的十个人,多是年岁较大的,其中,就有我和猫儿虎子他们,是我把它们拉进了深渊啊……”
狗廿九握紧双拳,热泪汹涌,声音里仿佛有汪洋肆意。
“不知何故,我们全都失去了意识,可当我再次睁开眼睛时,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一处鸟语花香的山谷。”
“天上没有太阳,却有一块发着光辉的石头。除此之外,我挣脱了身上缠绕的丝线,向周围看去。直到那时,我才知道什么是地狱……”
“失踪的人都在那里,羊蛋儿,糖豆儿,乐崽子……他们都在。”
“但没有一个人的身体是完整的,有的缺了条胳膊,有的双腿全都被利刃断去的,还有的只剩下半个脑袋,另外半个被缝合在胸前的,更有几个孩子,男女各占半面,雌雄同体的……”
“那些人,无论我熟悉还是不熟悉的,此时都没有完整的人形,全都被拼接得五花八门。”
“如果他们已经死去,可偏偏,他们都还活着啊!他们的目光麻木且冷淡,但眼白逐渐被血光所占据,他们发现了我——”
狗廿九双手抱着头蹲在地上,瑟瑟发抖,哽咽着,轻声问道:“是他们先来杀我的,我不能等死,我没错,我没错的对吧?”
不等南潇和年染染的回答,狗廿九轻轻抬头,露出的左眼中,除了血丝,还满是泪水。
他苦着脸,露出尖尖的虎牙,哽咽道:“他们都不算是人了,我是帮他们解脱,我没错的对吧?”
南潇和年染染再次沉默。
“他们人太多了,我打不过,可我不想等死,所以我就拼了命,我疯狂地抓,捶,挠,踢,踹甚至连牙都用上了,终于才勉强活了下来。”
“可他们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即便是岁数偏小,可我的体力也快坚持不住了,最终还是晕了过去。”
“等我再次睁眼,发现自己赤裸地站在山谷中,我竟然和那群已经不能算是人的人躺在一处……”
“我绝望了,他们已经算不上是人了,那我呢?”
“那我又是什么?”
“为什么,我的意识还很清醒,没有跟那些人一样,陷入混沌?”
“那个时候,我宁愿自己也跟他们一样变得人不人鬼不鬼,也不想独活,我绝望了。”
“我不知道,我的身体,究竟是多了什么?还是少了什么?”
“我吓得全身颤抖,匆忙检视自身,但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山谷中,很亮很亮,可我心里却一片冰凉。除了我之外,这里似乎没有了第二个拥有人的思维的人。”
“我快绝望了,只知道麻木地扒开那些不知道为何全部陷入沉睡的肉山,想找到猫儿、虎子他们。”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等我好不容易从肉山里找到还在变异的猫儿他们时,我才找回了理智。”
“在我扯掉缠在猫儿他们身上的那些多余的器官,并强行唤醒他们后,我才开始感受自己的变化,并努力寻找走出这片山谷的道路——”
“慢慢地,我终于发现了我的变化。”
“我的右眼,不是之前的那一个了。但我却很庆幸,我可以通过这只全新眼睛,看清楚风的轨迹,看到猫儿他们的呼吸,能看到从世界之外流入山谷的空气。”
“甚至于,我能隐约看清自己和他人的命运。”
“一定程度上,我能预知到未来。”
泪光敛去大半,狗廿九的嘴角再次上扬,灵动的虎牙闪烁。
他摘下一直蒙着的黑布,露出那一只右眼。
大概是很久没有见光,狗廿九的右眼在睁开的瞬间,有过迟疑和茫然。
在细长的白色睫毛之下,有着一只难以名状的眼球。
没有明显的虹膜,瞳孔已不是纯粹的黑色,而是有着多种颜色密布。
每一种颜色,都像是一个全新的瞳孔。
无数个瞳孔居于一处,开合的频率不一,颜色更是不同。
于是,若是紧盯着狗廿九的眼睛,会发现他的右眼一直都是全新的色彩组合。
这些颜色虽然称得上瑰丽,但让人毛骨悚然。
就像是被恶鬼所凝视。
“害,小丫头,我可没骗你吧,就算我不用《道经》和《止风汐月》,光靠着一双眼睛,虐你没商量!”
年染染被揭开眼罩的狗廿九打量,浑身不自在,鸡皮疙瘩都掉了一地。
在那一只眼睛中,年染染竟然能察觉到其中有着无数只挣扎的手,争先恐后地想要伸出来
若是再细看,自己稍不留神,恐怕就会溺死在那只眼睛中。
“你能看到未来,为什么还跟我们平局?”
南潇适时开口,声音暗合清灵玄经,帮助年染染从深渊中清醒过来。
“害——那是我故意的,再者说,未来是可以改变的,我所看到的,只是一种可能的演变,但并非绝对。”
狗廿九认真纠正南潇的问题,而后又道:“南潇,就在我们交谈的这一小会儿,我又有了一个发现——”
狗廿九扬起嘴角,之前的苦涩尽去,此时他那只满是瞳孔的右眼中,蓄满了月光。
血色的月光自深陷的眼眶中流出,不知狗廿九看到了什么,这一次的反噬竟然极为沉重
他十分疲惫地坐在地上,额头上有冷汗直流,血泪汹涌,将衣衫都染上了赤色。
狗廿九无声地躺在地上,咬着牙等待反噬的结束。
南潇叹息,将一瓶止血的丹药递了过去。
狗廿九身上有水波泛起,血色被抹除,少年重新温润如玉。
他咧嘴直笑,对南潇说道:“我看不穿你了。或者说,你的存在本身,已经不属于现在的你了。”
这一番话说得很是模糊,就连南潇都一头雾水。
她不明白狗廿九的话,代表着什么。
第一百三十三章 觉醒
“你现在不用问我太多,事实上,我也不明白,毕竟我掌握这只眼睛也没多久。”
狗廿九耸肩微笑,重新带上黑色绸缎,堪比深渊的眸子再一次被黑暗所覆盖。
英俊的少年伸出右手,咧嘴笑道:“南潇,我们现在算是朋友了吧!”
“当然,希望以后能够并肩作战”南潇轻叹,伸出了左手。
狗廿九开心地握紧南潇的手,还上下晃了晃,十分高兴。
“我叫年染染。”本就年幼的年染染被欢乐的气氛所感染,不再惧怕眸藏深渊的狗廿九,主动介绍起自己。
“小丫头,看在你是我朋友的朋友的份上,我原谅你了!”
狗廿九恋恋不舍地松开了手,朝着年染染呲牙微笑。
年染染:……
故事还没讲完,插曲已经过去。
重新冷静下来的狗廿九,举起手像是丈量着月圆。
声音空悠中,往日再现。
“接下来的故事就简单了,外界有人察觉山谷中的异变,唤醒了肉山。我在意外觉醒后眼睛能看清且放慢了那些没有神智的怪物的动作,所以才能仗着以前混迹街道时学过的一些三脚猫的功夫,带着猫儿、虎子他们杀出重围,甚至在山谷中找到了出口,直通将军府下面的密室。并且,在那位将军还没反应过来时,把他给干死了。”
“将军生前的修为绝对很强,但我不知道他是不是受过伤,空有神魂攻击的手段,肉身却脆弱不堪。他本来还想拿出一个狗圈想要控制我,可是终究是晚了一步,我硬生生捏爆了他的头!”
“再之后,将军的密室中,竟然又爬出了上千个半死不活的怪物,这些怪物跟我在那一处山谷看到的还不一样,有的人身鸟头,有些长着虎尾,还有的是蜘蛛上面缝了九张脸,要多恶心有多恶心!”
“为了自保,我忍着恶心,一把火把整座将军府烧了个干净。”
狗廿九轻描淡写间就把过往的杀戮一带而过。
“在我逃跑之前,我偷了几本经文,后来遇到了老大。老大姓徐,位列四季之冬,同为实验体,但级别更高,所学也更精通。老大知道了我的遭遇后,教给我《羽化帝经》,并帮助我从中州逃脱,让我来南岭避祸。于是我来到了这里。”
“哦,对了!我老大,算是实验品中比较完美的存在了,拥有半个羽化神体,将军的旧伤,就是我老大送给他的礼物。也许,我当时能赢,全是老大在暗处帮我吧……”
狗廿九眯着眼,变换着姿势,把玩着被双手框住的月亮。
南潇静静看着面前这个经历悲惨却假装洒脱的坦荡少年,一时间不知道该是同情还是安慰。
“都过去了,现在你已经拥有了强大的实力,会回去的。今后若是在对抗羽化神朝需要帮助时,记得叫我。若我力所能及,必当竭尽全力。”
拥有着同一个敌人,南潇自然不会放过狗廿九这位天骄。
在将来,或许他会是自己最为强力的盟友。
于是,南潇在月色下,许出她最重要的承诺。
远处的净坛寺泛着清辉,像是在见证。
天真无邪却嫉恶如仇的年染染疯狂点头。
大黑猪也鼓起勇气,层楼过来,并哼哼表示同仇敌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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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潇的实力我是认可的,但是要我说啊,小染染啊——你就是小丫头一个!说真的,真要是到了那个时候,你可千万别来啊,免得帮倒忙!”
一直假装洒脱的狗廿九,一时有些吃不消两位少女的善意。
纵使拥有一只能看清几许岁月的眼睛,狗廿九也分不清这种善意。
是出于同情?
还是出于悲悯?
抑或者——是出于伪善?
既然分不清,狗廿九索性用一贯的方式,漫不经心地开起了玩笑。
好心被当成驴肝肺,年染染恨地咬牙,攥起拳头,怒声道:“我不弱的!”
狗廿九拍手称赞,回应道,“不是你弱,是我太强了。可是啊,将来我跟南潇要面对的存在,只会比现在的我要强大上数万倍。”
“哦,对了,有必要说明一下——以上故事,均发生在我正式开辟出苦海之前。也就是说,我还是个凡人的时候,就杀了成千上万个生命体了,其中大多数都是半人半鬼的怪物,有一些的战力,堪比现在的彼岸境界。当然了,那个将军的实力绝对远远超越了道宫秘境,我能杀掉他,一方面是将军本就有伤,另一方面,我预演了很多次才偷袭成功,还有一部分原因,或许老大当时在暗中接住了将军的一些杀招。但无论如何,胜利的人只有我!”
狗廿九十分骄傲,攥紧了拳。
天上的明月尽在掌握中。
“哇!独眼龙,你真有这么牛的吗?”年染染震惊了,连称呼都忘记了改回来。
南潇心中同样有些诧异,更多的则是佩服
她轻声道:“我学过一段时间医术,能让我看看你的身体情况吗?你可以提前预知,我不会害你的。”
“请便,要我脱下衣服还有眼罩吗?”狗廿九勾起嘴角,像是满不在乎。
“道兄说笑了,医学博大精深,我虽才疏学浅,但也会一些望闻问切的功夫。”
子午流注经过明堂,南潇运转神力,碧蓝色的辉光从狗廿九的眉心没入,引得他轻声呻吟。
“抱歉啊,我是首次医治他人,若你觉得不适,一定要告诉我!”南潇的声音更加轻柔,神光漾辉。
“不用,舒服得很,我也想知道我的身体在别人眼中是什么样。”
狗廿九状若享受,嘴角上扬以盛月光。
南潇的神力从狗廿九的眉心涌入,小心地避开大脑,而后向八方蔓延。
在狗廿九的主动配合下,南潇的神念顺利洄游。
仙台空灵,明镜如洗。
双眸只是寻常,并无二致。
浑身的肌肉结实紧绷、元气圆满浑然天成。
筋脉粗壮有力、骨骼坚硬沉重。
髓如玉,晶莹剔透。
五脏中有隐约的吟唱。
四肢与百骸,均被狗廿九锤炼到极致。
月色下,狗廿九有如神祇。
身若琉璃,和光同尘。
第一百三十四章 命途多舛,蜕凡何难?
明月摇落星辉,净坛寺五光十色。
清风徐徐,南潇、狗廿九与年染染三人鼎立,不惧南岭夜色下的危机四伏,想要窥破能够后天觉醒的体质之秘。
南潇将弥漫的神力辉光收拢与狗廿九的眉心,而后全神贯注于一点。
狗廿九的诡异右眼躲在黑缎背后,此时在神力的冲洗下,竟如同一个黑洞,深不可测的同时,还有着古怪的引力,将南潇所有的感知全部吞噬。
恍惚中,进退不得的南潇像是与无数只怪物对视。
那些怪物中,有些似人非人,有些一体两面,有些是山林大妖,还有的是护院的恶犬。
狗廿九的眼睛,像是地狱,让那些亡魂不得逃脱无间,永世轮回。
一道道狠辣的目光穿越了时空之墙,裹挟着隐约的血气,朝着南潇的神念袭来。
南潇额头顿时冒出冷汗,她当机立断,舍弃了那部分神力。
“害!南潇,就连修为即将迈入仙二教主级别的老大,都对我的眼睛惊疑不定,甚至是有些悚然,你现在还年轻,虽然算是个变数,但也不过是时间长河中溅起的一点水滴罢了。”
狗廿九像是在安慰面色苍白的南潇,但紧接着又说了句极为欠揍的话——
“时间像是滚滚逝水,我一人独立寒冬,孤独地站在岸上,望不见来时路,只能遥见未来溅起的几点浪花。那是支撑我继续遥望的辉光,是梦之故乡,是理想国度,是我渴望已久的逍遥游。”
年染染眼睛里都快喷出火了,想要反驳,但只能张着嘴,不知道该怎么去强词夺理。
“南潇,不用受限于当下,在将来,我希望你能跟我站在同一个高度,虽然说现在不太可能,但来日方长,我并不能看得很远。”
狗廿九咧起嘴角,虎牙像是碎钻,反射着耀眼的光芒
可是狗廿九的笑容再如何灿烂,总是有悲凉的底色,让他的眉宇无法舒展。
“按照老大们的话说,在神话时代甚至是神话时代之前,在尘世中仍能见仙的纪元,有一些人杰们受天地青睐,生而具备非凡体格,因此被称为初代……”
“有人体内有异骨,堪称至尊。有人眸生重瞳,武道天眼开辟出无敌之路。有人手中凝血,天然就是一柄无坚不摧的战矛……那个时期,虽然荒兽恶妖肆虐,却总有人族秉承天地气运而生,上苍之手可以轰杀一切黑暗,直至冲出被诅咒的九天十地……”
狗廿九的声音略带沙哑,粗粝感的叙述让南潇和年染染感受到了岁月的风沙。
南潇自信读过不少书,但跟狗廿九比起来,视野到底还是不够开阔。
只有站得越高,才能看得更远。
底层的人再如何摸索,照着细枝末节推演只是下策。
若无见过大象,蒙上眼睛,是辨认不出大象的。
事实上,无论是修行秘籍还是古老史书,都被超然势力所掌控。
寻常人终其一生,若无特殊的机缘,只能在被超然势力们早就画好的界限内转圈。
南潇坚定了心中的念头,一定要走出去。
风还在吹,先后流经神话、冥古、太古时代,来到了荒古岁月间的此处。
狗廿九不再讲述曾经听闻的绝代天骄,默默摘下黑绸,他伸出手,指着右眼,示意南潇和年染染细瞧。
剑眉之下,一只星眸横陈,兀自灿烂。
无数个颜色各异的瞳仁随心所欲,无声晕染着漆黑的夜色。
在狗廿九的刻意控制下,瞳仁飞速减少。
在只剩下数十个后,狗廿九才慢悠悠地说道:“我的眸子,虽然不一定比远古时代的重瞳厉害,但有些这独特的威能,可以将逝者的亡魂纳入这双眼睛中,并剥夺他们的一部分力量。瞧瞧,这个碧蓝色光点来源于拥有着凶猛獠牙的尼克,豪斯的天青色让我对风的掌握更加深刻,淡黄色是吉姆的……”
狗廿九没有动用那只眼睛的恐怖威能,只当它是放在商铺里拍卖的展品,一一细数的这些瞳仁的由来。
南潇面色不变,只是觉得脊背发寒。
而年染染更是吓得用手捂住眼睛,再没有了先前c充满好奇的活泼,浑身都在发抖。
狗廿九英俊的容颜在右眼的各色瞳仁下,彻底邪异起来,就像是重笔白描的画,被黏稠的油彩糊上了一角。
虽然依旧英俊,却很难再跟丰神俊朗对上。
这时候,邪性少年用那一只还在流动着油彩眼睛向南潇问道:“羡慕吗?这么多的能力,甚至可以看到命运的弧线,站在岸边看潮起潮落。”
南潇无言以对。
说不羡慕是假的。
但她不认为自己会拥有挺过实验而不死的幸运。
更何况,若她将来在轮回中,等到了那只翩然来此的蝴蝶,该以何种面容自处?
在哥哥的面前,她只希望自己永远只是那个单纯无邪的囡囡。
而不是她心心念念的哥哥面前,指着那颗怪异的眼珠,细数这些年杀戮并囚禁过的亡魂。
狗廿九看到南潇和年染染后怕的表情,有点对牛弹琴的挫败,苦笑着重新戴上黑缎。
黏稠流动的油彩被黑色笼罩,英俊少年的邪性顿时大减。
年染染透过指缝,看到狗廿九把右眼重新用黑缎盖住后,才松了口气,而后她猛地想到了什么,低声连声问道:“你说你站在岸上,如何能看到命运的走向?”
狗廿九似乎站累了,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而后单臂支撑上半身,斜躺在草地上。
找了个更加舒服的姿势,狗廿九翘起二郎腿,有些怡然自得,摇头晃脑,慢悠悠地道:“如果说,每一个人的命运是一条长河,那么那个人做出的每一个选择,都对应着前方的支流。每一个重大选择的关键时间节点,水光会更亮。因此,站在岸上的我,只能大概看见下游的哪一条支流所释放的光辉更亮,却不能保证在我看不到的更远方,会不会有更耀眼的选择。”
忽然,狗廿九侧头笑看南潇,呲牙道:“其实我现在不用《道经》,更不用《止风汐月》,甚至不用修为,舍弃一切神力,我都可以在三息之内杀掉你们。南潇,还要那个胆小如鼠的小染染,你们信吗?”
“哦?”南潇抬眉。
没有回答就是她的回答。
年染染哑口无言。
在经历过那么多事后,她对狗廿九的实力还是“比较认可”的。
阿狗从袖子里掏出一把三寸长的黑色匕首,露出一缕怀念神色。
指尖之上,匕首比之风还要灵活,像是流水缱绻。
“我当初之所以能够以肉体凡胎,杀死那么多人,甚至偷袭将军成功,就是靠的是肯拼命。”
年染染并不傻,她眉头一皱,不满地嘀咕道:“拼命谁不会?再说了,你之前说的是那些怪物没有了人的理智,只会基于简单的命令,所以按照你的逻辑,最先会被杀死的,就是你吧?毕竟那些怪物又不会喊疼,只会终于杀戮的欲望。”
“哈哈哈,你们瞅瞅这是什么?”
狗廿九将匕首重新藏回袖中,空出的右手食指与拇指一撮,一小缕近乎透明的白色风漩瞬间凝聚而成。
年染染出自烛举洞天,风与火本就是她的拿手好戏,不甘示弱,同样聚出一小团气流,傲然道:“这我也会!”
“那这样呢?”
狗廿九的双指再次一搓,之前几乎透明的凤旋先是被无形的纺织机给抽丝拉长,化作一团细丝。
紧接着,细丝蔓延,向四周延伸开来,直到肉眼看不见。
“?!”
年染染惊讶得连手上的风团都忘记了维持。
南潇运转眸术定风波,山川重叠,也只能隐约看见几缕不起眼的风丝。
但再一眨眼,所有的细节全部消失。
“稍等,容我给命运上个色。”
狗廿九嘴角高高扬起,碎钻般的虎牙明亮。
“蹭蹬!”
他只是打了个响指。
似有龙蛇起陆,一股玄之又玄的感觉让南潇和年染染全都下意识地看向自己的胸膛。
转瞬间,南潇看到自己的心脏部位有着一小粒几乎看不到的红色圆点,像是一颗黯淡的星辰。
年染染就比较特殊,她的胸膛上,明晃晃的,被画上一只歪嘴笑的灰黄小蛤蟆。
将视线移至狗廿九,南潇惊讶地发现在英俊少年的食指上,有两根细丝缠绕。
这两根细丝像是由轻风所编织而成,一红一黄,恰好与自己和年染染胸膛的颜色对应。
“这就是我基于眼睛中的一些能力重新组合并演化的手段——命运的拴索早就被我提前锚定,风之精灵为我探路并牵引,火焰能为我驱邪,雷霆亦可以为我荡恶……”
狗廿九摇了摇食指,不顾年染染的怒骂,将其胸膛的小蛤蟆改成了一只乌龟。
小乌龟缩着头,颜色虽然灰色,但配上专门留出用作点缀的黑色纽扣,看上去十分活泼可爱。
“所以说,你们现在相信了吗?这些并不是神力,更像是一种道力,是独立于自身神力之外的另外一种力量。或许在神话之前的乱古岁月,那些名动古史的初代们之所以强大,就在于他们可以调用己身之外的天地之力吧!”
南潇凌然,道:“我不相信你可以随意使用这些能力,而不付出任何代价。”
“有啊,还不少嘞!其中一个代价,会有瞳仁中的亡魂为我承担,此外,我的心脏也很难承受,这就是我为何多此一举迈入修行的原因,强身健体!”
狗廿九十分坦然,竟然将自己的弱点和盘托出。
但联想到之前狗廿九毫不保留地把极其珍贵的完整《道经》轮海卷连同神秘九字传给南潇,此时他的行为倒也算不上奇怪了。
南潇却有些疑问,道:“那在你迈入修行之前,在你还是肉体凡胎之际,在你强行借用道力杀进上万怪物后,是如何扛下来的呢?”
“害——南潇,原来你刚才没认真看我身体啊,是害羞不好意思看吗?医术算是白学了哦——”
狗廿九露出邪笑,却无淫荡之色。
他骄傲地挺起胸膛,道:“我也是后来在老大的救助下才知道的,我生来就有七窍玲珑心,之后在实验中被插刀,硬是凿出了九窍。按照老大的顾忌,这大概是我没有跟那些怪物一样失去理智的原因之一。”
七窍玲珑心,甚至比一些特殊体质还稀缺,是心脏有七个空洞所致。
据传闻,拥有七窍玲珑心的人,若能得到应用之法,能够在开启七窍后与世界万物交流,双目更是可以破除一切幻术。
但应用之法岂是那么容易获得?
就连神医一脉的《名堂枢灵经》都无记载。
凡人拥有此心,若无特殊的机缘,很难活过十八岁。
而狗廿九竟然在机缘巧合之下,七窍豁达,更是多了两窍!
或许,狗廿九的右眼之所以邪异到能够看穿命运,其中少不了九窍玲珑心的功劳。
压住心中的惊讶,南潇又问:“神力浑厚,再加上积累扎实,所修功法更是完美,对你来说,突破跟喝水一样简单,为何不选择突破呢?”
狗廿九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你觉得,风、火、雷、金,哪一个更加强大?”
“都好,看修者的实际与战斗方式。”南潇没有丝毫迟疑。
“那凡人体质好,还是一些特殊体质好?比如圣体,比如羽化神体?”
南潇哑然,这个问题压根就不用迟疑。
如果说凡人修行要靠努力去争天之一线,那么特殊体质拥有者则只需要按部就班直通大道。
狗廿九自然知道南潇和年染染的沉默意味着什么,他赞同地点头,道:“所以我想在这里,将未完成的实验做完,在迈入彼岸脱胎换骨的同时,运转《羽化帝经》,激活将军们在我体内注入的羽化圣王的点滴精血,强行夺取血脉中的造化,塑造羽化神体!”
“什么?!”年染染惊呼。
南潇瞬间想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自称是半个羽化神体的旭东来,再结合男孩话语中的春夏秋冬与东西南北,一切似乎全都豁然开朗。
不知是兴奋还是恐惧,少女的声音微微颤抖,惊疑不定地问:“所以,特殊体质是可以后天培养的,甚至是可以批量生产吗?”
“看来你俩是啥都不知道啊!”
狗廿九单手拂面,有些无语。
但他还是耐心地为南潇和年染染解释,朗声道:“这一世,天命在妖族,于是单是北斗南岭这一带,明面上就有四位天妖体。你真的以为是巧合?徐家为何能够成为中州的无冕之王,就连羽化神朝的王侯将相都不敢在徐家年轻一辈的传人面前造次,还不是因为徐家有人窥破了羽化神体之秘——现如今,只要家底雄厚,人人都能蜕凡!”
第一百三十五章 立谈中,明月共
“蜕凡,鱼跃化龙,不再是妄想!”
月虽落下高天,却有星辰再明。
狗廿九眸光鼎盛,言辞激昂。
风都成了陪衬。
“考虑到今后要面对层出不穷且命格硬朗的天骄,所以我选择主动迎接蜕变,借着彼岸境界的脱胎换骨的机会,把自己弄成羽化神体,在乱局中先赢半子!”
白色风漩凝聚于其左手掌心,另一只手上又有赤色火焰自燃。
“啪!”
英俊的少年双掌轻拍,风火全消,却有昂扬的气势自其周身蔓延。
“小丫头们,要知道,现在站在你们面前的英俊的我,即便是放眼整片古史,都算最顶尖的一批,比天骄还要天骄数倍的超——超绝世天才。”
狗廿九笑容爽朗,壮志满怀。
南潇和年染染都陷入沉默。
即便是自负聪慧的南潇,此时也无法反驳面前这位本就十分英俊且具有特殊天赋的少年。
紧接着,她又意识到一个问题。
家境越是钟鸣鼎食,那么今后的选择越是宽广。
且每一个选择,都对应着光辉的未来。
可自己呢?
狭窄的路勉强走通,但前路却已遥遥。
现如今,南潇拼了全力兑换到大还丹,可惜就没能突破体质的桎梏。
彼岸都已经是距离,如何去迈入道宫?如何晋升四极?
若无特殊机遇,恐怕她终生都无法让脊骨腾龙而入仙台,谈何复仇?
南潇浑身发冷,她又一次觉得人的出生,是一门学问。
随着明月逐渐落下,南潇有些心烦。
头顶的星辰光辉,清凉得过分。
都怪夜色太冷清。
狗廿九察觉到了南潇的异常,坐到少女的身边,轻声安慰道:“不用觉得前途灰暗,那些有资格蜕变体质的人,只是极少数,并且很难成功。据我所知,羽化神朝与徐家穷尽一切,以无数生灵做实验,花了上千年的研究,才在这一代勉强培养出三个半的羽化神体,若是加上之后的我,或许就是五个,因为我是不同的。”
年染染面露忧愁,她知道南潇的心结在何处,而后柔声问道:“南潇姐姐的体质不算特别好,你既然可以看清命运,能不能帮帮他?”
闻言,狗廿九侧过头,低声叹息了一声,道:“从古至今,被体质桎梏的,只有穷人啊。”
他揭开眼罩,再一次露出诡异的右眼。
深渊之中有千百点光辉亮起,那是不曾逝去的亡魂。
南潇面色不变,眸中有山川重叠,平静地与深渊对视。
她也想知道自己的未来。
良久后。
清风徐来,水波不兴。
狗廿九嘴巴上的狗尾巴草掉落在地,十分惊讶,诧异道:“怎么会?传法之前和传法之后的命运怎么会截然不同?你的未来,似乎不再属于现在的你了!”
狗廿九语出惊人,他管中窥豹,看出了端倪。
南潇默不作声。
直到现在,她依旧困惑。
许久后,狗廿九叹了口气,感慨道:“果然是那个啊,可不止于此啊!”
南潇刚想询问,但被狗廿九用严厉的眼神给制止了。
或许,道经以及那九个古字牵涉甚多,背后有大恐怖,不可多言。
“除了那个,你还学过什么法?”狗廿九恢复了镇定,重新戴上眼罩,又问。
南潇说起自己在青崖福地舍命赢来的那块石碑,并将那块早已失去神圣的古碑取了出来,给狗廿九和年染染观看。
“天一地二,天三地四,天五地六,天七地八,天九地十。天数五,地数五,五位相得而各有合。天数二十有五,地数三十,凡天地之数五十有五。”
在南潇将曾开启古碑听闻的经文交给两人后,狗廿九啧啧称奇,年染染更是使出了烛照之法也没有看明白古碑的玄奇。
狗廿九又一次摘下眼罩,举着古碑对着夜空,端详了许久,才缓缓道:“福缘不浅,洛河或许属于神话时代的某位天尊所著。可惜啊,非机缘深厚者无法得到,且要遵循天时地利人和,才有可能开启传承。南潇姑娘,你先留着吧,我虽然看不清前路,但有预感,你将来会用上它的。”
狗廿九站起身来,捡起之前因为惊讶掉落的狗尾巴草,弹掉了上头的灰,又一次将之咬在嘴里。
月光更低,辉芒漫天。
狗廿九站在林荫中,虎牙闪烁荧光,朗声道:“之前在南潇感受到隐约的变数,我本来以为你是拥有非凡体质或者掌握着大帝传承,可惜啊,你都没有。”
“于是啊,我开始思考,我并不是一个随便的人,却不知为何,第一眼看到你,就觉得你跟我是同一类人,那是一种命运的共振,是一种因外况而内隐的悲鸣……”
“可这世上,负重前行的人实在是太多了,若真是这层原因,我不得三步一个知己,走个二里路结交上百个兄弟?”
“冥冥中有条线,比之命运的权重更轻,却让我心上痒痒……”
狗廿九像是在表白,却没有那种爱意,就连嘴角上扬的笑容都是漫不经心的。
“虽然你很美丽,但我现在只是欣赏,并无占有之意。于是我就开始思考,思考为什么我的命运之眼会如此垂青于你——”
南潇有些无语,但身体已经不冷了。
或许,走出悲伤的方法之一,就是忘记。
另一边,狗廿九还在絮絮叨叨。
“所以说,排除了南潇你自身修为与经历,以及我对你并非一见倾心的原因,现在啊,在我还算有限的狭窄认知中,应该就只剩下一种可能。”
狗廿九刻意停顿了半晌,沉声道:“不久的将来,你将是变数,至少对我而言是救星。”
山林入秋,风萧瑟,南潇眸中的山川有洪波涌起。
“南潇,我亲爱的朋友,我今日对你的种种付出,你会有所报答的——对吧?当然了啊,不强求,毕竟天才如我,未来那些小风小浪,不难摆平。”
明月已经落得很低,与山林平齐。
狗廿九伸出手,期待一个回应。
南潇站起身,面容无遮,冷浸溶溶月。
少女凤眸清亮,嘴角的笑容真诚且美好。
她坦荡地伸出手,与英俊的少年回握。
风中有信。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论未来如何艰难险阻,定有人竭尽全力。
百舸争流,苦海荡舟。
扬帆破浪会有时。
————————————
数千年后,当大老黑修为高深到已经成圣作祖后,百无聊赖地颐养起天年。
每天都慵懒躺在宣软轻柔的云层上,给诸多猪子猪孙们讲述那年净坛寺外的有关命运的结盟。
每逢兴起,唾沫星子如银河倒挂。
在激昂陈词之后,又故作高深地将一句话凝聚成形,并钉在高空。
云上有字,书曰:“天帝与司命主宰的是史诗级会晤!”
天帝世人皆知,可另外一位能与天帝与之并论的存在却鲜有人知。
能让掌握一片星空的大老黑尊称为司命主宰是谁?
对于新来听讲“玄经”的猪们,一头雾水。
于是,底下的猪子们极为自觉地站出来,给尚还懵懂的猪孙们介绍老祖宗的峥嵘岁月——
辉煌大世,天骄齐出,百舸争流。
猪祖后来居上,与佛有缘,从而后来居上,并于地狱黑渊边缘,与年染染决战于九天之巅。
大战十日,留半招不败,从容而退。
后天帝有旨,封其为净坛元圣,掌八片星空净土。
至于真实且具体的情况究竟如何,请听xxxx章后分解。
第一百三十六章 潮湿
狗廿九离去后不久,明月彻底没入高天。
又有一位修者从山林的深处走来,带着初阳的光辉与朝露的温润。
来人是身穿明黄色长衫,是个气息较为强大的青年。
其人面容极为俊逸,嘴唇像是含了朵朱砂。
一只长鼻如象却有着猪身的妖兽正恭敬地守卫在青年身后。
高有三丈,气势与修为尽皆不俗,比南潇和年染染捕获的大老黑要强上很多。
“姑娘,小妹妹,前夜你们跟那两位人族小郎君的战斗着实精彩,佩服佩服!”
黄衫青年笑容灿烂,主动向南潇和年染染示好。
被称作小妹妹的年染染嘟唇,觉得那一战自己轻松就被打败,现在想起来还是觉得丢人。
南潇面上笑着回应,却不动声色地鼓荡起苦海。
根据黄衫青年的话语来看,对方大概率并非人族。
更何况,无论是那一头猪妖还是黄衫青年,修为全都深不可测。
即便是南潇动用眸术,也难以望穿。
尤其是黄衫青年身上那股浑厚如山的肉身气血,远超寻常彼岸境界的修者。
南潇心下微沉,她觉得这一趟佛门旧址之行,极大为其扩宽了眼界。
才离去不久的狗廿九惊才绝艳,如今又冒出一个来历不凡的黄山青年与那只象鼻猪妖。
山川凝眸,凤眸荡风,依旧看不出黄衫青年的空门。
现如今,能让南潇眸术失效的情况大概只有两种解释:一是此人修为远超南潇且修有强大的功法,二是他的修为被强者或者特殊的秘器掩盖了。
趁着年染染跟黄衫青年聊天的当儿,南潇一边静默聆听,一边用余光打量环绕在古庙之外蓄势待发的强大存在。
不多时,黄衫青年和南潇二人熟悉起来。
年染染虽然年岁较小且性格相对娇纵,但出自烛举洞天,在耳濡目染之下,待人接物的本领倒也不缺。
再加上黄衫青年似乎很喜欢天真无邪的年染染,并没有设防,竟然将自己的来历说了出来。
黄衫青年自称名为东方木拓,与玄芒古城那位身具一丝蛮族血脉的东方许同姓,但也有不同。
因为黄衫青年出自蛮族,是一位血统较为纯粹的蛮族修者。
蛮族,来源很是古老,甚至可以追溯到神话时代。
传说中,在遥远的超乎想象的岁月中,蛮族同样属于人族,但体质的强度却远超过寻常。
或许因为某些原因,比如蛮族人的性格更为豪迈,不喜凡俗蝇营狗苟,好与自然居,故在太古时代就举族迁入了南岭深处。
南潇不用想也知道,能有这份底气进入南岭而不惧妖皇殿和群妖的恐怖威势,蛮族的气魄该有多强大。
某种意义上,蛮族绝对算得上一流顶尖势力了。
虽然肯定比不过如日中天的羽化神朝或者曾出过大帝的家族和宗门,但远不是龙门洞天、青崖福地这些末流势力可以相比的。
东方木拓确实有着一股天然的豪爽性格,三两句就把自己的底细说得干净。
他今年刚二十七,来自距离此地上万里之遥的一处蛮族部落。
那一处部落只有百余人,但几乎每一个成年人都是可以生擒猛虎活剥恶蛟的存在。
唯独他是个例外。
他曾怨恨过父亲为何娶了一位体质孱弱不堪的凡人为妻,可后来在母亲去世后,他才懂得自己一直以来错过了什么。
润物无声的母爱,彻底无声。
一直拒绝族内帮助只想混吃等死的青年,终于振作起来。
他主动走出了会保护他生命周全的部落,不顾父亲的反对,毅然只身踏上了南岭。
一路上,仗着蛮族的炼体和修行功法,他多次在妖兽的利爪下死里逃生。
如此过去了五年,他终于靠着自己,虽然磕磕绊绊,可到底是踏上了彼岸。
后来在一次狩猎时,遇到一只刚出生没多久却灵智不凡的小野猪。
之后他给通体雪白的小野猪取名为小白,就带着它继续历练。
过程中,东方木拓甚至违背了祖训,与一位成了气候的玉鼻象妖交换修习功法,以让小白也可以修行。
或许是天命在妖族,让仅得到几缕气运的小白资质极为出众。
在短短两年内飞速成长,年幼的小白居然后来居上,在修为上超过了东方木拓。
但小白的心智与其皮肤一样洁白,澄澈如初,始终守护在东方木拓身外三丈。
故事与现实悄然相接,初阳下的净坛寺与山林沐浴着光辉,如同油画般瑰丽,却比油画生动。
“东方大哥,你说你的爱宠——小白,修为已经在彼岸巅峰了吗?”
同样在彼岸境界的年染染震惊了,小眼瞪圆。
南潇并不意外。
在山川之眸的注视下,那头三丈高的象鼻猪妖神力浩荡如潮,远比如今南潇自己强盛。
甚至于,若单就神力的浓郁程度,比玄芒古城二层红楼中荆晖、李梦槐、杜思萱等几位彼岸巅峰的修者还要强盛不少。
虽然距离通过献祭得神灵眷顾的苍狼王还有点差距,但已然不算遥远。
“嘿嘿,我家小白很给力的,绝对不会比我弱!”
东方木拓十分骄傲。
小白颇为乖巧,很及时地放下象鼻,像是搭了个秋千。
东方木拓坐了上去,动作极为麻利,一看就不是生手。
看着在一旁笑容温和的南潇,又接着说道:“来到此地的人族修者,大都不是好惹的,一个一个的,看上去都很难以相处。我瞧南潇姑娘和染染妹妹都很平易近人,并且战力也算不俗!所以才主动找来,想与你们结盟。一番交谈下来,更是相谈甚欢!那之后的试炼,不若我们联手如何?”
“试炼?”
年染染又一次惊讶了,她现在觉得自己的见识实在是太少。
东方木拓笑着看着眼前两位稚气未退的少女,脑海中孩提时代母亲的温柔面容与母亲死前的懊悔神情无声重合。
一时间,铁汉的内心有些复杂。
五年的浴血磨炼,就是为了遗忘早前的懦弱。
可如今在容貌和气质有些相似的少女面前,
东方木拓又想起了自己曾经的无能狂怒,
想起了母亲因为被自己不停地责怪,竟然真的以为是她没有给孩子更好的修行体质,而惭愧余生,却二十年如一日的讨好笑容。
天真烂漫的孩童,年染染。
清秀端庄的少女,南潇。
再想到未老先衰又英年早逝的母亲……
她也曾是一位如花似玉的少女啊!
只是为了我,操劳了一生,内耗了半辈子,终究早早地枯萎了。
就连死前,还在担心孩子的未来,面带着愁容离去。
传承古老的蛮族的确有很多延命的方法,但父亲拒绝了。
其中原因,或许跟年少时东方木拓明明体质孱弱却拒绝了族内的灵药洗礼一样。
又或许,那个向来沉稳如同高山的父亲,考虑的远远不止眼前。
不忍看心上人痛苦,他无视东方木拓愤怒不解的目光,选择了拒绝。
在山看来,困在谷中的风,应该早些获得解脱。
只是,在母亲死后,父亲的沉默震耳欲聋。
高山不沉稳了,随时都有可能崩溃。
直至东方木拓忍受不了如履薄冰的冷清,连夜逃离。
心怀死志。
惩罚我吧,南岭!
后来的五年,枯如槁木的东方木拓曾不止一次地想要去死,但都忍了下来。
或许是肉身的本能在反抗,或许自己在畏惧。
等到东方木拓真正迈上彼岸境界后,才恍然,一直以来的坚持是为了什么。
在内心更深处,东方木拓想要证明——
曾经的弱小,不是因为母亲。
覆水难收。
太迟了。
阳春布德泽。
天上的朝阳照耀着俗世温暖。
东方木拓转过头,不敢再看恬静美好的少女。
山林间有水汽蒸腾而起,除了晨露,还有泥泞与潮湿。
第一百三十七章 负碑
清晨总是象征着希望。
尤其是在云霞共托、举起朝阳过山的时候。
东方木拓悄然拭去眼角的热泪,强撑着镇定,自嘲道:“见笑了,一时失态。”
南潇无声递过一条素色手帕,年染染面露忧愁。
她们虽然不知道东方木拓经历了什么,又因为什么而流泪,可本就拥有着敏锐嗅觉的二人,还是可以感受到东方木拓并无恶意。
象鼻下悬,起伏如月。
白月上的黄衫青年摆了摆手,谢过南潇的好意,而后又恢复了初见时的笑容“其实我也不太了解,我也是一路上听老一辈们留下的点滴传说猜测的。”
东方木拓轻轻抚摸着小白如玉的皮肤,坦然开口道:“说来也巧,自南岭八千里地自成一界后,曾经被掩埋许久的秘境却接连复苏,于是有鱼跃龙门,有鸿雁南飞,有净土佛国,有道家圣地……”
南潇眸中潋滟生辉,她想起了曾在路上看到的寒潭飞瀑与夜雁裁空,再加上坐落在身后名为净坛寺的佛门旧址,似乎只剩下道家圣地没有见过了。
南岭八千里地,究竟还有多少传说在别处精彩?
“那位戴着黑缎的英武少年应该跟你们说过一些秘事吧?养蛊的棋手虽然功参造化,可并非一家独大。此外,冥冥之中亦有天意,蛊盅落地的一瞬,大风紧随而起,吹散了岁月的积灰,那些伟大人物曾留下的足迹重见天日。”
东方木拓的比喻十分具体且形象,让年染染都瞬间领会了其中的深意。
投石入湖,除了涟漪被激起,也有可能会唤醒沉睡许久的伟大存在。
“与凡间书生考学相似,既然是试炼,自然有题目。在凡间,想要取得考试资格,除了书生出身清白且有一定知识储备之外,更要有家财底蕴相托。而我们这次的考题之一,就是猪妖。”
南潇不动声色,她早已知道考题,故此才会跟年染染大费周章地捕获并不算多神异的大老黑这头平平无奇的猪妖。
如今想来,净坛寺这一处佛门净土的存在,似乎并不是秘密。
年染染聪明的小脑筋转了起来,漂亮可爱的脸蛋上灵动非常,道:“东方道兄,这处佛门旧址存在了至少一年,为何山林依旧聚集了那么多人与大妖,而寺庙迟迟未被突破进去?”
东方木拓并未回答,而是嘴角噙着笑,侧头问道:“南潇姑娘,你觉得的呢?”
早有推测的南潇并不隐瞒,干脆利落地说道:“大概是净坛寺的外墙有阵法与神纹守护,此间传承尚未等到有缘人。至于为何现在依旧聚集那么多人,可能是外界有专修天机的高人推测出了一些可能,所以让此地重新热闹起来。”
东方木拓虽然是蛮族血统,但心细如丝,此时不由得为南潇的聪慧而赞叹。
前不久在与年染染看似“天真无邪”的交谈中,他知道了很多关于南潇的信息。
一个出自末流福地的修者,能有这种眼界和洞察力,再加上前半夜南潇表现出来的战力,更让东方木拓发觉,面容娴静的少女,绝非看上去的那么简单。
“南潇姑娘说得没错,我从一个朋友那里,听闻这里的试炼不仅仅是与佛有关,其中或许还牵涉到月亮。灰尘早已被清风吹净,可迟迟没有与月有关的天眷之人出现,所以才迟迟无法开启。我的小白,虽然修有玉象之法,却不够纯粹,上不了大雅之堂,故而迟迟进不去庙宇,只能眼睁睁看着。想离去,却又不甘心,所以才在这里苦等。我想山林中的那些人和妖,大都跟我一样吧。”
东方木拓苦笑,言语中的酸楚让三丈高的象鼻猪妖都有些心软,笨拙地用鼻子蹭了蹭青年的面容,像是在安慰。
“难道说——”
终于反应过来的年染染露出恍然大悟状,拍着脑袋,激动道:“此处的试炼,是佛门净坛使者一脉的传承,在等传人吗?一直不开门的原因就是没等到它相等的人?”
就在东方木拓想要夸赞年染染的“聪慧机灵”之时,南潇却立起了眸子。
山川之眸凝聚了九次,她目光幽深,沉声道:“在正东方,来了三十七位强者,来势汹汹。”
————————————
“啊呀呀!真的是。”
年染染一扫先前的自得,长久的默契让她更加相信南潇的判断,火焰顿生于掌心,右手指尖捏起一面细长的芭蕉玉扇。
东方木拓回过头,果然看到有数十人从远方走来,心中震动。
他没想到比自己修为还要低的南潇,竟然先他一步,让东方木拓这个拥有着比野兽还强的直觉且久居南岭的蛮族,有些自愧不如。
紧接着,他便无暇关注自尊,而是心头激荡,犹如雷震。
南潇的山川之眸中,更是掀起滔天巨浪。
那群人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的修为,神力相互交织,浩瀚如海,压迫力十足。
————————————
浩瀚神力的最前方,是一位身高九尺的男人。
男人气势沉稳,黑发随风披散,真如雄狮。
他约有三十岁左右,脊背挺得很直,让九尺的身高看上去更加出众。
一身水袖云纹的金紫儒衫,配上齐肩的黑发,交相辉映,让那张虽然苍白但英俊的面容看上去矜贵雍容。
眉若长刀出鞘,双眸紧闭,看不出深浅。
猩红薄唇似笑非笑,隐约间有液体流出,似是鲜血。
在紧闭双眸的儒衫男人身后,一面堪堪与男子齐高的墨色石碑浮在半空,离地仅有二尺。
无论背负之人再健步如飞,无论山林之间地势有多崎岖不平,石碑始终与儒衫男人有如笔挺的脊背和飞速变化的地面保持着固定的距离。
南潇为之侧目。
且不谈儒衫男人的修为多么高深,单就他对神力的操控之精细入微,已经是让无数自付强者的修者们汗颜了。
更恐怖的是,男人始终紧闭着双眼。
修仙之人,并非是心诚则灵,依旧依赖五感来进行日常的修行。
男人既然能够自封视力,这意味着他的另外四感以及神识,至少有一个远超常人。
如今南岭八千里地与玄芒古城被动入局,除了有限几张王牌,比如玄芒城主与妖皇殿的几个大妖,其余高手尽数被摘除。
山中无老虎,猴子成大王。
彼岸境界的苍狼都可以雄霸一大片山林,那么跨过彼岸迈入道宫秘境的修者更是可以被算作是最强者那一列。
朝阳初升,南潇几人再无暖意。
只因她们惊恐地察觉到,凶狠的狮群正往此间山林袭来。
尚未成为“猴子”的众人,又该如何自保?
最近生病,无法保证更新,还请见谅。
第一百三十八章 老树前头,一池春水
男子紧闭双眸,但行动没有受到影响,大地在其脚下流淌。
在儒衫男人的身侧,还站着两人,一男一女,修为与气质全都卓然。
黄发垂髫的老人居于左,眉目慈祥,面容与凡间六七十岁的老人无异。
眼袋浮肿且下沉,再往上只有一条缝,隐约能看到浑浊的眼睛。
再往上看,一对弯刀斜长,刀尖处有白色长须流出,约有半尺。
长须有如飞瀑,却被一道红绳拦腰绑住,如同辫子,随着老人的行走而晃荡。
面色红润,让书中关于“鹤发童颜”的表述有了具象化。
与身披金紫儒衫的负碑青年不同,老人身上只有一袭青衫,布料粗糙,真像是一个田家老农。
一行三人,二男处左,女子居右。
在南潇眸中掀起“轩然大波”的罪魁祸首,正是此女。
“哎吆吆——,空守宝山却不入,敢问——诸君是在等我们吗?”
声音像是添加了蜜糖的丝绸,丝滑而娇柔。
而女子的面容比之声音更加出彩。
她身穿别出心裁的赤色长裙,胸前大片留白,裙尾却繁复却不笨重的云纹,犹如烈火。
裙装设计独特,两边开衩及腰,随着女人的动作,雪白的大腿时隐时现。
火焰自裙角烧至一半,戛然而止,只余丝丝缕缕的白纱缭绕。
半漏未漏的胸怀极为坦荡,比之刚出炉的馒头还要热火。
白花花的肥肉长得恰到好处,线条流畅,刚好与两道锁骨相接。
长颈浮温,若天鹅高飞,一条银色的项链环绕,坠有一滴天蓝水晶。
厚唇粉嫩有水光,鼻梁小巧挺翘,玉腮粉白轻盈。
眸若桃花,似开非开,白描漾着点点艳。
眉间藏黛,若有若无,工笔描着处处情。
一头青丝如瀑,斜落酥胸,黑白分明。
半边盘成了髻,凤簪生动,蓝羽若飞。
若说修者的修行,在最开始绝对是需要静心凝神的,甚至要割舍凡俗七情六欲。
先忘俗,而后蜕凡。
可偏偏胸有沟壑的绝美女子,让人见之便可亲红尘,修行与仙路皆可抛。
即便是容颜堪称天姿国色的南潇,在女子的面前还是稍显青涩。
山林之中,那些三五成群的修者连同妖兽,全都不约而同地走到了一起。
强大的威胁面前,他们不得不联手。
感受到敌对的目光接连升起,如同春水化成的女人摇晃起来,娇笑的声音更加甜腻。
一把青玉骨扇在其手中并不像是强大的武器,更像是一片专为衬托花朵的绿叶。
金凤华簪缠住大半青丝,余下部分为弱柳,似是而非地遮住胸前春光。
红玛瑙攀耳,蓝月银链压山。
真是应了那句波涛起伏。
一步两摇三挪六颤。
“嘶——真是个妖精。”
东方木拓用视线的余光,紧紧盯着远处的女子,更是悄然咽了口唾沫。
他像是有点心虚,更加谨慎地运转起蛮族窥月望日的目力,打量女子胸膛上那一抹重笔画就的雪白。
呼吸声越来越重。
“她好漂亮啊,是我见过最漂亮的了,我要是……”
原本长得就算漂亮的年染染,虽然年幼,可此刻竟然像是初次看见朝霞的守夜旅人。
她的面容上爬满红霞,眸光火热,似乎有欣赏,有憧憬,甚至隐约间能看到丝丝想要占有的偏执欲望。
狗廿九所传的九个古字主动浮现出苦海,停滞许久的清灵经终于自响,让怅然若失的南潇回过神来。
竟然不自觉中着了道!
南潇从未小瞧过那些人,只是差距摆在面前,任她如何警惕,依旧被迷惑。
若非浓缩了道经精华的九个古字定住了南潇的心神,恐怕她真有可能彻底迷失在女人那无边的诱惑中,难以自拔,溺死而不自知。
但那只是如果。
清醒过来的南潇并没敢表现出来,而是不动声色地拉过有些呆滞的年染染,清灵经如同微风,想要将其唤醒。
东方木拓呼吸声越来越沉,可就在他即将闭住呼吸断绝意志的刹那,猪妖打了个响鼻。
“唔嗯嗯——”
象鼻猪妖的这一叫,如同落月掉入了寒潭,泛起了无数波光。
粼粼中满是惊梦。
“吼——”
“哞——”
“吭吭——”
一声高过一声,山林中的妖兽们接连吼叫起来,让那些耽于声色的人们被迫清醒过来。
在等到很多人恢复意志后,南潇才“姗姗”凝眸,湖光山色在几人身周,从他者的视线中敛去了。
南潇凤眸微张,沉声道:“我只能看清三十七个,大都是轮海秘境的修者,有强有弱。带头走在前面的那三个我看不透,推测修为至少在道宫。此外,不排除有人隐藏身形,我不看出。”
东方木拓呼吸平稳,有些怅然,道:“南潇姑娘的心志之坚定,十分佩服。我补充一点,那些人身上都有血迹残留,尤其是前三个人,他们身上煞气很重,我怀疑他们是兵主。”
年纪最小的年染染并没有关注这些,她的目光从绝美堪称祸水的女子身上转移,落在了别处。
堪比狮群的众人,在距离净坛寺仅有两里地的时候,就纷纷停住了脚步。
春水在前头,绝色女子哼着缠绵的调儿,软软地躺在地上,像是一团水。
赤色衣裙涨腻,荡起许多春光。
儒衫男人依旧紧闭双眸,与背后的石碑一同站立在林地之上。
被红绳绑住苍眉的鹤发老者盘膝而坐,青衫不动,唯有长眉随风慢摇。
一行三十七人,前三者均为强者且风采过人,后者亦是各有风骚。
意气风发的少年崭露锋芒,拔剑四顾。
英姿飒爽的女子马尾高梳,红衫猎猎。
鱼尾成纹却有清水逗珠的妇人举止优雅。
络腮青年冷视前方,双手持刀,腰缠虎尾。
大口大口地往嘴里塞肉块的壮汉,目光深陷于前方祸水,被吞吐的不只有吃食。
……
……
……
三十七人或站或立或坐或躺,丝毫不在意周围人的目光。
忽然,年染染像是看到了什么,迅速压低嗓子,急道:“姐姐姐姐,他,他他——”
南潇侧目,顺着方向看去,瞬间知道年染染的惊讶是何原因了。
老人脊背佝偻,单手拄着血色旧拐,沉默着。
天色刚亮,却有日暮。
老树前头,一池春水。
第一百三十九章 蚍蜉的选择
太阳高过林木,暖意如潮。
南潇眸光中有涟漪层层,却很快就漾失于凤眸,无风无浪。
苟延残喘至今,只为与子孙死在一处的庞姓老人,到现在还没实现他的心愿吗?
不同于南潇,年染染的情绪更为强烈,她有些紧张,手中的芭蕉扇握得更紧,低声急道:“望日乡那群人来狩猎了!”
眸中敛下一抹微不可察的悲悯,南潇躬下身子,示意年染染小心。
无论是貌如祸水般的美人,还是双眸紧闭却尊贵非常的儒山青年,抑或白眉老者,尽是此间极强者,深不可测。
可何况,在三人身后,更有数十位犹带血温且境界不俗的修者。
来者只怕是敌非友。
长久以来的平衡,终于要被这一波突然袭来的势力打破了。
南潇几人很默契后退,动作缓慢且谨慎,丝毫不敢有大的动作。
山林中,同样有人或者妖在行动,他们并不是傻子。
游蛇入草,猛虎退山,流萤熄盏。
除了依旧毫无进攻姿态的那群人,古刹之外很快变得门“难”雀。
头上的太阳越来越高,林荫一茬错过又一茬。
直到视线中看不到那群人之后,南潇才松了口气。
憋了很久连大气都不敢喘的年染染终于破功,一屁股坐上地上,小手不断拍着胸口,心有余悸地感慨道:“啊啊啊,好险好险,差点就忍不住了,那群人那么凶,我肯定瞬间就被杀掉了。”
南潇没有出言安慰,只是轻轻拍了拍年染染的后背,同时眼睛略带凝重望向北方。
东方木拓此时心情很是沉重,缓缓开口道:“出现了,他们应该就是让很多寻求机缘的修者们恨不得取而代之却又畏惧忌惮的破壁者。”
“破壁者?”
年染染有些诧异,今天她听闻了太多之前闻所未闻的事,还有些发懵的她又下意识地发问。
“南岭八千里地被绝天地通,但仍有一些路可以通往域外,甚至是直达星空。那些路都是传承之地,而破壁者就是一群破入传承秘地却仍旧不愿离去,只掠夺其中资源来强大己身的修士。他们似乎并不担心将来各方势力的清算——我想,他们大概是仰仗背后的棋手身居高位,因此才无所畏惧吧。”
方木拓有些唏嘘,本来还算笔挺的肩膀此时都向下落了三指。
愁眉苦脸的年染染仍保有最后一丝天真,对此很是打抱不平,愤然道:“这不是在破坏规则吗?其他棋手会同意?”
南潇摇了摇头,她眉上似有霜雪,耐心解释:“势力之间,也是存在强弱的。在那些人面前,规则本就是形同虚设。更何况,其他棋手都默许了,我们质疑并无意义。”
随后,南潇的眸光更加凝重,沉声道:“根据望日乡的见闻,来的这群人有一位为羽化神朝派来的日游神,又号吞天道君,手段很残忍,可以强行剥夺他人修为、生机甚至是潜能。”
望日乡中,曾有少年先老。
年染染猛地抬头,满眼都是震惊和恐惧,她还记得那位老人无奈的悲鸣。
南潇强作镇定,眸光又冷三分,道:“东方道兄,你有把握战胜那几人吗?”
东方木拓有些迟疑,并不敢轻下结论。
象鼻猪妖小白的身上有光辉流动,神力如潮又轻柔如风,蹭了蹭东方木拓英俊的面庞。
“不能,为首的三人修为太过高深,即便我唤醒蛮族血脉,依旧战胜不了!”东方木拓低下头,声音干涩。
年染染意识到不久后的未来,瞬间潸然泪下。
南潇无声叹了口气,素手轻抬,想要擦掉年染染脸上越来越多的水光。
日头翻过半肩
“算了。”
少女阖眸。
年染染哭得更厉害了。
她知道自己出来是为了陪南潇姐姐寻找突破彼岸机缘的,可现在却……
三人中,唯一的蛮族男修东方木拓思绪复杂。
他想到了过去母亲的忍辱负重,又想起了一路上的艰难证明。
往事重叠于脑海。
他的心中像是有高山迂回。
东方木拓不甘心,他跳下象鼻秋千,努力在朝阳下站直身子。
作为蛮族,他拥有着堪比野兽的直觉,自然明白留下来意味着什么。
据先前南潇的述说,东方木土深知远处那三位修为高深的破壁者来历不凡,其中之一的日游神更是深得羽化神朝器重,绝非善类。
蛮族之身,是东方木拓横行山林的资本,更曾仗着家族这张虎皮,与一些大妖做起了交易。
但此时,他像是被戳穿虎皮的狐狸,陷入了迷茫。
在羽化神朝这个庞然大物面前,蛮族,或许只是一只比蚂蚁稍大些的秋蝉。
惠风正和畅,林间的树叶沐浴着日光舒展身子,又有嫩绿新发。
嫩绿之外,亦有枯叶。
被虫子吃得只剩下些许残脉的叶子早已失去了美丽的形状,但仍旧优雅地在半空中徐徐画圈。
往日里不觉为奇的风景此时让东方木拓看得津津有味。
视线越过落叶,东方木拓发现有个小窝斜躺在树杈中。
小窝由树枝和稻草杂乱搭就,内里空间不大,挤着四只肥肥胖胖的雏鸟。
身上没几根毛的雏鸟们此时正眯着眼睛,像是在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
抬头再往上看,东方木拓可以张目对日的眼睛轻易看见了藏在茂密枝叶间的杀机——
一条长着三角形头颅的青蛇正在探着舌头。
更高处,蓝空之下,有苍鹰将俯冲。
危机在上,东方木拓猛地从迷茫中惊醒。
“你们看,这个世界,哪哪儿都有弱肉强食。”
东方木拓指着天空中那只飞得越来越低的苍鹰,眸中的湛蓝让思感变得空洞。
不再流泪的年染染此时竟听懂了东方木拓的决意,低声哽咽道:“再不走,他们绝对会杀死你的。”
南潇同样沉默。
算是同路人的她,自然知道东方木拓的坚持。
但南潇并不打算效仿。
在己身没有一定胜算之前,蚍蜉撼树只能是绝唱。
东方木拓低下头,慈祥地看着面前的南潇和年染染。
少女南潇像是披着一层细纱,清秀的表象之下隐有锋芒。
年染染只是一个被迫懂事却保留天真的小女孩,张扬的漂亮,善良的单纯。
被晾在一旁许久的野猪妖大老黑终于派上了用场,此时开始哼哧哼哧地甩起尾巴。
南潇在年染染之后跳上猪背,沉默片刻,还是没忍住微动的同情,回头轻问:“一起吗?”
东方木拓嘴角略带苦涩,却笑着耸肩,道:“不了,我还想再争上一争。”
“东方木疙瘩,别傻了,跟我们走,一定还有别的机缘!这群人里可是有能把人吃干抹净的日游神啊,修为肯定是道宫或者再往上,比我们高出至少一个大境界,别送死啊!”
红肿着眼睛的年染染有点着急,连忙开口相劝。
虽然相处没多久,但本就天真善良的她已经认可东方木拓这个笑容温柔的大哥哥了。
她不希望他白白送死。
南潇转过身,没有再出言相劝。
虽然接触不深,但他似乎明白眼前这个男人心中秉持的信念。
在那张灿烂笑容之后,有着极为自负的昂扬与坚持。
“你们走吧,祝你们一路顺风。”
脚下像是扎根的东方木拓并未移步,只是温柔地笑着。
南潇和年染染不再说话,沉默地打猪而去。
在逐渐远去的风中,传来两句清澈的祝愿——
“木疙瘩,后会有期——”
“更高处见!”
一声亮过一声。
东方木拓愣了片刻,和煦的笑容更加灿烂。
他用力摆了摆手,像是在挽留,又像是在回应。
更高处见。
诸位久等了。无论如何,之前的断更都是我的不对,非常抱歉。近来我梳理了行文与思路,未来会努力更新的。昨天龙抬头,希望今后我们都能乘风破浪,行到最高处。
第一百四十章 插翅难逃
艳阳高照,古刹潋晴光。
比林花更艳的女子手持一把粉白羽扇,用着甜腻的声音,娇滴滴道:“小游神,有几只鲜嫩的羊羔不太听话哦,要不要提前开宴呢?”
虽背负石碑却气质尊贵男子一言不发。
他紧闭着双眼,像是不敢看红颜。
女子嘟起丰润的红唇,哼了一声,又道:“真是木头,不解风情,让奴家
半柱香时间后,臻蓓随在他们身后,进入一处围墙高耸的庭院,院中已立满了人。
但千辛万苦制成的弓箭往往在一把普普通通的手枪面前几乎被全方面碾压:动动手指就完成射击,初学者使用准度也不会太差,更别说那些先后问世的精良的冲锋枪、狙击枪了。热武器时代的到来使弓箭手的地位直线下降。
回到洞中后,他把周啸天、朝云仙子、乾宝真人都从布袋里放出来,而后用铁链牢固地捆着他们。
当两艘航母对轰的卫星画面被梅雪莲泄露出去后,这片海域上的军舰仅仅只剩那么几艘了,当然,它们连同这最后的两艘航母都被轰成了碎片,落入了海水之中。
男子阴沉的表情开始变得更加的可怕,仿佛说要阴沉的滴出水来。
其实刚刚对付沐风并不用这么的费力,那招式怎么能威胁到她,差了几级的功力,那火莲根本就烧不到她,不过有这么多人当观众,她又怎么能扫了这些人的雅兴。
渐渐地,外面的天也暗了下来,李迈城他们在那客栈中吃了晚饭就睡下了。
臻蓓打开蒙在尸体上的白布,一具半裸的无头尸体,出现在眼前。
土厥三皇子呼列因皇妹执意留在南阳国,多逗留了几日,帮其安置府中物件。
齐王似乎是听到了一阵阵粗重的喘息之气,双目之中神芒闪烁,带着寒冰般的气息,冷冷的说道。
彼时,卫生间的门打开,周词裹着浴巾走出来,周围氤氲的水气围绕,水珠挂在他的身上,一滴滴犹如晶莹剔透的水晶,顺着他的胸肌滑落至腹肌,再到浴巾上。
他们一路走到乾坤殿门口,江荧听到里面一道很熟悉的声音,这声音不是旁人正是让她印象深刻的裴千俞。
“多谢德瑞夫人。”王衙役恭敬感谢,不敢有半点不敬,跟着李村长,去了客院。
土豆玉米原产地都在美洲,大航海时代被欧洲殖民者带到了全世界,自然也顺着海上的航道进入中国,至于进入时间有很多记载,基本上都在嘉靖、万历时期。
赵福祥打算如果办不下来假证,那他只能回琼州等候时机了,明年等满清打过长江的时候,到时候天下大乱也无人管他了,不过这样就会耽搁一年的时间。
张家虽然是海口所千户,但更多的像是个大地主,整个海口所上千亩土地都是他张家的,除了这些张家还有大量的商行,同时与海商还有些联系。
可是等了半天,依旧一点动静也没有,陆辰知道,未知生物随时都有可能出现,这种时候必须要有耐心。
现在萧成阳被这么一推,不但没有生气,反而有些回味当年的感觉。
大周和西云国的国土面积,相差不大,人口也差不多。长此以往,大周不断被削弱放血,反倒是西云国国力在战争中不断提升。
大齐三百万两银子的军费,西云国只要花费一百万两银子;大齐消耗四百担粮草,西云国只需要消耗一百万担粮草。
第一百四十一章 势以何均
妖异如血的赤墙为回归的两人一猪披上了红裳。
还在思考退路的南潇,凤眸对上了一道老神在在的目光。
“嘿!早就说!我的朋友,总有再会时!”
对于重逢,狗廿九笑容满面,英俊中的痞气十足,颇有少年感。
他摇手,呼唤南潇和年染染过来。
在其身后,清秀的猫儿和壮硕的虎子等人,全都站
就这样,项宇在王都真正休整了半个月。在这个半个月之内,项宇补充了部分兵力和物资什么的。半个月之后,项宇率领大军继续出征,准备一举将剩下的土地全都收回来。
城门发出‘嘎吱嘎吱’的怪叫声,缓缓开启。项宇立刻骑上赤炎火龙驹,缓缓走向城门。
长矛出击,立刻雪国军的战马扎出一个个血洞,立刻倒下一大片。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她吸入阴铃中的媚气后,顿时双眼目光变得飘忽起来。她也感觉到了自己的情绪在发生变化,不住地晃脑袋想维持清醒。
“何局长您是从哪听到的传言,我怎么会去针对一个普通中学教师呢?”对于徐成刚来说,利用手中的权力为私人服务不算什么大事,但他绝不敢当着顶头上司的面将里面的猫腻说出来。
由于刚才没有拍到那块鸡血石,胡德彪琢磨着把这几件陶俑买回去放着,总不能空手而归。不过听到秦凡的话,他却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先跟着,见机行事。”这么多高手都在少魁主身边保护,想动手怕是很难。但一旦出了兴安岭林海,到了公路上了车,他们可就不能再跟了,再跟下去行踪暴‘露’,到时候好说不好听。想动手肯定是在半路上。
“这里真好,纯天然氧吧,空气太新鲜了,要是让我在这儿生活一辈子都行。”那咻伸了个懒腰感慨道。
王都的修整工作依旧在继续,在王都被收复之后,不少逃难的百姓相继回到王都。随后,很多百姓都自发的参与了王都的修复工作。当然,项宇不可能让他们白干,凡是参与修复工作的老百姓,项宇都会给他们提供三餐。
“轰!”药丸进入项宇胸腔的那一刻,立刻融化化作一股强大的能量散城好几条细丝立刻在项宇的血管中穿梭起来。
进步是有的,不过老酒鬼还是不太满意,因为游乐园内实在没有可以实践的机会,总不能一直学习理论知识吧?找周渔说了好几次了,难得有个这么好资质的徒弟,自然十分上心。
“我可以坐这椅子吗?”叶浩一屁股坐到龙椅之上,俯视下面的几位皇子问道,语气不容拒绝。
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一点,对方的目的,似乎只是篡改比赛的主题,没有在对自己这一方动攻击,整个赛场的设备都能正常使用。
而同一时间,来自王国各地的马车,都在干净的大道上朝着首都前进,一场史无前例的帷幕即将在这几日拉开。
种个粮食,病虫害在所难免。好在彩虹虫食量有限,只要不是被大规模入侵就不会造成太大损害。比起纵火狂的一击必杀,已经算是仁慈了。
深渊对周渔的期待是很高的,尤其掌机想要打入市场,没有周渔的支持毫无疑问将是事倍功半的。虽然也有一些游戏工作室,乃至我为宅狂网都愿意支持国货,为其开发游戏。但这其中最受关注的,自然是周渔。
第一百四十二章 阴阳宗天骄
若棋盘上的棋手全都到位,那净坛寺久等一年的机缘,就会在瞬间开启。
佛门旧址将会被鲜血染红。
风漩与水雾散去。
南潇、狗廿九和东方木拓走出,神情肉眼可见的凝重。
在之后的交流中,他们互相介绍了底牌和之后的配合打算。
只可惜,东方木拓团结的那些人,并无太过非凡的,否则狗廿九
而玉灵父亲,也会有危险。盛兴的背后,真是圣阴教,凭我们六人,无法去抗衡。
“这么顺利?”林语自己都不敢置信,又认真的感悟了一番,这才确认下来,此时三千世界的形态发生了十分明显的变化,林语对它的操纵甚至到了如臂指使的地步。
若非之前杨言的丹药让他有所突破,恐怕这会儿他已经命丧当场。
“好……好。”这句话本来叶潜很喜欢用来吐槽,现在自己倒也中招了。
还没等李山回答,血瞳中一丝血脉激射出来,一眨眼就钻入他的身体里。李山只觉得全身血液都开始沸腾起来,每一根筋骨,每一寸皮肤,都像焚烧成了灰烬,那种痛苦比吞噬赤火九回丹还要痛苦一百倍。
三圣宗三圣之一的刀圣居然连最基本的反抗都做不到就已经形神俱灭。
这样一来,童乐郗先是不好意思了,低头不去看徐陌森,这个样子的徐陌森太正经了些,这段时间里接触过的徐陌森,从来没有过这般的正经模样,这让她一时之间难以适应。
挨踢后的袁明锋,瞬间意识到有突发状况发生。仅见他话音戛然而止的看向姜腾龙,并且很识时务的选择了闭上嘴巴。
如果不是担心惹急了徐陌森会打扰到心语,她是不会和徐陌森在做这样亲密的事情的。
不知道跑了多远,陈尘的脚步已经有些沉重,好在身后的枪似乎也射不到我们了,有一辆汽车从后面开过来,直到我们身边,是刘简。
首领愤怒的声音让得这个想表功的人心里一哆嗦,他本来是想要得到夸奖的,别人只看着那高处,也只有他看到了从这低层次中挖宝的机会,而且就挖到了,这是多么好的眼光,竟然就得不奖励。
“张程……帮我杀了他……”亨特中尉气若游丝,甚至连愤怒的力气都沒有,不过苍白的面孔仍然透着一丝不屈与坚持。
由于此刻未他的尸躯未完全回复,施展这一拳时多少有些僵硬、生涩感,威力大不如生前巅峰时。
若雪则是过去抱住了冬凝的另一只手,与紫冰一起盈盈笑着,看古云这个模样真是一种莫大的享受。
邓凌风的话音刚落,他的全身就爆发出一股浓郁的鬼元素,这是他动用了鬼畜的力量,我皱起眉头,这下不好办了。感受到邓凌风身上的鬼元素,另外两个异端成员也不再留守,顿时,又是两道鬼元素爆发在密室里。
更何况,龙门层次只能代表着武者在法则奥义上的领悟,又代表不了综合战力。
“从今往后,你就呆在这里,哪都不能去!”皇浦寒这样说道,是宣告,而不是商量。
陆羽呵呵一笑,似是从未感受到过刚刚的压力,事实上对于经历过天地二字压迫、经历过紫阳老人杀意的陆羽,刚刚的那点压迫,确实连盆菜都算不上。
“蒯师父果真料事如神,崔家来信了!”二皇子李政说着,便将手中的礼单和信交到了蒯通手中。
第一百四十三章 强大的天妖体
山林无声,明月落雪。
非是比喻的修辞,落下来的不是光,是真的雪。
来自蓝月宗的女修在吹着碧绿的洞箫。
在刚与破壁者阵营碰面之前,便有丝丝缕缕的风声绕过林梢。
而身穿黑白袍的阴阳宗天骄宋阔,手持一把莹白长剑,搭在了那支洞箫上。
让呜咽的箫声多了三分杀机。
“我们阴阳
而此刻的宫墨寒并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若无其事的替你揉着她那红肿的脚踝。
一道黄色身影从碎石之中翻滚到飞而去,最后撞击在一旁的巨石之上,一口浓烈的鲜血喷薄而出。
“你们放心,这件事情我会给你们一个合理的交代,在座的所有人都可以拿到我们费氏集团的补偿。”费洛泽一脸认真的说道。
要知道,这一轮可是又要淘汰一半多的人,王语沐竟然是都有把握直接晋级,可以料想到,她的英语能力到底是有多变态。
真是的,想当初的时候,还是她亦柠帮着林淑雅捅破亦绍辉的那些丑事儿,现在她倒是开始反咬一口了。
这些网络上的喷子,从来就只会道德绑架,但她为了得到更多的负面情绪值,看见他们针对她,骂她,她心底有的情绪除了高兴就是激动。
林映雪不知道余轲大清早的找她做什么,但此时她只能点点头,让丫环扶着她起床洗漱。
宫墨寒也停止了手上的工作,顺手便拨出去了一个电话,两三句交代完之后,给了顾晚一个安慰的眼神。
飞行器全部发动,七星联盟军先后进入大监狱,几个翼人族在空中盘旋,随着地面上的七星联盟军缓缓移动着。
“先局长,郎局长找你。”这个时候,一个警员把通讯器递给赵若男。
出了机场,印入罗军眼帘的是耶路撒冷这座充满了古老气息的城市。
当下,灵慧和尚就离开了戒须弥。他倒是有办法,先长出一根触须,然后就无限生长。
“大夫人知道就好,以后。”张嬷嬷也不好和大夫人说太多了,扫了扫大夫人身边人。
太子宫里忙得人仰马翻,下人们走马灯似的进进出出。光是粥都端进去二十多回了,苏若水根本没有心情吃。
然而,眼下若是连她放下祈福之事不管不顾,那么一直僵直下去也不知道何时。再者,青鸟的身体好得差不多了,那么她也的确该去见一见青鸟了。
守了这么多天,萧景然的确有些受不住,点了点头有些不放心的走了。
“郡主。”赵嬷嬷的声音再起,萧菁菁:“你们成了罗侍郎夫人也不会更好。”她不想说,奈何赵嬷嬷一直叫她要问的样子,一定要知道,她看着她说了。
一轮轰炸过后,两架飞机在上空盘旋着,仔细的观察树林的一切动静,有点可疑的地方,可疑物体,阴影部分,就会被恶进行疯狂的扫射着,刮起了一片金属风暴。
少典身为仙界老牌天帝,更加举重若轻,甚至为其弟子提供了庇护。
走到近前,金锦香看清楚了,这个白色的宫殿是个假的,根本没有门,可以说门就是个浮雕。
一连串蓝色闪电在力量宙斯的体表形成,将薛义峰攻击在他身上的剑影全部挡住。
宁非看了她一会,直到羽织心头一凛,有些不自在的略微侧身,这才缓缓弯下了腰——他将丹离的尸体放回了棺中。
第一百四十四章 以卵击石
门开了。
开了一条缝。
由于自牌匾处涌动出的金光太过刺目,导致外人难以通过门缝看清古刹里头的景象。
“果然,偌大的佛门,怎么可能处处慈悲……”
齐桃夭收回了五尊桃面人身的道宫神祇,眸中出现了一道诡异的圆轮。
来自妖皇殿的齐桃夭,竟动用了可怕的眸术!
狗廿九身躯一震
“只要坐在我的飞机上,我既要保证我那些旅客的安全”李漠然对着媒体点了点头,他转身就走,现在他才想起来,应该给家人打个电话,估计现在他们应该很担心自己吧。
升平坊中的人都带着一种喜气,而这里的人,眼神之中闪耀着一种光彩,一种让他无法用语言来形容的光芒。
尽管心里也是恨死了石栋的不争气,但是这么多年的生死兄弟,怎么也不可能不帮他说话的。
李世民真的有些懵,当其余人都起来大喊一句敬圣人的时候,只有李世民与柳木没有动,两人依然是坐着的。
李漠然整理好一切,静静的躺在她的身边,将她揽入怀中,可是脑海里还会时不时的想起那个寂寞的背影,叹了一口气,转过头,却发现叶晓媚正呆呆的看着他。
“唉!——”眼见苏辰的执意,仉叔发出一声悲愤的叹息!他放开安悠然,身形一纵,消失在窗外摇曳的树影之中。
重重的闭了下眼睛,再次睁开时,却又没有任何不适。还是能看得见一切的。
具体的一些实施,李世民却相信李道彦这位杀伐果断的将军,而不是心软的柳木。
“林公公,怎么了?”冷纤凝看着他的眼神,心里划过一丝了然,她从来都不管别人的想法,他们想什么,说什么与她何干,她只在乎父皇的想法。
身边没有亓君辙的身影,下床整个屋子都找了一遍,没见着他的人。
说话之间,所有的伤员都已经统计出来,两个拿着特殊仪器的工作人员,已经在一旁等候多时了。
跟我玩阴谋诡计,本将军便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真正的阴谋诡计。
车子平稳停在一栋大楼前,夏天这才发现,不过十分钟,他们就已经进城。
现在他的报应终于来了,一堆媒体就在大肆报道精言集团新建楼盘火烧事件。
两个战士好像不只是累的,都跟着进了院子关上门了,脸色还是不太好。
纵然波切此番死得冤枉,可一旦闹到王上面前,若还想让多昂偿命,那便难了。
阿爷不知,她却是知晓的,有令姜在旁,又怎会让那黑猫伤着赵妾侍?谁料,这孙非却横插一剑。
就算,对方是个坏蛋,她也不会在没有离婚的当下,和其他人搞暧昧。
众人都提高了警惕,握紧了手中的武器。有人甚至往后退了两步。
坐在车里大家闲聊,郝强开着车,一路无话,等众人回到京城已经月上柳梢的时间。许阳他们和张老板打了招呼,各回各家。许阳一行人全部回到自己租的房子。
“北斗!你在吗!”张浩然亦是用他那已经嘶哑的声音来呼唤,要是北斗不在了的话这场战争赢下来又有何用?
眼看形势对己方不利,军团长果断地选择了撤退。此时,帝国军仍然拥有兵力上的优势,所以安东尼和雷必达也没有追击。
“晕死,晴儿,你着什么急,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我看他一点都不像短命的相,而且,他现在一点也不像要死的样子!”旁边的范允没心没肺的道。
第一百四十五章 穷途末路
狗廿九遭遇可怜,但机缘不算浅。命运给予他的痛楚,被他尽数吸收内化。
现如今,在古刹朱门和众人的见证下,一个少年厚积薄发,将两部帝级经文施展出来。
十八个铭刻着的世间道与理并浓缩人道至尊精华的古字在空中闪耀。
其光辉,比红芒更盛。
属于《道经》的九个字,将花瓣镇压。
而自
他现在对于炼丹,仅仅还只是停留在理论层面,自然要先炼制一些其他丹药,熟悉这炼丹的各种手法套路。
“哈哈哈,其实并没有,不过最起码我们不能让这些人这么顺利的得逞是不是,我先前说过,玉虎泉之战之后公子的人马都要听我调配,所以现在一切你都要听我的。”步梵饶有气势地说道。
这话到一下子打醒了步梵,席任之这话说得确实没错,苗疆人都会下蛊,而整个苗疆又以五毒门的蛊术最为精湛,若修习五毒心法,再用上最适配的五毒蛊术,确实可以炼成一些无声无息要人性命的蛊。
只是有传言,说一个叫陈卓的修士,盗走了姜家一件宝物,除此外,别无其他传闻。
其实还比不上他一开始进入前穿的那件,早在反复‘死亡’时,被打碎的天罡初期风火系法衣。
城市之根的四周现在已经完全被各式各样的霓虹灯火,还有形形色色的宝马香车所包围,一副繁华揭幕前的欲盖弥彰。
这个时候还在和连忙李艳她们在野外晃悠的詹敏还不知道,曾经出现过的事情,再次的即将的要出现在自己的面前。只是不知道,詹敏这一次要詹敏样的去面对这件事情了。
看到这道升起来的水柱,刘启和李梅相互的看了一眼。他们分别的从对方的眼睛里,看的出来彼此对发生这样的情况,他们也是一点预料都没有的。看着这依旧还在不断升高的水柱,刘启和李梅两人都一脸的默然。
吃饱喝足之后应该是睡午觉的时间,但楚城愣是被胖子拉到了二楼那扇传言说不能打开的房门前。
所以坚强的作者发动了大首订术,企图让自己的首订看起来不是那么难看。
蒋寒言深吸了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回了房间,准备休息一下,准备过两天的行动。
基地内的人冬天穿着的并不是太厚,一方面物资缺乏,一方面根本买不起棉衣,更别说是羽绒服了。
“那正好,我有一些事情想对你们说。”好莱坞导演似乎有些严肃了起来。
然而就在此时,苏雅君接到了一个电话,于是一行人暂时就不能回蒋家了。
凯撒整个上半场踢得都很难受,一直处于被动状态,这不是他喜欢的比赛节奏。
灵帝牙呲欲裂,半透明的眼睛赤红得吓人,四周星辰被怒气震成碎末。
最终,她还是恨恨地咬了咬牙,狠狠地跺了跺脚,然后脸色苍白的,像是好不容易才鼓起勇气豁出去了的样子,脚步有些不稳地往赤环蛇王的尸首走去,往那巨大的蛇身上踩去。
苏蔓想到明天一到,容禹他们可以安然无恙从这里离开,她非常高兴。
至少关于这位失踪多年的二师姐虞百灵的那些桃色绯闻八卦传说,从这个s级橙阶隐藏任务的内容详情来看,并不像是真的。
“还是如同刚才一般,拿着,不可妄动分毫!”明中信见他起来,微微一笑,吩咐道。
第一百四十六章 因果
南潇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至少不该带年染染过来。
年染染是为了自己才愿意踏足南岭这片险地的。
她把自己当作姐姐。
可如今,她们可能都要死了……
从南潇和年染染被齐桃夭逼回来,已经死去太多人了,全都是瞬间的虐杀。
年染染才十多岁,心智本就非常脆弱,几乎一直在忍着不
“可是,可是,巴托,那个……”德扎亚一时不知道怎么说,她虽然也想要果实能力,但她更希望的是巴托洛米奥有这个能力,她虽然一直和巴托洛米奥并肩走着,但她希望能得到巴托洛米奥的保护。
这凤鬼,赫然就是当年仲九风在藏洲恶鬼林抓到的七劫鬼王,这几年在器灵的帮助之下,成功破入了八劫鬼王之境。
李忠率领士兵匆匆赶回之时,那韦睿已经回到了家中,他正站在院中,抬头望着夜空之中的那一轮明月,今夜是八月十三,还有两日那月亮便是满月了。
总决赛目前已经打了两场,按照孙大黑的估计,横扫骑士夺得总冠军,最多也就一个星期之内的事情,因为夺冠之后,还有一些琐事,比如冠军游行等等,所以孙大黑将时间放大到了一星期。
果然,不出孙大黑的预料,阿佳丽的这通电话是来给国王求情来了。
“难道我就没有机会成为下棋的人吗?”阿固寇斯的脸色很是难看。
山德鲁身边那人体格很健壮,比山德鲁高出了一个头,他一脸的横肉,眼角不断的抽搐着。面对年轻人的声音,他反而扬起了头,没有丝毫想要答应或是回答的欲望。
静月仙子整理了一下衣衫,旋即微微昂首,露出修长雪白的脖颈,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新条一辉所部和中村上雄所部加起来有一万八千余众将士,进攻一个由七千农兵驻守的普通城池,本就是轻而易举的事情;问题的关键在于,他们需要多长的时间才能攻陷田山城。
“门索卡里,一刀流配合束风果实,这个上士这次绝对完蛋。”这一瞬,将官们眼神发狠,嘴角冷笑。
“你就这么不想让我靠近?”本来,宋乔帆还算是情迷的,只是,因为蒋佳宜的话语,宋乔帆的心底下原本还算是热切的心也满满的冷却了下来,眯起眼睛,一副是在质问的样子。
对于之前被敲诈的那些游客而言,出来玩就是图个开心,如果能花钱消灾,自然是再好不过的事。
我用力踢了一脚烂醉如泥、瘫躺在地上的沈科。叹口气,忍不住将他扶进房里,像死猪一般扔到床上,不过,那家伙还真不是一般的重。
莫雨点了点头,回答道:“我知道,我来之前也跟他说过了,他还专门派人送我过来了,确实,将家里那摊子事全丢给他,我还真有些过意不去。”莫家要重振,可以想象,里里外外到底是会有多少事情给莫迪忙。
丝丝缕缕云气聚集在苍穹之上,汇聚成乌云,片刻之间,就有两朵巨大的乌云,盘踞在天空两端,一南一北。
岳云学有一段围墙很矮,是翻墙派的圣地。翻出围墙走不远是鼻头河,河两边有许多饭馆。他照例到老地方吃了简单的午餐后,顺着鼻头河走了一段。
紧接着就有数不清的水晶碎片,纯洁透明,无瑕璀璨,从遮天楼顶端,像是下雨一样,噼里啪啦往下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第一百四十七章 拼尽所有的碰撞
宋阔还是有两把刷子的,通灵武器黑色布幡一出,四野的风都放缓了脚步。
“你们准备好了吗?反抗务必要激烈些哦,这样我要画的圆才更完满!”白眉老道儿不怒反喜,森然地笑着。
在老道儿的眉尾,曾葬送数十人的红绳又闪烁起来。
祸水般的齐桃夭捧起酥胸,兴冲冲地看起了戏。
软玉被芊手微抬,高
“这个先不说了,好了,先解决到一些麻烦再说!”陈修远说完转身冷眼看向了身后一干人。
仰头观看了全过程的嵇康,一下子就把嘴巴给收了起来,控制住了哈喇子的走向,也让他忐忑的心灵也跟着安定了起来。
这时候的他并没有放下身上的麻袋和柴火,因为他知道,等他把这些东西给放下来再去解救他可怜的老爹的时候,迎接他爹的只有一个下场,那就是屁股与大地的无缝对接。
一道蓝光在保护罩上激荡四散,这是巨魔萨满的闪电箭,从阿拉贡的身旁擦过,直接击打在包厢屏幕上所造成的。
理所当然,由于叶倩墨和慕容宸的‘努力’,两人成了最后一对到达这金碧辉煌的皇宫中的新人。
在众人的齐力之下,铁棘龙被关进了特制的铁笼,运回了百兽厅。
陈曦耸了耸肩道:我的神魂不也在破狱珠中度过了数百年光阴,没什么不公平。
但是最为一个投机倒把的嫌疑犯,他要怎么在最短的时间内让自己无罪释放呢?
于是我们像脱弦而出的箭矢一样,急速的射向那个身影,道了面前的时候,发现这个是一头巨大的生物。
田暖玉明白过来穆傲云是把碗里的面比喻成了“千丝万絮”,这首诗的前半句是“会得离人无限泪”,诗的原喻意是离别伤感触动了离人的愁绪,现在被穆傲云用在这里,却变成了另一番喻意。
那床上的人,面色比起昨天晚上在寻君山上的时候简直是好了太多了,现在的沐一一根本就不敢再去想前一晚在山上的时候,冰绡的那一张惨白的犹如一句尸体的脸。
只有大量的灵力不停地灌入,才有可能凝结成固态的灵丹状,进行冲击金丹期,而这个过程需要的灵力将是非常巨大的,如今已经吸取了大量的灵力了,却还没用动静,那也就表示灵力还远远不足。
她用胳膊肘支撑着身体从地上连滚带爬的起身,不顾那两只麻木了的双手,就朝着无鸾殿跑去。
孔贤举手投足就轻易的杀死一个敌人,当真是威风凛凛,此刻的他宛若战神附体。
所以即使这个搭档是学院毕业生,那也不能武断的将其归为冒险世界原住民。
相当于中世纪欧洲的童话世界里,杨毅所掌握的知识和见识,绝对是独一无二的,毕竟他是经商的,俗话说商场如战场,对于兵法杨毅研究的并得不多,但胜在知道的多,在落后的童话世界里足够用了。
“笃笃笃!”外面的飓风突然停止,一阵敲门声响来。这让琼斯眉头大皱。但又想想自己身为八级武者除了九级以外谁还能伤害到自己呢,琼斯想了一会便打开了大门。
众妖魔被十六道等人激发了体内好斗的凶残个性,纷纷发出声声嚎叫,并不于对手相让,双方互相对峙,丝毫不让,虽然天玄子身边只有数十人,可是他们的气势丝毫不弱于对手,一时间双方各不相让,互较长短。
第一百四十八章 闯入
圆球崩碎,魂影消散,蛮魂远去。
玄法皆成尘。
南潇、狗廿九和东方木拓等人并不失落,反而狂喜万分。
玉扇虽然完好,但位置却向一侧挪动了三丈。
赌对了!
这就是南潇最初的计划。
从一开始,她就不愿为了玉石俱焚而舍弃所有。
尚未复仇的南潇所渴求的,从来就不是将凝聚
良岫不想与甄懿有任何交集,想到她怀着龙云漠的孩子,与他恩恩爱爱的样子,不能不说自己心里还是酸溜溜的。自己这个无名无分的人出现在甄懿的眼前,她又会作何反应?
他的意思是高聖就是原来的一位阴帅,但是犯了错,被鬼王处罚,其中一魂一魄到了人间投胎,其余二魂六魄就一直被关押?
这里是一个十字路口,南北方向的路被大量的汽车堵死了,不过东西方向的路还勉强可以通过。
任婷秀大是好奇,上前捏捏黑神魂脸,发觉还真是狄冲霄一模一样。又看了看寒宁馨模样的弱弱分魂,不禁越发惊奇。
没有了那股力,我连滚带爬朝村里跑,耳边再次想起英子的声音。
他佝偻着背,拿起我的右手看了眼,最后叹口气,再次转身往回走。
毕竟,这几个月她都对邱衡没好脸色的,以为自己看错了人,嫁错了人,甚至都想过和离的。
青禾原本是不同意的,奈何她今日才发现原来良岫殿下身上的唯一的缺点就是比任何执拗的人都要更执拗一层,也就不再反对。
余媚都没来得及叫一声,就已经消失,同时周吉手上的玉凭空出现一道红痕。
清风骑上马,还没来得及去拉缰绳,马忽然蹿了出去,洛汐吓得紧紧的抓着缰绳,却挣不过它,只得趴在马背上,不让自己掉下去。
“兄弟,这里人多,我们把车开到一个僻静的地方如何,”张雄往车外四处看了看。
徐芸听了喃喃道:“贾仙长便是这般的好人,他从来不愿意伤人的!他宁可自己去冒险,也要为我们云阳城解难!”说完话,有抽泣着哭了起来。
“不要这么扫兴嘛,雪老师一起玩玩吧,很好玩的。”高甜甜说道。
玄颠就是少林寺的住持,旁边两人一个是他的师兄玄空,另一个则是他的徒弟悟痴。
这样当然也就有些硬骨头表示自己身体很强壮,不需要军训,那么等待他们的当然是走人。
这里虽说是人工养殖的竹林,但是景色一点都不逊于野生竹林!竹林就在一条溪水的南岸。水流清澈见底,河床并不太深,大约也就半米而已。
可是皇后面不改色的说了出来,此时再说什么都晚了,阿凤只能僵硬着脖子瞅着皇帝:如果皇帝翻脸,她就要马上保住母后。
“这几只狼是冥物,冥界的封印被人强行打开了。你说出没出大乱子?”李大牛解释道。
“苏苏,你放心,五师兄他回来我就会让他来见你。”才怪,他会先跟苏恨天说下自己的猜测,让苏恨天怎么都不同意苏轻盈退位才好。
“这是哪里吹来的风,把皇宫里尊贵的四皇子给吹了过来。”策零冷冷的问道。
“你见我做坏事了么?”韩飞白这么一问元笑有些心虚,但是想明白,难道只有做了大奸大恶的事情才算是坏事么?
车子停驻的时候,叶贞的眼眶陡然红了一下。被耶律辰搀下马车的瞬间,她抬头看见偌大奢华的丞相府门前,大红喜字的灯笼高高悬挂着,红色的绸子染着她的血,在夜空里尽情的飞舞。
第一百四十九章 佛塔
一时间,猿猴蹦高,老树伏地。
影身被红光迫出身形,金刀与风刃搅成一片。
修者和妖兽们穷尽所有施展的进攻、防护与逃避手段,犹如螳臂当车,空耗灵力。
甚至有几个出身不凡的修者掏出了玄玉台想要横渡。
但道纹成尘,玄玉只能为玄玉。
门内庙外,两个世界。
一些被宗门富养的天
纸张锋利的一角从连心迎的脸颊滑过,连心迎当即一手捂住了脸,疼的皱起了眉。
晏野进来的时候,一眼看到苏妍心端着酒朝着大厅卡座那边走去。
苏暖倒是已经无碍,她身体之中仙力沿着一种奇妙的路线运转着,隐而不发,已经在逐渐稳固境界,连闭关的时间都省了。
而“轧戏”也是一个敏感词,因为这是不敬业的象征,不过是一个晚上发酵下来,就将微凉推到了风口浪尖,又因为她现在并不是什么十八线演员,而是有拿得出手的作品直接炒成了围脖热搜第一。
“喏,这是帖子,你自己看吧。”叶清雅掏出手机,找到论坛上的那个帖子,撇了撇嘴。
他和苏妍心之间并没有相处太长时间,但是苏妍心是最近才从上流人间冒出来的。
因为炼狱俱乐部,一直是被传有后台背景,所以首长怎么都不愿意弄这个搜查令,毕竟弄出来以后,万一没搜出什么,到时候还得罪了炼狱俱乐部,那岂不是得不偿失?
苏芙措不及防,被他吻个正着,她挣扎着,可怎样也推搡不开他。
聂景辰关了淋浴,双手撑在窗台上面,“搓吧。”转过头去,却笑了。
“那碧血剑门,其门主袁金蛇,是成名了近万年的人物,练就一套碧血剑法,是南疆数一数二的人物。”又有人喝着另外一人的名字,也是南疆出名的人物。
这座院落不大,但是很别致,里面树木茂盛,曲径幽深,依水而建,虽然不是江海楼中级别是高的院子,却绝对是最保密的院子。
既然学校里找不到,那就去大街上看看,说不定就碰到了,运气这个东西谁也说不准。
就算是五星级酒店,找一间条件不错的豪华套房,网上打折价一天也不过千八百块。
魏锁的身法相当好,所以当初才会被安佐杰派出来打探消息,另外,他的枪法与秘法也不错,在景德镇受过特训。不过这要看和谁比,碰见华有闲抽冷子偷袭,他可是一点都没反应过来,当场被拍断了两根骨头晕了过去。
说起来,这种独立于中央大世界,同样却又与中央大世界相联系的世界还有许多,形成了一个类似于盘古域仙域诸天的关系,当然,相对中央大世界而言,仙域诸天的各个世界还算是各自独立。
并且,他还发现,洞察之眼,可以洞察出对方拳法间的破绽,再加上听风辩位,他可以轻松避过。
安佐杰皱眉向远方望去:“兰德先生此话何解,我与那雷峰塔有何关系?”他是个彻底的老外,来到西湖知道有个雷峰塔,却真的没有听说过雷锋。
“你这人也太坏了,居然用这种方式诱惑我。”宁含薇禁不住笑了起来,就知道韩歌肯定没那么好心。
他自然也在第一时间派人混入了瘟疫之城拍卖会,为的就是第一时间获得有关“关键道具”的详细资料。
这三人他们听闻赵龙此话,相互看了一眼,稍微犹豫了一下,他们一同点了点头。
第一百五十章 选择
就在这时,早前黯淡的佛塔主动发光,血色弥漫庙堂,大老黑竟不受控制地飞了起来。
年染染刚从恐惧中缓过神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离别,她十分恋恋,眼含热泪,呜咽道:“好你个大老黑,这要飞黄腾达了嘛?一定要通过试炼,将来记得找我和南潇姐姐啊!记得想我们……”
南潇也出声告别,祝愿它能修成正果。
迈克在九十年代初就开始世界巡回演出,历时两年多才结束,最后在美国天使之城洛杉矶结束最后一场世界之巅演唱会,当时是世界震动,举国同庆,洛杉矶任何一个地方都是人潮汹涌。
如此一来,秦峰的情况越来越糟糕,看的边上三人一个个都无比的焦急,却又丝毫帮不上忙。
前天突然接到来自姓贾的三个电话,要求他杀了一个叫做秦远的高三学生,酬金20万。
“杨缺,你若是怕死,就老实把精妖逃跑的事情给老夫交代出来,然后告诉我它们的去处,说不定到时候生死台上,我还能大发慈悲绕过你的魂魄,让你还有投胎转世的机会。”尚清风阴阴一笑,故意当着这些人的面说道。
“可惜?什么意思!为什么是可惜?”宗望看看宗翰的背影,又看看阿骨打的背影,再看看宗翰的背影,再看看阿骨打的背影,忽然莫名觉得脊背一阵凉意。
这名三十来岁的中年男子长的虽然不怎么样,举止间给人的感觉还是挺不错的。
“滚吧,别让我再看到你。”卓云不屑的扫了一眼马特,犹如赶苍蝇般的挥了挥手。
灰烬地宫,也是十二大巫术圣地之一,由银龙奥古斯都统领,一直在克里兰德的巫师界有着极高的名气。
他身旁的矮胖子第十六次催促包东兰,而卖包子的包东兰自己也很疑惑。
他并没有将周晓灵叫起来,而是上了楼找了一张毛毯,盖在了周晓灵的身上。
唯一的亲人就是她的母亲,可是她不能对母亲说这些,她还要在母亲的面前强颜欢笑证明她过得很好,她每个礼拜都要回去,应付着母亲给她安排的相亲,她已经麻木不仁了。
因为此次来到这里的时间安排比较紧迫,所以二人并未在这些城市之中多做停留,我在每座城市之中都有着空间传送魔法阵的存在,所以并没有浪费太多的时间,二人就已经达到了目的地。
“爸爸还在医院,不过你老是不去看他,他也会起疑心的。你出事,我还没有跟他说,我也不想让他担心。”苏正一边说着,一边抱着苏格往电梯口走去。
而他刚刚走出修炼室的大门,两道身影便即逝而来,不用说,一直在这里等候的药林和元镇。
虽然是真的不想承认,不过也不得不承认,这个男人真是幸福!他竟然可以拥有她全心全意的爱,所以他人生第一次的心动是不是就这样无疾而终了?
我更关心当年的班主任和几个对我最好的——特别是年轻漂亮的英语老师的情况。得到并未受到牵连,只是退休、跳槽不在本校了的回答后,我稍稍安心了。
显示器背后的音箱中传出了电子合成的声音——和那个大门的声音类似。
顿时城上,城下,城中间万箭齐发,一起往宋军的木车打去,箭失如蝗,推动木车前行的宋军瞬间倒地数百,车上的稻草人皆满身是箭,少则七八枝,多则几十枝,但是依然屹立不倒。
第一百五十一章 蜕凡重塑
“饭菜有毒,没想到叶痕你如此狠心”似乎是想到了之前在家吃过一顿饭,魔王此刻对天尽着自己最大的声音吼叫着,牢狱内的千纸和叶痕也不禁一阵赞许,这魔王表演的也着实是太逼真了。
暗世界?叶痕曾经听天悦说过,不过这个暗黑天王的杀手集团,叶痕就不得而知了。
直到昨晚,他连刷一屏后,这类邮件又猛然增多,一下子多出了上百封。其中,大正更是连发了四封,请求他提供账号密码,要把报酬支付。
有那个血男子在,楚霄根本不敢再让建木吸纳扶桑灵藤的jing气了。
不,那些都不重要,这些东西她早就已经习惯了,也已经学会了漠视。
这下子乐子有些大了,这些真神意志谁也不知道转世到什么地方去,一旦转世到仙界,地狱,或者阿修罗界,隐患更大。
咻!金刚狼的身体缓缓的悬浮起来,简的双手正缓缓摊开,双目冰冷的望着金刚狼。金刚狼张口着想要说些什么,却像被人提住脖子一样说不出来。此刻他已经放弃了劝说,双手上的铁爪也长了出来。
还记得第一次跟他一起在僵尸世界里面,是他在僵尸嘴里将他救下来。如果不是他的拼命将枪口塞进僵尸嘴中开了那一枪,恐怕自己早已经死在那个穿越世界里了。
这还不算什么,这个广场是露天式的。凌永抬头朝上望去,发现这个广场虽然是露天式的,但是他看到的不是蓝天白云,而是浩瀚的宇宙,而在宇宙中,还有着无数的恒星,行星等一些星体。
“下面我宣布作战计划。觉得完不成任务的就说,别到时候拖后腿。
接下来原本的休息时间,宋声声都用来跟宴惊华通话了,一直到该上班了,宋声声这才挂断电话。
黄金绒看着周清和自有一番感慨,曾经初见不过是个新来上海滩的医生,也没怎么放在心里,这再见面,那是自己也得端平了态度说话。
这种再适应的过程带来极为难忍的疼痛,仿佛在人体最薄弱处插针过电。
林晚想了想,觉得还是不行,说不定这一次的行动不能用普通的思维去进行,还得走一走不寻常的路线。
就在姜酒终于忍受不了时,一道熟悉的呼喊声从头顶传来,把她拉回现实。
“这我倒是承认。”苏少英点点头,移花宫的武功除了威力无匹之外,也确实很好看,主打的就是一个既要又要,两者兼得。
于是,打了鸡血的疯狂三人组一鼓作气,冲出了鼠妖的重重包围,杀进了一条仅容单人通行的山体裂缝之中。
“宋声声!你敢我打!”宋念念此时此刻已经被愤怒冲昏了头脑,她推开了林雪,直挺挺的站在宋声声面前,抬起手便要将那一巴掌给打回去。
“姑奶奶,您觉得谁会赢?”虽然结局一目了然,但顾明岸还是忍不住好奇道。
“任总,早就听说你做大工程,虽然第一次见面,但是如雷贯耳。”周忠啸笑着道。
“没学过车吗?档位要跟速度匹配,升档需要补一脚油门。”李爱国转动方向盘说道。
胖子则扔下手里的青菜,热情的迎了上去:“刘师傅,您放心,我可是何厨师的徒弟。
其次,受到“锚点”的影响,其周边一定范围内的事物,都会产生变化,成为某些极度珍惜的植物、动物等。
于是,寻找雪莉下落的任务,便落在了组织里搜集情报能力、观察力和洞察力都一流的人物——波本头上。
他是穿了枪套背带的,在场都是玩枪的熟手,有一个算一个,都能看出来。干他们这行的谁手边还没个武器?刚离开的苏格兰背的吉他包里,还藏了一把狙击枪呢。
“这家伙也太嚣张了,竟然把咱们当累赘吗?”阿朵皱着眉毛抱怨起来。
一部电影的上座率当然不可能像林牧算的这么草率,但林牧的方式粗略估算一下还是可以的。
他薄唇轻抿,像是最有耐心的猎人,并不急着吞吃入腹,而?是用那眼神,一圈又一圈地在她唇上描摹。
也在此时,会议室的门被敲响,宙斯脸色一喜,随后顺势打开了门。
云氏集团的两块顶级品质的玻璃种,就已经很震人了,现在,蓓蕾集团的冰种双飘花,那就不是震人,而是骇人了。
然而现在,他们却是用了五十多分钟才艰难的赢下了这局比赛,对他们绝对是一种很大的打击。
甄宓一直在孙权手上吃瘪,如今见孙权能在别人手上吃瘪,甄宓自然欣喜的。
林婉儿却撇撇嘴,动都懒得动,只从她来到这里后,几乎每隔两天都会发生这种事情。
众多圣灵院的弟子皆是议论纷纷起来,表情各异,但最多的还是崇拜,凌尘和他们年纪相仿,但是后者现在所取得的成就,却让他们难以望其项背。
就比如莫邪在路上就看到一个就像军营里那个排长一样手上满是枪茧的家伙,这个家伙一看就不是普通人。
而且一直以来,似乎一直是她在说,洛夏倾听,然后被动的回复。
想想当年的何进大将军,有个妹妹何皇后在宫中,朝堂之上,哪怕四世三公的袁家,那不也大不过何进!如果可能,潘璋更愿意让孙权的大哥孙策看上他的妹妹。当然,要是两个妹妹,一人嫁一个,那就更稳了。
这北海之中,本就有北海仙殿所留下的基础在,许多残阵禁制,断裂的灵脉,因此万界城主只是对其稍加利用,便在以前北海仙殿的基础上,将万界仙城的城基,落在了北海仙殿的故地。
抚摸林晨脸庞的手滑落,林晨只感觉怀中的身体一软,薛婉儿永远地闭上了眼睛。林晨眼眶中的泪水终于溢出,滴落在薛婉儿脸庞上。
第一百五十二章 跃海登彼岸
若不是南潇修行了《明堂枢灵经》这部医道圣书,并在满月时勾动此界月华之力,恐怕还真难发现藏在轮海秘境深处的特殊机缘。
现如今,在月华的注入下,自赤月果的灵力之中,涌出浓郁的太阴辉光。
“这是——”
原本淡然的南潇顿时欣喜万分,她竟然见到了只在传闻中才会出现的太阴圣力。
按下激动
努力使自己尽量静下心来,朱常洛想到了陈矩曾经说过这匹紫狮骢的特点。不过,随后就苦笑了起来,当初也只是当做笑话来听,也只当陈矩在开玩笑,毕竟这控马的方法有点匪夷所思。
“师兄,这些天心情不大好呢?还是为了瓶颈的事情?”陈珂妍贴着谢军身边,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望着月下的大海,银波凌凌像是一地的雪花。
“哟系~!”翡翠萝莉满意的合上银色战术导力器,将其放入怀中,随后又扎进了宝物堆里,找到一样用沾满灰尘的黑布,包裹的条状物体。
至于说这个阎三,从一开始陆刚就没有打算避着他什么,不知道为什么他总感觉这个阎三并不会对自己做不利于他的事情。
战斗已经打到这个份上,第六师团主力部队伤亡已经过半,且独立师已经入城,而城北的增援部队迟迟未到。
再加上这男子开着奔驰,一看就知道是那种财大气粗,很有背景的人。
但是,易天忠可是他唯一的哥哥,即使到最后真的有确凿证据发现是他做的,易天吢也不会拿他怎样,顶多削他一些权柄罢了。
“我不就是说说吗?”胥云剑憨憨一笑,从口袋里拿出一把钞票,最大的是一张五百面值的,应该能够一场买春的费用,他拍了拍卢利的肩膀,呲牙一乐,便头也不回的钻楼梯上去了。
这道龙息的破坏力足以毁灭一个要塞城墙,面对热浪袭来,肯帕雷拉也微微一惊,显然没想到对方会突然出手,连忙从怀中拿出了一块牌子,一道透明的屏障竟安然无恙的将这股毁灭的龙息挡了下来。
这确实是蒲阳的问题,但他并不是消耗过大,而是因为吸收得太多了。只是这些无法说出来,一时半会儿也解决不了。所以即便他有信心强压这些神使们一头,也不敢大意,还是在后面压阵。
如同上一次一样,周边有不少的官员,看到夏桀的身影,都会停下前进的脚步客套几句。
顾云兮顶着阴鸷的眼眸,看着地上趴着的顾念兮,心里有气,却不敢当众做得过分。
当年,为了戒赌,他当场斩下了半根手指头来警告自己。之后他确实没有再赌过。
后来,马车前行中的颠簸,拉扯着她脸上的伤口,痛得她神经一抽一抽的,冷汗直流,却硬是没有发出一声。
皇城司有亲事官数千,负责监视百官和查探情报,高俅在北面的勾当,赵佶早已有所闻,只是一直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
“王爷在里面吗?我要见王爷!”倏然间,嘈杂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安语婧身子一僵,听出是林柔柔的声音,很显然夏桀也是知道的。
荣飞是除商煦风第二个说她和商煦风是绝配的人,说起来还真得好好谢谢荣飞这么有眼光。
秦逍和青城风语集团的陈总用完了餐,陈总提出时间还早,请秦逍一块来青城最奢华的会所盛世歌王来坐一坐。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太阴一转千万年
浓雾遮天蔽日,少女顿足,不惧酷暑与寒冬。
霎时间,凡是南潇曾踏足的地段,前后相连,首尾呼应,泛出道道霞光。
那是《道经》中的九个古字,至玄至深,让迷雾消散无踪。
走自己的路,大道只在脚下,行胜千言。
日月再照此时。
金乌与玉兔纷纷落下,奔向气势不断攀升的南潇。
被
屋里一阵磕撞响碰,似乎是有人要出来。不想被樊烨和郭亦茹撞个正着,我是落荒而逃。丢下外卖在门口,我跌跌撞撞的跑到楼梯里往下走。还没等跑远,我就听到家门口的方向有郭亦茹的说话声。
阿紫虽然记性不好,可智商……却还是有的。她能感觉到:英罗这两天心情很不好。昨天还算只是把她支开。可今天……却是直接象讨厌她一样的对她了。
“哈?溢香楼?”闻言,叶逍遥此刻反应有些夸张,虽然不知道溢香楼是什么地方,但是听名字,定然与华夏古代的春楼是同一个档次。
一种从中国传入日本的灵兽。有熊的身体,象的鼻子,犀牛的眼不说。它还有着……比较不错的名声?尤其是在日本。人们把不要的梦都丢给了貘。这家伙在日本的名声简直好到不行!东讽何巴。
锦葵的手轻轻揉上了赵石南的鬓角,声音几分倔强:“少爷,我能服侍好你。”赵石南抬手扯开锦葵的手。
现在的欧阳王府就只有冷妃雪和欧阳忆枫这两个半个月后的主角最闲了。
“院长大人,他就是十几年前,龙战天被流放的儿子!是个被诅咒的…”人来疯此刻开口说道,不过话还没说完便是被那白发中年男子打断。
墨水心感受到狄银疑惑的目光,她红唇微翘,勾出一抹动人心魄的绝美笑容,同时也几不可查的点了点头,看到墨水心的反应,狄银方才确定,刚才的一切,并非出自于自己的幻觉,而是真实的发生过。
“那我们回城去交任务吧!到底有没有奖励,找到柏妮丝就知道了。”我笑着说道。
只要看到她,不管她对他是怎样的,他都会觉得很轻松,很开心。
说这话的时候,秋水显然没有什么底气,这话也只是打个哈哈,没有底气的缘故是他没有摸清楚这个老者的身份,老者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息让他很不安。
“我实在不知道喜欢被人追着算命是一种什么感觉……”公子有些服了浮云暖的耐性,这绝对是自己见过脸皮最厚的一个算命先生。
“既然都差不多了。我们收拾收拾便出去吧。若是再迟点。那家伙在上面又不知要杀害多少无辜村民了。”林倾月感悟过后。卓天便沒心思待在这里。赶紧提议道。
“那我能干嘛?我一介凡夫俗子。”刘爽猛然间听到这个没有欣喜,反而满是不解。
“恩,那也是,真是麻烦,那伯母那里你自己去行吗?”叶飞飞还是有点不放心的说道。
黑缨悄悄地溜出自己的屋子,扒着窗子看了看姐姐们,叹了口气,悄悄地钻进瑞和鹰鸣的房间里。
“你在我面前隐藏了那么多秘密,我的心里不大平衡。”唐茵实话实说。
这一脚印去的地方,正好肉多弹力大,再加上莫默使上了劲道——嗖。
肇启帝任由朝廷混乱,并不多言,只是看了一眼一旁同样不紧不慢的晋王。无论晋王也好,肇启帝也好,两件事情加在一起,丞相不罢官是不可能的了,既然心知肚明,就任由朝臣们闹一会儿也无所谓。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人皇、天尊、大帝与佛
月色不掩少女倾城。
灵觉中的赤彩重归天地,并化作人形,颇似南潇梦中所见泥像。
一枚大印陈于赤彩人像的左手掌上,镇压着两层石台,约莫着是血浮屠的塔之基。
右手则捏印,湛湛神光投射而出,却给人春风拂面,没有一点杀伐气。
南潇心下了然,手中同样捏印,并调用残留不多的太阴圣力,去寻求
“应该还剩下不少,这几天听茱蒂的妈妈说,冒险者公会并没有问魅魔一族要走太多的财富,建设诱惑之城也是给的折扣价……”尼奥想了想,回答道。
不远处影影的琴音飘了过来,我也把自己的身体靠在了椅子上,静静的听着琴音,这让我的心境稍微平和了一些。
而现在这种迹象显然还不明显,这也是杨士奇还稳得住的原因。作为一个大臣,承受起了这次极大威胁压力的考验。
一道劲风呼啸,前行途中,王离犹如大鸟一般携带着寇徐两人落了下来。
“毕竟,你是我妹妹呢。而且这个家里面,看起来就只有我们两个了。所以我决定,可以稍微的迁就你一点点。”我一边这么说,一边夹起了一块排骨放到了桐乃的碗里面。
其他人被胖子这么一折腾,全都忍俊不止,反倒没了之前的紧张。
所谓洞房的房间里,墙上贴着一个喜字,一桌酒菜已摆在里面。由于礼仪过于简短,又没有客人招呼,这会儿天还没黑,窗户上还有夕阳的余光。
还真是的……我忽然有点吃醋,我是说吃事物的醋。看着杏子这样期待的样子,我差点没问她:食物重要还是我重要,这样的问题。
叶泽涛心中也明白,这林颖其实在这事上根本就是一个没经验的人,可能那宫海平娶了她之后也有心无力,做起这样的事情分分钟解决了问题。
宁潇耿耿于怀林思彤的那几句话,看的出来,她非常的不看好宁潇,认为宁潇会浪费那半根灵参,将灵参送给她那个拥有九牛二虎力量的朋友才是物尽其用。
“确实,没人认为这有可能,可事实就是如此,不过追问下来,此人竟是因为落河,机缘巧合之下吞吃了一枚神丹,才能在这极短的时间里有了这般成就,我想宁钟峰的儿子,大抵也是一样,只是走了运而已。”雷风云说道。
摇着头,不可思议一般的感叹洋人的军纪之差,李天养深为自己团队的井然有序而庆幸。
这样的结果,对那些崇拜田少卫的弟子来说,对他们的心中的念头,无疑是种摧残,瞬间崩溃。
因此,不管是用来修炼,还是拿去做其他用途,都是一件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并不是什么人都能够抄录功法,这才导致了许多典籍十分珍稀,一旦被破坏,就会遗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
不过让杨然疑惑的是,这种巨熊一般最多只有几米高,而且似乎也无法达到四阶巅峰的等级。
就如同此刻的中年人村长,他刚刚说的这一大通话,完全是没必要的废话。若是他在之前的那一翻言语蛊惑之后,直接说一句:“大家一起上,把他拿下。”的话,或许大家会立马一拥而上。
虽关了几天门,但店里的生意很不错,才巳正时左右的时候,就坐了大半的人。何树根和赵三田正在忙着招呼,棉桃在算帐,核桃和米桃还有何立忠在后堂。
第一百五十五章 初窥道宫秘境
“现在这股寒气在你体内暴躁异常,就算得了些本事,也是弊大于利,难道等你年纪大了想每天躺在床上等死?”马骓更生气了。
“兴龙,听说你突然多出来了一个轻敌!”只见一个浑身上下充斥着贵族气息的青年,慵懒斜靠在窗前,手中端着一杯波尔多庄园的极品红葡萄酒,摇晃着手中的血红酒液,淡淡的说道。
手电筒照亮了我眼前的画面,什么都没有。江军茫然地问我怎么了,不管是视觉还是听觉,抑或是说不清楚的直觉,江军都要比我灵敏很多,我仔细四下打望,最后还是确定是自己感觉错了。
"你的父亲并不爱你。他才不会是那种为了别人而战的英雄。"里昂迪更斯大公爵以前说的话,在亚瑟心中响起。
“沁岚,这么急的消息,婶娘也准备不好,这是之前为青瑶准备的,她也用不上了,你试下,看哪儿需要改下,倒是还来得及。”赵心柔将之前为冷青瑶准备的那堆东西抱到了冷沁岚跟前。
“你说什么呢?你还真以为是在看电视。你是不是恐龙片看多了。”一个跟他们一起看的青年说了一句。
杨珊珊一愣,不明白我为什么要问这个问题,只是下意识的点了点头。
这个声音震得叶楚元灵直颤,嘴角溢出了一抹鲜血,心中莫名的一征,想不到这里有这样强大的修士,看这架势起码也是准至尊级别的。
上洛辰枫来的时候,石沙山的人也见到过,不过那个时候的洛辰枫大概穿的不是黑衣的缘故,感觉没有现在这么阴沉冷肃。
楚再一次令沙威震撼了,因为这可不是一般的传送阵,这是上古时期炼金术士遗留下来的神阵,需要一步一步严格的布置施法才能实现传送。
吴欣雨好歹跟方世勋那么久,什么场面没有见识过?甚至投资超十亿的大片都当过主演。
“刚刚给你打电话的是个明星?”顾欣然直接放弃游戏,把方亦远的手机拿起来,她真的很想看看,他的手机通讯录里究竟都有谁。
一时间,张三一有种难以躲开,只好一剑劈断了已经近身的长矛,趁着机会,张三一的炁剑,掠向了其中一尊沙兵的脑袋,那沙兵竟然一歪脑袋,炁剑擦着耳朵,砍在了肩膀上。
谢漫洛就太后关心的问题一一恭敬回答,这一问一答之中,不知不觉就过了一个多时辰。
敖壹笑笑说:“你看看周围就知道我绝无恶意了。”敖奕手指连点,四周一一露出好几个奇形怪状的人物和修士,哪一个功力都比木心语高。
“奇了怪了,他俩说了两句话,我怎么就被抛弃了。”安景元可不高兴了,他和柯少宸当了这么多年的好基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的,可不能被方亦远抢了去。
球场中,易乐背身拿球,两名南安普敦球员迅速贴了上来,眼看着要撞成一团。
看看天色己晚,三人也玩累了,决定休息一晚明天再来。三人各自在灵戒中收回己塔,准备轮流换塔休息。第一晚,三人新鲜不已,各轮了两遍方才罢休。
“是认识的人?”徐慕卿将她摁在椅子上,确认她身上没有别的伤,这才放下心来。
但是此时,喜乐宫外竟然传来沉甸甸的马蹄声,至少有上千匹马踏入皇城,一墙之隔,枕戈待旦。
身后,马本在和王子仲也想跟上,这次雷善知道里面有凶险,没有再让他们跟着,将他们挡在了外面。
一番话说的娇俏,美目圆睁充满了好奇,让萧圣高误以为她兴致很高。
凌雪茵微不可查的瞅了秦霓玉一眼,腰细腿长,凹凸有致。而后又默默的扫了眼自身的条件,心里更急了。
程京鹤哪敢怪罪他,并且在他看来,妹妹跟这位殿下的交情也不应该好到这个地步。
随着大颗的岩浆炮弹在那些重火力旁边炸开,那些玩意毫无悬念的被轻易摧毁,就连操纵这些武器的士兵都被炙热的岩浆烧成了灰。
“走吧,没你事了!以后记着离游烈远点!”丁怀晴看着心情大好,丝毫没有耽误时间和她计较的意思,比夏鸢蝶提前一步就跑了出去。
她张了张嘴,却意外发现,她自己的声音,都变得沙哑无比,沙哑无比的声音,让她自己都觉得陌生,苏清岚一霎那吓了一跳,她被自己的声音吓到了。
但是其实霍翼然拥有一张俊美到了极致的脸庞,尤其是那双眼瞳,眼尾略微上挑,英气逼人,看向人的时候,常常让人稀里糊涂地便被他蛊惑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