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不回锅》 楔子 火红色贵妃椅上,沈馡馡喝了口香浓的卡布奇诺,肉桂淡香留在齿颊间,满足的笑意为她精致秀丽的五官增添了几分柔媚和娇态,轻垂在胸前的头发缓缓随风飘扬,让她愈发楚楚动人。 她美,却美得几近孤傲,让人感到有股无形的距离感。 没办法,她生性如此,不为别人活,一生只求自得其乐。 她调个舒适的姿势,单手翻开摊在椅上位于她胸前的书,准备阅读时,温和的门铃声传入耳里。 “颜艳?”沈馡馡透过门板的圆孔,瞧见来者一脸忧容,她立即将门打开。“怎么了?你哭过了是不是?” “是啊!不过现在不想哭了。”颜艳垂下脸,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掌心,上头是一张薄薄的纸签。 颜艳身高虽只有一五○,但娇小可人。某天,甜美绝艳的她,在路上被三名陌生男子──唐曜凡、滕岳和慕隽谦“相中”,以三个愿望为交换条件,希望颜艳可以让他们三人的好友傅唯高爱上。 傅唯高是个完全不把矮女人放在眼里的男人,他们三人希望颜艳能担任这块铁板,让傅唯高去踢一踢。 这个计划一开始十分顺利,但到后来,却渐渐走了样。 总之,颜艳现在正处于失恋期,因此她决定将愿望一一出让给自己的好友们,这是她突发奇想的报复方式,也希望自己与傅唯高这段苦涩的恋情,能在愿望送出后,从此一刀两断。 “你没事就好。爱情对人本来就有害,不需要眷恋。”沈馡馡不客气的说出自己的论调,安慰人的方法──很杀。 “最后一张签了,馡馡你没有选择的余地啰。”颜艳接不接受她的论调不是重点,她只想让自己低落的心情,赶快随著三个愿望的出让而复活。 “什么东西?这有什么用处?”沈馡馡稍嫌冷淡的拿起签条。 “有没有用处我不知道,总之它是你的了,如果你有任何愿望,就找纸上的人去要,就算没愿望,随便想一个也好,不用白不用。我走了,馡馡再见。” 颜艳挥手告辞,她来去匆匆,却浑然不知自己为沈馡馡留下的,不仅是一张普通的纸签。 沈馡馡摊开签条,映入眼里的名字竟是── 慕隽谦。 这曾是她相见不问候、顶多点点头的枕边人啊! 光想到这个人,就满腔愧疚,她怎么可能再大大方方的找上门去,兑换愿望? 不,她不可能去找他的,她没有任何理由去找他,完全没有。 颜艳提供的愿望,等于是一帖回忆的砒霜,轻尝无碍,食多毙命。 沈馡馡将纸片重新卷成细筒状,拿起剪刀,一剪一剪,剪成细碎块。 将自己的前夫碎尸万段,不因为恨,而是愧。 第一章 “回答我两个问题,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就跟你离婚。” 鲜红的大双喜字还贴在床头,遮掩化妆镜的红纸也尚未撕下,粉红色的喜帐犹然挂在门扉,六证礼还端放在五斗柜上,房里仍飘著结婚那天媒人婆喷洒的大约一百ml的玫瑰香水味,放眼所及、吐纳之间,无处不是喜气洋洋的新婚氛围。 然而,她──慕隽谦新婚才两个月的妻子沈馡馡,已经带著谁也改变不了的决心,一脸傲岸、无畏无惧的要求离婚。 沈馡馡的特立独行,慕隽谦早在媒妁来往之间就有所知悉。 而慕隽谦之所以愿意和风评欠佳的她结婚,竟只是初见她第一眼,他的心毫无防备的,就被她眼中的冷傲非常不客气的给狠狠刮过几道──他不甘心。 不甘心被一个外表美丽的女人,用她内在的冷漠给迷惑。 所以为了解开这个迷惑,他娶了迷惑,却也……爱上迷惑。 然而,这个迷惑,现在正在对他宣布答案,告诉他,她无解。 “你想问什么我都回答,提什么条件我也都答应。”沈馡馡不问内容,爽快回应,一贯的自信与干脆俐落,好像世间没有任何值得她害怕和疑虑的事情。 “你看我哪里不顺眼?”慕隽谦双眼定在她绝艳的脸上,平稳的语气之下,他的心跳却没办法维持正常。 他不懂,为什么一个看起来如此纤细、宛若现代林黛玉的女人,所散发出来的气势竟是那么强劲?那双清澈的眸子,又为什么总是隔著一道让人一步也不敢靠近的光芒? 她疏离他这个同床共枕的丈夫,就像疏离外面任何一个陌生人一样。 沈馡馡是个极度冷静的女人,但她此刻确实是被慕隽谦的问题给问住了,愕然一怔。 “嗯……”她吟了一声,迟疑著该怎么回答比较恰当。 她没有看他不顺眼,他长得高、体格又好,脸型虽然略微瘦削,但五官深邃,眉目间英气十足,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该是女人心中标准的白马王子典型。 除了气质出众之外,他甚至斯文有礼到让人不敢随便亵渎他。 所以,沈馡馡怎么可能看一个谦谦君子不顺眼?顶多只能说是……不顺心。 是的,就是不顺心。她习惯一个人生活,不喜欢两人世界。 她是个自我意识强烈的女人,由她十五岁便坚持出来独立生活就可窥见一斑,她的父母也拿她没办法。 “为什么看我不顺眼?”以为她的沉吟是看他不顺眼的回应,慕隽谦又继续追问。 被人看不顺眼,尤其是被妻子看不顺眼,不要说丑八怪会伤心,连慕隽谦这种才貌兼备的人信心都会危如累卵,稍一不稳,就全数垮台。 “这是第二个问题吗?” “当然不是!”慕隽谦加强语调,美女拿乔有理,俊男也有脾气。 “我没有看你不顺眼,我只是纯粹不喜欢婚姻生活。” “不喜欢婚姻生活?那为什么当初会答应跟我结婚?”这的确令慕隽谦匪夷所思,一个性情刚烈的女子,怎会轻信媒妁之言、奉父母之命结婚? “我是被我爸妈念烦了,而且那时候我妈还以死相逼,我只能妥协,抱著姑且一试的心态跟你结婚。结果事实证明,若非我自愿,只要是别人逼我做的事,我都没办法坚持到底。”沈馡馡很坦白的说。 有这独立性格的人不等同铁石心肠,与慕隽谦的婚姻,是沈馡馡从小到大第一次败给母亲大人的结果。 “那么,我这个丈夫对你一点意义也没有吗?”慕隽谦当然不认为自己是提不起放不下的软脚虾,但在爱的名目之下,他已感觉到了自己并不洒脱,没办法无欲无求。 “可以说……没有意义。而且,我也不觉得婚姻生活有什么美好的。” “这两个月的婚姻生活中你有用心过吗?若没有,你当然感受不到婚姻的美好啊!”她竟敢说他这个丈夫在她心目中不具任何意义──真过分! “那请问你感受到了吗?”沈馡馡冷冷反问。 慕隽谦一怔,沉默。 没有。婚姻生活不但不美好,还痛苦得要命。 如果谁敢说,一个正常大男人,每天晚上躺在一位秀色可餐的女人身旁,却动她不得、碰她不得,这不痛苦的话,那么──他愿意将他睡觉的位置让出来! “你没给我机会。” “显然你也没关系,不是吗?”沈馡馡言语间总是淡然,眼神也总是漠视。 她漫不在乎的态度,让慕隽谦这种个性谦逊的人都很想扁她。 有关系──这种话他说不出口;没关系──他又不是没那种感觉。 “我是尊重你……”算了!按捺想扁人的念头,慕隽谦嘴唇一闭,又沉默。 “第二个问题呢?”沈馡馡根本不理会她名义上的丈夫内心在挣扎什么,只希望自己能离自由更近一点。 这女人很赶时间是吗?慕隽谦咬了咬牙,只好继续说下去。“如果我不想离婚呢?” 这谜样的女人虽然很令他头痛,但也充满刺激,他是个单调乏味的人,他在这种迷惑的生活中找乐趣,也相信总有一天,这迷惑会明朗。 “我还是要离婚。没有什么可以阻止我追求自由的决心,我需要属于自己的空间。”沈馡馡坚决无比,虽有点趾高气扬,但仍是美得令人屏息。 “你还不够自由吗?我尊重你的一切,我从来没有干涉过你。”在她面前,他甚至允许自己隐形,她还不满意? 慕家二老送给儿子媳妇的新房──“隽永居”,占地八十坪,有庭院有水塘,就只有他们夫妻俩在住,她还嫌空间不够大吗? 白天他们各上各的班,不曾嘘寒问暖,晚上回来,同在一个屋檐下,碰面了,点了下头,闪开。 眼神不小心交会,唇角微微一扯,也闪开。 同床而眠,一个没注意碰触到了彼此,像是生怕发生什么“不测”似的,手脚更是敏感得迅速闪开。 哪对新婚夫妻是这样相敬如“冰”的?哪个男人的容忍度还能比他更好?又有哪个女人比她更没心肝? 她到底在嫌弃他什么? “我就是喜欢一个人过日子,不喜欢有人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沈馡馡淡淡的说著,眼神不锐利,却也让人读不出任何感情。 他哪有在她眼前晃来晃去?他顶多只是在她背后默默凝视她而已。 她连无情的时候都还是美得让人目不转睛,心思无法转移。 慕隽谦一次又一次的深陷在迷惑里,即使在迷惑想离去时,他还是上不了理智的岸。 “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伤人的时候很美?”关系即将决裂,慕隽谦仍然沉沦不醒,他轻视自己,却无法改变对她的执迷。 “慕隽谦,我记得你不是个口蜜腹剑的人……” 她是想说甜言蜜语吧?“小姐,你有没有用错成语?我一点也没有要陷害你的意思。何况我慕隽谦肚子里全是钩钩,从来没有剑。”这下,慕隽谦很认真的纠正她。 “什么钩钩?” 老天!离个婚而已,点头称是就行了,简单得跟喝水一样,这慕隽谦是在瞎混什么啊?还打哑谜! “你很没有想像力。”慕隽谦不想为她解释什么是钩钩。 钩钩者,问号也。幼稚园小朋友都知道。 “离婚是实际的问题,还要什么想像力?慕隽谦,请你不要在离婚前破坏我对你既有的好印象,行不行?”沈馡馡咬了咬下唇,忍耐著。 “行!”这女的,横竖是要跟他离婚就对了!给她机会反省,她不把握,那就是“天赐良机”给他了。 好,“那档子事”,不做白不做,休怪他卑鄙! “那你快说你的条件吧!”沈馡馡总算是漾出点微笑,这慕隽谦最大优点就是很有君子风度,且不强人所难。 “急什么?”既有意离婚,就不该以美好的面貌示人,慕隽谦看她愈美,内心就愈无法平静。 总之,他也不想平静了,清规守这么久,对无意修行的人来说,无疑是不人道的凌迟。 今天,他要使出杀手锏!给她来个翻江倒海,誓言将她淹没…… 那个男人在干嘛? 眼里露出从来没有过的凶光,嘴角勾起从来没有过的邪佞,宽阔的胸膛也出现从来没有过的剧烈起伏…… 沈馡馡柳眉一拧,明显的感到几分诡异和肃杀。“你……还好吧?” “请收起你多余的关心,注意你自己的安危要紧。”慕隽谦虽是怒目相向,私底下却还在做最后的心理建设,忍,是为了顾及自己谦逊有礼的名声,忍不住了,就是他喊“冲啊──”的进攻时刻。 “慕隽谦,你够了喔!离个婚而已,你在装什么神、弄什么鬼?”沈馡馡一向冷静,也一直以为他很温和,怎么此际他的表现,竟反常到比天上掉下黄金还令人称奇! “你听清楚了!”慕隽谦忽然像宣布什么大事一般,比出一根食指,提高的音量简洁有力又很有气势。 老实说,他非常欣赏此刻破釜沉舟的自己。 “请说。”沈馡馡被他忽然发出的巨大声响给吓了一跳,向来平稳跳动的心,一下子绷得紧紧的。 “今天晚上,我要你!”话说完,慕隽谦比出的食指,正巧强而有力的停在沈馡馡鼻尖前。 沈馡馡差点以为那根手指头会戳进她鼻孔,不过在思索出“我要你”的真正涵义后,她整个人都僵滞了。 “我要你”这三个字不断在脑袋里回转,忽远忽近,忽前忽后,她无处闪躲。 “你开、开什么玩笑?慕隽谦,你不要太过分喔!”半晌,沈馡馡才吼出一句话。她从没想过,此生居然有人可以把她惹得如此大声叫吼。 “我忍你很久了,你做个决定,一句话,要不要?”慕隽谦绝对不是狗,但逼急了也是会跳墙的。 好个风度翩翩的慕隽谦!他耍狠耍酷真有一套,竟选在最后关头,教她进退两难。 “要。”沈馡馡像只战败的狮子,声音又低又轻。 为了恢复自由身,她只有硬著头皮答应! 在她勉强说出“要”之后,慕隽谦随即一手扶住她的后颈,俯首吻住她那张冷利又常“语出伤人”的嘴。 突如其来的碰触与热吻,让沈馡馡全身的血液都像约好了似的,直往心脏奔流而去,她觉得自己快要负荷不了那沉重与满涨。 她向来不是故作清纯和娇柔的女人,但这是她第一次被男人这么近距离的碰触,甚至突破了他们同床共眠时的距离。 不是她行情不好、没交过男朋友,而是她的心思从来没放在男女情感上面,她乐当独行侠,她的独来独往和冰冷,从小到大不知吓退了多少追求者。 “慕、隽、谦……”沈馡馡在他的嘴里叫喊,却是模糊难辩。 慕隽谦才不管她的抗议和挣扎,当热情启动,没人有理智喊停。 他等待这一刻似乎已有一世纪那么久,在夫妻关系结束前,两人都有履行和享有一点夫妻间的义务和权利。 “沈馡馡,你听好了!”慕隽谦俯首顶住她的额头,双手掌住她的脸,目光灼热的望进她眼里。“我爱你,即使你现在这么寡情的跟我要求离婚,我还是不能停止爱你。但是,你记住,请你记住,如果有一天你有求于我、回头来找我,我会用非常不人道的方式对你!” 这种情况听见他爱的表白,沈馡馡有点诧异,但他的狂妄之语,则令她生气。 他当她是什么?她怎么可能回头找他? 她敢打赌,她这一生不会有任何一丝可能回头找他! 至于……他竟然爱著她── 她真的只能说抱歉了,爱情并不在她的生命重点里。 “你……”沈馡馡想趁著这空档反驳几句,但慕隽谦不给机会。 他再度以炽吻封住她那柔嫩诱人的唇,当然其他的动作,他一项也没少做,还做得相当称职俐落。 而沈馡馡则一切无异议的顺从,她放纵他今夜的狂妄和炽情,任他在她身上索取他应得的报偿,发泄他心中的不满。 若说这是他结婚以来的痴情想望,那么,沈馡馡只能将这一切当成是自己为人妻两个月里,唯一一个小小的“贤淑之举”。 反正只要过了今晚,她就可以重拾独身生活,回复以往的自在。 明知她的任性必定会为刚结亲家的双方家里掀起轩然大波,但她还是不会改变决定。 这一夜,慕隽谦没有辜负自己的渴望,也没有辜负沈馡馡的猜想。他努力挥洒著、解放著自己潜藏已久的炽情热爱。 他痴迷的眼光投射在她身上,从来没有黯淡过;他的喘息震撼在她耳际,也未曾稍歇。 他过度的索求和贪婪,是因为他珍惜这个和她最靠近的时刻…… ***bbs.***bbs.***bbs.*** 转眼,离婚已是两年多前的事了,沈馡馡早已不放在心上。 由她今日惬意的独身生活看来,她更笃信当年的决定是对的,她从来没有辜负自己的理想。 事实也证明了,像她这样的女子,的确适合悠游在一人天地里。 一人吃饭,一人睡觉,一人看电视,一人上下班,顶多闲来无事时跟几个女性好友小小聚会一番。 她充分享受独身主义者的所有好处,也非常满意这种自由没牵挂的生活方式。 说起牵挂,她的父母是她的唯一,亲情毕竟不能随意抛弃,纵使她再叛逆,还是不能将父母的话全当成耳边风。 “妈妈说的,你到底听进去了没有啊?馡馡?”沈妈妈实在对她这自我主张过分强烈的女儿感到非常头痛。 当年女儿离婚先斩后奏,他们做父母的连阻止劝说的机会都没有,想必那好到没得挑剔的女婿也是看破女儿的难相处,所以不想再白费唇舌,才会离婚离得毫不犹豫吧? “妈,你在说什么?怎么忽然叫我生小孩?”她连婚姻都不要了,还生小孩? “是啊!”沈妈妈突然深皱眉头。“我和你爸爸都知道你这辈子是不会再结婚了,所以也不要求你嫁人,但是,我跟你爸就只有你一个女儿,所以我们这一房的香火还是要靠你来传的……” “妈,你别开玩笑了!” “你所有的堂哥堂弟他们都完成传宗接代的使命了,你伯父和叔父得意得跟什么似的。他们自己得意也就算了,还一天到晚来念你爸,念来念去我总觉得他们是在骂我。怪我没生儿子也就算了,好不容易女儿养这么大,出嫁了又离婚,你没替我们生个孙子来,简直是要给沈家断后的,他们说咱们母女俩罪恶深重……” “妈,我是人,不是母猪耶!” “我也没叫你生猪仔。” “我不可能接受你这种无理要求。”就算她愿意,也不是随便就有得生。 当初心软答应结婚已是个错,何况,她对生小孩完全没兴趣,也从不以为自己会有生儿育女的一天。 她不需要一个深情款款的丈夫在她眼前晃来晃去,当然也不会需要一堆吱吱喳喳的儿女环绕身边。 “你就生一个回来姓沈,我也不要求你多生几个……” “妈,你的意思是要我当个未婚妈妈,就只为了替沈家传宗接代?”这比她一个女孩子有正常的家庭和父母疼爱,却还十五岁就坚持外出独立生活,还更离经叛道吧?想不到妈妈比她还“思想先进”?! 沈馡馡简直是啼笑皆非了,该称赞妈妈将女性主义发扬光大,还是要对她维护传宗接代传统而感到不屑? “这是下下之策。要是你愿意再结婚、好好守住婚姻,再多生几个孩子,我们当然更乐观其成。”沈妈妈转了转眼珠子,一副“都是你不合作,我们才得出此下策”的模样。 “不可能,我不可能答应你这荒谬的要求!”若是她自己想生,铁定不顾别人眼光,要生就生,可问题是她不要啊! 已有前车之鉴,只要是非她本意而心软答应人家的事,她通常都会后悔。正因如此,她才会勉强自己少做有悔恨之虞的事。 两年多前的婚姻,是她一生最大的“错抉”,她可用离婚来终止,但小孩生了就是永远丢不掉的包袱,即使是为了爸妈、为了个“沈”字,她也说服不了自己。 “从小到大,我跟你爸都让你自由发挥,举凡你想做的、你不想做的,我们都顺你的意,从不干涉你,也没要求过你什么。” “你们逼我结过一次婚。”沈馡馡冷冷的提醒妈妈。 “不也就那么一次。”沈妈妈努著嘴,嘟嚷著。 就那么一次?!是啊!对别人而言是微不足道的一次失败婚姻记录,但对那个男人而言,可是要怀恨一辈子的。 她猛然想起前夫那双写著爱又写著恨的眼睛。 “妈,生小孩非同小可,先不要说我不愿意,就算我愿意,怎么生也是个大问题……” “你可以回去找隽谦。” “你干嘛提那个人!”沈馡馡大声嚷著。怎么她刚刚才悄悄想起他,妈妈就跟著提起了? “请他帮忙是最适当的,他不但是你的前夫,我相信也绝对是你唯一‘有过’的男人。再说他的品种一定优秀,如果小孩生出来能遗传他是最好的了。”沈妈妈如意算盘打得答答响,没看见她女儿已经气得头顶发热,快要冒烟。 “妈,你闭嘴喔!”沈馡馡眯著眼警告,跟母亲大人仇恨愈结愈大。 “你才给我闭嘴。”沈妈妈不以为意,又滔滔不绝说下去。“而且听说自从他跟你离婚后,没有再婚,平常也不太听说他有跟什么女孩子交往的事,由此可见,他也许心里还想著你,正在等你回头……” “妈,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好马不吃回头草。” 当初是她自行求去的,如今安有回头的道理? 她是自视甚高的沈馡馡耶!怎么可能做那种没骨气的事? “你不是好马,是匹顽固的怪马!”沈妈妈直言不讳,点出女儿孤僻的个性。 “就算我是怪马,我也不吃回头草!”沈馡馡双臂环在胸前,转身背对母亲,高傲的姿态让沈母一气之下,很想去厨房拿把锅铲来猛敲她的头一番。 “好!不吃回头草可以,那就找你们副总吕信行总可以了吧!他不是追你很久了吗?我看他跟隽谦年纪差不多,外表也长得不赖,人品也很不错……” “愈说愈离谱了你!”沈馡馡就算没气到昏倒,也是头晕目眩了。 连有过一段婚姻的慕隽谦她都要考虑考虑了,更别提吕信行,她跟他可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怎能随随便便去找他生孩子。 “一点也不离谱。总之你只要找个血统优良的来生,就没错了。” “我、不、要!” “不找真人,那……你去精子银行订一个!”沈妈妈语不惊人死不休。 “亏你说得出来!”沈馡馡像被砸了好几颗芭乐在头上,立即旋身,满脸错愕的望著妈妈。 “这又不是坏事,有什么好说不出来的?”沈妈妈更加理直气壮。 “要订你去订,要生你自己生。”她怔愣了好一会儿,才又冷冷的说。 她非常确定,妈妈是个矛盾综合体。她竟懂得以现代进步的科技,来达成她香火传承的目标──好个有为的现代女性啊! “你妈我要是能生,我干嘛还在这里求你这不肖女半天?”看来沈妈妈也愈来愈火大,连她平常惜命命的女儿,此刻在她口中都变成不肖女了。 “我不想生就对了!” “那我死给你看!” “妈,你别闹了喔──”沈馡馡瞪著妈妈竟又重施故技,来个以死相逼。 之前,要不是妈妈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求她结婚,她也不会心软答应出嫁。 她不上当了啦! “我跟你说真的……”沈妈妈像上过演员训练班似的,突然由强化弱,泪流满面,伤心得跟真的一样。“你要是不给我们生个孙子回来姓沈,我真的得在沈家的列祖列宗面前以死谢罪了,我说真的,馡馡,妈妈这次比上次还更认真……” “妈──”上次那样就很逼真了,难不成这次要来个更猛的?万万不可啊! “你再拗下去,我这次是非死不可了!你都不知道你伯父他们的嘴脸,让我看了有多怨……” “好了,好了,妈,别说了,我答应就是了。”又来这招! 沈馡馡第二次栽在母亲以死相逼的卑劣威胁手段里。“不过你给我记住,这是你最后一次用死威胁我,再有下次,我就绝对不会管你,我准备去你坟前烧香就是了!” “好好好!妈妈以后绝对不会这样!”沈妈妈举手高兴的发誓,一点也没被不肖女儿的不吉祥话给惹怒。 沈馡馡,一位高高在上的独立自主女性,永远在无厘头的母亲面前栽跟斗。 第二章 当然,吕信行是不在沈馡馡考虑之列的,而在精子银行与前夫两者之间做过各方面的比较之后,她终究选择了后者。 毕竟,一个生命的形成,还是要尽可能的人性化、感情化一点,这是沈馡馡个人的想法,旁人毋须去做对与错的争辩。 再说她握有颜艳转让的愿望,慕隽谦算得上是“责无旁贷”。 还有,既要用“自然方式”怀上孩子,她也绝不想再去招惹其他的男人,慕隽谦是她此生唯一有过的男人,他理所当然成了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选。 只不过── 如果有一天你回头来找我,我会用不人道的方式对你! 慕隽谦说过的话言犹在耳,她当年高傲的头也没回一个就离去,距今不过两年多,她就必须回头去找前夫…… 这除了硬著头皮之外,尚得厚著脸皮,铁著心肠。 即使她可以堂而皇之的跟他索取一个愿望,她仍然很担心碰壁。 她也挺后悔当初将话说得太满,从颜艳手中拿到纸签时,在往事不堪回首的意念之下,竟将他“碎尸万段”。 他要是看见拼不回原貌的纸签,恐怕会气得将她赶走吧? 她天不怕地不怕的活了二十几年,现在就怕被前夫拒绝。 这天,她鼓足了勇气,来到慕隽谦上班的地方──隽永图书印刷厂。 印刷厂占地十分广大,婚前她曾被慕家那些盛情难却的亲友拉来参观过一次,所以当她站在工厂的大门口时,竟还有种旧地重游的亲切感。 她只希望会见旧人时,也能有这般的“亲切”。 “小姐,请出示证件,填写基本资料。”守卫室里,一名中年守卫将她挡在门外,尽责的说著。 有求于人,沈馡馡乖乖写上身分资料,出示证件。 守卫看了证件一眼,对她投以一道奇异的眼光。 沈馡馡对守卫的反应不以为意,只是倚在守卫室窗口边,一颗心七上八下,拿不定主意。 在见到慕隽谦的第一眼,她应该要笑还是不笑? 还有,她该用哪句话来当开场白? “慕经理,你前妻来找你耶!”守卫略显兴奋的讲著电话。 他、他、他竟然知道她是慕隽谦的前妻?! 而且知道就算了,干嘛说出来啊? 沈馡馡刚开始根本不在意那个看起好像人畜无害的守卫,没想到他会在电话中投来一球霹雳弹,害她吓得整个人挺得直直的,两眼圆睁的瞪著他,一时之间对这守卫感到极度的反感。 “沈小姐,我们慕经理说他今天很忙,挪不出时间见你。” “他……”还真不客气呀!第一步都还踏不出去,他就给她一顿排头吃了。 “慕经理最近是真的很忙,我可以作证。” 谁要你多事作证! “那他什么时候有空?”沈馡馡瞪著守卫,不悦的问。 “慕经理请你留下联络电话,他说他有空时就会打给你。” 真的吗?找上门都不愿见她了,如果就这样走掉等他联络,恐怕等三年也等不到他的电话。 但是,不留也不行,也许他是真的在忙,也真心想在有空时联络她,她实在不必预设立场,以小家子气之心度君子之腹。 她宁愿相信,慕隽谦在经过情伤之后,仍是个谦谦君子。 “好吧!这是我的手机号码,请你转交给慕先生,也请你跟他强调一下,我真的有要紧事找他,请他务必回我电话。”沈馡馡在访客记录单上填入自己的电话。 “一定、一定。”守卫笑嘻嘻的应著。 沈馡馡初顾茅庐不得见主,心里已经很不爽快,再瞧守卫一副准备看好戏的嘴脸,她真觉得好想踹人! 唉,看来今天只能铩羽而归了。 ***bbs.***bbs.***bbs.*** 看样子,慕隽谦是存心不理她了! 一个星期过去,没半点消息,沈馡馡怎样也说服不了自己他是真的在忙。 有求于人,还是再主动一点吧! 这是好友给她的金玉良言,也是沈馡馡的最新体认。她想,在她答应妈妈,愿意当只“母猪”之后,她以往的辉煌事迹都不必再提了。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当年心高气傲求去,今日低声下气求“种”,行情今非昔比,万般都是悔恨。 沉淀一下情绪,她平心静气地拿起电话拨了串号码。 “你好,请帮我接慕经理。”沈馡馡这次学聪明,先打电话探听看看再说,免得多跑一趟。 “请问哪里找?”话筒那端传是一阵甜美的女声。 “呃……请告诉他,我是沈馡馡。” “好的,请稍等。”对方客气有礼及热心的态度,让沈馡馡忐忑的心顿时安了一半。 “谢谢。”一向冷冰冰的她,不禁道了声谢,然后话筒传来转接的音乐声。 她竟觉得这等待的乐声美妙极了! “抱歉,沈小姐,慕经理说他对沈小姐没什么印象,可不可以请沈小姐说明一下你是哪里来的沈小姐?” 又硬生生被砸了颗霹雳弹! 沈馡馡桌子一拍,气得差点摔电话。 这慕隽谦根本就是存心刁难!他硬要逼她说出那句话就对了! 好,既有求于你,我就如你的愿,说你想听的话── “那么麻烦你告诉慕经理,就说是他的前妻沈、馡、馡找他。”话是说了,却是翻了好几个白眼,长吐了好几口气。 “是慕经理的前妻啊……请稍等。”听得出来接线小姐愣了一下,接著转接的音乐声又响起了。 这次沈馡馡只觉得乐声像法师念念有词的催命符令,让她精神极度紧绷。 “沈小姐,慕经理终于想起来你是谁了,但是他还是没时间接电话,因为他已经跟客户约好,得立即出门……” 哇咧!还“终于”想起来她是谁?!这慕隽谦演戏也演得太不敬业又太烂,根本就是装大牌嘛! 不想再多做困兽之斗,也不想对无辜的人发飙,沈馡馡闷闷的道谢收线。 “慕隽谦!我真是前世作孽欠了你的!”又是一记敲桌声。总是冷若冰霜的她再也冷静不下来了。 被逼生小孩的无奈,经由慕隽谦故意避不见面的冲击,使她觉得自己头上的一片蓝天已然乌云密布。 三次,她只能容忍三次! 要是第三次他再让她吃闭门羹,那么她就…… 就去精子银行!打死都不求他了! ***bbs.***bbs.***bbs.*** 沈馡馡,睽违两年多,你终于回头了! 慕隽谦俊逸的脸上有著得意之色,隐藏在眼里冷冽光芒后的,却是不曾熄灭的爱火。 他没料到真会有这一天,但他一直在期待这一天的来临。 这两年多来,他始终将她放在心口上,不曾卸下。 情伤未愈,每每还痛得啃心蚀骨,他绝不轻易见她,因为他不想让她太好过。 就因为太爱她,所以必须坚强以对,不够强势必定治不了她。 这次他绝不再放她走了,除非他自己开口要她走。 可是,她是为了什么原因,才回来找他呢? 当初离婚时,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凭她的心高气傲,她根本不可能回头来请求他任何事情。 难道,在经过岁月的沉淀之后,她明白两人世界比一人天地来得温馨而美好? 还是当她尝尽孤独、蓦然回首之际,发现她心中对他这个前夫其实是有爱的? 一想到此,慕隽谦不禁哑然失笑。 沈馡馡怎么可能爱著他?她是个唯我独尊的大女人哪! 不过,当思绪绕回离婚前夕的缠绵时,她对他的百依百顺,又尽是让他回味无穷。 他曾不只一次的想像,如果那一夜,他能够让她就此爱上他就好了…… 但他终究留不住她。 一下了床,她翻脸像翻书,害他也非得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不可,离婚离定了。 慕隽谦坐在办公桌前,电脑萤幕已呈漆黑的待用状态,他摇了摇滑鼠,对著桌布,嘴角微微勾起一抹高深莫测的弧度。 沈馡馡,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为什么回头来找我? ***bbs.***bbs.***bbs.*** 欧明营造公司 会计办公室 个性向来沉稳的沈馡馡,现在竟然握著一支电话听筒,战战兢兢的等待对方回应。 希望是个正面的回应啊! 好吧!她承认,比起精子银行,她更期待慕隽谦的青睐。 “抱歉,让你久等了,沈小姐,慕经理现在在开会,没空接电话……”声音甜美的小姐很委婉的传达讯息。 “叫他去……”本想咒骂慕隽谦去死,但沈馡馡及时住口,因为电话里的小姐又说话了。 “不过慕经理说,他下午可以挪个时间跟沈小姐喝杯咖啡、叙叙旧。” “是吗?”不早说,害她刚才那么生气。“那么请问要在什么地方会合呢?” 她一问完,才意识到对方刚才最后一句话说什么。 叙叙旧?喝咖啡听起来很正常,可是为什么在她耳里,“叙叙旧”三个字听来令人觉得很诡异? “喔,慕经理说,如果你方便的话,请你下午两点钟来公司接他。” “接?好啊……”什么?为什么她要充当司机来接他?沈馡馡讷讷的应著,却想不出道理。 慕隽谦真以为自己是光圈聚顶的超级巨星,大牌到这种程度?! 算了,有求于人,低声下气点、态度缓和些,不吃亏。 沈馡馡闷闷的挂上电话。 忍辱负重,有朝一日生下小孩来,包准给他照三餐打! 自从她答应生小孩、自从她开始找慕隽谦却屡遭拒绝之后,她觉得自己根本就像个傻瓜一样,自尊心一落千丈,什么现代独立自主的新女性论调,好像离她愈来愈远了。 有够窝囊!双拳捶桌,又恼又气,她不喜欢这样的沈馡馡! “放松一点,馡馡,我从没看你这么激动过。”同事兼好友的佟雅缇从她办公桌经过时,轻轻拍了拍她的肩头。 “我怎能不激动?我到底在干什么啊我?”愈活愈回去了!长久以来崇敬新女性主义,如今还是不得不向传统低头,沈馡馡懊恼至极,欲哭无泪。 或许上天就是有意消灭她一向高张的气焰,才使得她不但飙无处发,还得时时刻刻忍气吞声。 没、没错啦,她之前是亏待了前夫,但他也没必要冤冤相报啊!人家说“一夜夫妻百日恩”,好歹她也曾经付出过,何必处处刁难? 她从没想过慕隽谦是那么鸡肠小肚的人,该不会他抱定“君子报仇三年不晚”的信念,现在正巧她自投罗网,他就顺理成章给她下足马威? 愈想心情愈坏,从来没有过的坏! “沈馡馡你怎么了?”一道浑厚的男性嗓声,自办公室门口传来。 “副总来了,馡馡。”佟雅缇挡在沈馡馡前头,悄声的告知。 这位副总,也就是沈妈妈之前提过的吕信行,公司里有很多女性员工都非常仰慕他,他可说是深得人缘,但偏偏就是没沈馡馡的缘。 “妈呀!我还不够烦吗?”沈馡馡一听是吕信行,脸上痛苦的表情更加明显,不是他可怕,而是他死命的追求,让她深感困扰。 不管她如何严正拒绝,他都愈挫愈勇,丝毫没有放弃的迹象。 “副总,早。”沈馡馡扯著嘴角,略微冷淡的问候一声。 “你有困扰吗?我看你最近都不太开心的样子?有事吗?说出来也许我帮得上忙。”吕信行带著温和的笑脸,非常有礼貌的关切著她。 帮得上忙?沈馡馡一愣,眼光随著他的话而骤停在他脸上。 要求子……她也不是非得求慕隽谦不可? 虽然吕信行没她的缘,但若将他与精子银行相比较,他铁定是胜出的一个。 可如果拿慕隽谦来比呢……吕信行似乎又入不了她的眼? 唉呀呀,她怎会在这节骨眼想这些? 都还没见上慕隽谦一面,她就在找备胎。 沈馡馡很快打消这乍起的念头,还是以慕隽谦为终极目标比较妥当,至少他对她而言,总是较为熟悉。 “没有,我不需要帮忙,谢谢副总关心。”她婉谢了他的好意与热心。 “如果真需要帮忙,千万不要跟我客气。”吕信行将一向挂在脸上的微笑扩大些,然后很有君子风度的退出会计办公室。 “馡馡,你刚才愣愣的,该不会在考虑让副总帮忙你生……”佟雅缇拉住沈馡馡的手,比她这个当事人还紧张。 “不会啦!我有人选了,除非万不得已,不然不会找上吕信行的。”沈馡馡苦笑一下。 她其实很担心自己真会走到这万不得已的一步。 不过,既然已经将慕隽谦约出来见面,事情应该没有她想像中的难。 她竟开始期待,与慕隽谦睽违两年后的重逢了。 ***bbs.***bbs.***bbs.*** 整理了思绪,沈馡馡准时下午两点钟到达隽永印刷厂。 当她将车停在门口处时,慕隽谦颀长的身影霎时映入她眼帘。 他还是跟以前一样帅呵!除了帅,似乎还多了几分稳重和成熟,在午后阳光里的他光芒四射,优雅地朝她走过来,那翩然的风采让沈馡馡的心瞬间揪紧── 跟他生小孩,先天优良,后天再努力的调,肯定赢在起跑点! 她忽然觉得自己像电视广告里,在操场跑道旁边为跑百米的儿子努力呐喊著加油的妈妈,而慕隽谦则是握紧拳头,充满骄傲且信心十足的对儿子说“孩子,我要你将来比我强”的爸爸…… 天公伯啊!我是在想什么?八字还没一撇呢! 沈馡馡甩甩头,努力镇定下来,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今日与他重逢,竟会使她心跳的速度快得完全不像正常人? 她开门下车,慕隽谦也刚好在车旁站定,两人隔著车子,四目相接,阳光下,空气却冰冷僵结了。 沈馡馡,美丽如昔呵!岁月好似不曾在她细致的脸庞上留痕,迷人的魅力倒加了好几分,曾在他指缝间穿梭的如丝长发仍旧明亮,嘴边隐隐的笑意也犹然慑人魂魄,她不动声色,却总能引他往内心深处去,探寻爱的记忆与能量。 “你、你好吗?”沈馡馡率先打破沉默,此刻她也只想到最平常的一句问候,来稍稍缓和她的紧张情绪。 慕隽谦低头冷笑了一下,又随即抬起头来,目光锁在她细致的脸庞上,徐徐移动脚步到她面前。 他一靠近,沈馡馡惊望著他似笑非笑、看不出善恶的表情。 她本能的倒退一步,背部却往车上一靠,无路可退。 慕隽谦双手顺势往车上一撑,将她局限在自己与车子之间的窄小空间里。 “你要干什么?”她低垂著眼睫,耳根突地发热,心跳失序。 “我在想,一个吻对久别重逢的前夫和前妻而言,是否恰当?”忧郁锁在他的眉宇间,一丝冷笑却不得不为了这两年多来单相思的委屈而一直挂在嘴角。 他恨她,恨她从不爱她,恨她当年离去时竟然带著海阔天空的灿笑。 她使他的心淌著血,直到现在,他都还不能将那痛忘怀。 但尽管他如此怨恨她,此刻,在见到她的第一眼,他却只愿将她拥入怀里,吻她。 “慕隽谦,你……”沈馡馡望进他的眼,霎时,两人的过往在眼前快速闪过。 她是负了他,但他却是在她心中唯一留痕的男人。 离婚前夕两人的缠绵,不曾在她的记忆中消失…… “不要问我过得好不好,我只想知道,你是否……偶尔会想起我?”慕隽谦深邃的眼眸里有两簇火苗颤动,但声音听起来却无端冰冷,或许是他知道自己将会得到很失望的答案。 原本是个谦逊刚直的人,却在经过情伤之后,与人相处时不知不觉中就变得犀利而傲慢。 但在沈馡馡面前,他永远无法当个坏男人,他的心思永远随著她的情绪摆荡,他的视线永远因她的举措而流转。 沈馡馡一个笑,可以让他觉得天地明媚璀璨,她一锁眉,连带牵动他的世界黯淡无光。 他竟是如此为她痴迷,几乎到了自己也觉得不可思议的地步。 “我……”有的,夜深人静时,入睡前,她偶尔会想起她身边曾躺著一个叫慕隽谦的男人,她对他有著深深的愧疚与亏欠,但她说不出口。 “呵!”慕隽谦冷笑更甚,挺直背脊,垂下双手,中断这无聊又没意义的重逢开场白,淡然道:“我们走吧!” “呃……你开车吗?”沈馡馡像逃过一劫,松开了喉咙也舒展了眉头。 “你开。”慕隽谦话说得简短,命令意味浓厚,面无表情,看起来极度冷峻。 “那么,你请上车。”沈馡馡扯了一下嘴唇说著,木然的坐回驾驶座。 慕隽谦不客气的上了车,一入座,却出其不意的抓住了沈馡馡往前打档的手。 “你干什么?”沈馡馡转过头来,慌张和疑虑写在晶亮的眼瞳里。 而他,却是双眼炽热。 在那炽热之中,明显地包围著他千言万语诉不尽的情衷── 或是怨怼? “倒车,往左边那条路走。”慕隽谦看著她的眼睛,低沉的说。 “喔。”沈馡馡应著,但他的手在一阵迟疑之后才收回。 她深呼吸了一口,将排档拉向后,倒退,然后将车滑向他指示的那条路,一面闷闷的询问:“要去哪里?” “回家。” “不是说要去喝咖啡?”沈馡馡错愕的转头瞥了他一眼。 “家里也有咖啡。”慕隽谦慢条斯理的说。 “可是……”他句句简短,惜字如金,却又无端令沈馡馡心情紧绷。 “怎么?你怕我?”慕隽谦语气有点嘲弄的意味。“你都不像你了。” “谁怕你?”她提高了声调,照例再不服输的瞄他一眼。 这家伙,从一上车一双情绪复杂的眼睛就从没离开过她的脸,看得她浑身不自在。 胸口一股难以言喻的热,害她愈发口干舌燥,难过得要命。 “不怕吗?那就好。”慕隽谦凉凉的笑了一下,在他三言两语就将佳人惹得半怒半躁时,他的心情似乎显得很愉快。 “慕隽谦,明人不说暗话,你对我有什么意见,你就直说吧!干嘛装冷酷?”他酷起来是很迷人没错,但那该死的皮笑肉不笑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她可不希望她儿子像他现在的那副德性……啊!又想太多了! 沈馡馡的思绪反反覆覆又杂七杂八,惊觉自己此刻的慌乱,她恼怒得狠狠踩油门,开始在人烟罕至的郊道上狂飙。 第三章 在她骂过人后,慕隽谦倒是沉默了,不过这更糟,他一路上不曾稍歇的凝视,像是将她当成一具千年化石般在研究,盯得她很想拿冰淇淋勺将他眼珠子挖出来! “车开慢一点,有点过快了。”他柔声的叮咛,嘴里仍噙著一抹讥笑。 原本冷沉的声音又突然放得那么柔和,沈馡馡难以适应,不过,他的声音一旦覆上了温柔,倒是令人心神荡漾,她并不否认自己一时为之情迷。 所以,恍神之下,她的脚板却因为过于亢奋,油门踩得死紧,车子飙得更快了! “真的太快了,馡馡,开慢点。”慕隽谦倒也镇静,轻轻拍了拍她的腿,示意她放轻松。 谁知沈馡馡被他一碰,像触电一样,脚下是放松了,但却因为分神多看了他一眼,车子一下子就往路边滑去,眼见就要冲进路旁大排水沟── “踩煞车,馡馡。”慕隽谦不慌不忙的提醒著,并反应灵敏的出手将方向盘导正,所幸前无来车,后无行人,没去碍到谁。 沈馡馡将煞车器踩得死紧,在她毫无危机意识下,她的头差那么一点就因煞车反弹而撞上方向盘。 当她回过神来,发现慕隽谦用手臂护住了她的身子,使她不至于受伤。 “你还说你不怕我?”慕隽谦仍旧从容不迫,没有一点因为险些出车祸而紧张的神态。 沈馡馡见他若无其事,怒气不禁在心口勃发。车子也不过才开了三公里,她就被他搞得快要出车祸! “慕隽谦,你可不可以不要那么一副泰山崩于前、还面不改色的样子?”自己暴躁还不准别人冷静,她真的疯了! “难道要跟你一样气急败坏、心浮气躁?”如果不是他镇定,现在车子可能已经倒插在排水沟里。 “你──”莫名其妙!明明被他骂,她还找不到话反驳? “要不要紧?”他审视了她的脸一回。 “没事。”沈馡馡调整一下坐姿,这才发现他的手竟然还停在她胸前没拿开! “请你的手移开,好吗?”她深吸一口气,企图缩回自己因紧张而不断起伏的胸部,避免碰触到他的手臂。 怎料慕隽谦非但没有照她的话做,还更贴近她,单手轻握住她的下颚,目光炯炯,她绝丽的脸就沐浴在那火焰之中。 “馡馡,说吧!为什么回来找我?” 说的机会和场合多的是,何苦在这种魂飞魄散又心慌意乱的情况下! 她全然不明白慕隽谦心里在盘算什么? 望著他的眼,感受他灼烫的体温和近在鼻尖的气息,沈馡馡怔忡了好半晌,却仍说不出话来。 “我们一定要在这里说吗?”沈馡馡将头往后仰,就怕与他过分亲近。 “你觉得呢?这里说还是回家说?你选一个。”虽然他想早些知道原因,但也没到一刻都不能等的地步,何况他只是想藉机亲近她,回味一下彼此的温度和心跳的节奏罢了。 他深知不管她回头的理由是什么,他都乐意接受,唯有过程,他不会太干脆,他不想让这个重创他感情的女人太称心如意。 “那就到你家再说吧!”沈馡馡板著张傲慢的脸,实在是因为她和他单独处在一个小空间时,她无法平静,一颗心快跳出胸口与她的身体分家,就好像她想从车内夺门而出,离他远一点一样。 “好,回家会自在点。”看穿她的窘迫,也意识到自己的理智愈来愈薄弱,他选择中断此时此刻的暧昧和旖旎。虽然他明知,他的唇只要再往前挪一步,就能从她的唇得到他想要的激吻。 “那你坐好,我要开车了。”沈馡馡轻轻推了推他的手臂。 “我来开吧!飙车技术我不会输你。你该知道女人再强势,先天上还是有些不及男人的地方。”他这番话没有藐视女性的意思,只是想让她知道,女人有时表现得弱一点、女人一点,并不会吃亏。 “好吧!”不然再被他这样一路看下去,她想挖他眼珠的欲望一定会倍增。 两人下车互换位置,交会的眼神,冷热交替中带著几分煽情。 怪呀!两年多前分道扬镳,她没有一丝眷恋,怎地如今重逢,她却对他情怯? 有点想靠近他,又有点害怕。 难不成是因为她“图谋不轨”,担心被他拒绝,所以不知不觉中,气焰就高不起来了? “坐好了,受不了、想吐的时候跟我讲一声。”话声才落,慕隽谦排档一打,油门一催,引擎砰砰长声嘶吼,狠劲十足,直线狂飙而去── 果真气壮山河!沈馡馡干笑,偷偷抓紧了座椅,转头望他一眼,对于他的飙车技术,只能说甘拜下风。 可惜,后续发生的事情,很尴尬── 车子才飙远几百公尺,在转了个大弯及一个尖锐的煞车声之后,沈馡馡肚子里已经化为泥糊的午餐,就毫无预警的“哗”一声,全数喷了出来! “我不是说想吐的时候,跟我说一声吗?”慕隽谦被她吓了一跳,速度却也没减慢,车子就在他的数落声中一直飙一直飙。 凶手还责怪起人来! “来不及嘛!”短短几秒钟,沈馡馡已吐得声泪俱下,凄惨无比。 报应!这一定是天公伯给她的报应! 当年她负情,今日才会被他整! ***bbs.***bbs.***bbs.*** 隽永居是一栋两层楼的斜顶洋房,远方有山,天际有云,屋前屋后有花有草有树木,还有一个小荷花池,廊下则有休闲雅座,赏景吹风,自是心旷神怡。 沈馡馡将衣服弄干净后,打开隽永居的大门走出来,一阵夹杂著土味和青草味的强风正巧迎面袭来,她不禁眯起眼眸,皱了下眉心,一脸嫌恶。 她抬眼望了望天色,午后的微蓝在风吹过后逐渐转阴,灰沉的天空看得她心底一阵闷。 “过来吧!”慕隽谦已经坐在廊前长椅上等候许久。 沈馡馡朝他走去,瞥了他身边的烟灰缸一眼,刚才的嫌恶表情又出现了。 “我记得你不抽烟的。”她讪讪的说了句,并不愿在他身旁坐下。 “跟你离婚后的第一天起,我就爱上它了。”慕隽谦背靠著栏杆,双臂撑在上面,指间的烟袅袅上升,比天际窜跑的云飘得更快。 “我希望你能戒掉。”她站在离他面前两步之距,视线定在他的眼睛上。 “你凭什么要求我?”慕隽谦没有不屑,也没有不以为然,而是一种疑惑。 “因为、因为我要请求你帮忙的事,跟它有所抵触。”沈馡馡说这话时,就显得有点气虚了,毕竟他都还没答应帮忙。 “嗯?有求于我?”慕隽谦挑了一下眉,抿唇勾起一抹淡笑。他眼里出现一抹强光,唇边还有一丝“等著瞧”的狡狯笑意,所谓“见猎心喜”当如是。 “你……没听过无事不登三宝殿吗?我自然是有求于你,不然还……”由得你捉弄? “你知道吗?沈馡馡,你让我兴奋莫名。”慕隽谦色眼凌厉,站起来步步逼近她。 什、什么?兴奋什么?沈馡馡想入非非,本能的扯紧衣襟,直往后退。 “你像一张乐透彩券,我拿在手上等著对奖,明知中奖机率不大,但又不能不满怀希望,你说,我该不该兴奋?”慕隽谦一手夹著烟,一手浅插在裤袋里,直挺挺站在她面前,闲适的模样看来没有要对她怎样的意思。 但他的言语近乎调戏,他的眼神,总教她心慌,不敢迎视。 沈馡馡第一次觉得有求于人,就算自己傲气再高也无用武之地,只能任人冷嘲热讽。 “你知道吗?馡馡,我一直在等这天的来临。我不敢奢望,但我却一直在等,等你发现你其实也爱著我,然后回头来找我。” “不,我……不是。”她低下头,声音渐弱,愧于自己回来并不是为了爱…… 不爱,该说对不起吗? 她是辜负了他,但那不至于是罪恶吧?感情是自由心证的,并不能规范。 “那么,你到底为什么回头?” 沈馡馡做事向来明快,就只有今天这件事教她百般为难,难以启口! “说吧!只要我做得到,我尽可能帮你。”她的回头,与爱无关。慕隽谦虽是难掩失落,但仍愿给她求助的机会。 “你一定做得到、你一定做得到的!我相信,只要你愿意,你一定行的!”沈馡馡得到他的正面回覆,眼睛不禁闪闪发亮。 “对我那么有信心?”慕隽谦不知道她在乐个什么劲儿。“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快说吧!” “慕隽谦,我要生小孩,请你跟我生个小孩!” “咳、咳、咳!”慕隽谦一听,正在吸的一口烟就这么呛进他的鼻喉间,他抚著胸口开始狂咳,只抽了几口的烟也从指间滑到地上去。 “你……”是太兴奋还是太气愤?反应也太激烈了吧? “你在说什么天方夜谭?生小孩?回来竟然是为了要我帮忙生小孩?!”慕隽谦百忙之中,不惜挪点力气来咆哮。 沈馡馡站在一旁,见他咳得上气不接下气,有点于心不忍,却不晓得该不该出手帮他拍背顺气。 迟疑半晌,又见他丝毫没有好转,她终于出手扶住了他。 “我能不能请问你,现在是过于兴奋还是……” “我怎么会觉得兴奋?!”他万般没料到,当乐透彩开奖,他手中这张券,竟是一张求子牌! 原先的兴奋莫名,俨然演变成惊骇莫名。这沈馡馡果真惊世骇俗! “那不然,你是在生气啰?” “我当然生气!你不要婚姻,不要丈夫,不要爱,却只要我的种!”他终于咳到告一段落,讲话顺畅多了。 他慕隽谦又不是“种马”!虽然他的种势必优秀,但除此之外,他的优点有一拖拉库那么多,她就不能先感受点别的,再来谈生小孩的问题吗? 开门见山说要生小孩,这不是太贻笑大方? 若两人还在婚姻之中,生小孩是天经地义,现在是一个前夫、一个前妻,回头凑在一块儿生小孩,这不奇怪吗? “我也是不得已才回来找你的!”沈馡馡被他接下来一连串的反应给逼急,声调不禁大声起来。 “不得已?瞧你委屈的!”慕隽谦哭笑不得。 “慕隽谦,你不要嘲笑我,我的确是逼不得已。” “那么说来听听,让我知道你有多逼不得已?”慕隽谦脸色由刚才一阵爆咳之后的通红逐渐恢复正常,但仍犹有愠怒。 “我……要替我们沈家传宗接代。” “哇哈哈哈、哇哈哈哈!”慕隽谦闻言,好不夸张的仰天长“笑”,听得沈馡馡直想将自己的拳头塞入他大笑的嘴巴里。 “有什么好笑的?!”她一脸黯淡的质问他。 “沈馡馡?你是沈馡馡?那个不畏世俗眼光、敢在婚后两个月就闪电离婚的沈馡馡?”她变成这样,慕隽谦再有好风度、好修养,也不可能不讽刺她几句。 “很不幸,我就是。这种答案你满意吧?”有求于人,恼羞成怒著实不妥,她只得称他的意,大方坦承自己窝囊。 “你妈又哭死哭活了?”她难得如此屈就,他倒看出了她的情非得已。 “你猜中了。”沈馡馡垂下眼睫,觉得有点丢脸。 “你又心软?” “多此一问。不然我不会站在这里任你羞辱。” “讲话凭良心,我哪里羞辱你?” “从头到尾,我都感受不到你一丝诚意……” “馡馡,你没有立场抱怨我。”慕隽谦眼神里有一道幽光,嘴角有一丝无奈。 “我不是抱怨。” “那么是什么?”慕隽谦睨了她一眼,情不自禁伸手拨了拨她被风吹乱的发。“你认定我会帮你,对不对?所以当我出现跟你预期的不同反应时,你就说我没诚意。” “我是真心希望你帮我,不然我只有去找精子银行或我们副总了,我的处境真的很为难。”沈馡馡直言不讳,她陷在一个名叫传统的窘局里。 精子银行?副总? 慕隽谦温柔的手指停在她耳际,眼神停在她眸里,他的心却在听到她的两条退路时,为之一撼,情绪变得更复杂。 原来他是沈馡馡在他与精子银行、还有她说的副总三者之间,互相权衡之下胜出的一方。 他打败了“各色人种”和一个副总,为什么他一点也不高兴? “精子银行货色那么多,你为什么不去?”讷然间,他只能不经大脑的问出这句话。 “生孩子对我来说,虽是无奈之下的选择,但无论如何,我希望孩子能以最自然的方式而来。” “自然方式?你知道什么是自然方式?”慕隽谦眼里飘出一丝淡淡的煽情,他的前妻,思想还真不是普通的前卫和大胆。 “我当然知道。”沈馡馡脸蛋悄悄的晕红了,这实在是她此生最尴尬的时刻。 “那你愿意?还有,那个副总是谁?他跟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他也是你的人选之一?”问到这里,慕隽谦心里很不是滋味,虽然不认识那副总,但他已将那人列为头号敌人。 “副总是我们公司董事长的儿子,他叫吕信行,为人不错,长相不错,办事能力不错,跟他生的小孩应该也会很不错才对……”沈馡馡左一个不错,右一个不错的解说吕信行这个男人,不知不觉中惹得慕隽谦怒火中烧。 “不错也有个错字,他不适合你。”优秀的人才配与你生小孩──这句话他没说出口,说了不等同答应她吗? 不,他不让她那么轻易就达到目的! “那么你愿意吗?隽谦?老实说,我不想找别人,更不想求助精子银行。”她这一生只与慕隽谦有过亲密关系,她想尽可能的“从一而终”,不想再费心与别的男人周旋。“我希望是你,我说真的。” 我希望是你。 这句话倒是很动听,问题是她愿意,他还得慎重的考虑考虑。 他爱的女人并不懂爱,自大又自负,他著实想刁一刁她,挫挫她的锐气,让她学会爱,爱他慕隽谦。 “你到底愿不愿意?”出个力而已,只要是男人都应该不会拒绝才对。 “馡馡,我不愿意。”标准的欲擒故纵,他不想再屈居劣势,所以耍耍小手段成了必须。 “为什么?!”沈馡馡以为他是不可能拒绝她的。 他……爱她,不是吗?他根本没理由拒绝! 被他拒绝,她的胸口被挫折感填了半满,剩下的一半,是愤怒。 “因为我要的是爱,不是孩子,馡馡。”慕隽谦收回自己在她发梢轻触的手,眼里的幽光熄灭,随后移入一片阴影。 他转身进屋,此时天际由灰转黑,风也刮得比稍早强烈,沈馡馡伫立在廊前,木然望著慕隽谦的背影。 他要爱?没有爱,他就不给她孩子?她被他正式拒绝了?! 似乎,是该将颜艳的愿望抬出来的时候了── 沈馡馡从衣服口袋里,拿出一个原本是装隐形眼镜的小玻璃瓶,现在里头装的是被碎尸成好几段的纸条…… 将小瓶子握在手心里,她举步往屋里走。 ***bbs.***bbs.***bbs.*** 慕隽谦站在电灯开关处,来回按了几下,天半黑不开灯,光线不足,开了灯又觉得唐突,不过他最后还是决定开灯。 那唐突的感觉很适合沈馡馡现在的处境。 “隽谦,我还有话跟你说。” “馡馡,我很想跟你在一起,但是你没有爱,我不想再多靠近你一步。”慕隽谦双手插在裤袋里,走到大落地窗前,说著的同时第一滴雨已经落在庭前池塘里。 听得出来,两年多来他对她的爱始终没有褪去,但在不被她认可的情况下,他似乎也无意将爱的成分加浓。 “那么,如果是颜艳转手给我的愿望呢?你是不是就没有说不的权利?”沈馡馡走到他身边,试探性的问著。非必要,她不想将小瓶子亮出来,太丢脸了! “颜艳将愿望给了你?”慕隽谦讶然的侧首望著她。 “嗯。”沈馡馡轻轻点头,眼神闪过一丝不安。 那一丝稍纵即逝的不安,引发慕隽谦的疑窦。 “纸条呢?我看看。”他不是认为她说谎,只是怀疑她好似隐瞒著什么。 “你以为我会空口无凭来跟你索取愿望?”沈馡馡故作镇定的反问。 “馡馡,把纸条拿给我看。”慕隽谦的眼神散发著坚毅的光芒。 小瓶子的亮相时刻已经来临,她好悔恨,恨自己干嘛那么倔,为什么不在拿到纸条的当时将之好好保存呢? “在这里。”她将小瓶子提高,放在他眼前。 慕隽谦审视著里头的纸屑,有一会儿的怔愣,继之而起的是他紧蹙的双眉,还有太阳穴上和颈边跳动的青筋。 “为什么‘我’会变那样?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咬著牙,听见自己齿间发出轻微的摩擦声。 “我很难解释!”沈馡馡鼓起勇气说出口,但随即低下头,完全像个做错事、正等著挨骂受罚的小孩。 “你,沈馡馡,你还说你没看我不顺眼?你将我剪成这么多段,可见你看我有多不顺眼!”真是挫败!他慕隽谦,是一个人人说赞的有为青年,但在她沈馡馡眼里竟是个碎尸万段也不足惜的……的什么? 他说不出是什么,因为他根本不知道她将他当成什么! “隽谦,不是这样子的。”见他气得快心脏病发作,沈馡馡赶紧解释。“当颜艳拿这张纸签给我时,我很错愕,也有点害怕,千头万绪的,总觉得我跟你不可能再有任何交集,何况我知道你一定很恨我,所以我就……” “就彻底将我毁尸灭迹就对了!”慕隽谦自知人缘不佳,于是自动接话。 “当时是这样打算没错,只是后来……”后来舍不得。 “后来觉得还有利用价值,是吗?”原来他已经列入环保资源回收项目!“馡馡,可以了。我知道你此行的目的和索求,你不必再多说,我都懂了。”慕隽谦手一挡,阻止她再辩驳。 “那你决定怎么样?”没办法,她心急。 “等你把‘我’拼凑齐全、黏好之后,我再考虑。”慕隽谦目前只能退让到这个地步。 “什么?还要我将纸条拼回原样?这很困难耶!”沈馡馡惊呼。 “世上有什么事会难倒沈馡馡吗?不要让我瞧不起你。”慕隽谦讪笑。 “你是不是故意要整我?”她强烈、猛烈、剧烈且合情合理的怀疑他的心态。 “馡馡……”慕隽谦温柔的手指又爬上了她发梢,轻轻的拨了又拨。“看在我对你的爱从来没消失的份上,好不容易你回头有求于我,我不把握机会整你一整,怎么对得起自己呢?” 比起她对他的无心和无情,他的要求只不过是微不足道的小刁难。 “你还真是‘君子坦荡荡’啊!”整人也整得这么光明正大,毫不避讳。 “你逼我的。”慕隽谦浅浅一笑。 屋外的雨,在两人须臾的沉默间豪情壮阔的狂落著,气氛僵滞到最后,变得凄冷无比。 “那我先走了。”沈馡馡想告辞,回去做“拼图”。 说完,她退后一步。 “留下来。”慕隽谦未转身,只伸出一只手攫住了她的手,而他的眼神仍定在雨点滴滴落的池面上,语气不卑不亢,是柔情也是命令。 “不。”沈馡馡低声拒绝。 “一点小事情你都不假思索的拒绝我,那我还在为你考虑什么?馡馡?”他放手,对著屋外的雨,冷笑了两声。 慕隽谦,为什么你对她的渴望如此坚贞不渝? 冷雨打不醒你,难道她的冷漠也击不倒你? 他一次又一次地以为自己可以就此打住,不再往她贴近,但意念总在不知不觉中落败,每每如梦初醒时,她永远在他心口上。 “我……”沈馡馡心虚,无言以对。 他说的没错,相较于她,他的要求根本不算什么。 “你要走就走吧!天雨路滑,小心驾驶。”细心叮咛她,总不希望她出事。 “我留下来。”沈馡馡说完,为避免尴尬,她立即转身往屋内别处走。 倒是慕隽谦一脸诧异,视线一直跟在她轻盈离去的身影上,他的心,也不由得的狂跳猛击。 他的前妻呀! 想著她,慕隽谦脸上浮起一抹笑,笑里肯定有爱,但附带著无奈。 第四章 沈馡馡直觉来到厨房,她环视著宽敞洁净的空间,发现除了多一台新的微波炉之外,其他几乎没什么变化,尤其她的嫁妆之一──那台豪华的大冰箱,银色的外壳还是那么闪亮如新。 人留下来,似乎也该有什么贡献才好。 她走到冰箱前面,一手一把,打开左右两边门,里面东西很多,但大多是包装好的微波料理包,一份一份的,占满七成空间。新鲜的食材找不出三样,十粒装的鸡蛋倒是有一盒半。 关上冰箱,她再拉开米箱,没半粒米。 沈馡馡本就不谙厨艺,面对寥寥无几的食材,她更加一筹莫展。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何况她不为巧妇? 但天色已全暗,外面雨势没有停歇的迹象,出去买或外食都不是明智之举,似乎只能吃微波料理了。 就在她拿出几包料理包,准备去问慕隽谦要什么口味时,他已经走进厨房。 “除了微波料理包,还是微波料理包,你要哪一种口味?”沈馡馡将料理包摊在流理台,有五种之多。“咖哩鸡、香蒜鸡、宫保鸡丁、焗烤……” “馡馡,微波食品对我来说只有一种口味。”慕隽谦徐徐开口。 “嗯?明明有很多种,你看……” “对我来说,那都是一种难以下咽、只能止饥的口味。”他淡然的语气,诉说的却是一种对于生活的乏味。 沈馡馡收起她的热心,从他语气中,她感觉得出来,他一个人生活,对吃不讲究也不挑剔,只要没有饥饿感,吃什么都无所谓──跟她不一样。 她一个人的生活,食衣住行什么都讲究,绝不委屈自己。 “那么我就随便拆一包了。”沈馡馡不想接触他近乎埋怨的眼光,迳自拆掉料理包装,放进微波炉。 如果他常这样吃,怪不得当初她陪嫁的微波炉寿命不长,使用率过高是吧! 为了化解等待微波完成前的五分钟沉默,沈馡馡想到了解套方式,也许她可以煮个蛋花汤。 于是她开始拿锅子、装热水、开火、打蛋,一连串动作,虽不熟练但也不至于别脚。 慕隽谦望著她忙碌的身影,眼神不知不觉放柔。 他要求的不就是这样吗? 一个他爱的、也爱他的女人,亲手为他煮碗汤。尽管将厨房弄乱、弄脏,也不要让他干净无油烟的微波到终老──这要求过分吗? 她的举手投足间,都是楚楚动人的风情,都是他渴望的幸福。 但是为什么,她不屑这样的幸福? 为什么她不屑他的爱? “叮”一声,第一梯次微波完毕,沈馡馡戴上隔热手套,小心的捧出盘子,端放在慕隽谦面前的餐桌上。 “你先吃,不用等我。”其实是她不想与他同进退。两人相对而坐若只是埋头苦吃而言语萧瑟,那么势必让这已不够美味的微波食品更加不堪入口。 “我等你。”慕隽谦没有先开动的打算。 沈馡馡没说什么,接触到他深潭似的眼睛时,她为之一慑,随即避开了。 许久,淡淡的香油味飘在空气中,宣告蛋花汤可以上桌。 闻著那久违的香,慕隽谦的饥饿感霎时多了几倍。 “你还是先吃吧!不用等我了。”沈馡馡主动为他舀碗汤,一切疑似贤慧的动作,都起于愧疚和有求于人。 就在她舀完汤的时候,第二份餐“叮”的一声完成了,沈馡馡将碗放下准备去取出食物时,却遭慕隽谦阻止。 “我来。”慕隽谦说著,已经离座。 “谢谢。”沈馡馡微哂,默默坐下。 两人各怀心思的晚餐,正式展开。 “你每天都吃这个啊?”对于美食主义者,微波食品根本不能叫做食物。沈馡馡在尝了第一口之后,明显的嫌恶。 “除非有饭局和约会,不然我回来就是吃这个。”慕隽谦据实以告,大口吃著饭,没有津津有味,只有囫囵吞枣。 约会? 沈馡馡知道天底下的约会有好几种,但她很难不往男女约会那方面想像。 他……应该是有交往中的女伴吧? 妈妈说传闻中的他没有交往对象,但可信度并不高,不是吗? “那怪不得微波炉操劳过度,要换新的。”味如嚼蜡,沈馡馡只能随便找个话题。 “你带来的那一台,是被我砸坏的。”他平淡无奇的说著,又吃了一口饭。 “为什么?”沈馡馡惊问。 “心情不好,拿它出气。” “为什么拿微波炉出气?”他该是个脾气温和的人,怎会有暴力举动?沈馡馡不太相信他的说法。 慕隽谦手中的汤匙有一下没一下的搅著饭,睨了她一眼,隔了好一会儿才说:“因为我在想你。” 沈馡馡倒抽一口气,饭再也吃不下。 他因为想起她,而动手砸了微波炉?那是不是代表,他想砸的其实是她? 微波炉真无辜,而她,真幸运,当时不在场,逃过一劫。 “你真恨我到这种地步?”她努力忍著,但发出来的声音在颤抖。 “是想,不是恨。馡馡,这差别很大。”慕隽谦瞟了她一眼,嘴里仍是安分的嚼著不可口的饭。 “我不知道。”沈馡馡站起来,准备将盘子吃不到三分之一的饭菜倒掉。“我吃饱了,你请慢用。” “给我。”他朝她伸出手。 “啊?”沈馡馡一愣。 “你的餐给我,我一次要吃两人份。” “喔,是吗?那你刚才不早说,我现在马上帮你再热一份。”她还真的不了解他。 “不用了,你的给我。” 沈馡馡超不自在的将盘子递给他,她实在不懂他的味蕾,对食物的接受度和容忍度怎么那么高。 慕隽谦接过盘子,果真一下子吃得盘底朝天。然后,他又喝了一口蛋花汤。 “汤有点咸。” “那不要喝吧!”沈馡馡想将汤撤走,怎奈他将她的手一压,不给撤。 “我要喝!”咸死也要喝!胀死也要喝!天晓得错过了这一碗公的汤,她亲手煮的下一餐在哪里? 沈馡馡静望著他,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他像个负气的孩子,举措之间都似在控诉她当年的无情。即使他无言,她也感受得到他内心深处对她有多怨怼;即使他眼光无害,她还是不难发觉潜藏在他深邃眼底的忧郁。 她懂他的情深,却无法迫使自己往他的情海里踏出一步。 感情是很难界定的。大部份的女人将爱情视为生命的重心,偏偏她不太有这方面的需求。 而慕隽谦倒楣,爱上她这种女人,吃苦受罪就难免。 在相对无语的时间里,他吃光了两人份的餐,也喝光了两人份的汤。 胃饱足,他的心却更空虚了! 他留她下来做什么?让她在他面前旋来绕去,吸引著他的目光和心思,然后他只能远观、不能近玩?他何苦将自己陷于这种进退维谷的窘局? “馡馡,你想不想回去?” “你不是要我留下来?”他几时变得这么反覆无常? “你留下来会让我很痛苦,你还是回去好了。” “慕隽谦,你耍著我玩是不是?要我走,要我留,凭你一字一句,我都得照做是不是?我今天就横了心,不回去了!”正在擦桌子的沈馡馡,不客气的将抹布往桌面一甩。 整人也不用这样反反覆覆,总该有个分寸吧! “你说的是你自己吧?你要走,我留不住,你想留,我赶不走,是谁比较行?馡馡,是你比较行,我永远只能选择配合你!”慕隽谦扯住她的手腕,两人的脸愈靠愈近。 他没办法赢她,他的气焰永远比她小,蛮横度永远比她低,使他落败的原因却只有一个。 他对她的爱,太多。就因为这样,他任她压榨他的心。 “你别忘了,你也是个善于利用机会报复的人!今天我有求于你,你是怎么对我的?”沈馡馡高傲成性,今日被他小刁难,她也满腹怒气和不服气。 见她态度趋硬,慕隽谦内心顿时燃起好几簇火苗,他出其不意地将她压在餐桌上,一手扣她一手,使她动弹不得,也不能反抗。 “馡馡,你知道吗?我有多么想要你,但是在我没考虑好给你孩子之前,我不会碰你。你想要的东西,未经我允许,你绝对带不走!” “你──”沈馡馡气结无语,只能怒眼相向。 两人的气息冲撞著彼此,也混合在一起,彼此的眼瞳里都有一张愤怒的脸,她的胸口起伏,他的心跳也未曾平复。 “馡馡,你是个美食主义者,但是你尝过相思的滋味吗?相思味苦,却隽永。你知道生命中有一个可想、可思念的人,这是多么值得安慰的事情?你有过这种安慰吗?若没有,那真的是很遗憾,馡馡,我替你遗憾。”慕隽谦裹著诱感的低沉嗓音,在沈馡馡耳际游移,他对她有渴求和热情,而她的反应会让他有所决定。 “你不用管我!你希望我回去,那我回去好了,免得让你抱怨赶不走我。”沈馡馡不想再听他扰人心思的话语,决心反抗,她开始扭动自己全身上下所有能够使力的地方,拚命挣扎。 她的扭动,适得其反,成了一种不需言语的邀约和挑衅,慕隽谦相中目标,希望以一记痴缠的吻平息她的愤怒,以及自己体内外所有的激动。 他贴近的那一瞬间,沈馡馡在错愕及惊慌之下,本能的紧闭起眼睛,紧得让脑袋都昏了! 昏茫之中,一个念头闪过她脑际── 也许,她可以主动点? 一旦攻占成功,怀孕机率有一半,那总比不知要被他刁难到何时还来得好。也许一标中的,那么她就可以大功告成,拍拍屁股走人了?! 随著邪念,沈馡馡反而深吻著慕隽谦,后者感觉到气氛的变化,他睁开迷醉的眼睛,无法理解她突发的热情,一时松懈,她已经挣开被他钳制住的手,开始解他衬衫的钮扣! 他浑身一阵麻酥,血脉贲张,沉溺在她不曾表现过的热情里,然而当她的手不安分的往下探时,他痴迷的眼睛忽地明亮,脑中一团火焰霎时轰然爆炸! 好个沈馡馡──你来阴的! 春梦突醒,慕隽谦先是扯开她置于他腰带上狐媚的手,再甩离她的激吻,接著自己双手一撑,自餐桌上跳开。 想要他的种,他上半身不同意,下半身休想自作主张! “沈馡馡你够了!还真差点被你给吃了,告诉你,没那么简单!”他咆哮著,将情火未尽燃的郁闷全部吼出来,藉以恢复冷静。 “你……逃开我?”诱惑失败,沈馡馡懊恼至极,也快速的从餐桌上跳下来。 “逃啊!为什么不逃?我都还没考虑好,你休想豪取蛮夺!”给她难堪不是他的本意,但若被她诱惑去,他也百般不愿意。 “慕隽谦,你太过分了!”这男人说的是什么跟什么!沈馡馡只觉得自己面子扫地,羞到快要死去。 “世上的事情不可能尽如人意。馡馡,老话一句,将‘我’拼凑完成,我就会考虑。”慕隽谦提醒她。 “好,你存心整我,我就让你称心如意,到时候你可不要再三心二意!” 沈馡馡怒气冲冲奔上楼,今晚,势必将“他”拼回去! ***bbs.***bbs.***bbs.*** 凌晨两点钟,沈馡馡还在慕隽谦的工作室里挑灯夜战,当时实在是将纸条剪得太细碎了,光拼字就花上两三个钟头,再一一黏贴到一张新纸上时,又花费了不少时间。 完成度接近百分之八十,再加把劲就可完成,但沈馡馡是个不习惯熬夜的人,体力自是难以负荷。此刻坐在桌前的她,不但两眼昏花,心悸不断,脊椎骨也如同被卡车拦腰撞上似的再也挺不直。 向来有泪不轻弹,在这个深夜里,她竟似个无助孩童,独自趴在桌上哭得上气不接下气。 “不要黏了。”慕隽谦无声的走到她背后,心里经过一番挣扎,终于开口。 “你来干什么?”沈馡馡藏脸叫著。她并不愿意让人见到她软弱哭泣的样子。 “夜很深了,你该休息……”慕隽谦将手搭在她背上,拍了拍。 “不用你管,你别忘了,这是你出给我的难题,我不会半途而废的!”沈馡馡顾不得自己涕泗纵横,从桌面抬头露出脸来,腰杆用力一挺,挺得直直的,用手背抹了抹还在流不停的泪水,开始再继续奋斗。 “你还是这么倔,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即使是负气,你也照做不误。”慕隽谦靠在桌旁,深沉的嗓音在夜里形成一种魅惑。 “我既然答应我妈,我就不会反悔;我既然有求于你,我就义无反顾。你等著看好了,天亮之前,我会将一个完好的‘慕隽谦’还你。”沈馡馡脸上泪痕已干,苍白的脸透露出骄傲和不服输的气焰。 “完好的慕隽谦?”慕隽谦复诵一次她的话,突然失笑出声。 “你笑什么?”沈馡馡抬眼质问。 “馡馡,得不到你的爱,慕隽谦不可能完好。” “不要说这种话,我不想听!”熬夜使沈馡馡脾气变得更坏,喷火龙似的火束不断从眼睛里发射出来。 “拒绝我,大概是你沈馡馡今生今世矢志不移的乐趣吧?”慕隽谦为自己感到不值,胸中的疑惑从来就得不到答案,到底是什么原因促使他非爱她不可? 鬼迷心窍,就是他这样吧? 从初见她那一眼,他就知道,自己可能穷一生一世,都再也无法将这个叫做沈馡馡的女人从心中剔除,但他却没料到,她会让他心痛至此。 无力感,他是从她身上彻底领会的。 “慕隽谦,你不要在我耳后唠唠叨叨,你去睡你的觉,少在这里讲那些五四三的!”睡意和倦意到达临界点,沈馡馡两样都不能满足,口不择言成了出气的唯一管道。 “五四三?我慕隽谦变成五四三之流?”他为之气结。“那请问一下,你为什么还在肖想跟五四三的慕隽谦生小孩?”又要嫌又要拿,是怎样啊? “我的意思又不是这样。”沈馡馡睨他一眼,没好气的说。两只手还是很忙碌的拿著胶水和牙签,努力的黏著碎纸片。 “馡馡,人的耐性是有限的,你别把我逼急了,不然你会后悔找上我!”慕隽谦说完,悻悻然走出工作室。 沈馡馡看著他的背影,心底突然一阵寒意,在她还来不及将视线收回时,他又忽然反悔似的,折回来冲到她面前,大手抓住她的双臂,将她的身子往上一提,二话不说,吻便又落在她微启的唇上。 “你干什么啦?”被他一搅和,剩下没几条的碎纸都散掉了,沈馡馡气怒的推开他,吼叫著。 “我爱你,我想要你!”慕隽谦将她身子一扯,吻又黏腻的覆上她的唇。 男人野性的渴求,一旦到达极限,做出的不是杀人放火的事,就是奸淫掳掠。 慕隽谦想与她欢爱的意念,已强烈到不付诸实行的话,他没办法熬到天亮! “你答应我了吗?是吗?”沈馡馡一脸讶异,又在吻里偷空提出疑问。 “不、不……不是这样。”慕隽谦言语吞吐,吻也变得若即若离,犹豫又爬上心头。 他要的是欢爱,她却只想制造一个小婴儿,这两者看似协调,其实存在著巨大的冲突。 “隽谦?”沈馡馡满眼期待的唤著他。 “馡馡,难道你对我一点渴望也没有?”一个大男人或许不该问这么没骨气的话,但他确实想知道,他在她心中到底有何分量? 是否在她回头来求子的过程中,她是潜藏著几分爱和感情的?哪怕是一点点也好,他才不至于觉得自己只是个可堪利用的种子供应器。 “这实在很难说明白……”沈馡馡一时语塞。 她真的没想那么多,一心一意为求子而来,最担心的也只是怕他不答应,自己面子挂不住,她完全没考虑到他所投注在她身上的情跟爱。 “你对我完全没有渴望?”她的表情,说明了她对爱情始终无欲无求,这让他严重受挫。“馡馡,你知道吗?你实在可恶!” “我……” “你连装模作样都不会,你连虚伪的附和都不会,你对我,可真是一路绝到底了!”欲火熄灭,怒气上升,挫败满盈。 慕隽谦迫不得已,再度放开他痴心妄想的女人,与之缠绵的情思全在她的冷漠里化为乌有。 他转身,昂首阔步离去。 “慕隽谦,你不要一直逼我,我就是没有爱的感觉,你要我怎么办?我又不是故意这样的,人本来就都不一样,我对爱情不热衷,何错之有?”沈馡馡在他背后大叫。 慕隽谦听见她的话,为之一震,转身凝望因吼叫而脸色涨红的她。 “馡馡,诚如你说的,人都不一样,那我对你情有独钟,我又何错之有?” 慕隽谦语毕,走了,这次真走了。 被他的话重重一击,沈馡馡心霎时跳得又慌又乱。 她不爱,没有错。 他爱,也没错。 错在当年的媒妁之言和父母之命。 错在两人不该被迫相遇,更不该在分开后因故重逢。 ***bbs.***bbs.***bbs.*** 放不下她、放不下她!慕隽谦就是无法不在意她! 雨早在半夜停歇,天明时空气中却还混著冷雨的湿气,风也沁凉。 他悄声探入工作室,只见夜灯未熄,沈馡馡趴在桌面上睡得挺熟,小小的背影总是傲然。 他在桌上看见拼贴完成的纸条,不禁沉声笑了一下,觉得好无奈。 与破碎的慕隽谦三个字相对到天明──这一夜,大概是她与他相识以来,最专注想著慕隽谦这个人的时候吧! 他按熄桌灯,双臂一上一下捞起她的身子,抱著她往卧房方向走,当年结婚的情景又从他的记忆浮出。 新郎新娘送入洞房──只见沈馡馡走得飞快,一路领在前头,不要他牵、也不要他搂,想要横抱起她,更如同奢想。 他怎会这样深爱一个不懂爱情、不要爱情、也不齿爱情的女人? 而他又为什么非要爱她不可? 当年两个月的婚姻,是他一生中最想付出爱、却也是最挫败的时候。 离异两年后再见到她,他的心只能用沦陷两个字来形容。 她无心陷他于情海,他却甘于自我沉沦。 望著她熟睡的丽颜,慕隽谦暗自兴叹。爱情没有道理,爱人的一方,若得不到适当的回应,痛苦就是不可避免,当然,此痛此苦也只能自尝,不必期待对方为你心疼几分或分担几分。 爱字当头,满腔热血炽情的人,总是先化为灰烬的那一方。 第五章 慕隽谦明了自己的劣势,但他也相当清楚,他必须在劣势中为自己谋出一条生路,一条引发她的爱情、能容纳两人携手同行,且名叫永恒的生路。 走入卧房,他轻轻将她放到床上,脱下鞋子,盖上被子,所有的动作都又轻又温柔,细心呵护著她,就如同在呵护他恒久不变的爱情。 想无欲无求的离去,却又按捺不住心里的波动,踟橱半晌,他终是坐在床沿,俯身将唇落在她光滑细致的额头上。 他抬起头,站起身预备离去,却又重新坐回床畔,俯身再将唇落在她的颊上、鼻尖和耳际…… 不够!他终于像个坏蛋似的,也不怕弄醒她有可能惹来一顿拳打脚踢之危,他开始贪婪的吻著她的嘴。 沈馡馡睡得太沉,熬夜使她体力到达极限,所有清醒时的锐利和傲慢全都被覆盖在疲累之下,如今是个任他摆布的睡美人。 “隽谦……隽谦!” 忽地,楼下传来慕隽谦姊姊慕翠茵的呼唤声。 欲求不满的慕隽谦,窜火的眼和躁热的心这么一喊,倏忽熄灭、冷却。 不怕佳人难人手,就怕旁人来插手! 他悻悻然打开房门时,顶著一头染烫得又黄又卷长发的慕翠茵正巧推门进来。 “一大早的,你来干嘛?”一向温文的慕隽谦忍不住对姊姊迁怒。 “还不是替你买些吃的吗?昨天下那么大的雨,爸妈也不放心你,要我过来看看。” “姊,我是个堂堂七尺之躯的大男人,我会饿著自己吗?”回答她的同时,幕隽谦一面不著痕迹的将慕翠茵往门外推。 “光吃那些微波食品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慕翠茵可没瞎,不会没看见床上正躺著一个女人。“你带女人回来过夜啦?真的假的?” “你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吗?”慕隽谦继续将她往外推。 “不值得大惊小怪吗?天晓得你是不是还爱著你那不安于室的前妻?谁又晓得除了你那不安于室的前妻,还有哪位小姐有荣幸入你的眼?睡你的床?”慕翠茵推著弟弟,硬要凑上前去看个究竟。 “你别闹了!她在睡觉……”慕隽谦最气姊姊这种鸡婆性子,他一直挡著她的视线,不让她如愿。 “我看一下就好了,看她长得漂不漂亮、胖的还是瘦的、高的还是矮的?看一下下就好了!”慕翠茵硬要将弟弟高大的身躯推开,却始终不能得逞。 “姊,你够了喔!”慕隽谦低吼。他也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怕被姊姊知道这床上躺著的,正是她口中那位不安于室的前妻。 “喔──你是不是召妓?不然如果是正正当当的女朋友,为什么怕我看见?”慕翠茵指著弟弟的鼻子,强烈怀疑著。 她实在不敢相信,她这堪称人中之龙的弟弟,竟会…… “你闭嘴喔!姊!讲到哪里去了?我们先出去好不好?她一夜没睡了,就让她安静点睡,行不行?” “吼!是怎样?一夜没睡!你是想说钱花了就物尽其用是不是?你有没有天良啊你?竟然给人家一夜不睡!”慕翠茵一向热心公益,现在会维护娼妓人权也是常情。 “你真的够啰!姊!”慕隽谦将姊姊扯往房外走。“下去再说啦!” “好好好,看你怎么说?我都一直以为我弟弟是正人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没想到你竟然嫖妓,太让我失望了……” 到楼下客厅的一路上,慕翠茵好生失望的、非常不客气的直数落著弟弟。 慕隽谦无奈的扯了扯嘴角,真觉得他这姊姊实在有够唠叨的,唠叨还不打紧,可恶的是,还那么白目! ***bbs.***bbs.***bbs.*** “什么?躺在你床上的女人……是沈馡馡?”慕翠茵万分吃惊的叫著,眼珠子差点滚出来。 “对。” “你那个不安于室的前妻?一心向往独身生活的前妻?沈馡馡?”不敢置信,所以又多余的再问一次。 “对,就是她。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说她不安于室?”慕隽谦真觉得那四个字很刺耳。 “你们旧情复燃了?”慕翠茵一问,又立即自我推翻,然后继续推敲著。“不对、不对,你和她根本也谈不上有旧情,既没旧情又要如何复燃?” “什么我跟她没旧情……”慕隽谦本想反驳,但姊姊说的也没错。 旧情,他有,沈馡馡没有。 一方有情、一方无情,余烬恐难再燃起,再丢火种助燃,怕也是困难重重。 “你去找她?还是她回来找你?你们怎么搭上的?” “她回来找我的。”慕隽谦平淡的应著。 “她想回锅当慕太太?”慕翠茵眼光飘来飘去,总是怀疑沈馡馡的目的。 “不是。”这下他的语气显得落寞许多。 “不是?那么她要干嘛?”慕翠茵好奇心愈来愈重。 “她要我给她一个孩子。”他暗自冷笑一声。 慕翠茵一听,整个人暴跳起来,在客厅里转来转去。 “她为什么忽然想要一个孩子?这太奇怪了。沈馡馡不是喜欢一人独来独往的吗?怎会在离婚两年多后突然回来找你要个孩子?而且还只要孩子,不要丈夫!” “她想替她们沈家留后。” “替沈家留后?她竟然敢这样跟你要求?亏她说得出口!好个沈馡馡,她的想法还真不是普通的另类。”慕翠茵一手握拳直往自己手心上敲,恼怒的好像这令人头痛的事是发生在她自己身上似的。 “姊,当事者是我,你在气什么?”慕隽谦不知她在穷紧张个什么劲儿? “隽谦,你答应她了吗?”慕翠茵眼睛定在弟弟脸上,就怕她这弟弟满怀爱意又心存善良,平白无故答应了沈馡馡。 要知道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可不能这么便宜她! “我还没有答应,但我知道自己终究会答应她。”他根本拒绝不了她。一开始他自己心里就有底,举凡沈馡馡的要求他都会答应,差别只在于过程。 “等等,隽谦,让我想一下。”慕翠茵捏了捏自己的尖下巴,一副认真思索的模样。 “我自己的事,我自己解决。姊,不劳你费心了。”慕隽谦可不认为姊姊会有什么好点子,只要她守住秘密不要在父母面前天花乱坠,他就阿弥陀佛了! “隽谦,我问你一个问题,能不能老实回答我?”慕翠茵正经而严肃的问。 “你问吧!” “如果明知沈馡馡不爱你,但你却能留她在身边,两人一起生活,你愿不愿意啊?” “这……”他当然愿意,问题是沈馡馡铁定不肯,一旦达到目的,她百分之九十九拍拍屁股,连衣袖都不挥个几下就走了。 “你还是愿意的,对不对?”慕翠茵从他的眼神里轻易得到答案。 她这弟弟呀!一生用情一次,却深不可测,不顾一切。 “隽谦,姊姊我给你一个方向,你自己决定要不要走。” “你说说看。”姊姊的思想有时很偏激,但偶尔也能提出好意见,姑且听之。 “她要生孩子,你就跟她生。既然沈家要传宗接代,我们慕家也要,而且这该以我们慕家为优先,要她前两个先生给我们慕家,接下来你要让她生几个,你们自己去商量。” 好个奸诈的慕翠茵啊!够狠毒。 “我不相信馡馡会任我予取予求。”慕隽谦可不认为沈馡馡会傻傻任他宰割。 “现在是她有求于你,你当然可以对她予取予求!” “这……”姊姊的话不无道理,慕隽谦有点被说动,不禁陷入思考。 很多事不必指天誓日,但他深知自己这辈子不太可能爱上别的女人,若沈馡馡直至年华老去都没有爱上他的可能,那么独身终老就是他唯一的选择。 但若真如此,他的父母也不会善罢干休,毕竟他是慕家独子,最后他也势必妥协于传统,找个或娶个别的女人来孕育下一代。 如今沈馡馡自己找上门来,他确实不该放过这个机会,他绝对有资格对她提出这样的要求。 “怎么样?想通了吗?” “我还要再多思考一下。”慕隽谦不想贸然答应姊姊,免得八字还没一撇,她就率先回家画大字。 “还思考什么?照我说的做准没错。以我说的为基本要求,其他的你想衍生什么条件,我就不多管了,你一定也自有想法的,对不对?”慕翠茵生怕他不接受她伟大的建议,便很积极的游说。 不过她还真了解他,他的确有其他的想法。 “我自有打算。”慕隽谦算是给姊姊一个正面回应。 “我就知道你不是那么好欺负的。”慕翠茵放心的笑了,想她这个弟弟单恋太久,终会如海啸反扑,给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岸边人重大一击。 是的,慕隽谦不是好欺负的,他要那自以为是的沈馡馡不但得替他生小孩,还要真真切切的爱上他! 无论如何,这次他都不会放手了,宁愿将她收在他的羽翼下,也不愿放她自由飞去── 他沉默的站在不被她所爱的阴影下苟延残喘了两年,现在该是他扬眉吐气的时候,也是沈馡馡该在爱面前低头的时候了! ***bbs.***bbs.***bbs.*** “慕隽谦!都是你!你竟然让我睡到中午……” 大呼小叫没道理,沈馡馡赶紧闭上嘴,时间已近中午,慕隽谦应该早就上班去了,不会还留在这屋里等著被她骂。 随著意识清楚,她立刻下床冲进浴室,开始盥洗。 不过,气氛有点诡异,为什么她的举动会完全像个正式的女主人一样? 她已经离开这个家两年多了呀!不该还如此熟门熟路。 昨天是吐了一身才不得已在浴室里洗澡,今天一觉醒来,不必多做演练,她似乎已完全重新适应了这里的一切。 其实环顾四周,包括浴室,她的东西都还在,不能说多,也不是贵重物品,但慕隽谦竟然都没有丢弃。 是他懒得动吧? 一个男人不甘不愿的离了婚,莫名其妙恢复单身汉,哪有什么心思理这些无关紧要的小事情? 沈馡馡甩了一下头,截断如潮的思绪,快速的打理好自己,走出来。 “你不睡了?”慕隽谦站在窗口,旋身对她问了句。 “你……在家呀?”沈馡馡有些意外。 “你刚刚不是在叫我吗?”慕隽谦随传随到,她却不认帐。 “喔,我乱叫的。”颇为尴尬,沈馡馡随口乱回答。 “乱叫的?”慕隽谦微蹙眉心,他还真不知道她有乱叫的习惯。 “没事啦!我要去上班了,都中午了,你不该让我一直睡。”沈馡馡一面说一面往外走。 “扰人清梦的事,我不做。”他说这话,其实有点心虚。 “好吧!我想你是为我好,那现在我非走不可了,至于我请你帮忙的事,希望你慎重考虑,我会再跟你联络。”沈馡馡交代式的说完话,举步又要走。 “不用跟我联络了。” “什么意思?”沈馡馡一回头,眼睛里就充斥著一团怒火。“纸条我也拼好、黏好了,你怎么过河拆桥,说话不算话?” “馡馡,我话还没说完。” “那你说啊!不用再跟你联络是什么意思?不就是你不想理我的意思吗?”沈馡馡咄咄逼人。 “不是。”慕隽谦简洁的回答。 “啊?”他的回应倒让沈馡馡一时哑了口,愣愣的望著他。 “我们可以生小孩,但是我有条件。” “你答应了?”沈馡馡一愣之后,是一惊,没想到他会这么快答应。 “有条件,不要听漏了我的后半句话,馡馡。”慕隽谦提醒著。 把话说清楚,免得留下误会,日后不好解决。 “条件?你……有什么条件?”沈馡馡这时才感到慕隽谦这家伙也颇为阴沉,不好对付! 她不会忘记,她是怎么达到离婚目的的,还不是拜他的“条件”之赐。 重施故技,足见以开条件处理事情的方式,他非常上手。 “回来隽永居与我一起住,像正常的夫妻一样。” “还要像正常的夫妻一样一起住?不,不用了,我会每个月算好‘时间’来找你,我们根本不需要勉强一起住。” “这是条件之一。”慕隽谦摊了下手,表明他心意已决,她要就点头,不要拉倒,什么都不必再讨论。 “慕隽谦,你不觉得你过分了点吗?”沈馡馡咬著牙,不愿妥协。 “是过分了一点,不过如果你连这点都不能接受,那么接下来的,我看我也不必再多说了。”慕隽谦表现得毫不在乎,反正他一点损失也没有。 “你──”沈馡馡握紧拳,真想往他那张似笑非笑的俊脸上击过去。 “换你考虑看看。” “不用考虑了!我答应。”沈馡馡今日不为五斗米折腰,放下身段全为了一个小孩。 “果然是敢作敢当的沈馡馡。” “另外的条件呢?请一口气说出来,不要凌迟我!”看准他一定想趁机凌迟她的心,她只好自求痛快。 “另外的其实也没什么……” “快说!不然等我心脏病发,就什么都没了。”沈馡馡挑高一眉,目光斜睨著他,一副壮士断腕的悲壮模样。 急死你!“好,馡馡,你听好了。”慕隽谦不干不脆,奸臣戏硬要拖棚,一派慢条斯理的口气。 “说!” “小孩不能只生一个。” “不然要生几个?”沈馡馡不留空隙,立刻接著间,不过嘴角已经出现一抹想杀人的冷笑。 慕隽谦你在耍什么把戏?惹得老娘不高兴,我小孩找别人生也是一样,你不用在那边唱高调,耀武扬威! 如果笑容真能杀人,那么慕隽谦此时已一命呜呼。 “我要两个,至于你想要几个,我都配合。”他愈想愈觉得慕翠茵的提议真是太棒了。 “你在说什么?”沈馡馡这下又愣愣的,比刚才还严重,她根本完全搞不懂他的言下之意。 什么叫他要两个?这怀孕生子的大事可不是在分糖果,谁想多吃就多拿! “你们沈家要传宗接代,我们慕家也要,所以,你必须先生两个给我,剩下的才给你。” “你当我母猪啊!”愣了老半天,沈馡馡终于发飙。 “小心得罪多产妇女。”慕隽谦不太同意她的形容词。 “我才不管别人!而且你们慕家要传宗接代还不简单,你再娶个老婆来生就有了,干嘛赖在我头上?”沈馡馡气怒的吼叫。 “馡馡,我不会娶别人的。”慕隽谦平淡的语气里,是他此生最想贯彻始终的信念。 “那是你的事,我管不著!”沈馡馡不顾形象的挥著双手,大力的反驳推拒。 “那么,你要替沈家传宗接代,我也管不著。”慕隽谦口吻更淡了,表情也丝毫没被激怒,一贯的平和。 反观沈馡馡早已满脸涨红,胸口起伏不定,气得快要死掉! “你!慕隽谦,我沈馡馡不接受你这种方式的威胁,我不是非你不可!” 我不是非你不可! 她为什么可以轻易将绝话说出口? 被爱的人通常高高在上没错,但也不能如此无情的践踏别人吧! 他想起了她曾说过的那位副总──原来她是真的有备胎! 在必要时刻,她还将那位仁兄拿来攻击他、威胁他? 不,他不接受这样的对待,他爱她,什么都愿意为她做,但自尊是他唯一不可能放弃的东西。 慕隽谦心底一揪,脸色略变,但他很快隐去那份忧虑,露出一抿微笑。 “那么,馡馡,你好自为之。” “你……”竟然这么豁达?!沈馡馡真被他不痛不痒的反应给气昏了。 “我的决定就是这样。”他淡淡的说,不再有任何情绪起伏。 “你──” 不,要沉住气,不能被他给唬弄了,颜艳转让的愿望可是无条件兑换的。幸好她及时想到这点,反败为胜是轻而易举了。 “慕隽谦,我请问你,颜艳转给我的愿望算不算数?” “算数。” “那你还有什么资格跟我下但书?” “馡馡,这个愿望是生小孩──”慕隽谦指间夹著糊好的纸签,眼神沉了沉,相当不以为然。“只要我最终能让你如愿,那么,过程就尽其在我了。对不对?” 馡馡、馡馡! 她讨厌他喊她名字时的声音语调和模样,尤其那双含情脉脉又蕴藏些许挑逗的眼睛! “你好诈!”痛斥一句之后,沈馡馡再度哑口无言。 “馡馡,你不让我爱你,我也明知你一点都不想跟我在一起,但将你锁在我身边,却是我现在最想爱你的方式。我不想再凭空思念你,我要你时时刻刻活在我眼前,这是我的决定。”如此深情的示爱,慕隽谦不疾不徐,没有丝毫的慷慨激昂,眼神间发出的柔光,是一种不容诋毁和怀疑的坚定。 闻言,沈馡馡没有一丁点感动,相反的,她快要受不了他的自说自话了。 “我是人,不是玩具!”这慕隽谦神经八成有问题,不然不会说这种话,她不要爱不行吗?她一点也不渴望爱情,这犯罪了吗? “我爱你,馡馡。”慕隽谦口吻像水,又淡又清,那水里不含任何杂质,有的只是一种名为爱情的益菌。 到底要说多少次的“我爱你”,她才能深刻而真切的感受? 是不是太常说爱,所以她觉得爱不值钱? 还是一个男人太常将爱挂在嘴边,无形中会消磨了男子气慨? 不,他的爱无愧天地也无关志气,他只是想爱这个叫做沈馡馡的女人,享受人间最平凡、也最不凡的爱情而已。 “我不爱你,慕隽谦。谁都不能逼我爱你。”沈馡馡倔强地迎视他柔情的眼,语气之硬,顽石可喻。 “那么我等你自己觉悟。”他还是一派温和,不逼迫、不勉强。 “慕隽谦……算了,不说了!”沈馡馡像泄气的皮球,跳不起来了,甚且还十分难看。 她深知慕隽谦的为人,他凡事有得商量,不过一旦下了决定,谁都撼动不了,勉强谈下去也不会有她想要的结果。 “给我一些时间考虑。”情绪经过沉淀,她的语气缓和下来。 “慢慢考虑,我不急。”慕隽谦扯著君子风度的微笑,低声的说。 你不急,我急。 沈馡馡瞪视他一眼,忿忿离去。 “馡馡……不要让我失望。” 从慕隽谦口中倾吐出来的话语,是他最衷心的期盼。 第六章 在心思混乱以及情绪极度恶劣之下,沈馡馡索性连下午的班也不上了,她直接回家,预备给妈妈大发一顿窝囊气。 没想到,告状者反被责难。 “看吧!你自作自受。”沈妈妈一听女儿的诉状,非但不跟她同阵线,还帮著慕隽谦数落她。 “什么叫我自作自受?妈,你话说清楚点!” “你就是对隽谦太无情,今天他所有要求你的事,都是你欠他的。人家说钱债易还、情债难偿,你欠人家爱情,终其一生心境都不会清的。” “这是什么论调?我为什么非要爱他不可?先不要说我对谈恋爱没兴趣,就算有,我也可以选别人啊!为什么只能是他?”打死沉馡馡,她都不可能认同妈妈的情债论调。 感情之事本来就不能勉强,爱与不爱全凭自由意志,根本无所谓欠与不欠。 不然世界上会出现多少不想爱的无辜者?不爱就有罪,那谁爱得起啊? “女儿,你这辈子也只能是他了。”沈妈妈叹口气,意味深长。 “为什么?” “因为隽谦不知死活。” “妈,什么意思?你讲清楚!”沈馡馡板起恶脸命令妈妈。 “除了慕隽谦,我看这世上也没人敢爱你了。你个性凶悍,自负自傲又自以为是,亏他敢爱你,还爱得这么执著,真难得。” “那是他识人不清,盲目。”沈馡馡嘴里骂著他,但冷硬的心却隐约被妈妈的说法给搅动了。 慕隽谦的确有别人没有的勇气和毅力,得不到她的爱,却还坚持爱下去。 是傻?还是坚贞不移? “你从不把任何男人放在眼里,也罢啦!那些男人,不要说追你,我看就连见面跟你打声招呼,都会吓得腿软。看来看去,只有隽谦受得了你。正所谓马善被恶人骑……” “说什么马善被恶人骑?是恶马被恶人骑……”咦?这样不就说自己是恶人? “你自己说的喔。”沈妈妈掩嘴而笑,从指缝间还看得出她一口白牙,足见她笑得有多张狂。 “妈!” “如果你嫌隽谦太不合作,或是他老让你吃排头你很不爽,那你就放弃他,去找吕信行好了,我没意见。总之,你生个孙子回来给我和你爸就对了。”沈妈妈不耐烦再与女儿商量。 “我不喜欢吕信行!” “言下之意,你喜欢隽谦?”沈妈妈从她说溜嘴的话语中重新抓到希望。 “我……”沈馡馡确实是被妈妈问住了。 不喜欢吕信行=喜欢慕隽谦?! 不是吧?好奇怪的等式…… 但为什么她的心脏瞬间不要命似的猛跳、猛撞? 这个意外的发现,竟比慕隽谦口口声声在她面前说爱她,还教她更心慌意乱、不知所措。 “啊哈!沈馡馡,你这大女人!你明明就爱上隽谦,却还在这里‘慕隽谦坏、慕隽谦怪’的骂,你根本是愈骂愈爱嘛!好了,别再假了,去找他生小孩去,言不由衷的废话都别再说了。” “妈──别乱说了!我没有这样。”沈馡馡想再继续反驳下去,却觉得自己已经被那奇怪的等式给制住了。 但她努力说服自己,那是她胡思乱想,一丝对的可能都没有。 “至于他要前两个孩子,没关系,只要你们愿意生,我和你爸就能等。”沈妈妈乘胜追击。 “你还真大方啊!”沈馡馡冷哼一气。 妈妈竟也不替她想想,原本打算生一个就已经很为难,现在还要以至少三个为目标,这无疑是一项艰难到几近不可能的任务。 “去吧!不管隽谦要求什么条件,你都答应他就是了。不管你喜不喜欢他,反正‘拿人手短’,看开点。” “我总觉得,你好像很乐见我被慕隽谦为难喔?”她喜不喜欢慕隽谦这问题先别提好了,沈馡馡极度怀疑妈妈不安好心。 “是你运气不好,让他想为难你。至于我和你爸最乐见的,除了抱孙子外,莫过于你和隽谦两人能破镜重圆。”生个小孩子回来传宗接代当然好,但他们最希望的还是女儿能有个好归宿,与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共度一生。 “你们会不会想太多了?好,我负责生孙子给你们就是,其他的不要奢望太多。你们到底是什么父母啊?”沈馡馡没耐心又不客气的扫了妈妈几眼,便告辞离去。 事已至此,即便她再以十倍的顽强来抵抗都没用,只要她要他的“种”,她就不能对他的关爱视而不见。 这已不是纯粹生小孩的问题,其间还存在大量的感情纠葛。 慕隽谦是怎样也不会放手,她要拒绝还是接受,进退之间、尺寸的拿捏,在在是门学问。 对于一个不将男女之爱当一回事的女人来说,这无非是个头痛的课题。 但,那个“不喜欢吕信行=喜欢慕隽谦”的等式,虽是个怀疑,却已在刚才那一瞬间深深进驻她意识里。 这是不是真意味著,她会接受他的爱了?不要男女之爱的她,现在要了吗? 不!不可能!她沈馡馡是个不需要爱情的女人,即使怀孕生子,她都相信自己的意志不会有丝毫的动摇。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一星期后,沈馡馡痛下决心,举凡慕隽谦所提的条件,她全答应了! 为了维护面子,她也没打电话正式告知他她的决定,只传了一则简短的手机简讯做交代。态度虽然有些不诚恳,但也算是表足她的妥协之意。 不过,只要一想到那台冰箱内的微波食品,她就满脸痛苦,想高喊救命──这也是她现在为什么会推著手推车,在超级市场里大采购的原因。 平常她一人独居,上超市购物顶多一个篮子绰绰有余,很少一口气买这么多东西。 这下因为隽永居地处偏僻,外食不易,一切只能自行料理,但她又明知自己厨艺欠佳,恐怕会在料理过程中无端毁坏食材,因此有备无患,愈买愈多! 而且若不是只有一双手,她还挺想再推另一台手推车来。 正当她从鲜蔬架上取了一把菠菜时,手机铃声闷闷的在包包里响著。 她将菠菜放进推车里,翻出手机接听。 “我传的简讯,你收到没?”一看是慕隽谦的号码,沈馡馡就先发问了。 “收到了。你现在在哪里?”慕隽谦实在很气她那种没温度又没感情的语调,他可以想像她脸上的表情是多么的“没表情”。 “买菜。” “买菜?!”显然慕隽谦不能适应这种家常字眼会在沈馡馡口中出现。 “对啊!虽然只吃过你一次微波食品,但我还是受不了。不然以后我下班回去要吃什么?”言下之意,她一切都是为自己著想。 “好吧!告诉我你在哪里,我马上过去,买完一起回去。”买菜的理由差强人意,慕隽谦不再啰唆。 “你不用来啦!我快买好了。”沈馡馡慌忙一口回绝,慌忙是因为她觉得两个几乎随时随地都可能吵起来的人,一起购物很危险。 “告诉我你在哪家超市?我马上过去。”慕隽谦不想理会她的见外,她故作生疏,他就一定要装熟。 沈馡馡听出他的坚持,便说出了地点,然后两人有默契的默默挂断电话。 她在生鲜区选了许多食材,便直接转往罐头区,酱油、沙拉油、调味露,沙茶酱、果酱、巧克力酱,看到什么就拿什么,很有要长住的架势。 长住? 她被忽然跳出来的字眼给震慑了一下。不过想想,先生两个,再生一个,最快也要三年,三年的的确确符合长住的条件了。 “我真是疯了!生三个小孩?老天!”她摇头叹气,推著车走到番茄酱架前,她对番茄酱有莫名的喜爱,每次总是半打半打的买,但眼前伸手可及只剩两瓶,其他的都在架子上方。 没错,她拿不到。 就跟电视上某啤酒广告的那位美国知名女星,再怎么踮脚跳老半天仍构不著所要拿的东西一样。 不过,她没那么“蠢”,她知道自己的极限,伸手试了一下,明知构不著,她就会另想办法,不会傻傻的在那边跳给人家笑。 就在她伸长手往架上探时,她的身子整个被背后一个高大的身影笼罩住。 “还是爱吃番茄酱?要几瓶?”说是适时还是不巧?总之出现的是慕隽谦,不是帮忙拿东西却不给的卑鄙路人。 “再拿四瓶。”沈馡馡一怔,回头说著。头顶感受到他的气息,她的心跳竟又没定性的开始加速。 靠得好近,他的前胸紧贴她的后背,刻意将她圈在双臂间的狭小空间里,令她好生尴尬,大庭广众之下,这实在过于招摇。 此时她自创的等式又浮现脑海,害她心猿意马。 “多拿几瓶好了,要长住的,不是吗?”慕隽谦拿了一瓶又一瓶的番茄酱,往旁边的手推车上堆,就是没有放她出来的意思。 “好,但是能不能先让我出来,你再慢慢拿?”沈馡馡打商量的问著,其实她这么有礼貌也不是忽然个性变温驯,而是此时慕隽谦的举措让她深感害羞。 光天化日之下,即使别人没投来异样眼光,她还是紧张兮兮的。 “不让。我已经下定决心要将你围起来。”慕隽谦俯下头,低哑的声音在她耳际轻轻窜过,温热的气息停留在她颈边。 “你不要再说这些了,很孩子气耶!”沈馡馡无法从他臂圈里逃出,只好转身面对手推车,打算藉著推车的推动离开他的围堵。 但这更弄巧成拙,慕隽谦紧贴在她身旁,手掌一对一的覆在她手上,这使她心口一阵躁热,却无技可施。 她侧首瞪他一眼,示意他别这样,他视而不见。 “男人在两种情形下,会变得孩子气。”慕隽谦沿路从架上拿食品,手推车里的东西已经堆得跟一座山一样。 “什么时候?满怀恨意的时候?”沈馡馡没好气的搭腔。 “在一个他爱的女人身上得到爱情,或得不到爱情的时候。” 他的眼光从上头投射过来,这下不只害她心口阵阵躁热,几乎全身上下都快烧起来了! 她现在完全相信,他曾说过要将她紧紧锁住的那些话了。 他果然是“言出必行”的人。 不可讳言,他的柔情攻势很有魅力,但可惜,沈馡馡并不是一个轻易动心的女人,即使她不小心心动了,她还是会很快将那颗心恢复原状。 “你的意思是,你打定主意当个孩子气的男人就对了?” “在你面前,或许吧。你是我要爱的人,而正好你也是不爱我的人,我让我的孩子气在你身上发挥,算是适得其所。”慕隽谦无奈的笑了一下。 “那么,孩子气先生,可以不要把我围住了吗?这样很难走路耶!”沈馡馡实在受够了两人螃蟹横行似的走路方式。 而且不知怎的,等式加长了── 不喜欢吕信行=喜欢慕隽谦=被孩子气先生包围。 天!能不能让她把那等式忘掉呀? “还是不行。” “你?孩子气过头了吧?” “我可以提出一个条件来印证你对我的评价。”慕隽谦眼睛发出魔魅之光,奸计在那光芒中酝酿。 “不要玩了!”沈馡馡小小的尖叫抗议,她根本不想印证他的孩子气,这男人真是无聊透顶。 “你吻我的嘴,我就暂时放开你。” “不要。你别闹了!” 不知不觉,两人就这样打打闹闹到收银台前。 “你快放开我啦!不然怎么结帐?”沈馡馡忍到这儿,已经是极限了。 但见慕隽谦动也不动的杵在收银台前,不只她不明白他要干嘛,连收银员都拿一双疑惑的眼睛直盯著他。 “怎么了?我要结帐了,让我出去啊!”沈馡馡一面催促著,一面狠狠拍他的臂膀。 “吻呢?”慕隽谦不顾收银员以及其他人的注目礼,一心只想得到他该得的一吻。 “你还当真?”沈馡馡超惊讶,他竟真的让自己幼稚到这个地步! “我一言既出、驷马难追,你应该很清楚。”慕隽谦一脸平静。 这跟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有什么关系啊?是赖皮、无聊的孩子气吧?! “慕隽谦,别闹了,有人在看耶!”她压低气怒的声音警告他。 “吻呢?” “你──硬要就是了?”沈馡馡咬著牙,已经羞怒的快变成顽皮豹,整个人都是粉红色的。 “对。软的要,硬的也要。”慕隽谦意外发现她羞窘的粉红色,让他心神荡漾,吻更是非要不可。 “今天算我……认了。”沈馡馡再度牙一咬,踮起脚尖、扯住他的衣领、相准他的嘴唇,一记冲撞的吻就印了上去。 她一吻上他,旁人终于窃笑出来。 慕隽谦顽计得逞,超满意的舔了下她的唇,终于放开了她。 “我真是欠你的!”她咬牙低咒一声,转身跑了出去。 “小姐,请结帐。”他笑笑的跟收银员说,视线却紧紧黏著沈馡馡的背影,他终于知道该用什么方式跟她相处了。 原来沈馡馡吃硬不吃软,对她太好、太顺从她,只会让她更自以为是、更不知天高地厚。唯有“以暴制暴”、“以强抗强”,她才会屈服。 好,那就让他由斯文人,变成霸道男吧!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慕隽谦直接将沈馡馡的车开进隽永居的车库里,停妥。 “明天你最好将车子开回来,不要老搭我的便车。”沈馡馡丢下这句话便开门下车,往后车厢走。 “我不是搭你便车,我是要你专车接送。”慕隽谦下车来,打开后车厢,双手撑在车子两旁,俯下身子故意往她靠近,将她围在他与车子中间。 “这种话你讲得出来?你是人吗你?”沈馡馡见他又靠过来,很快的将双手抵在他胸前。“不要再把我围起来!手拿开,天都黑了,你可不可以不要再玩了?”她愠怒的推著他,却撼动不得。 如果他真爱上这种“围堵”的游戏,那她接下来铁定不会有好日子过! 可是,她现在只要被他圈在怀中,就全部乱成一团,根本想不出对策。 “馡馡,你不要动。”他柔声制止她的挣扎。 他的坚持和冷静倒真让沈馡馡不再乱动,不过可让她气得满脸通红。 “有话快说,不然就放手。”身子不动,嘴巴非动不可。 “吻不吻我?”厚脸皮再讨一次,再不屈服,表面平静的霸道男可要使出烂招,用抢的! “烦死了!我沈馡馡不接受威胁。” “不接受威胁?那么就是甘于受辱了?是吗?”慕隽谦料想中的答案与她实际说出口的,正好不谋而合。 “你一向是君子,何苦故意耍坏?我不喜欢这样的你。”沈馡馡见他眼中存著一份狡狯,阵阵的不安在心里飘荡。 “你从来就不喜欢我,那我是君子还是痞子,对你而言又有什么差别?”慕隽谦神色倏忽一晦,唇边那抹笑是落寞,也是无奈。 “你不要这样!”他眼里的委屈,会让她以为自己总是亏待他,她不要有这种感觉,她极度厌恶自己对他有愧于心的感觉。 “馡馡,说定了,从今以后,一个吻换一次解围,记住!”话落,吻也贴上。 沈馡馡再没有置喙的余地,不甘接受他的吻,却也无力推拒。 他的吻,来得快、探得深,但为什么在她混乱的思绪中,却有沉迷与痴醉? 她浑身悸动,某种欲念催促著她该给予回应,紧闭的双眼因紧张而颤跳,纤细的双臂却情不自禁环上他的颈项。 她生涩的回吻他的唇,感受著此生首次主动先发的渴望…… 她的回应,再次应验慕隽谦的揣测,她沈馡馡无疑是个“卒仔”,欺善怕恶,他低声下气始终求不到他想要的,用强迫手段的高姿态却每每告捷。 好个沈馡馡!敬酒不吃吃罚酒。 那么,从今以后,就让你永远有喝不完的罚酒,要你天天茫、天天醉! 慕隽谦加猛了激吻的能量,心底的痛快尽在这一吻之中,大声宣告。 第七章 厨房里── “你要帮忙吗?”沈馡馡将东西一一分类放入冰箱,抱著洗米锅,问坐在厨房角落的慕隽谦。 他两只眼睛老在她背后发光,她不会觉得温暖,只会浑身发寒。 她不是希望他帮忙,只想将他逐出厨房。 “你先忙,等你不行时,我再出面。”慕隽谦摇著头,很认真的说。 “什么等我不行?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沈馡馡没想到会听到这样的话,他是不是对她的手艺很没信心?就算是也不要讲得那么露骨吧? 什么行不行?就算她真不行,为了面子和肚皮,也非行不可! “我建议你先想办法把白米饭煮好,呃,你应该知道白饭的前身是米吧?米是要先洗的。”慕隽谦煞有介事的教她如何“生米煮成熟饭”。 “这我还不知道吗?”沈馡馡瞪他一眼。“你如果不帮忙,也请不要在这里发号施令,可以吗?” 五岁小朋友都知道饭是米煮成的,他善意的提醒根本是在污辱她的智商。 “那你知道我们两人份的饭,要放几杯米?几杯水?还有,你知道我要吃干一点的饭,还是软一点的?”慕隽谦俨然变成监考官。 “这……”倒是没想过,天晓得他喜欢吃干饭还是软饭?沈馡馡翻翻白眼,出言威胁。“你再啰唆,就等著吃你自己的微波餐!” “恼羞成怒。”慕隽谦嗤笑,眼神却随著自己半讥半嘲的话语变得灼热,眼前这女人实在是养眼到不行,不安分的情思直在他胸口兴风作浪。 “你想吃我煮的饭就乖乖闭嘴,不要惹怒我。”沈馡馡警告著,转过身去开始舀米、洗米。 唉!刚才燃过热情的沈馡馡又不见了! 为什么美好的事物消失得特别快?且又总是让人念念不忘? 想抱她、想吻她!望著她忙碌的美丽身影,他脚步不自觉的往她靠近,停在她身后。 他双手抵在流理台上再次将她围住,任自己像条猎犬般,在她耳际与发间,甚至颈项间轻轻嗅个不停,动作之间还发出不正常的喘息声,充满诱惑。 “你别又……”他“轻重缓急”、变化多端的呼吸传入她耳里,令她抓狂。 刚才在车库,她实在不该放任自己一时的情迷,现在才让他更得寸进尺,以为她对他已经没有防卫,可任他予取予求。 “馡馡,欢迎回来。”喘息中,言语以气音方式传递著。 “你要认清事实,我到最后还是会走的。”沈馡馡明知该拿把菜刀逼他放开,但她竟贪恋起他的肌肤之亲,也不管自己说的话言不由衷,她情不自禁的闭上眼,接受他这一刻的诱引。 “试试看,馡馡,你现在若逃得出我的围堵,我就相信你到最后还是会选择离去。”慕隽谦嘴唇轻触她耳垂,使得她身子一颤。 她的确不该被他一次又一次的诱惑成功,她是该想办法脱逃,自己是个不需要爱情的女人,不是吗! 但是,那个等式…… “我在煮饭耶!你走开。”沈馡馡在心中打乱那个等式,睁开眼睛,努力挺直背脊,吞下一口口水,喉间发出冷冷的声音,希望能终止两人间的煽情。 这女人,这么快就醒了?有点让人气馁。 “你煮啊!”气馁归气馁,慕隽谦仍旧死赖著不走。 “你这样会干扰我,你不会不知道吧?” “馡馡,我说过的话,你这么快就忘记了?”慕隽谦扬起一丝微笑,她忘记的事他很乐意提醒,不厌其烦的提醒。 “什么话?我只记得你威胁我生两个小孩给你,然后才能轮到我自己。”沈馡馡勉为其难的洗著米,再这样下去,等煮好饭,恐怕已是消夜时间。 慕隽谦不理会她的抱怨,双手将她身子紧紧一圈。 “一个吻换一次解围。” “你还当真?”打败!沈馡馡这辈子除了被她妈妈打败之外,再有,就是这个男人了。 “当然!我慕隽谦当真的事不容作假,尤其是你,再真不过了。”慕隽谦双臂加重力道,要她清清楚楚感受他的存在和渴望。 他爱惨此刻怀里拥抱的身子,但他更希望能在第一个孩子来临之前,就成功得到她的心。他期待孩子是他与沈馡馡真正的“爱情结晶”,而不纯粹是她说的“人性化”。 “我没空吻你。”她狠心拒绝。 “那就围著。”他任孩子气发挥个够。 “你──”沈馡馡实在饿得发慌,也气得发抖,只希望能赶快驱走这个犯孩子气上瘾的无聊男子。 心一横──罢了,一个吻,看开点算了。 她回头,他默契十足立即配合蹲低身子,她便在他唇上蜻蜓点水,意思意思亲一下。 “敷衍了事。”慕隽谦斥一句,却也不能说话不算话,勉强放开了她。 不过也别以为,无聊男子在获得不痛不痒的一吻之后,就会变得人生有意义起来。 他还是耍无赖的想尽办法围堵她,动不动就围著她,动不动就堵住她。 四菜一汤做下来,一个小时过去,沈馡馡又饿又昏,还无端端付出十几二十个吻,只为了突破重围。 她被慕隽谦的贪婪无厌加上没药医的孩子气,给整得连骂人的力气都快没了。 好歹,吃饱再说吧! 当她打开电子锅,准备盛饭时,一堆泡水过久的优质米,白白胖胖的挤在锅里“装熟”,一个个都在向她喊冤! 忘记按炊煮钮……生米煮不成熟饭! 沈馡馡抱著半温不热的锅子,流下两滴清泪。 “怎么了?”不知死活的男人又围上来,在她背后磨蹭。 “慕隽谦!我非杀了你不可──”沈馡馡满脸怨怼,朝他胸膛劈哩啪啦直打。 她真怀疑自己能活到生完三个小孩,好好的离开隽永居。 “事情”都还没办上一回,她就快被这男人折腾死,她哪敢奢想往后? 气到高点,打到无力,沈馡馡最后竟大声哭了起来!哭肚子饿,也哭她陷入重重包围,脱困不得。 “别哭了,别哭了,我们先吃菜也是一样的。”慕隽谦若无其事的好言相劝,怜惜地将她搂紧,殊不知怀里的女人现在最想做的事,就是抄起一把锋利的菜刀,砍他! 不过她没力气了,连哭声也愈来愈虚弱。 “我想吃饭……”并非沈馡馡没吃过饭,但她现在就是一心只想捧碗白米饭吃个过瘾,她需要饱足感。 “馡馡……”没见过她哭成这样,慕隽谦倒是急了,频频安抚著她。“你先休息,我重新来洗米煮饭,好不好?” 沈馡馡抽噎的点了点头,被慕隽谦轻轻推到餐椅上坐好,她抹干眼泪,怔怔的看著慕隽谦忙起来。 他洗米煮饭的动作比她还俐落,高大的背影看起来那么扎实,让人感觉到无比安心,望著他,沈馡馡的心跳又无法控制的开始加速。 两年多前,她不曾想过要去爱他;离婚之后,以为两人从此桥归桥、路归路,再也没有任何瓜葛。但世事难料,为了孩子,他们的命运还是牵在一块儿了。 也许她选择他,并不只为了要他一个孩子,而是她潜意识里,想给自己一个爱他的机会,也再给他一次爱她的机会? 在爱之下,生出来的孩子铁定最完美。 倘若她情已动,为什么还要压抑呢? 但──她心中不是没有爱吗?怎可能现在动心了呢? 一辈子没有过的感觉,两年前也不曾泛起的意念,她不敢轻易相信,自己胸腔里饱涨的陌生情绪是爱? 回想著过往与这阵子与他相处的点滴,纵有争执与不快,但她无法否认,他的确是个情深意重的好男人。 今晚,她该找机会主动表示些什么吧?就算不是爱,也必需与他发生重逢以来的第一次亲密关系吧? “好了,大概再等个二十分钟,就生米煮成熟饭了。”慕隽谦将手擦干,微笑的朝她走来。 “二十分钟?生米煮成熟饭?”她相信慕隽谦没有别的意思,但她却严重的想入非非。 “对,耐心等二十分钟。”他在她身旁坐下来,温柔的看著她。 “不如我们做点别的?”沈馡馡一说出口,两颊疾速染红。 妈呀!她怎么会成为想要色诱男人的女人啊? “做点别的吗?好啊!玩跳棋?”因为她脸上的娇羞,慕隽谦看得出来她图谋不轨,所以故意这么说。 “我不想玩跳棋。” 我知道你不想玩跳棋。我还知道你想得到我。 “你想要我,是吧?”慕隽谦笑答,此刻他不再是个围堵她的人,反之,他成了沈馡馡的渴望。 “知道我要你,那就请你配合。好不好?”没想到诱惑人的事做起来这么难又这么尴尬,沈馡馡紧张到全身发抖。 “好,我教你怎么要我。” “喔……”沈馡馡有点无奈,觉得自己好差劲,连勾引男人都不会。 “不就是一个吻吗?”慕隽谦好笑了起来,他发现他的前妻真是蠢到连小鸟都要笑得从树上掉下来。 死慕隽谦!笑什么? 沈馡馡气怒之下,抓过他的衣领,接著以迅雷之速一口封了他唇,遮去他白亮的牙齿,也让他的取笑隐没在她的吻里。 吻渐热、渐深,当她回过神时,才发现两人已经从厨房一路“跋涉”到卧室床上。 也许,二十分钟足以生米煮成熟饭,但要尽灭彼此已经肆燃的爱火,时间似乎不是那么充裕…… 想必饭后、睡前,都是续燃的好时光。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日光穿透米白色的纱帘,染得一室柔亮,床上相拥的男女,替这秋天的早晨制造隽永居少有的浪漫。 慕隽谦凝视仍在他怀里熟睡的女人,竟有种春梦未醒的不真实感。 怀里的女人,真是他的前妻沈馡馡吗? 这眉、这眼,这圆圆小小的鼻头,这色泽粉嫩而弧形美丽的唇,他朝夕思念了两年多的容颜,是她没错吧? 不会错的。除了这张丽颜,他的心不曾刻印过谁。 只是,昨夜她对他那么温顺,又那么热情,竟让他一次又一次的以为自己错拥了谁。 他的疑神疑鬼,情有可原吧? 毕竟他对她的美好并不熟悉,唯一的记忆是离婚前一夜,缠绵的感觉在被无情的岁月冲击后,早已失真。 昨夜,他贪婪的在她身上找寻旧回忆,也加深新记忆,一切竟都只是怕她再度离去。 他或许爱得窝囊,却是心甘情愿。 “你知道什么时候验孕会比较准确吗?”沈馡馡醒来后,除了离开他温暖的怀抱之外,还附加一句令他怎么听都不会顺耳的话。 “总不会是现在。验得出来就有鬼了!”慕隽谦没好气的想将她重新拉回怀里,却遭到拒绝。 “我要起床了。”事情办完了,新的一天也已经展开,两人最好离开这张床,免得影响正事。 “也许昨晚没有受孕。”他没事似的翻个身躺平,说这话却存心让她不好受。 “你……意思是要再一次?难不成还得照三餐来?” 昨晚饭前、睡前、夜里睡一半之后,加起来有三次之多了耶!还不成吗? “不然你还等初一十五吗?还是换季?总不会是年终大扫除吧?”慕隽谦摆明是乱她的。 “你怎么讲这样啦?”沈馡馡听到年终大扫除就快要撑不住,因为那让她想到一些黄色笑话。 “过来吧!馡馡。”他伸出一只手给她,试她是否愿意将手放进他的大掌里。 已经离床几步的沈馡馡裹著条薄被,回头望他,对他那只等待的手感到迟疑。 “别孩子气了,我们都是要上班的人……” “你过来就是了。” “你有什么指教吗?”沈馡馡缓缓走回床畔坐下,将手放置在他的掌心里。 “我只要你告诉我一句真心话。”慕隽谦轻抚她的手指骨,两人的指间有著相同的温度。 “关于什么的?” “回到我身边的感觉。” “这……”沈馡馡一愣,视线定在他的眼睛里。 “你是什么感觉?” “我现在不想说。”天知道她现在的感觉有多纷乱。 什么传统与现实,理性与情感,全部都搅在一起,已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 “那你什么时候才想说?”他没逼迫,但也没意思结束这个话题。 “当我想清楚的时候。” “好,让你想清楚。但是记得,别让我等太久,我很想知道你回我身边之后的感觉。”慕隽谦松开她的手,抿著嘴笑,笑得有点诡异,却也不可否认的帅。 沈馡馡一时被他的笑容给迷昏,好不容易回神,却发现原本裹在身上的薄被已经整张脱离,她像裸体模特儿似的站在他面前供他观赏──足足几分钟? “啊──你怎不跟我说?!”沈馡馡抓回薄被,羞愧万分的冲进浴室里。 怎么可能跟你说?尽情的看比较实在…… 慕隽谦喜欢这种生活,跟真正的夫妻很像,有柴米油盐,有爱情与关心,还有绝不可或缺的欢爱。 他希望有一天,她不再只是他的前妻。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两个月后 某西餐厅里── 沈馡馡失望的将验孕试纸丢入垃圾桶,一脸阴沉的打开厕所门,走出来。 “没有吗?”永远长不高的颜艳、大腹便便的佟雅缇,清瘦依旧的钟语欢,三个女人一见沈馡馡出来,就围了上去。 “没有。”沈馡馡穿越三位好友的包围,往洗手台去。 “别急啦!才刚开始呢。”钟语欢从背后轻搭住她的双肩,望著镜中的她,安慰著。 “怎么不急?一想到要生三个小孩这件事才能结束,我简直是心急如焚!”沈馡馡将水龙头开最大,哗哗的水声几乎淹没她的咆哮,而她洗手洗得很用力,把水花溅得四处都是,一旁三个女人都纷纷退开两步。 自从她挑起为沈家传宗接代的担子开始,性格中冷静的特质已经不复见,反倒是随时可见她的激动与暴跳。 “馡馡,水关掉啦!都喷湿了!”佟雅缇叫著,见她不动,索性将她拉后退,自己将水龙头关上。 三个女人啪啦啪啦抽著纸巾,很有默契的都往别人身上擦,而不在意自己也被喷得一身湿。 “颜艳,雅缇,为什么你们……”沈馡馡突然一手抓一个,抓住颜艳与佟雅缇的手,很严肃的问:“你们都三次内就可以怀孕,有什么秘诀吗?” 颜艳和佟雅缇面面相觑,回答不出沈馡馡的问题。 哪有什么秘诀? 想当初,颜艳说要偷傅唯高一个孩子,果真轻易如愿,她没有什么秘诀,一切都只是巧合罢了,顶多就称作“上天垂爱”。 至于佟雅缇,更无辜,莫名其妙被唐曜凡撒了种,自己不但一无所知,事后发现怀孕竟还找错人、寻错仇,回想起这乌龙事件,她还真是羞愧万分。 所以,比起颜艳来,侈雅缇更没有所谓的秘诀了,她根本是“任人摆布”。 “馡馡,这种事根本就说不准,也急不得的。”钟语欢发现颜艳的臂膀似乎被沈馡馡抓痛了,她赶紧将馡馡的手掰开,并规劝了几句。 “可是……”沈馡馡就是听不进劝。 “我跟滕岳在一起那么久,我也没怀孕啊!”为了让沈馡馡安心,钟语欢不得已只好又现身说法了一下。 的确,当她和滕岳在一起,两人从来就没想过避孕的问题,而怀孕的问题却也一直没发生。 钟语欢亦曾经多次试想过,也许怀了孕,滕岳对她的感情是不是就可以更无畏一点?而不是一直在矛盾中进退两难? 但那也只是胡乱想想而已,她是要他的真爱,而不是期待“母凭子贵”。 “所以啰,馡馡,这事真的急不得。再说,我们也不懂你在急什么?跟慕隽谦像正常的夫妻一样生活,不好吗?”颜艳从包包中抽出柔软的面纸,替她拭了几下刚才留在脸上的水渍,一面细声的说著。 “对呀!如果你将心态放正,好好与慕隽谦相处,也许你会发现,你们之间最重要的事不是生小孩。”佟雅缇则伸手替她将头发顺了顺。 “我们之间最重要的事,就是生小孩呀!”沈馡馡皱著眉。 “不!有许多我们曾经以为是最重要的事,到后来却发现那些都并不重要。”佟雅缇有感而发。 因为她曾经以为“预见未来”是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事,但后来,她才发现,最重要的,是她与唐曜凡之间的关怀与爱情。 “没错。雅缇说的没错。”颜艳十分认同。 就如同她与傅唯高,相爱让身高的距离再也不是问题,在爱情面前,两人俯仰之间,满是相吸的魔力,再也没有差距。 “这我也可以印证。”钟语欢也附和。 当她发现她真正爱上的是滕岳这个真实的男人时,当初为梦中情人与画中人是否为同一人的执著,已经不攻自破。 “看吧!馡馡,我们都让爱情俘虏了。” 原先以为最重要的事,都轮给了爱情。 她们坚信,沈馡馡也会步她们三人的后尘,爱情可以不必是生命的全部,但至少得拥有,生命才算完整。 “爱情……”沈馡馡嘴里念著这再普通不过的两个字,心里想著慕隽谦深情的眼睛。 不可否认,她是在他身上看见爱情的轮廓,只是,她心有旁骛,她从来都不认为自己在他的身下享受欢爱时,是单纯为了爱情而不是为生小孩。 此时颜艳的手机忽地响起。 “你们四个全掉进马桶啦?”她一接起电话,就听见傅唯高讥笑的声音。 这次餐会,可是他们四对八个人好不容易第一次全员到齐的聚会,女人们却一进餐厅就迫不及待一窝蜂往洗手间钻。 “傅唯高,洗手间是女人谈心事的最佳场所之一,你知不知道啊?”颜艳笑骂著老公,然后挂上电话,又对著女友们说:“走吧!我们待在这里这么久,外面那四个男人以为我们全掉进马桶里面了。” “我觉得这样跟大家一起吃饭……好奇怪!”沈馡馡竟害羞起来,也不想想自己认识外头那四个男人可比颜艳她们还早了两三年呢! “一点也不奇怪。走吧!”三人拉著沈馡馡往外走。 “你们都不了解我的心情。”沈馡馡无奈的跟著她们走出去。 唉,为什么她就是摆脱不了奇怪和尴尬的感觉? 难道是因为自己心术不正,怕被人家取笑…… “我怎会变这样啦?”沈馡馡忍不住“低声”哀号起来。 一向潇洒自在的沈馡馡,竟然为了一颗卵子与一只精子的相遇,而变得神经兮兮?! 她无法接受这样的自己,但除非怀孕成功,不然她还是得面对兼忍受下去。 第八章 从餐厅散会后,已接近黄昏。 沈馡馡的情绪一直无法平复,一想起佟雅缇圆滚滚的肚子,她就气慕隽谦不争气! 对,她怪慕隽谦不争气,而不是怪自己。 千错万错,自己没错。这就是沈馡馡。 “还在不高兴?会不会不高兴太久了?”用餐席间,慕隽谦早就从沈馡馡那失望透顶的脸色瞧出端倪,直到上车前她还是闷闷不乐,不禁说了她一下。 “我高兴得起来吗?”沈馡馡瞪他一眼,气嘟嘟的坐进车里。 “我们继续加油就是了,担心什么?”慕隽谦坐入驾驶座,转头说著。 他这话算是安慰,也算是勉励,总之他说得很无奈,毕竟两人在一起,怀孕是沈馡馡的目的,不是他的。 “你……慕隽谦你……”沈馡馡抓住他打排档的手,欲言又止,但她的眼神已经表达得很清楚,她在怀疑……他的能力! “我怎样?”慕隽谦先是一阵好笑,但很快的,他就被她很认真的在“怀疑他不行”的眼光给激怒了。 “你是不是有问题?” “喂!你该不会是怀疑我……” 这女人真是欠揍!竟然如此藐视他,实在过分到不行。 “你自己也有感觉,是不是?”沈馡馡见他似乎有“自知之明”,便又开门见山的说:“你应该去医院检查。” “你才应该去医院检查!我不用!”气死人、气死人!竟然真以为他不行! 男人尊严严重受挫,慕隽谦好想立刻一展雄风,但是,这阵子以来,他的雄风的的确确也施展过不知几次了,但却始终无法让沈馡馡如愿,这似乎也有点诡异且说不过去…… 真的不行? 不,不可能!要真有问题,也是她,怎么会是他?不可能、不可能! “你去检查,看是不是精虫数不够、还是精虫活动力不足,导致我受孕不易,还是……” “沈馡馡你说够了喔!” 她说的是什么跟什么!精虫数不够?精虫活动力不足? 她是要他一个堂堂大男人因羞愧而撞墙就是了?!根本不把他当真真正正的男人就是了?! “我是说正经的。” “那你要不要也去检查看看,说不定你的卵子也不是那么健康?”她敢说他精子的坏话,那也休怪他诽谤她的卵子。 “我才没有问题!” “你怎么知道没问题?你这么有自信?”慕隽谦不以为然,将眼光调离她恼怒的脸。 “慕隽谦!你在羞辱我?” “没有,比起你刚才对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说的话,我这样算是客气了,沈馡馡小姐。”慕隽谦不禁摆出一副高姿态,没办法,他才觉得自己被她羞辱了。 若非骄傲性子撑住,又是一个不轻易弹泪的顶天立地男子汉,否则他简直想躲在棉被里哭个三天三夜了。 活了三十岁不只,竟被心爱的女人羞辱“不行”,他情何以堪?! 沈馡馡常常在喊天公伯,他才想喊咧! 天公伯!为什么他慕隽谦会爱上沈馡馡这种女人?对他的情深意重视而不见,羞辱他倒羞辱得铿锵有力。 天公伯欠我慕隽谦一个合理的解释啊! “那……我们都去检查。” “闹够了没?馡馡?我们在一起还不到几个月,你会不会太急了?” “人家颜艳和雅缇,都没几次就怀孕了……” “每个人状况都不同,这点还需要我费心解释给你听吗?馡馡,你能不能理智一点?平常心一点?”难道她真的只想要他的种,不要他的爱吗?这阵子的朝夕相处对她而言,全然没有意义?他不相信。 “我没办法平常心。”大家都叫她不要急,可她就是急。 现在的情况,也并非她急著赶快生完小孩然后离开慕隽谦,而是一再的失望让她害怕,她害怕自己真是个不孕的女人,或者,她担心慕隽谦是个不孕的男人。 她不希望当自己确定已经爱上他的同时,发现他们竟无法共同制造出爱的结晶,若真如此,那无疑是最悲惨的事情。 在爱上慕隽谦之前,她有机会找别人,但现在不行,她一心只想生慕隽谦的小孩了…… “这样吧,如果再三个月还不能成功怀孕,我们就去检查。而目前,我觉得我们没必要去彼此怀疑对方有什么问题。你有没听说过,保持轻松愉快的心情,是受孕的最佳处方?”慕隽谦轻抓住她的后颈,试图以温柔的碰触安抚她焦躁的情绪。 “我知道了。”她也知道要保持心情愉快啊! 问题是每到关键时刻,她总会紧张兮兮的想起怀孕的事,然后就开始不自然、不自在,让狂野的欢爱,不像倒吃甘蔗渐入佳境,反而是常常变得虎头蛇尾,每每渐入窘境。 面对她“办事不力”、“心有杂念”,慕隽谦曾好言相劝,也曾发火抗议,但她还是克服不了自己的心理障碍。 “或许是我不够好,没办法完全吸引你,跟我在一起时,你才会思想出走,不知回头。”见她有心反省,慕隽谦倒很谦虚、很热心的为她找台阶下。 “你……你客气了。”好像陌生人似的,沈馡馡竟客套起来。望著他,她粉粉的两颊,热热的开始染上深红。 不,他够好、也百分之百吸引她,是她得失心太重,老是破坏旖旎的时刻,让爱潮浮上许多淤沙。 “那现在,我可以开车了吗?”慕隽谦收回手,放置在排档上。 “再等一下。”沈馡馡飞快抓住他的手,阻止他开车。 “等什么?”慕隽谦瞟她一眼,接收到她难得发散出一个又一个心型的热力眼光,他一时为之惊慑。“你干嘛?” “呃……”沈馡馡或许是个强悍的女人,但是在爱面前,娇羞难免。 “怎么了?等什么?”慕隽谦柔柔的嗓音鼓励著她勇于说出心中所想。 “等你……吻我一下。”她发誓,她从来没这么渴望过男女间的碰触,但此刻她真想要他一个热情的吻,替她加注一点浪漫的感觉,最好能维持到晚上睡前。 闻言,慕隽谦微微一笑,心底的畅快不可言喻。“呃,馡馡……” 换他“呃”?该不会是要拒绝她吧?! “怎样?”沈馡馡抖著声,觉得有点难堪。 “吻你,对我来说十分简单也十分乐意,你以后有需要,直说就好,不用再考虑半天。” 在沈馡馡恼羞成怒之前,慕隽谦补足了下一段话,吻就在话说完之后,绵密地落在她等待许久的芳唇上。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我今晚要留在公司处理一些事情,你不用来接我,我会开自己的车回去。”慕隽谦忙了一整天,总算来得及在沈馡馡下班前给她一通电话,毕竟从她公司到隽永图书印刷厂还得绕上一大段路,他既然不能与她同时下班,就别让她多跑一趟。 “是吗?那你会忙到几点?”沈馡馡已经打卡下班,进入了停车场。 “可能要九点过后了。” “我知道了。”沈馡馡冷硬的回应,突然一股失落感袭上心头,她闷闷的挂上电话,上了车。 转头看了看身旁的座位,她似乎已经习惯慕隽谦坐在那儿,不管何时,只要他坐在那儿,她就会觉得很安心。尽管他常常以热切的眼光注视著她,害她老是心跳狂乱,浑身发热,但她仍然喜欢他的存在。 也许是放下身段面对了现实,心境转变之后,沈馡馡这次重回隽永居很快就适应两人朝夕相对的生活,她甚至开始喜欢每天在一个温热的怀里醒来及入睡的感觉。 这是习惯成自然还是依恋呢?沈馡馡没有细想,她只是隐隐约约知道自己对慕隽谦的感情,已往前跨了好几大步。 慕隽谦对她的一往情深,让她两年多前不动的心,现在动了。 她抛开了此生不需要爱情的坚持,愿意广开心门邀请爱情进驻她的灵魂,让该来的孩子在有爱情的灵魂之下诞生,那将是最美好的事。 沈馡馡一个人回到隽永居、一个人弄晚餐、一个人听音乐看电视,她忽然发觉她已经不喜欢独处,她甚至觉得孤单是件悲惨的事。 吃著煮烂的水饺,她好想念慕隽谦煮的软硬适中、又q又香、粒粒饱满发亮的白米饭。 听著每天播放的英文抒情歌,她想的还是他── “九点了,你还没忙完啊?”犹豫了很久,她终究还是忍不住打出有生以来第一通追踪电话,就像天底下每个当妻子的女人引颈等待迟归的丈夫一样。 “还没耶!你……”慕隽谦从繁忙的公事中分心回答她,却在一瞬间听出了她的异样,他忽然正声的回问她:“你该不会在想我吧?!” 若是,他可真受宠若惊了! “呃……算是吧。”不知哪来的厚脸皮,她竟大方的承认。 “馡馡,你这句话真是甜死我了。”慕隽谦难掩喜悦,疲惫的身心得到慰藉。 “那你忙完赶快回来,晚上一个人……挺可怕的。”不,不是夜晚可怕,也不是隽永居地处偏僻可怕,是她想念他,她需要他陪伴。 “我知道了,你将门窗关好,我忙完立刻回去。”慕隽谦叮咛著,心已在回家的路上。 “那你忙吧。”沈馡馡挂上电话,初尝相思滋味,她的心全系在他身上。 果然相思味苦却隽永──慕隽谦说的一点也没错。 真是糟糕了!她原本不是这样的女人,就说嘛,爱情是鸦片,不沾没事,一沾准上瘾。 这下没救了,她在等一个男人,等一个她曾经不要的男人! 她摇头笑了笑,笑自己的改变,也笑命运的安排。既然老天注定要她爱上慕隽谦,为何还让他们蹉跎了两年多的时间? 若不是为了想生孩子,是否她都不会有想再回他身边的一天? 很多以前不曾想过的事情,都在这个寂寥的晚上涌现,就在她准备回房时,听到开门的声响。 “你回来了?”她看了看时间才九点半,距离刚才通电话,不过三十分钟。 “知道有人那么想我,我真的没心工作了。”慕隽谦将钥匙抛在玄关柜子上,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把揽她入怀,此际他真有终于与她两情相悦的恋爱感觉。 接到她的电话之后,他第一次将未完的公事抛下,迫不及待下班,公司的人还以为他家里发生什么大事,否则一向认真负责的慕经理是不曾这样的。 “你说真的还假的?你把没做完的工作放著,然后奔回家来,就只为了我……想你?”沈馡馡在他怀里抬起头来,不可置信的望著他。 “严格来说,我不是为了你,我是为了我自己。” “嗯?” “因为我更想你。”千真万确是他的思念比她浓,他只是强忍著,直到她的电话一来,忍耐力宣告破功! 即使每天朝夕相对,他还是无法忍受比平常多几个钟头的分别。 “隽谦……”沈馡馡泪光闪烁,生平第一次为男人流泪。 “还我一个新婚之夜吧,馡馡。”慕隽谦投以一抹柔情眼神,未等待她应允,打横抱起她,往房里走。 她的顺从和主动依偎,清楚的在告诉他,他们之间──真有爱情。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转眼冬尽,风开始由冷冽转为清凉,随处可觅春的芳踪。 这日清早,隽永居处在一片舒人心扉的绿意中。 然而时序近春,人心却还陷在冬季的沮丧里。 “没有、没有、没有!”沈馡馡叫吼的声音从浴室门板穿透出来。 “馡馡,出来再说。” “我简直快要无话可说了。”沈馡馡终于打开门出来,满脸委屈。 “不要这样。”慕隽谦靠立浴室门外,一派从容,没有丁点忧虑的样子。 “不然我还能怎样?隽谦,是不是你……有问题?”沈馡馡忽然扬起怒火四窜的目光,不太客气的扫向他。 “说话凭良心,要有问题,两人都各负一半责任。” “我相信自己正常。”沈馡馡对自己瘦弱的身体有十足信心,却对身强体壮的慕隽谦没信心。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这女人几百年前就自以为是,到现在还改不了这种个性,慕隽谦不由得有些恼火。 “总之,你有问题。” “你有什么话要说?请直接说出来!”慕隽谦眼光盯住她,要她将话说清楚。 她想要他怎样?还是她想怎样?一句“你有问题”就想将他打入地狱吗? “你这么凶是心虚了吧?是不是你早知道自己有问题,却一直瞒著我?”沈馡馡从他的愤怒中突然得到一个错愕的答案。 一定是的!慕隽谦一定早知道他自己有生育问题,却因为爱她、想留住她,所以一直没胆子将事实说出来。 “你简直不可理喻!”他没想到她可以胡思乱想到这种地步。 “慕隽谦,你敢不敢去检查?你敢不敢?”沈馡馡犀利的挑衅著。 “我没什么不敢。但是你的态度真令我火大,我不想为你做这件事。” “为什么你不愿意?”沈馡馡震惊于从他口中跳出来的话,她以为,她所认识的慕隽谦是愿意为了爱她而赴汤蹈火的人。 何况她现在没要他赴汤蹈火,她只要他去医院做个健康检查而已。 严格来说,她并不过分啊! 到头来,还是他的种重要。 他,慕隽谦,一个至情至性的男人,情真爱也真,却被沈馡馡这个自大的女人糟蹋,他再也吞不下这口气! 慕隽谦收起愤怒,脸色却转为阴沉,口气更是前所未有的冰冷。“馡馡,玩个游戏吧,敢不敢?” “什么?”都什么时候了,他竟要跟她玩游戏?沈馡馡不解,但也为他冷漠的神情而惊慌,他不曾对她这样…… “馡馡,我老实跟你说吧!我的确有问题。” “你……真的吗?”这令她错愕。 “没错,我的确有生育障碍,我根本没办法让你生小孩,从头到尾我都在欺骗你。早在你来找我时,我明知自己肯定不能如你的愿,但为了留住你,我打定主意将你骗到底。” “你竟然骗我?你竟然骗我?!”沈馡馡双拳往他胸口重而纷乱的捶打,她这么信任他、这么倚赖他,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他身上,到头来却发现是一场骗局?! 她全然崩溃了。 “沈馡馡,我骗了你,但请问你现在怎么办?你还要我吗?”慕隽谦任她双拳捶击,今天值得纪念,因为他对她做了此生最狠心的事,挨她几拳不算什么。 让一个人希望破灭、信任破灭,谁都不会否认这是一件狠毒至极的事情。 要她抉择,是不想自己这辈子都因为爱她而伤心费神,他这次无论如何,都要图个痛快。 痛快的爱,痛快的舍,他看破她举棋不定,也拒绝她无穷尽的凌迟。 “你……我不许你有问题。我要你治疗,我要你治疗!”在崩溃中,沈馡馡及时抓住一丝理性。 她坚信治疗将是挽救他们两人不再分离的唯一路径。 “很遗憾,我没救了。”慕隽谦答得干脆,心里却缓缓淌著血,默默吞下男儿泪。 为了逼出她的爱,他真牺牲得有够彻底。牺牲有成也罢,偏偏就是无法预测自己这把男人尊严踩在脚底蹂躏的牺牲,值不值回票价? 不要到时候,得不到佳人真心垂爱,还落得没良心友人的话柄,那他以后就真的不用见人了! “你没救?慕隽谦,你竟然告诉我你没救?你现在才告诉我你没救,那你是要我怎么办?你要我怎么办?!”那这阵子他们是在干嘛?纯享受?纯培养感情?还是纯作戏? 包装著情义的种种回忆,似乎都变得无端讽刺。 沈馡馡再度崩溃,哭泣和哀号似乎是此刻唯一能做的事。 她没力气打他了,颓坐在床上,她已经失去思考的能力。 “馡馡,爱我、当我的妻子,还是就此离去?你给我一句话。”慕隽谦强迫自己吃下秤砣,此刻心硬如铁,爱与不爱,就是要逼她说出口。 “你太可恶了,慕隽谦,你这跟骗情骗色的恶棍有什么两样?” 骗情骗色?有没讲错啊她?若她没讲错,那他还真高兴接受,他骗色是真,问题是,他骗得了她的情吗?怎么听起来他好像得逞了似的? “好吧!我是恶棍,那你要不要跟恶棍过一生?在恶棍生不出小孩的情况下,还会爱这恶棍一辈子?”慕隽谦抓住沈馡馡,十万分的希望她立即朝他频频点头,告诉他:小孩算什么!她就爱他这个恶棍、此生只要他…… “我要小孩,我们沈家非要小孩不可──”沈馡馡一把推开他,轻盈的身子一下子往屋外奔去。 她不要他?她不要他! 慕隽谦怔忡地望著沈馡馡的背影消失,听见车子发动引擎的声音,他讷然追到屋外,一下子就看见车子从车库疾驰出来,扬长而去…… 她走了。 他提起的游戏,他输了。 在沈馡馡绝情离去的第一秒钟,他就知道,这游戏不好玩,也不该玩。 就答应她,去医院检查嘛!让她安一下心不好吗? 明知自己爱她多,是永远没有胜算的,为什么他还执意一试? 秤砣吃下肚,没铁了心肠,反倒压死自己,逼走了心爱的女人。 慕隽谦望著天际一抹白,笑挂在嘴边,却是无力又无奈。 第九章 一路驰骋,沈馡馡没有目标,她只是无意识的猛踩油门往前狂飙,藉由疯狂的快感对抗内心的纷乱。 “慕隽谦你这个大骗子、大笨蛋!” 沈馡馡气怒的捶著方向盘,却在嘶吼当中险些与对面来车撞上,她紧急将方向盘一拐,煞车器怒吼一声。 虽吓得她脑中一片空白,但她还是没放松油门,决心直接飙到公司去。 都是慕隽谦害她分心!他千不该万不该欺骗她,更千不该万不该要她抉择! 不可否认,她是为了生小孩才回头找他,但更不可否认的是,这段期间,她爱上了他。 不曾有过的挣扎与痛楚在她心底扩张,放弃生小孩,等于将初衷抹杀;离开慕隽谦,却又是她发过誓不想再做的事──她不想再伤害一个这么爱她的男人。 此刻,矛盾对峙,鱼与熊掌她都要,舍一不可。 她必需冷静下来! 她沈馡馡一旦设下目标,就不会轻易放弃,她允许挫折,但不允许失败,她一定要找出他的病因,要他接受治疗!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直至下班前,沈馡馡都还没完全抚平激动的情绪,她也没办法完全原谅慕隽谦的欺骗。 一整天都心神不宁的,工作做错了好几项,连一向喜欢她的副总也不禁皱起眉头,拿著报表来到沈馡馡面前。 “对不起,副总。”沈馡馡难得工作出差错,分心的结果就是核个报表核到天黑,偏偏副总还等著要看。 “没关系。不过你得告诉我,你今天是怎么了?发生什么事?” “没……” “不要再告诉我你没事。馡馡,把我当成朋友,应该不过分吧?”吕信行打断她习惯性的敷衍。 “副总,谢谢你的关心,不过家务事真的没什么好说的。”沈馡馡还是避而不谈。 “好吧!不谈可以。那一起吃个晚饭,当作是你害我不能准时下班的赔罪,这样行吧?”吕信行趁机邀约,今天她上班不认真,是她理亏,谅她不好意思拒绝。 就让他好好利用一次她的不好意思吧! “副总,你都这样说了,我还敢不知好歹吗?”沈馡馡挤出一抹笑,总是她有亏职守,陪他吃顿饭委屈不到哪儿去的。 “那你收拾收拾,我先去开车,在公司门口等你。” “好。麻烦副总了。”沈馡馡客气的说著。 反正她还没想到要如何回去面对慕隽谦,就在外头多逗留一下吧! 她整理好文件立刻下楼去。 一见沈馡馡踏下公司门前的阶梯,吕信行很绅士的下车来替她开车门。 “谢谢副总。”沈馡馡笑著谢他的好意,坐进车里。 那个男人一定就是沈馡馡口中的副总! 隐身在后方一部车里的慕隽谦,目睹前妻笑脸盈盈的坐上另一个男人的车子,他的情绪瞬间天崩地裂。 他实在不该放她走的,明知她有备胎,他却还意气用事任她离去,他真该死! 慕隽谦一句句咒骂著自己,更加懊恨自己用错方式逼她抉择。他不但没逼出她的真心,反而一举摧毁掉她对他的信心,他真的走错棋了。 不过,她竟然一出隽永居的大门、一离开他慕隽谦的怀抱,就迫不及待去找备胎进行下一步生子计划? 不,他爱沈馡馡,但他再也不要爱这样自私自利的沈馡馡。 他不要爱低声下气、死求活求还求不来的沈馡馡,他要的是自找上门、心甘情愿与他共度一生的沈馡馡! 突地,手机在他口袋里轻微震动。 馡馡吗?他的心猛然一揪,紧张的立即接起。 “隽谦,沈馡馡回到家了吗?雅缇要我问你一下。”是他的好友唐曜凡,奉老婆大人佟雅缇之命,打电话来关心沈馡馡。 慕隽谦脸色一沉。“没有。”当然没有,而且现在还高兴地要和她的“备胎”一同约会! “雅缇跟我说,今天在公司看到馡馡都魂不守舍的,问她什么事也不说,下班时大家都走了,就她还在办公室忙著,雅缇很担心她。” “她没有回家。”都跟别的男人跑了,他还有必要去追吗? “你和馡馡怎么了?吵架了吗?隽谦,你不是一向让著她的吗?”唐曜凡不能想像,慕隽谦会舍得惹沈馡馡生气。 “这次我不让了。”慕隽谦淡淡的说著,抬眼天际,心想,他也许该让这段爱恋彻底做个结束。 “隽谦……你还在听吗?”不声不响长达几十秒,唐曜凡不由得在电话彼端呼叫起来。 “曜凡,你就告诉雅缇,馡馡不会回来了,以后请她多照顾馡馡,我跟馡馡可能不会继续在一起了。” “为什么突然这样?难道是因为没怀孕吗?”唐曜凡开始合理怀疑。 “总之,事情到此为止,她想去跟谁生小孩,都不关我的事了,反正我们又不是真正的夫妻,无所谓了,就这样。”慕隽谦补上一句再见后,挂上电话。 无所谓吗? 他倒真的希望充塞在自己心中的情绪叫做无所谓。 但不是,那不是无所谓,而是全然的在乎! 他没办法不在乎她。 他挫败的默默承认,他在乎她。一想起她正要跟别的男人一起约会,他就嫉妒得快发疯…… 她和别的男人出去,他会担心,担心她的安危,也担心她的去向。 终究敌不过对她的牵挂,他再次发动车子,决定跟在他们后面,看沈馡馡到底在耍什么花样!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与吕信行吃著饭,沈馡馡却一直心有旁骛,无法专心。 该回隽永居吗? 她要是跟妈妈说慕隽谦那边没希望了,妈妈一定会再将吕信行和精子银行搬出来轰炸她吧? 不,她不要。除了慕隽谦,她不想要别人的孩子。 但是眼前,生子无望,她能怎么办呢?而且忿怒还在胸口绕著,她根本无法原谅他的欺骗。 是他让她陷入此刻的窘局里,她进退维谷,他是罪魁祸首。 为什么要在她爱上他之后,告诉她这残忍的事实?怪不得他一次又一次的拒绝上医院检查,原来是他早知自己生育能力有问题。 被骗的不甘无法平息,但爱他的意念却又未曾因此而松动半分。 是惋惜,她觉得惋惜,她竟然没福分生下慕隽谦的孩子。 不知前公婆知不知道慕隽谦的秘密?他们若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吧?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看来不孝的不只沈馡馡一个,连慕隽谦这么好的男人都成了不孝子了。他“不行”,她也无望。 “副总,很晚了,我想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吧!这样你就不必再回公司开车了。” “这样也好,就麻烦副总了。”想到再回公司开车的确很费时间,于是她就答应了,并不忘给予感谢的微笑。 虽然副总没她的缘,但至少他不是个令人讨厌的男人。 然而餐厅外── 慕隽谦透过晶亮的玻璃窗,冷眼看著那对互相注视的男女,原本挂念担心的心情一下子被愤怒取代。 她对别的男人所绽放的笑靥,在一瞬间,将他对她的关爱全打得粉碎。 他在担心什么?她根本不需要他担心! 他何必多此一举跟著她?他为何如此沉不住气? 自作多情! 婚前婚后、离婚前离婚后、重聚前重聚后,全都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在留恋什么? 光凭他一句负气的谎言,她连仔细求证的动作都没有,掉头就走。 走也就算,还立刻开开心心的投向别人的怀抱。 这样薄情的女子,他还恋恋不舍,为哪桩? “不了,沈馡馡,我爱你到此为止,我看透了你的心,我不再爱你了……”嘴里呢喃的是自己的绝望,也是此刻起抛开眷恋和迷惑的信誓。 慕隽谦将那抹倩影从眼里撤出,转身坐入车内,狠狠的踩下油门,一如自己立下不再爱她的决心。 沈馡馡的视线不经意望向餐厅外那辆疾驶而去的车子,她的眼神逐渐迷离放空,那熟悉的引擎声……是慕隽谦吗? 他是来找她的吗? “看见熟人吗?”吕信行柔声的问著。 “副总,电话借我!好不好?”她激动的扯住吕信行的手臂。今早她急著出门,手机也忘了带出来。 “好啊。”吕信行不明白她的激烈情绪所为何来,但仍是配合的取出手机交给她。 沈馡馡按数字键的手指很夸张的抖动著,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紧张,心底一阵又一阵的惶恐,她害怕…… 她竟然害怕慕隽谦的爱,会跟那辆车子离去时的速度和声音一样──绝裂! 来电显示虽是陌生的电话号码,慕隽谦没多想就接起手机。 “隽谦,刚才是你吗?”一听见应答,沈馡馡就焦急的抢间。 “馡馡?”慕隽谦根本没想到会是她,这手机号码……难道是那个男人的?她现在是打来示威的吗? 他嘴角一扯,冷笑,异常快速的心跳声在车内有限的空间里冲撞。 “刚才是你吗?”她好想确定他是来找她的,所以又问了一次。 “你在说什么?”他在电话里装傻,因为刚才在餐厅外的那个慕隽谦是个大傻瓜,他不齿。 “你……”她以为她会得到肯定的回答,没想到他却矢口否认,她一时愣住,不知该怎么接续。 “我已经在睡觉了。老实说,一个人睡一张大床挺舒适的,你走了也好,隽永居早已习惯没有女主人。” “慕隽谦,我必须跟你好好谈一谈!” 是急吧?沈馡馡的语气竟比之前都还强势,听在对方耳里只觉得她在下命令。 “我觉得我们没什么好谈的了。馡馡,当你今早离去之后,我就不再对你抱任何希望。你或许爱我,但却是在我能给你孩子的情况下,我算什么?馡馡,我这个人在你心目中竟然比不过我体内的一只精虫,这太讽刺了。” “隽谦,电话里说不清楚,我要当面跟你说。你能不能来接我?我在……”沈馡馡正想说明所在位置,却遭慕隽谦制止。 “馡馡,你有车可以自己回来,不然也有‘别人’会送你,你想去哪就去哪,不需要我接,何况我睡了。”慕隽谦的狠劲和刻薄终于用在沈馡馡身上。 “隽谦……”他真的拒绝她? “馡馡,你好自为之,再见。”慕隽谦挂上电话。心痛可忍,他相信,不再爱她,他就会少分牵挂,放她走,就是为自己放生,他想开了。 “隽谦?”手机已完全没声音,沈馡馡讷讷的将手机还给吕信行。 “怎么了?”吕信行从头到尾旁观,仍不知她和电话中的人发生什么事。 “副总,现在送我回家好吗?”茫然失措中,这是她唯一能清楚表达的话。 她一定要回隽永居去跟慕隽谦说清楚,不然她就快二度崩溃了!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副总,请停车一下!”当吕信行的车子往隽永居缓缓靠近时,沈馡馡突然大叫出声。 她看见慕隽谦的车子停在车道上,两盏大灯直射在隽永居大门的墙面上。 “馡馡你……”吕信行正想问她何时搬来这里住的,可还没问出口,沈馡馡已经开门下了车。 “副总,谢谢你送我回来。再见!”她对著车内的吕信行说著,然后飞快旋身往前方奔去。 “馡馡,等一下!”吕信行下了车,扯著嗓子喊住她。 沈馡馡连忙停住了脚步,回头不解的望著他。“什么事吗?副总?” “能不能告诉我,你跟谁住在一起?”吕信行口气有点吞吐,毕竟这是别人的隐私。 “我跟我前夫住在一起。”沈馡馡再也不避讳她和慕隽谦的关系,从今以后,她再也不对任何人避讳了。 “你的前夫?既然是前夫,为什么你会跟前夫住一起?”吕信行明显的深受打击,他可以不在意她离过婚,但离了婚还和前夫一起住,未免太惹人疑虑。 “我们正在想办法……复合。”生小孩已不是重点,重新当慕太太才是她现在最大的愿望! “复合?”吕信行脸色一沉,好生失望。 “副总,谢谢你送我回来,我要……”沈馡馡一脸抱歉的指指后方,话虽没说完,但意向明显。 今晚两人相处融洽,一度让吕信行以为追求佳人芳心会有转机,怎奈一切只是他痴心妄想。 “你去吧。我走了。”这下也不该再对她有非分之想了,吕信行黯然告辞。 沈馡馡没等他驾车离去,就往慕隽谦车子跑去。 只见慕隽谦像雕像似的坐在驾驶座上,直视著前方,一动也不动,俊颜奇冷。 “隽谦!”沈馡馡敲著车窗大声喊。 慕隽谦缓缓撇过头去,不笑不语,也不再动。 他并没料到,她会回来,尤其是她竟真敢让那个男人护送到家?! “隽谦,你下车啊!”沈馡馡将他车门打开,再度喊著。“刚刚在餐厅外的,明明就是你,你为什么骗我说你睡了不去接我?” “你是专程回来质问我这个的吗?”慕隽谦熄火关灯,大动作的下车,并十分用力的甩上车门。 失去车灯的强烈照明,隽永居瞬间暗了一大半,夜空宛若黑墨。 “不是,我只是觉得我们应该好好坐下来谈,我们的问题并不是不能解决。” 沈馡馡拉住他的手臂,心急万分,早上是她气极离去,但不知怎的,她现在竟害怕慕隽谦下“逐妻令”。 “你想怎么解决?” “隽谦,我们去找厉害的医生,你一定可以治……” “够了!沈馡馡,我说了,我没救,你懂不懂?”慕隽谦发出此生没有过的愤怒,粗鲁的甩开她。 “我不相信!你试过了吗?为什么不给自己机会?为什么不给我机会?”沈馡馡被他没预警的一甩,手腕痛得眼泪都快掉下来。 “我给过你机会,馡馡,要我再说一次吗?”慕隽谦不但不给她回话的空隙,尚且咄咄逼人的咆哮。“如果你爱我,就留下;如果你非要生小孩,那就请你找别人!我说得这么明白,你还听不懂吗?听不懂吗?” 沈馡馡被他吼得频频后退,心乱如麻,不肯相信自己竟只有这两条路可走。 “隽谦,我要生你的小孩,你明知道我不要别人的。”沈馡馡提出勇气勾住他的颈项,仰起小脸,殷切望著他。 “抱歉,我做不到!”他拉下她的手,狠下心推离她。 没有真爱,她休想生他的孩子。休想、休想、休想! “隽谦……” “别再说了!馡馡,你走吧。一个男人没有生育能力不是件光采的事,你不要再让我难堪了。” 天晓得什么是不光彩的事?一个男人的价值,若只建构在身体里的精子上面,那才叫不光彩! “我不能再多留一晚吗?” “没必要。” “可是我车子停在公司没有开回来,我怎么走?” “要不要我替你打电话,请你们副总回头来当你的护花使者?”慕隽谦的口气免不了酸溜溜。 “不然你送我回去好不好?”沈馡馡央求著,若他同意,那么在路上还可以多沟通一下,也许他会改变决定。 “恕难奉陪。拿去!” 慕隽谦从一串钥匙中拔下一支抛给她,就那么孤伶伶的一支车钥匙。“回家后,明天让别人开回来还我!” “你真要这么对待我?” “我爱你太多,但今天我彻底觉悟了。你是个没心没感情的女人,不值得我再为你付出。馡馡,我们这辈子的关系就是前夫和前妻,最好也从此都别再提了。如果你非要生小孩,那么我不得不承认,吕信行比我适合,我想他也一定很愿意为你提供你想要的东西。”语毕,慕隽谦迳自往屋里走。 “你不要说这种话污辱我!” 沈馡馡吼著,慕隽谦不为所动,人已进入屋内,决绝的关上门。 沈馡馡手里握著那支钥匙,凝视他冷傲的高大背影,真的绝望了。 愿望破灭,爱却在胸中痴缠。 第十章 那夜之后,沈馡馡没再回隽永居。 不,应该说,她回不去了,因为慕隽谦不但将她的东西全部打包宅配到她原本的住处,而且还将隽永居的门锁给换了。 她知道他的用意,他并非将她当小偷防,他只是在为自己的感情设防。 所以她不怪他这种看在别人眼里无疑是小器的做法,反而能感受到他的心伤。 人在心伤之后,总会变得善于防御。 这样也好,让两人都沉淀一下心情,也好。 几星期过去,沈馡馡由初始的暴怒,到现在的平静,她已能慢慢接受了。 很有默契的,慕隽谦似乎也和她一样,都对两人争吵分手的原因保持缄默,不管两方友人再怎么关心询问,都没人知道他们关系何以降至冰点。 他不说,显然是为了保住自己的男性尊严。她不说,也是为了保住他的男性尊严。 由于最近女儿避不见面,这天沈妈妈终于忍不住找到公司来了。 “到底为什么?你倒是说啊!好端端的,为什么两人又不在一起了?那这样你怎么生小孩?”会客室里,沈妈妈一见女儿就摇头叹气兼逼问。 “不生了。”看也不看妈妈一眼,沈馡馡负气的说了句。 “若真和隽谦合不来,那要不……” “妈,你当我随随便便跟谁上床都行是不是?”沈馡馡瞪著妈妈,真怀疑在她眼里是不是沈家的香火重要,而她女儿只是个生小孩的工具? “妈妈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想知道你和隽谦到底出了什么同题。”沈妈妈闷声的解释。 “妈,你注意听了,我要告诉你一个非常残酷的事实。”经过审慎的考虑,为了不让妈妈再存有幻想,沈馡馡决定实话实说。 “什么残酷的事实?你不要吓我!”一听到残酷两个字,沈妈妈的冷汗一下子冒出额头。 “我已经爱上慕隽谦。” “那很好啊!两人有情有爱,生出来的小孩更完美了。”沈妈妈挥了一下额际的汗,放心一大半。 “妈,但是我和他不可能有小孩。” “怎么会……” “妈,我要问你一句话,是我的幸福重要?还是沈家的香火重要?”沈馡馡不想将慕隽谦的问题说得太明白,相信妈妈不是笨蛋,不会听不出来。 “都重要!” “选一个,妈,别跟我说漂亮的场面话,我不想听。”沈馡馡一脸严肃。 沈妈妈张口结舌,无法立即回答女儿的难题。 女儿的幸福当然重要,但是让沈家断后却是她最恐惧的事情。 可沈家断后是她这一代的罪过,做妈的实在不应该将压力加诸在女儿身上,她以死相逼,是看准了女儿的软心肠,但若因此而让女儿痛苦,她这做母亲的也不愿意。 再说,慕隽谦的确是个好男人,他能包容女儿的一切,女儿若能跟他复合,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事。 至于生小孩的事嘛,她认了…… 在只能选一条路走的情况下,女儿的幸福是最重要的,这是每个为人父母最衷心的盼望。 “馡馡,你的幸福最重要。”沈妈妈握住女儿的手,终于松口。“小孩的事,随缘吧!我不强求了。” “真的?你不会再跟我哭死哭活?” “不会,虽然我很想哭,但还是你的幸福最重要。”沈妈妈强忍泪水,再次给女儿保证她不会出尔反尔,也不会再无理取闹。 “妈,谢谢你,你果然是个最爱女儿的好妈妈。”沈馡馡大方的抱住妈妈,这可是她当了二十几年的女儿,难得一见的热情。 “你刚才是不是在告诉我,慕隽谦‘不行’?”沈妈妈又突来一句。 “妈!”沈馡馡推开妈妈,两眼瞪得大大的,一根食指比在妈妈面前,郑重警告外加威胁。“你敢说出去,我就登报跟你断绝母女关系!” “什么?他真的不行?这慕隽谦也真是‘深藏不露’……”沈妈妈怪叫起来,好像一点也没感觉到女儿正在发火。 “妈──您请慢走!”沈馡馡冷冷的声音和眼神对准妈妈,无情赶人。 “走就走,沈馡馡,你凶什么凶?我是你老妈耶,一天到晚就会对我凶,不肖女……”沈妈妈嘀嘀咕咕的离去。 妈妈离去,耳根清静,沈馡馡心中也有了清楚的决定。 妈妈希望她幸福,她知道自己该去哪里寻找幸福。 隽永居,她的幸福在隽永居,尽管男主人换了锁,她还是要想尽办法拿到那支通往幸福的新钥匙…… ***凤鸣轩独家制作***bbs.*** 电脑桌布上的女人,披著白纱、画著明艳的新娘妆,晶亮的眼眸再加上甜美的微笑,十足是个沉浸在幸福里的新嫁娘。 假的,全是假的! 她的虚伪和冷傲,别人或许感觉不出来,但慕隽谦早已洞悉她的一切。 换掉吧!再留著也没意义,都决定放弃了,家门已不许她踏入一步,何苦还留恋一张桌布? 网路世界,美女图成千上万,就算无一能使他看上眼,抓张猫狗图或风景图也胜过这个无缘的新娘。 慕隽谦开始搜寻图片,却没耐心的一张跳过一张。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愈找不到看顺眼的,情绪就愈发暴躁。 “我就不信一辈子逃不出你的手掌心,打死我都不信!”抓著滑鼠的手心直沁汗,一颗心跳得快要超出体能负荷,气得连三字经都快飙出口。 数分钟后,慕隽谦将滑鼠一丢,抽烟去── 沈馡馡离去的第一天,他就又跟香烟言归于好了。 “经理,总经理请你去他办公室一趟。”秘书小姐开门进来报告。 “知道了,我马上去。”慕隽谦应声,再深吸一口,将烟给拧熄后,拿起桌上资料夹走出办公室。 秘书小姐有点鬼祟的目送慕隽谦离开办公室,对著自己门内轻声道:“沈小姐,经理已经不在办公室里,你可以进去了。” “秘书小姐,谢谢你喔。”沈馡馡道声谢。 “不客气,我只是遵照总经理的命令做事而已。”秘书小姐笑著说。 总经理不是别人,正是慕隽谦的姊姊慕翠茵。 虽然沈馡馡平常和慕翠茵没什么交集,她也不知他们小俩口到底在闹什么别扭,甚至闹到比离婚当时更为绝裂,但慕翠茵希望弟弟能和沈馡馡有个好结果,所以就暗度沈馡馡进来,不然依慕隽谦的个性,他一定会选择避不见面。 沈馡馡顺利进到慕隽谦办公室,她猜,等一下他若是见到她,一定会气得将她轰出去。 但是她已经想好对策,她绝不给他任何赶她走的机会! 她在办公室里头晃了一两圈,绕到办公桌附近时,看见电脑萤幕一片黑,滑鼠亮著红光。 迟疑半晌,她动手将滑鼠摇了一摇,萤幕上立即跳出一张美丽的脸来。 她一时恍惚,直到认出那个微笑的新娘正是三年前的自己时,眼前迅速蒙上一层薄雾,不到几秒已凝聚成眼眶难以承重的泪珠,滚落。 说慕隽谦割舍得下她,打死她也不信! 而她的不信,在她开启了一个名叫“想入馡馡”的档案夹之后,更甚了。 “想入馡馡”里尽是他从认识她之初,到结婚、离婚、重逢、和这次分手的心情,字里行间,全是爱上“沈馡馡”这女人的无奈和深情。 我想进入馡馡的世界,然而她的世界不对外开放,甚至不对她同床而眠的丈夫开放。 想像慕隽谦敲下这每一字每一句时的心情,愧疚和追悔捆住了沈馡馡整颗心。 她真如此麻木不仁? 她怎会错过这个男人一次又一次?让可以相爱的时光全变成了他单相思、单苦恋的灰色岁月? 能奈她何?她是不要爱情的沈馡馡。 能奈我何?我仍为她付出我的爱情。 如今她正视了自己的爱,找上门来,不计较他的“缺陷”,然而他受伤深重的心,肯重新接纳她吗? 我想进入馡馡的世界,无奈,荒烟蔓草,没指标,没方向,没路,没门。 他说过,隽永居已习惯没有女主人,他会在听见她说爱他之后,将这句话收回吗? 思及自己曾经的无心和绝情,思及自己回头找他的理由,再思及当日掉头离去的原因……沈馡馡完全没有信心,自己能否有幸再被他揽入怀里疼爱,她真的一点也不敢奢想。 因为急于知道他最终的想法,她略过一大串文字,直接拉到最下面一页。 不能生?鬼才不能生!我身体里的每只精虫都在告诉我,他们只是在等待真正的爱情降临。 当沈馡馡模糊的视线瞥见这一页的第一行字时,办公室的门已经被推开,她来不及有任何想法,只能一脸惊慌的看著朝她走过来的人。 “沈馡馡?你怎么会在这里?!”惊讶之余,慕隽谦的怒气随之而来。 他发誓再也不见这女人的!她是怎么冒出来的?谁准她冒出来的? 他竟然还该死的在看到她第一眼,信心就轻易动摇?! 他大步走到她身边,粗鲁万分的将她拉出办公桌的位置,然后“啪”地一声关上他液晶电脑萤幕的电源。 “谁让你进来的?又是谁允许你动我电脑?”他冷绝的质问著。 “不要用这种口气对我说话,好吗?隽谦,我们心平气和的谈一谈……”沈馡馡硬是挤进他与办公桌之间,身子与他紧密相贴。 “很抱歉,在我爱你那么久却得不到回报、又目睹你和我分手后立刻投向别的男人怀抱,我实在没办法对你平心静气。”慕隽谦退后一步,拉开两人距离。 “我投向别人的怀抱?我没有。”沈馡馡情不自禁的又靠近他,对于他所指控的罪状感到莫名其妙。 “没有吗?你难道都没跟你们副总谈论生小孩的事吗?”慕隽谦眯著眼睨视她,清楚表达对她行径的不屑。 她没跟他谈才怪!她从隽永居跑走的那晚,不是一直都跟她的“备胎”在一起吗?他眼见为凭,可不容她抵赖。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不用跟我否认你没跟他谈过这个,那一点必要也没有了。”慕隽谦气怒地望进她的眼,咬牙的情形愈发严重。 “我是没有呀!” “算了,争这些没有用。”她清澈的眼是无辜,他已为那眼神心折,只得逼自己调开视线,转身走向窗口。 “如果我说……我爱你呢?”没示过爱,也不晓得会得到他怎样的回应,沈馡馡只能小心翼翼的探询。 只见慕隽谦高耸的肩膀略微一撼,怔滞、沉默。 出自他一生最爱的女人口中,这是他一生中最想听的一句话,但他为什么高兴不起来? 总觉得那雷霆万钧的三个字听入耳里,却渐飘渐远,抓不住一丝真实感。 不可信,不足信! 慕隽谦,千万把持住,别再被这女人迷惑了! 一个让人遍寻不著门路的世界,不会突然广开大门邀你入内的,这其中必有诈! “慕隽谦,你看著我。”沈馡馡见他没有回应,她又挤进他与玻璃窗之间,抓住他的手臂,仰著头大声喊:“真的,我爱你!” “小姐,别忘了,我不能生耶!”说完,慕隽谦还冷笑一声,表情好冷淡。 “我只在乎你!” 这是继我爱你之后,最动听的情话,瞬时,慕隽谦心软了一半。 “沈馡馡,你……”到底是不是真心的啊? “我要当真正的慕太太!” “你还好吧?”一反刚才刻意的冷漠,他将手背贴在她额上试温。“没事吧?人是清醒的吗?” “除了爱你的感觉像发烧一样,我的心和我的意志让我快要疯狂吼叫之外,其他一切都正常。”沈馡馡拿下他的手,踮高脚尖,唇飞快覆上他的。 “馡馡……”一连串来自于她的热情,慕隽谦先是受宠若惊,再来就受之有理了。 “这吻是我对你的迎宾之礼,诚挚邀请并欢迎你进入馡馡的世界。从今以后,你大可喧宾夺主,在我的世界里称王,我甘心接受你的统治。” “吕信行呢?我实在不敢相信你完全没跟他提生小孩的事。”慕隽谦对这人实在介意的不得了,希望她当著他的面,将这人从此化为乌有。 “他?他人很不错,但他跟我一点关系也没有。”言语万分由衷,毫不矫饰。 “你不曾跟他说……你要跟他生孩子?”再多点保证,他会舒畅些。 “我没有!从来没有。我只想生你的孩子,如果我们不能,那么就算了,没有孩子没关系。”沈馡馡果然没让他失望,说出的话不但窝心,也让他很有成就感。 深情的男人是需要鼓励的。很好,她懂这道理了。 “其实……我那时候是骗你的,我身体健康得很,一点问题也没有。” “为什么要骗我?”沈馡馡曾为这事心伤矛盾而怪罪他,但在发现自己爱他胜于生小孩之后,那都不重要了。 “情敌千万个,我无非是跟精虫争宠。”虽然故意破坏自己的男性尊严是有点窝囊,但男子汉大丈夫,坦白也是英勇的象征。 反正一切都已明朗,他一点损失也没有。 而且还赢得佳人芳心,得比失更多,前妻迷途知返,可喜可贺。 “这么说,你说你不能生,是故意试探我的感情?” “是呀,可你当时的反应真教我伤心。” “但是,后来是你不理我的。不但将我的东西打包寄还给我,还换了新锁不让我进门。说起无情,你慕隽谦绝对超过我。”这就得好好抱怨一下不可了,她可是爱面子的人,他却做了一连串不给面子的事来气她。 她真想不要原谅他,但心中塞满爱,不原谅他,她也难过。 “说起爱,你却远不如我。” “不!我早就迎头赶上了。你若不再加点油,我会回头取笑你的落后。” “好大的口气。”慕隽谦一笑,男人虚荣心大大的满足了。 “记得我欠你一个回答吗?” “举凡跟你有关的,我都不会忘记。说吧!慕太太,你有什么感觉?回到我身边你有什么感觉?诚恳点说。” “幸福,回你身边的感觉就是幸福,而且我要一直一直爱著你,一天比一天更爱。” “呵!那真要拭目以待了。” 天公伯眼睛大开?他竟然真的等到她的爱情! 沈馡馡再次将心意化为具体行动,传递她内心的炽情,密贴的拥抱和吻,是最可行也最直接的表达方式。 一个前夫,一个前妻,复合是必走之路,至于生子愿望何时实现,似乎不必操之过急了── 日子还长的很,不是吗? 尾声 多年后 春天 “慕隽谦──又有啦!我要杀了你,不!我要阉了你──” 屋内传来沈馡馡崩溃的哀吼,一串接一串,不绝于耳。 隽永居池塘边,有三个分别在念幼稚园大中小班的帅哥帅弟,及最小的辣妹正在念幼幼班,四个胖小孩在追逐嬉闹的游戏中,忽然听见慕太太的惨叫,都吓得赶紧跑进屋内。 “慕太太、慕太太,你没事吧?”四个胖小孩孝心十足的喊著,还来不及奔上楼去近距离关怀妈妈,就见他们崇拜敬仰的爸爸,被拿著一只木剑的慕太太追杀下楼。 四名胖小孩胖归胖,见战况激烈,立刻敏捷的退到楼梯旁让道,个个训练有素,身手了得。 “慕太太,你镇定点,小孩都在看,你这样怎么教育小孩?”木剑直朝尾椎而来,慕隽谦惊恐连连,赶紧闪到大沙发背后,并拿起一个靠枕当盾牌。 “我先杀了你再慢慢教,你放心的去吧!”沈馡馡木剑一举,狠狠往他劈去。 “啵”好大的一声,慕谦隽头上的靠枕出现一条深深的沟痕。 “慕大宝,慕二宝,沈三宝,慕美眉,你们快替爸爸求情,请慕太太饶了爸爸呀!快点,该表示孝心的时候,不要故作沉默──” “哥哥,什么是‘姑’作沉默?”最小的慕美眉,瞪著困惑的闪亮大眼睛,虚心求教兄长。 “应该是跟姑姑有关系。”慕大宝很有大哥风范,大方的为妹妹解惑。 “爸爸是要我们打电话跟姑姑喊救命吗?”慕二宝望著俊颜失色的慕隽谦,很努力的要想办法救父。 “可是等姑姑来的时候,爸爸大概也已经被慕太太打死了。”沈三宝眼里充满了同情,已经开始想像爸爸被木剑劈成两半的模样,那一定是跟平常慕太太切西瓜时一样,汁流满地吧? “谁都不准救爸爸!谁敢救爸爸就是跟我作对,你们想吃饭时多吃一碗吗?” “不要、不要!”胖小孩其来有自,都是坏坏时被慕太太处罚多吃一碗饭,大家才肥成那样的。 “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爸爸有教过,四个胖小孩铭记在心、谨遵教诲,立刻逃到屋外玩耍去,再也不顾爸爸的死活。 “呵呵!养子不教谁之过?慕隽谦,那就是你的好儿子好女儿,哈哈哈……” 沈馡馡不顾形象的大笑,笑著笑著,一想起八九个月后还要再忍受一次椎心刺骨、痛不欲生的阵痛,她就笑不出来了,将木剑一丢,开始痛哭。 老婆大人手上没了武器,慕隽谦安全无虞,便赶紧跳过沙发,抱住哭得淅沥哗啦的沈馡馡安抚著。 “慕太太,我最爱的慕太太,事情没那么严重嘛!多子多孙多福气,你看我们家每个小孩都白白胖胖的,多有福气!这福气不是每家都有的呢!” 话虽如此,一想到儿女们跑步都跑输人家,跳远不远,跳高也不高,他就很想落泪。 是啊!这年头,有这福气的还真不多呢!她沈馡馡真是福气到不行…… 反正,从他俩相亲相爱开始,慕沈二家就六畜兴旺…… 不是啦,人丁旺盛,福气满堂,啊──福气啦! 【全书完】 ◎编注: 1.欲知傅唯高与颜艳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439──“情人长不大”。 2.欲知唐曜凡与佟雅缇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445──“爱人不迷信”。 3.欲知滕岳与钟语欢的爱情故事,请看花裙子451──“恋人不穷酸”。 4.敬请期待田婈最新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