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败类》 第一章 娇妻上吊寻死 随着‘当啷’一声脆响,木椅倒地。 叶青猛然坐起,看着那玲珑浮突的背影,吊在屋梁上晃荡。 瞧那纤细玉白的手,奋力抓着指粗的麻绳,骨节分明。 被重物拖拽的麻绳,随着身影的晃动,发出了刺耳的紧绷之声。 叶青脑子一阵嗡鸣,有人上吊! 来不及多想,他直接一个箭步冲了上去。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叶青展开双臂揽住了女子的腰,来不及感受怀中娇躯传来的柔软温热,奋力往上一举。 咳咳~ 剧烈的咳嗽声响了起来。 让有些吃力的叶青,松了口气。 赶忙深吸口气,用没剩多少的力气调整角度,让上吊女子的琼首离开了缰绳的禁锢,随后小心翼翼的放在了地上。 “咳,青,青郎,咳咳,你何苦救我,咳咳,我是不会从的...” 瘫坐在地的娇躯,因为嗓子受伤,响起了沙哑的声音,是那般坚决。 玉白颀长的脖颈扭转,娇颜展露在叶青眼前。 让叶青惊艳当场。 这是怎样一张绝美的脸庞啊。 肤若凝脂,琼鼻樱唇,特别是黛眉之下一汪春水,宛若星河繁星。 哪怕此时眼前这绝美的人儿遭受了惊险一幕。 依旧不减丝毫美感,更是多了让人心生我见犹怜的疼惜。 这就是他的妻子,房墨婉,一个勤俭持家,贤良淑德的贞烈女子。 叶青看着屋中的摆设,眼神开始迷离。 上一世刻苦上进的他,熬夜写稿突发心梗离世。他努力读书,离开了贫瘠山村,好不容易成为知名作家,想反哺故乡,未来美好的一切刚刚拉开一角帷幕。 可眼下... 叶青心中叹了口气,眼中尽是苦涩,人生无常。 想到穿越来的身份,叶青又加了一句,大肠包小肠啊! 原身同样叫叶青,一个笔画都不带改的。 大乾皇朝南方富庶小县城里,一个品行卑劣、败光了全部家产的落魄纨绔,欺软怕硬的杂碎,十赌九输的烂赌棍。 出身不俗的阿娘,用自己最后的一点嫁妆,为他娶了一位落魄书香门第的绝色贤妻,便撒手人寰。 今晨叶青被人追债,想把妻子绑了,卖去青楼还债,推搡中,一不小心摔倒,磕了脑袋。 接着,就是作家叶青睁眼救妻的场景。 穿越,已成事实! “哎,既然又有了一次活下去的机会,那就好好的活着吧。” 叶青心中感慨了一句,便准备离去。 被救下的房墨婉,盈满泪水的双眼,见叶青转身,忍着身体不适,倔强的往窗边爬去。 那里,一柄尖锐的铜剪,摆放在窗边桌案上。 上吊不成的房墨婉,决定用剪子,了结自己的生命。 叶青看着她的梨花带雨,看着她脸上尽是决绝,心底一软,眼中尽是怜惜。 “前身真是作孽啊,罢了,既然救了她,到底也算是名义上的夫妻,那就好人做到底吧...” 他在心里感慨了一番,快步上前,先其一步将剪子拿在了手中。 “婉儿,我想通了,你不必再担心,我不会将你卖去青楼。” 身子娇弱,无力站起的房墨婉,抬袖擦去眼泪,悲凉的怒视叶青。 “你休想哄骗于我,青郎,你这般惺惺作态,我已经见过太多回了,你...” 房墨婉话没说完,被叶青强势打断。 “这铜剪你拿着,即是护身之用,也能自我了断。” “若我言行不一,你自己看着办。” “待你伤好,我会请个证人,咱们和离。” 当啷! 铜剪被扔到了房墨婉身前。 房墨婉呆愣当场,不敢置信的看看剪子,又抬头看看叶青。 当触及那带着怜惜的星眸时。 房墨婉心脏猛地紧了紧,这是她不曾看到过的目光。 “我饿了,我去整些饭食。” 场面太过尴尬,叶青也不想说太多,说多错多,毕竟他不是前身,若一不小心暴露,那就完犊子了。 封建社会,若是被人发现你变了,完全变成了另外一个人,一句鬼附身,烧死吊死,都算好的,乱棍打死也常有的事情。 吱呀! 屋门关上。 留下了房墨婉看着眼前的铜剪,陷入了沉默。 她慢慢的蜷坐在地,琼首埋在了双腿间。 消瘦的肩膀,微微抖动,细弱的哭声响起,逐渐扩大。 叶青在门外,听到了撕心裂肺的哭嚎。 他叹了口气,迈步向前,朝前院的火房走去,“哎,可怜的女子,万恶的封建社会。” 六进的江南宅院,屋舍精致,修葺豪奢,可却空空荡荡,没什么物件,能卖的都被好赌的前身卖了。 房墨婉的两个陪嫁丫鬟也早早就卖给了别人,嫁妆也被前身用各种手段哄骗硬强了个干净。 只有前院书房内还摆放着一架粗陋的织机。 那是房墨婉之前为了挣钱养活自己,养活叶青,用自尽来威逼叶青才留下的糊口物件。 偌大的叶家祖宅,只有夫妻二人,住在前院。 叶青抿着嘴,再次低声骂道:“真是个杂碎,这么好的女人,不知道疼惜,你侬我侬的好好生活多好,死了活该。” 下一瞬。 叶青摇头晃脑道:“赌毒害人呐。” 黄这个行当,叶青是只字不提。 咣当! 刚走到前院正中。 宅院大门发出了巨响。 叶青眯起了眼睛,左右四看,一柄锈迹斑斑,木柄都发霉的破镰刀,映入眼帘。 这可是好东西啊,破伤风之刃,这医疗条件落后的时代,再加上这上面满满的铁锈,伤之必死啊。 叶青刚刚拿起,戏谑的声音便飘进了耳中。 “哟,叶公子竟然拿镰刀了嘿,这是准备去当佃户?” “我估摸着那镰刀瞧着破,说不定是把金的嘞,是叶公子的传家宝,想卖了东山再起吧!” “哈哈哈哈,还真有这个可能,俏媳妇卖了,也只能到卖传家宝的份了。” “叶公子,你那俏媳妇卖进哪间青楼了?于我说说,哥们儿也去照顾照顾嫂嫂生意,嘿嘿嘿...” “叶公子,说说吧,欠咱们赌坊的钱,准备好了没有?” 四个身穿黑色麻衣,腰别尺长木棍的赌坊打手,戏虐嘲讽着走到了干涸的水池边。 叶青拿着石头,看着眼前城中赌坊的四人,沉默了两息后,随意笑道,“钱有,哥几个先回去,等我吃了饭,晚上去赌场玩给你们带过去。” 四人嬉笑的表情顿时消失,阴沉着脸。 这都申时二刻了,大下午的,吃毛线吃啊,逗他们玩呢? 叶青不还钱,他们心里一阵烦躁,顶着大太阳走这么长时间,结果办不成事? 为首身高马大的刘远,左手摸着自己的络腮胡,右手拔出了腰间木棍。 “叶公子,嫂夫人你卖了,钱在手,咱也别等晚上,现在拿出来呗!”刘远阴阳怪气说着。 叶青心里一阵慌乱,他选择了给房墨婉自由,怎么可能卖。 哪里会有钱现在还债? 这群赌场打手,看样子是不见银子不走人,不好办了啊。? 第二章 欠债还钱,天经地义 随着刘远的动作,另外三名赌坊打手,也掏出了木棍,嬉皮笑脸的望着叶青。 但手中的木棍,不停的晃动着。 这是不见钱,就要给叶青一些颜色看的节奏啊。 叶青心里慌得一批,他喵的,这前身花天酒地,身体弱的跟个菜鸡一样。 要是动手,那不得被打废了? 刚穿越过来,就被打成残废?闹呢? 叶青心里给自己打气,让自己冷静。 然后学着前身那个纨绔昂着头,从水池里一跃而出,满脸不悦。 “怎么说话呢,会不会说话,不会说话闭嘴。” “我叶家,祖上号称叶半城,区区三十两银子,对我来说算个屁 ,我怎么可能卖妻。” “怎么着,哥几个这是觉得我拿不出来钱?” 手中镰刀挥动,画着圈圈,一副纨绔泼皮的形象。 刘远四人嗤之以鼻,也不搭话,只当叶青是好面,不承认自己卖了妻子还赌债。 吱呀! 门轴转动的声响出现。 场间五人齐齐扭头,看向了正苑寝卧,一角青色衣裙,一闪而过。 五个人都愣住了。 还他妈的真的没卖妻啊。 刘远嘴角上挑,凶戾上前,蒲扇大手伸出,拽着叶青衣领,拉到了近前,威逼道: “感情嫂夫人还在府中,叶公子,这钱,你打算怎么还?” “别跟哥几个耍横,给你脸面,你别不要,借据在这,白纸黑字你也画了押,不还钱,你试试!” 说着,刘远从怀里拿出了一张借据,显露在叶青眼前,揪着衣领的手,更是紧了紧。 叶青脸一阵青红,奋力挣脱了刘远的禁锢,阴沉着脸低声道: “我卖不卖妻,跟还债无关,欠债自当还钱,我叶青,何时拖欠过赌债。” “哼,叶青,咱们都知根知底,你要是有钱早就还了,你若是搞不定你那娇妻,哥几个帮你个忙,把嫂夫人绑了卖去青楼如何?” 刘远抬手,拍了拍叶青的脸,嗤笑不已。 同时,给同伴试了个眼色。 另外三人不怀好意的朝着寝卧走去。 嘴里发出这淫荡的坏笑。 眼中尽是期待,期待一品颍川县有名美人的芳泽。 穷山恶水出刁民,就算叶青靠着学习,离开了山村成了一个儒雅作家。 就算前身是个欺软怕硬的主。 可叶青骨子里依旧充满暴戾。 眼下,被刘远这般侮辱。 更是要动手去拿房墨婉,这是逼着他玩狠啊! 叶青的双眼瞬间猩红,脸上浮现了狰狞,快速后撤,挡在了前行的三人身前。 他左手摸了摸被打的脸,右手提起了破镰刀,低吼道: “谁敢上前一步,别怪我不客气了。” 整日干着腌臜事,还是在赌场那等乌烟瘴气之所。 刘远几人手上都见过血,刘远更是沾了几条人命。 眼下叶青这般强硬,岂能忍得了? 不等刘远动手,打手张明怒火中烧,狞笑着举起了手中的木棍,大步上前。 “敢冲爷爷龇牙,真当自己是个角儿!” 张明奋力挥臂,甩出了一棍。 叶青仓惶后仰,一手格挡一手挥动镰刀。 嘭! 两道闷声出现。 叶青眉头皱起,吃痛后退。 而张明右手的木棍,掉落在地。 手背上,锈迹斑斑的镰刀侧面拍打留下了一块醒目的锈痕。 这让张明怒不可揭,狰狞的瞪着叶青,张开血盆大口嚎叫着。 “哥几个,弄死他!” 另外两人挥动着棍子朝叶青快步走去。 叶青有些可惜的看了眼张明没破皮流血的手背。 赶忙后退,奋力挥动镰刀,怒吼道:“你们敢动爷爷,爷爷拼着死,也要拉一个人陪葬。” 刘远四人迎上叶青那双眼睛,心里不由一颤。 这眼神,他们在赌场里没少见。 硬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赌命的杂碎,豁出去的时候,眼神都是这般,充满着疯狂和无所顾忌。 刘远下意识的看向了自己右臂,上面一道两寸多长的疤痕,宛若狰狞蜈蚣在嘲笑他。 是去年一个被逼急的赌棍,给他留下的教训。 刘远看着手拿破镰刀,状若疯魔的叶青,眼角抽抽了一下,低喝一声,“都给我住手。” 往日积威已深,张明三人下意识的停身。 场面这才安静下来。 满头冷汗,神情痛苦阴桀的张明,扶着自己红肿起来的手,咬牙切齿道: “大哥,这杂碎敢朝我动手,今个您要是非拦着,别怪兄弟...” 啪! 响亮的巴掌声,直接将张明打蒙了。 刘远脸上挤出了和善的微笑,眼神却冷到了极点,说起了缓和的话。 “叶公子,刚才是哥几个不对,我们也是有苦衷的,钱要不回来,东家的手段你也知道。” “今晨你说把嫂夫人卖去青楼就还钱给我等,现在你不卖嫂夫人,哥几个拿不到钱,这不是急了么!” 叶青冷着脸,“十日之期还剩两日,你们完全不用急,现在,给爷爷走人!” 刘远冷眼看着叶青。 “不过叶公子,三十两赌债不说,刚刚你打伤我兄弟的手得赔个二十两的疗伤费。” “一共五十两,后天我们来取,少一个铜板都不行,哥几个咱们走!” 说罢,刘远冰冷的眼神,扫视自己的三个兄弟,三人忍着不爽,剐了叶青一眼,挥了挥木棍吓唬叶青,跟在刘远身后,离开了院子。 出了门的刘远,看着自己兄弟愤懑的模样,一阵头大,都是群不省心的。 他皱眉呵斥道:“跟一个烂赌鬼你们玩什么命?他不配!” 心里满是怨气的三人,倔强的望向刘远。 “大哥,我这烂命一条,死就死了,要是怕,我就不叫张明。” “那姓叶的细胳膊细腿,我一棍子就能撂翻。” “大哥,咱们都是吊卵的汉子,怕死还怎么吃这碗饭?” 刘远皱着眉头呵斥道:“胡闹, 大哥知道你们都是吊卵的硬汉,厉害的紧。” “但今儿个那叶青手里拿着镰刀,真伤了你们,出了好歹,你们耶娘得多伤心?妻儿老小真就不管了?” “都多大人了,以后都稳重点,别冒冒失失的。” 众人悻悻然的尴尬一笑。 “哎,你们还是年轻啊!”刘远叹了口气,郑重的对三人叮嘱道:“咱们干这行当,除了威风,就是图钱,没必要玩命。” 说着,刘远特意拍了拍张明的肩膀,后者顿时红了眼眶,脸上满是羞愧,低下了头。 刘远再次加重语气,“都记住了,钱是东家的,命是自己的,没了命,什么都是空的。” 张明三人不明觉厉,下意识的点头,感激受教的望着刘远。 “知道了大哥。” 这边,在刘远等人消失在大门之后。 当啷啷! 破镰刀落在青砖上,发出了脆响,更是震落了不少铁锈。 叶青捂着自己肿起来的手臂,瘫坐在地,心有余悸道: “次奥,刚才真险,差点挨顿毒打,不过真要是动起手来,这破伤风之刃,得叫他们死于非命。” “码的,这梁子是结下了,五十两银子,怎么弄去啊?” 想到两天内得筹集这笔巨款,劫后余生的叶青,又陷入了痛苦之中。 寝卧门口,房墨婉依门而立,红肿的眼睛,充满了复杂和迷茫。 “他今日怎么如此硬气?” 房墨婉想到叶青要同自己和离,更是同那些人交恶,也不卖了自己偿还赌债。 红肿的双眼看向了怀中,伸出纤细的手指,摩挲着铜剪,眼中厌恶好似消散了一些。 再抬头时,看到为钱痛苦挠头的叶青,突然望了她一眼,还摸了摸鼻子。 房墨婉顿时愣住,那眼神... 随后,她便漏出了讥讽之色。 “我还天真的以为,他真的变了,原来,还是苦肉计,是在骗我。”? 第三章 李富贵的谋划 叶青见到了偷瞄她的房墨婉,不由有些尴尬,摸了摸自己的鼻子,赶忙起身。 “我去,瘫坐在地上被她看到了,丢人丢大发了。” “嗨,想这些干嘛,她心中的叶青,丢人不过家常便饭,无所谓了。” 他压根没想到,先入为主的原因,刚才自己摸鼻子的举动,被房墨婉误会成了心虚。 颍川县富贵赌坊,位于城西商贾云集之地,乃是颍川县最大的赌坊。 即便是白天,富贵赌坊仍旧人声鼎沸,人潮拥挤。 锦衣华服,衣衫褴褛,各种三教九流之人,在这里没有阶级之分,凑在一起,拿着数额不等的银钱,或满足自己的欲望,或为了生活赌一把。 最后,眼中都只有一种神色,疯狂! 二楼,纵观赌场全貌的雅室窗前。 一名身穿暗红华服,笑呵呵的清瘦中年人,扇动着折扇,打量着赌场中的喧闹。 “东家,叶青那杂碎不舍得卖他那娇妻,很是硬气,说要按借据之期还钱。” 赌坊东家李富贵,一甩手,折扇合起握在手中,眯起了眼睛,饶有兴趣道: “哦?怎么硬气了?” 刘远看到了李富贵眼中的冷芒,浑身一颤,赶忙躬身道: “东家,我等威逼,他竟如那些被逼上绝路的赌徒般,想同我等玩命,更是打伤了张明的手。” 听到这话,李富贵转过身来,合起的折扇,敲打着手心,满脸可惜。 “哎,今日没法尝到他娇妻的柔嫩,着实可惜了。” “让张明去账上取一两银子。” 自己东家惦记叶青娇妻,不说赌场,半个颍川县的人都知晓。 刘远听到李富贵的话,赶忙抱拳感激,“小的替张明谢过东家,能跟着东家做事,真是小的们的福气。” 说到这,刘远谄媚笑道: “小的斗胆说句,东家您再忍耐两天。那叶青若不卖妻,就只能卖了他的祖宅。” “按照东家的谋划,不过是先得到叶房氏或者叶家祖宅,最后,都得落到东家手里。” 贪婪瞬间充斥了李富贵的双眼,慢条斯理道: “三十两说多不多,说少不少,毕竟瘦死的骆驼比马大。” “这叶公子敢如此硬气,说不定家里还有什么值钱物件没拿出来。” “叫人给城中的当铺打声招呼,另外,传出话去,叶家祖宅已经输给了赌坊,本东家看在往日情义,让他暂住在里面。” 这阴毒的谋划,听得刘远后脊发汗,赶忙挤出谄媚的笑脸,夸赞道: “东家真是厉害,这么一弄,叶青典当不得,就叶青那臭名声,那祖宅地契拿出去,也没人会信是真。” “这是逼着叶青卖妻或者将祖宅卖给东家,这招,实在是高。” “若非东家不在乎名利,必然是那王侯将相府中的一等幕僚,入官途也必定青云直上,身披紫绯。” “快去吧!”被马屁拍的飘飘然的李富贵,笑的惬意,打开折扇,再次风度翩翩的闪动着。 “是,小的这就去办!”刘远赶忙抱拳欠身,转身跑了出去。 ...... 叶家火房前,喝了半碗稀粥的叶青,毫无形象的坐在门槛上。 看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继续发愁。 “五十两银子,这钱往哪弄啊?那败家玩意把之前的都输光了,就剩了祖宅,可这祖宅的房契地契被他那娘藏了起来,找不到也没法卖啊。” “难不成真把那女人打晕,绑了卖掉,渡过这穿越来的第一关?” 刚想到这,叶青就打了一个哆嗦,快速摇头。 “此叶青非彼叶青,这种不是人的事,我可不干。” 叶青拖着下巴,随手拿起木柴,地上画起了圈圈。 “冷静,叶青你可以的,想想小说里的套路,想想你会的。” “打劫偷钱算了,没那武艺。赌钱我不会,骗钱原身臭名昭着,城里没人会信,酿酒我也不会用谷粮酿酒,只会提纯,需要时间和钱。” “盐铁现在没权没势,碰了就是死,最重要的还是没钱,也得去掉。火药也不行,弄出来得被权贵灭口。文抄公卖诗词的话,这个时代的尿性,得先打名气,变现慢。” “这般排除掉,短时间内能挣到钱的,只有我的老本行,去写话本,还有靠着我的厨艺,去酒楼卖几个菜谱了。” 穷苦出身的叶青,从小自己做饭,大了更是为了能够吃的营养,学了一手好厨艺。 船到桥头自然直,想到了破局办法的叶青,眼睛明亮,嘴角上扬。 说干就干,是叶青的行事准则,行动力杠杠的,起身就朝外走去。 路过正院书房,一阵吱呀声连绵不绝。 叶青闻声望去。 就看到一袭青衣坐在简陋织机前凝神贯注,纤手持梭,藕臂拨动。 “真漂亮啊。”叶青心中赞叹了一句,便迎上了房墨婉警惕的眼神。 命运多舛的娇妻,看到叶青眼中的惊艳之色,如同受惊小鹿,猛地站起,手中更是拿起了尖锐的铜剪,戒备的望着他。 这反应,给叶青整不会了。 他挤出了僵硬的笑容,便赶忙转身离去。 对叶青没有一点信任的房墨婉,这才松了口气。 她从新坐下,看看手中铜剪,自嘲一笑。 “房墨婉,你竟对他抱有期待,希望他能同自己和离,真是...” 吱呀呀~ 织机再次响起了有序的吟唱。 颍川县最大的书社前。 叶青仰头,看着牌匾上行云流水的四个大字,深吸一口气。 “青云书社,青云直上,好名字,希望有个好彩头!” 便迈步踏进了墨香四溢的青云书社内。 他一进去,看见他的书社书童,一些读书人,眼中都浮现出了忌惮和鄙夷。 “真是晦气,这个烂赌棍,怎么来书社了。” “咱们离远些,莫要招惹了这个卑劣纨绔。” “哼,今日这书,不读也罢,免得污了慧眼。” 叶青充耳不闻,自顾自的走到了摆放着话本的区域。 随便翻看了一些后,嘴角就挂起了自傲的微笑。 低头俯视这些话本,宛若睥睨天下的君王,心中腹诽。 “哼哼,一堆垃圾,柔弱书生配闺中小姐,酸掉牙的套路,一点文笔都没有。” “还有那些怪诞话本,一点都不吓人,反倒还是书生邂逅美艳鬼怪的俗套,真是垃圾。” “叶公子,可是有入得了您眼的话本?” 如沐春风的嗓音,让叶青未见其人,就先生三分好感。? 第四章 书社说书 叶青扭头回望,一位翩翩佳公子,白衣胜雪,带着蓝色束髻冠,两滤鬓发垂落,堪称丰神如玉。 青云书社的东家,举人赵元良含笑望着臭名昭着的落魄纨绔,眼中清亮,没有丝毫的憎恶。 颍川县不小,但中了举人的只有那么几个,这可是举人老爷,城中无人不知。 只要县衙里有空缺,只要举人愿意,他们可随时为官,成为地方举足轻重的人物。 而眼前的赵元良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世族出身,才华横溢。 十六岁中举,风头无两,却不知为何,不愿入县为官,也不愿奔赴京城参加会试。 平日在颍川县吟诗作对,醉酒当歌,好不自在,有着偌大才声。 叶青自然是知晓这个名声跟他两极分化的举人老爷。 他随意抱拳,眼睛带着狐疑。 “这些话本难入在下眼中,赵举人难不成有好看的话本推荐?” “并无,赵某只是瞧叶公子一脸嫌弃,过来问问是哪里不妥,赵某好叫掌柜改进一番。”赵元良微笑解释,言语之间并未有嫌弃之意。 只让人感觉舒服的很,公子如玉,不外如此。 叶青心中一动,眯起眼睛,“这书社,难不成是赵举人的?” “不才,正是赵某的营生,让叶公子见笑了。” 说着,赵元良谦逊拱手。 举人对纨绔赌棍如此礼遇,不管知否从心,依旧可见赵元良的涵养气量,非常人能及。 这一下,叶青眼中浮现了亮光,脸上挂着笑意,随意拱手。 “好说好说,本公子有笔生意想跟赵举人聊聊,跟话本有关。” 失落之色毫无遮掩,赵元良全无兴趣。 他本以为一介纨绔赌棍,这般嫌弃书社内叫卖的话本,会有何等见底。 现在开口说有生意同他做,刚才言说只是来找事,骗钱来了。 纨绔泼皮之名,名不虚传啊。 赵元良微微摇头,平静转身,“赵某不喜生意,若是叶公子能谈些对话本的见解,还望叶公子不吝赐教,若是谈生意,赵某叫来掌柜,同叶公子聊聊。” 说罢,赵元良转身,抬手准备招呼掌柜过来。 叶青一个跨步上前,伸手抓住了赵元良的手臂。 可不见赵元良如何动作,看似羸弱书生的他,轻而易举的躲开了叶青的一抓。 赵元良脸上的微笑消失,带着些许冷漠道:“叶公子,如此就失了礼数了。” 叶青扫了眼自己抓空的手,知晓这赵元良不是个简单的读书人。 他讪讪一笑,拱了下手,前身欺软怕硬,赵元良他是万万惹不起,还有生意要同人谈,便正色道: “是本公子唐突,还望赵举人勿怪,本公子有个不错的话本,想卖给青云书社,不如赵举人听上一段,再考虑是否要让掌柜同出面。” 赵元良眼中冷色更甚。 这纨绔赌棍想卖话本?滑天下之大稽。 颍川县内谁人不知,叶公子酒囊饭袋,满腹草包。 能写个屁的话本,顶多写个粗鄙的房中禁术。 叶青看着赵元良的反应,也自然知晓是怎么回事,敢在赵元良离去之际。 他赶忙清了清嗓子,张嘴而说。 “话说,在那光怪陆离的世界里,一个浑身湿透,眼中尽是倔强的少年,练刀耗尽了全身力道,颓然倒地。少男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绝望道:‘为何我练不成这一刀?我如何奔赴那三年之约,一雪前耻?’ ‘桀桀桀,小子拜老夫为师,什么三年之约,你一刀劈之!’阴桀的声音,从不知名处响起。 ...... 剑宗山门前,少年站的笔挺,抬头望着巍峨山门,眼中精光一闪,拔出了背后虎头大刀,高喝道:‘剑宗的伪君子们,三年之约已到,今日我来赴约,尔等宵小,可敢一战!’强悍的气势可催山岳,轰然冲向剑宗山门。” 叶青说的激情澎湃,完全忘我入了迷,待口干舌燥想喝杯水之际,这才停下。 这一停,叶青心里一个咯噔。 不知何时,身边竟然围拢了一群人。 六丈方圆的偌大书社,此时里三层外三层,被围了个水泄不通。 “怎么停下了,那剑宗有人应战么?” “这剑宗可是那世界里排名前十的武道宗门,猪脚怎么可能打得过,必然又会被侮辱一番吧。” “啧啧,少年意气风发,这一战就算不胜,也值得让人敬佩。” “是啊,家族没落,被人欺辱,三年磨一刀,如我辈读书人,寒窗苦读数十载,只为求得功名,不管是否上榜,但必须要以笔舒胸怀。” ...... 七嘴八舌的议论声,不绝于耳,喧闹非凡,好似要将屋顶掀飞。 不少路过的行人,纷纷驻足观看,好奇青云书社发生了何等大事。 叶青有些怂了,没想到自己说入迷,竟然吸引了这么多人旁听。 这要是谁平日同他相熟,发现他与往日不同... 叶青头皮发麻,有点想溜了。 这时,一只修长的手,抓住了叶青的手腕。 赵元良眼放异彩,鼻息咻咻,同周围人一般,催促道: “叶公子,快快讲,后来如何?” 不知叶青是否感觉错了,眼前的赵元良,好像听到了自己故事一般激动。 不是赵元良将自己带入猪脚,而是叶青讲的就是他的经历。 周围人一听,也立马回神,急声催促。 “叶公子快些讲,可莫要再停歇了。” “这真是难得一见的好故事,真是让人大开眼界,叶公子莫要藏私,尽数讲来,” “没想到叶公子竟然从别处听得了如此绝妙话本,真是让我等求知若渴,叶公子,快些讲完,咱们一起把酒言欢!” ...... 这些骨子里清高孤傲的读书人,不管贫富,往日对叶青的嫌弃鄙夷,此时全然消失,神情言语,都带上了些许恭敬。 叶青见状,心里可开了花,“哈哈哈,咱就说咱的老本行一出手,那还不是手拿把掐?看来今日这笔买卖,把赌债还上没问题了。” 这般想着,叶青整理衣襟,笑的和善,冲四周拱手道: “诸位,今日就先讲到这里,这话本,之后会在青云书社售卖。” “欲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晓。” 瞬间,喧闹的书社,哑然无声。 一道道幽怨,愤怒,不甘,迫切等等意味不同的眼神,落在了叶青身上。 他们正听的入神,心神完全带入了那个拼搏向上的倔强少年身上,马上就要大仇得报,心里舒坦之时。 尼玛,说停就停?还得之后再说? 这无疑跟那些箭在弦上的嫖客,冲刺最后梦幻极乐之时,被人强行打断,或者自己突然疲软般难受憋闷,那怎么能得了? 真真是杀人的心都有了。 一群人看的叶青心里发毛,脸上的表情都有些僵。 赵元良也回过神来,扫视四周,将周围人的神情尽收眼底。 同时想到了刚才叶青说不日之后这话本在青云书社售卖。 再看向叶青时,眼中浮现了钦佩和好奇。 不过,此时不是多想的时候。 赵元良同身后掌柜试了个眼色。 精明的掌柜立马拱手道:“诸位稍安勿躁,之后不久,我青云书社将会上架此精彩话本,还请诸位耐心等候。” “掌柜这么说了,那必然不会骗我等,咱们且耐心等候。” “掌柜的我们信你,不过,可否说个时日?” “对,说个确切的时日,好让我等心里有底,不然不知得多么煎熬。” “掌柜的,你这故事出来了,想必一两日话本就出来了吧?” ...... 而这边,赵元良拉着叶青的手,轻而易举的穿过了摩肩接踵的拥挤人群。 这手段,瞧的叶青一阵眼热,更加断定了赵元良文武双全,不光书读的厉害,身手也厉害的紧。 书社后院,碧绿的桂花树下,芳草萋萋,雕工精美的木榻摆放与此。 赵元良无比认真的对叶青拱手,“叶公子,请!” “赵举人客气。”叶青回礼。 随后赵元良便正襟危坐与榻,行云流水,赏心悦目般的冲泡起了茶水。 口渴难耐的叶青,忍不住道:“赵举人无需如此,一杯白水即可。” 赵元良愣神,看着叶青有些干的嘴唇,歉意低首。 “在下思虑不周,还请勿怪。”? 第五章 今日这茶,不错 叶青摆了摆手,直接拎起还在烧着的茶壶,摸了一下温度,刚刚好。 便仰头而灌,澄澈的水柱落在了叶青的嘴中,随着喉结蠕动被吞没,说不出的洒脱。 赵元良双手轻拍,赞叹道:“城中只道叶公子纨绔卑劣,谁人知叶公子竟这般洒脱。” 自嘲挂在了叶青脸上,他放下茶壶,随意擦拭嘴唇,“他们说的没错,本公子确实纨绔无品,卑劣成性。” 在赵元良愣神之际,叶青有补充了一句,“嗯,还有十赌九输,嗜赌成性。” “哈哈哈,叶公子真乃妙人也。”赵元良爽朗而笑,眼中越发钦佩叶青。 一个大方承认自己缺点的人,不管他如何劣迹斑斑,这份坦然,值得人敬佩。 喝了水,精气神补足的叶青,也正襟危坐,眼神如电,同赵元良对视。 “那话本我出十回,卖与赵举人五十两,这十回故事,本公子分文不抽,之后的分润,你我五五分成如何?” 突然转变话题,让赵元良有些愣神。 赵元良笑着摇头,“好叫叶公子知晓,赵某叫您来这后院,不为生意。” “只是方才叶公子说累了,请叶公子喝些水罢了,若是可以,赵某想请叶公子再单独为赵某讲上几回故事。” 说着,赵元良从怀中一摸,十两银锭放在了桌案上,修长的手指轻轻一推,来到了叶青面前。 一拳打空的叶青,郁闷的想要吐血。 被拉来后院单聊,还以为手拿把掐能谈成生意了。 谁成想,竟然是这家伙想再听他说会儿。 读书人,还是高端的读书人,这心思真不是能轻松琢磨的。 来不走空,生意不管谈成与否,这十两银子对方给了,那就是他的了。 叶青笑着,将银子拿在手中,不停的抛动着。 “赵举人果然不一般,这足够普通百姓两年的花销,说给就给。” “赵某比不了叶公子。”轻飘飘的一句话,不带任何讽刺意味,却让叶青觉得异常扎心,不对,是捅穿了他的肺管子。 两人如何能比?叶青短短两三载,败光了半个颍川县,就算是京城的那些顶级纨绔,也少有匹敌者。 叶青撇了撇嘴,翻了个白眼,“你这人说话,真是不讨喜,若非要同你做生意,本公子非让你尝尝砂锅般大的拳头。” 赵元良微微一笑,完全将纨绔少爷的话,当成了一个屁。 叶青撇了撇嘴,继续道: “话本可以多讲几回,不过,得先谈生意,生意谈成了,赵举人甭管了,今日我讲到你满意为止。” “而且,我可是有其他更多,比刚才更好的话本故事在肚子里。” 比刚才更好的话本故事? 赵元良眼睛顿时明亮如电,对叶青刚才说的生意起了心思。 不过,微微思慎后,赵元良摇了摇头,否定了叶青的之前提议,直言不讳道: “话本的卖价是固定的,单册收益在十钱左右,卖出百本才能挣一两银子。” “每回的故事,得有五百人买,才够这五十两,而赵某的书社,这期间分文不挣,叶公子,这口开大了。” 颍川县富裕,也不过万户居民,有条件买话本的不过十之一二。 能花一两银子连续买话本消遣的,不过百中之一。 再加上一些人互相传阅,或者几人合买,话本的销量就更少了,五百人都买十回故事,确实不可能。 不过,这些问题,叶青早就考虑在内。 他眨了下眼睛,身子微微前倾,低声道: “赵举人何至于困在颍川县一地?” “江州十八城,城城都有赵家的生意,十回故事五十两,本公子属实是贱卖了。” “若赵举人不愿,本公子就同其他书社聊聊这笔钱生钱的生意去。” 赵元良身子一顿,茅塞顿开,他惊奇的看着叶青。 刚才他估算过,十回话本保守最少挣十两,十八城一百八十两。 而这只是十回故事带来的收益,这话本可不止十回。 叶青可说了之后还有其他更加精彩绝伦的故事,那这份收益,足够让他赵元良动心了。 在叶青起身拱手,转身离去之际。 赵元良不容置疑道:“二十回五十两,之后的分润,你三我七。” 叶青驻足,好笑的俯视赵元良。 “赵家世族豪门,是真的看不上这点银钱,话不投机半句多,有缘再会。” 说罢,就摆了摆手,一步三摇,朝着书社外走去。 眉头紧蹙的赵元良,拳头攥紧,准备去起身挽回。 待看着叶青身上,浅蓝衣衫洗的起毛,更是沾染了不少灰尘。 赵元良心中一动,从新坐好,好整以暇的施展茶艺,随意道: “叶公子,此刻除了赵某,颍川县可有人敢同你谈生意?” 七寸被抓,叶青苦涩叹息。 是啊,前身的名声,卖这话本,要么被压价,要么根本就不收。 想要在两天内筹集五十两,也只有江州世族出身,更是被勾起了兴趣,愿意谈这笔生意的赵元良这能看到希望了。 叶青转身,没好气的讽刺道: “之前赵举人说不喜商道,本公子以为是不懂商道,现在看来,非也非也。” 赵元良端起一杯沏好的香茗,抿了一口,闭眼细品几息,这才放下茶盏,眯着眼睛,赞许道:“今日这茶,不错。” 然后便从新倒了一杯,将茶盏放在了对面,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此时叶青从新落座,看着赵元良好整以暇的姿态。 手指摩挲着茶盏边缘,做犹豫状。 脑海中搜索着关于赵元良的记忆。 片刻后。 叶青猛然想到了一件事,心中一动。 他端起茶盏,从容细品,同赵元良一般,脸上浮现了享受,“确实好茶。” 从无奈到镇定自若,不过片刻,让胜券在握的赵元良心生不妙。 这种横生变化,无法掌控的感觉,让赵元良厌恶之际。 下一瞬,赵元良便在心中自嘲道:“雨润,不过一介纨绔赌徒,竟让你如此忌惮,安能成大事?” “赵举人,你非赵氏嫡子,偏安一隅是为自保吧?” 叶青平淡的声音,却如一道惊雷劈在了赵元良脑海,让其猛地攥紧了手中茶盏,修长的手指不见血色,骨节分明。 城府极深的赵元良,极为自然的不屑而笑,“叶公子,你并未饮酒就胡言乱语。” “在下还以为你能写出如此精妙话本,不如你表露那般粗鄙卑劣。” “你竟为了些许铜臭,就辱没我赵氏家风,叶公子你可知晓后果?” 叶青眨了眨眼睛,插嘴道:“那什么,既然赵举人眼中五十两只是些许铜臭,那拿出来丢给本公子,本公子喜欢,不嫌弃。” 死皮不要脸的性子,活活脱脱一个无赖泼皮,让赵元良这个正人君子羞与其同坐。 嘎吱吱! 关节爆发出了脆响,显示着赵元良已经在暴走动手的边缘。 叶青见状,不再戏弄眼前的举人老爷,快速道: “去年中秋灯会,春泥坊发生的事情,赵举人应该不会忘记,恰巧,当夜本公子在赵举人隔壁寻花问柳,不小心听到了些不该听的东西。” 往事浮现于眼,那日的一幕幕在脑海闪动。 呼哧! 赵元良鼻息粗重,一抹愤恨一闪而逝,片刻后才调整好心态。 哗啦啦! 叶青的茶盏被满上,赵元良笑的和善,端起了自己的茶盏敬之:“赵元良,字雨润。” “叶青,字行之。”叶青端起茶盏,回敬,一饮而尽。 “叶兄,你我慢饮详谈一番否?”? 第六章 想看看自己力穷之处! 这一下,轮到叶青捏到赵元良的七寸之处。 面对赵元良表现出来的善意,不管真假,起码二人可以平坐而论。 叶青心中大定,这生意,不出意外成了。 不过,一抹忌惮和警惕,在心中滋长。 刚才在书社内说书时,赵元良仿佛听到自己故事的模样,再次占据了他的脑海。 再加上自己往日春泥坊听到的那件事,还有赵元良展露的身手,眼前的赵举人,可不是如表面这般温和谦良。 叶青颔首道:“赵兄,本公子是个混不羁的,咱们要谈,说话就直白些,那些弯弯绕绕的别来,要不然让人头疼。” 说着,叶青做苦恼状,让赵元良脸上笑意更胜,也真诚了一些。 赵元良饮一口茶,压下了心中的众多疑惑和好奇,梳理了一下思绪后。 他凝重的望着叶青,开口询问。 “叶兄,百闻不如一见,今日相逢,在下才知城内之人都被你蒙蔽,在下是真的好奇,为何你会让自己留下如此劣名?” 这问题太过犀利,让叶青不好回答。 难不成说此叶青非彼叶青,现在是个全新的人? 这不纯扯淡找死么? 叶青面对赵元良直勾勾的眼神,淡然一笑,带着释然和洒脱,抬头看着情郎天空。 “我祖上白手起家,挣了偌大家业。” “我叶青自诩天骄,为何不能同祖上一样?为何不能比祖上更强?” 说到这,叶青一顿,在赵元良惊骇的眼神中,说出了自己穿越来心里所想之事。 “这天高地阔,我叶青,想看看自己力穷之处!” 咯噔! 赵元良心脏狂跳,星眸中尽是敬佩。 叶家祖上,号称叶半城,真真是家财万贯,若长盛不衰,必将寒门变世族。 可叶青竟然有如此壮志,愿意从头再来,这等心性当真是可怖至极。 “叶兄当真是志向高远,败尽半城家产的气魄,在下不及。” 下一瞬,赵元良心头一动,笑着道:“叶兄此次人前显露,想来是时机已到,已经山穷水尽了。” “不错,所以,这笔生意,赵兄意欲如何?”叶青眼神闪动,身体前倾,给赵元良带来了压迫感。 赵元良笑着,伸出了手。 啪! 清脆的击掌声出现。 君子之誓,天地见证。 接着,赵元良正襟危坐,带着请教的意味,“叶兄,生意已经谈成,还望不吝赐教。” 书社内叶青一锤定音话本不日将在青云书社上架,刚刚对话本生意的谋划,笃定他赵元良呆在颍川只为自保,表明自己崇高志向的言论。 让赵元良断定,叶青绝对是个足智多谋的存在。 让他濒临绝望的内心,生出了希望! 说不定,叶青会有帮他破局的能力。 叶青看着赵元良,眼神烁烁,“赵兄才高八斗,江州一地无出左右者,偏居颍川一隅,想来是同那日之事有关吧?” 赵元良保持了沉默,缓缓起身,走到了桂花树前。 修长的手指轻抚树身,眼神中尽是温柔和依恋。 但脸上却有着些许狰狞,手掌握拳,发出了爆骨声。 “那些人怕了,怕我金榜题名,怕我身披紫红,怕我秋后算账。” 这连续三个怕,可见看着风光无限的赵元良,身处家族漩涡。 叶青心里感慨无比。 家族暗斗,不比疆场厮杀的惨烈差。 一个不好,就死无葬身之地啊。 想到那夜听到的消息,叶青沉吟片刻,直言道:“若在下没有猜错,令堂已经西归,更是有好手盯着赵兄,让你无法离开颍川。” “不错。”沙哑的声音难掩痛苦,进入了叶青的耳中。 从不与外人道出心中悲痛的赵元良,不知为何鬼使神差的将自己惨痛身世向叶青诉说。 “我阿娘虽是妾室,却深受阿耶宠爱,被那长房毒妇害死,编了个失足落水的可笑理由。” “阿耶知晓是毒妇干的,却因毒妇娘家势大,无法施为,只得把我送到颍川县以求苟活!” 赵元良苦涩无比的低下了头,回坐榻上,端起茶盏一饮而下,借茶代酒,意图解愁,猛地抬头,眼中尽是怨毒,低吼道: “可我不甘心,我奋发读书刻苦练武,两年前得中举人,可被那毒妇知晓,派了好手盯着我,若非阿耶庇佑,我早已死无葬身之地。” “这两年内我数次潜往京都,都被打了回来,无法离去。” “叶兄,我想复仇,为阿娘复仇,我要逃出颍川县,去京都参加会试!” 这般凄惨的身世,让叶青长叹了一口气,唏嘘不已。 世家大户腌臜事多,怪不得赵元良听到三年之约时,会那么来劲。 下一瞬,叶青胸有成竹的笑了起来。 引得赵元良不满,“叶兄,在下的遭遇就如此好笑?” 叶青连忙摆手,解释起来。 “不,在下是笑如此小事,竟让赵兄苦恼两年,赵兄这书真是读给了圣贤听。” 暗讽赵元良死读书,读死书的话,没有让其恼怒。 赵元良反倒瞪大了眼睛,不见往日从容淡定,欣喜若狂,急不可耐的催促道,“叶兄有何良策,快说与在下。” 神秘一笑的叶青,伸出手招了招,赵元良立马附耳倾听。 随着叶青细语献策,赵元良时而皱眉,时而纠结,最后眼中坚定。 待叶青说完,赵元良惊叹无比,“叶兄真乃神人也,竟然能想到如此妙计,这般在下定然能安然离城。” “大恩不言谢,请受雨润一拜。” 飒! 衣袍甩动,赵元良正衣冠,双手交叠,朝叶青行大礼拜谢。 叶青并未避开,微笑着坦然受了这一拜,并提醒道: “赵兄,眼下才刚过中元节,距离明年会试时日还早,现在,你需要饮酒作对,放浪形骸,让那些人轻视你减,另外安置好盘缠,方便日后离城之用。” “雨润自当听从叶兄安排。” 赵元良再次郑重行礼。 “那咱们再商量商量生意的事情。”叶青笑的奸诈。 赵元良错愕张嘴,久久无语。 ...... 青云书社外。 一个赌坊打手皱眉而立,望着久久不见人影的书社,心里总觉得不妙。 “这叶青进去这么久,怎么还不见出来?” “难不成这青云书社要坏我东家好事?” 赌坊打手想到青云书社背后的东家乃是颍川县有名的举人老爷,心里顿时没了底。 赵元良可是江州世族,就算是偏房庶子,那也不是他们东家能招惹的。 更何况还是举人,若是日后在颍川为官,弄死他们东家不要太轻松。 他双手插袖,越想越不妙,低头急匆匆的走了。? 第七章 娇妻铜剪自戮 夕阳西落,天空染上了一道瑰丽的红,如同浴火重生的火凤,展开绚烂羽翼,摆脱绝望,追逐着快速逝去的光明。 叶青同赵元良又商量了一番生意后,摸着怀里的三锭银子,志得意满的朝家里走去。 “穿越来的第一关,完美解决,还多了二十两银子,不用担心接下来饿肚子了。” “二十两银子,普通农家四年的花销,只要我不作,哪怕顿顿酒肉也能轻松撑到十回之后的故事分润出来,到时候钱财源源不断,可以进行后面的计划。” 想到接下里的大好局面,叶青乐颠的摇头晃脑,迈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 颍川县的街道上,人声鼎沸,商贾贩夫,走卒行人络绎不绝,南方富庶小城可见一斑。 可叶青所过之处,喧嚣减少,气氛更是变得微妙。 不少商贩纷纷将自家摊位上的好东西收起,一个个紧张兮兮的低着头,生怕被叶青盯上。 而那些行人也表情微变,同叶青拉开距离,有娃娃的更是将娃娃藏在身后,捂住了嘴巴,生怕娃娃发出声音引起叶青注意。 连路过的流浪狗,嗅到叶青的气味后,纷纷炸毛,一只只龇牙咧嘴,发出低吼,左瞧右看,搜寻着叶青的身影,凶悍的不行。 可瞧它们眼神中,却是惊惧,尾巴更是夹了起来。 这一切的始作俑者,人嫌狗厌的纨绔败家子,察觉到这一点后,心里不由浮现了不妙。 叶青打量着周围所有人的反应,叫苦不迭。 “这败家玩意儿连狗都嫌弃,接下来我要是做生意买卖,没人会跟我打交道。” “难不成我要换一个地方从新开始?” 这个想法一出现,就被叶青给否定了。 他一个穿越者,贸然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若不小心做了出格的事,会被群起而攻之。 反倒是在颍川县,叶青出格的事情做了不知多少,就算他突然说些做些匪夷所思的话和事,大家也只会当他又发神经罢了。1 而且,城内的三教九流,他清晰得很,真发生什么事他也能轻松周旋,不至于在陌生地方两眼一抹黑。 这般想来,叶青无奈摇头。 “原来,纨绔赌棍败家子的身份,竟然还有这般好处。” 这时,熟悉的声音从前方飘进了叶青耳中。 他驻足望去。 青色的衣裙是那般的熟悉,娇颜上的恳求之色,让人莫名揪心。 脖颈红痕明显的房墨婉,手捧半匹麻布,站在一家小布庄的台阶前,昂首苦苦哀求着。 “...这布便宜些收了吧,五钱就行,我不要多。” 布庄掌柜双手插袖,为难的看着房墨婉我见犹怜的模样,叹息不已,“房娘子,不是我不愿意收,实在是不能收啊,哎,您就别难为我了,要不您去别处看看。”说完就往铺子里走去。 早已被拒绝多次的房墨婉,彻底的断了卖布的念头。 她紧咬红唇,快步上前,纤细的玉指抓住了李掌柜的手臂,悲戚道:“李掌柜,您就行行好,这半匹布您给我些粟米成么?” “哎,房娘子,何故如此,罢了罢了,稍...”心善的李掌柜,终究是不忍,刚准备让房墨婉稍等片刻,便看到了那污了眼的身影,身体不由一哆嗦。 叶青大步走了过来,他阴沉着脸,“李掌柜,为何不收这布。” 梦魇般的声音,让房墨婉猛然转身。 而李掌柜脸直接绿了,哆哆嗦嗦的赶忙朝叶青拱手欠身,“见过叶公子,不收房娘子布匹,跟小的无关,是我家掌柜吩咐的,小的也只是照办。” 房墨婉泪水直接就流了出来,她哀怨的望着叶青,“你到底又惹了什么祸端,城中所有布庄都不收我织的布。” 房墨婉最后的生活依仗,可以换来饭食的活计没了,日后很可能食不果腹。 悲从心来的房墨婉,直接蹲在地上,抱着半匹麻布,泣不成声。 瘦弱的身躯,不停抖动着。 “呜呜,布庄不收布,连,连摊贩都不愿换粟米于我。李掌柜,好,好心愿意换些粟米,你还这,这般。” “今夜咱们吃,吃什么啊。” 周围的行人,纷纷驻足,怜悯的望 着房墨婉,小声议论。 “哎,多好的娘子,竟然嫁给了这个祸端,过得真叫凄惨。” “房娘子可是大家闺秀,眼下却落到了这步田地,老天不开眼呐。” “这杂碎迟早都是个死,怎滴不生出个意外,立马死去,房娘子也好得了自由。” “好人不长命,祸害遗千年啊,” ...... 叶青紧抿嘴唇,上前一步。 这举动吓得李掌柜以为要打自己,慌不迭的连连后退。 待看到叶青手伸向了房墨婉,惊惧高呼,“叶,叶公子,光天化日的莫要对房娘子动粗,这布匹小的自个掏钱买了就是。” 叶青的手悬在了空中。 李掌柜吓得再次后退两步,连忙从怀里掏出了七个铜板,吆喝道:“钱在这,你只要不伤房娘子,这钱你拿去。” 叶青抬眼,扫视周围,行人义愤填膺的目光,让他心底越发的沉闷。 脑海里的记忆,前身对房墨婉的劣行,在颍川百姓心中的卑劣,终究没有亲眼见证来的直观深刻。 叶青暗骂一句,“这杂碎真是死得该,死的那般轻松还是便宜他了。” 心里骂着,叶青收回了手,从怀里拿出了十两银子。 在众人不解之际,看向四周,“谁若是第一个说出来,是哪个杂碎针对本公子,这十两银子,赏!” 房墨婉猛然抬起了泪水蒙蒙的双眼,绝望道:“你哪里来的银子?你莫不是卖了祖宅?还是将我卖与了谁?” 绝望的劝喊响起,房墨婉作势起身,伸手抓向银子。 叶青低吼,“站住!” 对叶青发自内心的畏惧,让房墨婉战战兢兢的立在原地,宛若鹌鹑般低头缩肩。 看着地面的双眼里只有茫然和恐惧。 而周围的百姓,望着叶青手中的十两银子,所有人的眼睛都亮了起来。 叶青劣迹斑斑,欺软怕硬实属泼皮无赖不假。 但若是花起钱来,那必然是真真的大方。 颍川败家子,不过三载败尽半城家产可不是吹的。 再加上叶青手里的十两银子,那可是普通农家两年的花销了。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一名精瘦的挑夫第一个反应过来,快步上前,躬身拱手笑的谄媚,边走边喊。 “见过叶公子,是富贵赌坊的东家差人放话,叶公子祖宅已经输于了赌坊,城中所有人不得接受叶公子的典当,房娘子是被牵连罢了。” 叶青眼中浮现了厉芒,脑海中浮现了李富贵那个笑面虎的容貌。 笑面虎那些针对他的赌局,对娇妻的企图,让叶青心中生出了杀意。 他一言不发,直接拽着房墨婉的藕臂,朝着家里走去。 挑夫错愕的仰头喊道:“叶公子,小的说了,这赏钱...” “赏你姥姥,找李富贵要去。” 叶青低吼一声,吓得挑夫缩了缩脖子。 周围的人见挑夫没落得好,眼中的艳羡消失,化为了讥讽。 挑夫朝着叶青离去的方向,郁闷不爽的低头面地,“呵,tui~竟然敢戏弄爷爷!” 下一瞬,他抓了抓脑袋,纳闷道:“这败家玩意儿莫不是真真一点钱都没了,那十两银子是假的,拿着装样子?” 一旁李掌柜摸了摸自己的胡子,认可道:“应该没错了,要不然,他定然会将钱赏你。” 接着,李掌柜善意的提醒道:“你快些走,若是被富贵赌坊的人知晓,你定然落不了好。” 挑夫面色一变,想到富贵赌坊那群打手的凶恶,浑身一抖,匆忙朝李掌柜拱手,低头跑了。 这边,来到无人处。 房墨婉恢复了理智,她奋力挣脱了叶青的手,从怀里拿出了尖锐铜剪,哆嗦着手,放在了脖颈红痕上。 “叶青,你哪来的钱,是不是将我卖了?” 那铜剪太过尖锐,殷红血珠缓缓浮现,看的叶青一阵紧张,生怕房墨婉下一瞬就将铜剪没入玉颈。 不等叶青回答,房墨婉又自嘲一笑,“我就不该对你心怀期待,我竟然还想着你能同我和离,真是痴人说梦。” “同你回去,你又该毒打我,今日我不会再给你这个机会。” 说罢,房墨婉认命的闭上了眼,铜剪用力朝脖颈刺去。? 第八章 诸位,吃的可好? 殷红的血珠,如同傲放的寒梅,瞬间挂在了雪白的玉颈之上。 叶青的瞳孔猛缩,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没有给他丝毫反应的机会,房墨婉这个深陷绝望的女子,就这么在他面前自尽了。 看着眼前佳人娇颜上的痛苦和释然,脖颈上刺目的伤口和鲜血,叶青脑子已经完全懵掉了。 嗖! 破空声响起。 房墨婉手腕一颤,玉指松开,那进入脖颈不过半寸的铜剪,一个不稳,掉落在地。 当啷! 清脆的声响出现,染血的铜剪和一粒石子同时落地。 才将叶青游历的意识拉回了现实。 他赶忙上前,一手将佳人揽在怀里,一手捂住流血的伤口。 看着指缝中挤出的殷红。 叶青浑身颤抖,他怜悯的眼神,同满是憎恶的杏眸接触,颤声解释道: “你怎么这么傻,我真的没卖你,那钱是我做生意挣来的。” “呵呵,你到此时,还在骗我,罢了罢了,就当是我做了一场梦吧。” 房墨婉认命的闭上了眼睛。 情绪大起大落,心生死志,身子骨本来也弱的房墨婉直接昏了过去。 叶青紧抿嘴唇,心中五谷杂陈。 终究是,没能救下这个苦命的女子。 这时,一道身影出现在叶青身前。 纤细的手强硬的掰开了叶青染血的手,将伤口漏了出来。 “还好,这伤口不深,也并未伤到要害。” 庆幸的女声,从叶青耳畔响起,让叶青猛然抬头。 看清来人是谁时,一幕幕惨烈的画面,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不知从何处浮现的畏惧,让叶青身体一抖,下意识的后仰身体,想同眼前这个人拉开距离。 “管,管捕头,你怎么来了?” 颍川县女捕头,颍川县县令之女管红,英气逼人的脸上满是憎恶。 “若不是本捕头出手,房娘子就死了,滚一边去,莫污了本捕头的眼。” 吆喝着,管红粗暴的将叶青推开,点了房墨婉穴道,暂时止血后,小心翼翼的抱着房墨婉,朝着远处走去。 若非救人心切,管红必然将叶青暴揍一顿解气。 叶青撇了撇嘴,白了一眼那英姿飒爽的背影。 待视线落在房墨婉从管红臂弯处露出的娇颜后,叶青轻松一笑。 “没死就好...” 心里念叨了一句,叶青低头看着染血的铜剪,默默的拾起,擦去血液放回了怀中。 再抬头,玄色捕服已无影踪。 叶青想追上去,刚迈出一步,便想到自己前身每次被管红暴揍的场面,立马缩了缩脖子,打了个哆嗦。 想到接下来,自己要面对李富贵那个笑面虎,叶青转身朝着家里走去。 “她有暴力女照顾,比跟着我强,接下来也危险,那个杂碎不会善罢甘休。” “县令之女的庇佑,那个杂碎可不敢对她行凶。” 突然,叶青停下了脚步,想到了李富贵觊觎房墨婉已久。 他忍不住竖起了右手中指,骂骂咧咧道:“虽然不是我媳妇,但他妈的也是我媳妇。” “干里凉,汝死后,汝妻子吾养之,汝勿虑也,等玩死你,老子一定这么办。” 富贵赌坊二楼雅室。 正脸带笑意,看着一堆堆银钱摆放在赌桌庄家身前的李富贵。 阿嚏! 突如其来的喷嚏,让他弓下了身子。 一旁的婢女,赶忙上前递出了手帕。 “东家,奴这就唤郎中来。” “不用,无...阿嚏,阿嚏!” 李富贵刚摆了下手,又连连打了数个喷嚏。 鼻涕挂在了茂密的胡须上,不复之前风采。 婢女小心翼翼的为李富贵擦拭,准备再次劝说时。 之前在青云书社外跟着叶青的打手走了进来。 “东家,那叶青进了青云书社,不知讲了什么,一堆人围着听。” “两刻钟后人群散去,那厮也没了身影,小的又等了许久,觉得不对劲,就赶紧回来向东家禀报。” 李富贵眯起了眼睛,接过婢女手中手帕,轻轻的擦拭胡须,精芒在眼眶中闪动,瞥了眼打手。 “去打听他在书社内说了什么。” 其眼中之凌冽,语调之阴冷,屋内其余人都怜悯的望向这打手。 打手后脊生汗,暗道自己鲁莽,怎滴没有去询问叶青在书社讲了什么,就跑回来禀报。 他忙不迭躬身,畏惧出声,“是,是小的无用,小的这就去打听。” 说完拔腿就跑。 雅间内,李富贵摆了下手,婢女和打手全都退了出去。 他坐在了太师椅上,眼中尽是疑惑。 思来想去,之前乃是叶青好大哥的李富贵确定了赵元良同叶青并无交集。 这才放下了心,可下一瞬,一个念头浮现,立马阴沉了脸。 “难不成赵元良那个举人老爷,不信我说的,也不卖我面子,愿意出钱买叶家祖宅?” 这么一想,李富贵脸色越发难看。 “赵家势大,就算我有叶家地契房契,只要叶青配合,赵元良即便拿着伪造的地契房契,在官家那边就是真的。” “他姥姥的,更何况我这还是放的空话,难不成煮熟的鸭子要飞了?” 越想,李富贵越坐不住。 他立马开口吆喝,“来人。” “东家,您有何吩咐?” “向赵举人递拜帖,约他今夜仙味楼。” “是,东家。” ...... 回到家中的叶青,刚进门,就又拐了出来。 无他,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家里什么都没有,做饭都没法做。 现在暮色已出,出去买采买再回来做饭,都不知道是何时辰了。 怀中有钱,底气十足的叶青,看着眼天色,喃喃道: “穿越来的第一天,得给自己庆祝一下,下馆子去。” 按照记忆,来叶青到了一间座无虚席的酒楼前。 他看着牌匾上的三个字,啧了啧嘴。 “仙味楼,这名字真俗,也真敢起,真是俗不可耐。” “等我的酒楼开起来,把你这都是神仙吃饭的地方,干成无人之地,神仙全拉我那边去,看你还开不开的下去。” 原本是叶青家产的醉仙楼,输给了李富贵,改了这么个俗气的名字。 叶青看着岂能爽快的了? 吐槽完的叶青直接扭头,走进了仙味楼对面宾客盈门小饭馆。 “叶公子,您来啦?还是老三样?” 清和轩的机灵小二,忍着对叶青的厌恶,笑的谄媚,躬身上前。 “找个清净的地儿,今儿点些别的。” 叶青吊儿郎当的走进了清和轩里面。 众多食客见是纨绔败家子来了,立马收声,低头吃饭,不想与叶青对视。 这遭人唯恐避之不及的境遇。 让叶青起了捉弄之心。 他乐呵呵的吆喝起来。 “诸位,吃的可好?” 一群人头再低,脸皮直抽抽。 脑海里都浮现了一个念头,“这杂碎真是倒人胃口,影响食欲。”? 第九章 生孩子没门的脏钱 食客全部埋首露着一个个后脑勺,看的叶青脸上尽是作怪的笑意。 小二挂着僵硬的谄笑,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冷汗,求助似的看向了柜台。 清和轩掌柜贺玉胖乎乎的脸上,肥肉抖动,头疼的望着败家玩意儿。 他着实是不想去搭理,却也只得为了生意,弓着身子上前,热络的招呼起来。 “叶公子真是稀客,今个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咱这蓬荜生辉啊。” 叶青晃了晃脖子,龇牙笑道:“想吃你店里的这口,忍不住来了呗。” 语气轻浮,却透露着认可和夸赞。 这话,让掌柜的还有周围食客都心里舒畅不少。 叶青纨绔泼皮不假,但吃穿用度,那不是一般的挑,讲究的狠。 颍川县谁不知道,只要是叶青喜欢去的酒楼饭馆,不管修葺如何,档次如何,那必然是颍川县顶好的味道。 他们再厌恶叶青,此时叶青夸赞了清和轩,等于变相夸赞了他们的品味同他叶家大少一样讲究,都将头抬起了些许。 这叫什么?共同认可带来的快乐? 清和轩掌柜贺玉害怕叶青找事,赶忙比了一个请的手势,侧身让开了上楼的道路。 “叶公子,咱还是楼上雅间?” 叶青看着掌柜眼神里的无奈,知晓这个世界做生意不容易。 他也断了继续做弄人,保持他纨绔形象的念头。 一言不发,流里流气的朝楼上走去。 叶青刚落座,扭头看了眼灯火通明的街道。 一辆马车停靠在仙味楼前。 车夫粗犷的模样,马车上的纹饰都是叶青无比熟悉的。 叶青眯起了眼睛,摸索着下巴若有所思。 “刘远当车夫,看来,车上是那个笑面虎了。” “笑面虎这个时候出现,肯定是宴请他人,不知道...” “叶公子,咱今个吃点什么?”贺玉热络的招呼声,打断了叶青的思绪。 让他将视线拉了回来,看着胖乎乎的脸蛋,毫无形象的瘫坐在椅子上,随意摆了摆手。 “当然是老三样了。” 贺玉神情顿时一僵,脑海里浮现出了叶青进店时,小二询问是否老三样,被叶青否认的场景。 他暗骂道:“他姥姥的,逗弄我们很好玩么?” 脸上笑的谄媚,“叶公子您稍等,老三样马上就来。” 叶青没有搭理,扭头继续看向街对面座无虚席的仙味楼。 贺玉这一打岔,叶青只看到李富贵的背影在仙味楼门前一闪而逝。 修长的手指,在包了浆的桌案上轻轻敲动,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仙味楼生意这般红火,不过是依仗秦厨子家传的手艺,若是同记忆里的味道无误,我弄出炒菜,这仙味楼必倒,断笑面虎一掌。” “这清和轩正对着仙味楼,无论如何我得想办法将这里盘下来,好跟仙味楼正面交锋,呸,抢生意弄垮他。” 想着,叶青的眼睛眯了起来。 这个时代的美食,做法依旧是烹煮、炙烤的天下,炒菜还没有出现。 凭借叶青前世的厨艺,那必将被奉为天下第一厨。 若是京都那位尝了,叶青说不定还能被召入宫中,执掌御膳房。 而他今夜选择来清味轩吃饭,就是看中了清味轩的地理位置。 填饱肚子是其一,其二就是想探探清和轩东家的口风。 毕竟清和轩生意不错,若要盘下来必然价格不菲,得知道花销几何。 不多时,老三样端了上来。 一碗撒了葱花的乳白羊汤,十只烤到通红的指长河虾,三块微黄的黄豆糕摆放在了桌子上。 “叶公子您慢用。” 叶青颔首,拿起了筷子,吃了起来。 几口鲜美羊汤下肚,叶青额头发汗,摔伤后有些不适的脑袋舒服了不少。 他长出了一口气,放下筷子拿起河虾,刚剥掉虾头。 楼下响起了喧嚣声。 “什么?楼上也没位置?怎么着,瞧不起哥几个是吧?” “不敢,小的怎么敢瞧不起几位爷,咱们这是真的没位置了,要不您几位稍等一会儿,大堂收拾出来空位立马给几位安排。” “哼,我们哥几个吃饭,从来就没有等位的习惯,更别说坐大堂了,那必须得是雅间。” “给爷起开,哥几个上楼就有人给腾雅间。” 接着便是上楼的密集脚步声。 “几位爷慢些,几位爷稍安勿躁,我...” “哟,这不是叶公子么?好久不见啊。” 叶青闻声望去,四名衣襟敞开,身体壮硕的汉子,好笑的望着他。 后面,贺玉满脸紧张,迎上叶青的双眸后,赶忙拱手表示歉意。 叶青轻蔑一笑,继续剥着自己的河虾,轻佻道:“你们几个棍夫有什么好见的。” “怎么着,今个又坑卖了不少良家,得了那生孩子没肛门的脏钱,能来这潇洒了?” 四名棍夫的脸,顿时阴沉了下来。 “叶...” 其中一个汉子话没说完,叶青做恍然大悟状,补充道: “不对不对,若真是得了脏钱,你们几个必然会去仙味楼潇洒。” “来这清和轩,看来是欺负了哪个没胆的老实人,没得多少银钱啊。” “没钱早说啊,叫本公子声爷爷,爷爷请你们吃酒。” 四名汉子太阳穴不停的鼓动,拳头攥紧,死盯着叶青恨不得将其抽筋扒皮,直接打杀了。 “叶青,叶公子,你真当你还是以前那位叶半城?” “哼,叶青,今晚走夜路小心些。” 叶青不屑一笑,脑袋一歪朝向四名棍夫,眼神继续看着手里的虾,慢条斯理的清着虾线,言语犀利。 “有能耐别等今晚,现在就动手吧。” “你们棍子都拔出来,朝本公子脑袋上来。” “别犹豫,犹豫一下你们都是群软弱的娘们儿。” 呼哧! 粗重的呼吸声响起。 四名棍夫的手都落在了腰间尺长硬棍上,大有一言不合就开打的架势。 贺玉浑身哆嗦,乞求的望着叶青,希望叶青别说了。 可他根本不敢开口,此时若是开口。 眼前这几位必然收拾他一顿泄愤,再同叶青动手,打砸了这楼里不少物件。 若是不说,那也就只是叶青他们的矛盾。 反正要动手,楼里物件得被砸,那他何至于出头挨顿打。 念及至此,贺玉迈动粗硕的大腿,小心翼翼的朝楼下走去。 吱呀~ 庞大的身躯落在年久的木梯上,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剑拔弩张的气氛有了瞬间的缓和。 贺玉身上的冷汗瞬间就冒了出来。 四道阴冷的视线瞬间临身,让贺玉浑身直哆嗦。 就在贺玉以为自己难逃一打时。 “贺掌柜的,麻溜弄壶好酒,本公子渴了。” 叶青的声音响起,让他如临大赦,双眼尽是赶紧,赶忙拱手,“叶公子稍等,恰好内人酿了壶不错的黄酒,小的这就给您拿来。” “你那娘子酿酒有些手艺,麻溜的快去。” 叶青再次催促了一句,将剥好的河虾塞进了嘴里,眯着眼享受的咀嚼起来。 有一说一,这虾烤的是真不错,没多少调料,却烤的恰到好处,虾肉紧实不干,又鲜美的很。 呼! 棍风响起,叶青慌忙咽下了嘴里的虾肉。? 第十章 可惜,爷爷今个没带骨头 一根表面坑洼的梢棍,朝着叶青的脑壳咋来。 吓得叶青慌忙后仰! 嘭! 不小的声响出现,桌案上的碗盘全都发出了震荡的声响。 叶青阴沉着脸,忌惮的看着攻击他的棍夫。 “狗东西,竟然敢朝爷爷动手。” 棍夫齐大狞笑着,缓缓将梢棍挪离桌案,居高临下的蔑视叶青。 “叶公子,你除了会朝我们狗叫,敢朝我们动手么?” 在叶青脑海中不知出现过多少次的对话再次上演。 齐大看着表情惊怒不已,却不敢发飙的叶青,鄙夷道: “你不敢冲我们哥几个动手,但我们哥几个敢在没人的地方给你点颜色看看。” 话落,又一名棍夫上前,用梢棍轻轻的拍打着叶青的脸。 “叶公子,我们都是群脏人,烂人,你小心些。” 叶青的脸绿了,眼神晦暗的看着齐大四人,直接抬手,将拍着自己脸的梢棍打向一旁,低声吼着。 “小心你大爷,有种现在就弄死本公子,不然本公子之后弄死你们几个杂碎。” 哈哈哈哈~ “我们现在不敢,我们等着叶公子弄死我们,我们真的是吓坏了。” 面对叶青的威胁,齐大四人叉腰扬首狂笑。 叶公子无能狂怒,威胁人的话,他们不知道听过多少次了,耳朵都起茧子了。 而且,不管今个有没有跟叶青起矛盾。 今晚,他们四个收拾定叶青了。 叶公子来这清味轩吃饭,必然是兜里有钱了,这钱他们可不会错过。 接着,四人看向了一旁,一雅间内正看热闹看的兴起的客人。 两名客人迎上四人狠厉的目光,立马慌张起身,一拱手,二话不说就溜了。 “瞧,这雅间不是空出来了,掌柜的,好酒好菜都上来。” “啧啧,这两个人吃的不错啊,记住样子了没有?” “今晚上这顿酒饭记叶公子账上,咱们得吃好喝好,晚上好送叶公子回家。” 哈哈哈哈! 肆意猖狂的笑声,从隔壁雅间传荡整个清和轩。 楼下,众食客都哀叹了一声。 一人往嘴里塞了口浸满了羊汤的饼子,含糊不清的说着。 “可惜了,这群棍夫顶多打那败家玩意儿一顿,要是直接弄死他多好。” 对面一人唏嘘的捏了枚豆子,嘎嘣的咀嚼着。 “谁说不是啊,说来也怪,咱们城里的那群腌臜玩意儿,都可劲收拾叶青,但这叶青就是活的好好地。” “是啊,真真是祸害遗千年呐。” 隔壁桌的人接了这么一句话。 这时一个年岁不大的食客,蹙眉问道: “这叶青,除了欺软怕硬,欺负他家娘子,行事乖张外,好像没做什么天怒人怨的坏事吧?” 这一下,周围的食客全都愣了,脑海里开始思索起来。 这年岁不大的食客,埋首在汤碗里,扒拉着饭食,“反倒是他出手豪掷千金,不少穷苦人都得了他的恩惠。” “你不能这么说,他动不动就打骂他人,动不动就掀废了一些摊子,还调戏良家,这人还不够恶么?” 一人义愤填膺的说出了这话。 众食客好似找到了理由,开始七嘴八舌的细数叶青做过的恶事。 二楼之上。 叶青沉着脸,继续吃饭,完全无视了隔壁敞着的雅间内,四名棍夫不怀好意的打量。 塞进嘴里一只剥好的虾,叶青边咀嚼,边吐槽着。 “干里凉,穿越必须立好前身人设这条真是无语。” “我这个纨绔败家子人设,到哪都是恶事临身,穿越过来第一天,动不动就有人找事。” “次奥,这群棍夫比赌坊打手还要垃圾,不搞定他们,今晚肯定会被他们敲闷棍,兜子里还没捂热的钱也得被拿走。” 大乾皇朝成了帮派,聚集在一起的泼皮无赖,流氓混混,弄不来刀柄兵刃,就弄了尺长梢棍当武器,号称棍夫。 谁家给钱,就给谁办事,整日欺男霸女,打架械斗如家常便饭。 若是钱给的够了,杀人放火,买卖人口的勾当都能干。 完完全全的垃圾杂碎。 很快,叶青一顿饭吃完,贺玉媳妇酿的黄酒连影子都没见到。 他擦了擦嘴,眼角余光看到了四名棍夫死死的盯着他。 这要是起身离开,肯定就要被这群人给死死的围住。 叶青有些坐蜡,手扶着栏杆,看向喧闹的街道上。 这时,叶青眼睛一亮。 他这雅间临街,二楼距离地面不到一丈,也就不到三米,从这上面跳下去轻松,也能借着街上行人众多躲开一劫。 心里有了主意,叶青立马就站了起来。 哗啦! 四名棍夫齐齐站起,桌椅摩擦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叶青不屑的望着四人,举起了双手,伸了个懒腰。 “四条狗,护着爷爷吃了一顿安稳饭真是乖的不行,可惜,爷爷今个没带骨头,没法赏你们。” 论垃圾话,这些旧时代的杂碎怎么能跟叶青必。 一通嘲讽直接刷新了棍夫们的认知。 一个个气的七佛升天,神情难看的不行。 怒不可揭的抽出梢棍,朝着叶青围了过去。 “去你姥姥的,叶青你真是个嘴臭的。” “爷爷今个非把你的狗头打烂。” “你这条臭狗,今个别想活着走出去。” “哥几个把他拉进雅间,好好的收拾他。” 叶青看着冲过来的四人,神情一慌,直接转身,手撑栏杆,潇洒的跳了下去。 啊! 凄惨的叫声响起,叶青跳的有多潇洒,此时就有多狼狈。 现在身躯的羸弱,超出了他的想象。 七八岁孩童跳下来都安然无恙的高度。 他叶青,一个二十岁的青壮,落地直接崴了右脚,左脚也一阵发麻,更是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额头冷汗直冒的叶青,暗骂不已,“次奥,享受酒色被掏空的身体跟我没毛线关系,却他喵的让我给他背锅,日了,敢动我,跟他们拼了!” 阴郁的视线,在四周搜索可以用来自保的东西。 叶青读书写作修养出来的温和,在穿越来的第一天内,完全消耗殆尽。 骨子深处被隐藏着的,来自穷苦山村孩子的狠戾,刁横,彻底的彰显出来。 四名棍夫趴在栏杆前一看,原本担心叶青逃掉的紧张,变成了讥讽的嘲笑。 “叶公子,跳得好啊,省得哥几个费力把你腿打断。” “笑死爷爷了,叶公子莫不是给咱哥几个表演杂耍呢!” ...... 街道上的行人,看着叶青跳下来崴了脚,狼狈蹲坐在地,正幸灾乐祸。 听到棍夫们的嘲弄,纷纷拉开距离,继续幸灾乐祸的看戏,眼中更是出现了期待。 哗啦! 四名棍夫轻松矫健的一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叶青身边。 阴影将叶青包围,四面八方只有零星烛火透进,而这烛火中,也尽是行人的讥讽。? 第十一章 霓虹不复存,星河终伴月 齐大手中梢棍在掌心起起落落,他俯视着脸色难看的叶青,眼中有些意外。 这杂碎往日被围,向来都是担惊受怕的咆哮,喊着依旧恶臭的话来壮胆、挽尊。 可今日,竟然坐在地上无动于衷。 这念头在齐大脑海里一闪而逝,身边的同伴开始动起了手。 经常械斗的他们,知晓棍子敲在哪里让人疼的不行,却不会留下多重的伤势。 梢棍不停落在了叶青身上,发出了阵阵闷响。 “去你大爷的,刚才不是很嚣张么,现在怎么不嚣张了。” “你叶公子不是向来横的狠么,再横一个叫爷爷瞧瞧。” “怎么着,嫌弃哥几个力道不够?叫啊,叫出来啊。” ...... 挨了几棍的叶青,猛然抬起了头。 疼痛和愤怒,让叶青面容狰狞扭曲。 猩红的双眼骇人至极,手中挥舞的梢棍都停在了半空。 叶青猛地站起,一记猴子偷桃,左手直接抓住一人下面,右手在这人吃痛卸力的瞬间,夺过了其手中梢棍。 嗷! 凄厉的惨叫,听得周围行人毛骨悚然,瞬间夹紧了双腿,瞠目结舌的看着叶青反击。 嘭! 势大力沉的一棍,直接敲在了吃痛棍夫的头顶。 鲜血,从发梢中流出,染了满脸。 叶青踉跄着身子,无视了身后的三人,逮着眼前人就是一顿挥棍踢打,嘴中咆哮不断,“来啊,不是要弄死爷爷么?爷爷弄死你们!” 又是几棍落在脑壳上,这人直接被敲晕了过去,倒在了地上。 叶青猛然转身,梢棍指向齐大三人,大声咆哮。 “来啊,来弄死爷爷!” 齐大三人面对发疯一般的叶青,看着其满是癫狂的双眼,不由身体一抖,咽了口口水。 横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 被逼入困境的野兽,撕开了牢笼一角,完全可以趁机逃脱。 但癫狂的凶兽一旦脱困,不会选择逃跑,而是张开獠牙,挥舞利爪,疯狂的攻击围堵他的人。 梢棒不停挥舞,带起了阵阵呼啸。 齐大三人完全被叶青的疯狂吓破了胆,连连后退。 “走,快走!” “带上六子快跑。” “他姥姥的,他疯了,他疯了!” ...... 惊叫连连中,齐大三人避开腿脚不利索的叶青,抬起自己昏迷的同伴,消失在人流之中。 叶青举着梢棍,扫视全场,猩红的双眼所过之处,没有一人敢同他对视。 周围看热闹的行人恐避之不及,立马四散而去,怕被叶青盯上,遭受无妄之灾。 危机解除。 叶青毫无形象瘫坐在地,手中梢棍依旧攥的死紧,大口的喘着气。 他沉着脸,抬手轻碰身上的棍伤,疼痛让他的脸越发狰狞。 缓了片刻,叶青起身,一瘸一拐的朝着前方走去,在众人惊惧躲闪的眼神中,消失在街道上。 仙味楼二楼临街雅间。 李富贵眯着眼睛,望着叶青消失的方向,一直拿着的酒杯,这才缓缓放下。 他身边,刘远满眼忌惮,欲言又止。 他对面,丰神如玉的赵举人,嘴角噙笑,眼中尽是赞许之色,畅快举杯自饮。 过了片刻,街上从新恢复喧嚣后。 李富贵笑呵呵的开口,“赵举人,这叶公子,好似有那么一些变了。” 赵元良顿了一下,摇了摇头,“赵某并未与叶公子打过交道,不过今日所见,这叶公子好像不似传言那般是个软骨头。” “是啊,叶公子刚才表现出来的血性,让在下也有些刮目相看。”李富贵撇向叶青离去的方向,眼中笑意更浓。 对于赵元良明明下午才见了叶青,此时赵元良却说并未同叶青打过交道一事,全然不提。 微微颔首的赵元良,敏锐的察觉到了李富贵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赵元良暗道叶青对手众多啊,微笑着,举起了空着的酒杯,“李兄,今夜多谢款待,赵某敬你一杯。” 刘远立马上前,为其斟满。 “不敢不敢,赵举人能够赏脸大驾光临,才是在下之幸,在下先干为敬。”李富贵诚惶诚恐,赶忙双手举杯,饮进了杯中酒。 赵元良装出了没想到李富贵这般恭谦的错愕,然后满眼迟疑,仰头饮酒。 喝完之后,赵元良直言不讳道: “李兄,今夜请赵某来此,所为何事,还请之言,不然这酒,赵某着实喝不出滋味。” 李富贵咧嘴笑了,伸手拎起酒壶,为赵元良斟酒,“赵举人如此直率,在下若再拐弯抹角,显得在下...” 赵元良直接拿起酒杯,一言不发的打断了李富贵废话,眼神中浮现了冷色。 江州世族,颍川举人的傲气,让李富贵笑容一僵,神情出现了拘谨。 他赶忙道:“不知赵举人对那叶家祖宅可有兴趣?” “并无,那等破落商贾门第,不堪入目。” 李富贵心中大喜,神情却漏出了可惜之色。 “这般么?要说那叶家祖宅修葺不凡,若赵举人有意,咱们可一同拿下。” “赵某不喜生意,今日那叶公子来赵某书社说要谈笔好生意,弄了偌大阵仗,被赵某打发给了书社掌柜。” 赵元良举着的酒杯往前,饱有深意的望着李富贵。 李富贵眼中精芒一闪,赶忙端酒起身,同赵元良碰杯,谄笑着拍起了马屁。 “赵举人才华横溢,学富五车,读的都是圣贤书,颍川县谁人不知,谁人不敬,商贾小道尔,不值得赵举人分神。” “在下提前祝赵举人来年会试,与京都春风得意,金榜题名。” “哈哈哈哈,借李兄吉言,你我共饮此杯。”赵元良爽朗大笑。 一番酒足饭饱,主客尽欢。 赵元良揽着李富贵的脖颈,颇为放浪形骸,打着酒嗝提议道:“李兄,你那赌坊赵某早就想去玩玩。可家中家训严厉,不敢逾越雷池,实在是可惜之际啊。” 装作醉酒的李富贵,心中一动,立马责怪的看着赵元良,“赵举人想去,吩咐一声就好,在下有办法让赵举人在我那赌坊内来去自如,却无人知晓。” “当真?嗝,可莫要哄骗赵某?”赵元良一脸认真,并打了个难闻的酒嗝。 “自然不敢骗我的举人老爷啊。”李富贵忍着不适,继续赔笑。 “那现在就去,可能安排?若不能,你就是哄骗赵某。” “既然赵举人来了兴致,那咱们这就走。” ...... 叶家祖宅内。 给自己擦拭了跌打药酒的叶青,赤着上身,坐在院子里,面无表情的看着天空圆月。 咕咚! 烈酒入喉,刮肠烧腹。 嘶! “这酒真他娘的没个滋味,不够烈啊。” 身体有些遭不住,但精神只有鄙夷的叶青,嫌弃的将酒坛放在了地上,看着前世许久未曾见过的璀璨星河,眼中尽是落寞。 “霓虹不复存,星河终伴月。”? 第十二章 祖宅夜火 不如意事常八九,可与语人无二三。 现在别说是二三了,叶青是一个可以倾诉的人都没有。 唯一有关系的娇妻,现在被管红那个男人婆带走了,就算在,房墨婉能跟他心平气和的说句话,那得是被鬼附身了。 叶青独自喝着闷酒,望月吐槽。 “次奥,这狗草的生活,别人穿越咔咔乱杀,我穿越,咔咔挨打。” “这个世界的人,怎么那么喜欢打人脸,赌坊打手是,棍夫也是,上手先打脸,打脸能给他们带来快感么?” “哎,我这脾气得改改,跟那个败家子完全不一样,今个应该忍着,顶多也就挨顿打罢了,怎么能出手呢,这下可算是把那些棍夫得罪惨了。” “这群老阴比可比刘远那群赌坊打手更为麻烦,今个吃了这么大的亏,肯定会无时无刻想着敲我闷棍。” 长吁短叹着自己今日莽撞了,不过,叶青眼神中可没有丝毫的悔意。 穷山恶水出刁民,叶青这个刁民,要是吃了亏,不会选择避让,只会张开獠牙,奋起攻击。 想起自己只打倒了一个,齐大另外三人全身而退。 叶青啧了啧嘴,惋惜道:“这身体素质太差了,不然就那四个杂碎,都得趴在地上。” 咕咚! 烈酒入喉,叶青长出了一口气,看着自己喝了大半的酒坛,皱起了眉头。 “这酒真是寡然无味,五斤的酒喝了得有三斤了吧,此时才刚上了点头,怪不得古人个个都拎坛喝,一喝就是几坛。” 想着,叶青躺在了青石板上,没多久就打起了鼾声。 皎洁的月光洒落在叶青身上,好似盖上了一层温暖的白纱。 城东。 县令管文的宅邸。 闺房中,管红卸去了黑色的捕服,换上了莹白长裙,英姿飒爽消失不见,只有大家闺秀的温婉动人。 丫鬟桃红为房墨婉喂完药,唉声叹气的对自家小姐道:“小姐,这房娘子真是可怜,竟当街自尽,还好小姐您给救了下来,不过这么细嫩的身子,要是脖颈上留了疤,得多难看啊。” 管红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璧人,蹙紧了眉头。 房墨婉的事,她知晓的再没有那么清楚了。 之前数次巡街时遇到叶青殴打房墨婉,她出手解围后,也伸出了援助之手。 可这个倔强的女子,不知怎么想的,死活都不愿意接受她的帮助,脱离苦海。 如今落得这般田地,在管红眼中,那时咎由自取。 “可怜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她落得如此下场,活该。” 自家丫鬟知晓自家小姐的心思。 桃红上前挽住小姐的藕臂,眨动着水汪的眼睛,“小姐您啊,就是刀子嘴豆腐心,您若真是看房娘子活该,您就不会将她带回家救治。” 被戳破了心思,管红撅起了莹润的红唇,伸出细长玉指,点在了桃红光洁的额头,戳得对方后仰,眼中尽是求饶。 “就你话多,我饿了,去准备饭食,要多些肉食。” “是,桃红这就去,不过小姐,您的手这么好看,习武练出来这么多茧子,着实是心疼人儿。” 桃红心疼的握住了管红修长玉白的手,轻轻的抚摸着掌心的老茧。 “习武之人,这些算不得什么,莫要废话,本小姐真的快要饿死了。” 管红收回了手,抬脚作势踢出,古灵精怪的小丫鬟立马做可怜害怕的模样,扭头跑了出去。 让管红宛然一笑,如三月春风,吹化寒雪,暖人心脾。 下一瞬,管红走到了床榻旁,缓缓坐下,玉指轻轻撩开房墨婉额前散乱的秀发。 看着这生平仅见的绝世容颜,管红疼惜的用手背轻轻拂过房墨婉柔嫩的脸蛋。 “这模样,我一个女子都瞧了心动,如此佳人却落到那等杂碎手中,身陷囹圄。” ...... 圆月高悬。 叶家祖宅外出现了些许动静。 三道身影翻进了前院。 他们蒙着脸,手持梢棍,蹑手蹑脚的朝着寝卧而去。 “大哥,没见那杂碎的身影。” “他姥姥的,这杂碎估计去哪潇洒去了。” “算他好命,今夜先点了这宅子,之后再收拾他。” 阴毒的骂声在夜风中飘荡。 零星火光出现,很快,便出现了大团火焰,在黑夜中格外刺眼。 火光渐大,刺鼻的浓烟升空,飘进了叶青的鼻尖。 在宽阔屋脊上酣睡的叶青,睁开了双眼。 之前在地上睡了一会儿的叶青,被湿寒的地面、清冷的夜风吹醒。 知晓棍夫腌臜手段的他,果断找了梯子,爬上了屋顶睡觉,躲过了一劫。 叶青待齐大三人翻墙离去后,麻溜的下去,用棍子将几捆烧的正旺的柴火挑到空地中间,赶忙挑了水浇灭了刚刚烧起的屋舍。 又找来柴火,增强火势,让火光更胜。 叶青这才坐在了火堆旁,看着摇曳晃动的火光,沉着脸道: “得赶紧解决棍夫的问题,不然以后就没的安生日子了。” 一个个人影在脑海中略过,最后定格在一张黢黑、满是褶皱的老脸上。 颍川县最大的马帮首领,真名不知,都称其为马老。 叶青眯起了眼睛,脑海中无数念头闪动。 直到鸡鸣拂晓,叶青才站起了身。 嘎嘣嘣! 羸弱的身子因为久坐发出了爆骨声。 呼! 叶青长出了一口气,脸上尽是疲惫,眼睛却无比的明亮。 穿越来的迷茫,面对困境的慌张,经过这一夜的沉思,全数消失。 另外一个世界里,大山孩子骨子里的韧劲,在这个世界,浮现了出来。 “睡一觉,元气满满的面对接下来的挑战。” “不经一番寒彻骨,怎得梅花扑鼻香。大乾皇朝,爷爷来了。” ...... 日上三竿,睡了一个舒服觉的叶青,缓缓睁开了眼睛。 满是伤痕的身躯,让他一动,就疼的龇牙咧嘴。 “这身子是真的弱爆了,得找个老中医治治,每日坚持时代的召唤,让这身子骨健硕起来。” “要不然,以后有钱找了媳妇,也生不出一个健康的宝宝。” “嚓,不行,这家伙被酒色掏空了身体,那方面可别有问题,今忙完得赶紧去看看。” 吐槽吐的越发提心吊胆的叶青,赶忙洗漱了一番,走出了家门。 临近中午。 叶青吊儿郎当的叼着一张胡饼,站在了富贵赌坊的大门前。 朴素的门脸,上年头的牌匾,出自李富贵之手很是一般的提字。 还未到午时,虚掩的大门根本就遮掩不住赌坊的喧闹。 颍川县最大的吞金兽,不分昼夜的吞噬着颍川百姓的血肉。 叶青狠狠咬下一口胡饼,大口咀嚼,摇头晃脑朝着大门走去。 “哟,这不是叶公子么,几天没见了,快里面请。”? 第十三章 叶公子稀客啊 门口的小厮看到叶青走来,眼睛中都绽放着绿光,跟看到了祖宗一样,开心的不行。 叶青鼻孔朝天,点了下头,“嗯,去把刘远那厮叫出来。” “好嘞叶公子,小的这就叫刘哥出来。” 小厮忙着欠身,一溜烟跑进了赌坊内。 叶青熟门熟路的踏进了富贵赌坊。 直接来到了大门右侧,装潢富丽的休息厅堂。 上等的黄花梨椅子,贡窑出来的上等瓷器茶盏,精致可口的点心,昂贵的瓜果,绝佳的香茗。 这些只有豪奢花楼酒楼才会出现的东西,就随意的摆放在这里。 即便是衣衫褴褛的赌客,也可以瘫坐在椅子上,随意的享受着他们根本就享受不起的东西。 不管什么身份,兜里银钱如何,只要踏进富贵赌坊,这些豪奢东西随意享受。 这也是富贵赌坊赌客云来的手段之一。 叶青找了个空位,旁边的赌客就热络的攀谈起来。 “叶公子,您今个来准备大杀四方?” “今个不行,本公子找大师算了算,说是贪狼星晦暗,本公子无法大杀四方,来是把之前的赌债给还了,待黄道吉日,本公子再来把这赌坊给赢了。” 叶青睥睨的看着热络的赌坊,轻蔑的说出了这番话。 休息厅堂内的赌客,都古怪的撇了眼叶青,眼中尽是鄙夷之色。 输了半城家产的败家子,之前都说要卖了娇妻,此时说出这话来,属实是笑掉人的大牙。 攀谈的赌客一听,那是瞠目结舌,对叶青竖起了大拇指,良久,憋了一句话:“那就祝叶公子在黄道吉日大杀四方。” 叶青随意拱手,倨傲道:“那是自然。” 这时,刘远快步走了过来,面无表情的对叶青拱手,“叶公子,钱带来了?” 当啷! 厚重的银锭落在桌案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五十两银锭摇摇晃晃,最后趋于稳定。 叶青站起了身,走到了刘远身边,眼神冷漠的盯着其错愕的双眼。 “钱在这,三十两赌债,二十两疗养费,一共五十两分毫不差,借据拿来。” 刘远脸皮抖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了二楼雅间窗户。 东家森然的目光,让他浑身一颤,但当看到东家颔首后。 刘远只得沉默着将借据拿了出来。 刺啦! 纸张碎裂,叶青将借据撕了个粉碎,扔在了刘远脸上,转身就走。 留下了满脸阴桀的刘远。 周围的赌客看到这一幕,都倒抽一口冷气。 随后都眼神火热的望着那五十两银锭。 待叶青身影消失在赌坊门口后,这才议论纷纷。 “这叶公子,感觉同往日不一样了。” “是啊,就感觉,硬气了很多。” “谁说不是呢,往日他还赌债也横的很,但一瞧就是色厉内茬的那种,今个感觉是真的硬。” “啧啧,都说叶公子把家产都败光了,看来,还有东西没露出来啊。”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当年叶家号称叶半城,可不是吹嘘而已。” “这个不说,李东家的脸,肯定难看的要死,心思又落空了。” 众赌客探索的眼神,望向了二楼雅间,只看到一个消瘦的背影。 脸色难看的刘远,沉着脸给一旁的小厮使了个眼神,拿起银锭便回到了二楼雅间。 很快,看似打扫,其实将借据归拢起来的小厮,也走进了二楼。 冲着笑得渗人的东家行礼后,毕恭毕敬的将一摊碎纸放在了刘远手中。 过了片刻,拼凑借据的刘远,看着缺了一大块,没了签字画押部分的借据,不敢置信的抬头。 “东家,那杂碎学精了。” 笑面虎脸上的笑意完全消失,只有森然冷意。 “那个狗东西,真是该死。” ...... 出了赌坊的叶青,七拐八拐,确定后面没人后,这才将手摊开,半个巴掌大小的碎纸片摇摇晃晃的从空中落下。 随着叶青脚底的碾动,同泥土融为一体。 他嗤笑一声,“呵,让你玩阴的都没办法玩。” 嘚瑟着,叶青大摇大摆的走到了城北一处偏僻之地。 得律律! 马匹嘶鸣,马粪腥臭,让叶青皱起了眉头,这味道,真是够冲的。 一名精壮的汉子,蹲靠在一个马厩外。 见到叶青过来,站起了身,平静道:“这位爷可是有货物驮运?” 叶青左手遮鼻,右手摆了摆,“本公子有事找马老。” 汉子眼神变的警惕,仔细打量着叶青。 藏蓝华服有些起毛,剑眉星目的面容,说是俊朗却惨白,身上透着股子被酒色掏空身子的虚弱。 整个人瞧着就浮躁,打眼一瞧,就是个纨绔泼皮的样子。 见这汉子不吭声,叶青皱眉,不悦吆喝:“看什么看,本公子颍川叶青,麻溜的赶紧给马老通报去,误了本公子大事,本公子弄不死你。” 汉子眼中浮现了森然杀意,下意识的摸了摸后腰匕首。 当想到叶青报出的名号后,汉子又惊讶又鄙夷的盯着叶青,见其不似说假,瓮声道:“等着。” 叶青厌烦的扇了扇鼻子,试图扫去腥臭的空气,换来片刻舒服,可这一切都是徒劳啊。 他看着马厩之中堆积成丘的粪便,马厩内污浊的水,小声嘟囔道:“次奥,这么脏都不知道清理一下?这些人都不知道干净么?” “长时间下去,马匹都得生病,真是愚昧的人类啊。” 忍着腥臭,叶青站了半刻多钟,通信的汉子折返回来,冷冷道:“前面一直走。” 说完,就从新回原位蹲坐,眯眼假寐。 叶青撇了撇嘴,不过,心中却稳了不少,抬步超前走去。 不多时,一个被两名壮汉守着的宅门,出现在眼前。 两人冰冷的双眼直勾勾的盯着叶青,瞧的叶青毛骨悚然。 脑海中浮现出了惊悚一幕。 雨夜下,富贵赌坊后院,刘远将一个赌客一刀割喉,猩红的血液同雨滴融为一体,散落在地,形成了血洼。 刘远垂落在眼前的缕缕黑发流淌着如线的雨水,刚杀了人的刘远,扭头看向他时,眼神就是如此冷漠。 不由得,叶青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念头,“这两个人,手里有过人命。” 他心里不由的怯了三分,下意识的回避了门口二人的眼神。 下一瞬,骨子里的倔强,让叶青抬起了头,直勾勾的看向二人,眼中尽是挑衅。 门口的两名护卫,看到叶青的变化,眼中浮现了诧异。 随后,冰冷的视线,变得柔和了一些。 待叶青踏入宅子后。 一名护卫开口道:“他不怕咱们,不像是个欺软怕硬的,传闻有假。” “嗯,确实有点出人意料,得告诉马老。”另外一名护卫说完后,就转身进了宅子。 宅子花园内。 一名佝偻着身子,脸上尽是褶子,只剩几颗黄牙的老人,拿着一柄铜剪,精心的为几株花草修剪。 当听到身后出现脚步声。 老人转身,看着吊儿郎当,鼻孔朝天的叶青,漏出了没几颗的黄牙,热络招呼:“叶公子稀客啊。”? 第十四章 是小老儿孟浪了 叶青看着眼前宛若普通农家翁的慈祥老者,着实是跟颍川县下九流内名声赫赫的马老联系不在一起。 他上前两步,随意拱手,“叶青见过马老。” “不敢当,不敢当,在叶公子面前,老朽不过一小老儿罢了。”马老连连摆手,脸上浮现了惶恐。 这般放低姿态,让叶青心中不由感慨万分,‘混江湖的,越老越谨慎,越放低姿态,都是老狐狸啊。’ 心里想着,纨绔败类直接来到了院子中的石制桌椅前坐下。 马老眯着的眼睛,只留下了一条缝,嘴角微微上扬,慢悠悠的坐在了叶青身旁。 他拎起桌子上的茶壶,为叶青倒了杯水,这才乐呵呵的开口询问。 “今个是什么风,竟然把叶公子您给吹来了,小老儿这破屋都蓬荜生辉了。” 叶青扫了眼干净整洁,却不算大的屋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便仰脸漱起了口。 隆隆~ 喉间发出的声音,让马老脸上的笑意减少。 呸! 漱口水喷了出去,在夯土地上留下了一大片阴影。 “这屋确实挺破的。”叶青嫌弃的说了这么一句。 马老佝偻的身躯,微微挺直了些,脸上的笑意有些冷。 来者是客,主家该有的礼数有了,客人不知礼数,那就是恶客了。 泥人尚有三分火,何况执掌若大马帮,杀伐果决的老狐狸。 叶青的不知好歹,跋扈嚣张的态度,让马老完全没了和善对待的心思。 马老扭头看向一侧,阴影处,一个精瘦,晒得黝黑的汉子,走了出来,冷漠的望着叶青。 那毫无感情的注视,让叶青汗毛倒竖,心里骂咧咧道:“又一个这种眼神的人,这群人到底是马帮,还是杀人盈野的马匪,真他姥姥的渗人。” 叶青心中所想,可谓一语中的。 马帮走南闯北,有时候押镖,有时候自己贩卖货物。 路上遇到的不是马匪流寇,就可能是别有马帮。 若是心善的,那和气生财,互不干扰,若是心不善,拎刀就是干。 马老悍然就是后者,遇到劫道的,反杀回去,遇到同行人少的马帮,化身马匪抢了再说。 所以,他的手下,同亡命徒无异,没沾染条人命,都没资格跟着马老。 马老清楚的捕捉到了叶青神情出现了动容,心生鄙夷,暗想这杂碎跟传闻一样,欺软怕硬。 不过他还是保持着和善的笑容。 “叶公子,小老儿这庙小,您呆着不舒服,有事就赶紧说吧。” 出来的汉子,听到首领说了这种不客气的送客话,径直朝叶青走去。 随着汉子的越发靠近,叶青心里越来越毛,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 “听闻马老跟城里的棍夫不对付,本公子特来为马老解决此事。” 马老心头一动,沉默不语,和善笑容少了一些,眼神打量着叶青。 刚才门口守卫传过来的话,在心底浮现。 那汉子也停下了脚步,望向了马老。 这一变化,让叶青心里的紧张减去不少,心里暗自庆幸:“这不着调的前身,虽然败尽半城家产,是个败类杂碎,但城内三教九流,全有接触,也知晓不少辛秘,可以左右逢源,得以利用。” 宅院安静了下来,叶青也没有打扰马老思索。 安安静静的喝着茶水,眯眼享受惬意的午后。 这份淡定从容,让马老确定了叶青不是说说而已,但老狐狸怎能直接拖底。 他张开嘴,零星黄牙显露,“叶公子昨儿个在清和轩,被几个小猫狗围着挨了几下,夜里宅子还被放了火。” “您今个找小老儿,是想让小老儿帮您出口气?” 不等叶青回答,马老看向了汉子,下了命令。 “朝阳,领几个兄弟,跟叶公子走一趟,给叶公子出口气。” “是,爷!” 汉子低头,扭头就往外走。 叶青一挑眉头,看着笑得和善的小老头,暗骂一句老狐狸。 这是把他抛出去的饵给扔一边,然后又朝他扔了块绑着铁钩的肉块,飘香。 若是以前的叶青,还真得得意洋洋,觉得自己面子贼足,在颍川县混的贼开,连马帮的马老都得卖他面子。 可实际上,叶青若是同意了,带着马帮的人出手,必然得给劳务费。 本来马帮同棍夫都有矛盾,说是为叶青出气,实则是借机出手泄气,还能跟他们马帮撇清关系,最后棍夫将这笔债落在叶青头上。 杀人盈野的马帮,同不对付的棍夫出手,齐大等人下场如何,可想而知,骨断经折都是好的了。 让叶青既赔钱,还得面对棍夫要他命的威胁。 叶青不再伪装,对马老竖起了大拇指。 “马老厉害,本公子玩不过您。” 说完,叶青对走到门口的汉子道:“那位小兄弟,且等等。” 汉子看向马老,马老摆了下手。 汉子老老实实的站在门口,波澜不惊的双眼,落在叶青身上,内心生了好奇。 马老眯着眼睛,看着叶青,缓缓起身,手一动,锋利的匕首从袖口出现,落在了叶青的脖颈上。 “叶公子,小老儿真的老了,只想过清闲日子,不想被人当刀使,您要是想挑事,打扰小老儿晚年清净,别怪小老儿给您放点血,长长记性。” 叶青神情无恙,平静的望着眼神凌厉的马老,抬起修长的手指,轻轻碰了碰匕首锋利的刃。 “匕首挺锋利的,马老用来对付帮您的人,有点亏了。” “不如在老猫的身上戳几个窟窿,为您儿子报仇。” 肌肤被割裂的疼痛,让叶青身体一僵。 马老双眼猩红,在失去理智的边缘徘徊。 门口原本神情冷漠的汉子,此时也满脸狰狞,看着叶青好似要将其生吞活剥。 叶青感受着脖颈上疼痛的范围扩大,平静道: “本公子有能耐,让马老将老猫他们一网打尽,已诰您儿子在天之灵。” “还能让各位的生意,扩大一倍,财源滚滚。” “不知马老您有没有兴趣?” 话落,叶青抬起了手,握住了马老的手腕,阻止了匕首继续没入。 粗重的鼻息,从面前响起,一股子说不出的味道,让叶青下意识的屏住了呼吸。 沙哑的声音响起,“叶公子,是小老儿孟浪了。” 第十五章 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 马老被挑拨到了心中的那道伤疤,忍着悲痛,从新坐好。 丧子之痛的难过,为子报仇的渴望,让这个佝偻的老人,无视了眼前之人的斑斑劣迹。 昏黄眼珠中充满希冀望着叶青。 叶青心里彻底的出了口气,纤细的手指从脖颈伤口划过,看着指尖的殷红。 “马老,这一刀得算上,事成之后,好处我要六成。” 完全沉浸在复仇幻想之中的小老儿,毫不犹豫的答应。 “好,六成给你。” “空口无凭,立字为据。” 门口的马朝阳嘴角扯动了一下,身为马老心腹,不光有一身好功夫,还有着机灵的脑子。 现在马老着急想要为儿子复仇,失了理智。 叶青嘴巴一张,什么谋划都没说,就要六成好处,完全就是狮子大张口。 他们出人出力,很可能还有兄弟死去,只留四成好处,这买卖不划算,他必须要提醒马老。 马朝阳上前,低声道:“爷,不能他说什么,咱们就信了。” 顿时,马老混沌的脑子,出现了些许清明。 他看着叶青镇定自若的模样,眼神闪动,最后咬了咬牙关,“去拿纸笔。” “爷!” “我的话不管用了是吧。” 择人而噬的凶戾目光,让马朝阳低下了头,“爷,我这就去拿。” 叶青笑看马老阴沉下来的脸,出言道: “马老放心,本公子先说一些,若马老觉得可行,那就立字为据,本公子再全盘托出如何?” 退让一步的友善,让马老脸色稍缓,他抬手抱拳,“叶公子,今日还请您不吝赐教。” 叶青微笑拱手后,修长手指在沾了水,在桌案上划了起来。 颍川县棍夫有两派,最大一家是马老的仇家,首领诨号老猫,记名的有一百五十来号,占据了颍川东南西三面。 老猫手下的棍夫,除了小半是泼皮混混,整日靠偷鸡摸狗度日,其余的涵盖了三教九流,有着自己的日常活计。 可以说,老猫窝在家里不出门,靠着那些平日有活计的棍夫,整个颍川县的风吹草动都能逃不过他的耳目。 所以,原本实力不弱的马帮,却在颍川县内频频吃瘪,马老更是痛失爱子。 叶青手指画了个四方格,平静道: “马老的马帮生意最大的油水在东西两处马市,老猫眼馋多年,这也是你们明争暗斗不断的原由。” “若是您单刀赴会,以年老想要安享晚年为由,找他说和,愿意让出东边的马市,老猫贪婪,就算心有谨慎,也会同意。” “这样一来,一直窝在他那猫窝里的老猫,就会出来活动活动身子骨,给马老出手的机会不是?” 说着,叶青手指在四方格的东方点了点。 老猫早年黑心钱挣了不少,在城东富贵云集之地买了个华奢的三进宅子,意欲自己也是人上人了。 整日窝在自己的宅子里足不出户,享受着属下的孝敬,有大活了才出门办事,但出门时,都有大群人簇拥,谨慎的很。 马老听完叶青说的这些,看着叶青皱起了眉头,提出了质疑。 “叶公子,这谋划粗听可以,但实则满是漏洞。” 哗啦! 叶青将茶杯里的水撒在了地上,从新给自己倒了一杯,喝了一口润喉,才慢条斯理道: “这是免费的,详细的就得拿六成好处来换。” 运筹帷幄,吃定了马老的云淡风轻,让马老眉头紧蹙。 他打量着好似换了个人一样的纨绔败类,心里终究是无法信任。 这时。 马朝阳将文房四宝放在了石桌上。 叶青打眼一瞧,有些意外道:“惠州四宝?” 大乾皇朝文房四宝,以产自惠州的笔墨纸砚为最,乃是贡品。 众多文人豪客掷千金以求,无比追捧,寻常一套惠州四宝最少得二百多两银子。 马老一介马夫,竟然有这个,着实让叶青意外的很。 马老有些诧异,但想到叶青昔日家世不俗,见识广博,能认出惠州四宝也正常,便随口奉承一句,“叶公子好眼力,确实是惠州四宝。” 刚说完,昏黄的眼珠全是肉疼之色。 只见叶青随意拿起惠笔,在指尖转动,看着好像有随时掉落在地,摔个粉碎的危险。 马朝阳看着四十两银子在叶青手中转动,眼角抽抽,伸手想要夺回。 惠笔转动,躲开了粗粝的手,沾染了墨水,在昂贵的惠纸上龙飞凤舞。 前世的书法用来书写着这一世的文字,笔锋停转开始有些生疏。 但意识和身体快速协调,叶青手腕微转,运笔灵动快捷,一个个劲瘦的字体跃然纸上。 马老的眼珠子瞪得溜圆,看着那瘦挺爽利,侧锋如兰竹的字,不敢置信的视线移到了叶青脸上。 颍川县出了名不学无术的败类纨绔,泼皮无赖,赌棍杂碎,竟然有一手铁画银钩,入木三分的好书法。 而且,这瘦劲字体从未见过,自成一派,单凭这字,叶青可称大家,文坛尊崇,成江州大风流。 都说人如其字,字如其人,这瘦劲字体处处锋芒毕露,写它的人,真的是个杂碎败类么? 马老想到刚才叶青说出的粗浅计划,眯起了眼睛,对他充满了期待。 一刻钟后,叶青停笔,拿起纸张轻轻晃动,晾干墨迹之余,也在马老面前展露。 一个个瘦劲字体,看的马老赏心悦目。 他诚挚拱手,发自内心的赞叹,“叶公子这手字,丰筋多力,小老儿从未见过,真是赏心悦目的很啊。” “马老赞誉,且看字据可有不妥之处?若无碍,咱们签字画押,立字为据。”叶青轻笑着,将字据放到了马老面前。 马朝阳只觉得叶青字好看,但看着字据上所立名目,心脏揪了起来,忍不住道:“爷,若签了,咱们就成了他的刀,不能签啊。” 马老看着字据上所写‘事成之后现利分四六’上的‘现利’二字,瞳孔猛缩。 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叶公子,您的意思是,事成之后老猫多年积蓄折算而分,之后生意你分文不沾?”? 马朝阳也惊愕的望向叶青。 第十六章 叶公子,再次请教 叶青望着眼前错愕的两人,微笑颔首,表示确定。 这个分润比例是他开始就想好了的。 本来他就是为了解决棍夫带来的威胁,才利用马帮和棍夫之间的矛盾,借刀杀人。 他只是动动嘴皮子,坐那没有一点危险的幕后军师。 本来想三七分,他三而已,还是老猫全部家当总值的三。 对于老猫那些腌臜行当,他没有丝毫沾染的心思。 那些行当挣的钱他看不上,而且他也没有老猫马老那样的凶名,能震慑住一帮刀口舔血的棍夫为他卖命。 不如得眼前之利,后续下金蛋的母鸡,送给马老,还能得对方一个人情,得一助力。 刚才挨了一刀,若不愤怒或者趁机要价,对方肯定会心生迟疑,毕竟天上没有掉馅饼的好事。 他报个高价,既让对方放心,也好讨价还价。 没想到马老直接同意,属于意外之喜了。 叶青心里乐开了花,不过还是表现得很是淡定。 他将字据往前再推了一些,将毛笔递向马老。 “如何?” 马老二话不说,直接在字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叶青看着那龙飞凤舞,却锋芒内敛的‘马二狗’三个字,帅气的脸上浮现了古怪。 “咳咳,马老字不错,人不可貌相,看得出马老您老成持重,怪不得能执掌偌大马帮,还打理得井井有条。” 马老也知道自己名字太接地气,即便城府极深,面对叶青这等表情和吹捧,也是有些不自然。 他摸了摸鼻子,用匕首扎破自己的拇指,流出了殷红的鲜血后,在自己的名字上按下了指印。 昏黄的眼珠闪着明亮的光芒,递还了毛笔,“叶公子,再次请教。” 叶青接过毛笔,写下自己的名字,用拇指在脖颈上一抹,按下了血指印,微笑道:“好说。” 时间一呼一吸间过去,马朝阳连续蓄了三壶茶,过去了大半个时辰后。 叶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对眼前激动无比的马老拱手,“马老,接下来的事情,就看您的了。” “待您安排妥当,准备动手之时,可差人唤我,本公子居中调度,以免横生意外。” 马老深吸一口气,起身,郑重对叶青拱手:“有劳叶公子了。” “有叶公子这等绝妙计谋,此事必定能成。” “事成之后,我马帮大仇得报,您就是我马帮的恩人,之后必有厚礼敬上。” 叶青赶忙上前,将马老扶起,轻笑道:“马老言重,本公子寻马老献出此计,也是存有私心,互惠互利罢了。” “好,好一个互惠互利,叶公子心胸坦荡,君子也。” 马老钦佩的夸赞,看着叶青眼中尽是复杂。 一旁的马朝阳也满脸敬重。 这个汉子,此时望向叶青只有崇拜。 而叶青眨了眨眼睛,满脸古怪的指了指自己:“我?君子?马老您别忘了本公子可是颍川县第一的纨绔败类。” 不等马老说话,马朝阳无比郑重的拱手。 “叶公子,以前小的也是这般认为,不过,从今日起,谁若是说您一句不好的,只要小的能向他挥拳,小的定将其打的爹妈都认不出。” 简单粗暴的话,让叶青啼笑皆非,不过也感受到了马朝阳对自己的崇拜。 下一瞬,叶青心里升起了警惕。 败类的马甲不能毁掉,很长时间都不能。 这是一层保护,一层可以让他肆无忌惮行事的保护,一层可以避免被他的敌人过分注意的保护。 就李富贵那个笑面虎,若是知道他有城府,有计谋,那日后坑害他的手段,必将再高上几分。 能短短三载坑尽他半城家产,在城中如鱼得水,八面玲珑。 叶青不信李富贵的手段,只有他看到的那些。 想明白这些,叶青无比凝重的对马老二人道:“马老,今日本公子来找您之事,仅限你我他三人,不可同他人语。” “对外就说,本公子来找您,是想看您是否能出个好价钱买了本公子家的祖宅,您说您考虑考虑。” 马老愣了下,眯起眼睛拱手,“小老儿知晓,请叶公子放心。” “今日之谋划,宜早不宜迟,本公子等待马老传信,勿送。” “叶公子慢走。” 叶青再次提醒了正事,便朝外走去,没走几步,矫健的步伐,就变得吊儿郎当,瞧一眼就恨不得上去踹一脚。 这变化,看的马老满脸赞叹。 马朝阳看到马老无动于衷,想到叶青为他们出谋划策,不能真的不送,便主动上前。 马老见状,低声喝斥,“回来,如此之笨,日后怎么放心让你执掌马帮。” 此时院中只有这一老一少。 马朝阳不见之前沉稳,撅起了嘴,很是不服,“阿翁,咱们马帮都说孙儿我最像您和阿爷那般聪明才智,您也夸孙儿聪慧,今个怎么这般骂孙。” 恨铁不成钢的马老,直接上前揪住了乖孙儿的耳朵。 疼的马朝阳龇牙咧嘴,高声求饶。 “阿翁,您有话好好说,疼,疼啊,您是要孙儿变成一只耳啊。” “哼,夸你聪明,你还真当自己聪明啊,你跟人叶公子比,差得远了。” “嘶,您轻点先,跟叶公子比孙儿自愧不如,那您也不至于气到动手啊,阿翁,求您松手吧。” 马老撒了一波气,见马朝阳耳朵也快被揪掉了,这才撒了手,又一巴掌拍在马朝阳脑壳上,骂骂咧咧道: “你个不成器的,人家叶公子话都说的那么明白了,要低调,表明他在咱们这不受待见,你还恬着个脸去送,这不是妥妥的暴露叶公子么?你还说你不蠢笨?” 马朝阳愣住了,细想一下后,脸上浮现了羞愧。 “外面都知晓我是您最看中的后生,叶公子在外声名狼藉,若我去送被外人看到,必然会觉得叶公子在阿翁这里极为尊崇,这般一来,叶公子交代外传的那些话,必然没人相信。” 马老看着自己孙儿终于明白过来,这才一拍手,一点头,“对,就是这么回事,你说你是不是蠢笨的。” “阿翁教训的是,孙儿确实愚笨了。”马朝阳羞愧的抓了抓脑壳。 马老坐在了桌案上,马朝阳立马倒茶。 咕咚! 马老放下茶盏,长出了一口气,扭头看向院门方向,一脸迷茫。 “足智多谋,城府极深,为何却自污其名,败尽家产?”? 第十七章 刚才本公子叫狗呢 走出马帮所在的地盘,不出意外的,几道熟悉的身影,进入了叶青的眼帘。 赌坊的打手,老猫的手下,都神情不善的盯着他。 叶青讥讽的翻了个白眼,毫不掩饰对他们的鄙夷。 “次奥,这杂碎真是嚣张,昨晚怎么没烧死他。” “等东家的事成了,看爷爷怎么收拾这败类。” …… 低声喝骂中,两拨人忍着怒气,跟在叶青身后,继续当尾巴。 叶青走了一会儿,突然感觉有些不对。 他猛地倒退两步,忽然转身。 赌坊和老猫的人全都停下了脚步,不善的死盯着他。 街上不明所以的行人摊贩,都诧异的望着犯神经的叶青。 倒是有个穿着深红武服的汉子,慌忙侧身,面对眼前摊位上的胭脂水粉,手足无措,不过他那一双眼,还时不时的瞥向叶青。 拙劣的跟踪,明显的盯梢,让叶青嗤之以鼻,“呵,就这水平还跟踪人?真是笑掉人大牙啊。” 下一瞬,叶青就摸了摸鼻子,若是跟的前身,那这人大概率是不会被发现的。 叶青装作没看见这人,不爽的冲这赌坊和老猫的人吆喝道:“你们跟着本公子不累么?” “今个天气不错啊。” “叶公子,谁跟着你了?这大路朝天各走半边,走这条路就是跟着你了?” “叶公子,你跟谁说话?是跟爷爷我么?” “哎哟,哪家的狗叫唤了,真是难听。” 双方四人装傻充愣,讥笑嘲讽。 他们的对话,让周围的百姓都神色一慌,走路的加快脚步,摆摊的缩在摊子后面,看着几名泼皮的交锋。 那深红武服的人,左瞧右看,傻眼了,不知道自己该干啥了。 倒是那胭脂摊的老板,是个好心的,一把将这‘不知道给心仪姑娘买什么胭脂’的客人给拽到了摊位后面。 “客人,您躲这来,莫要被他们给牵扯到了,另外,这也不耽误您继续看我家的胭脂水粉,您从来没买过...” 面对好心老板的‘喋喋不休’,这武服汉子脑袋嗡嗡的,脸直接绿了。 街道上。 叶青一手掐腰,头一歪,一手扣起了耳朵,斜眼看地。 “嘿,刚才本公子叫狗呢,你们四个蹦出来算怎么回事?” “不会吧,不会吧,你们是想当狗?” 四人的脸顿时黑了下来。 下一瞬,叶青一拍脑门,装作恍然大悟的模样。 “乖乖,忘了你们本来就是做狗的,本公子误会了,来来来,既然都是乖狗狗,本公子给你们买点骨头吃。” 这一通指桑骂槐的叫骂,让周围的行人摊贩听得神情无比古怪。 不少人都下意识的捂住了自己的嘴,生怕自己笑出声。 更是惊奇的看向那颍川县的败类,以往,这叶家公子嘴臭是嘴臭,可从来说不过别人。 只会气急败坏的跳脚咒骂。 这一次,怎么这么犀利? 呼哧! 急促的呼吸声,从四人鼻尖喷出,他们太阳穴鼓胀,青筋暴露。 四人下意识的将手放在了腰间的梢棍上。 叶青瞬间头皮发麻,以往种种,浮现在心头。 每次当街对骂之后,这些人仗着人多势众,追上他,当街将他架到无人巷弄,进行一番友好交流。 叶青二话不说,扭头就跑。 棍夫和打手见叶青跑的这么果断,跟兔子一样,都愣住了,停了两息,才忙不迭的追上。 “次奥,追上去,好好教训这小子。” “叶青,给爷爷站住。” ...... 街道恢复了往日的热闹喧闹。 不过每个人都好奇的看向叶青离去的方向,猜测这一次叶青会这个杂碎会被打成什么样子。 “那杂碎今个是胆肥了啊,竟然说出那等恶臭的话。” “呵呵,他哪次不胆肥,不过,最后还是得挨顿胖揍。” “哈哈哈,这倒是,不知道这次那败类会在家躲上几日养伤。” 随着行人摊贩的讨论。 那深红武服的汉子也连忙起身,准备追出去。 一只有力的大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客官,您别走啊,这桃红色的胭脂您看着如何?” 深红武服的汉子脸颊抽动。 试图抽出手臂,但摊贩牢固的手,纹丝不动。 武服汉子:“...松开。” 摊贩:“???您不喜欢这个?要不来个瑰红?” 武服汉子使劲甩手,还挣不脱:“...桃红吧。” 无人巷弄中。 棍夫和打手大口的喘着粗气。 “那杂碎是进了这个巷子吧?” “就是这里没错,我亲眼看到的。” “那他姥姥的人呢?这里是个死胡同他能跑哪里去?你是不是看错了?” “爷爷火眼金睛,怎么可能看错!” “那人跑哪去了?肯定是你看错了。” “你大爷的,说我看错了,你说他跑哪去了?” “怎么着,你看错了还不许人说了是吧?” 沙沙~ 在四人争执的时候,角落里堆砌的枯草垛发出了些许的声响。 四人的视线立马望了过去。 他们看着半人多高,半丈宽的枯草垛,心中一动。 四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脸上的狞笑。 脚步挪动,四个磨刀霍霍的家伙,小心翼翼的围堵了过去。 喵~ 一只猫儿惊吓的窜了出来,毛发竖立,身躯弓起,冲着四人漏出了獠牙。 哈! 猫儿充满警告的低喝,在四人看来滑稽的很,同时,眼中浮现了一些失望。 一人大步上前,猫儿发出了惊叫,矫捷的窜没了影,这人连续几脚,枯草纷飞,草垛倾塌,根本就没见到叶青的人影。 四人脸上皆是盛怒之色,被叶青戏耍的憋闷,无处释放,心都快炸了。 “没人,那杂碎没藏在这里。” “他姥姥的,这杂碎今日怎么跑的这般快。” “走,继续找,我不信他能跑得了,抓住他非把他腿打折。” ...... 四人离去之后。 枯草垛旁边的墙壁上,一颗脑袋冒了出来。 叶青长出了一口气,费力的坐在了墙沿上,劫后余生的笑道: “次奥,现在的老子爬树翻墙贼溜,能让你们抓到,我叶字倒着写!” “是么?那你的叶字可以倒着写了。” 低沉的声音出现。 吓得叶青左右查看,寻找那声音的主人,晃动幅度太大,差点把自己给晃下半丈多高的墙壁。 当深红映入眼帘,叶青心里一咯噔,警惕无比的望着从巷口现身,缓步走来的沉稳汉子。? 第十八章 瞧不起我的智商? 叶青慌忙翘开腿,想要从新跳回去。 刚骑坐在墙沿上。 深红的身影,矫捷无比的蹬墙而上。 颍川县新任捕快任海潮,声音低沉,“叶公子不用慌张,在下并无恶意。” 叶青撇了撇嘴,斜眼打量着任海潮。 深红色干练武服,宽厚的国字脸,腰杆挺拔,全身上下透着股厚重,正气十足,让人一见就心生信赖。 不过,先入为主,这张脸叶青根本就信赖不起来。 刚才这人可是跟了他一路,此等鬼祟行径,在充满警惕的叶青心中,直接将其挂在了黑名单上。 “没恶意你鬼鬼祟祟的跟了本公子这么久?当本公子三岁稚童,可以随意哄骗?” 叶青再次翘起大长腿,麻溜的跳了下去,快步朝着远处跑去。 踏踏! 清晰的脚步声从身后响起,叶青下意识的扭头望去。 脖子刚扭了一半,一道深红影子从眼前略过。 惊得叶青赶忙回头,这淳弱的身体,立马让叶青感觉脖子好像要断了。 咔! 清脆的声响出现,叶青本就虚白的脸色,再次白上一分。 步子迈快了没卡拉蛋,扭脖了嘿。 站稳身形的任海潮,错愕的望着叶青踉跄着身子,歪着脖子停了下来,正幽怨的斜眼瞧着自己。 他实在想不到,竟然有人青天白日的,能瞬间把自己的脖子给扭了,是个人才... “那什么,你对本公子没恶意是吧?我脖子扭了,会治不?” 语调尴尬的话,从叶青嘴里发出。 “好,哈哈哈!对不起,在下失礼了,哈哈哈哈!” 不苟言笑,一身正气的捕快,笑的眼泪都快出来了。 叶青黑这个脸,骂骂咧咧道: “笑个屁啊,脖子扭了多正常,本来就对你没什么好印象。” “再笑不管你找本公子有何事相求,本公子都不会搭理你。” 任海潮大步流星,双手成太极虚握,捧住了叶青的脑袋,随意一撮。 咔嚓! 清脆的声响出现,叶青只觉得脖颈无比舒畅,爽的他差点哼出声。 晃动着脖颈,叶青挑眉看着任海潮,“你谁啊?找本公子何事?” 不等任海潮开口,叶青补充道:“求本公子办事,一次十两。” “十两太贵了,在下身上现在只有一钱银子和一些铜板。” “一钱银子成交!” 叶青果断的伸出了手,让任海潮错愕的张了张嘴,不知道说什么。 在这愣神之间,那修长的手指不停晃动,差点戳到了他的鼻孔。 任海潮脸颊抖动,从怀里拿出了一钱银子,放在了叶青手中,但拿钱的手,并未松开。 他沉声道:“叶公子,银钱落手,契约已成,可不许赖账。” 叶青扣走了那一钱银子,抛动了两下,感受了分量没错,不屑的望着任海潮,“这颍川县你打听打听,本公子说话向来一个唾沫一个钉,你有什么事,说吧?” “在下颍川县新任捕快任海潮,初来乍到,得知叶公子名声赫赫,特来拜会。”一番有礼有节的话,让叶青对任海潮的印象好了不少。 不过,叶青浮现了迷惑之色,歪头打量着一身正气的新捕快。 他在颍川县的名声可不好,这新任捕快找上他,相信不会是什么好事。 新官上任三把火,警告他在颍川县安生一些,不要闹事? 但对方的态度,也太过和善礼貌了,完全没有敲打的意思啊。 叶青想着,随意拱手,“见过任捕快,不过,你拜会本公子,脑子没病吧?” 心有准备的任海潮,知晓叶青嘴毒,但还是被他的话给整的心口有些憋闷。 他蹙眉道:“叶公子,您在颍川县风头无两,衙门里的同僚说了,城内若发生事情,半数多都跟叶公子有关。” “本捕快初来乍到,跟叶公子见过一面,若日后有事,也希望叶公子莫要为难本捕快。” 任海潮道出了自己找上叶青的原由,让叶青心里不免自嘲,感慨自己的名声绝了。 同时,也对任海潮有了新的认知,看似恪守成规,实则心思活络,善于交际。 一方面给足了他这个颍川县败类面子,另一方面也是个警告,我给了你面子,你给面子一切都好说,若给脸不要脸,那就别怪他不讲情面。 可他说的话,听着不好听啊,知晓要交际,但没什么情商。 叶青绷起了脸,一本正经的望着任海潮,“本公子可是颍川县数一数二的人物,怎可能惹是生非。” “任捕快这话什么意思?是说本公子是个泼皮无赖,整日为非作歹,欺压邻里?” 任海潮心中冷哼一声,“哼,你说的这些,不都是你干的么,堂而皇之的说这些,也不觉得脸惨。” 心中吐槽的很,任海潮神情无变,嘴角维扬,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漠,带着歉意缓和道:“是本捕快言语有失,让叶公子误会了。” “本捕快的意思是,想跟叶公子交个朋友,到时候若有事求助叶公子,还请公子能够施以援手。” 叶青脸上浮现了自傲之色,拍了拍胸脯:“这好说,既然任捕快这么给本公子面子,你这个朋友本公子交定了。” “任捕快放心,你可以打听打听,整个颍川县谁不认识本公子,达官贵人,豪绅富户,贩夫走卒,三教九流都有本公子的朋友。” “若日后有事,尽管找来,本公子必然鼎力相助。” “那就谢过叶公子,本捕快还有要事,就先行离去了。”任海潮见目的达成,拱手后就转身离去。 叶青看着任海潮的背影,眼珠子转了转,立马上前,毫不见外的揽住了对方的脖子。 “任捕快,先别走啊,既然咱们是朋友了,本公子请你喝酒。” 任海潮身体一僵,眼中浮现了厌恶,想要将挣脱束缚,却听叶青继续道:“你若不去,那就是不给本公子面子。” 任海潮眼睛眯了一下,嗡声道:“叶公子相邀,天大的事也得往后推了,今日同叶公子把酒言欢,不醉不归。” “豪爽,本公子就喜欢跟任捕快这样的人交朋友,走,本公子请你吃香的喝辣的。”叶青嘚瑟的笑着。 任海潮客气道:“谢叶公子夸奖,不过,初来乍到,怎能让叶公子请客,自然是本捕快...” “好,任捕快有心, 那就你请了。”叶青果断的应下。 任海潮傻眼了,一时分辨不出,叶青是故意的,还是故意的。 而叶青心里乐开了花,他嘴里说着不着调的兄弟义气,心里则暗暗思衬。 “这个新任捕快身手不错,那些盯着我的人若是出手,可就自讨苦吃了。” “他们若真的动手,也可以祸水东引,让这任海潮替我分担些仇恨,更是可以借着他的这身官皮,让那些人生出忌惮,暂时不对我出手。” “另外,可以探探这家伙接近我的真实目的。” “真当我是白痴么?一个新任捕快,对一个败尽家产,徒有公子虚名的败类这么低三下四,瞧不起我的智商?”?? 第十九章 你能拿本公子怎么样 县衙捕头值房内。 管红皱起了眉头,问向一旁的衙役,“新任捕头任海潮呢?” “回管捕头,任捕快换了常服,说去熟悉城中的情况。” 管红脸色稍缓,颔首道:“倒是个稳重的,今个城内可曾安宁?” “别处到还好,就是那个败类,好似又惹是生非,午时刚过在青扬街上跟富贵赌坊还有老猫的手下闹起来了,现在两拨人到处找他。”衙役一脸无奈的说了出来。 没有提名道姓,叶青那虚浮的痞帅身影就出现在了管红眼中。 好似挑衅般讥讽的望着她,在说‘你能拿本公子怎么样’? 顿时引起了管红的气愤,樱粉薄唇紧抿,一拍桌子,“那杂碎真是命硬,蹦跶的这么欢实,还能活得好好的。” 想到了闺房内还在昏睡的佳人,管红立马起身,拿起横刀,迈开长腿朝外走去。 “管捕头,您这是去做甚?可需要我等跟随?”衙役赶忙询问。 “无须跟着,按班巡街。”管红简练说完,就消失在衙役面前。 待管红消失后,衙役见四下无人,堂而皇之的坐在了捕头位置上。 他嗅着空气中残留的女子体香,脑海中尽是污浊的念头。 “仗着是县令大人的掌上明珠坐上了这捕头之位,那么好看的人儿,耍什么刀枪,给爷暖被窝,让爷好好的疼爱你多好。” 衙役想到了平日管红带他们练武时,显露出来的玲珑曲线,衙役呼吸不由粗重,眼中尽是淫邪。 出了县衙的管红,杀气腾腾的在街道上狂奔。 所过之处,行人百姓都纷纷避开,惊奇的望着他们爱戴的女捕头。 “怎么回事,管捕头怎么杀气腾腾,还跑的这般快?” “莫不是城中又出什么大事了?” “能出什么大事?咱们颍川县,除了叶公子叶青那个大祸害会惹是生非,那些棍夫可不敢闹出大事。” “这倒也是,说起那个败类,听说了么?昨夜叶家起火,不过没烧死那败类。” “这倒是可惜了,应该把他烧死,咱们颍川县就除了一大祸害。” …… 叶家祖宅前。 管红大声呵斥,“叶青,滚出来。” 连续几声呼喊,并无人响应。 管红脸阴沉的要滴出水来,上前两步,才看清那大门铜环被一根细绳拴着。 她脸颊抖了抖,鄙夷道:“只弄根绳子锁门,看来这败家玩意儿将家中东西都败光了,都不怕有贼光顾。” 说完,势大力沉的一脚踹出,伴随着一声巨响。 随意缠绕的绳子直接散开,两扇沉重的红木大门发出不堪重负的刺耳声响,瞬间打开。 管红迈步走在空荡荡的豪奢宅院内,眼中尽是不屑。 想到房墨婉那个死心眼,嫁鸡随鸡嫁狗随狗,恪守妇道的愚忠小娘子。 管红恨不得一把火将这宅子给烧了。 当看到前院中央,半丈方圆,一尺厚的庞大灰烬,还有屋舍上留下的火烧痕迹。 管红挑了下眉头,右手下意识的握住了刀柄,脚步放缓,杏眸仔细的打量着周围。 她小心翼翼的来到了燃尽的火堆旁,伸手感受了一下灰烬的余温,又看了看屋舍上的黝黑。 低头看着青石板上,叶青挑水灭火,夹杂着灰烬的水,在石板上流淌阴干后的黑灰。 她观看四周,视线落在了院墙上,几个蹬墙而上的脚印。 她思慎起来: “这宅子昨夜有人纵火,看这灰烬的厚度,木柴不少,若火势起来必将焚尽叶家祖宅,无法扑灭。” “昨夜并未有人通禀走水,灰烬聚集在一起,想来是叶青自救灭火,并未声张。” “将烧着的木柴聚拢在一起,形成火势汹汹掩人耳目,然后再挑水将刚刚引燃的屋舍火势熄灭。” “那杂碎有这么聪明谨慎?大声吆喝,闹得鸡飞狗跳人尽皆知才是他吧?” 摩挲着光洁滑嫩的下巴,管红走到了墙壁上,看着上面的脚印,“三个人的脚印,昨天有人来报清和轩内叶青同四个棍夫起了争执,并打昏一棍夫,想来,昨夜是另外三名棍夫想给叶青教训,放了一把火。” 下一瞬,管红怒不可揭,“三令五申让这帮生孩子没粪道的杂碎安生些,竟然不听话,想要纵火烧宅,烧死叶青也就算了,要是火势起来,周围的百姓都得遭殃。” 正义感爆棚的颍川县女捕头,按住了腰间横刀,大步流星的朝着外面跑去。 清和轩内。 掌柜贺玉坐在柜台内,时不时的抬眼看向唯一的一桌客人,眼中尽是古怪之色。 心中暗戳戳的吐槽起来,“怎么回事?那败类怎么跟咱们颍川县的捕快称兄道弟?” 一个不好的念头从心里升起,悲戚之色挂在了脸上。 坏了,叶青这杂碎又有钱了,腐蚀了颍川县的正义,以后这杂碎有了靠山,岂不是得欺行霸市,欺男霸女了。 纵横酒坛多年,堪称酒鬼的叶青,同从军行伍,酒量奇大的新任捕快任海潮喝的五迷三道,两个人舌头都大了。 “人,人兄弟,咱们再个一个。” “我行忍,不是人,叶老弟,你这不咋地啊,酒,嗝,酒量不行啊。” “谁嗖的,本工资酒量刚刚的。” 当啷! 酒碗发出了脆响,明黄的酒液散落一桌。 二人仰头灌酒,喝了个畅快。 嘭! 清和轩的大门发出了巨响。 贺玉脖子一缩,看都没看,麻溜的将圆滚滚的身躯缩进了柜台后面,当起了缩头乌龟。 “叶青,可算是找到你了,爷爷们找你累得半死,你竟然在这儿喝酒!” “他姥姥的,跟他说个屁话,上,弄他!” 两名棍夫手持梢棍,骂骂咧咧,大步流星的冲向叶青。 叶青站起了身,一摇三晃,醉眼蒙眬的望向来人,掐着腰,呵斥起来,“你们他妈的谁啊,竟然敢对本公子大呼小叫,知道本公子是谁么?知不知道死字怎么写!” 两名棍夫直接气笑了,也不废话,挥动棍子就要打。 而满脸醉意,面色通红的任海潮,眼中的迷离瞬间消散。 他手撑满是酒渍的桌案,凌空跃起,从叶青的头顶飞过。 一击飞踢,两名棍夫从哪来回哪去,从站着变成了躺着,在门口蜷缩着身体,痛嚎不断。 眼神畏惧又愤怒的望着将他们踢飞的汉子,浑身直冒冷汗,这人身手也太好了吧? 本能的,他们一边往后爬,一边颤声威胁。 “你,你他妈的谁啊,竟然敢对爷爷动手,知道爷爷是谁么?活腻歪了吧。” “嗷,疼死老子了,能打是吧,有种让爷爷去叫人,看你能不能走出清和轩。” 嗝! 任海潮打了个酒嗝,眯眼皱眉,浑身杀意凌然,扫过两人身边掉落的梢棍,站直了身体,一字一句道: “我叫任海潮,让我见识见识你们怎么让我走不出去。”? 第二十章 漠北金刀营,帐中人头十八颗 清和轩内。 贺玉脸色惨白,忙不迭漏出了溜圆的脑袋,惶恐的冲棍夫喊道: “两位好汉,我们店给猫爷交的有月钱,千万别在店里打起来。” 两名棍夫扶起站起,互相搀扶着瞥了眼贺玉,又恶狠狠的盯着任海潮。 “姓任的,行,你有种,一会儿你别跑。” “敢惹我们,也不打听打听颍川县猫爷的名号。” 边撩狠话,两个人边往外面跑。 待人消失后。 任海潮整理了一下衣衫,一扭头,就看到惶恐不安的贺玉躬身拱手跑了过来。 圆滚的身材因为躬身,更为显圆,好似一个球一般滚了过来,有些滑稽。 贺玉到底是个心善的,三分害怕店铺被砸,七分担忧客人被打。 “捕快老爷,求您看在我们这小门小店生意不易的份上,您赶紧带着叶公子离去吧。” “那些人可是不好惹的,咱们城内最大的棍夫帮派,手下百十号人,您跟叶公子一起,还出手打了他们,这事就大了。” “就算您是捕快,可猫爷手眼通天,您若被抓住不说丢了性命,必得断胳膊断腿的,您赶紧逃吧。” 言下之意除了说出了棍夫们势大,还隐晦提醒任海潮少跟叶青呆一起,这是尊瘟神,哪怕他是新任捕快,也得遭殃。 任海潮从小在颍川县长大,知晓看似平和的颍川县暗处里生长的毒疮到底有多恐怖。 视线看了眼醉趴在桌子上的叶青,眼神莫名。 他没有让贺玉难做,从衣角拿出五钱银子扔在桌上,“可够?” 吓破胆的贺玉想都没想,下意识道:“不够,不过爷这顿饭小的请了,等事情过去,您常来捧场就行。” 不够? 任海潮看着桌子上的一肉一素一糕点,还有四坛酒陷入了沉默。 他实在想不明白,这么个普通的小馆子,也没点龙肝凤胆,五钱银子竟然不够? 贺玉见任海潮不说话,冷着个脸,有些慌神,赶忙上前将桌子上的银子塞回了任海潮手中。 “爷,钱您拿着,赶紧带叶公子走吧。” “慢着,这桌酒菜多少钱,本捕快吃饭必须给钱。”任海潮纹丝不动。 贺玉闻言,对任海潮印象好了不少,直言不讳道:“四坛酒两钱银子,烤羊排一百钱,时蔬十钱,不过另外一道万宝甄糕一两五钱银子。” 任海潮视线落在了那还剩三块,吃起来很是软糯可口的万宝甄糕,低声道:“给我包起来。” 说完,任海潮从叶青怀里摸出了二两银子,扔到了柜台上。 贺玉脸上浮现了古怪,不过没有多说,麻溜的打包,递给了任海潮。 待二人走出清和轩后。 贺玉擦了擦额头冷汗,盯着那打包后留下的空盘,突兀一笑,“这新任捕快,不像是个鱼肉百姓的,应该是个好人。” 接着脸上便浮现了疑惑,“可这好人不可能跟叶青那个败类混在一起啊?” 出了门的任海潮,扫了眼盯梢的棍夫,扛着叶青就走了过去。 “你,你干嘛,我告诉你,光天化日的,你若是敢当街行凶,爷爷就报官把你抓起来。” 任海潮脸上浮现了玩味儿,他就是捕快,喊捕快抓捕快? “你报吧。” 有恃无恐的态度,让这棍夫心里生出了忌惮,仔细打量着任海潮。 干练整洁的深红武服,料子只是普通的棉布料子,皮肤粗糙,身上也没有任何值钱的物件,浑身透着股子硬气,疆场悍卒的硬气。 棍夫嘴角抽动了一下,询问道:“你从军何处?” “漠北金刀营,帐中人头十八颗。”平淡的话,平淡的眼神,却让棍夫感觉如有千钧重压临身。 他敬畏的望着任海潮,忙不得的抱拳欠身,“好汉,不,英雄,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在这给您赔个不是。” 再抬头,他眼中闪过了纠结,最后坚定的看着任海潮。 “您快些走吧,最好能把叶青留下,小的跟我们头说道说道,之后不会找您麻烦。” 漠北是大乾抵御北方彪悍胡人的坚壁。 金刀营的军士,更是坚壁上面绞碎胡人的利刃,为大乾百姓守护着平静祥和的生活。 虽然漠北距离江州颍川县有着千里之遥。 但金刀营的威名飘扬在整个大乾皇朝百姓的心中。 棍夫李四虽然是个泼皮无赖,但还是有些良知,不忍任海潮这个金刀营的英雄被欺辱。 任海潮挑了下眉毛,语气和善了些,“兄弟姓甚名谁?另外,叶公子家在何处?” 见任海潮释放善意,还问叶青的家。 李四只当任海潮听进去他的劝言,赶忙指路,“小的李四,您往北走,过去五条街,到了福柳巷,占了半条街的那户就是他家。” “谢了,你莫要跟着,省得一会儿伤到了你。”任海潮说完,扛着叶青走了。 李四错愕的望着那挺直的背影,犹豫了一下,双手缩袖,蹲下了身,看着地上的蚂蚁,叹了口气。 “哎,那句话咋说来着,蚍什么撞大树,纯属找死。” “好好的一个英雄,若是被打成了跛子独臂,多可惜啊。” ...... 城东,富贵巷。 管红双臂抱怀,腰间横刀随着清风吹拂,微微晃动。 眼前,一大票模样凶神恶煞,腰插梢棍的汉子,有些畏惧的偷瞄那英气面孔。 看着英气面孔上紧蹙的眉头,他们只感觉双腿有些发软。 四十来岁,瞧着有些发福的老猫,摸了下自己黑白夹杂的头发,谄媚上前。 “管捕头,今个您巡街啊?这大热天的,真是辛苦您了,我们颍川县有您护着,真是我们的大福气。” 后面的棍夫们,纷纷出声附和。 “是啊是啊是啊。” “管捕头辛苦了。” “有管捕头在,我们颍川县太平啊。” “管捕头喝杯茶吧。” ...... 管红眯起了眼,往前迈出一步。 这群棍夫齐齐噤声,忙不迭的往后撤了两步,脸上尽是惊恐。 可见管红虽是女子,但积威已深,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棍夫,打骨子里怕极了管红。 老猫也脸皮抖了抖,赶忙道:“兄弟们,把路让开,莫要挡着管捕头巡街。” 哗啦! 一丈宽的街道,被这群棍夫摩肩接踵挤了个严实,此刻瞬间空出了半丈宽。 甚至这半丈还在继续扩展。 管红一言不发,走到了老猫身前。 锵! 横刀出鞘,落在了老猫肩上。 周围的棍夫大气不敢出一个,惊惧的望着那闪耀着刺目光芒的利刃。 冰冷的声音飘进了浑身颤抖的老猫耳中,如同恶鬼低语,勾魂夺魄。? 第二十一章 老猫,你是在挑衅本捕头 “本捕头是不是让你们老实些?你是想老猫变成死猫了!” 管红眼中尽是寒芒。 老猫浑身打颤,看着脖颈旁的骇人刀锋,颤声道:“管捕头,您的吩咐,小的从来都不敢违背,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刀锋贴在了老猫的皮肤上,冰寒的触感,让老猫鸡皮疙瘩冒了出来。 管红冷声道:“误会?昨晚你手下纵火烧叶家祖宅,若火烧起来,那一片屋舍都得遭殃,不知要死多少百姓。” “这,这小的不知晓啊!”老猫连忙否认,冷汗直接冒了出来,下一瞬就察觉自己说错了话。 不知晓,那就是管理不善,手下不听他的,或者对管红的话阳奉阴违。 不管哪一个原因,老猫都得挨管红收拾。 下面人惹的事,惹怒管红,他老猫是断然不可能背这个黑锅的。 被管红这般蔑视,老猫本就窝了一肚子火,阴桀的望向众手下,“管捕头说的事,是谁干的?” 人群中的齐大三人,立马眼神闪躲,微微移动身体,试图将自己隐藏起来,可在一群迷茫棍夫中是那么显眼,怎么躲得了老猫的视线。 他凶戾的瞪着齐大三人,“你们三个兔崽子滚出来。” 齐大三人浑身一抖,众人立马发现,将三人推了出来。 扑通。 直接跪倒在地的三人,惶恐不安的求饶起来。 “猫爷,小的不是有意的,只是想给叶青一个教训。” “管捕头,您就把我们当一个屁放了,我们下次绝对不敢了。” “管捕头,猫爷,我们错了,我们下次不敢了。” 管红纹丝不动,锐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老猫。 小的做错了事,得上面的来担着。 她管红不会找小的出气,只会盯着老猫这个狗东西。 老猫被杏眸盯得汗毛倒立,深吸口气,矮身避开了横刀,冲到了齐大三人身前。 腰间的梢棍被拔出,雨点般落在了齐大三人身上,将被管红欺负的怒气,全撒了出来。 “管捕头的话你们不听,惹得管捕头生这么大的气,我打死你们三个不听话的。” “还下次不敢了,还想着有下次,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 ...... 齐大三人咬着牙,一声不发,硬生生的扛着。 充满怨毒的双眼紧贴地面,不敢显露分毫。 其他棍夫,沉默的望着眼前一幕,不敢吭声,他们有忌惮,有愤怒,有畏惧。 锵! 横刀入鞘,管红抱臂,平静的看着这场惩罚,像个没事人一样,仿佛眼前发生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怒火发泄的差不多,也没了多少力气的老猫,眼角余光扫了眼管红。 当他看到管红作壁上观的姿态后,心里刚散发出去的憋闷再次聚集了不少。 准备再次挥棍,但原本跪俯在地的三人,已经支撑不住,侧身倒在了地上,昏迷了过去。 不知何时,他们头杵的地方,已经被鲜血侵蚀。 周围的棍夫,冷漠的看着举起梢棒,还要挥下的老猫,这眼神,让老猫心里发寒。 当了二十来年的棍夫首领,老猫大字不识几个,但绝对是个老狐狸。 他立马停手,脸上浮现了悲痛担忧,蹲身伸手,小心翼翼的触碰昏迷的三人,低声道:“管捕头,他们三个犯了您规矩,人已经被我打昏,您可还满意?” 这话一说出来,加上老猫关心下属的模样,原本凝聚在老猫身上的仇恨,瞬间回到了管红身上。 一个个棍夫咬紧牙关,忍着怒火,收敛着自己的神情,看向了管红。 此时此刻,若管红敢说‘不满意’,这群棍夫将不管眼前女人有多可怖,是否有着官身,疯狂的冲上去。 管红眯起了眼睛,冷声道:“呵呵,本捕头是来找你算账的,你教训手下问本捕头满不满意?” “老猫,你是在挑衅本捕头。” 说着,管红再次踏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着脸色发红的老猫。 瞧的老猫浑身再次一抖。 周围的棍夫视线再次落在了老猫身上。 老猫的心腹察觉不对,立马出声。 “管捕头,兄弟犯了错,当着您的面猫爷教训了他们,您还想怎样。” “就是,错犯了,猫爷惩罚了给您了交代,您这还这般,过分了吧。” “兄弟们,咱们受着猫爷的恩惠,现在猫爷还有咱们都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能忍么?” 三十来号棍夫不再掩饰,死盯着管红。 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本就脾气火爆的女捕头,立马柳眉倒竖,拳头攥紧。 突兀的呼喊,从远处传来。 “管捕头,可需要帮忙?” 扛着叶青的任海潮,看着眼前一幕,发出了声音。 众人视线望去。 之前清和轩被踢飞的棍夫,立马出声道:“猫爷,就是他打了我跟李四。” 憋了一肚子火的老猫,阴桀的双眼死死盯着任海潮,将眼前汉子的模样,烙印在了心里。 因为一些原因,他不敢对管红出手,但其他的人,他无所畏惧。 管红看着任海潮,视线落在了他肩上,熟悉的服饰让她一眼就认出了被任海潮扛着的人是叶青。 致使此时氛围剑拔弩张的罪魁祸首,竟然昏睡过去。 管红气不打一处来,恨不得将这个败类杂碎直接捅死。 她大步流星的上前,一巴掌拍在叶青后脑。 清脆的声响让众人一愣。 管红看向错愕的任海潮,“带着这个杂碎赶紧滚,莫让本捕头看见他污了眼。” “是!”任海潮老实听话,也知道现在情况不对,扭头就走。 老猫给一个心腹试了个眼神。 后者立马颔首,借着人多遮掩,溜了出去。 老猫上前,沉着脸,抬手给自己一巴掌。 啪! 响亮的耳光,让周围的棍夫脸上尽是屈辱之色。 他们的猫爷在人面前卑躬屈膝,逼得自己打自己的脸,那也是在打他们的脸。 出来混,当棍夫要的就是个面子,此刻,他们的面子里子全没了。 老猫抱拳欠身,平静的望着管红。 “管捕头,叶青一点事都没有,火也没烧起来,犯事的人小的也教训了,小的管束无方自扇巴掌,您大人大量,此事就此揭过您看如何?” 还未离远,被抗着的叶青,嘴角微微上扬。? 第二十二章 杀人 任海潮走过一个街口,一转身便来到了一个无人的巷弄。 他将叶青靠墙放好,便转身返回。 待沉稳的脚步声消失之后,叶青睁开了眼睛,还有一丝醉酒的迷离。 他扶着墙,站了起来,饶有兴趣的望着任海潮离去的方向,暗暗思索,“这是准备去帮管红那个男人婆啊,是个爷们。” “金刀营的悍卒,十八颗人头这份军功最不济也得耀升个小校尉了,当个队正领上百十号人。” “放弃大好前程回来当捕快,还直接找上我跟我这个败类称兄道弟,有意思。” “不过,这人真不讲究啊,从我怀里掏钱买单,次奥,我挣钱很难的好不好。” 凭借清和轩内任海潮自爆过往,让叶青对任海潮的意图升起了浓郁的好奇心。 沙沙! 鞋底踩踏枯草,轻微的脚步声从叶青背后出现。 叶青眯起了眼睛,耳朵支棱了起来,他迈开步子,扶墙缓步前行。 就在后面的脚步声越发清晰之时。 叶青猛地回身,挥出了巴掌。 啪! 清脆无比的声响,在寂静的巷道内很是突兀。 跟踪过来的棍夫,直接被打蒙了,顺着巴掌打来的力道,一脑袋撞在了墙上,哀嚎一声。 趁你病,要你命。 叶青狰狞伸手,右手抓住对方的头发,死命的朝墙上撞去。 砰砰! 沉闷的声音连绵不断,南方潮湿,墙壁上长满了青苔,殷红的鲜血在绿色墙壁上缓缓流下。 天崩开局,被人打,被人骂,处处被人针对。 酒精的麻痹,鲜血的刺激,让叶青失去了理智,释放着心里的戾气。 噗! 宛若西瓜破碎的声音出现。 棍夫坚硬的头颅,裂了开来,青红相间的墙壁上增添了一抹白色。 叶青眼中的疯狂消失,手一松,尸体瘫在了地上,鲜血快速的流出,在地上形成了一片血洼。 叶青茫然无措的望着尸体,第一次杀人的强烈刺激,让他浑身颤抖,面目全非的头颅,让他胃里一阵翻涌。 呕! 叶青赶忙紧闭着嘴,并用手捂住。 强忍着不适,将到嘴里的污秽生生又咽了回去。 叶青大口的喘着气,刺鼻的气味让他胃里再次翻涌起来。 大山孩子的狠劲,让他压抑着自己的不适,警惕的看向四周。 发现没人出现,右手没有沾染血迹,身上也没有,他松了口气。 顺着墙边行走找来干草,将地上自己的脚印处理了一下,重新从任海潮放下自己的地方,一步一步的往外走,留下了一道清晰的脚步。 特意走人多的地方,回到了叶家祖宅,叶青看着敞开的大门,紧抿着嘴迟疑了一下,但胃里难受,让他匆忙关上大门后。 呕! 污秽洒落一地。 吐了个干净,胃里终于舒坦的叶青,靠着大门颓然坐下。 他看着屋檐外的晴朗天空,凄然一笑。 “呵呵,这狗草的生活。” 安全的环境让一直紧绷着神经的叶青放松了下来,疲惫席卷全身,满是忧愁的脑袋慢慢放空,最后叶青合上了双眼,沉沉睡去。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叶青猛的睁眼,警惕的看向身后。 这时缺少桶油润滑的大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管红一脸阴沉推门而入。 满地的污浊让她下意识的皱眉捂鼻。 叶青看着左边的丽影,以为自己杀人事发,慌乱的往旁边挪去。 “管,管捕头,你怎么来了?” 管红憎恶的侧首,看着满脸慌乱,嘴角还挂着污浊的叶青,嫌弃万分。 “今天下午你都干什么了?” 叶青慌忙道:“本公子同任捕快喝了顿酒,然后在一个巷子里醒来,就踉踉跄跄的走回来了。” 不等管红再问,叶青继续道:“今个本公子没惹是生非,任捕快可以证明,你,你不能动手打本公子。” 管红看着叶青眼中只有对她的畏惧,没有慌乱心虚。 想到叶青软弱,手无缚鸡之力,往日被欺辱的狠了也不敢还手。 受了气也只会憋着回家撒在房墨婉身上,断然没有杀人的胆子和本事。 管红心中浮现了迟疑,“人应该不是他杀的吧?” 这时,叶青看到自己被身躯挡着的右袖口上有着点点红痕。 心中慌得不行,之前在巷口着急离去,没有细看全身,早知道刚才进家就赶紧换衣服。 叶青视线赶忙扫过全身,这一瞧,嘴唇不由抿起,心脏都要跳出嗓子眼了。 裙摆上也有着几点殷红,不过因为蜷着腿,避开了管红的视线。 趁着管红有些走神,叶青踉跄站起,右手放后,装作强硬,上前两步,凑到了管红身边,污秽前面。 管红的视线被那张憎恶的脸占据,叶青张开了满是难闻酒气的嘴,告起了状。 “管,管捕头,本公子家里遭贼了,今个出门大门是关的,本公子回来大门开着。” “您可是咱们颍川县...” “滚!”管红被熏的恶心,直接提起刀鞘,刀柄捅在了叶青腹部。 嗷! 凄惨一叫的叶青,顺势摔倒,衣衫在污秽上蹭了蹭。 满脸疼痛的叶青,手脚并用往后爬,待拉开距离后才站起,整个人狼狈不堪,裙摆和衣袖的猩红,都被隐藏在污秽之下。 叶青捂着肚子愤怒的吆喝起来。 “管捕头,你为何打本公子,本公子并未犯错,你这般欺辱百姓,本公子要击鼓鸣冤。” 管红咬紧银牙,按刀的左手拇指一推。 锵! 横刀出鞘,吓得叶青连连后退,惊恐抱头侧身,不敢同管红对视。 哼! 管红冷哼一声,转身离去,待踏出大门的那一刻。 叶青扯着脖子,不服气的吆喝道:“你等着,本公子迟早有一天要揭露你的罪行。” 熟悉的套路,熟悉的话语,让管红彻底的打消了对叶青的怀疑,没有搭理身后那个呱噪的败类,大步流星的离去。 呼哧! 粗重的喘息从叶青的嘴里发出。 躲过一劫的叶青,顾不得身上的脏污,刺鼻的气味,身子一软,躺在了地上。 他眯着眼睛望着一碧如洗的天空,呢喃道:“活下来了。” ...... 房墨婉睁开了双眼,嗅着空气中的淡雅香气,柔荑撑着丝滑柔软的锦绸床榻,缓缓的坐了起身。 脖颈传来的疼痛不适,眼前的奢华,让她的柳眉皱起,绝美的脸上是让人怜惜的苍白。 “房娘子,您醒了啊。” 丫鬟桃红欣喜的上前,扶着房墨婉坐好。 “姑娘,我这是在哪里?我是不是被卖了?” 虚弱的声音和警惕的神情让桃红一阵揪心,赶忙宽慰道: “房娘子放心,你很安全,我家小姐乃是管红管捕头。”? 第二十三章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 房墨婉脑海中浮现了那英姿飒爽的身姿,多次施以援手时那怜惜又哀其不争的明眸,“是管捕头么?” “对,正是我家小姐。”桃红脸上浮现了崇拜之色。 见房墨婉神情舒缓,桃红劝解道:“房娘子,我家小姐吩咐了,您就在这里好好养伤,您昏睡了一天一夜,我去给您准备些吃的。” 说着,桃红就站起了身。 房墨婉看着娇俏的小丫鬟,感激道:“谢过小娘子,您叫什么名字?” “我叫桃红,是小姐的丫鬟,房娘子您不用客气,叫我桃红就好。” “谢谢桃红。” 吱呀。 闺房门关上,房墨婉脑海中浮现出了昨日重伤倒地被叶青抱在怀里时,那星眸中又一次出现的怜悯。 千疮百孔,坚硬绝望的心,出现了一瞬的颤动。 冷静下来的她,昨日种种浮现心头,叶青的辩解,她陷入绝望的执拗。 本就聪颖的房墨婉,抬起柔荑轻触伤口外的纱布,低语道:“他好似真的变了。” 满是裂缝的冰冷心脏,突兀的生出了些许暖意,一些裂缝黏合在了一起。 下一瞬,房墨婉眼中生出了期盼,“他真的会同我和离么?” ...... 夜晚,叶青跑到了祖宅偏院,盘坐在地上,看着眼前摆放的三堆东西,呼吸粗重。 “一硝二硫三木炭,写小说和穿越幻想家必须记住的七个字,按照这个比例必然能得到威力不明的黑火药,想要威力巨大,还得慢慢试验,不过在这个世界已经够用了。” 泛白的硝石,黄色的硫磺,黑乎乎的木炭,在黑夜下闪烁着‘诱人’光泽。 大乾皇朝有劣质火药制作爆竹,但威力强大的黑火药还没出现。 叶青下午出去一趟,找了个烟花铺子,轻松买到了制作黑火药的三种原料。 他想到黑火药一出,宛若雷霆的巨大声响,恐怖的杀伤力,内心就充满了安全感。 所有的恐惧都来源于火力不足,这句话真是真理。 叶青晃了晃脑袋,清空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激动的心,颤抖的手,叶青拿起一旁的秤杆,开始了配备。 月明星稀,斗转星移。 天色逐渐泛白。 叶青尽是血丝的眼中闪耀着疲惫,却透露着无比的激动。 他迫不及待的拿起制作好的竹筒,冲到了祖宅杂草丛生的偌大花园内。 齐腰高的杂草中央被放下了一根手臂粗的竹筒,竖立着按入松软泥土中。 害怕被炸伤,特意做了半丈长的布条当引线,隐藏在杂草之中。 嚓! 火折复燃发出了细微的声响,微弱的火光在黑夜内宛若昊阳无比夺目。 引线被引燃,叶青扭头就跑,跟小时候放雷子炮仗一般,无比的迅速。 叶青淌过宽阔的齐腰碧海,躲在了花园入口的墙壁后面,刚刚探出头。 轰! 刺目的火光一闪而逝,让黑夜短暂的变成了白昼,晃了叶青的双眸。 震耳欲聋的声响让叶青双耳失聪,只有嗡鸣。 嗖嗖! 密集的破空声出现,花园的墙壁上出现了清脆的击打声,如骤雨倾泻。 叶青咽了口口水,颤抖着抬手触碰自己的耳垂。 舒润和疼痛让他脸皮抽动了一下,眼里只有亢奋。 跑出小十米,竹筒内的碎石都能刮破他的皮肤留下个不小的口子,这威力... “打雷了,打雷了,这雷真可怕,梨花,快起床收衣服。” “乖乖,这雷真可怕,这天气说变就变,白天看天气今夜不会要下雨啊,竟然打这么响的雷。” “谁说不是啊,咱们南方很少打雷,一打雷就是大雨倾盆,咱们得快些,若是湿了衣物,明日得被东家责罚。” “这么恐怖的雷,说是神罚天雷都可以了,若这天雷劈在那谁是身上该多好。” 隔壁临近的宅子里,住在偏院的丫鬟们,从睡梦中惊醒,因为叶青的小实验而忙碌了起来。 而制造出‘天雷’的叶青,迈开步子,走在残破的碧海之中,越走,脸上的兴奋和震撼越盛。 那竹筒内被他加了些细小的碎石,随着爆炸四散飞射,一根根杂草被拦腰斩断,在碧海中留下了一道道沟壑。 耳垂上的刺痛让叶青知晓,这些石子击打在人身上,就算无法洞穿,也得多几个血坑,这威力足够了。 叶青走到爆炸的边缘,月光下,一个宛若被陨石撞击,半丈方圆的凹坑出现在眼中。 断草和黑土夹杂在一起,一缕缕白烟从地面升起。 刺鼻的火药味夹杂着泥土和断草的青涩味,灌入了叶青鼻尖,比男女共赴巫山都来的刺激,让叶青浑身颤抖,脸色发红。 “这劲儿,够大!” 叶青攥紧了拳头,陶醉的深吸一口气,然后大步走到了爆炸点的中心,对比爆炸点边缘,眼睛亮的可怕。 “按入土中炸了个两米宽,十厘米深的凹坑,若不按入土中估计也得炸出个五厘米深。” “这威力扔人堆里炸不死人也能炸个血肉模糊,搞出一堆残废来。” “次奥,谁要是再欺负我,晚上睡觉爷爷送你个大宝贝。” 恶毒的诅咒让叶青脸上浮现了诡异的狞笑。 富贵赌坊后院,李富贵搂着两个长相神似房墨婉的美人睡得正香,突然一个激灵,下意识的将怀里的美人推蹬出去。 “哎呀,郎君您推妾身干嘛?都将妾身推到床下了。” “郎君,您怎么满头虚汗,是做噩梦了么?奴给您擦擦。” “呀,郎君您快盖好,妾身给您倒水。” 千娇百媚的娇呼在寝卧内响起。 李富贵一手擦汗,一手捂着心口,大口的喘着气,满脸的惊慌。 回想着梦里,叶青如恶鬼般狞笑着,将一个东西放进他怀里,随后自己就四分五裂的可怖景象。 李富贵接过美人递来的茶盏,将水一口喝完后,咬牙切齿的低吼道:“叶青,真是个不安生的,等爷爷把你的祖宅弄到手,非把你扒皮抽筋,剁碎了喂狗。” 叶家祖宅后院,正狞笑的叶青,感觉鼻子有些痒。 啊嚏! 几个喷嚏打出,叶青揉了揉鼻子,嘟囔起来,“哎,这火药味道多好闻啊,这身体怎么就不习惯呢?” 接着,叶青激动的站了起来,朝偏院的房间走去,“以后闻啊闻啊就习惯了。”? 第二十四章 金桂花开,原来已是秋 叶青做好剩下的十二根竹筒炸药藏在了另外一个偏院屋舍内。 看着随意关闭的屋门,院中石板之间生长旺盛的杂草,左瞧右瞧瞧不出丝毫有人来过的痕迹,但心中总觉得有些不妥。 “不会被发现吧?应该不会吧,这院子是下人住的,就算贼来也不会跑这,嗯,是安全的。” 不停的自我安慰着,叶青回到了前院寝卧。 白天亲手弄死了一条人命,晚上又熬了个通宵。 精神和身躯都无比疲累的穿越者,沉沉的睡去。? 日上三竿,太阳照在了叶青的眼睑上。 刺目的光芒让他翻了个身。 呲! 身上的瘀青被压到,让他倒抽了一口冷气,睡意全无,坐了起来。 龇牙咧嘴的叶青,郁闷的看着身上的瘀青,“这些伤什么时候才能好,想睡个懒觉都睡不安稳。” 抱怨着,叶青褪去白色里衬,漏出了白净瘦弱的身躯,找来药酒,忍着疼痛给自己揉搓起来。 “黑火药搞出来了,马老的计划可以确保万无一失,就算马老失手,我在暗处扔个竹筒也能废了老猫,棍夫的威胁就能解决。” “就是李富贵那个笑面虎,整天做缩头乌龟,出门也带一帮子人,得手的机会渺小的很。” “现在身上的银子就剩五两,狗日的任海潮,老子才过了一天有钱日子,现在还得继续搞钱,按照约定,今个得去青云书社把话本搞定。” “之后去清和轩一趟,一直想着找其背后东家聊聊收购的事情,两天了都没成。” 今天必须要做的事罗列出来,叶青想到了任海潮还有自己灭杀的棍夫身上。 那头颅撕裂,红白倾泻的尸体,如同梦魇,让叶青忘却了身上的疼痛,沉默不语。 良久,叶青长叹一声,“那些穿越者杀人跟玩似的,没有一点心理负担,我怎么跟个废物一样,还吐了。” 接着,叶青讥讽一笑,“那些人还有系统或者金手指,我这两天三顿打,刺激。” 下一瞬,那凄婉绝望的娇颜浮现在眼中,叶青眉头皱起,叹息道:“差点忘了,还得写个和离书,正好她被男人婆救走了。” “到时候让男人婆做个公证,也能让她彻底安心。” 索索! 里衬重新穿好,叶青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顶着一身药酒味,朝着青云书社走去。 跟掌柜打了声招呼,便被掌柜毕恭毕敬的迎到了一间静谧的屋舍内。 过于浓郁的墨香让叶青感觉闻着有些腥臭,不由摸了摸鼻子。 屋舍靠里的位置,两名一脸穷酸相的书生,拿着廉价的毛笔,坐在墨迹斑斑的桌案后,面无表情的望着叶青。 渴望功名,却无甚才华,潦倒穷困的他们,凭借着会断文识字,做这简单记录的活计,挣些辛苦银钱,得以苟活。 被生活磨没了志气和理想,只剩眼中的麻木。 这二人就是大乾皇朝大多数人的写照,大多数普通人的写照。 “叶公子,您尽管说,速度稍缓一些即可,他们二人会一字不漏的记录在册。”掌柜的冲叶青和善一笑。 “嗯,开始吧!”叶青颔首,清空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坐在了椅子上,缓缓开口。 时间快速流逝,叶青嗓子干哑到有些发疼,这才闭上了口。 而那两名神情麻木的书生,眼中充满了兴奋的光芒。 叶青无比的熟悉,对平淡无望的生活,充满昂扬斗志的信念。 这种目光在他从小长大的小山村里见了无数,但都在稚童的眼中,随着年岁的增长,最后化为麻木。 只有个别如他那般不甘屈服与命运的人,眼中依旧保持着光芒。 不过,眼下他们重新燃起昂扬斗志,只是被‘三年之约’的故事激励到了,枯竭的斗志短暂的浮现。 等到他们重新认清现实,自己并无力改变,最后依旧会化为刚才初见时的麻木,比之前更甚。 叶青没有说话,站起了身,刚走到门口。 刺啦! 椅子腿与地面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谢叶公子。” 异口同声,充满郑重的感激,从背后响起。 声音中的振奋是那么的明显。 叶青顿了一下,没有说话,也没有扭头去再看一天那昙花一现的希望,迈步走了出去。 书社后院,碧绿的桂花树短短两日未见,点缀了无数金斑,树下,赵元良优雅的施展茶道。 当看到叶青的身影出现,他微微一笑,如沐春风。 “行之,辛苦你了。” 叶青吊儿郎当的走了过去,大大咧咧的落座,拿起一块精致糕点就往嘴里塞。 他瞥了眼赵元良明亮眼睛下的眼袋,啧了啧嘴,“你这身体不行啊,这才两天,眼下就出现了虚浮之状。” 赵元良叹了口气,敬佩的望着叶青,“我熬了两夜就有些顶不住,你却这般了三年,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做到的么?” 按照叶青的计划,赵元良这两日开始放浪形骸,喝酒赌钱去花楼,一熬就到天明,以往日落而息,闻鸡起武打熬出来的壮硕体魄直接吃不消了。 而叶青却这般放浪形骸了三年,却瞧着依旧精神十足,怎能叫他不佩服,心里更是猜测叶青有特殊的技巧。 叶青翻了个白眼,眼下口中糕点,摸了摸茶壶,水温正好,仰头大口的灌了起来。 嗝! 舒服的打了个饱嗝,叶青这才出口道:“简单,晚上潇洒白天睡,日夜颠倒就行。” 叶青前一世写小说,写作,那可是标准的熬夜党,夜猫子。 而且,这一世的前身,也是白日睡觉,晚上潇洒。 两世的熬夜经验,属实是无人能及。 不过,前世叶青知道身体是革命的本钱,抓住机会就锻炼,身体倍棒。 而前身只会潇洒,身体都熬透了,弱的跟个菜鸡一般。 记忆里前身去花楼,三秒一大关,让叶青着实担忧自己的未来幸福。 赵元良脸颊直抽抽,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叶兄所言极是。” 叶青洒然一笑,喝了水,吃了糕点,嗓子和肚子都舒坦了,便直接起身,拍拍屁股走人。 “走了,你继续坚持。” 这般潇洒,让赵元良越发敬佩,当叶青走出几步后。 赵元良想起一事,迟疑了一下,还是选择了开口。 “叶兄,那人身后好似还有靠山,你的家产,多半是背后之人拿走了。” “谢了,不过这事我知道。”叶青回答的干脆,也毫不在意,让赵元良脸上浮现了错愕。 待叶青消失,赵元良看向那繁茂的桂花树。 “阿娘,我看不透他。” 沙沙! 碧玉树叶晃动,发出悦耳的摩挲声。 一朵金黄的小花,随着清风落在了赵元良手背。 沁人心脾的香甜飘进了赵元良的鼻尖,让他烦躁的心,平静了下来。 他抬手将那金黄小花拿起,思维慢慢发散,良久开口。 “金桂花开,原来已是秋。”? 第二十五章 本公子玩了出调狗离山 秋风徐徐,颍川县这个南方小县的空气依旧湿润,不过不再闷热,反倒有股子阴冷。 习惯了北方秋风烈烈的萧瑟,这股子湿冷让叶青感觉浑身不适,缩了缩身子,本就吊儿郎当的走姿,瞧着有些许狼狈。 备受关注的他,再一次感受到了什么叫做人嫌狗厌,行人摊贩厌恶的目光中,多了一股子幸灾乐祸。 富贵赌坊放话不说,老猫因为手下横死,找不到凶手就恼羞成怒归结在了叶青身上,四处找寻叶青。 可以说,之前叶青是人人憎恶,谁都想踩上两脚,但没撕破脸皮,现在是人人喊打,人人喊杀,处境更加险恶。 “叶青,站住!” 身后传来了一声怒喝,叶青陡然转身,看到手持梢棍的棍夫一脸凶戾的追来,他二话不说抬脚便跑。 “给爷爷站住,跑你姥姥,敢杀我们的人,活腻歪了。” 棍夫边追边喊,路上的行人摊贩惊愕的望向最前方跟兔子一样狂奔的青衣。 他们没想到,欺软怕硬的败类纨绔,竟然敢出手杀人,还杀的是最肆无忌惮的棍夫。 一时间,每个望向那青衣的人,心头都蒙上了一层畏惧,那个欺软怕硬的纨绔败类,好似是变了。 “干雷老母,男人婆都找不到我杀人的证据,这些杂碎怎么死咬着我不放!”叶青一边骂娘,一边抱头鼠窜。 借着四通八达的窄小巷道,一刻多钟才甩掉了身后的尾巴。 他贴靠在一条偏僻巷道上,大口的喘着气。 这淳弱的身子,让他粗重的呼吸声如同破败的风箱般难听,斗大的汗水挂满了额头,只感觉身子都不是他的了。 “以后每天早晚锻炼,不然迟早得玩完。”叶青叹息一口气,抬头看向了蔚蓝的天空,慢慢的调节着呼吸,恢复体力。 良久,胸腔疼痛撕裂感消失,叶青甩了甩发僵的双腿,沉着脸,走在偏僻的巷道内,朝清和轩走去。 眼下境况越发艰难,他就必须要尽早完成布局。 趁着马老弄死老猫,吸引全城瞩目之时,偷偷分赃并趁机拿下清和轩,等到笑面虎发现,已为时已晚,木已成舟,无法阻拦他。 有清和轩在明面上,他的其他挣钱大计就可以暗中施展,不会被人注意。 城北,马帮那别致小宅内。 马老仅有的几颗黄牙,缓缓搓动,慢慢吃着焦香黄豆。 “爷,叶公子处境越发的不好了。” 马朝阳大步流星的走到了马老身边,恭敬低头。 “弟兄们准备的怎么样了?”马老面色如常,不徐不疾的问道。 马朝阳眼中浮现了火热,“回爷,从寨子里带出来的二十三个汉子都准备好了,就等您吩咐。” “嗯,你去走一趟,告诉老猫那个杂碎,晚上咱们在仙味楼摆了一桌,另外,叫上富贵赌场的那只笑面虎,请他当见证。” 马老猛地张开双眼,昏黄眼珠有雷霆闪过。 “是,爷!”马朝阳拱手欠身,舔舐了一下嘴唇,狰狞一笑。 ...... 清和轩。 要问掌柜贺玉以往最喜欢的食客是谁,必然是叶青无疑。 颍川县第一等纨绔,第一等老饕,虽然人品卑劣,让人不齿,但其吃穿用度宁缺毋滥,喜爱清和轩的酒菜,为清和轩招揽了众多食客。 而且他出手大方,兴起就打赏,还从不赊账,让清和轩挣了不少银钱。 以往贺玉有多喜欢叶青,现在就有多厌恶。 短短两日内,叶青就在清和轩内同棍夫发生了两次争斗。 消息传出去,众多食客都不敢来了,生怕遇到叶青闹事被牵连。 更是引得棍夫寻觅叶青无果,索性便守在了店内,等待着叶青上门。 六个凶神恶煞的棍夫在店里呆着,仅剩的一小撮愿意来的客人,也被吓跑了。 贺玉欲哭无泪的缩在柜台后面,看着白吃白喝的六人,肉疼的胖脸直抖,却大气都不敢喘一个,害怕惹得六个棍夫不满,给他一顿收拾。 这时,一个小乞儿跑进了店内,高声呼喊,“叶青在隔壁街上被你们的人堵住了。” 一听这个,六名棍夫立马起身,抽出了腰间梢棍,朝外跑去。 “他姥姥的,这杂碎终于冒头了。” “敢弄死咱们的兄弟,今个让他一命还一命。” “咱们赶紧过去,把那败类堵住,让他逃无可逃。” ...... 贺玉松了口气,唉声叹气的从柜台里走出来,并招呼小厮收拾残局。 “哎,今个半天都没生意,东家知道了得暴跳如雷。” “掌柜的,这日子什么时候才算到头啊,生意都没法做了。” “你问我,我问谁去,别废话了,赶紧收拾收拾,出去吆喝揽客去。” “哎,那败类赶紧死了去求,祸害...掌,掌柜的,叶公子来了。” 正将一条板凳扶起的贺玉,浑身一哆嗦,抬眼望向门口。 那最不想见到的身影,一步三摇的走了进来。 当啷! 贺玉手中的板凳落地,心里苦哈哈,脸上笑哈哈的赶忙上前拱手欠身,“叶,叶公子您来啦?” “嗯,掌柜的好久不见!”叶青乐呵的打着招呼。 贺玉心中骂道:“好久不见个屁,昨个刚见,你这混球,赶紧滚吧,千万别来了。” 心里是这么骂的,贺玉陪着笑脸,“叶公子好久不见,今个不巧,清和轩打烊,不能接客,您别介意。” 说着,贺玉挥手指了下空荡荡的店内,示意自己没说谎。 叶青拉了条板凳大大咧咧的坐下,“今个不吃饭,叫你们东家来,本公子有笔生意要跟他谈。” 贺玉跟两名小厮都傻眼了。 不吃饭?谈生意?开什么玩笑? 你叶青做生意从来都是赔的底掉,谁他姥姥的会跟你做生意? 贺玉满是歉意道:“叶公子,您也知道,我们东家从不管店内生意。” “我们有事也向来是通禀管事见不到东家的,要不您说说是何事,小的稍后通禀管事,让管事禀报东家再跟您约个时间?” 叶青玩味儿的看着一番说辞滴水不漏,有理有据的贺玉,抬手扫了扫衣袍,“贺掌柜别说这些糊弄人的鬼话,今个本公子还就非在这等着了。” 贺玉表情顿时一僵,只听叶青继续道:“本公子玩了出调狗离山,那些小喽啰估摸着一刻多钟就会拐回来,你若不想店被砸,就跑的麻利些。”? 第二十六章 明月入水丽影残 贺玉懵逼的望着叶青,这手段,直接将军,让他只能按照叶青的做。 不然,到时候店被砸,那损失可海了去了。 被逼无奈的贺玉,苦涩一笑,朝着后院跑去。 “叶公子,您稍等,小的去去就回!” 看着肥胖的圆球健步如飞,叶青嘴角上扬,笑得邪魅,心中不屑道:“小样,老实孩子一个,还想跟我斗,下辈子吧!” 同时,看着贺玉往后院跑,叶青猜测,这清和轩的神秘东家,想来住的不远,不然,贺玉必然会说一刻钟的时间不够他通禀的。 两旁的小厮望着叶青这表情,不由的打了个冷战,纷纷低头,生怕被叶青盯上。 “愣着干啥,赶紧给本公子端茶,一点眼力劲儿都没有。” 嚣张跋扈的呵斥,让两名小厮身子一颤。 “叶公子,还是老样子么?” “废话,本公子喝别的咳嗽。” “叶公子您稍等,马上来。” 半刻不到。 贺玉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回到了店内,不等站稳顺气就忙不迭拱手,“叶,叶公子,您里面请。” 叶青一抻衣摆,潇洒起身,在越过贺玉时,抬手拍了拍对方的肩膀,送出了一个眼神。 一个贺玉觉得自己后半辈子完了的眼神。 走到清和轩后院,贺玉后来居上,在前引路,穿过后门,跨过两间宅子,来到了一个简朴的院门前。 叶青挑了下眉头,看了眼前侧身比请的贺玉,“日进斗金的清和轩东家,住的如此简陋?” “我们东家穷苦出身,不讲究那些,叶公子,请!”贺玉解释了一句,便推开了院门。 普普通通的院子,普普通通的布置,所有的一切都普普通通。 任谁来,都不会想到这是城内最挣钱的几家饭馆东家的居所。 “东家,叶公子来了。”贺玉站在院中央,对着紧闭的正屋欠身。 “叶公子莅临寒舍,有失远迎,还望叶公子见谅。” 软糯的声音从屋里出现,让叶青眼睛睁大了一丝。 他伸长脖子,好似要透过门窗看清里面说话之人的长相,“无妨,姑娘就是清和轩的东家?” “姑娘称不上,本妇姚怡,见过叶公子,贺玉称叶公子有生意要同本妇相谈,请叶公子细说。” 软糯的声音再次飘出,使叶青觉得悦耳极了,直接无视了话语中的生硬,心里好奇屋中人妇的模样。 江南水乡女子的温婉软糯,在这人妇的声音里表达到了极致。 下意识的,叶青在脑海中就勾勒出了一位娇小可人,温婉大方,柔情似水的美人。 只这声音,就让叶青有些出神。 一旁的贺玉见状,不由暗道糟糕。 叶青寻花问柳,喜爱美人,不管黄花大闺女,还是相夫教子的人妇,只要是漂亮的,这杂碎平日见到定要口花花,上前调戏,虽自持翩翩公子,要脸面不会动手动脚,但那嘴实在是让人恨不得撕碎了。 贺玉知晓东家长相如何,一会儿叶青见了,定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臭嘴,要是忍不住动手动脚,那可就遭了。 见叶青还在愣神,贺玉出言道:“叶公子,您再次落座,我家东家容貌有疾,不能见客,还请叶公子见谅。” 说着,贺玉搬来了一个板凳,放在了身后。 屋中姚怡一听,立马领会,歉意道:“本妇不便见客,还请叶公子见谅。” 容貌有疾? 叶青听到这四个字,又开始自动脑补什么脸上生疮,带有胎记,火烧毁容之类乱七八糟的。 再想到那软糯的声音,心中是真的可惜极了。 “哎,黄鹂悦耳秋桂香,明月入水丽影残。”叶青满是叹息的念了半首打油诗,便直接坐在了椅子上。 屋中,姚怡扭动堪堪一握的腰肢,垂眸看向了身旁铜镜,如玉柔荑轻抚脸庞,暗道:“黄鹂明月么?” 接着,姚怡眼中尽是失落,红唇轻启,“确是残影,不过,这叶青好似有些文采,不是谣传那般酒囊饭袋,胸无点墨。” 屋外,叶青也不管自己那打油诗是否伤了屋中人妇的心,嚣张问道:“姚娘子,本公子要收了你的清和轩,你开个价,只要公道,银钱本公子两日内给你。” 贺玉瞪大了眼珠子,脸上的肥肉抖动。 好家伙,怪不得刚才在店里,这杂碎看了他一眼,就让他有种后半辈子都交代了的感觉。 这杂碎是要当他东家啊,折磨他后半辈子啊!!!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想都别想。 屋中,姚怡脸上也浮现了愠怒之色,软糯的声音带上了冷意。 “清和轩本妇开的好好的,并未有盘出之意,叶公子不如考虑别家。” 心头松了口气的贺玉,生怕叶青犯浑,恼羞成怒冲撞东家,肉乎乎的身躯,挡在了叶青面前,笑的谦逊。 “叶公子,买卖不成仁义在,清和轩新上几道好菜,一会儿您尝尝,不要钱。” 叶青纹丝不动,摆了摆手,示意贺玉滚边去,“姚娘子,生意这事,是要谈的,清和轩是只下金蛋的金鸡,但这金蛋太小了。” “你开个价,足够你养只更大金蛋的金鸡的价,这样,你看可行?” 屋中,陷入了沉寂。 姚怡站起了身,莲步款款,来到了窗前,透过窗纸看着院中那道模糊的青影,黛眉紧蹙。 “他怎么知道我想开家更大的店?” 院中,贺玉感受到了叶青的坚持和诚意,有些诧异的打量着这位不着调的败类。 “叶公子既然诚心要清和轩,让本妇随意开价,本妇就狮子大开口,开价一千两。” 带着戏谑的声音飘出,让叶青倒抽一口冷气,嚷嚷起来。 “一千两?姚娘子当真是狮子大开口,这价钱够买两家清和轩了。” “呵呵,都传叶公子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看来都是谣传。”姚怡轻笑,毫不遮掩的讥讽叶青,并挑衅道:“本妇开价叶公子并不敢接,刚才说的话是戏弄本妇,叶公子的诚意也不多啊。” “好,既然姚娘子说了,那就一千两,不过,本公子要加个条件,贺掌柜要继续留在清和轩,如若同意,立刻立契。” 叶青一拍掌,站起了身,掷地有声。? 第二十七章 击掌为誓 贺玉傻眼了,姚怡也坐不住了。 一千两银子,除了那些世家大户,可不是谁都能随随便便拿出来的。 而且,在一个小县城买一个面对普罗大众的小饭馆,就算这饭馆挣钱,日进斗金,可一千两着实是天价了。 清和轩卖的都是物美价廉的饭菜,利润很少,一盘菜也就挣上四五个铜板,肉菜十几个铜板。 好在清和轩因为便宜,味道不错,客人云集。 所以,一天均算下来,如果没有叶青这等豪客,也能挣一二两银子。 一年到手四五百两,交交赋税,上下打点后,也就剩个一二百两银子,已很是可观了。 所以,清和轩正常的卖价,也就在三四百两左右,千两卖价翻了三番。 千两银子买到手,得花至少五年才能回本。 正常买卖,盘下个店,三年回本都算久了,在不少商人眼中这买卖都是赔的。 所以叶青同意了这天价,怎么不让二人吃惊。 贺玉看了眼寂静的屋中,抿着嘴拱手询问,“叶公子,您不是开玩笑?” “自然不是,本公子说一不二,只要姚娘子愿意让你跟着本公子,这店铺,一千两不贵。” 叶青摇头晃脑,满脸认真,听得贺玉一阵感动,不为别的,叶青同意这等天价,只是为了留下他,让他有种士为知己者死的认同感。 屋中,姚怡来到了门前,听着外面的交谈,手不由放在了屋门上,想要打开,看看叶青到底是何等表情,真真的没有开玩笑? 沙沙! 有些许薄茧的指腹,同木门摩擦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最后,姚怡移开了手,还是没有打开这扇门。 颍川县败类带来的威胁,战胜了她的好奇心。 姚怡深吸口气,让自己恢复冷静,心中盘算,“原本我就打算卖了清和轩,加上我自己攒的银钱,可以在城中别处开一家新的,规模更大的清和轩。” “一旦远离仙味楼,生意必然比现在最少好上两倍,更是少了那些赌坊打手闹事,生意会更好。” “加上叶青同意了我的开价,我也能余上七八百两银子,雇更多的人去寻我夫君。” 温文尔雅的身影从心底出现,让姚怡眼神坚毅了起来,柔荑再次放在了门上。 吱呀! 叶青和贺玉目光都望了过去。 贺玉暗道不好,叶青则傻愣在了原地,眼神放光,一首诗浮现在了脑海中。 荷叶罗裙一色裁,芙蓉向脸两边开。 标准的江南美人,小巧可人,身姿玲珑,透着一股子娇弱。 姚怡看着叶青放肆的眼神,柳眉紧蹙。 她神情的变化,让叶青回过神来,不满道:“姚娘子,你若是容貌有疾,这颍川县可就都是丑陋无比的人了。” 这带着夸赞的不满,让姚怡脸色微红,抬袖轻碰鼻尖,放下后转移话题道:“叶公子您确定要千两银子收购我清和轩?” “自然是真!”叶青听到正事,满脸正色,“方才就说了,立字为据,两日后本公子带着钱,姚娘子准备好清和轩的房契地契,咱们直接去官府公证。” “好!”姚怡眉梢浮现了喜色,最后的顾虑打消,立马应承下来。 贺玉急了,他是真的不想将下半辈子交给叶青这个败家玩意儿啊。 那以后在叶青手中讨生活,日子能好的了了? 他赶忙道:“东家,您再考虑考虑吧?小的跟着东家您也有七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您再同叶公子商讨商讨,让小的继续跟着东家您吧。” 说着,贺玉乞求的朝姚怡拱手欠身。 姚怡脸上浮现了犹豫之色,自家中横生变故,一切事宜都是仰仗着贺玉这个心善的掌柜撑着。 叶青的人品颍川县无人不知。 现在她转手清和轩卖给叶青,连带贺玉也打包在内,属实是不近人情,过河拆桥。 叶青伸手,拍了拍贺玉的肩膀,宽慰道:“贺掌柜您是觉得本公子不是个好东家?” 这话让贺玉如何回答? 他只是苦涩一笑,再次冲姚怡拱手,沉默不语。 现实和道德冲突,让姚怡原本坚定的心,再次开始动摇起来。 被质疑人品的叶青知道缘由,心里是真的憋闷啊。 他咬牙道:“贺掌柜的,你跟着本公子,月钱翻倍,而且本公子同你打个赌,三月为期,若你在本公子手下干的不爽,可自行离去。” “当真?”贺玉眼睛一亮。 叶青抬手,“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你我击掌为誓,天地见证!” 啪! “小的贺玉,同叶公子打这个赌,还请东家作证!”贺玉迫不及待同叶青击掌。 姚怡心中松了口气,微笑道:“本妇作证,如此告到官府,叶公子也不能耍赖。” 古人重诺,君子立誓,旁人作证,可同官府见证立契为证相等。 谁若违誓,报与官府,官家惩罚相当严重。 加上叶青虽然人品卑劣不齿,但极好面子,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说一不二,所以叶青这誓言一发,贺玉跟姚怡是完全没了顾虑。 又商讨了一番细节,姚怡提笔立据,买卖双方心情皆欢,等待着两日后钱到过户。 贺玉送叶青离去,路上,他看着拽的跟二五八万似,心情极好的叶青,忍不住问道:“叶公子,千两银子够您买一处豪奢的酒楼了,您为何要买清和轩?” 叶青抬头望天,“本公子也不想,但谁叫你清和轩就在仙味楼对面,单这位置,千金难换。” 得到答案的贺玉,错愕的看着眼前透着股子阴狠的白面公子。 突然,仙味楼东家和纨绔败类的纠葛浮现在了贺玉脑海。 想到那位家大业大,在颍川县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笑面虎,这些年将叶青玩弄在股掌之间。 贺玉看着叶青,眼神浮现了怜悯,微微摇头,继续带路。 “疯了,这是彻底的疯了,叶公子都被那人整的家破人亡,还想跟人家斗,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人贵自知啊。” 他心中的想法,叶青不得而知。 此时叶青的心中,已经开始盘算着,接下来去找个铁匠铺,打几口铁锅用来炒菜。 再买几个奴仆,教他们做菜的手艺,到时候直接虐爆仙味楼,给笑面虎一个大大的惊喜。 前身失去的,他都要一点点的拿回来,让笑面虎还有其身后的人知道。 你们,惹错人了!? 第二十八章 你们别过来啊 叶青原本计划卖菜谱挣钱,结果因为棍夫的出现,打乱了他的计划。 不过,这样也好,同马帮合作,解决棍夫这个麻烦,既能落马帮的人情,更能落得不少钱,获得前期的资金积累。 这叫啥,这叫人情世故。 叶青没有走回清和轩,而是让熟悉这一片的贺玉带路,走小道避人耳目,绕了一圈来到了县衙附近。 他缩在一个静谧的巷弄内。 阳光斜照而下,一道无形的线将窄小的巷弄分割成了两个世界。 黑暗将叶青笼罩,一线之隔就是温暖的光明,触手可碰,叶青看了眼便皱起了眉头,将手缩进了怀中。 叶青嘴里嘀咕起来,“普通人中午不吃饭,但这些官爷可是一日三餐顿顿不落。” “不过,都这个点了,怎么一个人都没出来?今个穷了?不吃了?” 人最不经念叨,说曹操,曹操到。 一群身姿笔挺,神情严肃的捕快和衙役,从县衙侧门走了出来。 为首之人,英姿飒爽,满脸写着不好惹,正是管红,她身后则跟着任海潮,其他的捕快衙役,都落在了后方,却并没有丝毫不满。 这站位让叶青挑了下眉头,看向一身正气的任海潮。 “好家伙,这兄弟厉害啊,初来乍到直接晋升二把手,还没人不服,手段牛啊。” 心里感慨着,叶青从阴影里走了出来,径直的朝着管红走去。 “叶青,你来作甚?”管红皱起了眉头,周围的捕快和衙役都露出了戏谑的表情。 叶青表现的色厉内茬,不敢同管红直视,但梗着脖子,“本公子的娘子,被管捕头带走了,本公子要找她。” 先入为主,管红直接皱起了眉头,满脸不悦道:“想找她?问本捕头要人?” 锵! 横刀随着大拇指的推动,漏出了些许锋芒,管红手腕微动,刀身折射出刺目的阳光,落在了叶青双眼上。 闪瞎眼的叶青,脸直接绿了,身体一哆嗦,慌张后退,扯着嗓子吆喝起来。 “都来瞧啊,管捕头光天化日欺负良家妇女,呸,欺负纯良百姓,没有天理,没有王法了。” “杀人了,管捕头当街欺负百姓,肆意杀人了,太可怕了,这样的鱼肉百姓的人竟然能当...” “闭嘴!” 一名衙役大声呵斥,叶青立马噤声,哆哆嗦嗦的后退两步,他指着被吸引过来的百姓,一掐腰一挺胸,一副‘你别想揍我’的架势。 管红等人头疼无比,不少捕快和衙役攥紧了拳头,要不是这会儿众多百姓在,这会儿已经痛扁眼前这个败类可恨的脸了。 不过,管红他们在忍,周围的百姓则兴奋的很。 “管捕头要杀了这败类?天大的好事啊。” “好家伙,叶青的表情真欠揍,我都想上去给他邦邦两拳。” “我也是,他姥姥的,真想一刀捅死他。” “瞧几位捕快老爷的脸,气的都黑了,怎么忍着不动手啊?他们脾气没这么好吧?” “我明白了,这是咱们在这,当着咱们的面他们没法动手啊。” 一个人看出了问题所在,说出来后,众行人摊贩恍然大悟。 一名卖胡饼的老头眼睛一亮,举手张嘴吆喝起来。 “诸位,诸位,过来瞧瞧小老儿的胡饼,今个有了新花样,咱们别挡了捕快老爷的路,都过来看了嘿。” 行人摊贩一听,纷纷扭动脖子,当看到这老头冲他们挤眉弄眼,立马会意。 “那什么,老伯你这胡饼咋卖的?” “这天要下雨,我得回家收衣服了。” “苹果,好吃的苹果,大家都尝尝。” “大中午的,咱们都回家吃饭去,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围观的人群瞬间四散消失,没走的也都背过了身,留下了后脑勺。 咔咔! 清脆悦耳的关节扭动声,连绵不断。 一名捕头,四名捕快,八名衙役脸上挂着坏笑,扭动脖子活动手,朝着叶青走去。 咕咚! “你,你们别过来啊,再过来本公子喊了啊。”叶青咽了口口水,心惊胆战的缓步后退,双手比划了起来。“本公子告诉你们,本公子拳脚不长眼,左青龙,右,干雷老母,杀人啦!” 一群人杀气腾腾,一言不发的冲了过来,叶青吓的扭头就跑,欲哭无泪。 这算怎么回事,想找有缘无分的媳妇和离,还得他喵的挨顿打,腰,腰这会儿还快要断了。 跑出没几步的叶青,被一马当先的任海潮抓住后腰腰带,壮硕的臂膀一发力,叶青直接被举起,绝望的脸面向了蔚蓝的天空,纤弱的四肢无力垂落。 “嘶,任捕快好气力。” “那可不,昨个一人挑翻了老猫十几个好手,身手同样了得。” “人任捕快可是金刀营出来的英雄,有这好身手多正常。” ...... 几名衙役崇拜的望着神情轻松的任海潮。 他们旁边,另外三名捕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里的嫉妒,最后,都微微颔首,不去看那英武的男子。 他们,技不如人,只能忍了。 嘭! 叶青直接被扔到了地上,疼的蜷缩成一团,并用手捂住了腰。 “嗷,杀人了,杀人了,任海潮,你他姥姥的昨个还跟本公子称兄道弟,今个就下这么狠的手。” “本公子要死了,腰还要断了,赔钱,不赔钱本公子就去击鼓...” 叶青鸣冤两个字没说出来,硬生生给吞了回去。 玉白纤细却有力的手,揪住了他的衣领,直接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管红冷声道:“叶青,你闹够了没有?” “没,额,管捕头,没闹,本公子没闹,本公子就想见我家娘子。” 叶青冷汗直冒,不敢再耍无赖,眼神飘忽不敢同管红对视。 “你们先走,任捕快留下。” “是,管捕头。” 领了令,众人散去,任海潮站在管红身侧,一抱拳,“管捕头,您吩咐。” “拽着这个杂碎,跟着我。”管红手臂一挥,叶青撞在了任海潮宽厚的胸膛上。 他站稳后,看着管红的背影,撇了撇嘴,小声嘀咕起来,“长这么漂亮却这么暴力,看以后谁敢娶你。” “叶兄慎言,小心管捕头揍你。”任海潮满眼忌惮,抬手拍了拍叶青身上沾染的尘土。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没好气的握拳给了任海潮一下,但其身上结实的肌肉,让叶青只感觉拳头疼。 “嘶,你吃什么长大的,身体跟铁似的,他姥姥的,你讲不讲义气?是不是兄弟?竟然下那么狠得手。” “刚才差点摔死本公子,赔钱,不给本公子五两银子,你以后别想睡个安稳觉。” “呵呵,本捕快敢给,叶兄敢要么?”任海潮笑的神秘莫测。? 第二十九章 一纸和离书,送墨婉自由 面对任海潮意味深长的眼神,叶青不由的汗毛倒立。 心里顿时浮现了一个疑问:“他知道并且确定是我杀的么?” 顿时,叶青便怯了三分,翻了个白眼,壕无人性道:“行了,咱们是兄弟,五两银子罢了,本公子还看不到眼里。” “呵呵!”任海潮再次一笑,推了一把叶青,“走吧,再不走管捕头要杀人了。” 叶青视线望向前方,管红冷着个脸,拳头攥紧,马上要控制不住自己洪荒之力的模样。 吓得叶青迈开大长腿,麻溜的跟了上去,同时,眼神扫过街道两侧,与几道视线接触,嘴角微微上扬。 在其侧后方的任海潮,清晰的捕捉到了叶青嘴角一闪而过的笑意,不少痕迹的扫看两侧。 昨日跟在老猫身后的几名棍夫,他还记得,还有两个富贵赌坊的打手,都进入了他的视线内。 这一发现,让任海潮深深的看着叶青的背影,心中思慎,“这败家公子,是故意大张旗鼓,让所有人都知道他跟官家捕快搅和在一起,让那些盯着他的人都安生下来。” “颍川县号称酒囊饭袋,一无是处,只会败家的泼皮公子,可不简单呐。” “那棍夫会是他杀的么?” 想到了昨日现场,那头颅碎裂,脑浆飞溅的惨烈场景,任海潮眯起了眼睛。 ...... 管府门前,叶青脚步放缓。 气派的朱红大门,门前抱鼓石上立着威武雄狮,雄狮发鬓数十一。 瞧的叶青不由瞪大了眼珠子,细数那雄狮发鬓,心里嘀咕起来:“天子赏赐朱户,象征着三品武将的雄狮抱鼓,乖乖,这管家祖上不得了啊。” 下一瞬,叶青腹诽道:“呵呵,这县令管文现在不过是个颍川县从七品县令,看来,这管家也是家道中落了。” “这么比起来,论败家我在管家面前就是个小垃圾,朝堂上数人之下,众人敬仰的紫贵变到了难入朝堂的浅绿,真够厉害的了。” 可不是么! 管家祖上三品武将,还得天子恩赐朱红大门,那管家祖上必然是那统领万军,为大乾开疆扩土,立下汗马功劳的大将军。 现在管家家主管文不过是个小县城的从七品县令,同祖上差了十级,说家道中落都算委婉了,确切的应该是家业衰败。 胡思乱想着,管红带着二人从侧门走进了府中。 下人一见管红回来,赶忙行礼,有个杂役一溜小跑的往府中通禀去了。 而叶青则仔细的打量着府中的景色,典型的江南水乡精致典雅的院落。 青瓦白墙,素雅明净,假山奇石,繁花异草,如入山林,石桥流水环绕其中。 一个字,雅。 但是在这雅之中,叶青却感受到了一股子凌冽之意。 联想到门口的抱鼓石,想来是管家祖上建造此宅是特意为之。 “红儿今日中午怎滴回来了?还带了朋友,快,吩咐下去多准备些饭食。” 吴侬软语,仪态款款的美妇人,满是欣喜的从桥上走来。 叶青望着这好似三十来岁的美妇,又瞧瞧管红的模样,眨了眨眼睛,暗道:“这男人婆的阿娘也保养的太好了,不过瞧着不像,一个这么温柔,一个这么暴力,男人婆不会是捡来的吧?” 下一瞬,叶青又想到了人妇姚怡,加上眼前的美妇人,不由暗道: “怪不得阿瞒喜爱人妻,我觉得我也可以。” 他前面,管红眉头微皱,挂着疏远,一抱拳,冷漠道:“见过二娘,不用备饭食。” 说罢,便跃过了满脸失落的管家现任主母薛莹华。 任海潮朝薛莹华一抱拳,得后者颔首后,推着满脑子‘二娘’的叶青,跟上管红。 石桥之上,宛若一幅画般的美妇人,失落之余,好奇的望着如被犯人般被压着的叶青。 待三人消失在眼前。 薛莹华一抬手,一名丫鬟快速站在了她身后,欠身行万福。 “去问问那无理数的少年郎是何人。” 任海潮一副练武的跟班劲头,不用想肯定是县衙的衙役。 倒是叶青长得俊美,而且衣着华丽,更是有着骨子桀骜不逊的劲,虽然无礼,但一看就是大户出身。 操心管红婚嫁的她,不由好奇了起来。 丫鬟表情顿时古怪起来,再次欠身行万福,“回主母,那人是叶青,城中臭名昭着的那位纨绔公子。” “是他?小姐怎么跟着人扯上关系了?” 薛莹华黛眉紧蹙,她刚嫁来没多久,对颍川县之事不甚了解,只知其名,不知其事,侧身看了眼丫鬟。 “回主母,叶公子的娘子被小姐救下,在她院子里养伤,想来同此事有关。” 丫鬟详细讲起了叶青和房墨婉的事,听得薛莹华热泪盈眶,为房墨婉不值。 “哎,这姑娘怎滴如此之傻,还有那叶青,着实不是个东西,红儿应该将其打杀了,莫要再祸害人的好。” 薛莹华擦拭着眼泪,软糯的声音说着狠厉的话,着实有趣。 偏院中。 叶青一踏入其中,就看到了宽阔的练武场,场边兵器架上摆放着十八般兵器,瞧其上的磨损程度,定是被整日挥舞操练,不由咋舌。 “男人婆果然是男人婆,果然英武,可惜这个年代女子从军有违常伦,也从未有过先河,不然男人婆疆场之上,不输男儿。” 叶青虽然因为骨子里的畏惧,怕极了管红,但也着实佩服这位英姿飒爽,身手高超的女捕头。 “你,你来作甚?” 宛若惊鹿般的慌张从院落边缘的精致石亭内响起。 房墨婉惊慌站起,往后退去,却被石凳绊到,踉跄两步,手扶亭柱才得以站稳。 一旁的桃红赶忙放下手中女红,快速上前扶着房墨婉,满脸的心疼,“房娘子,小心些。” 叶青心虚的摸了摸鼻子,感受到犀利的目光落在身上,不由缩了缩脖子。 他讪讪道:“墨婉,为夫来瞧瞧你伤势如何了。” “我,我无...”房墨婉伸手捂住脖颈上还渗血的白沙,下意识的想说没事。 管红低喝道:“叶青,这里是本捕头的居所,由不得你放肆。” “人你见到了,但你带不走,现在你可以滚了。” 说完,便示意任海潮将人带走。 有人撑腰,房墨婉的神情缓和了不少,波光流转的杏眸,这才敢直视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灾难的男人,眼神充满了复杂,葱白玉指捏紧了衣角,失去了血色。 不等任海潮动手撵人,叶青从怀里拿出了一纸和离书,之前的畏畏缩缩不见,抬起了头,脸上的诚挚认真让众人不解。 “管捕头,本公子今日想见墨婉,是为了完成昔日之约。” 房墨婉死死的盯着那透着黑字的白纸,下意识的迈出一步,眼含希冀。 叶青迎上了房墨婉的眼神,笑的坦荡。 “这是和离书,答应你的事情,我说到做到。” 晶莹的泪水,在美眸中翻滚,饱含着辛酸、彷徨和解脱,滑落在了光洁的脸颊上。 管红则满脸的不可置信,不信这往日打死都不愿意放弃自己娇妻的败类,今日竟同意和离? 是她出现了幻觉么?这一幕好似天方夜谭。 飒! 叶青手一抖,和离书展开,劲瘦的字体出现在众人眼前,温和的暖阳照耀在其上,莹莹白纸好似放光。 “管捕头,今日请你为我夫妻二人做个见证,一纸和离书,送墨婉自由。”? 第三十章 房墨婉的心很小 粗重的鼻息在静谧的庭院内无比清晰。 三名女子呼吸急促,眼神烁烁的望着阳光下笑容真诚的男子。 往日的憎恶,消散了一些,瞧着其举着和离书的模样,还挺顺眼。 管红大步上前,将和离书拿在手中,仔细端详后,瞳孔猛缩。 她示意了桃红过来将和离书拿给房墨婉看,又直视叶青清澈的目光,声音难得平和。 “你确定按照和离书上所写无误?” “确定!” 斩钉截铁的声音,如一击重锤,敲打在房墨婉心头。 房墨婉快速摇头,牵动了伤口,鲜血浸润了白沙,开出了一朵梅花,脸上浮现了痛苦,却不管不顾,玉指扫过和离书上的一行字,连忙道: “不,叶家祖宅我不能要,青郎能同我和离,我已经心满意足了,你留着祖宅还能有栖身之地,祖宅我不要。” 叶青和管红眼神复杂的看着毫无所求的房墨婉,眼中只有怜惜。 房墨婉的心很小,小到嫁来时,满眼都是叶青。 即便被诓骗,被殴打,从衣食无忧的千金小姐,变成操持家务,手磨粗茧的妇人,依旧只有叶青。 直到此刻,也只求能够获得自由,希望叶青能够一个栖身之所。 这样的女子,真是傻的让人心疼。 管红横眉冷竖,恨不得将叶青大卸八块。 如此贤妻良母,竟然被叶青百般折磨,这杂碎可恨至极,不过此时已雨过天晴,房墨婉获得了自由,让她心中郁气稍散。 桃红心疼的望着房墨婉,柔声道:“房娘子,你伤口崩开了,我为你先为你换药。” 房墨婉纹丝不动,直勾勾的盯着叶青,等待着叶青的回答。 一旁当着透明人,一言不发的任海潮,看了眼满是坚持的叶青,瓮声道: “叶兄,我知你对房娘子心中愧疚,不过叶家祖宅意义非同小可,房娘子是断然不会收下的。” “不如折中一下,要么卖了祖宅,给予房娘子一些银钱当作补偿如何。” 房墨婉跟桃红都点头表示认可。 叶青垂睑,看着青石板,他也想啊,但是叶家祖宅的地契他不知道在哪里,根本就变卖不了。 而且,还有李富贵暗中作梗,就算卖也卖不上价钱。 不如做个公证,借着管红县令之女的身份,大开便利之门,不管能不能变更地契,起码叶家祖宅能划归房墨婉身上,也算是前身这些年对房墨婉恶行的补偿。 他缓缓摇头,说出了心里话,“叶家祖宅地契本公子不知在何处,无法交易,而且,还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本公子也不能变卖。” “管捕头身份迥然,有和离书做公证,叶家祖宅能够归于墨婉,有心人想使些腌臜手段也是痴心妄想。” 说到这,叶青直勾勾的盯着管红,“所以,本公子就拜托管捕头了。” 管红挑了下眉头,今日再次对叶青有了改观。 这番言论,有理有据,明显是经过了深思熟虑。 李富贵贪图叶家祖宅之事,路人皆知,有她在,李富贵断然不敢出手。 另外,凭她县令之女的身份,有和离书在手,哪怕先做个假的地契,手续一办,假地契也能为真。 而且,若叶家祖宅赠予房墨婉,她管红也会出手相助,办好地契的事。 这番谋划,可不是一个败类纨绔能够想出来的。 一旁的任海潮深深的看着神情严肃的叶青,没有说话。 倒是房墨婉,杏眸直勾勾的盯着和离书,眼神忧郁又复杂,好看的樱唇微颤,欲言又止。 过了半晌,管红收回了视线,看向了房墨婉,“房娘子,他说的有理,若你接手叶家祖宅,本捕头会亲自操办这事。” “不用,地契我知晓在何处。”房墨婉说完,脸上浮现了害怕,连忙解释,“青郎,你,你莫要生气,地契不是我有意藏起来的。” 叶青眨了眨眼睛,看着惊慌失措的房墨婉,安慰道: “为夫不会生气,墨婉,这件事还要谢谢你,若不是你将地契藏起来,那宅子可能早就被为夫赌输了。” “既然地契在,那正好,签了和离书,叶家祖宅转与你。” 言语中的诚恳,所有人都感觉到了,特别是最后一句话,带着不容置疑。 叶青现在的表现,不似作假,一副浪子回头的做派。 让管红他们望着叶青,都沉默了下来,除了一个人。 房墨婉抬手捂住了自己的嘴,泪水止不住的涌出,迈开莲步,朝叶青小跑而去。 “青,青郎,我就知道,你迟早有一天会变好的,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要振作起来了?” 陷入地狱一年之久,整日期盼着夫君能够改邪归正,浪子回头。 即使遭遇了百般折磨,陷入绝望,在这即将触碰到自由,迎来新生的一刻。 往日的期盼好似枯木逢春,生长出了碧绿的枝芽,对房墨婉有着莫大的吸引。 她下意识的奔向了往日的地狱,义无反顾,只因她对夫君的美好期望。 管红抬起了手臂,想要拦住房墨婉,劝她先和离。 现在叶青不知是否变好,留待查看,可若是房墨婉不趁机和离,若叶青没改,以后将继续遭受非人折磨。 若叶青改了,日后和离书作废,两个人继续做夫妻,和和美美,恩恩爱爱,不差这一时。 叶青脸猛地一沉,身子一歪,痞气冲天,大声呵斥道: “站住,你我缘分已尽,房墨婉你虽如花似玉,知书达理,不懂情趣,但本公子喜欢浪荡的花楼女子,整天面对你这张苦脸,本公子烦得很。” “趁本公子现在心情好,赶紧签了和离书,拿了叶家祖宅滚出本公子的视线,莫要耽误本公子日后寻花问柳,逍遥快活!” 房墨婉如遭雷击,站在了原地,原本的欣喜和激动荡然无存,只留绝望。 原来,一切都是她的臆想,都是她的一厢情愿,一直都是她错付了。 她不该对叶青抱有一丝奢望,老老实实签了和离书就好。 房墨婉低下了头,看着手中拿着的和离书上,已经签好按好的叶青名字和指印,缓缓点了点头,没有再说话,失魂落魄的朝着管红闺房走去。 管红察觉了不对,给桃红试了个眼色,机灵的丫鬟赶忙上前,搀扶着那失了精气神的娇躯,朝屋中走去。 待屋门关上后,叶青看着打量自己的管红,嬉皮笑脸道: “管捕头,那和离书上本公子已经签字画押,待墨婉签了后,您直接拿去县衙公证即可。” “还有那叶家祖宅,地契在墨婉手上,顺道给办了。” “以后,你可别见了本公子就动手啊,咱俩的恩怨可都全消了。” “嗯,房娘子的事情就此揭过,说说你为什么杀了那棍夫。” 管红双臂抱怀,如审人犯般严肃。? 第三十一章 世间万般,大都不尽如人意 今日叶青的表现,颠覆了管红对他的认知。 单从借她之手解决叶家祖宅地契的事,就可以看出,叶青不是往日所见那般胸无点墨。 所以即便昨日管红寻叶青时没有发现端倪,此时也难免起了疑心,想要再试探一番。 叶青心里一个咯噔,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作慌张模样,后退一步,指着管红吆喝起来。 “管捕头,做人要讲良心,本公子已经同意和离,你怎滴还要找本公子的麻烦。” “杀人可是掉脑袋的重罪,你不能信口开河,栽赃陷害本公子。” 管红和任海潮都没说话,静静的看着叶青义愤填膺的表演。 突然,叶青恍然大悟一般伸出手指连点二人。 “哦~本公子明白了,你们抓不到凶手,怕上面怪罪下来,就准备拿本公子做那替罪羊是吧。” “你们的把戏太明白显了,根本就瞒不过本公子。” 觉得自己发现了二人的秘密,叶青扬起了头,那真叫春风得意,下一瞬脸色一白,拔腿就跑,边跑边喊。 “休想抓本公子顶罪,本公子是不会认的~” 待人跑远后,管红看向了任海潮。 任海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撇了下嘴,“有点聪明,但是不多。” “嗯,依旧是个蠢笨的。”管红嘴角上扬,微微一笑,让任海潮有些错愕,这个冷面捕头竟然还会笑。 不多时。 外面响起了叶青的狂吼。 “你们放开本公子,你们这些下等人,知道本公子的衣服有多贵么?把你们卖了都赔不起。” “哎呦哎呦,轻点,疼,本公子胳膊要断了。” “大爷的,等着本公子出去,一把火点了你这宅子。” “管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快让他们把本公子放了,杀人的罪本公子顶了,本公子顶了,快让他们松手!” 任海潮这时才明白为何管红刚才会笑,也不由轻笑道:“嗯,确实还是个蠢笨的。” 这是管府,颍川县县令的宅子,一个神情慌张的人从他们小姐的院子跑出来,跟个无头苍蝇一般乱窜,肯定要被下人拿下,叶青这举动不是蠢笨是什么。 管红看着被押过来的叶青,一挥手,两名下人这才松手,更是抱有私心的往前一送。 叶青直接摔倒在了地上,来了个狗啃泥,俊秀的面庞擦出了些许血痕。 “哎呦,你们这群狗腿子,竟然敢如此对待本公子,真是该死!” “知道本公子这张脸有多俊俏么?要是留下疤痕,本公子跟你们没完!” 叶青翻转身体,坐在地上捂着自己的关节,大声咒骂。 “闭嘴!” 管红一声呵斥,叶青浑身一抖,像个鹌鹑般缩着。 “管,管捕头,你行行好,放过本公子吧,和离书已经签了,叶家祖宅也赠与墨婉,本公子同她再无瓜葛,你就别揪着本公子不放了!” 叶青乞求的望着管红,说到最后,声音都有些哽咽。 这狼狈的模样,让任海潮有些看不下去了。 他上前一步,将叶青扶起,看向管红,“管捕头,叶公子应该不是杀人凶手,别吓他了。” “嗯,带他走吧。”管红收回了审视的目光,转身朝闺房走去。 如蒙大赦的叶青,眨巴着眼睛,直接抱住了任海潮,感激涕零。 “呜呜呜,任兄,还得是你啊,你是好兄弟,愿意相信本公子,那五两银子的事,本公子就不记在心里了。” 被抱着的任海潮本就无语,听到叶青这感激的话,变得有些郁闷了。 他双臂用力,强行将叶青拉开,当看到叶青哭丧着脸却没挤出一滴眼泪,拳头忍不住攥紧,压着心里的火气,直接往外走去。 “麻溜跟上,若管捕头改变心意,有你好受的。” “等,等等我,任兄,走慢点!” 叶青慌忙跟上,生怕被管红留下暴揍一顿。 走出管府后。 叶青长出了一口气,他见任海潮要同他分道扬镳,赶忙上前拉住对方。 “任兄,没吃饭呢吧?走,本公子做东,你请本公子吃顿饭!” 被叶青搞烦了的任海潮,直接举起了拳头,捏出了咔咔脆响,将叶青吓退。 “我不饿,我也不想请你吃饭,叶兄,告辞了!” 说完,任海潮一抱拳,大步流星的朝着远处走去。 你做东,还得我掏钱请你?什么玩意儿! 果然是颍川县头一号的泼皮无赖! 叶青原地踌躇了一会儿,眼睛余光看到远处有人盯着自己,一咬牙,赶忙追上还没走远的任海潮。 现在他就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羔羊,得跟着不会伤害他的老虎,才能自保。 远处,那些人见叶青寸步不离的跟着任海潮,都沉下了脸,憋着火气,继续远远的跟着。 ...... 管红闺房内。 “房娘子,药给您换好了,您可得千万注意,不然伤口会恶化的。” 桃红放下了手中的白纱,贴心嘱咐。 而房墨婉,手拿和离书,双目涣散,神情呆滞,一言不发。 一旁的管红,上前握住了房墨婉的手,语重心长道:“你只属于你自己,没了他,你可以过得更好。” “可青郎是我的夫君...”房墨婉抬起了头。 管红拿起了和离书晃了晃,怒其不争的呵斥道: “可他从未将你当作妻子,你还痴心妄想什么,签了这和离书,过你自己的日子。” 昔日不管叶青如何欺辱她,都坚强生活的房墨婉,此时好像失去了活下去的意义。 她双手捧着和离书,凄惨一笑。 “往日我总想着青郎能够回心转意,坚强地活着,去做女红,去织布,也撑着那个家。” “后来,他想卖了我,我便想着自我了断,可我从来没想过要和离,从小阿娘就教导我,为人妇要三从四德,嫁鸡随鸡嫁狗随狗。” “前几日,他说要放我自由,我心中是窃喜的,但真拿到了和离书,我却迷茫了,不知道离了他,我自己要怎么生活。” 管红看着房墨婉这般不争气的模样,气的银牙紧咬,拳头攥紧,恨不得用拳头将眼前这个固执的女人给打醒。 桃红也哀叹一声,深有同感道:“房娘子,我阿娘也是从小这般教导我,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夫君如何,那都是我的夫君。” “可是,郎无情,即便你再有意,那都是无用啊,不如签了这和离书,之后好好过活,说不定会有真心待你的人出现。” 管红赞许的看着桃红,伸手轻抚桃红乌黑发丝,“女子讲究三从四德,但若对方要将你抛弃,你如何从,如何德?房娘子,世间万般,大都不尽如人意,你该清醒了。”? 第三十二章 咱兄弟两个还客气什么 房墨婉没有再说话,捧着和离书发着呆。 管红哀叹一声,对桃红摆了摆手,两人一起退了出去,将房间留给了这失魂落魄的人。 “小姐,房娘子好可怜啊。” 石亭内,桃红为管红沏了一盏茶,又乖巧给管红捏肩。 嫩绿清澈的茶汤,在玉白的茶盏里微微晃荡,卷动着纤细绿翠的茶叶在盏底打着旋,一如此时管红不定的心。 管红叹了口气,拿起石桌上房墨婉做了一半的女红,看着那细腻的针脚,栩栩如生的芙蓉,苦涩一笑。 “世间女子多如房娘子这般,嫁了人之后,便如着了魔,丢了魂,被欺辱了也只会选择独自承受,不与他人语,好似成了奴隶。” “若娘家势大,或者兄弟众多还好,可如房娘子这般门第衰落,远嫁他乡,无亲无故,受了屈辱只能打碎了牙齿,把苦往肚里咽,从未想过要反抗,也没想过逃离。” “编织了一个荒诞的梦,期盼着自己夫君能变好,能对她好,秉承着这个信念,日复一日屈辱的活着。” 桃红按捏着肩膀的手停了下来,侧身低头瞧着小姐的脸,“小姐,您是说,房娘子为自己编织的梦破碎了,没了信念,才会这般...” “遭了!”管红神情一紧,大步流星的朝着闺房冲去。 门一开,那没了魂的璧人,失魂落魄的站在梳妆台,离她手指不远处,就是刺伤她脖颈的铜剪。 铛! 银光乍现,脆声悦耳,铜剪落在了地上。 房墨婉回眸,迷茫道:“管小姐,您这是作甚?” “你要想死,去别处死去,莫污了房间!” 管红嫌弃的瞥了瞥嘴,抱臂靠在了门框上,示意房墨婉离开这里。 “您误会了,我只是想拿笔签下这和离书。”房墨婉低下了头,欠身施礼后,朝着门外走去,“这些时日多谢管小姐的...” “嗨,不是自尽就好,吓了本捕头一跳,桃红斟茶,再为房娘子准备笔墨。” 管红出了一口气,立马变脸欣喜上前,搀扶着房墨婉,朝石亭走去。 “管小姐真是个心善的,墨婉感激不尽,等此间事了,一定要好好感谢管小姐。” “嗨,感谢不感谢的无所谓,只要你日后好好生活,本捕头就无比欣慰了。” 管红摆了摆手,豪迈的很。 房墨婉将和离书放在了石桌上,玉指扫过那一行字。 “墨婉斗胆,希望管小姐能够答应墨婉,不将这叶家祖宅地契归于墨婉,这祖宅,我真的不能拿。” 管红表情一僵,“你认真的?” “嗯,这是他祖上传下来的,也是他最后的安身之所,如果是金银墨婉能安心受之,但这祖宅是万般不能接受。” 墨婉拿起毛笔,浸润了墨汁,直接将和离书上那一行字涂抹掉,再提笔,三个娟秀小字跃然纸上,透着一股子温婉,一如房墨婉本人。 “你这般涂改,和离书便算不得数,从写一份吧,我找叶青再签一次。”管红将和离书拿了起来,很是无奈。 “不用,就算有涂改,这不是还有您呢么。” 房墨婉难得漏出了笑容,俏皮的眨了眨眼睛,更是揽住了管红纤细却结实的手臂,脸颊贴在了管红肩膀上。 清风吹动,几缕秀发飘起,遮掩了房墨婉的视线,也扫过管红的下巴,让她感觉有些瘙痒。 只感觉浑身不自在的管红,挺直了腰杆,脸色微红,口吃道:“这,这是自然,本捕头定然会帮你解决。” 房墨婉伸手,同管红右手相握,“谢谢管小姐。” “嗯,不,不客气!” 管红有些局促,没被抓着的左手,抓抓衣襟,摸摸自己的头发,一副坐立不安的样子。 英气逼人,羞红脸的捕头,温婉可人,依人怀的美妇,这一幕,很美。 一旁的桃红,从未见过自家小姐这般局促羞涩的模样,忍不住多瞧了几眼。 越看,越觉得自家小姐奇怪的紧,默然,桃红想起了之前偷摸瞧过得一本禁忌话本。 顿时,桃红的脸色古怪了起来,心中冒出了一个荒谬的念头。 “小姐向来都是男人打扮,男儿做派,比男子更加俊美,穿女装也是少有的事,府上来提亲的才俊都冷眼看待,唯独对着房娘子,百般呵护,更是一直想要房娘子同叶青分开,难不成...” 桃红越想,越觉得很对。 特别是自家小姐此时的模样,亦如话本中所描述的那般,男子同意中人游逛灯会,被意中人牵到手般紧张激动。 嗯,小姐此时被房娘子牵着手,脸红局促,激动的坐立不安,跟话本里写的一模一样。 桃红的表情顿时精彩起来,有激动,有担心,有害怕,脑子里更是想着,若小姐对她产生了兴趣,她是接受呢,还是接受呢? ...... 一个路边摊前,叶青同任海潮僵持不下。 “任兄,就这里吧,这里的水盆羊肉可是一绝,味美价廉,绝对不会让你多花钱!” “叶兄,松手,再不松手,别怪我不客气。” “哎呀,咱兄弟两个还客气什么,就这了,老板,一份水盆羊肉,再弄两碗羊汤,豌豆糕也来一份。” “好嘞,叶公子请坐!” “叶兄,我真的有事,这饭你自己吃吧。” “别介啊,来都来了,请本公子吃了这一顿你再走。” 任海潮望着嬉皮笑脸,死皮赖脸,好不要脸的叶青,实在是被磨没了脾气。 右臂翻转用了巧劲,轻而易举的挣脱了叶青的抓握。 左手轻拍右臂,抚平袖子上被叶青抓出的褶皱,走出两步,坐在了矮凳上。 叶青见状,乐呵呵的坐在了任海潮旁边,抬手想要拍其肩膀。 但迎上了任海潮警告的眼神,讪讪的收回手,扫了扫自己的衣襟,“任兄啊,不是本公子说,你这性子着实有些闷了,这样不讨喜。” “混衙门,得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不...” 任海潮抬手,打断了叶青的说教,凑近他的脸并使劲攥紧,发出了爆骨声。 “绝对的实力面前,不需要你说的那些。” 咕咚! 叶青咽了口口水,双手包住任海潮的拳头,费力的往下压,并龇牙咧嘴道: “任兄说得对,说得对,谁要是不服,整幺蛾子,你这一双拳头,直接崩碎对方。” “哼,知道就好,所以你别在我面前玩幺蛾子。” 任海潮冷哼一声,从筷筒里拿出竹筷,又从怀里拿出手帕,仔细擦拭,“说吧,你非要跟着我,是想做什么?”? 第三十三章 你最后的骨头,是叶家祖宅? 叶青看着‘有事快说’的任海潮,大大咧咧一笑。 “任兄是爽快人,是本公子遮遮掩掩,落了下乘。” 叶青为任海潮倒了一杯水,出声询问道:“本公子自知名声卑劣,人嫌狗厌,任兄却不计较这些,同本公子称兄道弟,本公子心中好奇的紧。” 任海潮瞥了眼叶青,瓮声道:“叶兄也不如传说中那般废柴。” “我有话直说,我初来乍到,衙门中的兄弟都提点我要注意你,只要你不胡作非为,颍川县就太平无事,这明白了?” “呵,明白了,感情维护一方平安的捕快老爷,是想盯着本公子这个瘟神,以免给捕快老爷惹麻烦。”叶青自嘲一笑,喝了口水。 “明白就好,倒是你,有些出乎我的预料,叶兄,这几日的接触,我发现你不是那愚笨之人,也不是那嗜赌的烂赌棍,怎么会败尽半城家业?” 叶青顿住了,沉默了下来,修长的手指在盛水的陶碗边缘抚摸着。 按照前身的性子,手里有钱,必然会去赌坊潇洒,试图以小博大,将家产赢回。 而他这几日,得了银钱,虽然到处乱跑,也惹了事,但还了债后,就并未踏入赌坊一步,也从未提及赌钱之事。 看来,他还是疏忽了,到底是换了个人,保持之前的人设,挺难啊。 任海潮没有打扰,眼珠乱晃,盯着左右。 那几名从县衙门口就见到的身影,不出意外,一直跟到了现在。 一个个盯梢的人,脸色难看到了极致,双眼冒火的盯着叶青。 任海潮嘴角漏出了一抹嘲讽,将擦干净的筷子放在了叶青身前的陶碗上,又抽出一双竹筷,仔细擦拭。 “从我同你接触开始,富贵赌坊的打手就一直盯着你,之后又有老猫手下的棍夫,衙门里的兄弟说的不错,你确实能惹事。” “呵呵,本公子魅力无双,不光吸引女人,还吸引男人。”叶青臭屁扬起了头,又自嘲一笑,话锋一转。“浪子回头金不换,可浪子想要回头,哪有那么容易,他自己想,别人可不想。” 任海潮有些诧异,身子微微前倾,“身不由己?” 叶青颔首,唏嘘道: “嗯,之前被人做局,在赌坊输上了头,总想着能够捞回来,三年内输光了偌大家产,也没能醒悟过来,前几日更是想着将墨婉卖入青楼,赌最后一把。” “同墨婉争执中,失足磕到了脑袋昏了过去,醒来就看到墨婉上吊自尽,这才幡然醒悟,决心断赌。” “但那些吃人不吐骨头的杂碎,想把本公子的骨头都吞了,怎么可能放过本公子?” 任海潮看到了叶青眼底的愤怒和无奈,心中顿时激动了起来。 他面色如常,皱眉问道:“你最后的骨头,是叶家祖宅?” 叶青颔首,又抬头看向了前方,朝着赌坊打手,挑衅的挥了挥手。 “不错,幸好墨婉将地契藏了起来,本公子寻不到地契,想卖也没法卖,不然本公子早就睡大街了。 “不过,此时想想若是将祖宅赌输了倒也不错,那些杂碎也不会如跗骨之蛆,一直盯着本公子,烦不胜烦啊。” “叶公子,这位公子,这是水盆羊肉,二位请慢用。” 摊贩老板乐呵呵走来,一尺方圆的巨大陶盆盛放在了桌子上。 乳白微黄的汤底内,鲜嫩的大块羊肉和宛若水晶般剔透的萝卜交相辉映,绿色的香菜和香葱点缀其上,光模样就让人垂涎欲滴。 任海潮想继续询问,将叶青这几日的所作所为都理清楚。 叶青嗅着浓郁的鲜香,食指大动,他拿起筷子招呼道:“任兄,咱们先吃,吃饱了再说。” “他姥姥的,本公子要吃好喝好,让那群盯着本公子的杂碎羡慕死。” 说着,一大块软烂鲜美的羊肉,就进了叶青口中。 腹中也有些饥饿的任海潮,嗅着香气,看着叶青大快朵颐,也埋头吃了起来。 远处,赌坊打手气的脸直抽抽。 “他姥姥的,那败类竟然吃的如此畅快,真是可恶。” “是啊,咱们弟兄跟了他这么久,连口水都没得喝,真是气死人了。” “走,咱们也吃饭去。” “你疯了?东家若是知晓,该重责咱们,我可不想挨打。” “你傻啊,他发现咱们都朝咱们挥手,咱俩直接过去吃,账让他付,吃完继续跟着他。” “嘿,好主意,你可真聪明,就这么办。” 两名赌坊打手笑的奸诈,直接走了过去。 当他们走近时,美味的羊汤也摆放在了叶青桌子上。 叶青将胡饼掰碎,让其被羊汤浸润,笑呵呵的冲赌坊二人打招呼。 “呦呵,几日未见,两位兄弟怎么瞧着脸色不太好?” “叶公子,吃你的饭,不说话没人将你当哑巴。老板,照这一桌给我们兄弟上。”一人恶狠狠的瞪了叶青一眼,落座后指着叶青桌子朝老板吆喝。 “好嘞,两位客官稍等!” 叶青微微一笑,也不气恼,只是端碗喝汤时,小声道:“任兄,吃快些。” 呲溜~ 任海潮看着叶青埋在碗中的脸上,有着一丝坏笑,猜测叶青肚子里憋了坏。 从军多年,吃饭习惯了狼吞虎咽,任海潮没几下就将肚子填饱,下意识道:“我去结账。” 双手端碗的叶青,空出左手拦住了任海潮,右手将碗拿离了嘴边,含糊不清道:“不用你请,坐着等本公子吃完。” 任海潮顿时了然,玩味儿的瞥了眼那一桌两个可怜的家伙,便坐直了身子,双臂抱怀看着叶青吃饭。 过了一刻钟,叶青拍了拍自己溜圆的肚子,长出了一口气,满脸舒服。 “吃饱了真舒服,就是有点撑,一会儿得多走走,消消食。” 任海潮见叶青还不施为,起身提醒道:“他们也吃的差不多了,你再等会儿,就得你掏钱了。” 一听这个,叶青立马站了起来,挂着笑容,凑到了两名打手桌前。 “这水盆羊肉不错吧。” “确实不错,叶公子能落座吃的饭食,绝不会差。” 一名打手咽下一口羊肉,由衷的夸赞。 叶青笑呵呵的抬手拍了拍打手的后背,扭头冲老板喊道:“老板,这里再来半斤烤羊肉,一定得烤好,别让我兄弟失望。” “好嘞,绝对不会辜负叶公子的推荐!”摊贩老板顿时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 得了应承,叶青压低了声音,小声道: “两位兄弟这几日一直跟着本公子也辛苦了,一会儿本公子去将你们的饭钱结了,等回本公子喊你们记得回一声好啊。” 两名打手有些诧异,但想到叶青之前是有为相熟之人主动付账的举措,更是个不会坑人,只会被人坑的蠢笨人,也就没有丝毫担心,连忙嬉笑点头应下。 “嘿嘿,那我们就不客气了,谢谢叶公子。” “叶公子果然不愧是咱们颍川县第一公子,我等叹服啊。” 叶青得意洋洋的昂着头,拍了拍二人的肩膀,“这点银钱不算什么,你们且吃着,一会儿赌坊一起玩几把。” “行,先祝叶公子大大杀四方。” “叶公子稍后见。” 说完,叶青就走到了认真烤肉的摊贩老板身前,脸色有些难受。 “老板,我们那桌的账另一桌买了,那两位兄弟真是客气的狠,往日赢了本公子银钱,今日死活非要为本公子买单,劝都劝不了。” 摊贩老板有些迟疑,毕竟叶青吃饭,可从来不会让别人给他买单,他给别人买单才正常。 可下一瞬,叶青满脸不爽的抱怨着,“他姥姥的,本公子差这点钱么?可那两兄弟说不为本公子付账,以后不同本公子赌钱,你说气人不气人?” 摊贩老板信了一些,顺着说道:“确实气人。” 下一瞬,叶青扭头冲两名打手吆喝道:“兄弟你们先吃着,本公子先走了,等会儿赌坊见。” “好,叶公子慢走!” “一会儿赌坊见!” 叶青不给此时已经信了八分的老板有任何多嘴的机会,边夸赞边往外走。 “老板,你这饭是真不错,有机会还是得整个店面,这几张桌椅能挣几个钱,白瞎了你这好手艺。” “是,叶公子说的是,等回头攒够钱,小的就盘个店面,到时候还得靠叶公子多来捧场。” “好说好说,本公子走了,改天再来。” “叶公子慢走啊~” 叶青揉着肚子,一脸惬意,但脚步速度匆匆,旁人看了总觉得怪怪的,看样子像是着急入厕,可模样不对,奇怪奇怪。 “这边!” 低沉的声音从耳边响起,叶青闻声望去,整个人轻松了下来,责备道: “任兄,你不地道啊,给你省了钱,你却跑的这么快,也不知道等等本公子!” 第三十四章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任海潮拿出一个通红的山楂,上面还挂着晶莹的水珠,也不擦拭,往嘴里一塞,探头看向左侧。 “你虚,身子不行,走得慢。” 这嘲讽,气的叶青咬紧了牙,撮着牙花,将这口气忍了下来,“没错,你说得对,本公子虚。” “嗯?”任海潮诧异的看向叶青。 “行了,有什么强身健体的拳脚功夫教教本公子,凭借本公子的绝代天资,假以时日,必然能脚踏颍川,拳打江州,功...” 任海潮拎着叶青的脖颈衣领,强行打断了他的意淫,往巷子深处走去。 “别废话了,赶紧走了,免得被他们追上来。” “任兄,不怕不怕,这顿饭就当作前期收回点利息,丝毫不怕的。” 叶青挣脱了束缚,笑的邪魅,让任海潮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不由皱起了眉头,停下了脚步,直视叶青的双眼。 “叶青,你想干什么?” “干什么?把本公子失去的都拿回来。”叶青双眼闪烁着疯狂,双手负后,朝前走去,“任兄,任捕头,做笔交易如何?” 正午阳光直射而下,将窄小巷弄内的阴影驱散,同样将叶青笼罩在阳光之下。 任海潮复杂的望着那笔挺的背影。 自接触叶青开始,到现在期间发生的种种,全都浮现在了心头。 特别刚才吃饭时,叶青所说不会放过那些针对他的人。 任海潮的眼神坚定了下来,迈步跟了上去。 “叶兄,需要我做什么,我能得到什么?” “回家说,路上买点瓜果点心,聊天吃着正好。” ...... 叶家祖宅大门口。 两名百无聊赖,靠着墙壁打哈欠的棍夫,突然来了精神。 他们腰一使劲,立马站直了身体,抽出了腰间梢棍,凶戾的朝前走去。 “叶青,给爷爷乖乖过来。” “他姥姥的,等了这么久,等的爷爷腰酸腿疼,可算是没白等。” 依旧是那副一步三摇,吊儿郎当的架势,叶青出现在福柳街。 面对迎面冲来的两名棍夫,叶青不屑一笑,让两名棍夫有些错愕,只当叶青在挑衅他们,脸上怒气更胜。 呲~ 鞋底与地面摩擦发出了不小的声响。 拎着一篮子瓜果点心的任海潮,面无表情的站在了叶青身后,冷眼看着赶忙停步的二人。 叶青看着惊慌失措的棍夫,鼻孔望天。 “来啊,你们不是要来抓爷爷么?爷爷就站在这,你们过来啊!” 说着,叶青伸出了右拳,竖起了中指,并勾了勾。 嚣张的姿态让两名棍夫气的脸都红了,但看着身子壮硕的任海潮,两人咬牙切齿,手中梢棍朝叶青晃动,放着狠话。 “你等着,迟早有一天你会有落单的时候,到时候看你还敢不敢这么嚣张。” “任捕快,你总不能时刻跟着叶青,咱们走着瞧。” 任海潮往前踏出一步,两名棍夫吓的掉头就跑,甚至有个人鞋底打滑,差点摔倒,踉跄几步,手撑地狗爬了一段才稳住身形。 “哈哈哈,你们这些欺软怕硬的杂碎,有本事别等之后,现在就来给爷爷好看。” 任海潮无语的看着狐假虎威的叶青,提醒道:“走吧,正事要紧。” “嗯,走,带你见识一下本公子的叶家祖宅。” ...... 空旷的前院内。 任海潮看着眼前积累了一层尘垢,要是落座必然沾了一屁股泥的石凳,无语的看着叶青。 “这椅子怎么做?” 叶青眨了眨眼,手一撑,坐在了石桌上,随手拿起一颗通红的苹果,咬了一口,并歪头示意任海潮照做。 这随意的模样,让任海潮身体一僵,最后双手负后,站的笔挺,“叶兄,我站着就好,说说你的交易。” 咔嚓! 叶青又咬了口脆甜可口的苹果,咀嚼了几下,这才开口道:“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 “任兄初来乍到,就算靠着高超身手,让颍川县的那些老捕快口服,但他们心里肯定不会服。” “所以,任兄需要一笔功绩让那些人,包括整个颍川县的百姓都对你心服,更是让县太爷器重,本公子说的可对?” 任海潮心跳加速,瞳孔收缩,盯着好似在说一件微不足道之事的叶青,呼吸急促了起来。 叶青看着任海潮这般模样,咧嘴打趣了起来。 “嗨,任兄,你这模样作甚?难不成是吃了补药?嘶,走走走,本公子带你去找咱们颍川县最娇嫩的花娘,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任海潮上前一步,双手撑着桌子,严肃的脸跟叶青的脸不过相距两寸。 吓得叶青赶忙屁股一滑,离开了桌子。 只听任海潮声音急促道:“叶兄,你要针对谁?富贵赌坊么?有何计划?” 叶青拍了拍胸口,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吓死本公子了,任兄,莫要一惊一乍的,成大事者,需气定神闲。” “快说!” “好嘞,本公子之前已经准备好了一些手段,准备对付老猫那帮棍夫,只要...” 目标不是自己心中所期待的,任海潮抑制不住的失落,双手离开了石桌,重新站好,这番模样被叶青尽收眼底。 叶青止住了言说,啃了口苹果,想到刚才任海潮着急忙慌之下,提了富贵赌坊,心中一动。 他重新坐在了石桌上,拿起一颗青红相间的红枣,扔向任海潮。 “你跟富贵赌坊有仇?” 心中的那道疤被揭开,任海潮抓握住红枣的手猛地用力。 咔嚓! 清脆的声音听的叶青双眼放光,虽然任海潮依旧面瘫,但这失态的动作也太明显了。 叶青有些明白为什么任海潮会找上他。 不由猜测,任海潮跟富贵赌坊有什么深仇大恨! 位列宗祠,扬名立万,光宗耀祖,金榜题名,封狼居胥,这些是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抗拒的。 一个前途光明的金刀营将士,放弃偌大军功从军中退伍,回到家乡在这小县城内当一个小小捕快,不是血海深仇,那说不过去啊! 任海潮将捏碎的红枣塞进了嘴里,混合着碎裂的枣核使劲咀嚼。 咯嘣~ 刺耳的声音听的叶青牙酸,暗戳戳的想着,“枣核都吞了,这不得把牙崩碎了?好家伙,绝对是血海深仇没跑了。” 咕咚! 任海潮吞咽,锐利的碎核拉到了嗓子,让他脸上的皮肉扯动了几下。 他拍了拍手上的碎屑,不再嫌弃石凳上的泥垢,坐了上去,身上浮现了一股颓然。 “想听听我的故事么?”? 第三十五章 是漠视人命,还是心粗胆大? 咔嚓! 一口苹果进嘴,叶青瞪大了眼睛,变身吃瓜群众。 一时间,前院内除了叶青嘴里的咀嚼声外,再没有其他的声音。 空荡荡的前院,巨大的灰烬堆,萧瑟的秋风,为任海潮增添了一份落寞。 任海潮抬起了头,张开了嘴巴。 “好了,你还是别说了,说了也白说,你就说,你是想弄死李富贵那个笑面虎,还是他背后的靠山?咔嚓!” 叶青无所谓的制止了任海潮展开说说,兴奋的询问着任海潮的目标,并再次咬了一口苹果。 任海潮:???我情绪都酝酿好了,你不让我说? 任海潮只感觉心口憋闷无比,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莫要动手将这个败类打死。 呼出气,冷静下来后,这才出声道:“我只知道我兄弟的死跟富贵赌坊有关,其他的还需要查。” 嗖! 叶青随手将啃干净的果核扔向远处,飞落在地摔了个四分五裂,墙瓦上小鸟立即飞了过去,啄食着人赐美食。 “那好说,富贵赌坊,李富贵,还有他背后的人都弄死就对了。” 轻描淡写却杀意凌然的话,让任海潮杀气腾腾。 他拳头攥紧,放在了桌子上,“没错!” 下一瞬,任海潮发问道:“所以,巷弄里的棍夫是你杀死的?” “没完没了了是吧,一直问很烦的!” 叶青翻了个白眼,转移话题。 “李富贵那只笑面虎背后有靠山,整日跟缩头乌龟一般,不好出手弄他,咱们需要从长计议,倒是老猫根基浅,本公子已经布好了局,两日内就会收网,这功绩足够你成为颍川县里炙手可热的人物,让你在颍川县站的扎实。” 叶青转移话题,既没肯定也没有否认,已经是给出了答案,任海潮没有追问叶青杀人之事,倒是对于叶青刚才说的,有些惊讶。 “两日内么?需要我做什么?” “这两日跟着我,事发之后你去捡功。” 原本按照叶青的计划,马帮刺杀老猫,并将其身旁亲信尽数弄死,剩下的棍夫就是一群散沙。 马帮可以快速吞并棍夫的势力,扬威颍川县。 此时,任海潮的出现,可以让这计划再深一层。 将弄死老猫的功劳给任海潮,既可以帮任海潮在颍川县站稳脚跟,又可以将马帮的人摘出去。 毕竟是杀人的勾当,官府会追究,若是任海潮出手收尾,那就是任海潮这个县衙捕快为民除害,怒斩棍夫帮。 更是可以让任海潮、马帮都成他绳上的蚂蚱,也可以让双方互相牵制,避免他这个势弱的纨绔败类遭到马帮的事后反水。 叶青说的平静,却让任海潮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身为金刀营从八品御侮校尉,率领百人游骑,除了身手高超之外,胆识谋略,审时度势是斥候游骑必备的,他更是其中翘楚。 叶青只说了这简单几句,任海潮就已经想明白了其中的道道,同叶青所想无异,更是比叶青想的要多一些。 任海潮心中惊叹之余,商量起来:“我可否再带两个人?” “分功么?避免吃独食,被同僚孤立,啧啧,还是你想的周到,不过本公子不想暴露,容本公子再想想。” 叶青抬手摸索起自己的下巴。 这一摸,顿时感觉有些扎手。 古代没有刮胡刀,就算胡子长得慢,只要不是太监,终归是要长出来一些胡茬。 “鬓须该刮了,摸着不舒服!”叶青嘀咕了这么一句。 任海潮不禁莞尔,觉得叶青真是个妙人。 计划取人性命,给他人谋功,此等严肃的时刻,竟然关注自己长出来的胡茬摸着舒不舒服。 是漠视人命,还是心粗胆大? 任海潮希望是后者,可想到叶青杀了人,却在管红和他的审视下,没有漏出丝毫破绽,堪称滴水不漏。 更是云淡风轻的告诉他,这两日内就会要了老猫的性命,给他一份功劳。 信誓旦旦的样子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中,说让谁死,就让谁死。 这等泰然自若的气度,让他想起了军中的一位将领。 任海潮愣住了,心中自嘲道:“任海潮,你竟然如此相信他,竟然将他同那位英豪相提并论,叶青不过一个回头浪子而已,狗是否改得了吃屎,还得再看。” 虽然对叶青有了期待,但珠玉在前,任海潮还是瞧不起叶青的,对他的谋划将信将疑。 他此时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了借叶青之手,为自己报仇,也将自己摘出去,同叶青做着同样的打算。 任海潮整日同狡猾凶悍的胡人厮杀,军功耀升从八品,还能安然脱离军籍,让上峰举荐他在家乡当捕快,任海潮可不是只懂厮杀的悍卒。 过了一会儿。 叶青抬眼问道:“你们捕快分队巡查颍川县各处,你让你的人这两日巡查城东,事发之前,那边会传信,到时候你安排你的人去守着,莫要留痕迹。” “可!”任海潮按捺着激动,起身抱拳。 叶青拱手回礼,笑着道:“任兄,之后,还请多加照拂。” “除了那件事,其余之时,只要你不违法犯忌,欺压邻里,本捕快自会帮你。” “哎,本公子还想日后仗势欺人,看来是无望喽。” 叶青说笑着,化解了任海潮郑重其事带来的严肃氛围。 “叶公子可在?” 一名跛脚汉子走进了叶家祖宅,有些慌张的左瞧右看,当看着修葺精美的屋舍,眼中尽是羡艳。 叶青同任海潮相视一眼,便迈步走了过去。 他流里流气的斜眼打量着跛脚汉子,“你谁啊,找本公子何事?” 面对臭名昭着的颍川县败类,跛脚汉子有些害怕的缩了缩脖子,满是污垢的手从怀里拿出了一封信。 “有人让小的将这封信交给叶公子。” 叶青心中一动,伸手拽了过去,不等他发话,跛脚汉子一溜烟的跑了。 纸张被抖开,马老那龙飞凤舞却锋芒内敛的字迹进入眼中。 “好。”叶青满眼激动,扭头看向任海潮,“任兄,今夜城东,让你的人在栖霞街附近巡查。” 任海潮迈步走向叶青,“确定是今晚?” “是,让你的人莫要插手,避免误伤,事后收尸即可,你且去安排,本公子在家中等候你回来。” 叶青将信重新折好,放进了怀中,避开了任海潮的视线。 “好,不过叶兄随我一同去县衙为好。” 任海潮收回视线,下意识的试探了一句,装作担忧叶青安危。 “无妨,早上被你摔的浑身筋骨还疼,本公子得睡一觉好好养伤。” 叶青捶肩揉腰,幽怨的看着任海,瞧的对方尴尬的摸了摸自己鼻子,一抱拳,转身离开。 待任海潮离去后。 叶青眯眼看着蔚蓝天空,喃喃道:“都是千年的狐狸,你跟我玩什么聊斋啊......”? 第三十六章 这世道,谁都想占好人三分便宜 南方的雨,说来就来。 叶青来到这个世界后的第一场雨,在傍晚的时候落下。 乌云遮掩了天幕,各家各户门前挂上了红灯笼,橘黄的烛火透过红纸,带来了温暖的红光,随着轻风,洒落在门前巷道上,如繁星般照亮了整个小城。 各色的油纸伞在街巷上穿梭,如星河中的灿烂繁星,不徐不疾的流动,异常美丽。 斜风细雨,为整个精致典雅的小城披上了一层朦胧白纱,如江南女子般温婉。 叶家祖宅前院,屋檐下。 叶青撑着一把白色油纸伞,摸了摸怀中的桶状物,笑着对一旁双手负后的任海潮道: “任兄,下雨了,咱们走吧。” 任海潮抬头,眯眼看着屋檐外倾斜而下的细雨,伸出手,等了几息,一颗屋檐上凝聚出来的雨滴落在了他的掌心。 任海潮这才开口感慨道: “家乡的雨,这般温柔,落在身上只觉得享受,不似北方的急促凶猛,让人徒留狼狈。” 说话间,如纱细雨将青石板打湿,雨虽小而密,依旧不可小觑。 叶青咧嘴笑道:“是啊,但这温柔不是谁都能承受的住,身子骨弱的,会感染风寒,有些得痹症之人,可是会坐立难安,更甚者,丢了性命。” 意有所指的话,让任海潮垂睑,看着已经表面完全湿透,开始凝聚水洼的青石板。 “是啊,这份温柔,不是谁都有命享受的。” “不过,你要继续装作纨绔败类么?” 任海潮突如其来的疑问,让叶青愣了一下。 叶青嘴角上扬,笑的肆意,“多好,披着这样一副人憎狗嫌的皮,谁都要敬我三分。” “这世道,谁都想占好人三分便宜,最坏人要舒服些。” 说完,叶青踏步走入雨中,细密的雨水落在伞面上,发出微小的声音,悦耳至极。 任海潮呢喃道:“这狗日的世道。”便走出了屋檐,只两步,身上便蒙上了一层白色水珠,好似披麻戴孝。 ...... 仙味楼,二楼雅间。 马老盘腿坐在木榻舒软蒲团上,踩过雨水的草鞋并未褪去,在榻上留下了几道泥痕。 他无视了桌案上摆着的珍馐,从怀里拿出一个油纸包,打开后几十粒焦香黄豆晃动发出了沙沙声。 枯槁的手捏起一颗塞入嘴中,寥寥无几的老牙,慢慢的磨着,就着街上穿梭的雨伞,品尝着只有他懂的滋味。 哗~ 画着山水的精致障门被拉开。 李富贵笑吟吟的出现在门口,一身深红锦绸暗绣元宝,腰悬玉珏,手持折扇瞧着极为富贵潇洒。 他收起折扇,冲着一身灰色麻衣,并未起身的马老拱手欠身,“马老,好久不见,您身子骨还是这般硬朗。” 神情有些颓然的马老,佝偻的身子直了一些,拱手回道:“李东家别来无恙,小老儿这身子骨一下雨就难受,不便起身相迎,还请见谅。” “无妨无妨,您是前辈,无须多礼。” 李富贵再次欠身,快步上前脱鞋上榻,坐在了马老身边,垂首摆足了后辈姿态,关切道:“这雅间靠窗,一下雨就湿气重,咱换到里间,我让人点个炉子,您老会舒服些。” “李东家有心了,无妨,这里能看着街巷,挺好的。”马老强打精神,挤出了一丝笑容,又扭头看着窗外烟雨朦胧的夜间小城,唏嘘道:“人老了,喜闹不喜静,闹腾些好。” 一股子英雄迟暮的萧瑟,让李富贵感觉浑身刺挠得慌。 他已四十又三,待到花甲之年,不一定有马老这般硬挺的身子骨。 这般想着,李富贵不由动了动屁股,让自己坐的舒坦些,对马老,也是对他自己说道: “常说将军迟暮尚可提刀,沙场勇猛更胜儿郎,将军只有拎不动刀,躺进棺材的那一刻,才算是老了。” 马老扭头,朝李富贵咧嘴笑着,仅剩的几颗黄牙,看的李富贵心中嫌弃,脸上却笑容依旧。 “李东家说得好,不过,咱可不是将军,只是一介贩马的马夫,小老儿我没几年活头了,不想再过刀口舔血的生活,想颐养天年。” “今个请李东家来,是想你做个见证,小老儿想同老猫说和,让出城中的一处马市当礼,以后莫要找我马帮麻烦,让我马帮的弟兄们,都能过上太平日子。” 颍川县毗邻蜀地,城北外不到一里处更是有一条二十来丈宽的颍河绕城而过。 蜀地上等的锦绸和良驹,若想离蜀北上,必然会经过颍川县。 这也是颍川县不过一介小县,却很是富庶的原由。 如此,颍川县的马市生意,不输江州城,堪称财源广进。 无数人想插手,但凡是手段腌臜又暴露了身份的人,不论人货,只要出城,就会被马老率领他们马家寨的汉子在城外一顿血砍。 在马老的横刀下,十数年来,颍川县的马市还有长途运货的活计,一直牢牢掌控在马老手中,他想让谁吃,谁才能吃上一口。 老猫这个不讲道理,腌臜手段层出不穷的杂碎,带着一群棍夫,想要马市生意,各种手段尽出,偏偏又窝在城内不出去。 马帮受困与城中律法,不得随意动刀兵,又吃了人少的亏,没少吃瘪,更是在一次械斗中,马老的儿子被一群棍夫围堵,敲了脑袋,死于非命,双方梁子结大发了。 老猫后来知道自己拿不了马帮的生意,只能在城内逞威风,出城就被砍,也就不想了。 但双方的梁子是结下了,马帮一直盯着老猫手下的人,碰到落单的,就是一顿好打,弄出了好几次人命,并且马帮之前吃了人少的亏,之后若要出行就抱团。 老猫没法逐个击破,只能派棍夫去马市闹事,搅和马帮的生意,断人钱财,如断人性命。 双方你来我往,积攒了一份血海深仇,愈演愈烈,那段时间城内百姓都不敢随意出行。 管文赶忙下令,让双方老实些,谁若是再跳的欢实,就拿谁祭刀,这才表面上恢复了平和,暗地里依旧你来我往,暗戳戳的使着阴招,都恨不得一波弄死对方。 所以,此时李富贵听到马老所说,如闻惊雷,笑容直接保持不住了,眯着的眼睁得溜圆,不敢置信的问道:“马老您这不是开玩笑吧?” 说完之后,李富贵心脏狂跳,那可是马市生意,若运作得当,每年所挣银钱,远超他的赌坊,他,也心动了。? 第三十七章 猫爷,今夜给你两个选择 李富贵脑海中瞬间闪过了几项腌臜生意,可以获取的酬金让他忍不住攥紧了手。 不等他开口,刚刚闭合的障门再次拉开。 老猫一脸嚣张,瞧都不瞧二人,走了进来。 同时,四名身材壮硕的棍夫,堵住了门口,手握住了腰间梢棍,眼神不善的盯着马老。 老猫那双同样沾染了泥污的棉鞋踩在了木榻上,留下了刺目的黄泥脚印,隔着木桌,蹲在了两人面前。 这不知礼数的模样,让李富贵眯起了眼,笑的有些冷,刚想开口震慑老猫一番。 只见老猫伸出右手食指,戳进了一条烧鱼内,拔出来塞进了嘴里,吮吸了一下味道后,这才斜眼看向李富贵。 “李东家,你仙味楼这鱼做的不行啊,改天让厨子去我那鱼档学学,保管让这仙味楼生意红火,座无虚席。” 李富贵皮笑肉不笑,打开折扇,缓缓的扇着,“你那鱼档生意比我这仙味楼还好?” 老猫转了下眼珠,收敛了一些,讪讪笑道:“我那破鱼档也就一个鱼鲜能拿得出手,可那玩意儿也就一些穷鬼会去过过嘴瘾罢了,那自然比不得你这仙味楼啊。” 说完,老猫撕掉下一根软烂油黄的鸡腿,毫无形象的大口朵颐,将今日的正主当成了空气。 身为和事佬的李富贵,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马老,轻咳一声,吸引了老猫的注意。 “老猫,今个是马老做东,我来当个见证,马老想跟你握手言和,不知你意下如何?” “切!”老猫嗤之以鼻,将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在了桌子上,满是油渍的手拿起筷子,夹起一根青菜吃了起来。 双方有血海深仇,老东西愿意握手言和,他老猫要是信了,脑子指定被马帮的马儿踢了。 李富贵也不气恼,只是将扇动的扇子移向马老,让马老莫要被老猫这破样子气到,平心静气谈事。 马老伸手,将扇子推开,拿起酒壶为席间二人斟酒,最后才给自己满上。 他看向老猫,老态龙钟的端起酒杯,颤抖的手让盈满的酒液洒出来一丝,看的老猫满脸鄙夷,没来得及嘲讽。 只听马老感慨道:“老猫,咱俩方斗了十来年了,也没争出个高低来,小老儿老了,没心气跟你争下去。” “一句话,小老儿想颐养天年,今日摆酒想同你握手言和,若你同意,李东家做个见证,东西两处马市,你挑一处,以后咱们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舒服日子。” 说完,马老举起了酒杯。 李富贵也趁机举杯,乐呵道:“老猫,这可是好事,马老同你争斗了这么多年,都损失了大笔的银钱,折了不少兄弟。” “咱们在这颍川县讨生活,低头不见抬头见,马老既然给了台阶,送上了礼物,你也别跟钱过不去,喝了这杯酒,以后大家和气生财如何?” 老猫调了下眉头,狐疑得很,看看笑面虎,又看看马老。 “我说,你们俩没给我设套吧?” “贩马的,日进斗金的马市你会舍得给我?这个不说,别忘了猫爷我可是弄死了你儿子,我可不信你真会同我说和!” 马老忍住心中的怨毒,苦涩一笑,本就弯的腰再低了一些,举起了酒杯。 “我那儿子的仇,怎么能忘,可小老儿老了,没剩几年活头,如今只想打一副好棺材,过几年舒服日子,等死后寻处好地方埋了。” “更不想瞧见跟着我出来打拼的儿郎哪日死于非命,妻儿哭喊着没了阿爷阿翁。” “俗话说得好,冤冤相报何时了,不如一笑泯恩仇,小老儿笑不出来了,就这杯酒,看你愿不愿意了。” 这番话说的坦诚,又可怜至极,昔日杀伐果决的马匪头子,此时竟如迟暮老人般哀伤,让人心生不忍。 老猫皱起了眉头,放下了筷子,侧身坐在了蒲团上,抓起上好的棉绸桌布擦拭起了油乎乎的手。 李富贵见老猫落座,知晓其动了商讨的意思,将酒杯往前一递,“老猫,今个马老可是单刀赴宴,更是让出一处马市,是否有诈,你自己分辨。” “而且,东西马市,不管哪一处,都是日进斗金的好地方,我都心动了,你确定你不要?” 老猫放下桌布,拿起酒杯,主动与李富贵碰杯。 嗞~ 美酒入喉,老猫哈了一口酒气,语气缓和了一些。 “我说呢,刚才我还在纳闷,这醉仙楼上下不见一个马帮的好汉,还想着会不会在哪藏着,给我一个阴的。” 马老举累了,也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好笑的摇了摇头。 “老猫你个谨慎的,真跟猫儿一样机敏,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直接跑没影。” “这且不说,你要么不出来,一出来就带着一群小猫,根本就无从下手,你说,小老儿我怎么报仇?” 老猫得意洋洋的昂起了头,只当马老的讽刺是赞扬,更是主动拿起酒壶,为对面两位斟酒。 “咱这下九流的脏人,混得现在好吃好喝好富贵,靠的就是谨慎,不然早就不知晓哪日被人发现死于非命,被猫狗啃了尸身,没了全尸。” “而且,马帮的好汉们,个顶个的能打,若不是咱们颍川县管得严,刀兵不得入城,马老您手下随便几个好汉就将我这只老猫砍死,配条蛇煲个蛇羹,滋阴补阳。” 老猫这番对马帮汉子的夸赞以及有趣的比喻,让气氛融洽了起来。 哈哈哈哈~ 雅间内顿时爆发出了一阵爽朗笑声。 门口的四名棍夫,也跟着咧嘴笑了起来,手虽然还抓着梢棍,但一直绷着的身子,却松了下来。 席间三人共同碰杯。 马老用衣袖擦了下嘴唇,放下酒杯,开玩笑道:“你老猫少给自己脸上贴金,你比不得那配蛇羹的花豹,就是咱颍川县阴沟里带着一群小猫儿寻吃食的腌臜老猫。” 老猫嘴唇一弯,有些不悦,刚想回怼。 只听马老佩服道:“可你这只腌臜老猫真是够厉害,硬生生在咱颍川县下九流里爬到了顶,站在了台上,偌大个颍川县也就小老儿几个人除外,其余的见了你都得叫你一声猫爷,官家也不好对你动真格。” 老猫咧嘴一笑,晃了晃脖子,自斟自饮了一杯,这番话,听着真是舒坦,说到了老猫心坎里了。 马老跟老猫扯了这么久,见他一直不说正题,这会儿更是享受起来,报仇心切的他,心中顿生烦躁。 下一瞬,马老一改老态,微微坐直,严肃的看着老猫,沉声道: “猫爷,今夜给你两个选择,要么同小老儿握手言和,东西马市挑一处,一会儿直接去拿了马市凭证,日后相安无事,和气生财。” “要么现在小老儿死在你面前,日后我马帮,同你老猫不死不休。” 当! 锋利的匕首扎在了桌案上,打磨光亮的匕身映照出老猫惊惧的脸。? 第三十八章 不对,计划不对 栖霞街中部。 说道茶社的二楼临街雅座。 叶青趴在栏杆上,右手拿着白瓷茶盏,左手接着从屋檐坠落的玉珠,一副百无聊赖的模样。 任海潮视线不停的看向街巷上,耳朵却很是支棱。 茶社内说书人声情并茂的讲述着最新的话本故事,让他的注意力不免有些分神。 每每听到激动处,任海潮的心情就如话本中的主人公那般,情绪激动。 叶青瞥了一眼,左手接的雨水甩了过去,任海潮顿时一个激灵,不满道:“怎滴如稚童般玩闹?” “本公子是在提醒你,咱们正在干大事,你莫要分神!”叶青翻了个白眼,继续接着雨水。 任海潮古铜色的脸皮有些微红,尴尬的拿起茶盏喝了口水,扭头看向了街对面。 跟随他巡街的两名衙役正坐在茶摊上,视线扫视着四周。 可烟雨朦胧,就算烛火不少,他们也看不太远,只是做个样子给他们的头看。 “好!” 突然爆发的满堂喝彩,惊的任海潮握住了刀柄,再次收获了叶青一个白眼,才重新安定下来,微红的脸,变得通红。 “好,好一个刀斩宗门,真是让人热血沸腾啊。” “这少年真是吾辈楷模,坚韧不屈,知难而上,面对仇敌,拔刀斩之。” “哎,说来也是好笑,那少年郎面对耻辱,并未退缩,一直磨炼自己,而在下遇事却退缩不前,实在是惭愧不已啊。” ...... 茶社内议论纷纷,所有人都有感而发,任海潮也是唏嘘不已,听着那话本故事,有种在听到自己经历的感觉。 他望向境遇有些相似的叶青,见他百无聊赖的模样,好奇问道。 “叶兄,这话本故事精彩绝伦,怎的你如此平静,是觉得这话本不讨你喜,入不得你耳?” 叶青喝了一口茶,视线透过对面低矮屋舍,望着那灯火通明的仙味楼二楼。 烟雨飘摇,加上黑夜的遮掩,叶青眺望之处,一片朦胧。 “这话本是本公子写的,就算说书人讲的天花乱坠,对我来说也不过尔尔。” 他起身坐正,为自己添茶,看着任海潮错愕的模样,微微一笑。 “而且,你不觉得,咱们现在所做之事,可比话本故事要刺激的多?” 想到今夜之行,任海潮呼吸有些急促,离去军中已三月有余,沉寂下去的血性,陡然激发。 一旁的叶青好似闻到了凝重的血腥味,惊惧的看着面无表情,双目冷漠的任海潮,有些不安的喝了口茶水。 “是啊,今夜的刺激不比那话本中来的弱,我的刀许久未见血了。” 沙哑的声音带着嗜血的激动,让叶青挪动了一下屁股,扭身继续趴在栏杆上望着红光闪烁,入目皆是朦胧的夜。 突然,披着蓑衣戴着斗笠的马朝阳出现在街道上,驻足抬头,冲叶青咧嘴笑了笑,便继续前行。 叶青立马起身,抄起油纸伞,大步流星的朝外走去,“来了!” 任海潮眼中一凌,拿起横刀,跟在叶青身后。 街口。 叶青同马朝阳碰面。 “叶公子,栖霞街南边第七巷。” 马朝阳抖了抖蓑衣,抖下数道雨线,扭头就走,刚跃过叶青,一根竹筒塞进了他怀里。 “若袭杀不得手,将这东西点燃扔向老猫,切记,点燃后一定要躲起来,这东西炸开需要十息。” 担心袭杀失败,叶青也顾不得暴露他有炸药的事。 马朝阳低头看着同烟花爆竹无异的竹筒,又抬头看着叶青凝重的眉头,点了点头,小心的塞进怀中,避免被雨淋湿弓着身子,消失在朦胧雨夜。 这时,任海潮才过来,凝视着逐渐消失的身影,皱眉问道:“那人是谁?” “帮咱们的人。” 刚才太急,叶青忘记了撑伞,此时拿出手帕,擦了擦脸上细雨凝结出来的雨珠。 下一瞬,叶青就皱起了眉头,“不对,计划不对!” “怎么不对?” 任海潮紧了紧手中横刀,抿了抿嘴唇,心中升起了忧虑。 叶青看着马朝阳离去的方向,折叠着手帕,快速道: “原本计划一人以自己为饵,引出老猫,再以一桩生意为钩,将老猫从他那猫窝里勾出来。” “今夜应该是出饵,明日让出生意,让老猫咬钩,之后再拉钩。” “此时雨夜,老猫本就机警...” 话没说完,但任海潮已经知晓了叶青的担忧。 这雨不大,可却遮蔽视线,老猫必然会担心遭到埋伏,肯定谨慎再谨慎,只要有点风吹草动,必定逃之夭夭。 这等伏杀机会只有一次,一次不得手,依照老猫的性子,之后想寻合适的机会,堪比登天。 任海潮神情变换,最后低下了头,看着夯土道路上,数个水洼翻泛着道道涟漪,握着横刀的手,缓缓的松了开来。 “还是高看他了,一介败类赌棍,能有何等滴水不漏的计划?还是按照之前的来吧。” 失落的任海潮,改回了自己原来的主意,正准备去招呼两个衙役撤掉。 “任兄,走,既然生了变数,咱们去当最后一道锁,将老猫的命牢牢锁死。” 叶青撑开了油纸伞,在雨中闲庭信步,挺拔的身姿,在烟雨朦胧之中格外的潇洒。 已经失望的任海潮,莫名对叶青再次生出了信心,一言不发,跟在那一袭青衣身侧。 悬挂在腰间的刀鞘,随之晃动,飘落在其上的雨丝,汇集在刀鞘底部,凝聚成珠,在泥泞的道路上留下一朵朵雨花。 回到两刻钟前。 仙味楼二楼临街雅间。 老猫和四名棍夫,都惊惧的看着那锋利的匕首。 “贩马的,你想干什么?” “猫爷,您小心些。” “他姥姥的,感情还真是场鸿门宴。” “保护猫爷!” 四名壮硕棍夫立马上前,两人挡在了老猫身前,两人举着梢棍,警惕的望着一脸狠厉的马老。 李富贵也倒抽一口冷气,站了起来,跟马老保持距离,安抚道: “马老,莫要激动,咱们刚才聊得好好的,老猫也有放下恩怨同你说和的意思,您怎的突然动刀子?”? 马老隔着四名大汉,死盯着老猫,沉声道:“猫爷,若小老儿想杀你,刚才你不死也得重伤。” “诚意,小老儿拿了出来,你意下如何给句痛快的。” 说着,马老将匕首拔起放在了脖子上。 如刚才所说,若老猫不答应,他立马自戮,日后马家寨的汉子,将死死的盯紧老猫。 老猫沉着脸,起身推开挡在身前的棍夫,前倾伸手,握住了马老持匕的手腕。 “马老,刚才是老猫对不住,废话多了,您别介意。” “按照您说的,李东家当个见证,城东马市我老猫要了,日后老猫我还有手下的猫崽子,同您井水不犯河水,和气生财。” 说话间,老猫将匕首移开,并拿在手中,双手捧着躬身递向马老。 李富贵连忙斟酒,乐呵道:“马老,老猫,来来来,事情说好了,天地为鉴,我李富贵作证,咱们共饮一杯,约定成俗。” 心中激动的马老,害怕自己漏出马脚,连串了几口气,这才拿起匕首,紧绷着脸,端起酒杯同二人碰杯共饮。 啪! 马老一甩酒杯,朝着外面走去。 “走,趁小老儿现在身子骨还能撑着,现在就去拿马市凭证,再写个字据,明日一早官府一办,日后你我两不相干。” 马老没有全然按照叶青的计划来,虽然那个计划堪称万无一失,但需要的时间久。 马老看到能够得报大仇,便坐立难安,心一横改了计划,反正他也活够了。 置身险境又何妨,领着老猫还有他手下的好手进入圈套,只要能杀死老猫,灭了老猫大多数的心腹。 他死了就死了,只要能立刻报仇! 若他知晓,叶青有了任海潮当助力,还弄出了炸药,想着两日内就弄死老猫,不知道会不会后悔今夜的冲动。 老猫看着马老佝偻的背影,又迟疑起来,问向李富贵。 “李东家,月黑风高杀人夜,今个还下雨,不会有诈吧?” 李富贵沉吟了一下,马老患有痹症,今日下雨,明日就不一定能起来,再看马老此时步履蹒跚,明显身子骨不适,便打消了顾虑。 想到马市带来的丰厚利润,真是让他眼馋啊,便正色道: “马老患有痹症,湿气入体几日都不一定下得了床,再说了,今夜他就一个小老儿,你领着一帮好汉,怕个甚?” 老猫一想也是,但向来谨慎的他,笑着拱手道: “李东家,您是今夜的见证,咱一起吧,事情办完,去你的赌坊再耍耍。” 李富贵迟疑了一下,扇动了一下扇子,笑呵呵道: “行,这都是应该的,等你得了东城马市,到时候有桩挣钱的生意,你可莫要推辞,不过,你今个运气太好,一会儿到了赌坊,你可要少赢点。” “好说好说!那李东家请吧!”老猫立马欠身比请,更是眼睛放光,笑的谄媚。 颍川县三教九流中谁不知晓笑面虎李富贵赚钱的门路海了去了。 对老猫来说,李富贵说生意挣钱,必然日进斗金,一定是好事,大好事! 他一个贪财的老猫,怎么会推辞? 第三十九章 雨夜袭杀 颍川县百姓万万无法想象的一幕,出现在了这个雨夜。 不少夜雨前行的路人,看着颍川县三教九流中最拔尖的那几位中,见面就弄死对方的两位,破天荒的凑到了一起。 而且,最夸张的是,杀了对方儿子的那位,此时正亲自为另一人撑伞,脸上尽是笑意。 “阿兄,我没看错吧,是老猫跟马老吧?” “应,应该是他们二位,不对啊,老猫不是弄死了马老的儿子,他们有着血海深仇吧?” “谁说不是啊,两位后生,你们帮老朽瞧瞧,拿着扇子那位,是不是富贵赌坊的李东家?” “额,老丈好眼力,那位确实是拿着扇子,不过我们不认识富贵赌坊的李东家,倒是这位瞧着挺和善的,脸上笑呵呵的。” 这时,李富贵一行人已经临近,路人们执伞退到路边,低头看地,给这些平民百姓万万不能招惹的一群人让路。 待人群远去后,议论又起。 “嘶,还真是那位富贵赌坊的李东家,这是要出大事了。”卖竹筐的老者,枯槁的脸上尽是担忧。 一旁卖雨伞的老妇,叹了口气,挑起雨伞没剩几把的竹筐,慢悠悠的朝家中走去。 “这几天,还是莫要出外走动了,可惜这场雨了。” “周老汉,老身先走了,你也早些回吧,免得你那孙儿担忧。” “行,我收拾一下也回,天黑,你路上慢些。” 周老汉也开始收拾起来。 两兄弟对视一眼,其中一人立马上前。 “老丈您这不是危言耸听吧?我瞧着气氛很是和谐啊,他们还有说有笑的,怎么就要出大事了。” “哎,这都是陈芝麻烂谷子的事了,不说也罢,你们这群后生只须知晓,这颍川县,宁惹官差,莫惹李老虎。” “您口中所说李老虎,莫非就是富贵赌坊的李东家?” “不错,不说了,老朽收摊回家。” “老丈我们帮你收,您再多讲几句吧。” ...... 栖霞街南边第八巷内。 雨夜中,入目一片漆黑。 叶青摸墙而行,待眼中突然出现一抹光亮,这才停步。 “这里好上去,寻处地势高的屋脊猫着。” 任海潮一挑眉,“你走这么久就为了找个矮墙?” 叶青不爽了,“本公子又不是练家子,下雨墙壁湿滑,不找个矮墙怎么好爬上去?” 任海潮:…… 他面对齐眉矮墙,手都不用,蹬墙两步而上,动作潇洒至极。 一旁的叶青眼中浮现出了羡慕之色,有心想学任海潮,但一想若是摔个屁股蹲儿,丢人屁股疼事小,主要是衣服也还得洗。 已经房墨婉和离,没人为他浆洗衣物,身上一身衣物里三层外三层的,洗着忒麻烦。 爬到旁边高墙上的任海潮,见下面那团青色丝毫不动,低声催促道:“赶紧的!” 叶青咧了咧嘴,收起纸伞猛地一蹦,手撑矮墙狼狈而上,衣袍终归是弄脏了。 两人猫在一处无人的宅院屋脊,看着漆黑一片隔壁巷道。 任海潮皱起了眉头,低声道:“这什么都看不清,如何行事?” 叶青回道:“漆黑一片不怕,等会儿喊杀声起来,你得忍住,等本公子说你出去,你再出去。” 任海潮抿唇,等一粒雨珠从眉心顺着鼻梁滴落,瞥了眼躺在屋脊上,将伞打开盖着身子的叶青。 “都这时候了,你还打伞作甚?” “你话忒多了。” 任海潮自讨没趣,闭目凝神。 过了一会儿。 踏踏。 密集的脚步声响起,踏破了雨夜的寂静。 微弱的灯火照亮了漆黑巷弄。 “马老,没想到您在这里还有宅子,下面的小猫从来没见你来过这里。” “狡兔三窟,马市凭证这些贵重的东西,小老儿都是分开放,以免哪日被人一锅端了,财物都被人弄走。” “啧啧,有道理,还有多久啊?” “前面没多远了,咱们走快些,这雨下的小老儿身子骨有些撑不住了。” “您慢些,身子骨要紧,我来扶着你。” 原本老猫心中还有些担忧,但走了一路都没见到马帮其他的人,手下的小猫散出去,也没瞧见马帮有埋伏,是彻底的放下了心。 此时老猫谄媚的搀扶着马老,亲爹都没这么亲。 马老不再说话,顺着老猫的意思,放慢了一些脚步,借着灯笼,瞧着巷道周围的墙壁。 跟随在两人身后的李富贵,莫名的有些不安,当瞧见马老的后脑勺在微微扭动,似在瞧些什么,顿时有种如芒背刺的感觉。 他折扇抬起,跟着的刘远立马上前一步,挡在了李富贵侧面。 张明等人也打起了精神,手放在了腰间梢棍上。 又走了几丈,马老停住了脚步。 “马老,到地方了?” 老猫左右察看,见两侧还都是院墙,不见屋门,眉头皱了起来。 “动手!” 马老暴喝一声,原本佝偻年迈的身躯,猛地挺直,扑进了左边一名棍夫的怀中,揪着对方衣领,狠狠的撞在了墙壁上。 并扭身,用对方的身躯,当作挡箭牌。 嗖嗖! 几根锋利的木箭,穿过雨幕从上空飞落,精准的没入了几名棍夫的要害。 “有埋伏,屋脊上藏着人。” “他姥姥的,快躲起来,避开箭矢。” “兄弟们,弄死这些杂碎!” “抓住那个老东西,弄死他!” ...... 惨叫声、叫骂声撕破了窄巷的静谧。 这一惊变吓的老猫等人抬头看向四周,提着灯笼的棍夫将灯笼高高举起,试图照亮四周,找寻到那些弓箭手。 可这将他们全都暴露在了夜雨之下。 几间屋舍院门在这慌乱之中突然大开,额缠白丝的马帮汉子,狰狞凶戾的冲了出来。 他们手持棍棒镰刀,更是有两人手持城中违禁的横刀,一言不发,凶悍的冲向了慌乱的人群。 一盏盏灯笼掉落在地,被一双双沾染血与水的鞋底踩得稀烂。 三人并肩而过的窄小巷弄里。 一名马帮好汉,狞笑着挥动手中镰刀。 噗嗤! 利刃划破血肉,鲜血激射而出,让他脸上猛地一热,额前的白丝,画上了梅花。 嘭! 闷声出现。 马帮好汉一脚踢出,将眼前棍夫踹倒在地,手中镰刀不停劈砍而下,猩红的鲜血融入夜色,也融入了地面的水洼。 后面的马帮好汉,跃过这汉子,疯狂的往前冲,将试图突出重围的棍夫挡了回去。 有心对无心,马帮好汉本就比棍夫身手厉害,更是有横刀、镰刀这等利刃在,局面顿时一面倒。 老猫抬手擦去脸上的雨水,惊慌无措的看向两侧。 一名名棍夫倒在了地上,一名名马帮好汉额前白丝变成了血色。 死亡笼罩在他的心头。 他绝望不甘的喊道:“贩马的,爷爷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马老畅快肆意的笑道:“别他姥姥的叫了,今个让你变成死猫,为吾儿偿命,儿郎们,弄死这群杂碎。” “杀!” 一直拼杀,一言不发的马帮汉子,齐声爆喝,斜飘而下的雨丝,好似都被震散了。 老猫浑身一哆嗦,双手扒拉着墙壁,想要攀墙而上。 突然,他举着的双手定格在墙壁上。 一道佝偻的身影出现在了他的背后。 随着马老右手不停戳刺,老猫身体不停的颤抖着。 不多时,老猫瘫软在了地上,嘴角浓稠的鲜血,随着雨水沁润了衣襟。 “贩马的,你等着,爷爷在地府...” 马老咧嘴一笑,漏出了没剩几颗的黄牙,手中匕首戳进了老猫喉咙,将其死死的钉在了地上,“地府里面吾儿等你多年了,下去让吾儿再杀你一次。” 说完,马老靠墙坐下,满是鲜血的手从怀里拿出了油纸包,捏出一粒黄豆,就着老猫的鲜血,塞进了嘴里,慢慢的抿着。 浑浊的老泪,混着雨水,在满是褶皱的脸上流淌。 “儿啊,还是你弄得黄豆好吃,朝阳这小子总是弄不出你的味道。” ..... 喊杀声逐渐削弱,哀嚎求饶成了主旋律,然后,越来越少。 这场主题为复仇的夜雨袭杀,逐渐落下帷幕,这条巷弄,回归了漆黑和安静。 远处的屋脊上。 任海潮有些失望,松开了紧握的刀柄,“应该不需要我出手了。” 叶青则漏出了轻松之色,颔首道:“嗯,等会儿他们走后,你带人去收尾就好。” 这时,一道声音飘进了二人耳中,让二人站了起来。 巷弄内。 马朝阳将匕首从一人胸膛拔出,扫视了四周,看着靠墙不语的阿翁,收起了匕首,来到了李富贵身前,拱手道: “李东家,今夜多有惊扰,还请见谅,明日自有一份厚礼送到赌坊,当作赔罪。”? 李富贵余惊未散,强打着镇定,推开了挡在身前的刘远,拱手道: “好说好说,明日仙味楼,我摆桌为诸位庆贺,张明,孙行,你们留下帮马帮的兄弟善后。” “是,东家。” 马朝阳摇了摇头,“谢李东家好意,不需要两位兄弟帮衬,我们可以自己解决。” “既然如此,烦请转告马老,淋了雨,切记保重身体,稍后我会差人送来一些驱寒的汤药,眼下我等先行离去。”李富贵说完,就赶忙带人离去。 “李东家慢走!让!” 杀气腾腾的马帮汉子,分列两侧,为他们让开了道路。 就在此时一声爆喝从远处响起。 “莫要走!” 李富贵等人表情大变,拔腿就跑。 马帮汉子下意识的想要堵路,等待着马朝阳的命令。 第四十章 叶公子,您真是神了 屋脊上,任海潮突然暴走,吓得叶青一哆嗦,连忙伸手,却抓了个空。 他暗骂一声,连忙跟上,可南方的屋脊本就青苔遍布,加上下雨。 “我次奥!”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骂声,撕破夜空。 青色的影子连连翻滚,摔了下去。 叶青扶着腰,踉跄起身,扔掉了手中变形的纸伞,骂骂咧咧的往前走。 “他姥姥的,任海潮你个蠢货,隔着那么老远你吼个屁啊,就这还金刀营的悍卒,打草惊蛇懂不懂。” “傻子都知道抓麻雀还得偷偷的过去,咱们悄摸过去,给马帮的好汉打声招呼,人不就这么被围住了么?” “次奥,白瞎了这么好的围杀机会。” “不过也好,这么弄死他太便宜他了。” 叶青揉着屁股,看着挂着铜锁的院门,又看看一旁比人高的院墙,垮着个脸,找到一张腐朽的椅子,艰难的翻了过去。 “谁?” 两名黑影立马将叶青围住,染血的棍棒距离叶青不过两寸。 “我,是我,叶青,莫要动手。” 叶青赶忙举手,生怕这群刚见了血的好汉,误伤队友。 两名汉子凑近一瞧,当看到叶青的面容后,这才收起了棍子,并对叶青拱手,无比诚挚,眼中带着感激。 昨日叶青来寻过马老,之后马老就谋划了此事,再加上今夜行动前,马老放话若遇到叶青不许怠慢,他们都不傻,都猜测今夜这计划是同叶青有关。 而叶青此时恰逢其时的在他们得手后出现,那今夜的谋划,必然跟叶青脱不了干系。 帮他们报仇的人,就是他们的恩人。 “叶公子,您怎么过来了?刚才那人是您朋友?” 马朝阳快步走了过来,带着关切。 “不放心你们过来瞧瞧,对了,李富贵是不是跑了?” 叶青扶着腰,眺望远处,可灯笼尽灭,巷弄漆黑,看了个寂寞。 “嗯,刚才您朋友爆喝拦人,我等不识他,就没有阻拦,让那李富贵跑了,你朋友追了出去。” 马朝阳满是歉意的拱手欠身。 叶青上前,伸手托起了马朝阳。 “无妨,今夜的目标本就不是他,没想到他竟然出来了,我那朋友同李富贵有仇,一时按捺不住罢了。” 同李富贵有仇? 马朝阳迟疑了一下,想到叶青对他们的帮助,若无叶青,今夜就杀不死老猫,他阿爷的仇就没法得报。 再想到叶青半城家产都被李富贵吞了个大半,叶青必然也是同李富贵有仇的,便开口提醒道: “叶公子,李富贵身边有好手,今夜您朋友估计要无功而返,而且经此一事,李富贵就会万般小心,叶公子一定要提醒你朋友。” 最后一句话,马朝阳着重加强了语调,不是个傻的必然明白马朝阳的话意。 此时的叶青,看着窄小的巷弄里,遍地尸体,浓重的血腥味完全无法被细雨遮掩。 前世生活在和平社会,这等惨烈,只在先辈口中还有历史寥寥几笔的勾勒下出现。 叶青被刺激的有些恍神,还好夜黑看不清地上的惨状,再加上之前沾染了人命,没出洋相,等马朝阳说完,愕然回神,“什么?” 夜幕虽暗,但马朝阳用叶青站的极尽,还是看到了对方的些许表情,再次警示道:“叶公子,李富贵不可招惹,您跟您朋友要么放弃,要么三思而行。” 叶青直接转移话题,看着马朝阳染血的衣衫,又打量四周,“马老呢?” 马朝阳侧身垂首,看向了靠墙而坐,手抚老猫尸首的阿翁,眼神漏出了悲戚之色。 视线移转,落在了那断气的尸首上,马朝阳眼中尽是暴戾,若非叶青再次,他此时就要扑上去,开始鞭尸。 叶青顺着马朝阳的视线望了过去,见到了马老失魂落魄的模样,心中暗叹一声。 他抬起了头,感受着细雨轻抚着脸面,低骂道:“这狗日的生活。” ...... 过了三刻钟,布满尸体的巷弄口处。 马帮汉子弄来的雨棚下,摆放着一个桌案,桌案上,炉火猩红。 叶青同马老端坐在桌案旁,看着茶壶蒸汽缭绕。 远处,浑身煞气的任海潮,缓步走了过来。 “没弄死?” “跑得太快。” “暴露了么?” “没有,我蒙了面。” “蒙面就好,下次再找机会弄死,现在先寻你的人来收拾吧。” “嗯!” 任海潮转身,走了两步又停下,“对不起,今夜我对你有过怀疑。” 叶青愣住了,待任海潮走远后,轻轻一笑,看着充耳不闻,默默为他添茶的马老道: “本公子确实挺不值得被相信,您老说对吧?” 马老咧嘴一笑,也不辩解,愧疚道:“确实,小老儿也不信您,今日擅自改了计划,明日小老儿会差人送上厚礼,以表歉意。” 叶青端起茶一饮而尽,温热的茶水,顺喉而下,让叶青浑身发热,驱散了秋雨夜的寒冷。 他摇了摇头,无所谓道:“无妨,这些本公子都猜到了,所以,今夜本公子亲自来了,还带来了帮手。” 马老脸上满是愧疚,心里也感叹叶青的高瞻远瞩,再次为叶青斟茶,看向任海潮离去的方向,唏嘘道: “想不到啊,叶公子真是深藏不漏,小老儿真没想到,这新来的捕快,也是您的帮衬。” “不,咱们互相帮衬。” 叶青意有所指的抬手点了点巷子,又指了指双方。 人老成精的马老,立刻明白,敬佩的起身抱拳躬身,叶青稳稳端坐,受了对方这一拜。 马老落座后,忍不住开口,宛若交代后世一般。 “今夜没按照您的计划来,眼下死的人太多了,小老儿一人不一定能将这罪顶下来,若官府追究,我马帮众人难逃干系。” “还请叶公子请任捕快多帮衬一些,少抓些我马帮汉子。” “不用您老顶罪,您还得颐养天年呢!”叶青挪动了一下屁股,从屋脊上摔的那一下,老疼了。 马老眼冒精光,赶忙拱手:“还请叶公子指点。” “世间万般,只要占个理字,官家那边也说得过去,您老说是不是这个理?” 说完,叶青摇头晃脑,手指在桌案敲击,哼唱着马老从未听过,却觉得朗朗上口的奇怪小曲。 让马老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 当任海潮领着两个穿着皂服的差役出现在远处时。 马老脑中灵光一闪,望着淡定自若的叶青,满是赞叹。 “叶公子,您真是神了,连这招都想到了。” 叶青站起了身,拿起了马朝阳新备的雨伞,撑开后朝着家中走去。 “您老受累,今夜的大牢有些潮湿,让任兄给您多铺两床褥子,应付一晚。” “叶公子慢走。”马老起身,再次朝叶青抱拳躬身。 “对了,您老再叮嘱一番,今夜之事,莫要提我半字。” 马老看着那身影彻底的消失在雨夜之中,有些敬畏道:“小老儿怎敢提及只字半句。” 当想到叶青是友非敌,马老脸上浮现了庆幸之色,转念一想,又纠结起来。 “一个李富贵就不是马帮惹得起的,真要站在他这边,必然会跟对方对上,而且,李富贵背后的人可更不好惹啊。”? 第四十一章 这是场富贵,有胆就跟我接下 马老低眉顺眼的站在桌旁,待任海潮走进时,立马换上了感激涕零的神情,双膝一弯,直接跪倒在地,头杵泥泞地面。 任海潮嘴角抽了抽,不知道马老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同叶青藏于屋顶时,商量的收尾事宜中,可没这一项啊。 两名衙役苏文浩和周俊面面相觑,不知道这颍川县内威名赫赫的马帮首领,怎么就给他们头儿跪下了? 难不成他们头儿有王霸之气? 马老待三人走到身前,激动高喝,“小老儿谢过三位老爷救下小老儿性命。” “三位老爷悍勇无双,将那群杂碎击毙,为颍川县百姓祛除污浊,还颍川县一个朗朗乾坤,真是功德无量啊。” 这生硬的吹捧,让任海潮只感觉尴尬,没有丝毫受用之感。 苏文浩和周俊满头雾水,脸上写满了不解,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周俊问向任海潮,“头,马老这是疯了?” “没疯!” 任海潮走进了漆黑的巷弄里,查看着现场的尸首。 马老此时又抬起头,谄媚感激的笑着。 二人何曾见过这阵仗,平日除了捕快,他们这些衙役见到马老都是好声好语,生怕惹对方不痛快,马老这一笑,直接吓的他们手中灯笼都差点提不住。 两人赶忙上前,想要扶起马老。 “马,马老,您这...” “衙役老爷,小老儿不敢当您这称呼,实在是折煞小的了,今夜若非您二位和任捕块挺胸而出,小老儿就要横死街头了。” 马老晃了晃身子,没有起来,再次重复了一遍话。 这让两名衙役面面相觑。 苏文浩突然眼睛一亮,看向了漆黑一片的巷弄,给周俊低语道: “咱们头儿可真是厉害,刚来就把马老给折服了,咱们跟着他,还是跟对了!” 周俊会意,脸上漏出了憧憬。 他们本就在衙门不讨好,没人罩着,这才分配给了新来的任海潮。 本来这几日还不停感慨,以后日子会更不好过。 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大个惊喜。 他们头儿竟然能让马老跪俯相迎,谄媚讨好,着实是厉害的很。 至于马老所说的救命之恩,完全没有在意。 “还不快进来!” 任海潮冷漠的语气响起,二人忙不迭的走进了巷弄。 灯笼驱散了巷弄的黑夜,漏出了里面的地狱景象。 血肉模糊的尸体挤满了窄小的巷弄,红白一片的水洼到处都是,浓重的血腥味儿冲鼻至极。 两人直接吓得腿软,手中的灯笼掉落在地。 苏文浩最为不济,踉跄两步倒出了巷子,蹲坐在了栖霞街上。 “这,这竟然死了这么多...” 蹲着查看尸体的任海潮,猛然回头,冷漠的目光,让苏文浩直接闭嘴。 任海潮站起了身,左手一弹,横刀出鞘半寸,冷声道: “这是场富贵,有胆就跟我接下,没胆,现在就可离去,我不会为难你们。” 苏文浩和周俊脸皮直抖,神情无比惶恐,任海潮横刀出鞘,若他们谁要离去,必然成为被他立斩当场,他们没得选。 看着远处那一具具惨烈无比的尸首,再看看镇定自若的任海潮。 他们脸上的惶恐逐渐消失。 身为衙役,其实就是县衙打杂的,干最苦最累的活,拿最少的钱。 披着层假狼皮,有人给面子,他们就风光一些,若不给面子,他们只有低头赔笑的份。 一直想出人头地,却无靠山可依的二人,自然知晓眼前的二十来具尸体能给他们带来多大的富贵。 就算当不了捕快,赏银也不可小觑,日后更是可以在颍川县内横着走,不输那几位捕快,那别人的孝敬也是少不了的。 苏文浩跟周俊眼神坚定了下来。 虽然没有一次性见过这么多尸体,但二人终归是见过不少尸首。 苏文浩快速站了起来,做了几次深呼吸,强打着镇定,再次走了进去,同周俊一起,走到了任海潮身边。 “头,这怎么回事?死这么多人可是不得了的大事,江州府那边必然会过问!” 周俊说完,被浓重的血腥味刺的脸色煞白,有些喘不过气。 任海潮站起身,指着脚边的尸体道:“老猫带着手下棍夫,意图袭杀马帮首领马老,挑起事端,破坏颍川县安宁。” “咱们三个巡街撞见此事,老猫计划败露,意图杀咱们三人灭口,被咱们出手反杀,灭了颍川县这个大祸害,护颍川县太平。” 苏文浩跟周俊直勾勾的盯着那具尸体,神情恍惚。 昔日城内最厉害的棍夫首领,就这么不明不白的死了?还要成为他们的功劳? 过了几息,苏文浩率先反应过来,扭头看向了巷口,那佝偻着身子的老者,正双手伸在炉火前烤着,也明白了刚才为何马老会‘胡言乱语’。 下一瞬,苏文浩呼吸粗重,心脏狂跳,看着地上一具具的‘功绩’,并不憨傻的他,立马想到了任海潮话中的破绽,声音沙哑道: “头儿的意思我明白了,不过,您从军金刀营功夫高超,县衙众人皆知,我跟周俊身手一般,更是只有杀威棒在手,身上也无伤势。” “这地上的尸首,瞧着得有二十来号,我俩不死就已经很是夸张了。” 周俊也明白过来,不由低头看着自己的身躯,心一横,牙一咬,低声道: “头,您给我俩来几下!” “正有此意,两位弟兄,忍着点。” 锵! 任海潮手中横刀出鞘,在两人愣神之际,连出数刀。 苏文浩和周俊立马靠在了墙上,额头冒着冷汗。 下一瞬。 任海潮脚尖一挑,一根滑腻的梢棍落入手中。 连连挥舞了一番后,苏文浩和周俊直接靠坐在了满是鲜血巷道内。 “嘶,头您这也太狠了吧,牙都快被您给敲掉了。” “你就别嚷嚷了,我牙掉了一颗,头,冲着这颗牙,您得请我去春泥坊潇洒一晚才行。” 苏文浩和周俊,浑身是伤,疼的龇牙咧嘴,不能起身,但言语间无比轻松。 任海潮微微一笑,将手中梢棍递出。 “你俩谁来,给我身上来几下。” 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跃跃欲试。 最后,有知趣的连连摆手。 “头,您就别逗我等了,我俩可不敢冲您动手。” 任海潮一挑眉头,呵斥道:“赶紧的!” 二人立马忍痛站起,照着任海潮拳打脚踢,挥动梢棒。 三十来岁的汉子,宛若木桩一般站的笔挺,纹丝不动。? 第四十二章 将军,麻烦说来就来啊 二更末,细雨停歇,乌云退散,明月高悬,皎洁的月光洒下,为颍川县蒙上了另一层纱。 县衙不远的义庄正堂内。 一名面色苍白,不苟言笑的仵作,手持验尸棒,翻看着运送过来的二十七具尸首。 正堂外。 颍川县的父母官,从七品县令管文,正九品县丞向永长,从九品县尉邓斌,站在了一起。 “管兄,城中械斗死了这么多人,州府那边必然过问,咱真要按照任海潮等人的证词上报?” 县丞向永长圆润的脸上,因为一路狂奔,跑了一层细汗,抬袖轻轻擦拭,言语间满是凝重。 温文尔雅的管文,此时不见往日从容,保养得乌黑顺滑的长须随夜风飘动,在向永长说完后,更是抖了抖。 他看向平日便不怒自威,此时好似要吞人似的县尉邓斌,“邓兄说说,那出身金刀营的任海潮,当真有如此身手?” 邓斌皱了下眉,脑海中浮现了任海潮来时拿的那封举荐信,还有军籍中所记,那堪称骇人的军功,重重点头。 管文长出一口气,皱起的眉头舒展,宽袖一甩,负与身后。 向永长圆脸也漏出了笑容,再次擦了擦已经干净的额头,“如此甚好,这般之下,州府那边便可交代过去。” 下一瞬,向永长朝邓斌拱手,贺喜道:“邓兄手下有如此好汉,可喜可贺。” 邓斌却喜不上来,想到任海潮的军功,愁的叹了口气,“他刚来便弄出了这么大的阵仗,弄死老猫对颍川县是好事,可对我们来说,不一定好啊!” 管文和向永长脸色一沉。 管文见邓斌欲言又止,低声道:“邓兄可有难言之隐?” 邓斌想了想,看了眼向永长,后者立马会意,“我去问问仵作验的如何。” 待向永长走后,邓斌这个魁梧的汉子,凑到了管文身边,看着月光照耀下自己的影子,低声道: “管兄,实不相瞒,那任海潮回来之前已是金刀营从八品御侮校尉,率领百人游骑,军功赫赫,要不是上峰有意压着磨砺他,仅凭军功积累,他比你的品级只高不低。” 管文倒抽一口冷气,看向了县衙方向,过了片刻,才凝重道: “放弃大好前程回来当一个小小捕快,没几天就弄出了这等大事,这任海潮所图不小啊。” “是啊,明日我就差人打听一下任海潮家中如何,看能不能寻到些原由,我等也好应对。” 邓斌晃了晃右臂,昔年军中厮杀落下旧疾,一遇阴寒就有些不适。 管文眯着眼睛,盯着邓斌,“举荐任海潮之人,在漠北军中如何?能否直接将任海潮革职,或者压入大牢,更甚者,直接弄死?” 能够当一方父母官,还平平稳稳的当了十几年,管文若是个心思手软之人,早就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下。 他的想法让邓斌惊恐无比,直接抓住了管文的臂膀,郑重提醒道:“管兄,收起这念头,除非你能不留手脚,悄无声息的将他弄死,不然莫要动他分毫。” 管文讥讽一笑,甩开邓斌的手,摸了摸自己的胡须,洋洋自得道:“我管家祖上有开国之功勋,即便遭受迫害,家途中落,但我管家...” 苦笑不已的邓斌,抱拳欠身恳求道: “管兄,你我守着颍川县十数年太平,我同你一般不希望颍川县出事,能够安安稳稳坐这颍川县的父母官,你就听我句劝,这任海潮,真的动不得!” “而且,此次之事,对他该赏赏,该庆功庆功,莫要丝毫刁难。” 脸皮抖动的管文,不见丝毫文雅,只有阴沉,看了邓斌许久,这才点头。 “就依邓兄所言,今夜之事,秉公而行。” 飒! 衣袖挥动,管文低头迈步离去。 邓斌独自站在院中,过了一会儿,才抬头望月,苦涩不已道: “将军,您可真是给小的丢了一个大麻烦啊。” 义庄正堂内。 仵作放下了验尸棒,对捂鼻皱眉的向永长抱拳躬身道: “禀县丞,这二十七具尸体身上都有着多种兵器所留伤痕,但其中,十三具死于横刀劈砍,八具镰刀戳刺、两具匕首捅刺,四具梢棍和杀威棒敲打而死。” “五种兵器,四具死于梢棍和杀威棒?” 向永飞心中一动,折起捂鼻手帕挥手让仵作出去,从怀里拿出了四份证词,放在了一张干净的桌子上,举起油灯细看起来。 几经比对之后,向永飞看着苏文浩和周俊的证词,手指在两处重重戳了戳,木桌发出了笃笃之声。 “几年未出大事,一时乱了分寸,竟然没有察觉这点,着实不该啊。” 自我反省后,向永飞拿起证词,快步走了出去。 他刚跨过门槛,便见邓斌坐在一个小木凳上同仵作聊这些什么,却不见管文踪影,不由问道:“邓兄,管兄呢?” 从仵作那里得到了自己想知道的信息,邓斌脸无比难看,抬起跟向永飞截然相反的脸,疲惫道:“管兄先走了,向兄可有发现?” 一说起这个,向永飞抖了抖手中证词,咧嘴笑道: “衙役苏文浩说自己打退几人,这才寻机夺了镰刀,丢了杀威棒同棍夫厮杀,那周俊说自己勉力强撑,待任海潮扔给自己一柄横刀后才一路砍杀。” “苏文浩和周俊断然不可能有那等一股子敲死人的怪力,所有棍夫都应该是死于利刃才对,怎滴有四具尸首死于梢棍和杀威棒?” “而且,最重要,今夜夜雨之时,乌云遮月,伸手不见五指,那些棍夫不会担心自己被认出来,打不过可是会逃的,却尽数死了,这怎么可能?” “这证词是假的不说,任海潮他们必然有帮手。” 接着,向永飞抽出了马老的证词,笃定道:“今晚必然有马帮的人出手,任海潮是给他们善后的。” 若是叶青等人听到向永飞的推断,必然会竖起大拇指,夸赞一声佩服。 不过这也没办法,叶青就是一个从活一世之人,本身也不是妖孽,计划的再详细也会留下痕迹。 任海潮疆场厮杀,领兵冲锋在行,但这等三教九流间的腌臜较量,终归跟他的路数不同,考虑的再全面,也还是有缺漏。 最重要的,今夜之行,可是马老擅自改了叶青的计划,贸然为之, 叶青跟任海潮能补救到这等地步依然是不错了。 面对向永飞这等官场老油条,还是有真才实学之辈,二人临时补救留下的明显痕迹和缺漏就被轻而易举的找了出来。 心中一惊的邓斌,猛地站起,心里苦涩的很,“将军,麻烦说来就来啊。” 于是,邓斌再次给向永长进行了友好交谈。 漠北萧瑟之地。 连绵成片的军营内,一座巨大的白色营帐矗立中央。 帐内,一名身穿虎头银铠,鬓角生白发,身姿壮硕的中年人,正挑灯夜读。 忽然,他心有所感,望向了南方,一个桀骜不驯,屡屡冲撞他的小兔崽子浮现在了脑海。 将军顿时气急败坏,将手中军报扔在了桌上,拳头攥紧,骂骂咧咧道: “小兔崽子,真是气煞本将,直接领兵回去将那腌臜货宰了喂狼不成,非要废了大好前程,回去自己胡闹。” “他姥姥的,本将怎么带出来你这么个熊货。” 帐内值守的两名亲卫,对视一眼,都看到了他们眼中的笑意和羡慕。 这一幕在这两个多月内,出现了很多次。 其中一人抱拳欠身道:“将军,任校尉已走了两月有余,估摸着此时已经到了他的家乡颍川县,想来不日就会寄信回来。” “他姥姥的,那小兔崽子若不寄信给本将,本将摘了他的脑袋当夜壶。” 将军再次骂骂咧咧了一句,心情却平复了不少。 咔咔! 身上银甲膨胀,将军站了起来,在桌案前来回踱步,眉头紧皱道: “派去的人到了哪里?再发一道密令,等那小兔崽子报完仇,直接给本将绑回来,去他姥姥的,本将好不容易找的女婿,可不能给他跑了。” “回将军,昨日穿回来的信说他们已到京都,估摸着这两日已到颍川县,属下这就再传。”? 第四十三章 我现在是个穷鬼,没钱买酒 清晨和煦的阳光透过窗纸照耀在了俊朗脸上。 叶青慵懒的睁开了眼,张开双臂,舒展了一下筋骨。 心病去了一块的叶青,睡了一个从穿越以来最安稳的觉。 不过,下一瞬。 咔嚓! 叶青倒抽一口冷气,额头挂上了汗珠,表情逐渐扭曲,还未完全驱散的瞌睡虫,瞬间消灭掉。 他缓缓放下手,扶住了自己的老腰,慢慢掀开被子,下了床。 “次奥,任海潮,我跟你不共戴天,不行,得赶紧找个老中医给我按按,可不能撑着,要是腰废了,以后可咋办啊。” 苦哈哈的叶青弓着腰,随便挑了件干净长衫穿上,来不及梳洗,就走出了屋宅,按照记忆里的方向走去。 路上的行人,见叶青扶腰躬身,披头散发的狼狈模样,都漏出了讥讽之色。 “呵呵,这败类肯定是在女人肚皮上劲使大了。” “怎么不得个马上风,让他爽死算求,别再出来祸害人了。” “谁说不是呢,这败类真是看着就心烦。” “话说,你们今早上听没听说,昨晚栖霞街发生了一桩大事。” “这个我知道,我早上从外面挑菜进来,遇到了住在栖霞街的李老汉出城,好家伙,脸都是白的,问了才知道,啧啧,昨夜栖霞街真是恐怖。” “你别卖关子,赶紧说说李老汉是怎么说的。” “他说他们那儿昨夜一更天左右,巷子里喊打喊杀的,过了两刻多钟才停歇,吓得他是一夜未睡,今凌晨他一出门,嘿,你猜怎么着?巷子里到处都是血,还有一些白色浆糊。” “天呐,到处都是血?这得死人了吧?” “嘶,白色的浆糊,莫不是脑浆?这肯定死人了!” “走走走,去县衙守着,这么大的事,官家必然会贴告示。” 叶青听到了远处的惊呼,嘴角微微上扬。 他知道,这等议论,此时必然在城内完全扩散开了,不到中午,颍川县人尽皆知。 而马帮,从昨晚趁着任海潮将尸体拉回县衙吸引官府注意时,就出手吞并老猫的行当,估摸着现在应该将老猫的所有产业给拿下了。 叶青想到今天或者明天将会有一大笔钱入账,顿时感觉老腰好像没那么疼了,心情也好了。 他刚走了没多远,脸上挂着青肿的任海潮进入了叶青的视线。 两个人都神情古怪的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 “你腰怎么了?” “你脸怎么了?” 二人异口同声,最后都沉默了下来,走到一起,任海潮架着叶青,按照指示朝医馆走去,并小声耳语。 “昨夜的事,出了纰漏,县丞向永飞看出了端倪,县尉邓斌告诉我他将事情压下了,不过马老得奉上不少孝敬堵口,州府那边还是按照我们几人的证词上报。” “啧啧,出纰漏多正常,本公子自诩聪明,可本公子从未小瞧天下人,比本公子聪明之人海了去了,结果还是在咱们的预期内,那纰漏就不算纰漏。” 叶青啧了啧嘴,神情如常,没有丝毫挫败感,侧脸看向挂着意外的任海潮,脸上也浮现了意外之色。 “任兄,厉害啊,一县县尉竟然能这般为你,你还说你没靠山?以后本公子就跟你混了。” 任海潮停下脚步,义正词严的望着叶青。 “没有,我身为县衙捕快,只是一介胥吏罢了,不过我从军金刀营,邓县尉看在这份上,对我有些照拂罢了。” 叶青丝毫不信,拍了拍任海潮的后背宽慰,并转移话题,“你此时不该找本公子的,传出去,会暴露本公子。” “我知道。”任海潮咧嘴一笑,憨直的脸上,漏出了狡黠。 “次奥,你竟然阴我!”叶青瞪大了眼珠子,爆了粗口。 任海潮架着叶青继续往前走,“你终于自称我了,不过,次奥是什么意思?听着不太好啊!” “我自己发明的,跟他姥姥的一样是问候的话。” “叶青,次奥!” “我次奥,你学得真快。” “我聪慧!” 经历了昨夜之事,二人无形间拉近了距离。 陈氏医馆后院。 老中医陈雁,头发花白,却身子骨硬朗,瞧着就让人信服其定是个医术高超的。 他手脚稳健的为任海潮揉搓淤伤。 按好腰伤的叶青,瞧着任海潮裸露的身躯上,密密麻麻的狰狞伤疤,暗自咂舌。 对于任海潮说他从军金刀营斩首胡贼十八颗的话,是丁点不信。 这么多的伤疤,只杀了十八个胡贼,骗傻子呢! 淤紫的棍伤随着医者的揉搓,渐渐变淡。 叶青瞧着都疼,任海潮却无动于衷,面无表情,好似身上的伤是别人似的。 任海潮望着龇牙咧嘴的叶青,忍不住问道: “叶兄,那个杂碎,咱们准备何时动手?” “他不傻,必然会猜测昨夜追他的是你,对你起了戒心,这两天不能妄动。” 说起正事,叶青收敛了神情,认真分析。 “我想快些。” 任海潮垂首,拳头不由攥紧。 陈雁搓动的手顿了顿,见叶青准备开口,立马劝阻。 “任捕快,叶公子,老朽一把年纪了,想过几天舒服日子。” 二人立马会意。 任海潮歉意道:“还请陈老见谅。” “无妨,不过任捕快,你这一身伤疤,着实骇人,老朽行医一辈子,军中也呆过数年,如你这般遍布伤痕还活着的,此时都是朝中威名赫赫的将军。” “老朽好奇,您怎么会回来当了捕快,军中有杂碎嫉妒与你,使了绊子?” 陈雁收手,走到一旁净手,眼神一直盯着任海潮身上的伤疤,唏嘘不已。 叶青挑了下眉头,跟沉默不语的任海潮对视,微微一笑便移开了视线,歪身翘腿,扣起了手指缝,摆出了漠不关心的架势。 后院顿时安静了下来。 过了一会儿。 陈雁开了副方子,递给任海潮,“任捕快,老朽看你身上几处刚好的新伤还泛着黑紫,这药方能祛除你体内余毒。” “谢过陈老!”任海潮神情有些动容,起身接过方子,朝陈雁抱拳躬身。 陈彦右手摸着自己花白胡须,左手将任海潮扶起,“呵呵,要谢也是老朽才对,若无你等英雄镇守漠北,哪有我们的太平日子。” “您老如何看出我从军漠北?”任海潮吃惊一问,下一瞬就咧嘴憨笑起来。 陈雁当过随军医者,而且,他这身上密密麻麻的刀箭伤疤,还有不少新添的。 整个大乾皇朝这些年只有漠北战火四起,猜出他从军何处,压根不难。 陈雁欣慰一笑,转身朝后院走去,“你们继续聊,不会有人打扰你们的。” “陈老头谢了啊!对了,本公子中午在你这吃了,备些肉食。” “叶公子,那你得准备好酒。” 叶青翻了个白眼,嘟囔几句,“我现在是个穷鬼,没钱买酒。” 随后便站起身,走到了正在穿衣的任海潮身边,摩挲着下巴,仔细打量,如瞧美玉。 “你在陈老这边不用藏着么?”任海潮问完,见叶青没回答,一抬头,就迎上了叶青放光的双目。 任海潮鸡皮疙瘩起了一身,直接扯起衣服,遮掩了大半伤疤,警惕的望着叶青,“你瞧什么?” “瞧猛男呗!” 嘭! “我次奥,你打我作甚?” 叶青捂着星夜璀璨的左眼,连连后退。? 第四十四章 小子,尊老爱幼懂么 任海潮快速的将自己衣衫穿好,警惕的望着叶青,“你看着我作甚,还说那般欠揍的话。” 叶青挤了挤左眼,视野依旧漆黑冒着金星,没好气道:“我是想,你这么猛,能不能直接弄死李富贵那个杂碎!” “不能,他身边的人太多了,也太警惕,我没办法近身格杀。” 任海潮仿佛没看出叶青的气愤,极为认真的否定了这个猜想。 受任海潮感染,叶青也认真的思索起来。 “这样的话,那就得想法摘掉李富贵对你的猜疑,昨晚...对了,提前昨晚,次奥,我想揍你丫的。” 叶青昨夜从屋顶摔下来腰差点废了,今个眼睛被打了一拳,都是因为眼前这个莽夫,他火气蹭的上来了,指着任海潮就嚷嚷起来。 知晓自己昨夜唐突,理亏的任海潮,缩了缩脖子老老实实的听着叶青说教。 “昨夜大好的机会,你吼什么吼,你当是行军打仗,吼一嗓子长气势?” “咱们要是悄咪咪的过去,就有机会将他围杀,你我直接大仇得报,哪还有现在这稀烂局面。” “现在那只笑面虎对你产生怀疑不说,今个你直接找上我,他若知晓此事对我也得产生怀疑。” “马帮那里都封好了口,你这倒是漏了马脚,你说你办的这什么破事!” 任海潮低着头,笔挺的背也弯了下来,愧疚的不停抿嘴。 疆场厮杀多年,习惯了你来我往,即便面对敌方狡猾的游骑斥候,在漠北那地方,也少有这般潜伏袭杀。 再加上心中的仇恨,让他失了理智,行事冲动,造成了眼下二人都有暴露的可能,着实是让他心中愧疚的很。 叶青收起了手指,后退两步,歪七扭八的靠坐在椅子上,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心累了,不说你了,知晓你报仇心切,以后莫要这般冲动。” “知晓了!”任海潮说的无比郑重。 哼! 叶青不爽的哼了一声,仰头吆喝,“陈老头,死了没,过来帮本公子瞧瞧眼睛。” “兔崽子,嘴里放干净些,你爷爷还得叫老朽一声兄长!” 陈雁黑着脸,慢步走出,当看到叶青瘀青的左眼,雪白的胡须抖了抖,顿时幸灾乐祸的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浑小子,活该,老朽早就想揍你了,任捕快,干的好啊。” 任捕快依旧低头反省,没有说话。 敷完药变成独眼龙的叶青,看向天空,询问道:“你之前准备如何复仇?” “当捕快,找到他欺压百姓,杀人埋尸的证据,拉去菜市口斩首示众。” 任海潮正色说完。 切! 叶青鄙夷的瞥了瞥嘴,“那家伙若是这么好被抓到把柄,早就死了不知道多少回了。” “我还以为你有些城府,没想到这么天真。” “说说,你找到了他多少把柄?” 任海潮沉默不答,下意识的摆出了在将军面前才有的憨傻之态。 叶青再次气不打一处来,“当了捕快,没有丝毫建树,还差点暴露自己,你报个劳什子仇!” “我当捕快才几天。” 任海潮忍不住说了这么一句,直接堵得叶青捂着胸口大口喘气。 “陈老头,我要死了,快来救我!” “滚,你个祸害,早死早投胎!” ...... 中午,三人盘坐桌前,吃着陈雁的好手艺。 铛! 两双筷子在蒸鱼的鱼腹上空相遇。 叶青同陈雁对视,一老一少眼中都迸发了强烈的火光。 “小子,尊老爱幼懂么?” “我受伤了,需要补补!” “关老朽屁事?” “行行行,你也没几天活头了,这鱼吃一次少一次,让给你。” 叶青嘲讽了一句,改加了鱼脸上的嫩肉。 得意洋洋的陈雁,将鱼腹塞进嘴里,享受的抿着,又嘬了一口小酒,漫不经心的问道: “你当真是浪子回头了?” 叶青的记忆里,有关陈雁这位老者的,只有宠爱和关怀。 即便叶青遭到了李富贵的暗算,沾染了赌瘾败尽家产,陈雁也从来没有嫌弃厌恶,只是有着朽木难雕的气愤,费尽口舌劝说叶青振作,最后只留伤心。 更是暗中数次找上房墨婉,救济吃不上饭的小两口,后被叶青知晓,声嘶底里的喝骂房墨婉,禁止接受陈雁的帮助才算作罢。 陈雁,是叶青唯一值得尊敬和信赖的长辈。 叶青瞥了眼看似随意,拿着酒杯的手指因为大力隐隐泛白的老者,嬉皮笑脸道: “你猜?” “猜你姥姥的猜!” 陈雁顿时瞪大了眼珠子,花白的胡须不停抖动,明显气的不轻。 “我姥姥你认识,你不用猜也知道。” 叶青不着调的皮了一句,趁着陈雁动手之前,补充了一句。 “这两日准备盘个饭馆,您老听见信了记得去捧个场啊,不收你钱,让你尝尝本公子的厨艺,到时候莫要吞掉舌头。” 陈雁的胡子又抖了抖,不过这一次是喜悦,他再次为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后,这才欣慰的看着毫无坐姿的叶青。 “行,叶公子的厨艺,老朽得好好的品尝品尝。” “对了,银钱可够?老朽这么多年攒了一些银子,若...” “这钱你自己留着买副棺材,再收个养子,别到时候没人给你送终。” 叶青放下筷子,拿出手帕擦了擦自己的嘴,拽起闷头吃饭的任海潮,往外走去。 “叶兄,我还没吃完呢!” “吃吃吃,就知道吃,你吃那么多,能解决事情么?” “等等,我刀还没拿,而且,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嘿,还顶嘴,我这会儿心情不好,就算我打不过你,我也要揍你!” “你揍我我会还手的。” “让我一次你能死?” “不能,但不想让,松开,不然我揍你了。” “哎呦,哥,别动手啊哥,我错了,我松手。” “咱们现在干嘛去?” “走走走,我给你讲讲我的计划。” ...... 陈雁听着渐渐削弱的争吵声,菜都不吃了,自顾自的饮着任海潮买来的浊酒,微红的老脸,挂着浅笑,眼眶中却有泪花闪动。 “叶老弟,这兔崽子,迷途知返了。”? 第四十五章 有气你忍着,别让我发现第二次 富贵赌坊。 不见笑意,只有阴桀的李富贵坐在饭桌前,满桌珍馐,却一筷未动,他手中折扇快速扇动,难消心头郁火。 嘭! 桌案震动。 “怎滴如此废物,这都中午了,还没问出来。” 阴冷的话语,让额头生汗的刘远一个激灵,两滴汗水顺势低落。 他赶忙擦了下汗,并上前抱拳躬身,“东家,是小的这些时日管教无方,让下面人生了懈怠,请东家责罚。” 李富贵看着刘远惶恐不安的模样,想到昨夜若不是刘远扛着他死命奔跑,他必定遭受不测,神情缓和了些,折扇收起,指了下身旁凳子。 刘远快速上前,低头坐下,心中却松了口气。 “昨夜多亏了你,陪我喝几杯。” 李富贵亲自为刘远斟酒,刘远立马起身,想要接过酒壶,被李富贵按住重新坐下。 “东家,小的命是您给的。” 刘远双眼猩红,举起酒杯敬了李富贵一杯,一饮而尽,脸上只有四个字,誓死护主。 这让李富贵脸上浮现了笑容,再次为刘远斟酒,两人喝了起来。 不多时,二人脸上就多了一层晕红。 “东家,这是小的们查到的东西。” 张明双手捧着几张纸,躬身走到了李富贵身边。 李富贵眯着眼睛,拿起翻阅,越瞧,眼中寒光越盛。 当啷。 三张竹纸被攥成一团扔了出去,打翻了酒杯,又伸展开来,遮掩了两道珍馐。 微黄的竹纸快速被酒液和油脂浸透,蝇头小字被晕染成了墨团。 李富贵刻薄的嘴唇挤出了阴毒的话。 “任海潮?叶青?若是本东家查出来昨夜追杀我之人同你们有关,必将你二人抽筋扒皮,烹煮喂狗。” 张明腰更弯,头更低。 酒劲上头的刘远,虎目尽是猩红,冲李富贵抱拳,杀气腾腾道:“东家,小的这就将人绑来,供东家发落,直接灭了岂不省事?” 张明听到行事谨慎,酒量海量的大哥竟然说出了如此醉酒失智之言,看地的眼睛,浮现了些许笑意,暗道:“还得是大哥啊,抓住机会就表忠心。” 李富贵缓缓摇头。 “不可,昨夜追咱们那人,手里有横刀,那任海潮身为捕快有官府佩刀嫌疑不小,但其跟邓县尉有些交情,不可乱动,至于叶青...” 李富贵顿了一下,拎起酒杯喝了一口,讥讽道: “那个废物,等吞了他的祖宅,本东家亲手打断他的双腿,见他毁容毒哑,丢街上为本东家乞讨挣钱。” “东家,昨夜的事,是任海潮帮马帮善后,而这几日任海潮同叶青频频接触,您说这里面会不会有叶青的事?咱们是不是得小心些叶青?” 刘远想得很多,不由提醒李富贵。 李富贵皱了下眉头,仔细想了想,摇头否定,“叶青应该是无事的,今晨不过是任海潮找了他罢了。” “不过,这任海潮这几日频频寻叶青,确实很蹊跷,你派人打听打听这任海潮找叶青作甚。” “是,东家。” 李富贵见刘远依旧皱眉,知晓其肯定是想劝他多注意叶青。 他没有解释,不屑去解释。 他认识叶青多年,更是称兄道弟三载,将对方偌大家产吞了个干净。 叶青若真有胆谋和马帮做出昨夜之事,何至于被他坑到如此境地。 不过是一个被他败坏了名声,家产尽没,随意欺负的废物纨绔罢了。 自己这本手下也不想想,若叶青参与昨夜之事,只凭二人的恩怨,马帮怎会不将他同老猫一起砍杀,事后被人追杀,马帮更是放任他离去。 在他心中,刘远有些聪明,但不多。 若李富贵知晓自己赌坊的两个打手被叶青摆了一道,为叶青结账,肯定不会这般轻视叶青。 想起叶青的祖宅,李富贵有些烦躁,打开折扇又扇动了起来。 “叶家以往服侍上两辈的老仆人找到了多少?可打听出什么?” “找到了两位,不过都不知晓叶家祖宅地契的消息。” 刘远知晓李富贵所问何事,快速回答。 李富贵咬牙切齿的低喝道: “继续找,一定要打听出来那地契会藏在什么地方。” “是,东家。” 刘远应声后,看了眼张明,后者立马退了出去。 刘远这才开口询问,“东家,那叶家祖宅虽然值些银钱,但也不值得您这般大费周章,难不成是那宅子里藏了什么?” “不该问的别问!”李富贵瞥了一眼刘远。 刘远浑身一哆嗦,壮着胆子,继续卖弄小聪明表忠心道: “东家,小的斗胆,若不是为了这宅子,而是为了宅子里的东西。” “咱们不如把叶青绑了关起来,将宅子挖个底朝天,等找到了您想要的东西,再将叶青放出来。” “哼,收起你的小聪明,此等小计若可行,本东家早就这么干了。刘远,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情,仅此一次。” 李富贵用扇面拍了拍刘远的脸,没有了之前的和善。 昨夜被人追杀,诸事不顺,让他完全不想要伪装,只想释放自己的戾气。 不等刘远说话,李富贵再次说道:“本东家要泻火,叫那两个贱人过来。” “是,小的这就去。”刘远连忙起身快速离开了这里。 待刘远走后,李富贵负手起身,在屋中踱步,“他一直要找到地契再经官家见证得了那宅子,是地契还是宅子藏了什么?” ...... 叶青带着任海潮七拐八拐,穿街走巷,又借助任海潮的好身手,飞檐走壁,来到了城北马老那僻静的小院外。 浑身血腥味儿未散的马朝阳,只是换了件干净的黑色武服,脚上的棉靴还挂着黑红的血渍。 此时的他坐在石椅子上,焦急搓手,杀气腾腾,没了丝毫的沉稳和冷静。 当脚步声响起,马朝阳一抬头,脸上一喜。 他赶忙起身抱拳迎了上去,同时开口询问,“见过叶公子,任捕快,请问二位,马老何时能放出来?” 刚说完,马朝阳盯住了叶青被遮掩的左眼,“叶公子,您这眼睛是?” “没瞎,本公子敷些药名目,马老的事儿你问他。” 叶青烦躁的指了下任海潮,便自顾自的坐在了石凳上。 马朝阳看向任海潮。 后者神情没有丝毫变化,翁声道:“孝敬交上去了么?” “交了,午时之前就送过去了。”马朝阳快速点头,有些忐忑道:“是不是衙门里哪位老爷变卦了?” 任海潮摇了摇头,“不会,孝敬到了,那几位必然会放人。” “朝阳兄弟,可能马老被留下吃顿好的,顺势被那几位敲打警告一番,毕竟咱们这次闹得动静不小,得报到州府那边。” 叶青说出了自己的判断,又插科打诨道:“嘿,上次本公子说的,你们没记住?茶点瓜果呢?这怎么招待贵客!” 瞧着叶青一脸不爽的样子,马朝阳深吸口气,让自己保持冷静。 正经做事的叶青,马朝阳打心底里佩服,丝毫不敢有些许怠慢,小心翼翼的候着。 但叶青这般纨绔泼皮的模样,着实是马朝阳敬重不起来,只想用拳头把那欠揍的脸揍扁了。 他心中念叨着:“这是贵人,是出谋划策,帮自己报了父仇的贵人,且忍他让他!” 这般想着,马朝阳挤出了笑容,抱拳躬身道:“叶公子和任捕快是贵客,好茶瓜果点心自然少不了,您稍等片刻,马上就来。” “不错不错,孺子可教也!”叶青开心了,毕竟早上没吃饭,中午没吃几口,又跑了这么老远,五脏庙扛不住啊。 嘎嘣嘣! 马朝阳攥紧了拳头,杀气未散的他起了波动,被久经疆场的任海潮瞬间察觉。 任海潮一步跨出,站在叶青身侧,森然道:“有气你忍着,别让我发现第二次。”? 第四十六章 我只是,很孤独罢了 马朝阳浑身战栗,忙不迭转身抱拳躬身,“任捕快,您错怪小的了,小的不是...” “去整些饭食,本捕快饿了。” 任海潮打断了马朝阳,平静的坐在了叶青身边。 “是,小的这就去准备。” 叶青歪头看着任海潮,有些意外道:“你这是真拿我当兄弟了?” 这个问题,问的任海潮有些错愕,沉默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你声名狼藉,被人不齿,就算有那人刻意为之的缘故,但本来也好不到哪去。” “我次奥?你说的这么正经,话怎么这么难听,既然我劣迹斑斑,那你还跟我当个屁的兄弟啊。” “嗯,你对我无恶意,有意帮我,那任某就将后背交给你。” 任海潮说的平静,但话语里的分量,让叶青有些别扭,坐立不安的扭动了一下屁股。 浴血厮杀的将士,只会将后背交给值得信任的兄弟。 他们交的不是后背,是自己的信任和性命。 任海潮将命交给了叶青,这等信任,叶青如何能坦然受之? 更何况... 叶青双眼浮现了茫然,肘撑石桌,手撑着下巴,视线快速发散,发起了呆。 直到耳边响起鸟雀鸣叫,发散的瞳孔才重新聚集起来,说了句让任海潮大为意外的话。 一股让任海潮皱眉不解的孤独感从叶青身上升起。 “我只是,很孤独罢了。” 不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声名狼藉的身份,四处危机的境遇,让叶青感觉到了无与伦比的孤独和慌张。 那一次巷弄失手杀人,就是他控制不住自己,情绪爆发所至。 若不是从小受尽苦难,磨砺出来的坚韧,说不定已经疯了。 穿越异世,危机四伏,他没有前世所看那些小说中,运气爆棚的猪脚那般,诸事顺利。 他没有系统,没有金手指,没有特异功能,没有靠山,也没给他慢慢适应的时间,什么都没有。 他只是个普普通通的人,靠着坚韧的性子,让自己时刻警惕,学着成长,希望自己在这危机四伏的异世中活下来,活出个人样。 任海潮的出现,让叶青觉得,自己好像有了个志同意合的伙伴,虽然各怀鬼胎,但起码有了人一起做一件事情,身上的孤独少了一些,便对任海潮放下了些许的戒备。 叶青理清了自己的思绪,嘴角微微上扬,多个兄弟挺好的,他伸出手,双目澄澈的望着任海潮。 “这世上,你是第一个愿意拿我当兄弟的,给你一次机会可以反悔。” 任海潮感觉叶青有些古怪,但豪迈一笑,“哈哈,吊卵的汉,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怎会反悔。” 满是老茧的蒲扇大手,朝叶青细白修长的手掌拍去。 叶青抽手躲开,异常认真道:“从新认识一下,我叫叶青。”这才重新举起手掌。 啪! 清脆的击掌声响起。 两个人脸上都漏出了坦然的笑容。 从新落座,任海潮好奇问道: “叶兄,为何感觉你刚才好像在介绍另一个人?” “不,我在介绍我自己。” 叶青一巴掌甩在了任海潮肩头,这个在北方草原上,有着赫赫凶名的汉子,立马瞪圆了虎目。 “嘿,还生气了,你瞧瞧你给我打的,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叶青有些怂,色厉内茬的梗着脖子,指着独眼吆喝起来,引起了任海潮的愧疚,平息了对方还手的意图。 “话说,你还是没有告诉我,你准备怎么对付那杂碎。”任海潮再次问出了这个问题。 之前叶青只说从长计议,却不细说,是防备着任海潮,避免给他使绊子。 现在既然二人击掌为誓,认作兄弟,叶青就不再隐瞒。 他点了点桌案,一本正色道:“叶家祖上号称叶半城,发家主要靠三样,一酒楼,二美酒,三先卖个关子。” “城内最大的仙味楼原本乃是我的产业,被那杂碎吞了去,厨子虽然得我叶家真传,但只有一半,我叶家菜谱但还有半部没交出去。” 说着,叶青洋洋得意的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我已经同清和轩的东家签了草契,待拿到马老承当的报酬,就将铺子买下,凭借一整部菜谱出手,比仙味楼价格便宜还味美,你说仙味楼生意如何?” 任海潮点头,并未开口,细细思量了一下才道:“叶兄,我有些疑问,还请解惑。” “且问!” “你有菜谱不假,但清和轩的厨子不一定有水平能做出菜谱上的味道,这是一。其二,清和轩正对仙味楼,你不怕仙味楼闹事?这其三,仙味楼的生意,对那杂碎,没有那么重要吧?” 连续三问,让叶青对任海潮的印象大为改观,他狐疑的望着憨直汉子。 “这三个问题问得好,可见你脑子聪明的很,不过,为何昨夜你会蠢笨的做出那么鲁莽之事?” 任海潮的脸黑了,打人不打脸,揭人不揭短,这败类兄弟怎么频频提起此事,真是欠揍。 嘎吱吱! 拳头关节爆响,手背青筋暴露。 叶青缩了缩脖子,立马回答他的问题。 “第一,我签下了清和轩的东家贺玉,有他出面,厨子自然靠谱。” “第二,你这个捕快且不说,还有马帮这群汉子站着,笑面虎再生气也得给本公子忍着。” “这第三嘛,仙味楼对他是不重要,但能恶心他就够了,让那个小肚鸡肠,眼中容不得半点沙子的笑面虎,想着法子的对付我,他出手越多,破绽就多,咱不是就有机会了么!” 任海潮眼睛放光,发自内心的佩服道:“叶兄,厉害了,没想到你竟然安排的如此妥当。” 叶青毫不谦虚的翘起了腿,嘚瑟的抖着,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圈,眼中闪烁着寒芒。 “另外,咱们挣到了钱,有马帮的汉子在,咱们再自己弄些人,等有了一定实力,就可以反向给笑面虎使绊子,一点一点的玩死他。” “复仇就得慢慢来,钝刀割肉才会让人觉得疼,直接弄死他真的太便宜了。” 任海潮信奉的是‘杀人不过头点地’。 但叶青所说,堪称阴毒的计划,却在他脑海中浮现了李富贵气急败坏,一点点被逼入绝境,家产散尽,亲朋好友弃之如履,最后死无葬身之地的画面。 让他只感觉浑身舒畅,爽的身子都软了几分。 他急迫的看向叶青,“叶兄,就这么干,我有钱,可以让你更好的运作。” “你个小兵卒能有多少钱,本公子...”叶青嫌弃的摆了摆手,话没说完,就被任海潮打断了。 “我有黄金千两!” “我次奥,哥,亲哥,钱在哪呢?”? 第四十七章 下岗再就业 黄金千两,价值白银万两,能买他三个祖宅了。 这可是笔巨款,不得了的巨款。 任海潮推开面色潮红的叶青,有些不好意思道: “这钱在漠北,要拿回来来回得四个多月。” “他姥姥的,你这说了跟没说一样,再碰上个刮风下雨的,得半年之余,等钱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叶青失望的瞥了瞥嘴。 这时,两个马帮的汉子端着两个木盘走了进来。 烤得焦香流油的羊腿,两盘绿意莹莹的时蔬,看的叶青二人是直咽口水。 马朝阳拎着一坛好酒放在了桌案上。 “叶公子,任捕快,这是放了十年的...” 他话没说完,叶青二人直接下手,将羊腿撕开,毫无形象的吃了起来。 马朝阳见状,不再言说,看着二人大快朵颐。 一刻不到,便填饱肚子的二人打着饱嗝。 马朝阳这才开口,“二位今个来,是为何事,能否说说?” 叶青斜眼瞥了下,拿出手帕擦了擦嘴,又慢条斯理的擦着嘴唇,豪门公子的派头可算是显露了一些。 “你能做主?” “爷交代了,他不在的时候,马帮我说了算。”马朝阳挺起了胸膛,有那么骨子气派。 飒! 叶青拿出了之前签的契约,手一抖,站了开来。 “本公子今是来要钱的,另外,再跟你们马帮谈笔生意。” 要钱的话被马朝阳直接忽视了。 马帮行走江湖多年,靠的就是诚信。 别人的货物,抢了就抢了,但是经他们手的货物,不管多贵重,绝对不会监守自盗,若丢了分毫,十倍偿还,所以叶青的钱,不管要不要,必须给。 倒是叶青说的生意,马朝阳眼中精光一闪,客气抱拳。 “叶公子,老猫产业不少,昨夜至今虽然吞了大半,但银钱还没计算的出来,您现在急用钱,可以先说个数,现在就让人去取。” “另外,您说的生意,还请详细说说。” 叶青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身上浮现了当日同马老合作弄死老猫的运筹帷幄,待马朝阳落座,缓缓开口。 “你们马帮的收益立足于马市和货运,太过单一,而且都是下九流的行当,上不得台面,被人鄙夷。” “本公子这里有个活计,虽然还是下九流,但能让你们有些面子,还能为你马帮老人谋个养老的活计。” 马朝阳沉默低头。 马帮的老人都是从马家寨出来的,跟着马老奋斗了一辈子,在马老的要求下,一到年龄就会回马家寨养老。 但是他们在寨子里也闲不住,总想着出来继续在马背上讨生活,这是马帮不允许的。 只能安排些安稳的活计,可马帮的生意中不用喊打喊杀的只有马市,喂喂马,跟买马人讨价还价,但跟老猫那边交恶后,马市也不安全,就都闲置在马家寨含饴弄孙。 马背上讨了一辈子生活的老人,怎么闲得住? 叶青所说的面子他们都无所谓的,只求能够一份活干,老了也能为马家寨做些贡献。 马朝阳心动了,他抬头看向叶青,认真道:“叶公子,实不相瞒,您说的这事,我马帮必然会参与。” “但想同您商量个事,能否多安排一些老人?” 他这么一说,叶青就明白了,他本来就是想着下岗再就业,给那些劳碌命的老人安排活计,但马朝阳的意思,马帮的老人有些多。 叶青当然是愿意的,毕竟这个极为讲究礼仪尊卑,尊老爱幼刻进骨子里的时代。 有这些老人在,马帮的青壮汉子必然会整日往他的饭馆溜达。 若他们的长辈受到了欺辱,这比他们被打脸还难受。 老人越多,马帮越重视。 叶青欣然同意:“可以,本公子说的活计,本就老少皆可,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老人家自会有些不妥,这工钱得压一些。” 有了杀死老猫的情意在,而且叶青还主动帮马帮解决问题,马朝阳十分坦诚道: “不怕叶公子笑话,有昨夜之事的情义在,若叶公子能够全收马帮老人,工钱可以一分不要,我马帮还可以给叶公子一些。” “你是瞧不起本公子?”叶青心里乐开了花,但脸上满是桀骜,修长的手指伸出,在桌子上瞧了瞧。 马朝阳慌忙道:“不敢不敢,叶公子莫要误会。” “哼,咱们颍川县工钱明码标价,青壮一日五十钱,老人看干的多少而定,本公子不差钱,青壮来一日八十钱,老人五十钱,要的是靠谱忠诚!” 叶青豪迈开价,听得马朝阳瞪大了眼珠子,任海潮也暗自咂舌。 青壮一日五十钱,那是在码头,从早干到晚,不带停歇的苦力活,一月也只有一两五钱银子。 任海潮知晓叶青这开的是饭馆,活计轻松,青壮一月二两四钱银子,这在颍川县绝无仅有。 更别提老人干些轻松活计,也能拿一两五钱的工钱,简直是不可思议了。 不说江州地界,就是整个大乾皇朝,都难找叶青这等大方的东家了。 马朝阳激动的无以复加,直接站起身,朝叶青抱拳躬身,“叶公子豪迈,但我马帮不敢占叶青的便宜,您...” 叶青直接打断了马朝阳的话,不耐烦道:“呱噪,本公子说一不二,经历了昨夜之事,咱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工钱本公子知道给的高,但这钱给谁不是给?只要咱们是一条心,何不如咱们有钱一起赚?自家人不说两家话。” 马朝阳嘴唇颤动,最后只憋出了一句,“但凭叶公子吩咐。” 叶青站起身,拍了拍抱拳行礼的马朝阳肩膀,“既然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有句话送给你。” “请叶公子赐教。”马朝阳垂首站立,洗耳恭听。 “本公子知晓你是马老的孙子,这马帮日后就是你掌管,马帮的汉子都是吊卵的好汉,只做那些腌臜活计,屈才了,你目光要放的长远些。” 叶青别有深意的说完,看着若有所思的马朝阳,继续道: “今日,本公子要拿走一千两,另外,你这安排十个人,只要能言善辩,做事机灵的,后日清晨一定要到清和轩。” 马朝阳抱拳拱手:“叶公子放心,一千两银子今日必奉上,十个人明日就可安排好。” 说完,马朝阳有些忐忑,质问道:“叶公子,十个人是否少了些,可否再多些?”? 第四十八章 男人用过的都说好 马家寨几百号人,老人有百十号,叶青只要十个,真的有点杯水车薪。 而且,挑十个出来,没被挑中的老人不敢在马老面前逼逼叨,但是敢对马朝阳这个后生仔吆喝。 马朝阳一想到几十号人整日围着自己指桑骂槐,阴阳怪气,甚至直接上手揪他耳朵,弹他脑瓜嘣,心里就发憷,看向叶青的目光接近于恳求了。 叶青笑着道:“十个人只是前期,后面产业多了,需要的人会更多,你一个寨子都不够本公子雇佣的。” 喜上眉梢的马朝阳,立马屁颠的抱拳躬身,“小的在这里先替马家寨的诸位长辈谢过叶公子。” 叶青拍了拍马朝阳的肩膀,笑着道:“别忘了本公子给你说的,目光要放远些,多想想如何做生意。” “另外,快些点钱,本公子着急办事。” 马朝阳身子再弯,无比恭敬道: “是,小的不敢忘记叶公子的教诲,这就去拿钱,您和任捕快稍等片刻。” 等院子里再次剩下叶青和任海潮之时。 刚才缄口不言的任海潮这才发问,“叶青,清和轩现在用不了十个人吧?还有,为何不用青壮?” “这些,等之后你自会知晓。” 叶青神秘一笑,安然自得的坐在石椅上,等待着钱送来。 两刻多钟过去了。 嘭! 两箱银钱被四名马帮好汉抬了过来,放在了叶青面前,落地发出了闷声。 “叶公子,五百三十二两银子,一百两银票,三百六十八贯钱,总共一千两,都在这里。” 叶青嘴角抽动,看向脸上写着幸不辱命的马朝阳,没好气道: “我说小马啊,你觉得,我们两个人有神力还是怎么着,能够抬走这两大箱钱么?” “叶公子莫怪,小的在外面安排了马车,一会儿有两位马帮的兄弟亲自帮您押送。” 马朝阳赶忙解释,才让叶青的脸色好看了些。 不过,叶青只想悄悄办事,不想大张旗鼓的游街串巷,被人知晓,思慎了一番后,才道: “这钱,你现在就安排人送到清和轩后院,莫要让人见到,任何人都不能见到,任何人!” “是!”马朝阳见叶青说的郑重,神情也凝重起来。 叶青给任海潮使了个眼色,便朝外面走去,又是一通飞檐走壁,穿街走巷,二人来到了清和轩后院内。 呼! “真是有够累的,以后暴露就暴露了,打死不再这么干了。” 叶青俊朗的脸庞上,挂满了晶莹的汗珠,虚白的脸色有些发红,身上草绿的长衫,也已经湿透,更是沾染了不少尘土。 除了些许微汗的任海潮,鄙夷的望着叶青,“就你这身子骨,若有一天被人追杀,逃不出去多远,必定被抓住。” 正大口喘气的叶青,没有还嘴,很是认可的点头。 “你说的没错,所以得锤炼体魄,强身健体才行。” “任兄你那有没有什么适合我的功夫,让我练练?” 被问到了的任海潮,仔细想了想,脸上漏出了不怀好意。 “有,有个功夫可以教你,熬炼体魄,不过,得吃点苦头。” 大口喘气的叶青,正撑膝看地,没有看到任海潮的表情,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没问题,只要能强身健体,熬炼腰子,吃点苦头算什么!” “熬炼腰子?” 叶青气喘吁吁,说话不清楚,任海潮怀疑自己听错了,不由重复了一遍。 “你听错了,是熬炼体魄。” 立马站起身的叶青,义正词严的强调着,反倒给任海潮一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他狐疑的看着眼前身板清瘦的兄弟,听他呼吸跟拉风箱一样粗重破旧,确定了刚才自己一定没有听错。 任海潮忍不住开起了玩笑,整个人完全变了一般,漏出了猥琐的笑容。 “叶兄,腰子有问题不怕,我给你说啊,漠北那地方,有古怪的方子专门治男人的难言之隐。” “不管有病没病,男人用过的都说好,女人体验过都眼睛放光。” 眼睛明亮的叶青,手掩口鼻,轻轻咳嗽了一下,慢条斯理道: “任兄,我有一个朋友,他...” 话还没说完。 一个小厮举着棍子,大声示警,“有贼闯咱们后院,快来人啊!” “抓贼了,抓贼了!” 叶青被这一嗓子吓得一哆嗦,没好气的转身呵斥。 “吼什么吼,是本公子来了。” “麻溜的去叫贺掌柜的过来!” 小厮定睛一瞧,还真是叶青,立马放下了棍子,长出了一口气,心里埋怨着,但脸上挂笑,说着恭维话。 “哟,原来是虚惊一场,感情是叶公子和任捕快,小的还以为遭贼了。” “不过,您二位怎么从后院进来了。” 小厮说着,探头看向了紧锁的后院大门,眼中浮现了狐疑之色。 “贼在哪?敢闯我们清和轩,活腻歪了。” “他姥姥的,抓贼了,敢来这偷东西,给他腿卸了。” “找死的东...” 三个人收举棍棒和板凳从正堂冲进了后院,满脸凶相,当看清后院站着的叶青二人面容后。 三人仿佛被点了穴般,哑然失声,站在那里大眼瞪小眼。 场面,有些尴尬啊。 自知理亏,任海潮摸了摸自己的鼻子。 倒是叶青脸皮厚实,大摇大摆的走向贺玉,并挥了挥袖袍。 “你们都一边去,贺掌柜,本公子有话跟你说。” 另外三名小厮看了眼自家掌柜,见贺玉笑着躬身上前,立马溜了。 贺玉见叶青脸色红润,瞧着像是好事临近的样子,立马来了劲,拱手问道: “叶公子,不是说两日内么?您今个就准备好了?” “不错,将你这后门打开,一会儿就有人送来。” 叶青桀骜的扬了扬头,示意贺玉赶紧的。 贺玉漏出了灿烂的笑容,麻溜的从怀里拿出了钥匙。 “好嘞,好嘞,小的这就开门。” “叶公子您真是厉害,那么多的银子,您说拿就拿,真是阔绰。” “这城里都说您家产都没了,家里一个铜板都拿不出来,穷的底掉。” “可要是知道您轻轻松松就拿出一千两,不得惊掉眼珠子?要小的说啊,那群人都是嫉妒您,盼不得您好。” 任海潮古怪的看向脸色如常的叶青,暗道:“这家伙真的是家产都败光了,祖宅都送了人,穷的底掉。”? 第四十九章 我警告你啊,本公子不喜龙阳 贺玉自顾自的说了半天,却没有得到丝毫回应。 一扭头,叶青鼻孔朝天,纨绔得不行,把他完全当成了空气,贺玉也不觉得尴尬,毕竟能做掌柜,八面玲珑是必备技能。 他继续说道:“哎,这天没有丝毫秋天的萧瑟,不下雨还好,一下雨闷热的狠,小的身上都难受的不行,小的给二位搬桌椅,再沏壶祛湿的茶汤,坐在太阳下会舒服的很。” 下了一场夜雨,空气很是湿润,但高悬的烈阳让人如置蒸笼,什么都不做都觉得身上潮热的很,想出汗又发散不出,很是难受。 面对贺玉的好意,话少的任海潮抱拳道:“谢过贺掌柜。” “不敢不敢,您折煞小的了。”贺玉笑的开心,恭敬拱手,麻溜的去了。 二人抄小路,又飞檐走壁,二人不说出了一身汗,也口干的不行,喝点茶水是极好的。 不多时,茶还没烧开,马帮运送钱箱的马车就已经到了清和轩后门。 马朝阳亲自押送,幸不辱命道:“叶公子,东西送来了,没人发现。” 叶青也不请马朝阳落座,散漫道:“东西放下就回吧。” “是!另外怕您不够,小的又多拿了百贯,请您莫要怪罪小的。” 马朝阳恭敬无比,惊呆了一旁侍候的贺玉。 联想到昨夜发生的大事,贺玉望向叶青的眼中,只有敬畏,心里对叶青的鄙夷也消失不见。 贺玉迟疑了一下,拱手道:“叶公子,小的去请东家过来,还请您稍等片刻。” 叶青微微一笑,拿起一块糕点放进嘴里,含糊不清道:“且去。” 贺玉连忙起身,拱手躬身退了下去。 任海潮大有深意的看了眼贺玉背影,便继续凝视火炉上冒出热气,即将烧开的茶壶。 叶青对马朝阳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小马啊,你办事妥当,日后马帮交到你手中,必定会发扬光大。” “谢叶公子夸赞,只要能帮到叶公子,您尽管吩咐,若无其他事小的就先行离去,若呆的久了难免会被人瞧见。” 马朝阳笑着拱手,言语间表明了自己一直记得叶青吩咐,让叶青抿嘴赞叹。 他暗道:“这小马挺聪明的,还会来事,不错不错。” “马老大仇得报,必然会松散下来,小马是其亲孙子,估计很快就会执掌马帮,趁着这会儿对我很崇敬,带着他一起发财,日后说不定能收当小弟。” 心中歪歪着,叶青笑呵呵道:“不错不错,考虑的很是周到,这样,你后天来这找本公子,本公子带你发财!” “谢叶公子,后日清晨,小的必来此恭候。”马朝阳激动抱拳,在叶青挥袖后,这才离去。 一旁的任海潮待马朝阳的身影消失在后门,这才开口,“那贺掌柜恐是猜到了些什么,去给他东家提醒一番吧。” “嗯,这样也好,莫要小瞧了咱们,另外,也给他心里敲个警钟,能够好好的在这干,莫要整些幺蛾子。” 叶青拎起烧开的茶壶,一切尽在掌握般,为任海潮倒茶。 混着羊油,姜片,花椒的浓郁茶汤,光闻着就让任海潮鼻间生辣,小饮一口就浑身生汗。 他感慨道:“还是这茶汤来的舒坦,在北方那等冷冽干燥之地,咱们家乡的茶水,是奢侈的,也只能解渴,不如这羊油茶汤管用。” 叶青颔首,笑着为任海潮再次添满。 任海潮再次喝了一口,并未一饮而尽,好奇的望着叶青,“你到底想如何去做?” 话落,又怕叶青藏着掖着,他郑重道:“我想知道我能为你做些什么。” 叶青释然一笑,抿了口羊油茶汤,这等新奇的东西,让他感觉好似喝着羊汤,感觉有些腻口,便捻起一片薄荷放在嘴中咀嚼。 “这清和轩,名字不改,掌柜不变,多些味美价廉的佳肴,开始不会引起仙味楼的注意,本公子也不会立马显露人前。” “等生意好起来,仙味楼感觉有些不对,应该三四天差不多,之后就是那十位老人出手的时候,彻底压垮仙味楼的生意。” 顿了下,叶青眉飞色舞,孤傲无比道:“不,是彻底让整个颍川县整个酒楼饭馆的东家都得仰仗本公子鼻息。” 强大的自信,让任海潮感觉自己好像不认识眼前这个人似的。 虽然还是那张欠扁的脸,却好似闪耀着光芒。 这真的是个纨绔会拥有的么? 短短几天之内,叶青的所作所为已经刷新了任海潮的所有认知。 从一个败类杂碎,到一个有些聪明的杂碎,再到一个心狠手辣,有谋有胆的纨绔,直到此刻,值得信任,运筹帷幄的兄弟。 真的让任海潮感觉不可思议。 叶青本以为自己能听到任海潮的夸赞叹服,结果耳边除了茶炉的炭火噼啪声,什么都没有,一扭头,就看到任海草直勾勾的看着自己,那眼神,有些,不对,很是不对劲啊。 不喜龙阳之好的他,顿时双臂交叉,护在胸前,警惕道:“我警告你啊,本公子不喜龙阳,无断袖之癖,把你的眼神收收,小心本公子揍你。” 嗖! 破空声响起,硕大的拳头直奔叶青面门。 早有防备的叶青下意识的一歪头,完美躲过这一拳,脸上庆幸刚显露分毫。 啪! 清脆的声响出现。 叶青左眼独龙,左脸五指印鲜红,一脸懵逼的望着满脸恶寒的任海潮。 “你姥姥的,爷爷我只喜欢女人,身娇体柔,闭月羞花的女子,你休要侮辱我!” 任海潮义愤填膺的呵斥,更是举起了拳头,大有叶青再出言不逊,就将其暴揍的架势。 挨了一巴掌的叶青,委屈吧啦的望着自己一言不合就动手,整个一暴力狂的‘好’兄弟,默默的挪动屁股,背身对着任海潮,声音带着哭腔道: “你他姥姥的,在陈老医馆你误会我,打了我一拳,刚才我误会你,又挨了你一巴掌,合着只要你觉得不对,都得揍本公子是吧!” 任海潮愣了一下,脸上的愤怒消散,尴尬的摸了摸鼻子,看着叶青萧瑟的背影,一时之间竟不知道如何劝慰。 恰好在这时,两道身影走了进来。 为首之人,娇小玲珑却凹凸有致,身穿粉色罗裙,乌黑鬓发盘起,金步摇微微晃动,发出悦耳脆鸣,粉色的面巾之上,带水杏眸让人只瞧一眼,便难以移开。 任海潮直接看傻了眼,直勾勾的盯着,试了礼仪。 姚怡习惯了这般明目张胆的打量,无视了任海潮的无礼之举,看了眼地上摆放的两个巨大钱箱,对背对自己的叶青欠身做富道: “见过叶公子,本妇本想着过两日才会见到叶公子,没想到才...” “姚东家,客套话就免了,这里一千一百两,你拿走一千两,再去县衙走一遭,咱们的约定就算成了。” 叶青打断了姚怡,虽背身坐与榻上,却给姚怡一种高高在上的压迫,让她下意识的低头道:“本妇听叶公子的。” 第五十章 贺掌柜,今个咱们就约法三章 叶青站起了身,左手遮住了自己的左脸,这才转过身来。 可这掩耳盗铃的手段,更是引人注意。 单单一个独眼龙,就让姚怡被遮住的樱唇微微张开。 美眸透过那白皙手指缝中透露的红印,使姚怡眼睛弯起,透出了笑意。 叶青龇牙咧嘴,凶巴巴的嚷嚷道:“你笑什么,没见过世间竟然有本公子这般俊朗的男子啊。” “嗯,没见过。”姚怡忍着笑意,一本正经的回复,让叶青虚白的脸浮现了一抹红色。 他冷哼一声,也不再遮掩,放下了左手。 俊朗的左脸上,猩红的巴掌印使人瞧着忍俊不禁。 饶是定力极高的贺玉,也立马赶忙低下了头,肩膀不停抖动。 罪魁祸首任海潮面不改色,双手负后,对姚怡道:“姚东家,且随本捕快前往衙门办手续。” “叶公子不去么?” 美眸带笑的姚怡,问向叶青。 “无妨,有任捕快在,手续做不得假。”叶青摆了摆手,眼神刮了肩膀抖动的贺玉一眼,重新捂脸,郁闷的坐下。 任海潮比了个请的手势,姚怡微微摇头,看向旁边摆放的,樱唇轻启。 “叶公子,之前本妇开价一千两,不过是玩笑之语,还请您别当真。” “姚娘子你什么意思?这清和轩你不打算卖了?咱们白纸黑字写得清清楚楚,容不得你反悔。” 叶青顾不得狼狈,眼冒凶光走向姚怡,并撸起了袖子,丝毫不管眼前之人是一介女流,该动手就要动手。 姚怡连忙回答:“叶公子您别误会,清和轩是要卖的,但本妇想重新起草一份契约,价钱减一些,六百两就好。” 叶清和任海潮听到这话,都感觉匪夷所思。 这买卖契约立好了,钱也按约拿来了,卖家竟然主动降价? 自古只有卖家临时涨价,买家接手前再拼命压价的事。 而且,还是面对叶青这个颍川县有名的冤大头,姚怡一顿操作,实属是给人看蒙了。 “叶公子,本妇虽是一介女流,虽然爱钱,但有些钱挣了,怕是会睡不安稳。” 姚怡说的认真,走到了钱箱旁弯腰俯身,展露了一个诱人的弧线。 场间所有男人都不是雏,目光齐刷刷的落在了那惊人的蜜桃上,脑子里都浮现了四个字:深藏不漏。 毫无察觉的姚怡,纤细的手指轻抚那些银钱,惋惜道:“钱是个好东西,能解决世间绝大多数烦心事,但良心,是钱买不来的。” “六百两已经远超市价,本妇还是赚了不少,请叶公子能答应本妇的要求。” 众人敬佩的望着那娇小的身影。 啪啪啪! 叶青由衷鼓掌,赞叹道:“姚娘子品行让叶某叹服,这钱,本公子必须得给了,一千两,一个铜板都不能少。” 姚怡:...... 任海潮:...... 贺玉:...... 看着叶青,如看傻子一般。 卖家话都说到这地步了,动之以情,晓之以理,希望能够给叶青这个买家少些钱。 结果这二货竟然非要坚持掏高价,真是人傻钱多,活该被人坑,被人骂。 至于说,叶青瞧姚怡长得标致,想砸钱来一亲芳泽。 每个人都没有这般去想。 叶青有房墨婉这个被颍川县上下尊为第一美人的娇妻在家中,怎么可能瞧上姚怡这个年长些的妇人! 最重要的是,这么多年,叶青寻花问柳,只去花楼,对良家妇人只是口花花却不曾染指。 砸钱来让姚怡献身,完全不存在。 叶青见姚怡起身,半透的面巾下,好看的樱唇微微张开,便立马沉着脸,故作生气。 “姚娘子,本公子说话向来说一不二,你这般回价,本公子就有些生气,若要是再多嘴,本公子可就要发飙了。” 飒飒! 袖袍撸动,但袖袍宽大,撸起来又落下,叶青不停的撸着,飒飒声不断,虽好笑,但表明了叶青的坚定。 姚怡本想同叶青结个善缘,见状,心里微微叹息,“罢了罢了,这叶公子,真是个混不羁的,行事无法揣摩,怪不得被称为颍川县第一纨绔。” 姚怡不再劝说,欠身道:“那本妇就谢过叶公子了,钱本妇先收着,若您需要那四百两,随时可差人来取。” “别再纠结这钱的事了,再废话,天都要黑了,麻溜点钱,赶紧去衙门办交接,本公子等着在自己饭馆吃第一顿饭。” 叶青急不可耐的催促着。 大家微微一笑,不再废话。 任海潮还记得钱箱里马朝阳多放了一百两,拿出两张五十两银票叠起扔给叶青。 姚怡也不点钱,让贺玉拿来铜锁将两个钱箱一锁,就同任海潮往县衙而去。 贺玉眼神复杂的望着即将变成自己新东家的颍川县败类,喜忧半参。 喜的是,叶青出手大方,就算没给自己长月钱,但叶青一高兴,说不定就会打赏些银钱。 而且,当初许诺,他在这干三个月,干的不爽,就随时离去,还他自由身。 忧的是,叶青喜怒无常,还招惹了那么多麻烦,这三个月一定不好过啊。 说不定,哪日他也得被叶青牵连,挨毒打,被人骂,这日子,想想都绝望。 不停变换的神情,被叶青纳入眼中。 叶青知晓贺玉在担心什么,心里起了捉弄之意,揶揄道:“贺掌柜,你今后该如何称呼本公子?” “小,小的贺玉,见过叶,叶掌柜!” 虽心中不愿,神情复杂的贺玉,朝着叶青拱手微鞠。 “哈哈哈哈,爽!” 叶青畅快大笑,端起茶汤一饮而尽,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让一旁躬身的贺玉,低头望地,眼中光芒少了一些。 “贺掌柜,今个咱们就约法三章。” 叶青站起身,双手负后,收起了混不羁不着调的架势,目光烁烁,让贺玉心中升起了几分敬畏。 “东家您吩咐。” “这第一,打今个起,本东家的话,就是清和轩的规矩,让你们干嘛就干嘛!” “这是自然,东家的话自然就是规矩。” “这第二,以后无论客人何等身份,你们都得给本东家将腰杆挺起来,无须卑躬屈膝,点头哈腰,面对本东家也是如此。” 贺玉想都不想,直接应下:“全听东...” 话没说完,贺玉反应过来了,诧异的望着叶青,“东家,这,这不好吧。” “咱们开门做生意,客人...” 叶青眉头一皱,沉声道:“本东家刚立的规矩,你这就给破了?”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贺玉忙不迭赶忙躬身! “嗯?贺掌柜,真有你的,刚坏了本东家第一条规矩,这第二条规矩你又给破了,真有种啊!” 叶青皮笑肉不笑,冷眼望着贺玉,瞧的贺玉冷汗直冒,一时之间不该如何是好。 几息后,贺玉平复了心情,按照叶青说的,苦笑着拱手。 “东家,别人该说贺某不知好歹,目无尊卑了,贺某不知该如何迎客了。”? 第五十一章 起来,不愿做奴的人们 叶青昂首挺胸,言语中透着贺玉不明白的意味,却莫名的感动,腰杆也完全挺直。 只听叶青掷地有声道:“士农工商,三教九流,最下贱的就是咱们这些商人。” “但本公子觉得,都是个人,一个脑袋俩胳膊俩腿,被砍了都会死,都是为了好好的活着,为何咱们成了最下贱的,要委屈自己活着?” “开门迎客,或拱手,或抱拳,笑脸相迎,好语相对就好,让本公子弯下腰,那可不行。” “咱这脊梁骨,只会面对列祖列宗的时候弯下,别人凭什么?” 贺玉的呼吸急促起来,面色涨红,拳头都攥紧了,身上升腾起了士为知己者死的气势。 叶青视线落在了被刺激到的贺玉身上,微笑道: “是咱们求着客人来咱们这的么?不然。是咱们的菜好吃,酒香,物美价廉,让他们享受,客人才愿意来,咱们不让他们来,他们还不愿意。” “所以,以后就给本公子挺直了腰杆迎客,你们跟着本公子做生意,那就是本公子的人。” “若有人不满,那就是对本公子不满,本店恕不接待。” “谁要是敢惹事,那就是挑衅本公子,直接赶出去,这颍川县不是没有王法,咱们直接报官。” “好,就依东家的吩咐来!” 贺玉兴奋的很,此时的他,感觉迎来了新生。 可这时,叶青话锋一转,苦恼道: “若是代表着王法的官家老爷来了,不满意这个,那你就当本东家方才说的话是个屁,对他们该鞠躬鞠躬,该贱笑贱笑,得伺候好了,谁让本东家现在惹不起。” 突如其来的转变,给贺玉弄不会了,愣了几息,贺玉才回神,脸上没有丝毫嘲笑之意,只有敬佩。 虽然叶青刚才的话打破了世俗礼节,但最后还算是见好就收,没有到无法无天,狂妄自大到无视王法。 可见叶青心里是有个准线,做事还是活络的。 “一切都按照东家说得来。” 贺玉恭敬拱手,满脸认真的应下。 叶青很是满意贺玉这等表现,点了点头,并伸手拍了拍贺玉的肩膀。 “好好干,本东家不会亏待你,从今个开始,你月钱翻番,再给你一成分润。” “东家,这,这太多...”贺玉刚想拒绝,就见叶青皱起了眉头,立马改口,“谢东家!” 叶青这才转怒为笑,再次拍了拍贺玉的肩膀,“本东家就喜欢你这一点。” 贺玉憨厚而笑,笑的诚挚。 “对了,等这地契变更了,你去买几个奴仆,要老实话少,踏实肯干的,再去打几个铁做的锅,你去拿纸笔,图样本公子画给你。” 店铺已经搞定了,靠谱的厨子和炒菜必备的铁锅,得赶紧弄了,不然开始挣钱复仇的日子又得延后。 对于执行力强的叶青,是绝对不允许这种情况发生。 “是,东家!” 贺玉虽有万般好奇,但谨记叶青的规矩,不再发问,闷头执行,赶忙去拿纸笔。 叶青提笔而画,寥寥几笔,一个铁锅的造型跃然纸上,在纸张左侧标注好尺寸后。 叶青满意的点了点头,“不错不错,本公子的画技真是天下一绝啊。” 自吹自擂的臭屁话,根本就不打草稿,也没有一丢丢的不好意思,说的就跟真的一样。 倒是一旁的贺玉,有些不自然。 叶青抬眼看向贺玉,后者立马领会,龇牙笑着拍起了马屁。 “东家的画技确实是绝了,这几笔下去,别人瞧着都不用意会,直接就能瞧出来东家画的是个铁打的锅,好,实在是好啊。” 这等废话马屁,真的是毫无水准。 叶青翻了个白眼,拽起墨迹未干的图纸,递向贺玉。 “以后多学些好听的话,本东家喜欢听这个,说的好了,有赏!” 有赏? 贺玉的眼睛立马放光,双手接过图纸,信誓旦旦道:“东家莫生气,贺某嘴笨,日后一定好好学些好听的话,让东家开心。” “嗯,去吧!”叶青满意的挥了挥手,哼唱起了什么。 贺玉没听过,只觉朗朗上口,让人热血沸腾,特别是那第一句的词,深深地刻入了贺玉心中。 起来,不愿做奴的人们.... 他们这些经商的,可不就是大乾皇朝最底层的奴隶么? 不过没那个奴契罢了。 可若是奴隶跟了个地位尊崇的主子,他们这些商人还要比奴隶矮了半截。 每个商人心中都希望自己成为富可敌国,操纵一国,传世不衰的豪商,可自古以来,才有几个商人青史留名? 若是发了财,被官家、世族、贼人惦记上了,散尽家财是好的,家破人亡更是正常的事。 想要活命,最后都得给自己找个主子,当狗才能保住偌大家产和小命。 还不如主子家的奴隶过得逍遥自在。 刚才叶青哼唱的小曲,真是唱进了他的心坎里了。 贺玉复杂无比的忘了眼叶青,小心翼翼的收起图纸,快步离去。? 县衙内。 风头无量的任海潮,领着姚怡一路畅通无阻。 路过所见所有胥吏全都客客气气的朝任海潮抱拳欠身,脸上挂着和善的笑容。 任海潮深知官场规矩,也毫不倨傲,一一笑着回礼。 掌管颍川县土地、户口、赋税、财政等的胥吏所在户房内。 两丈方圆的屋中,书架林立,其上到处都是码放得整整齐齐的卷宗案牍,遮掩了光线,大白天的,这屋中昏暗的狠。 靠里的地方,堆满了卷宗的宽大桌案上,一盏油灯微微晃动,橘黄的灯火照亮了老户吏方绍满是褶子的脸。 方绍经年累月在这光线昏暗的地方办公,眼神已不大好使,脸离卷宗不过两寸,眯着眼睛,手捏狼毫笔,写着蝇头小字。 听到有脚步声响起,方绍抬起了头,眯着眼睛使劲的看向门口的位置,试图瞧清楚来人是谁。 “捕快任海潮,见过方户吏。” 任海潮对方绍拱手微鞠,很是恭敬。 眼前的老人在这里呆了一辈子,从未出过丝毫差错,值得人敬佩,连县令管文见其都礼遇有加,更何况县衙内的其他人。 “哦,是新来的任捕快啊,稀客稀客,您找小老儿有何事啊?” 方绍起身,和善的拱手回礼,眼睛依旧眯着,试图瞧清楚任海潮的模样。 “方户吏见笑,在下有事相求,在下一位好友同这位姚东家买了一间铺子,他不便来此,特意让在下前来代为办理地契更变,双方签订的契约,还有铺子的地契都带来了,请方户吏行个方便。” 任海潮客气说完,姚怡快步上前,将契约和地契放在了桌案上,另外又将五两银子压在其上。 “本妇乃是卖家姚怡,有劳方户吏了。” 满是墨迹,布满皱纹的手,迅速闪过,银锭消失不见,动作之麻利,可见方绍没少做这种事情。 感受着手中攥着的分量,方绍笑容更胜,他一边趴在桌子上查看契约和地契,一边语气热络道: “好说好说,任捕快都开口了,有契约和地契,那买家不到也自然是能办的。” “小老儿瞧瞧啊,卖家姚怡,嗯,名字对的,买家叶青,嗯?叶青?” 眯着的眼瞬间下降,几乎贴在了纸上,微微油腻的鼻头,在契约上留下了一个印子。? 第五十二章 方户吏真是心善的大好人 任海潮和姚怡的表情都有些疑惑,不明白方绍为何对叶青这个名字有这么大的反应。 特别是任海潮,想到了一直针对叶青的李富贵,还有其背后神秘的靠山,不由眉头紧皱,拳头攥紧又松开,看向方绍,眼神中多了别的意味。 叶青之前产业众多,大多都赌输给了李富贵,叶青好面子,当然不会来官府更变,想来李富贵没少拿着赌契和地契找方绍行方便。 这么来说的话,李富贵会不会将赢来的一些产业,直接变更到他身后靠山名下? 不由的,任海潮起了同方绍套话,还有夜探户房的念头。 不过眼下办理清和轩的事情要紧,便语气如常道: “方户吏,有何不妥么?” “没有没有,小老儿只是有些诧异,好久没有看到这个名字了。” 方绍摇了摇头,鼻头离开了契约,迟疑了一下,还是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并未抬头。 “可是咱们颍川县有名的叶公子?” “正是他。” 任海潮眉头一蹙,仔细的盯着方绍的反应。 方绍仔细的瞧了瞧契约上的金额,抬起了头,苍老的脸上尽是唏嘘。 “果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啊,这叶家祖上号称叶半城果然不是虚假之言。” “没想到隔了这么久,这叶公子豪掷千金,一座宽十丈,长十五丈的地方就花了这么多的银钱,家底真是羡煞我等。” 任海潮咧嘴憨笑,带着与有荣焉的自豪,“那是,不然本捕快也不会同他结识,出手真叫一个大方。” 接着,任海潮上前两步,眨了眨眼睛,嘿嘿笑着: “日后可能得多麻烦方户吏,到时候我让叶公子准备些您喜欢的好茶,来孝敬孝敬您。” 方绍听着特地加重口音的‘好茶’,眯起的眼中浮现了精光,苍老的脸上喜不自胜,拱手道: “任捕快,这可是你说的,小老儿记心里了,到时候你若是忘了,小老儿可是会亲自登门的。” “唉,方户吏您这话说得就不对了!这等事怎能忘!”佯装不满的任海潮,身体前倾,粗大的手指在二人之间来回指着,又别有深意的笑道:“你带我,我带你,咱们日子不就越来越好了么!” “哈哈哈哈,没想到,任捕快也是个妙人啊,小老儿刚见你的时候,以为任捕快不是此中之人。” 方绍心情大好,言语都轻松了不少。 任海潮撇了撇嘴,有些无奈,叹气道: “方户吏您在这颍川县衙可是老资历了,咱们这等小胥吏,不努力些挣几个闲钱,如何能顿顿酒肉?可能冬天都穿不上新棉衣,咱这也是没办法不是?” “你说这话着实是说到点子上了,不过咱也不做那违背王法的事,就是借着身上这身儿衣服,为百姓开些便利,让自己日子过得好些,不必忌讳。” 方绍眯着眼睛,瞧出了任海潮展露出来的别扭和难受,舒心宽慰。 同时对任海潮的戒心降到了最低。 无他,如任海潮这般胥吏,他活了五十来岁,见到了太多太多。 原本进来,都洁身自好,清廉的很。 结果呢?不说吃饭有三个菜,有时候都得喝西北风。 一个个苦哈哈的,没人诉苦,见到他这个衙门老吏,为人还和善,就向他诉苦请教。 方绍没少开导这些不开窍的胥吏,更是有不少都是他亲自带上道的。 所以,方绍在这县衙的日子过的很是滋润,一些他带出来的‘徒弟’动不动就给他孝敬。 也养成了他好管‘闲事’的习惯,见到任海潮这等刚来的,日子若是苦了的,就直接带上道,心里若是不得劲的,就开导开导,真真是广结善缘。 任海潮敬佩的对方绍抱拳躬身,“您老说的在理,我这心里舒坦了不少,咱也确实没干欺压百姓,违背王法的事,就是帮一些百姓,行了个便利,解了燃眉之急罢了。” “对头,孺子可教也,就是这么个意思,咱做的还是好事勒!” 方绍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墨迹挂在了上面,胡须一片黑,一片白,瞧着有些滑稽。 任海潮忍不住提醒道:“方户吏,您胡子脏了。” “无妨,小老儿早就习惯了,哎,人老了,就爱絮叨,正事都差点忘了。”方绍一拍脑袋,不好意思的朝姚怡拱手,“耽误了姚东家的事,还请见谅。” “本妇不敢,方户吏能行开便利之门,让本妇少等几日,早早变更了地契得了银钱,本妇实在是感激不尽,本妇在此谢过方户吏。” 姚怡琼首摇动,欠身做富,言语诚挚,加上软糯的嗓音,让方绍心里舒坦之际。 方绍咧嘴笑道:“姚东家一介女流,经商实属不易,日后若有户房之事要办,可尽管来此寻小老儿。” 心头大喜的姚怡,在此行礼,感激道:“方户吏真是心善的大好人,本妇再开酒楼,届时还请方户吏大驾光临,多多捧场。” 互惠互利的承诺,瞬间达成。 方绍笑容更胜,他刚才在契约上可是瞧的仔细,眼前这位娇弱娘子,可是清和轩的老东家。 清和轩是什么地方?颍川县数一数二的饭馆,佳肴不少,得了姚怡的承诺,他方绍日后有口福了。 “哈哈哈,好,这是自然,来来来,姚东家,你在此处签字画押。” 方绍爽朗笑着,再次低头伏案,眯着眼睛在桌案上一扫,抽出两张衙门专用的宣纸,指着一处让姚怡签字画押。 待娟秀小字跃然纸上后,方绍快速挥毫泼墨,一个个大小一致,方方正正的字体快速落下。 不过一刻,两份一模一样的变更公证就写好了。 这办事效率,瞧的任海潮和姚怡都错愕的很。 按照大乾律例,地契变更公证,要先由买卖双方拿着买卖契约和地契来县衙,由户房验证后,再派小吏去丈量地契所记地块方圆尺寸,是否同地契所标注的一致。 若无出入,这才办理变更公证,买家拿着公证办理新的地契,县衙事务不多,那也得两日搞定。 似颍川县这等繁华小县,商贸繁荣,一套下来怎么着也得十天半月。 可找了方绍,大开便利之门,这速度,简直可怕。 这老头,果真是很是有几把刷子,怪不得一辈子都在户房干的好好的。 方绍和善笑着将变更公证交给姚怡,并对任海潮歉意道: “任捕快,还请见谅,为了保证卖家银钱落袋,这地契变更公证,得让姚东家拿着。” “姚东家确认得了钱,将这公证转交叶公子签字,您拿着公证再来找小老儿办理新的地契。” 拿人钱财,替人消灾不假,但方绍还没有昧了良心,为卖家考虑的很是周到。 “还是方户吏考虑的周到,如此这般,也能断了某些图谋不轨之人的念想。” 任海潮敬佩点头。 姚怡想说钱已经给过了,还没来得及开口,任海潮便抢先开口询问。 “不过方户吏,这钱已经给了姚东家,而且,叶公子这几日都不在城中,可有别的解决之法?” 敏锐察觉到不对的姚怡,心脏节拍快跳了两下,当迎上任海潮憨直脸上的冷漠眼神,她立马配合道: “好叫方户吏知晓,叶公子已经差人送了一千两银子到了本妇宅中,请任捕快做见证,带本妇来找您老办理此事。” “这样啊?”方绍摸了摸再次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眯起的眼睛,瞧不出任何东西。 任海潮装作着急,走到了方绍身旁,附耳小声道: “方老,此事并未作假,您在颍川县呆的久,比我知道叶青那厮秉性如何,若办不成,定然会大呼小叫,败坏我的名声。” “这且不说,那厮承诺十两银子的好处就打水漂了,而且,以后就再难让他找我办事,钱路就断了。” 说着,任海潮握住了方绍的手,身上最后二两银子的家当,全交了出去。 方绍手腕扭动,不着痕迹的将银子塞进袖腕,故作为难道:“既然姚东家已经拿到钱了,叶公子也着急,那小老儿就破例一回。” 闻言,任海潮眼底一抹冷色一闪而逝,果然不出他所料。 第五十三章 一共六个老婆,我应该能应付 拿到新的地契,任海潮满脸凝色的走在喧闹的街道上,自动摒除了一切声音,陷入了沉思。 嘭! “嘿,你这人怎么看...见过捕快老爷,小的有眼无珠,走路不看路,冲撞了捕快老爷,还请捕快老爷赎罪。” 浑身布丁麻衣,脸色蜡黄的枯瘦农户,瞧清了任海潮腰间悬挂的令牌和横刀,神情慌乱惊恐,赶忙躬身向任海潮行礼赔罪。 被撞停的任海潮,发散的瞳孔聚焦在了眼前农户的身上,恍了下神还未张口说话。 这心中忐忑的农户,就被任海潮的面无表情吓得浑身哆嗦,忙不迭的就要跪下。 跟在一旁的姚怡连忙上前抬手,将农户扶住,软糯的声音驱散了农户的些许恐惧。 “不必如此,任捕快是个心善的,并未怪罪于你。” 任海潮明白了怎么回事,欠声道:“抱歉,本捕快走神了。” 农户这才宽心,弯下的腿直了一些,感激涕零抱拳躬身。 “捕快老爷宽宏大量,没有与小人计较,谢捕快老爷开恩,谢捕快老爷开恩。” 明明惶恐不安到身体还在颤抖,却面露感激的模样,瞧的任海潮心里一阵烦躁。 他脑海中浮现了一个幕,衣衫褴褛,皮肤黑黄的老农户,同样如此卑躬屈膝的面对着一个人,宛若老狗。 不过,老农户没有眼前农户这般好命。 嘎吱吱! 任海潮拳头攥紧,发出了脆响,淹没在了街道的喧嚣中。 他看向姚怡,“烦请姚东家给他一两银子,稍后还你。”便跃过农户,朝前走去。 “一两银子而已,任捕快不比记挂。” 姚怡微微欠身,从怀里摸出一两银子,放在了农户手中。 “不敢,不敢,小的冲撞了捕快老爷,万万不敢再拿这银钱。” 心中越发慌乱的农户,眼中竟浮现了泪花,腿再次弯下,满是老茧的手不停抖动,被捧着的银子在掌心来回跳动。 “安心拿着,若不然,那位捕快老爷才会生气。” 姚怡宽慰了一句,莲步款款,跟上任海潮。 农户拿着银子站在原地,瞧着那高大背影,呢喃道:“真是位好老爷啊。” 一旁纵观全部的摊贩,摆弄着身前陶器,笑着道:“老丈,您就安心拿着这银子。” “刚才那位是咱们颍川县新任捕快任海潮任老爷,是个了不得的好人,昨夜弄死了棍夫老猫,为咱们除了一个大祸害。” “啊?竟然是他?我真是有眼无珠,竟然是恩人!” 农户捧着银子,双膝一弯,朝着任海潮逐渐缩小的背影不停跪拜,脸上已布满泪水,声音颤动:“儿啊,阿爷见到恩人了,阿爷见到恩人了啊。”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默默叹了口气,可怜人何其之多,新来的任捕快真是个大英雄。 姚怡瞥了眼面色难看的任海潮,脑海中闪烁出叶青不着调的跋扈模样。 她不禁暗道:“这两个人,到底是想做什么?” “一个正气凌然,但行好事,一个嚣张跋扈,坏事做尽,两个截然相反的人凑到了一起,着实古怪。” …… 清和轩后院。 叶青右脚踩在地上抖着,左脚盘在木榻上,毫无形象的趴在桌案上,拿着笔在纸上写写画画。 当听到脚步声出现,叶青瞬间扭头,咧嘴笑道:“办完了?地契在哪?” “幸不辱命!”任海潮怀中一掏,拿出了新的地契。 叶青飞奔过去,举在头顶,透过阳光看着上面的字,当目光聚焦在自己的名字上后。 俊秀的脸笑得灿烂,透露着任海潮和姚怡都瞧不懂的轻松惬意。 漂泊异世的人,终于有了完全属于自己的安身立命之所,一直彷徨的心,有了一个可以停靠的港湾,让叶青浑身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轻松。 哈哈哈! 叶青爽朗大笑,笑的眼中都浮现出了泪水。 让任海潮和姚怡都感觉莫名其妙。 昔日家大业大的叶家公子,得了一个小小的饭馆,竟然喜极而泣? 这也太喜怒无常了吧... “饮酒,任兄,姚娘子,今日当痛饮!” 叶青突然止笑,一脸认真的望向二人,眼眶中的泪水,缓缓滑落,神情古怪至极。 突然的转变,吓的二人心中一紧。 姚怡心中暗道:“疯子,这是个疯子。”微微欠身,歉意道:“叶公子,本妇还有琐事在身无法同饮,扫了叶公子雅兴,还请见谅。” 任海潮也想单独同叶青聊聊自己在县衙的发现,出声附和,“姚娘子既然有事,且先行离去,咱们日后再相聚小酌。” “这是自然,不过本妇斗胆,想请任捕快帮个忙,帮本妇将这些钱运回家中,本妇宅子就在后巷不远。”姚怡欠身做富行礼。 “好说。” 任海潮赞许应允。 财帛动人心,何况里面是千两银子,姚怡更是一介女流,软弱无力,手无寸铁。 她若是找小厮帮忙,后者知晓里面是满满的银子,谁也不敢保证他们会不会动心,生出歹念。 找任海潮帮忙是最好的选择,安全靠谱不说,还能欠任海潮一个人情。 欠人人情就得还,一来二去,双方交情就结下了。 若日后有事相求,总归是会容易一些的。 至于叶青,此时满脸失落的坐回木榻上,小口抿着羊油茶,一副‘爱谁谁,都别搭理我’的神态。 任海潮轻松无比,依次将两个沉重钱箱搬到了一旁的独轮推车上,提好车把,稳住车身,朝叶青说句,“叶兄,且去要酒,我去去就回。” 姚怡朝叶青欠身,“叶公子回见。” 叶青摆了摆手,很是嫌弃的小声嘟囔,“且,重色轻友的家伙,真是有异性没人性呐~” “还想许你一成分润,让你也挣些钱,一边凉快去吧。” 说到这,叶青眼睛一亮,腰杆挺直,摩挲着自己下巴。 “说到女人,等挣了钱日子安稳下来,我得找个情投意合的女子结婚生子,好完成前世父母的心愿,结束单身。” “对了,寝室兄弟们的心愿不能忘了,按照他们的喜好,我帮他们一人娶一个,一共六个老婆,我应该能应付的过来吧?” “嘶~得抓紧时间,问问任海潮那男人都说好的药如何购买,还得让他教我锤炼身子的功夫。” 迷之微笑浮现在叶青脸上。? 第五十四章 秋风携落叶,客心终有归 任海潮推着独轮板车进来,就看到叶青笑的淫荡至极,他表情古怪的问向叶青。 “叶兄,你在想啥呢?” “啊?哦,你回来了啊。” 叶青回神,立马一本正经,盘坐在木榻上,拎起茶壶,为任海潮沏茶,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来来来,茶正好,喝一口暖暖身子。” 任海潮看着那煮了好几回,汤色寡淡的茶水,这叫茶正好? 不由表情更加古怪。 他坐到了叶青对面,疑惑的望着叶青淡然自若的表情。 “你情绪怎滴如此反复无常?” 叶青撇了撇嘴,长吁短叹道:“纨绔败类,不都是喜怒无常么?” “喜则出手阔绰,见人就赏,怒则破口大骂,沿街闹市,更甚者当街杀人,我这反应实属再正常不过,呵,应该是比不少败类好多了。” “不累么?” 任海潮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嗯,这问题问的好,是挺累的,行事乖张表情就做得多,我这脸这会儿就挺僵的,容我揉揉!” 叶青一本正经的回答完,就双手捧着脸颊揉搓了起来,嘴巴张开又闭合。 率性而为又率性直言的叶青,让任海潮好笑又羡慕。 喝完寡淡的羊油茶,任海潮想起了自己要说的事情,但见叶青神情轻松,一扫之前的紧张,眉头微皱,将话吞了下去。 “他难得这么轻松,让他轻松这一天,今夜我去户房找找线索,明日再同他说这些。” 任海潮心中下了决定,笑着为叶青倒茶。 “叶兄,这清和轩已经改姓了叶,实属好事一桩,一会儿咱们不醉不归,另外,详细于我说说你打算接下来如何行事?” “晚了,现在我喝酒的兴趣没了,至于详细的东西,说了你也不懂。” 叶青没好气的瞪了眼这个见色起意的‘好’兄弟,瞪的任海潮莫名其妙,想到自己没让姚怡那个美妇留下一同饮酒,顿时明白了,不由坏笑起来。 “怎么,我没让那个姚娘子留下,坏了你的兴致?” “看不出来啊,叶兄竟然喜欢他人之妇,怪不得你花了一千两,豪掷千金买这清和轩,啧啧,任某叹服。” “你姥姥的,瞎说什么,我就是纯粹的不想理你!” 叶青举起了手中茶盏,作势摔打,重重放在桌案上,茶水洒了满手,翻了个白眼,起身朝茅房走去并开口吐槽。 “你身为颍川县的捕快,当值之时不去巡街,算是玩忽职守,赶紧消失在我眼前,不然你小心我告你一状!” 任海潮看着被‘说中心思,恼羞成怒’的叶青,咧嘴憨笑,低声自语。 “那姚娘子确实不错,好似是个寡妇,他现在和离,同姚娘子凑成一对倒也登对。” “改日我去找姚娘子聊聊,看对方有无意思,说不定我在这颍川县还能当个媒人。” 自顾自的想着,任海潮抬头看向了漠北的方向,眼中浮现了思念之色。 傍晚时分,叶青背着一个细软,抱着一个尺长木箱,从叶家祖宅大门走出。 他已经同房墨婉和离,祖宅赠予了房墨婉,眼下有了清和轩这个栖身之所,不如早早搬离,免得等房墨婉养好伤回来撞见尴尬。 还好叶青也无什么物件好搬,就三身洗得微微起毛的绸缎衣衫,另外就是怀中木箱里放着的竹筒炸药,这是重中之重。 门外,打了鸡血任劳任怨的贺玉,此时戴着帷帽,化身车夫,站在马车旁。 见叶青出来,忙不迭上前,想要接过,“东家,院中可还有东西?” 叶青侧身,将箱子护在怀中,摇了摇头,“没了,咱们走吧。” “是,东家,不过东家,您确定要住在咱们饭馆后院?那里可比不得您这祖宅啊!” 贺玉以为叶青拿这么少的东西,不像是要长住,终究是忍不住好奇,坏了叶青的规矩,出声询问。 “这宅子太大,平日上个茅房都麻烦,还不如住清和轩方便。” 叶青毫无留恋,看都不看身后豪宅一眼,说了一个让贺玉忍俊不禁的由头便上了马车。 “行,东家不嫌弃酒楼寒酸就行,您将门锁给小的,小的去将门锁上。” 贺玉笑着伸手,得到的却是一根麻绳。 “宅子里空荡荡的,没人来,用这绳子将门环拴上就成。” 无所谓的话,让贺玉错愕不已,苦笑一下,麻溜的去关门栓门。 吱呀呀! 车轮转动,传荡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迎着落日,奔向远处。 马车窗帘撩开一角,叶青看着如火红霞,心情大好。 微风吹过,扯动了窗帘,也带动了几片落叶,随着马车往前翻滚,最后被卷入车轮下,碾入泥土。 “秋风携落叶,客心终有归。” “东家,好诗啊,不过,听着怎么有股子游子飘荡多年,得回家乡的意思?跟您此时不应景啊!” “话忒多了,你不会夸赞就闭嘴,好好的心情都被你给搅混了!” “啊?抱歉东家,我才疏学浅您见谅,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一定巧舌如簧!” “呸,没文化,巧舌如簧不是这般用的,以后没事多读书。” “东家,读书就算了,我要琢磨琢磨以后怎么让咱们的生意财源广进才是正道。” “你开心就好,现在闭嘴,莫要再说话。” 叶青撇了撇嘴,挪动了一下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随着马车摇摆,打起了盹。 不知过了多久,突然出现的喧嚣钻入了叶青的耳中,驱散了他的困意。 “...真可怜,这么小就死了爹没了娘,以后可该怎么活啊。” “少年郎,可有亲戚能去投靠?” “别问了,我刚才问了半天,他嘴都动一下,就这么跪着,给他水也不喝,饼也不吃。” “哎,这世道,怎么感觉越来越不好了。” “谁说不是呢,明明咱们江州乃富庶之地,可怎么动不动就发生这等悲惨之事。” “咦,这不是黄管事?您东家府上可还收奴仆?将这少年郎收了去可好?” “我倒是想,可这少年郎瘦小的很,宛若稚童,我东家是不会要的。” 打盹的叶青睁开了双眼,侧身撩开了马车左侧窗帘。 几道站在一起的身影之间,叶青看到了一个瘦弱的身躯跪俯在地。 瘦弱的少年郎身前是一张隆起的草席,灰白的赤足漏了出来,散发着死亡的气息。 落日散落红霞,为少年郎画上了悲戚。 第五十五章 这狗日的世道 叶青的目光,落在那个久跪在地,身体开始打摆,双臂抖动的瘦小身躯上,眼中的复杂之色逐渐凝重。 车轮转动,并未有丝毫的停顿,直到马车内的叶青,眼角余光再也看不见少年郎之时。 叶青才放下了窗帘,瘫坐下来,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 “贺掌柜,前面找个地方停车,去将那少年郎带过来。” “东家,您说少年郎?是刚才卖身葬父那个?” 贺玉侧身,撩起了车帘看向叶青。 “卖身葬父么?” 叶青脸色又难看了一些,沉默低头,不再言语。 贺玉知趣的放下窗帘,左右瞧了瞧,难得前面路边不远处有空位,便赶忙将马车靠了过去,给旁边瞧着憨厚的摊贩打了声招呼,就往掉头小跑着走向那干瘦少年。 叶青坐在车上静心等待,几息之后,耳边再次传来了吵闹。 “你这石榴一点都不甜,还是坏的,你赔我钱。” “这位郎君,老朽家的石榴,都是甜美可口,您当时也尝了,若您不满,可您当时买了四个石榴,就拿回来一个,这钱如何能退啊,而且老朽的石榴都是...” “嘿,你这老头废话忒多,我家三口人,一人打开一个尝了尝,果子都是坏的便直接扔了,如何能拿得回来,快点退钱。” “不是,这位郎君,老朽这果子...” “大家都来看了啊,这老头卖的石榴都是坏果,找他理论还狡辩,大家都别再来买了啊。” “啊?这老者看着老实,石榴通红,没想到竟是这般坑骗良人,我可不买了。” “真是可怕,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啊,这般做生意,不怕遭人唾弃么?” ...... 叶青再次撩开窗帘,看了一眼,眼中的怒火升腾。 路对面,浑身补丁的老者,满是褶子的脸上尽是委屈,潦草的胡须随着嘴唇不停颤动,面对一群人的声讨嫌弃,却再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来。 叶青视线往下,老人脚边摆放着两担不比拳头小,表皮红彤彤的石榴,瞧不出一点会有坏的可能。 一名身穿土黄棉衣的年轻人,手里举着一颗石榴,朝着周围的人吆喝着。 越来越多的人围观过来,朝着老人指指点点,尽说着难听的话。 那老人脸色越发难看,呼吸急促浑身抖动,不知如何辩解的他,突然猛地弯身,拿起自己的石榴,一颗一颗的掰开,哽咽的反驳道: “老朽的石榴都是好的,你们瞧瞧,都是好的,不可能会有坏果,你们相信老朽,不会有坏的。” 颗粒饱满,晶莹通红的石榴籽,在晚霞的照耀下,越发璀璨,宛若宝石。 老人悲愤的将打开的石榴递向四周。 “你们尝尝,都是甜的,都是甜的啊,老朽一辈子从不骗人,这石榴都是好的,不可能有坏的,你们都尝尝。” 乞求的话语,配合着老人的表情,让周围的人都有些错愕,有两个人伸手想要接过尝尝。 那想要退钱,衣着得体的年轻人,手一伸,将两人伸出的手拦了下来。 他黑着脸,言语更加尖锐的呵斥道: “你这老头,为了挣黑心钱,连脸都不要了。” “下午我买时,你也是掰开好石榴给我尝了尝我才买的,此时你还想用这计量,休想骗人。” “大家都知道,就有那丧尽天良,钻钱眼里的黑心人,用以次充好来坑人,表面给人看好的,背地里却给人拿坏的东西,这老人就是如此。” 吆喝着,年轻人不管老人气到发紫的脸色,将自己手中石榴扔到了老人的担子里,砸飞了几颗石榴,更是抬腿,想要将那满担石榴踢飞。 “让你坐这等坑人的生意,我让你卖,我让你一颗都卖不出去,再也骗不了人。” “不敢啊,莫要踢啊!” 老人绝望无比,赶忙上前,在年轻人脚踢在担子之前,瘦弱但有力的双臂,牢牢的抱住了年轻人的腿,同时,膝盖也跪在了地上。 “松开,莫要脏了我的衣衫,老头,你再这般小心我揍你!” 年轻人使劲挣扎,却不得摆脱,气的举起了拳头。 老人老泪纵横,抬头望着那宛若恶鬼的脸,哽咽乞求道:“郎君,您行行好,莫要踢老朽的石榴,您的钱赔您,您莫要踢啊,莫要踢。” 周围的人看着老人下跪,也于心不忍,上前劝阻。 “这位兄台,得饶人处且饶人,这老者瞧着也不容易,即便有些贪婪,做了坏事,也不至于砸人摊子,他愿意赔钱就好。” “老人家,快些起来,当不得如此,您赔他钱了事,日后莫要再做这等腌臜事。” “哎,作孽啊,卖人坏果,闹得如此田地,何必呢!” 那年轻人见周围之人都向着自己,而且这比自己阿爷岁数还大的老者都跪下了,有道是长者下跪要折寿的,心里不免有些发虚,便放下了手,冷声道: “哼,老头,快些把钱赔我,今日就此作罢,不然我就砸了你的摊子,再把你送去衙门。” “老朽赔,老朽赔。” 认命的老人,颤颤巍巍的从怀里拿出了一把铜钱,刚想数一数。 一只手直接将其老人手中铜钱尽数抢走。 “哼,你弄脏了我的衣衫,还卖我坏果,这些钱就当赔偿了。” 年轻人麻溜的将钱塞进怀里,转身离去。 老人赶忙伸手去抓,悲恸道: “四颗石榴才六枚铜钱,您的衣衫也没有脏,怎敢拿我这么多的钱。” 可枯槁的手只抓了一个空。 年轻人不在废话,快速的挤开人群,借着围观人多消失无影。 老人踉跄站起,推开人群,追了几步,就看着茫茫人群没了那抢钱贼的踪影,蹲在地上泣不成声。 “我的钱,我的钱啊,这可怎么办才好,呜呜,这是不让老朽活啊。” 围观的人群,也发现了不对,那年轻人好像就是来闹事的,若真讲理,拿了老人赔的果子钱也就算了,怎滴将这老人所有的钱全都拿走,好似明抢一般。 一个个帮凶面面相觑,最后尴尬的沉默不语,没有人去帮这老人,顷刻间尽数散去。 而那老人也想起自己还有那么多的石榴在担子里,在这闹市中若无人看着,估计很快就被人拿光了。 老人也不擦泪,慌忙起身,扭头回看,原本被围的水泄不通的摊子,此时哪里还有人在。 几个被砸飞的石榴孤零零的落在担子外,沾染了泥土,如此时的老人一般可怜。 叶青放下了窗帘,心中讥讽。 “这狗日的世道。” 第五十六章 是,奴以后就叫小碧 叶青没有丝毫要帮助老人的心思,他不是圣人,也救赎天下的心。 这封建王朝内,如老人这般的可怜人到处都是,他若是见一个就救一个,就算有祖上的半城家产都不够用。 只是丢了一二十枚铜钱,少买半斗粟米而已,担子里还有那么多的石榴,这街道繁华,行人众多,终归是能卖出去的,能够活下去。 倒是那卖身葬父的瘦小少年郎,若无叶青救济,在这颍川县当乞儿都能被饿死。 叶青想的是,杀一人,救一人,能够抵消一些心中的罪恶,谁知道这个世界,有没有虚无缥缈的阴曹地府存在。 想到自己竟然浮现了如此荒诞的念头,叶青哑然失笑,又自嘲道: “要是害怕死后下地府入油锅,老猫那些人的死也跟我有关,阎王爷一查,岂不是得罚我在十八层地狱里挨个受一遍罪才能投胎当个牲口?那还救个屁的人啊,” 接着,叶青挪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靠坐的舒服些,继续闭眼打盹。 过了不知多久,热闹繁华的街道上,鼎沸的人声都小了不少。 落霞彻底消失,夜幕星河接管了天空,灯笼烛火代替了阳光,倔强的在黑色中升起了橘黄。 “东家,人带来了。” 贺玉有些疲惫的声音,在叶青耳边响起。 叶青也不睁眼,打了个哈欠道: “赶紧走吧,回饭馆吃饭,本公子再眯一会儿,莫要打扰。” “是,东家!” 两个轻重不一的上车声出现,停了许久的车轮再次转动,叶青挪动了一下身子,继续睡觉。 清和轩后院,叶青百无聊赖的坐在木榻上,贺玉坐在他身侧。 对面,一个瘦小的身影,穿着一身宽大的深蓝棉衣,拖天扫地的,很是局促的低头站着。 “你叫什么名字?” 叶青喝了口黄酒,拿起了筷子。 等吃了两粒花生米,却不闻其声。 叶青挑了下眉,这才斜眼看向这瘦小少年郎。 “你是个哑巴?” 少年郎:...... “嘿,难不成更是个聋子?”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心里越发不妙。 一旁的贺玉使劲的给少年郎打眼色,但低着头的少年郎如何看得见。 嗞! 叶青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心疼的问向贺玉。 “贺玉,你告诉本公子,本公子花了多少钱买了个聋哑的?” “东家,三两银子,另外,她,她不是个聋哑的。” 贺玉拿起酒壶给叶青倒酒。 “呼,不是聋哑的就好。” 松了口气的叶青,端起酒杯,刚喝了一口还没咽下。 “不过,东家,她不是少年郎,而是个女娃娃。” 噗! 一口酒全部喷了出去。 叶青不停的咳嗽着,抬袖擦着自己的嘴巴。 而贺玉,抿嘴闭眼,澄黄的酒液,在圆脸上顺流而下。 “东家,能帮我把手帕递给我不?” 贺玉手在桌案边缘摸索,却摸不着自己的手帕。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仔细的打量着跟瘦猴一样的小身板,突然扯着嗓子喊了起来,声音尖锐的让贺玉脸上浮现了痛苦。“不是,你说她不是少年郎?是个女娃娃?” 那低头的瘦小身影,头埋的更低,哆哆嗦嗦的后退了两步,身体开始颤抖。 拿不到手帕,东家也发飙了,贺玉赶忙用袖子将脸上黄酒擦了擦,拱手道: “东家,您不是要买奴仆么?伢行里一个女娃娃得五两,这三两一个属实值当啊。” “而且,这小女娃说了,她能吃苦,有口饭就行,好养活,咱们怎么都是赚的。” 叶青直接伸手揪着贺玉的肥大耳朵,拽到自己耳边,大声怒吼。 “本公子让你买奴仆是为了日后做生意,要男的,带把,吊卵的汉子。” “你整个没把的瘦猴,还是个女娃娃,你让本公子如何差使。” 耳朵嗡鸣,满脸痛苦的贺玉,委屈吧啦道:“东家,这不怪我啊,在街上是您让我将她带回来的。” 愤怒的叶青,顿时呆住了,嘴角扯了扯,色厉内荏道: “嘿,会还嘴了是吧,本东家给你约法三章的第一条是什么,你忘了是吧?” “一边去,看着你就心烦。” 叶青手一推,肥大脑袋晃了一圈,贺玉委屈吧啦的起身,拱手道:“是,东家。” “慢着,这两盘菜你自己端着吃去,你吃过了,本公子嫌弃。” 叶青指着从未被动过的烧鸡和蒸鱼,满脸嫌弃。 刚套上鞋的贺玉一瞧,咧嘴笑了起来,赶忙道:“谢东家嫌弃,您慢慢吃,我就不打扰了。”圆滚身躯端菜麻溜地跑了。 虫鸣不断,月光洒落,引人垂涎欲滴的饭香,随着夜风飘向小女娃。 咕噜噜! 身体的渴望,在这寂静的后院无比清晰。 张碧巧猛地抬起遮手衣袖,捂住了肚子,低的不能再低的脑袋,使劲往下低。 “趁本公子想跟你心平气和的说话,赶紧回答刚才本公子的问题。” “奴,奴叫张碧巧。”弱不可闻的声音,飘进了叶青的耳中,听得不太真切。 叶青皱眉,“声音大点。” “回东家,奴叫张碧巧。”担惊受怕的张碧巧,直起了一些脖子,用黄鹂般的声音,重新说了一遍。 “嗯!名字不错,声音还挺好听。”叶青有些意外,拿起了一只烤河虾剥了起来。“饿了是吧,过来坐下同本公子一起吃。” 张碧巧抬头,看着那满桌做梦都不敢做的佳肴,咽了口口水,迎上了叶青戏谑的星眸,又赶忙低头,声音又小了下去。 “奴卑微,不敢同东家同坐。” 卑躬屈膝的怯懦,让叶青心生烦躁。 他低喝道:“在这,本公子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若不听话,本公子将你卖去花楼。” 一句话,吓得张碧巧猛地抬头,双眼直接挂泪,赶忙上前坐在了叶青对面,恳求道:“奴听话,东家莫要卖奴去花楼,奴不想去花楼。” “听话就好,赶紧吃饭,先把这粥喝了。” “是,东家!” 用鸡汤煲了好久的白米粥,鲜的张碧巧舌头都差点吞下去。 张碧巧连白米都没吃过,更何况是用鸡汤做的。 她生怕以后都喝不着如此好喝的米粥,小口小口的喝着。 并不时的瞥一眼叶青俊朗的面容,心中想道: “东家好生俊朗,平时听别人说的俊俏公子也不过如此吧?不过东家好似瞎了一只眼,脾气还不好,好生可怕。” “对了,张碧巧是吧,以后本公子就叫你小碧,记住了么?” 叶青觉得张碧巧的名字念着有些麻烦,想都没想就用张碧巧名字中的一个字取了个小名。 “是,奴以后就叫小碧。” 张碧巧赶忙放下粥碗,恭敬应下。? 第五十七章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叶青刚点了点头,又感觉好像哪里不太对。 小碧?小比??? 叶青满脸错愕,赶忙道:“那什么,本公子感觉小碧好像不太好听,你以后叫巧巧好了。” 心中觉得小碧挺好的张碧巧,不敢质疑,只是乖巧的点头抱拳躬身,“是,以后奴就叫巧巧。” “嗯,吃吧,粥喝完把虾给本公子剥了。” “是,东家。” 有了人伺候,叶青这顿饭吃的是舒坦至极。 顶着个公子名头这么多天了,今夜才第一次体会到公子的待遇,着实是不错啊。 吃完饭的他,打量着小口吃肉的张碧巧,觉得很是有趣。 小女娃瘦弱的很,说是女娃,看着就像个七八岁的稚童,皮肤因为常年干活,黝黑的像个黑煤球。 瓜子脸,算不上可爱漂亮的容貌,普普通通,只是那双眼睛,很是灵动,让人眼前一亮,在加上那黄鹂般悦耳的嗓音。 叶青觉得这三两银子花的还挺值当,不说别的,起码以后衣服有人洗了。 同时感慨,这万恶的封建社会,怪不得会有那么多人想成为权贵,最不济也要攀附权贵。 不说有人伺候,只凭那些声色犬马,心智不坚的人都要沉迷其中。 叶青脑海中的记忆,让他只有一句话:城会玩,甚吊。 记忆里的那些场景,是他想都不敢想的。 前世身为作家,见闻甚广,通过网络看到了不少世界阴暗面里的肮脏龌龊,但跟记忆里的比起来,不值一提。 前世看的那些史书中记载的所谓荒淫,当时不以为然,现在才真真察觉得到了那写得到底是什么,三观尽毁。 踏踏! 屋脊瓦片出现了声响。 叶青警惕的摸向自己的怀,警惕抬头。 “是我。” 熟悉的沉稳的声音出现,让叶青手离开了怀中,疑惑道: “你怎么来了?” “说好了陪你不醉不归。” 任海潮潇洒而下,稳稳站定,笑着举起了手中酒坛。 他刚说完便看见了一个小小身影从木塌站起,畏首畏尾的缩着身子。 “这是?” “新买的奴仆!” 叶青有些郁闷的自斟自饮一杯,又瞥了眼那胆小的鹌鹑,脸上的郁闷很盛。 这让任海潮大为好奇,追问了一番,知道了来龙去脉后。 任海潮坐姿笔挺,郑重其事的为叶青倒了杯酒。 “你这什么意思?咋得,要给我发好人卡?” 有些醉意的叶青,又蹦出了一个让任海潮觉得新奇的词汇,不过这次意思不难懂。 “我没说,是你自己说的。”任海潮笑的揶揄,举起了酒杯用叶青杯子一碰,“任海潮敬颍川县声名狼藉的败类纨绔叶公子今日难得发了善心。” “滚滚滚,本公子发现你就是看着憨直老实,实则是个贱人,人至贱则无敌,本公子不如你!” 叶青没好气得将酒喝完,直接朝张碧巧招了招手。 “以后机灵点,为我等斟酒。” “是,是东家!” 颤抖的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畏惧,吸引了二人的注意。 叶青看着哆哆嗦嗦的张碧巧,眉头皱起,下一瞬,就明白了怎么回事,瞪了任海潮一眼,郁闷道:“瞧你干的好事。” “哈哈哈。”任海潮笑的爽朗,侧身对张碧巧道:“巧巧是吧,你不必害怕,你这东家虽然名声不好,但实际是个心善的,不然也不会将你这个瘦弱如柴的少年郎买了。” 听完任海潮的解释,张碧巧颤抖的身体慢慢恢复平静。 她为二人斟酒,放下酒坛的那一刻,目光烁烁的望着叶青。 “不管他人如何言语,东家替奴葬父,让奴吃到做梦都吃不上的佳肴,还为奴取名,奴信东家是个好人。” 啪! 叶青抬手拍了一下脑门,懊恼道:“完了,完了,本公子这名声是挽救不了了。” 可任海潮看的真切,摇曳的烛火照耀下,叶青的嘴角明显上翘。 ...... 第二日晌午。 叶青睁开了双眼,头痛欲裂的脑袋,让他扶着额头,痛苦不已。 “害,这古代的酒度数低归度数低,但一点都不妨碍它上头啊。” 叶青吐槽了一句,撩开被子,缓慢的下床,双手撑榻,缓了半天神才站起了身子。 等他穿上衣服,出屋洗漱好,已经正午时分。 “东家,贺掌柜为您备好了膳食,您是否现在用膳?” 经过了贺玉教导的张碧巧,朝叶青欠身做富,乖巧的很。 叶青摆了摆手,坐在了后院的木榻上,疲惫道:“去煮壶茶,本公子要醒醒酒。” “是,东家。”张碧巧再次欠身做富,走向了厨房。 不多时,袅袅白气从茶壶嘴升起。 叶青手杵额头,看着那蒸汽发着呆。 突然,他心中一动,问道:“巧巧,可会唱曲?” “回东家,巧巧不会。”张碧巧说完,看着叶青失落的模样,咬了下嘴唇,补充道:“不过巧巧会些乡谣,若东家想听,巧巧可以唱一唱。” “嗯?”叶青眼睛放光,张碧巧的声音虽小,但声音很是清脆悦耳,很是好听,若会唱曲,说不定会动听至极,这对他的饭馆,有着偌大的帮助,便赶忙催促道:“唱于本公子听听。” 巧巧再次行礼,清了清嗓子,仰头唱了起来。 “一根青竹直苗苗,赠与哥哥做管萧。 萧儿对着口......” 细腻柔婉、清雅秀丽的歌声,舒缓了叶青宿醉的头痛,闭上了双眼,摇头晃脑的沉醉在歌声之中。 “东家,巧巧唱的不好,还请您莫要生气。” 张碧巧无比忐忑的低下了头。 “不不不,你唱的很好,超乎本公子的预期。”双眼放光的叶青,瞧着张碧巧如同瞧着一个聚宝盆。 有一说一,张碧巧的声音比他记忆力最动听的歌姬声音都要美妙。 甚至比前世不少歌后都来的惊艳。 叶青站起了身,走到了张碧巧身前,双手抓住对方消瘦双肩,隐含期待道: “来,本公子唱一句,你唱一句。” 黝黑脸蛋通红的张碧巧,心脏怦怦跳,低着头,声若蚊蝇道:“巧巧听东家的。”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听着叶青唱的曲调。 张碧巧抬起了头,崇拜的望着叶青。? 第五十八章 呀~小姐莫要碰那里 “风雪依稀秋白发尾...” 张碧巧笨拙的学着往日所见歌姬的姿势,手捏兰花扭身指天,黝黑小脸上挂着东施效颦的凄哀之色。 稚嫩的嗓音传出婉转悦耳的歌声,凄美得让人心碎的词,让闻者心生悲伤。 叶青闭着眼睛,摇头晃脑,满脸闲适的欣赏着动听的歌曲。 虽然张碧巧腔调稚嫩,唱不出其中意境,可她的声音,着实好听,按照前世的话来说,这是老天爷赏饭吃,还是追着硬塞的那种。 正堂内正盯着木匠修葺的贺玉,耳朵颤动,扭头惊奇的看向后院,“这,这是谁在歌唱?” “贺掌柜,你们清和轩这是请了新的歌姬么?这曲儿唱的也太好听了。” “是啊是啊,这歌唱的诗词显浅易懂,还有这曲调,我等从未听过,感觉很是新奇悦耳。” “哈哈,咱们可是有耳福了,干着活计还有美乐伴随,真是乐哉啊。” “不错不错,这干活也有劲了。” 四名木匠放缓了手中的活计,让噪音小些。 更是有人下意识的将手中木槌敲动的节奏同曲调一致,好似为其伴奏,使歌声不再单调。 贺玉没有回答木匠们的话,忍不住好奇走到了后院,看着那瘦小身板漏出了惊艳之色。 一曲歌闭,贺玉激动的掌声响了起来,羞的张碧巧低下了头。 叶青不满的望向打断自己享受余音的圆胖掌柜,“你不在前面盯着,跑后面来作甚?” 贺玉歉意道:“东家,这歌声实在是太过动听,我忍不住过来瞧瞧。” 随后贺玉又望着羞涩的张碧巧,赞叹道:“东家,咱们这是捡了个名角啊,没想到巧巧词曲竟然唱的如此美妙,可谓清和轩一绝,咱们清和轩注定要座无虚席,财源广进。” “贺掌柜,这都是东家教得好。” 张碧巧崇拜的望着叶青,水灵的眼睛闪着光芒。 “什么,东家这是您教的?莫不是这词曲也是东家您亲创?真是太不可思议了。” 贺玉见叶青点头,惊叹的无以复加,若说叶青吃喝嫖赌无一不精,他觉得很正常。 可这曲乐一道,是同诗词歌赋挂钩,只有才华横溢的才子,深谙曲乐的大家才能创作的出来。 有诗词方可成谱,懂乐理方能成歌赋。 若这词曲是叶青所创,那岂不是? 贺玉脸上的惊叹化为了复杂。 他真的没有想到,颍川县不学无术的败类纨绔,竟然在诗词歌赋上钻研的这么深,堪称大家。 能与那被称作天骄的世族公子赵元良赵举人比肩,这说出去,谁信啊。 可眼下就真真的出现在了眼前。 刚才张碧巧所唱贺玉从未听闻,必然是新创,她说是叶青所创,叶青也点头了,那还能有假? 众人皆知那败类纨绔是个不学无术的,可眼下创作出了这么一首惊世骇俗的词曲。 那这还是不学无术的败类么? 贺玉想到这些时日同叶青的接触,同传闻中好似是两个人一般,他不是个蠢笨的,望着泰然自若的叶青,心头一时间百感交集。 小小装了个逼的叶青,望着二人崇拜惊叹的神情,并未有丝毫喜悦,只有担忧。 顶着败类纨绔的名头,做出这等‘出格’的事,就会引得众人惊叹,很快便会传荡出去。 他可不想在这个时候,出这种找死的风头。 有道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他本就被李富贵盯着死死的,若出了大风头,那李富贵对他得多警惕?会不会直接派人弄死他! 叶青摆了摆手,满脸严肃,认真叮嘱道: “此事莫要外传,你们切记,若有人问及此事,就说咱们请了州城的乐理大家,专门谱曲作词,并教导巧巧。” “是,东家!” 二人立马应下。 叶青颔首,赶走贺玉后,又继续教导张碧巧,小丫头片子不懂情爱,得从其他方面入手,让她悦耳的歌声加入感情。 时间一晃两天过去了。 足不出户的叶青变成了学塾先生,一边指导巧巧歌唱,一边教两个刚买来的奴仆学习炒菜,还得教导马家寨的十位老人如何拉客,好似完全消失在了颍川县内。 他丝毫不知道有两个人因为自己的‘消失’而茶不思饭不想,颇有些夜不能寐的意思。 富贵赌坊二楼雅室。 李富贵依旧是那般笑眯眯的模样,可眼中的冷芒,连刘远瞧了都得后脊发寒。 “东,东家,并未有那杂碎的踪影。” 一名赌坊打手担惊受怕的抱拳躬身,满是畏惧的眼神偷瞥着那清瘦的背影。 “继续查,我再给你们一天时间,再查不出他的下落,都去领罚。” 阴寒的声音让赌坊打手如遭雷击,浑身颤栗,颤声道:“是,是东家。” 李富贵看着一楼如火如荼的喧嚣,眼神森然无比,负后的双手紧握成拳,“狗杂碎,我不信你能离开这颍川县。” 这时,刘远快步走进,表情古怪道: “东家,赵举人输红了眼,要借一百两银子。” 如夏日含冰,心里憋闷得不行的李富贵,瞬间舒畅了不少。 他立马道:“给他一百两,就说本东家送他的,让他莫要再赌,回去休息。” “是,东家,这真是一招好棋。”刘远钦佩不已,朝李富贵抱拳躬身连忙离去。 李富贵眯着眼睛,乐呵道:“呵呵,赵举人的孤傲,怎会安心接受这一百两银子,并坦然离去,必然继续押注,不论输赢也会双倍还上,还得记本东家一个好。” 说着,李富贵抬起右手,扣了扣指缝,阴沉道:“举人又如何,照样被我拿捏在手。” 叶家祖宅门前。 管红看着已经落灰,却并无脚印的地面,英眉微皱。 “房娘子,他应该搬离了这里数日。” 被桃红搀扶的房墨婉,眼神凄哀一闪而逝。 她轻轻拉开桃红的手,雪白衣裙飘动,径直走到了门前,解开了栓门的麻绳,纤指用力一推。 吱呀! 沉重的大门发出了刺耳的声响。 两日未有人迹的宽阔宅院,散发着一股子萧条感。 白衣如雪的娇柔身影跨过门槛,踏入其中,浑身散发着让人心疼的孤寂。 红润欲滴的樱唇轻轻开合,“青郎,你是真的不要墨婉了么?” 说着,娇柔的身躯蹲下,纤瘦的玉臂抱紧双腿,身子轻轻颤抖。 如歌的哭声响彻在宽阔的庭院内。 管红叹了一声,呢喃道:“终是放不下啊。” 桃红想要上前安抚,被管红拽住后颈,小丫鬟顺势搀住管红的臂膀,望着那颤抖的娇躯,心疼道: “小姐,日后房娘子自己一人生活,会不会想不开?” “不会,不过必然心中难受,这事儿只能靠她自己走出来,另外,叮嘱你的事如何了?” 管红抬手轻拍桃红手背,低头问向娇俏小丫鬟。 男儿装扮的管红英气十足,俊朗不输男儿。 桃红仰头迎上,心脏不由快速跳动,脸蛋瞬间浮上了红霞,耳垂红的好似要滴出血来。 她连忙垂首,声若蚊蝇,娇滴滴道:“回小姐,已经安排好了,房娘子可以随时去吴记布庄。” “嗯,那就好,有一份活计,她的心思就不会总是挂在那个杂碎身上。”管红眉头舒展,看着小丫鬟红润的耳垂,好奇的捏了一下,“桃红,你为何红了耳朵?” 敏感处被侵袭,桃红只感觉浑身酥软,心头麻麻的,忍不住轻吟出声。 “呀~小姐莫要碰那里。” “嗯?你声音怎滴如此奇怪?”? 第五十九章 清和轩,从新开业 羞得浑身发软的小丫鬟,低着头,挪动脚步,躲到了一边,“小姐,桃红身体有些不舒服。” “嗯?哪里不舒服,我这就去告知房娘子,带你去看医者。” 管红满脸关切的抬起了脚步,朝房墨婉走去。 尴尬的桃红想要拦下,这事怎么能去看医者,可管红步伐矫健,再追上去阻拦,必然漏洞百出,越发的难圆其谎。 她心中暗自思量一会儿该用怎样的说辞让管红打消带她去看病的念头。 管红屈膝弯身,将房墨婉的消瘦肩膀揽在怀中,微微用力将其扶了起来。 “房娘子,莫要伤心,他已然抛弃了你,日后你要坚强,早日走出心中的囚笼。” “吴记布庄的东家吴娘子那里我已打了招呼,你可去那里当个绣娘,吴娘子是个心善好相处的,你可以安心做活。” 听着管红的宽慰和安排,房墨婉擦了擦脸颊的泪水,转身后退一步,双手交叠于怀,郑重其事的朝管红行大礼拜之。 “管小姐肺腑之言,墨婉铭记于心。”直起身子的房墨婉,微红的眼中只有坚毅之色,“这些时日多谢管小姐和桃红照顾,待墨婉收拾完毕,请管小姐来府中做客。” “那我就等着房娘子的邀请,桃红不舒服,我先带她去看医者。” 管红笑着回礼后,转身离去。 房墨婉颔首,又朝着脸颊羞红的桃红欠身做富,聊表谢意。 桃红挥舞纤手,笑的开朗,“房娘子,照顾好自己啊。” “自然,桃红你快些去瞧医者,照顾好你自己。” “啊?我,我会的!” 羞涩的桃红双目带水,瞥了眼自己小姐,仓皇低头,双手食指玩弄着自己的衣角,不知如何是好。 一反常态的模样,让管红心中更为担忧,脚步加快了不少,上前护着桃红朝外走去。 站在院中的房墨婉身为过来人,将桃红的表情瞧的真切,当看到管红那英姿飒爽的背影,表情不由古怪了起来。 待院门关上后,房墨婉这才出言道:“难不成管小姐喜欢同性之好,于桃红有磨镜之实?” 越想,房墨婉越觉得可能,再想到管红对她无微不至,照顾有加,娇嫩的肌肤浮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她双手抱臂缩脖,一脸害怕的摇了摇头,“莫不是我多想了,不,一定是我多想了。” 随后,房墨婉看着尘埃遍布的院子,眼中光芒又黯淡了下来,抿着红唇,攥紧了粉拳,找了工具开始洒扫起来。 这院子虽然没了夫君的身影,但这是夫君的祖宅,不能脏了。 要洒扫干净,等待夫君回来,一切如常的等待那个浪子回头的好夫君回来。 房墨婉越想,无神的目光逐渐明亮,好看的嘴角微微上扬,萧瑟的身影逐渐有了活力。 偌大的前院,耗费了房墨婉一晌的工夫才清理干净。 她坐在石椅上,看着整洁的院子,擦拭着脸颊汗水,漏出了幸福的微笑。 飒飒! 带着体温的和离书被掏出展开,房墨婉纤细的手指轻抚着上面的‘叶青’二字,嘴角噙笑道: “没想到青郎认真书写的字竟有如此风骨,劲瘦孤傲,铿锵有力,这样的青郎,怎么会弃我于不顾?肯定是有一些特殊的原因才写下这和离书,为了不牵扯我罢了。” 痴痴傻傻的房墨婉,自言自语的自欺自骗,让人心疼。 突然,温婉的美妇漏出了狡黠的笑容,她看着纸上那一道粗重笔墨,语调轻快。 “有这一道墨迹存在,这和离书就做不得数。” “管小姐虽然聪慧,但被我哄骗了过去,这祖宅地契不会更变,叶家祖宅,我会替青郎你守住,等你回来。” 清风拂过,带起几缕青丝黏在了脸颊上,也吹乱了房墨婉的思绪,正浅笑的佳人,又留下了两行清泪。 “青郎,你要好好的,墨婉在家等你回来。” ...... 时间又两日过去。 按照叶青要求修葺完毕的清和轩换了新颜。 扇面匾额替换了之前的方正牌匾,透着股子雅巧。 厚重门板变成了雕刻祥云仙鹤的双开木门。 大红薄纱编了个绣球挂在了牌匾之上。 一身大红锦绸的贺玉,兴高采烈的站在门口,很是引人注目,他一挥手。 穿着暗红麻衣,身子骨硬朗的精神老叟,笑着在门口点燃了爆竹。 嘭啪! 巨大的声响,让近处的行人摊贩纷纷哆嗦了一下,闻声望来。 贺玉拱手站在门前,吆喝道: “各位父老乡亲,街坊四邻,鄙人清和轩掌柜贺玉,这些日子我清和轩闭门谢客,重新修缮,这几日未见,贺某甚是想念诸位啊,比想花楼美人都要想的很呐。” 哈哈哈! 行人摊贩都被贺玉这有趣的言语给逗乐了,爽朗笑声响彻四周。 “贺掌柜的,你不是想花楼美人,是想我等囊中银钱了吧,哈哈哈。” “贺掌柜,你们清和轩这些时日都弄了什么新门道啊?前两日我从你们门口路过,可是听见里面有动听的歌声传出,莫不是请了歌姬?快请出来吧。” “咦?歌喉悦耳的歌姬?这倒是不错,可这样的话,清和轩的价位岂不是要贵上不少?” “贺掌柜,清和轩可算是要从新迎客了,这几日可把老夫馋坏了,想你们店里的那口烧鱼想得老夫都清瘦了。” “你们这店早就该从新修葺了,在下早就看烦了,换个新模样甚好啊。” ...... 各种各样的问题都绕不开对清和轩的期待和赞扬,让贺玉笑的合不拢嘴,憨厚的圆脸满面红光。 他抬手压了压,行人摊贩顿时停止了喧闹,这才从新拱手道: “诸位,我清和轩不仅改换门头,修葺店面,还新增了数道炒菜,味美到让人吞舌,更是请了州城的乐理大家,编纂了几首绝佳曲乐,供诸位欣赏。” 顿了一下,贺玉不给满是期待的众人开口,扯着嗓子大声吆喝。 “最重要的是,我清和轩秉承以往,菜价照旧,力求让街坊四邻,父老乡亲都能吃到味美价廉的佳肴,值此秋高气爽,硕果丰收之际,清和轩,从新开业,欢迎进店品尝!” 飒! 丝绸拽动,大红绣球从空中飘落,叶青亲笔题写的匾额,显露在众人眼前。 劲瘦干练,洒脱飘逸的清和轩三个大字映入眼帘。 围观的不少书生都眼前一亮,放声惊叹。 “真是好字啊,好字啊!” “这匾额出自哪位书法大家之手?我竟从未见过,真是好字啊。” “笔锋劲瘦,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子韧劲,又潇洒飘逸,真是难得一见的好字啊。” “贺掌柜,您这字从哪求来的?快告诉我等,让我等好去拜求墨宝!” 众食客还未动身,那些书生目光赤红,迫不及待的快步迈出,将门口的贺玉围住,吓得贺玉后退几步,脚抵到了门槛才堪堪站稳。 贺玉圆润的脸颊颤抖,暗道东家才华着实了得,只一手字就让这些眼高于顶的读书人折服,趋之若鹜。 而且,还料到了这一点,提前给他安排了说词,真是厉害啊。 来不及多想,贺玉赶忙解释道:“这是贺某东家偶遇一位游山玩水的书法大家所留。” “那位大家行踪飘忽,来无影去无踪,能否得其墨宝,全凭天意,诸位就莫要强求了。” 贺玉看着一众书生失落的模样,赶忙拱手笑道:“诸位,墨宝在店中挂着,诸位可随意临摹,眼下,进店品尝重要。” “哎,不能当面讨教,实在可惜,不过有墨宝临摹,也算难得之事。” “张兄,走进店一观那大家墨宝,再喝上几杯,以解心愁。” “走走走,贺掌柜说新增了炒菜,这等手法从未听闻,咱们可得好好尝尝。” “门口的那些书生,快些进去莫要拦路,老朽急着吃烧鱼!”? “前面的快些进去,我要听歌姬展喉!” ...... 第六十章 有时候,多少新的都比不了一个旧 众人进入清和轩大门,绕过挥毫泼墨的山水屏风,当店中场景映入眼帘,所有人都下意识的驻足停步,虽然心中已经有了准备,但依旧被眼前的一幕给惊艳到了。 “这,这,这真是别有洞天啊。” “小桥流水,怪山奇石,宛若置身园林,妙不可言,雅到了极致啊!” “如此优美之地,哪还有心思在这里吃饭。” “非也非也,在如此妙境中吃饭,宛若置身仙境,更添一番风味啊。” “前面的,你们快些往里走,我等着急看呢!” “什么园林,什么仙境,你等莫要挡路,我要瞧瞧这清和轩到底修葺的如何美妙。” 后面食客迫不及待的推搡着向前,前面被震惊到的客人才回神迈步。 一位位精神抖擞的老叟站在曲径旁,笑容和善朝众客人拱手,一一询问来客几人,带去对应的坐席落座。 每张桌子,都被绿植环绕,尺宽流水在旁经过,葱翠欲滴的绿植高度适宜,既不遮拦周围景象,又提供了些许的隐秘。 “嚯,这小溪竟然是活水,还养的有鱼。” “快瞧这里,不只有鱼,还有河虾,个头好大。” “若这些河虾游鱼拿来当食材,必然鲜美的很。” 一名马家寨的老叟笑呵呵的朝诸位拱手,整日赶马喊号子练出来的大嗓门,让他一开口,嘹亮的声音就传唱整个清和轩上下。 “诸位宾客,这贯穿整个店中小溪内的鱼虾,皆可成为诸位的盘中餐。” “河虾鲜美,捞起可直接炙烤食用,而河鱼可捞可钓,标注记号送厨房烹制,诸位参与其中,另有一番趣味。” 众人闻之,瞠目结舌,不敢相信这清和轩竟然在吃上弄出了如此有趣的法子。 “竟然可以自己捕捞垂钓,这实在是太过有趣。” “哈哈哈,这真是太符合老朽心意了,喜爱垂钓却需要走出老远才能觅得鱼塘,奈何腿脚不灵便,去垂钓堪称是身心煎熬,有清和轩这等去处可就省得老夫犹豫了,妙啊。” “以后,我除了清和轩,哪都不去了,景美,味美,还有趣,仙境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纷纷拍手叫绝,在老叟的带领下落座园林之中,尽是满意。 这时,一人发现了原本应该放着竹筷的竹筒内,放着一个个竹签,好奇拿起一看。 就见上面写着‘爆炒豕肉二十钱,微辛’,眼中浮现了好奇之色。 他看向身旁老叟,恭敬问道:“老丈,这竹签标注了菜名价钱和味道,可是用来点菜的?” 老叟笑呵呵的拱手。 “客人聪慧,我清和轩为了方便客人点菜计价,特意弄了竹签,客人想吃什么,就将竹签挑出来,放在桌上,点了什么,多少价格都一览无余。” “妙,着实妙哉,往日点了菜,喝醉了总是不记得点了什么,再点总是重复,这般可就省事多了。” 客人拍手叫好,满脸愉悦,又拿起几根竹签细瞧,看着上面的菜价,心中最后的一丝担忧彻底消散。 “贺掌柜果然并未骗人,这菜价依旧低廉如初啊,真是让人叹服。” 老叟扬起了头,自豪道:“那是自然,我们东家说了,人生在世,无非吃喝玩乐,能让大家吃好喝好,心甘情愿的来我清和轩掏银子,这钱挣得才有趣,才安心。” 旁边几桌点菜的客人闻言,都钦佩不已。 “好,说得好,这银子我确实掏的舒心乐意。” “以后,别的地方我不去,清和轩我来定了,没位置我也要等,这等为客人着想的饭馆,不让他挣我的钱,我心里不畅快。” “哈哈哈,兄台性情,不过真的说出了我等心中所想,这清和轩真是让人宾至如归啊,比花楼都要舒坦。” 在一阵欢笑声中,先进来的悉数落座,并点好了菜,每个人都点的有炒菜,要试试这闻所未闻的别样烹制手法。 咚~ 筝声响起,吸引了等待用餐的食客目光,他们闻声望去,这才发现靠近正堂靠里的位置,有着一棵高大的桂树。 缀满金星的桂树下,粉色帷幔隔绝了众食客的目光,两道身影在其中朦朦胧胧,瞧不见样貌,让人心生好奇。 “这是古筝的声音,想来帷幔之中,就是歌姬与乐师了。” “刚才被这绝美的环境吸引,都忘了贺掌柜说了还准备了歌姬供咱们享受。” “啧啧,当日我有幸听闻几句,就无法忘怀,整个颍川县在下就从未听过如此美妙的曲乐,真真是余音绕梁,数日不能忘却。” “噤声,我等好好欣赏,莫要扰乱这美妙的歌声。” 众人正襟危坐,神情期待的望着轻纱薄幔,更是有人闭目凝神,支棱起了耳朵,等待着歌声响起。 “兰花指捻红尘似水。 三尺红台,万事入歌吹 ...... 假如你舍一滴泪,假如老去我能陪。 烟波里成灰,也去得完美。” 悦耳动听的嗓音,凄美伤感的词,由耳入身,直入心扉。 专情独爱人偶师的人偶,行将就错最后决然离去的人偶师,不该出现的虐恋,人偶向爱人表达感谢和眷恋的最后一舞,踏在了每个人的心头。 一曲歌闭,场间众人皆被打动,眉目中尽剩伤感。 更有一些食客,想到了昔日情深爱浓,却爱而不得,爱人永别,不经意间已泪目两行。 寂静无声的清和轩内,充斥着悲伤。 “吾爱,当初若是我再勇敢一些...” “秋水,你为何那般诀别,为何,为何啊!” “呵呵,哈哈哈哈,人生苦短,爱而不得实属正常,诸位何必记挂于心,哎,见笑了,没想到清和轩内有风沙,我竟被迷了眼,也流出了泪。” “娘子,辛苦你当年苦守家中数载,为夫害你吃了不少苦头,日后定会更好的待你。” “郎君,是妾身要好好的报答你才对,若不是你在外辛苦拼搏,怎么能有咱们现在的好日子,郎君对妾身的好,妾身都看在眼中,周围的妇人都不知道对羡慕妾身呢!” “阿娘,你为什么哭啊?囡囡抱抱,阿娘不哭。阿爷,你怎么也哭了?阿娘阿爷你们都哭了,囡囡是不是也要哭啊?” ...... 哭泣声,感慨声,缅怀声和少有的恩爱充斥了整座清和轩。 帷幔之中,张碧巧手足无措的听着耳畔传来的哭泣,倾身掏出手帕递向乐师。 衣着布丁麻衣,泪眼婆娑的老妇人,枯槁带茧的手离开了琴弦,接帕擦泪间,透露出了难以掩盖的端庄。 “巧巧,让你见笑了。” “阿婆,您是想起往事了么?” 眼中尽是风霜,写满故事的老妇人,微微摇头,看着张碧巧普通的面容,但双眼灵动,眉眼已经有些许风情出现。 老妇人将张碧巧黝黑粗糙的手握在手中,轻轻拍打手背,语重心长道:“巧巧,以后莫要听信男人的花言巧语,即便你二人是两情相悦,也一定要冷静,作出一些决定时,莫要冲动。” 张碧巧年岁太小,刚过十三岁,还出身穷苦,老妇人这番话听得她云里雾里,但只觉得阿婆这般说是为她好,不会坑骗她。 张碧巧便将这话紧紧记在心头,懵懂点头道:“阿婆,巧巧一定不会忘的。” 靠墙的柜台后面,贺玉望着眼前哭声一片的场景,一直绷着的后背,松散了下来,兴奋的呼吸粗重,他扭头看向后院方向,眼中尽是崇拜之色。 前一日东家把玩着酒盏,玩世不恭却自信飞扬的模样出现在他的脑中,东家轻描淡写讲出的话,一字不落的浮现在他的心头。 “咱们开饭馆,卖的是菜味儿,但是,最该卖的其实是人情世故,咱们的菜式再多,可客人终归有吃腻歪的一天。而且天下间美味海了去了,说不定明天这颍川县内就会出现一家比清和轩更美味更低廉的馆子。” “那么,想让客人总是来咱们这,那就得卖情怀,人是有七情六欲有感情的,总是喜欢缅怀过去。一些达官显贵,整日锦衣玉食,不还经常偷摸去一个脏乱摊子,或者吃个粟米么?” “所以说,咱们就从这方面着手,让来过的客人从心底里记着清和轩。想念起某人某事,或者开心了愤怒了,想喝点小酒吃点小菜,解个忧愁,舒个心怀,那就得来清和轩,去别的地方他感觉不对不舒服。这么以往下去,就算清和轩只卖一道菜,这店内也必将座无虚席。” “这人呐,就是贱,都是喜新厌旧,但说不定某个瞬间,多少新的东西摆在眼前,都不如那个旧。”? 第六十一章 稳了,这波稳了 穿着短打黑衣,发鬓束起,满脸严肃的叶青尽显干练。 他一手拿勺,一手拿筷,在厨房内走来走去。 四个厨师,其中两个是叶青买来的奴仆,赐名大河、大川,专门做炒菜,铁铲挥动,铁锅晃动间,厨房内是火光频升。 让另外两位清和轩原来的厨子艾工、吴峰,瞧的是瞠目结舌。 心中惊呼好家伙,怎么做个菜还能整出这么大的阵仗,跟变戏法似的。 不过,用那炒锅,按照东家调配的作料炒出来的菜肴,色泽明亮,虽然并未品尝,但香气十足,光闻味道,就好似有各种味道进入嘴中,让他们二人口水直咽,很想直接窜上去,尝上一口。 每当一道炒菜出锅,叶青就第一时间上前,用勺子挖出来一些,再用筷子夹起塞进嘴里品尝。 当叶青颔首后,这道菜才可以被端上去,若味道不对,便点评一番,让两个奴仆放到一边,等忙过中午,店铺内所有人食用。 炒菜叶青只先教了五道,三道炒时蔬两道炒肉,好东西不能一下子拿出来这个浅显道理他可是知道的,不能涸泽而渔,慢慢来,丝毫不急。 毕竟好东西都拿出来,大家选择都多了,那就会盲目乱点,而且,一次性上太多菜式,客人不知道挑选什么,后厨需要准备的食材也要多。 当然,最重要的是时间太短,教太多这两个奴仆恐怕也记不住。 叶青准备将食客的馋瘾都勾起来,等过段时间就换另外五道,待叶青自己会的、能教的都来一遍后,期间客人点的最多的,好评最多的炒菜记下来,当作清和轩日后的主打菜肴。 这时,瘦小的身影跑进了烟熏火燎的厨房,张碧巧激动的脸都红了,黝黑的皮肤都遮掩不了那抹娇红。 她兴奋得忘了尊卑,在叶青面前蹦蹦跳跳。 “东家,东家,客人们都说炒菜太好吃了,一个个都赞不绝口,很多客人都吃哭了!” 艾工和吴峰手上动作一顿,面面相觑,不敢相信耳中听到的黄鹂鸣叫。 食客吃哭了? 开什么玩笑? 这是仙人做的仙肴么? 好吃到何种程度才能把人吃哭,这得是多好吃啊!!! 大河和大川咧嘴憨笑,有些疲惫的身子,仿佛注入了新力。 大河更是表演了一波颠勺,油亮的新鲜青菜在锅中翻了一个漂亮的身,落入锅中发出滋滋声,悦耳至极。 叶青一直担忧的心,彻底的放了下来。 即便小说里常写,炒菜一出,必将引起轰动和追捧,财源广进,可那毕竟是小说。 就算叶青厨艺不错,两个奴仆学去了七八分,但真正如何必须得看到结果才知晓。 之前一直心里没底的叶青,习惯性的做了两手准备,在店铺的环境和用餐享受上起了心思,把前世的生态园操作拿来用,更是教导张碧巧这个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歌姬胚子。 叶青就不信了,置身园林的用餐环境,悦耳动听的歌声入耳,就算炒菜味道不如人意,那客人也得被香迷糊。 此时张碧巧的喜讯,让叶青忍不住举起了手中的勺子筷子,用力的挥舞了一下。 他深吸一口气,掷地有声道:“稳了,这波稳了,我终于能站稳脚跟了。” 下一瞬,叶青豪迈道:“今个辛苦,每人赏一两银子。” “谢东家!” 四名厨子兴奋无比,更为卖力的做起了菜肴。 特别是两位奴仆,此时就像做梦一样。 卖身为奴,干多少活都拿不到一个铜板,此时竟然得了一两银子,这是想都不敢想的好事。 说不定有一天,能攒够为自己赎身的银子。 名为自由的希望在二人心头升起。 一时间,两个火灶火光频升,根本就停不下来。 正堂内。 一名名品尝过炒菜的食客,双眼放光,筷子不停,嘴巴也不停。 不说普通人,就说那些自诩讲究礼仪的书生,都吃的毫无形象,一个个狼吞虎咽,吃相不比饿了几天的乞丐得了一个胡饼来的好看。 “好吃,好吃,这炒菜是真的好吃,鲜香不说,更是有多种滋味。” “是啊,别的不说,就说这炒青菜,除了青菜本身的鲜脆爽口,入喉微辛,咀嚼带酸,最后是回甘,实在是美味至极。” “老朽自诩老饕,可从未尝过如此多味的菜肴,老朽自觉这数十载真是白活了。” “老丈,再来一盘爆炒豕肉,做快些,我没吃过瘾。” ...... 每一桌的客人面对如此好吃的炒菜,恨不得把盘子舔干净,最后都吆喝着再次加菜。 马家寨的几名老叟,望着店中一个个如同饿狼般的食客,脸笑的堆满了褶子,一个个手脚麻利的去加菜。 贺玉坐在柜台前,手中算盘不停敲打,在叶青搞出来的记账本本上快速的书写着,咧开的嘴都没合拢过。 “钱啊,这可都是钱啊,东家真是太厉害了,日进斗金,这才是真正的日进斗金,整个颍川县找不出第二个比清和轩更火的馆子了。” 碎碎念着。 一名老叟着急忙慌的跑了过来,朝贺玉拱手道:“掌柜的不好了,门口等待的食客怒了,我等快要拦不住了。” 贺玉瞪大了眼珠子,看向了被山水屏风遮掩的大门。 他立马起身,询问道:“怎么回事?咱们不是准备了一些糕点茶饮,让他们耐心等待么?” 老叟苦笑道:“贺掌柜,开始还好,可咱们店里飘出来的菜香实在是太诱人了。” “那些食客闻的肚子咕咕叫,更是吸引了更多人过来,准备的糕点茶饮瞬间就没了。” “还有一些人更是身份不菲,想要插队,让咱们清出一些客人给他们腾座。” 之前预想过生意太好,而一些自持身份的人会仗势欺人,但没想到这麻烦来的这么快,远超叶青跟贺玉的预料。 不过才开店三刻钟不到,店内食客吃上炒菜不过一刻,就引起了如此轰动。 贺玉此时是悲喜交加,既兴奋,又担忧,嘴里不停念叨着。 “东家说了,除了天王老子,谁来了都得守咱们店里的规矩,贺玉啊贺玉,你今个必须顶住了,一定要顶住!” 不停的打气洗脑,让贺玉的眼神坚毅了起来,慌乱的神情也消失不见,圆润和善的脸蛋,挂上了严肃。? 第六十二章 不过一介奸商,竟然要插队 “你们怎么回事,赶紧把路让开,莫要以为你们年老,本公子就不敢朝你们动手!” “哼,瞎了你们狗眼,竟然敢阻拦我们家主,你们这店是不想开下去了吧。” “呵呵,老丈,在下给你一两银子,为本书生在里面加张桌子可好?” ...... 两名马家寨老叟伸开结实的臂膀,双手握在一起,另外一只手死死的抓住门框,组成了一道坚实的肉墙,将这些人阻拦了下来。 贺玉赶到之时,两名老叟弓步站立,后脚跟抵着门槛,抗的是面色涨红,摇摇欲坠。 已经成功自我洗脑的清和轩贺掌柜,昂首挺胸,神情严肃,大声呵斥道: “干什么?竟然敢在我清和轩门前闹事,让本掌柜听听你们都是哪路神仙,竟然有如此好胆!” 瞬间,喧闹的门口寂静无声。 两名老叟身上压力骤减,齐齐松了口气,但是依旧倔强的携手筑墙。 纵马江湖数十载,刀口舔血讨了一辈子生活,即便老了,但骨子里的依旧热血的他们可不知道什么叫做怕。 虽老仍犀利的眼神死死的盯着眼前众闹事者,配合上神情严肃的贺玉,闹事之人不由心中怯了三分。 “贺掌柜,数日未见,好大的威风啊,我们家主来你们这吃饭,是瞧的起你们清和轩,不是来看你们脸色的。” 一名山羊胡的精瘦男子,扫了扫自己袖袍,抬头蔑视贺玉。 他身后,一名俏丽婢女躬身恭敬的搀扶着一位富态龙钟,衣着华丽的老朽。 这老朽正是颍川县瓷器行当总把头,瓷雅轩的东家包云起。 而这朝贺玉对垒的正是包云起的府中管事王朋。 贺玉客气拱手,脸上如变脸般,严肃的脸变成了笑脸。 他轻轻拍了拍两位拦路老叟的手,低声道:“两位前辈,等忙完去账上取五钱银子,这是东家额外赏的。” 两名老叟感动颔首,转身朝贺玉拱手,“谢东家,谢贺掌柜。” 说完,两名老叟便退到了贺玉身后,眼神依旧犀利的盯着前方。 贺玉笑呵呵的朝包云起拱手道:“见过包家主,数日未见,您气色是越来越好了,今日清和轩重新开张,您莅临捧场,真是让我清和轩蓬荜生辉啊。” 被无视的管事王朋,面色一沉,更是因贺玉只是拱手,却为躬身而阴桀的看了眼贺玉,但他不敢冒然越庖代俎,替家主发话,余光看到包云起抬起了手中拐杖,便赶忙侧身朝家主恭敬拱手微鞠。 包云起沙哑的声音响起,“贺掌柜生意兴隆啊,烦请给老朽快些安排个桌子,老朽这站了一会儿,腿就觉得乏累,哎,身子骨大不如前了啊。” 客客气气的话带着命令,语调也很是讥讽。 将商人不轻易得罪人的信条表现得淋漓尽致,真是叫一个漂亮,但其中的不屑,任谁都感受得出来。 婢女搀扶着包云起,朝着前面走去,闲庭信步的架势,好似要去自家后花园般随意。 贺玉上前一步,再次拱手,一脸不悦的看向身后老叟。 “你们怎么回事,包家主年迈,身子骨不比你们,他来了怎么不赶紧安排个木凳,让其坐着等候?” 刚得了赏钱的老叟,自然知晓贺玉这是佯装出来的,人老成精,想起了之前叶青教导的话,立马配合的做出了为难的模样,拱手道: “禀贺掌柜,小老儿也想啊,可没想到街坊四邻这么捧场,一下子来了这么多人,咱们准备的二十来把藤椅全都被大家伙坐着呢。” “这都是来咱们清和轩捧场的,小老儿撵谁都不合适啊,您莫不是忘了咱们东家说的,清和轩靠的都是诸位街坊四邻,都是咱们的衣食父母,不让咱们怠慢任何一位客人。” 周围等位的食客,一听这话,眼睛顿时亮起,原本被勾引起了馋虫,而烦躁不悦的心,顿时平复了不少,瞧着拦路的老叟都年轻了不少,只感觉心里舒坦的狠,这清和轩,办事地道。 “好,说得好!” “就是,都是来清和轩吃饭捧场的,大家都在排队等位,所谓先来后到,古来皆有之,凭什么给你们让。” “人清和轩东家都说了,来捧场的都是其衣食父母,哪个都得罪不起,你们莫要为难人家清和轩。” “哼,不过一介奸商,何来的脸面竟然要插队,去读些圣贤书,瞧些礼乐书籍,看看老祖宗教的那些礼节你们都忘了哪些。” “若是累了,在下年少,身子骨硬朗,将这藤椅让与包家主就是,莫要为难人家清和轩。” ...... 一人出声,点燃了之前敢怒不敢言的百姓,纷纷出言呵斥起了包云起,为清和轩站台。 特别是饱读圣贤书的书生们,那张口骂人都不带一个脏字,却损到了家。 主辱仆死,向来嚣张惯了的王朋,阴桀的指着那几个跳的最欢实的书生喝骂起来。 “一群黄口小儿,我家家主乃是颍川县瓷器行当总把头,你们竟然口出狂言,侮我家家主,你们找死。” “别以为读了几本书,就以为自己了不得,连童试都考不过的废柴,何敢口出狂言。” “你们已经被我记住了面孔,等着日后被我包家收拾吧!” 一旁年岁不小的包云起,立马气的呼吸急促,手捂胸口。 原本红润的脸色,变成了酱红,抬起木杖指向贺玉,“你,你,好,好一个清和轩,老朽...” “不要脸的老东西,不是说了,别为难人家清和轩,你指什么指。” “包家的狗腿,欺软怕硬的杂碎,没了包家的庇护,爷爷今日就打死你!” “呵呵,瓷器行当总把头的包家很厉害么?若再如此嚣张,本公子不介意让这瓷器行当换个总把头。” 这时,一个身影从排队落座的众食客中站了起来。 身穿紫绸绣猛虎长衫,头缠白玉带,腰缠碧玉金丝带,手持金丝折扇,脚踩浮云履。 只见这丰神如玉的俊秀青年,昂首挺胸,周身散发着高贵,蔑视一切,高高在上的贵气。? 只一眼,就让人心生畏惧。 若叶青在此,心生忌惮之余,也必然会心中暗道一句‘狗大户,壕无人性’! 骂疯了的王朋,如疯狗般朝着青年乱吠。 “你是何人,好大的口气,竟然敢对我包家不敬!” 锵! 横刀出鞘声响起。 青年身后站起了两名手持横刀的壮硕男子,看着王朋,如看死人。 第六十三章 东家,发财了,真的发大财了 大乾皇朝制式横刀,在秋阳下熠熠生辉。 包云起一扫愤怒,气息也瞬间平稳,浑身也不难受了。 他赶忙松开拐杖,一脸谄媚的朝着那青年拱手微鞠道:“见过公子,小人管教无方,让这恶奴口无遮掩冲撞了公子,还请公子能给个机会,让小人向您赔罪。” 瞧着包云起点头哈腰的极力谄媚,周围的民众都露出了鄙夷之色,暗骂包云起是个欺软怕硬的无耻谄媚之徒。 但站在门口的贺玉瞧的清楚,包云起昏黄的眼珠,充满了恐惧。 让贺玉不由仔细的打量着眼前贵不可言的青年。 包云起走南闯北,见多识广,生意遍布江州十三城,更是连外州都有不小的生意,听闻连江州刺史都关系匪浅。 若不是包云起祖籍颍川县,颍川县瓷器行当的众商人恳求他当这总把头,他是断然不屑挂着如此不符身份的虚名。 如此豪商,看到这青年之后,竟不敢忤逆丝毫。 贺玉心里猛地一咯噔。 王朋面色煞白,随着家主走南闯北多年,哪里不清楚侍卫带刀代表着什么,眼前青年人的身份必然尊贵无比。 他说能让颍川县换一个瓷器行当的总把头,那必然轻松无比。 王朋膝盖一弯,直接跪倒在地,朝着青年就不停叩首。 “公子赎罪,公子赎罪,都是小的仗势欺人,仰仗着家主的名号,在外欺行霸市,跟家主无关。” “我家家主经常开棚施粥,救济穷苦,是个好人。” “公子要惩罚,就惩罚小的,跟家主无关啊。” 包云起微微侧首,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这个忠心的管事。 青年不屑一笑,手中折扇收起,在掌心敲打。 “没想到竟是个忠心的狗奴才,包家主养的一条好狗,让本公子着实意外啊。” 包云起嘴唇抖了抖,最后只憋出了一句,“是小人管教无方,让公子您看笑话了。” 王朋手脚并用,快速往前爬行,如同贱狗,想要抱住青年的腿。 铛! 横刀没入了夯土路上,阻止了王朋前进,明晃的刀身映照出王朋卑微的面孔。 “公子,求求您宽宏大量,饶了小人狗命,求您了。” 声泪俱下的恳求,让周围百姓不忍直视,视线移向了别处。 “滚,莫要扫了我家公子的雅兴。” 低吼从那掷刀侍卫的嘴中发出,他虎步上前拔刀归鞘,又一脚踢出,精瘦的王朋立马滚出两丈。 噗! 一口殷红鲜血落在了土地上,浸润了夯土路,化作了一朵怒放的暗梅。 这骇人的一幕,让人瞧的瞠目结舌,心中惊骇不已。 简单一脚竟然藏着如此巨力,能将跪着的人横踢两丈之远,如此武力之辈,只是那青年的侍卫,这青年得有一个多么骇人的身份啊。 王朋忍着疼痛,朝着地上磕了几个头,欣喜若狂的感激道: “谢公子宅心仁厚。” 不等侍卫撵人,王朋捂着胸腹,踉跄起身就跑,留下了面色苍白的包云起。 “包云起,你该庆幸你有一条忠狗,滚吧。” 青年手中折扇挽了个花,双手负后重新坐下。 包云起继续挂着谄媚讨好的笑,拱手躬身,“谢公子宽宏,谢公子宽宏,小人这就滚!” 说完,包云起转身就走,不见之前的老态龙钟,步步生风,连拐杖都不用不着了。 娇俏的婢女惶恐不安的捡起拐杖捧在怀中,迈开莲步,扭动腰肢,追向家主。 以势压人的大麻烦走了一个,剩下的那些做贼心虚般,眼神飘忽的望向贵不可言的俊朗公子,想走又不敢走,站立难安。 坐在一众食客中的青年,如众星拱月,耀眼无比,俊朗的面孔上挂着浅笑,饶有兴趣的品尝着叶青准备的小食锅巴。 贺玉快步上前,朝青年拱手,“清和轩掌柜贺玉,见过公子,刚才多谢公子出手相助。” 青年瞥了眼贺玉,便继续捏着小食锅巴吃着。 知趣的贺玉,再次拱手,便笑着对周围被震惊到的食客,拱手道: “诸位街坊四邻,刚才多谢诸位帮清和轩仗义执言,本掌柜擅自做主,今日诸位在店中所有花销,一律八折。” 原本因青年而心神忐忑的食客,顿时喜悦起来,一个个兴高采烈的朝贺玉或拱手,或抱拳。 “谢贺掌柜,贺掌柜大气。” “哈哈哈,这清和轩真是不错,不过贺掌柜,你擅自做主,你们东家可不会扣你的俸钱吧?” “竟然打八折,这可真是那个啊,贺掌柜做生意这般厚道,清和轩必然日日红火啊。” ...... 贺玉笑着一一回话,并安抚了那些之前想仗势欺人,此时却站立难安的食客,一时间清和轩门前热闹得很。 那富贵青年见贺玉三言两语就化解了之前的尴尬,又安抚了食客等待的不耐烦,眼中闪过赞许,微微颔首。 对面仙味楼。 掌柜刁兴靠着门框,将嘴中瓜子皮吐了出去,嫉妒不爽道:“哼,从新开张而已,等上一两日,客人还得来仙味楼。” 一旁的小厮苦哈哈的扫着瓜子皮,见刁兴吐的越来越快,便壮着胆子提议道:“掌柜的,小的给您拿个渣斗您看行么?” 刁兴低头瞥了一眼,更气了,责骂道:“怎么着,本掌柜如何还得你教?店里忙的时候你喊累,现在没客人,本掌柜吐个瓜子皮,也能把你累到要死?” 小厮缩了缩头,不敢再说话,老老实实的伺候着,刁兴吐一口,他扫一下,画面着实有趣。 过了一会儿,刁兴磕完了瓜子,扭头看着门庭罗雀的店内,嗅着清和轩飘出来的香味,迟疑了一下,迈步走到了街对面,排起了队。 重新开张的清和轩,在街坊四邻的大力捧场下,从巳时末忙到了申时初。 忙碌了整整两个多时辰,两名奴仆手臂疼痛,双眼发木的看着眼前的炒锅。 而叶青此时也满脸的生不如死,耷拉着手,背靠在后厨木门上。 试吃了两个多时辰的菜,叶青两手的手腕都感觉不是自己的了,肚子更是涨的不行,舌头感觉要废掉了。 他试吃从开始的一大口,接着进嘴尝一下就吐,回来就伸舌头舔一下,最后连舌头都不想伸,见菜出锅就满脸抗拒。 “东家,东家,发财了,真的发大财了!” 贺玉欣喜若狂的吼着,风一般从正堂跑到了厨房,溜圆的身躯矫捷如猿。 叶青只看到一个红球,从身前一闪而逝,若不是自己反应快,必然被撞到撑得不行的肚子。 不等他出声呵斥,睁着猩红双眼寻找东家的红球在厨房中间转了个圈,一看到叶青就站在门口,再次展示了他的兴奋。 贺玉手舞足蹈,在叶青眼中跟做法一样的举手抖着,双腿来回蹦跶,好像地面烫脚一般,大肚腩一上一下,滑稽至极。 “东家,东家,您猜猜咱们中午入账了多少银钱?” 大河、大川、艾工、吴峰四人立马凑了过来,迫不及待的询问。 “贺掌柜,咱们入账了多少?” “咱们今个抄的得有几百道菜吧,莫不是得有二三十两银子吧?” “嚯,二三十两银子?乖乖,咱们清和轩真的要发大财了!” 四名厨师跟着贺玉一起激动地面红耳赤,原本疲累得不行的身体,此时也有了力气,跟着蹦跶了起来。 叶青蹙眉,呵斥道:“二十多两银子能把你们激动成这个样子,本东家是不是教过你们,做事要喜怒不形于色,遇事淡定,瞧瞧你们现在什么样子,若日后日入百两,千两,你们得激动的上天不成?真丢本公子的脸面。” 四名厨师胆怯的缩了缩脖子,拱手退后,齐声道:“东家教训的是,我等知错。” 而贺玉依旧狂喜,神秘齐齐竖起了粗大的手指头。 “东家,不是二十多两,是这个数!”? 第六十四章 本公子恶名远扬,可不是个好人 叶青看着那圆润的手指头,往下勾起,眼珠子瞪大,上前抬起乏力的双手捧住了贺玉的手,将那勾下的手指头拉到了近前。 “等会儿,你这几个意思?是本公子猜想的那个意思不?” 看着刚才还泰然自若,出言教训他们的东家此时也失了冷静,贺玉脸上的兴奋更胜。 他圆嘟嘟的脑袋快速点动,“对,就是这个数,东家您想的没错,一共是九十二两七钱银子。” “九十二两,竟然是九十二两。”叶青失神喃喃自语。 四名厨子瞪大了眼珠子,齐齐捂住了胸口,血压上来,面色潮红,脑袋晕乎乎的。 “九十多两银子,咱们竟然做了价值九十多两的饭菜。” “我艾工想都不敢想,从咱的手里一天就能挣出这么多银子。” “当奴仆当到我这份上,真是颍川县独一号了。” “是啊,本以为日后命运多艰,没想到竟然是柳暗花明。” “咦,大川,你好文采啊。” “读了几年书,可依旧无法形容我此时的心情啊。” 四名厨师小声议论,激动不输贺玉。 而他们的东家,已经完全恍神,过了一会儿,叶青才在贺玉的摇晃下恢复了神志。 “东家,您说句话啊!” 叶青苍白的脸上浮现了红润之色,双手握拳,双膝下弯,脖子后仰。 嗷~ 这一嗓子狼嚎,吓得周围几人浑身一哆嗦,视线聚集到了叶青身上。 只见叶青掌心贴合,不停的搓着手,碎碎念道:“九十多两银子,按照之前算的,扣除人工、菜钱成本,菜和酒能挣到三成银钱。” “这一中午就挣了三十两银子,一个月三十天,可就是九百两,照这么算下去,本公子一个月就能挣回买清和轩的钱了。” 这当不得真的计算方式,让贺玉笑的不行,赶忙给叶青浇冷水,让他冷静一些,莫要做春秋白日梦。 “东家,账不是这么算的,咱们今个是刚开业,加上噱头,才得了如此红火的生意。” “之后大家都吃过了炒菜,肯定会疲惫,不会日日来咱们这,每日的营收就会降下去。” “我估摸着,七八日后咱们的营收就会降个三四成,不过每日也能有十来两纯润进账。” 叶青自然知晓自己计算法子有错,但谁也不能阻止他的幻象,直接一巴掌拍在了贺玉的胸脯上,满脸不悦的呵斥道: “本公子不懂这些么?用得着你来提醒么?” “他姥姥的,本公子做个白日梦你还来泼冷水,破坏本公子的好心情,今个你的赏钱没了。” 立马苦哈哈的贺玉,连忙倾诉起来。 “东家,我知错了,这赏银您可别扣了啊,我这一家老小十来口人,都指望着我呢。” “我这今个忙里忙外,没功劳也有苦劳啊,之前店外食客等候好几次差点闹事的,都是我费劲了口舌,死劝活劝得才把客人都安抚好。” “您这样扣我的赏钱,我得冤屈死。” 叶青没搭理苦楚的贺玉,笑着对四名厨师道:“今个你们辛苦了,一会儿每人找咱们的贺大掌柜领赏钱二两。” “谢东家!” “东家体贴,小的一定拿命给东家干活。” “东家大方,谢东家赏!” 说完,叶青扭头就走,贺玉跟在他屁股后面喋喋不休,烦的叶青举拳要锤他,被矫健的胖子轻松躲开。 直到叶青说了一句明日再赏,贺玉这才作罢,顶着菊花般的笑容,指挥着老叟和厨师收拾残局。 睡了一觉的叶青,从床上起来时,只感觉浑身酸痛。 他捶着酸麻的肩膀,苦笑道:“哎,虽然练了几天任兄教的功夫,但这身子骨还是撑不住啊。” “今中午就爆火了,这一传十,十传百的,今晚估计还得是一场硬仗要打啊。” “不知道大川和大河今晚能不能扛得住。” 想到这,叶青满脸担忧的走了出来,让在后院收拾青菜的一名老叟去正堂瞧瞧,便走在了后院的木榻上,拿起一直温着的茶壶,给自己倒了杯茶。 “东家,人,人坐满了,店外排队的比中午都多。” 老叟兴高采烈的跑了回来,朝叶青拱手。 而叶青则皱起了眉头,扭头看向了厨房。 一道道菜如流水般被端了出来,被一位位老叟端进了正堂。 “不行,去把贺玉叫来。” “是,东家!” 老叟瞧叶青神情不对,疑惑拱手,跑去叫人。 “东家,好事,大好事啊。” 人未到,贺玉喜悦的声音就传了过来。 “好个屁,去告诉外面等候的客人,今夜店中备菜不多,招待不周,请这些客人留下姓名,明日来打七折。” “啊?东家,咱们店里的备菜足够,下午我才采买了许多,怎么还往外赶客啊?晚上的客人可是比中午还多,这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 叶青没有叱责,皱眉仔细解释道: “客人多是好事,可是太多了,远超咱们的预期,大川大河才吃了几天饱饭,身子骨还没养好,中午忙了两个多时辰,已经累得不行。” “若今夜再撑一夜,身子骨必然吃不消,很可能直接力竭累倒,几日都难养好。” 又是涸泽而渔的原因,叶青解释的仔细,贺玉怎能想不明白,眉头同叶青一般紧皱,带着担忧拱手道: “还是东家想的周到,我这就去办,大川大河现在可是咱们的摇钱树,可千万不能累坏了。” 说完,贺玉拔腿转身就跑。 而在旁听着的老叟,敬佩的望着叶青,虽然叶青是为了不影响饭馆挣钱才让叫停,但依旧是关怀下属的身体,把大川大河两个奴仆当成了人,是个心善的东家。 他恭敬的朝叶青拱手微鞠,“东家真是个心善的好人。” 突然被发好人卡,叶青一脸错愕,端着茶水的手悬在了空中,撇了撇嘴,郁闷的喝了口茶。 “老丈,本公子恶名远扬,可不是个好人。” 老叟微笑道:“东家,小老儿我走南闯北多年,见了不少人,虽老,但眼睛和脑子可不坏。” 说完,老叟不给叶青再说话的机会,拱手离去,继续忙活。 叶青笑着摇了摇头,拎起茶壶,倾倒白水。 哗啦啦! 莹白的滚烫倾注而下,卷动着深绿缩起的茶叶在白玉茶碗中飘荡,不多时,茶叶舒展如同新生般碧绿诱人,将莹白热水变成了清碧香茗。? 第六十五章 我可不是圣人,银钱美人皆爱之 即便是将排队的客人请走,后厨依旧忙碌了小半个时辰才结束。 艾工、吴峰两个在清和轩干了多年的厨子,从厨房走出来时,都扭动脖子,晃动臂膀,一脸疲惫难受。 他们二人都如此,更何况大川和大河了。 两个奴仆面色惨白,耷拉着肩膀和双臂,疲累的走到了叶青身边。 “东家,今晚客人少了这么多么?是否是因为小的菜做的有问题,害了店里的生意?” 大川拱手躬身,脸上是难掩的失落难过,无比自责懊恼的低下了头,泪水从眼眶流出,顺着满是油烟的脸颊落下。 身为奴仆,老天难得开眼,让他跟了个好主子,不仅有衣穿,有饭吃,学了身好厨艺,主子还给他月钱,更把他当个人看。 这是做梦都不敢做的美梦,让大川时常掐自己,看自己疼不疼,看这一切到底是不是真的,晚上睡觉都不敢睡死了,他真害怕一日梦醒,眼下一切都是他的幻想。 所以他拼了老命的学做菜,为主子挣钱,好好的报答主子。 可今夜做的菜,连中午的三分之一都没有,大川心中想着,饭馆生意不好,必然是他菜做的不好,客人才不会来,都是他的罪责。 想到自己辜负了这么好的主子,大川死的心都有了。 扑通! 大河跪在了叶青面前,双手撑地,颤声道:“主人,都是奴的错,没有学好做菜,您责打奴吧。” 大川也顺势跪下,“请主人责打!” 突如其来的请罪,让叶青看的一愣一愣的。怎么就要请他责打了? 艾工和吴峰傻了眼,缩了缩脖子,朝叶青拱手躬身,不敢说话。 后院的气氛顿时压抑了起来。 叶青回过神,皱起了眉头,“你们这是作甚,都给本公子站起来。” 贺玉赶忙上前将两人扶起,解释道: “你们误会了,不必自责,今夜客人比中午的还要多,是东家害怕你们太过劳累,吃不消,将排队的客人请走了,改日再来。” 两人错愕的看向愠怒的叶青,下一瞬,二人满脸感激,泪水哗哗的流着。 扑通! 二人再次跪下,哽咽道: “主人是好人,把奴当人看,奴日后一定好好的侍奉主人。” “能遇到主人真是奴的造化,主人真是世间第一等的大善人。” 艾工和吴峰也感动的望着叶青。 “东家,小的以后一定好好的跟着您干。” “能跟着东家干活计,真是小的几世修来的福分。” 这场景让叶青烦躁的很,怎么着他就又被人发好人卡了? 他是败类,是纨绔,是喜怒无常的叶青叶公子。 “都给本公子站起来,说了多少次了,以后莫要称奴,叫本公子东家,你们是不是不长记性。” “你们一而再再而三的坏本公子规矩,真当本公子是活菩萨?” “贺玉,找藤条来,给跟公子打!” 大川和大河瞪大了眼睛,之前坏这两个规矩也不在少数,主人也没有发怒,此时心善的主人怎么就发了这么大的火。 贺玉看着气急败坏的叶青,也觉得莫名其妙,但东家发话,二人确实坏了叶青规矩,责打是必须的。 贺玉只得拱手,找了藤条,在一众人畏惧的眼中,不轻不重的抽打起跪地的二人。 叶青看着二人一颤一颤的身子,烦躁的心这才舒畅了不少,喝了一口茶顺了气,眉头又皱了起来,心中暗道: “我现在心情怎么如此浮躁,特别是别人夸赞自己时,就越容易激动生气?是我有了精神病?” “难不成因为担忧店里的生意,这几天担惊受怕,搞得我情绪不稳?” “有病得治,得空去找陈老开服安神祛火的药。” 想着,叶青心中舒坦了一些,看着挨打的二人,摆了摆手。 “滚,看见你们就来气。” “谢主,谢东家宽宏,小的日后再也不敢了。” “谢东家饶恕小的,小的以后不会再惹怒东家。” 二人起身,感激的朝叶青拱手躬身,互相搀扶着离去。 叶青看着马帮老叟和艾工吴峰都忐忑的站在原地,时不时的瞥一眼他,再次挥了挥手。 一群人顷刻散去,留下了叶青独自赏月。 “你今个怎么这么大的气性?” 诧异的声音从屋顶上出现。 不请自来的任海潮不知何时来到了屋脊上,将刚才发生的事情全都纳入眼底。 蹙眉的叶青,没有抬头,为任海潮倒了杯茶。 “这几天可能是因为担忧店中生意导致心烦意乱,他们刚好触了我的霉头吧。” “确实,你这些时日颇有些茶饭不思的意思。” 跃下屋脊的任海潮,坐到了叶青对面,拿起茶盏喝了口润了润嗓,皱眉担忧道: “今个,咱们颍川县都知晓了你清和轩重新开张的事。” “说你这修葺的如同仙境,还有美妙的歌姬伴唱,更是弄出了炒菜这等只有天上仙人才能享用的炒菜,传的是神乎其神,大街小巷都在议论,清和轩风头出的太大了。” 叶青神情平静,不觉得丝毫意外,“好事也是坏事,木秀于林风必摧之,我没想到风头会出的这么大。” “之后麻烦就会接踵而至,到时候得靠你还有马帮的兄弟帮忙了,不过可以很快的把那些人引出来。” “嗯,这些都在你的计划之中,不过提前罢了,明日我就让衙役多在你这店前巡查。” 任海潮对叶青是彻底的服了。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在叶青的计划之中,堪称算无遗策,这等人物,只要能活着,日后必定富甲一方。 若是进入庙堂,说不定也能跟那些老狐狸过招,跻身高位。 这时,任海潮想起了自己今夜来的缘由,眼睛放光,追问道:“叶兄,今日营收如何?” 叶青好笑看着财迷的任海潮,打趣道:“哟?我没听错吧?” “咱们的任捕快可是视钱财如粪土,没想到竟这么关心店中的生意。” 任海潮也不尴尬,坦荡的昂首,直率道: “我可不是圣人,银钱美人皆爱之,何况,这店我也占了一份,当然得知道我挣了多少钱。” “哈哈哈,说得好,任兄,你占一成分润,今日估摸着你能分个五两左右吧。” “哈哈,不错不错,竟然有五...多少?你说我能分得五两银子?” 千两黄金身价的任海潮,听到自己竟然能一日竟然就分得了五两银子,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他占一成就五两,那这清和轩一日岂不是就挣了五十两银子? 那一月不得一千五百两?这钱莫不是大风刮来的? 此时,任海潮看着叶青如同望着财神爷,心中想到一事,有些忐忑的恳求道: “叶兄,商量个事呗?我给你找几个财主,咱在漠北那边开几家清和轩如何?”? 第六十六章 若大将军不让,我就不娶他女儿 漠北天地一色,终年风沙弥漫,多是戈壁荒漠,唯有春夏两季才会出现短暂的绿色。 生活在那里的百姓大多贫苦,不是因为天灾,而是人祸。 北方胡人占着广阔的北方草原,游牧而活,仗着妇女老少皆善骑射,上马可为兵,更是有着几十万矫健体魄的良驹,贪图大乾皇朝的富庶,终年侵犯漠北之地,意图冲破边关,害的漠北民不聊生。 叶青想都不想,直接摇头:“那萧条之地开酒楼可不行。” “哦?那酒楼不行,你觉得干什么行?” 任海潮原本失落,但察觉到了叶青话中的漏洞,赶忙追问。 叶青张了张嘴,警惕的看向任海潮。 “你想干什么?我告诉你,那地方有朝一日我也会去,若将挣钱的法子告诉了你,我到时候去漠北喝西北风?” 这话在理,商人挣钱的法子凭什么告诉别人,这不是将自己的命给了别人了? 任海潮尴尬的笑了笑,心虚的喝了口茶,提议道:“我知错了,咱们喝酒,今个可是好日子,你开业大吉,理当庆祝一番。” 叶青看着任海潮眼神飘忽,明显打着坏心思。 对这个看着憨厚老实的家伙,叶青可是心里清楚,任海潮胸膛里的心可是会变黑,还带着七个窍。 他顿时警觉得瞪着任海潮,“你是不是想把我灌醉,好套我话。” 小心思被戳破,任海潮脸皮再厚,也不由浮现了尴尬的笑容。 知晓叶青是个软硬不吃的家伙,任海潮直接起身,郑重朝叶青行大礼拜之。 “叶兄,漠北萧瑟,百姓贫苦,我漠北军镇守漠北边关,抵御胡骑,同样苦不堪言,还请叶兄能指教一二,救我漠北军民于水火。” 大义压身,让叶青心头一沉,他看着任海潮乞求的目光,端起茶水喝了一口,歪头看着任海潮。 大乾富庶,养个漠北军轻而易举,但任海潮这般恳求他,想来漠北必然粮饷短缺,情况不容乐观。 这样的话,肯定牵扯到庙堂上的博弈。 叶青一个小小南方县城的败类纨绔,牵扯到其中只有死无葬身之地的份。 “任兄,你一个金刀营小小八品校尉,现在还在八竿子打不着漠北的颍川县当个地位低微的小小胥吏捕快,你就算想操心这个,不说鞭长莫及,也更没那个资格,这事啊该是圣人和庙堂诸公操心才对,你啊就别想了。” “今天是个好日子,我去拿酒,咱们好好的喝一场,睡个囫囵觉才是正事。” 说罢,叶青站起了身,朝正堂走去。 “三个月前,我本该耀升从五品游骑将军,领朔州正六品果毅都尉。” 分辨不清语调的话从身后传来,让叶青愕然止步,他不敢置信的扭头,仔细打量着神情严肃的任海潮,憋了半天,才蹦出了一句话。 “你没说胡话吧?还是说你之前都是骗我的?你阿爷是朝中哪位高官?” “之前并未骗你,我本就是颍川县一普通农户家的长子,十六岁从军漠北,疆场厮杀不过帐中贼首有十五颗是百户,三颗是千户。” 轻描淡写的话,让叶青如遭雷击,他喃喃自语道:“胡贼军中百户相当于六品校尉或者旅帅,千户是五品将军。” “宰了十五个六品,三个五品?那其余的胡贼得杀了多少?” 游骑出身的任海潮耳聪目明,听得真切,如实回答,“军中记录在册共有五百二十八之数。” 好家伙,感情是其余五百一十人档次太低,不配被他记着,只有这十八人足以被他提及,才在当日说他帐中积攒人头十八颗。 咕咚! 叶青咽了口口水,浑身汗毛倒立,任谁突然知道身边有个人宰了数百人,都得害怕,就算这人是保家卫国的英雄,第一反应也必然如此。 他敬畏的望着眼前不显山不漏水,却真真是个大英雄的汉子。 “半个千人斩了!” 叶青念叨了一句,也彻底的明白了为什么眼前这厮出身平常,怎敢说自己三月前要受封五品将军,还在漠北藏有一千两黄金,怪不得陈老说他身上的疤痕堪比一些将军,若不出意外,他还真的就是个将军了。 军中想被称为将军,可是难如登天的事情,即便是勋贵子弟,若无实打实的军功,也难登五品,官拜将军。 血与火中搏杀出来的半个千人斩,还有十八颗胡贼将领的人头,足够让任海潮打破这个世界的阶级壁垒,光宗耀祖。 可惜,可惜啊! 叶青的眼中,除了敬佩之外,多了一分可惜,还有一分感动,能跟这样重感情的英雄当兄弟,天下难求。 这时,任海潮很是认真的点头,一本正经道: “我家将军说了,等我亲手宰杀胡贼破千,他带我进京面圣,得圣人御赐金刀。” “次奥,你,你,你别这样看着我,很吓人的说。” 叶青被宛若实质的眼神扫过脖颈,立马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害怕的缩了缩脖子,又继续追问道: “对了,你为何不等耀升五品将军后,再回来复仇,一个小小的赌坊东家,你要弄死他岂不是轻而易举?” “手足惨死家乡,你要我等?我在疆场浴血厮杀,保家卫国,可却迎来胞弟噩耗,我一日都等不起,这前途我不要也罢。” 任海潮双目赤红,低声怒吼,看的叶青莫名的心酸,感受到了任海潮拼死保家卫国,却保护不了至亲的悲伤。 任海潮深吸几口气,平复了心情,恳求的望着叶青拱手微鞠。 “叶兄,漠北贫苦,粮饷短缺,若有挣钱的法子,到时候漠北将士可以更换精良兵甲,疆场上可以活下来更多人。” “可以,保全更多的家庭,不让他们遭受家人离世的痛苦!” 即便任海潮一意孤行,舍弃大好前程归乡复仇,但他依旧有着一颗炙热的心,为大乾,为百姓。 正是这样一个个的热血男儿,才有了现在大乾皇朝的太平富足。 叶青不由想到了前世那些舍生赴死,将性命抛诸脑后,以血肉身躯筑起万里长城,给他们带来了太平富足生活的先辈。 感动充斥在叶青胸膛,让他不再拒绝,叶青上前拍了拍任海潮的肩膀。 “行,你想帮漠北,帮天下,我帮你,但是你得给我好好的说道说道漠北的情况,好让我按实出计。” “可以,我先谢过叶兄,日后漠北军民不会忘了你!” 任海潮激动得再次行礼,他没有怀疑叶青出的计谋是否行得通,这些时日的经历,让他无比相信叶青的经商头脑。 叶青连忙摆手拒绝,浑身都在抗拒,“可别,帮你们漠北,必然会阻拦了一些人的财路,我可不想被惦记着。” 接着,叶青想起了一事,期待问道:“对了任兄,若帮你出了好法子,你可能重回军中?” “就算没有你的法子,报完仇,我也能回军中,不过从头再来罢了。” 说完,任海潮迟疑了一下,想到了自家将军的暴戾脾气,又补充了一句。 “若大将军不让,我就不娶他女儿,届时晾他也不敢。” 这信息量巨大的话,让叶青嘴唇抖了抖,敬佩的竖起了大拇指,憋了半天才憋了一句。 “任兄,你可真是一名好贤婿啊,谁当你岳父,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咦,叶兄,你怎么同我家大将军所言一致!” 噗! 叶青看着任海潮惊疑的模样,一口老血直接喷出来。? 第六十七章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 明月为灯,秋风虫鸣为歌,黄酒为引,叶青杯杯干尽,酒酣意畅,说出了一番关于漠北的财源广进之道,听得任海潮心潮澎湃,肝胆剧颤。 当啷! 酒杯被叶青掷在桌上,脆吟如雷霆,让任海潮心神恍惚。 良久,任海潮这才对打了个酒嗝,身躯摇晃的叶青问道: “叶兄,这样真的可行么?” “有何不可?任兄且记,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叶青摇头晃脑,手指在空中画着圈,又猛地拎起酒坛,仰头狂饮后,不屑道: “只要有足够的利润,商人可以以命犯险,莫忘了历史长河中那些胆敢改朝换代的世家大族,还有现在朝堂上的衮衮诸公,他们可都是最大的商人。” 冒天下之大不韪,若被外人听到,叶青必然得落个杀头大罪的狂言,落进了任海潮耳中,吓得任海潮赶忙伸手堵住了叶青的嘴,惊惧警示道: “你不想活了?叶兄,慎言啊。” 叶青立马酒醒了不少,点了点头,声音小了一些,但依旧讥讽的很。 “慎言啊,莫忘了你漠北落得如此境地,不还是那些人有意为之么?” “百姓?在他们眼中都不是人,只是群蝼蚁,被圈养的牲畜,为了他们的世族昌盛,锦衣玉食,名留青史的工具罢了。” 任海潮心中不愿相信的事实,被叶青毫不留情面的揭开,让任海潮拳头攥紧,低下了头。 脑海中再次浮现了那日所见,佝偻的贫苦老人,卑微的跪伏在地,满脸乞求... 任海潮从醉意朦胧的叶青手中夺过酒坛,仰头就灌,一言不发,大口大口的喝着。 当酒坛只有一滴滴澄黄酒液流出时,任海潮这才放下酒坛,看了眼已经醉倒伏案的叶青,踉跄起身抬头望月,乌云飘动将弯月遮掩,漆黑一片中漏出了同叶青一样的讥讽。 “叶兄,你说的没错,这世道,只有少数才是人,我等皆为蝼蚁。” 他眼神不停变换,最后坚毅无比,乌云也在此时移走,明亮弯月落下,映入铜铃大眼。 嘎吱吱! 任海潮拳头攥紧,下了决定。 “呵呵,蝼蚁也想好好活着,活出个人样,只要能保护漠北百姓,保护众袍泽,同贼人私通商贾又如何?违背律法又如何?我等漠北军士,皆是命在自己手中的狂徒。” 说完,任海潮悄无声息的消失在了后院。 不知过了多久。 啊嚏! 秋夜寒凉,叶青被冻醒,见眼前没了人影,骂骂咧咧道: “次奥,大爷的,这家伙什么时候走的,都不知道把我送回屋,要不是我醒了,若趴着睡上一夜,感冒发烧肯定跑不了。” 铛啷啷! 叶青踉跄起身,碰倒了酒坛,准备回屋睡觉。 一个瘦弱的身躯出现在眼前。 张碧巧抱着一床被子,激动的朝叶青躬身,“东家,您醒了啊,快些回屋吧。” “巧巧现在是何时辰了?” 叶青晃了晃脑袋,稳了稳身形。 “回东家,四更天了。” “四更天?他姥姥的任海潮,下次见你,本公子非把你的头打爆!” 一想到自己趴在院子里睡到了凌晨一两点,叶青就气不打一处来。 给任海潮出谋划策,结果那杂碎自己跑了,把他撂院子里睡了四五个小时,是个屁的兄弟。 叶青骂完后,这才发现张碧巧抱着被子,好奇问道:“你大晚上不睡觉,抱着被子出来作甚?” “回东家,巧巧刚才起夜见您睡在院中,巧巧搬不动您,怕您着凉,想拿床被子给您盖上。” 乖巧的张碧巧如实回答,让叶青心里生出了一丝暖意,没想到这个小女奴竟然会关心她,不错不错。 叶青借着酒劲,上前捏了捏张碧巧的粗糙小脸,笑道: “不错不错,就冲你关心本公子这一点,本公子就算买你花了百两千两也值当了。” 主人细腻温热的指头,让张碧巧心脏狂跳,娇羞的低下了头,声若蚊蝇道: “这都是巧巧应该做的。” “赶紧回去睡去吧,明早起来记得开嗓子,咱们饭馆还得靠你这嗓子挣钱,可莫要伤了。” 酒劲未散的叶青,眯着眼睛,顺手给张碧巧来了个摸头杀,径直的朝自己屋子里走去。 留下了脑袋一片空白的女娃娃抱着被子愣神。 过了一会儿,浑身发烫的张碧巧才回过神,赶忙转身躬身,“是,东家,巧巧这就去睡。” 可此时,哪里还有叶青的身影,这失态的行径让张碧巧心跳再次加快,黝黑的脸蛋埋进了被子中,快步回屋睡觉。 日上三竿,清和轩逐渐热络起来。 叶青屋外切菜剁菜声逐渐密集,脚步声吆喝声越发震耳。 宿醉的叶青在床上翻了个身,满脸不悦的噘嘴抱怨。 “大早上的谁家装修呢,这要我这夜猫子的...” 叶青话没说完,猛地睁开了眼睛坐了起来,看着古香古色的房间,失落浮现于脸上。 他低下了头,抬手搓了搓自己的脸,低声道:“刚才我本公子竟然说梦话了,叶青你一定要记住,你是个败类纨绔。” 宿醉的头痛,让叶青眉头紧蹙,说完这些话后,自嘲一笑,掀起被褥下床,听着屋外传来的声响,给自己打气。 “打工人,努力挣钱吧,争取早日财富自由,娶上四个媳妇,完成兄弟们的心愿。” 快速洗漱,精神抖擞的叶青全身心的投入到了挣钱大业中。 颍川县楠木巷。 任海潮打开了宅门,摸了摸怀,迈步朝驿站走去。 走出三条街,两名风尘仆仆的英武汉子,出现在了任海潮身前。 “校尉,终于找到您了。” “校尉,您可真是叫我二人好找。” 漠北军先锋营游骑连乐山,冯正浩激动不已的朝任海潮抱拳欠身。 任海潮也一脸激动,上前将二人揽在怀中,重重的拍了拍二人后背,这才后仰身子,好奇问道: “你们怎么来了?” 说完,任海潮见街上人流不断,已经有几双眼睛望向这边,拉着两人寻了个静谧的巷子钻了进去。 “大将军有令,待您报仇结束,让我二人将您绑回去。” 连乐山毫无保留的将大将军的军令说了出来。 一旁的冯正浩没好气的瞪了眼口无遮拦的袍泽,朝神情古怪的任海潮道: “大将军说是这么说,意思是您一定事了之后赶紧回军中。” 任海潮咧嘴一笑,以下犯上道: “大将军那个憨货,他说让你们绑我回去,那必然是要绑的,不然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喝骂上官,还是一军主帅,也就是漠北将士上下一心,也就是任海潮同大将军有不的说的秘密,若在别的军中,任海潮早就不知道领多少军棍。 连乐山二人憨憨一笑,没有纠正呵斥。 “校尉,您事情解决的如何了?”冯正浩抱拳欠身,杀气腾腾道:“将军让我二人助您一臂之力,但有吩咐,万死不辞。” 连乐山也抱拳欠身,眼中寒芒毕露,“校尉,您说您的仇人是谁,我二人直接擒来,将其千刀万剐,剁碎喂狗,以解心头之恨。” 说起心中的痛,任海潮冷声道:“将其千刀万剐属实是便宜了他,我已同一位兄弟做了安排,定叫那人不得好死。” 下一瞬,他想起了正事,赶忙从怀中拿出了信封,郑重道:“这封信事关漠北兄弟的性命,你二人可持有军令?速速走官驿连日送到大将军手中。” 连乐山立马从怀中掏出了漠北军令牌,“有,大将军担心您有闪失,特意让我等带着令牌,以防不时之需。” 见令牌出现,任海潮脸上漏出了振奋,他赶忙道:“快,你二人亲自跑一趟,现在就走。” 连乐山立马抱拳欠身,伸出了手,刚碰到信,一只大手将其拦了下来。 头脑机灵,处事稳妥的冯正浩,知道任海潮从不无的放矢,他说这封信事关漠北兄弟性命,那这封信必须安然送到大将军手中,不得有丝毫闪失。 颍川县距离漠北军帐将近三千里,若要尽快送到,必须要有健硕的体魄,做好充足的准备才能长途奔袭,若在途中病倒累倒,将是漠北军兄弟们的罪人。 他比连乐山身子骨壮,从小在漠北长大,马上功夫也比连乐山好,是不二人选。 留下连乐山也可以完成大将军的军令,两全其美。 冯正浩凝重道:“校尉且慢,我二人纵马狂奔一月有余从无停歇,若立马折返,很可能累死途中。” “让我休息一夜,另寻医者包些补身的药,明日一早我就回,让连乐山留下,助您一臂之力。”? 第六十八章 你把本公子当龟公,恶心本公子呢 任海潮脸上浮现了忧虑之色。 几人多年袍泽,都知根知底,冯正浩只说他去,任海潮就明白了是何意。 连乐山知晓自己憨笨,遇事向来以冯正浩为主,点头道:“校尉,冯兔子说的不错,他比我机灵,信件至关重要,他是最好的人选,我留下帮您。” “校尉,您说了,事关重大,不能耽误。”冯正浩上前一步,抱拳欠身,想让任海潮同意他的计划。 但任海潮心中知晓,若冯正浩一人回去,一月有余的奔袭,一路上必将小心谨慎,不光考究身体,对意志也是一件很艰巨的考验。 他想要拒绝,冯正浩直接将信件拿过,塞进了怀里,嬉皮笑脸道: “校尉,您就别想了,三十来岁的人了,整日愁眉苦脸的,瞧着都又老了。” “去你姥姥的!冯兔子,几个月没收拾你,皮痒痒了是吧!” 任海潮叫骂一声,举起了蒲扇大的巴掌,冯正浩一缩脖子,装作害怕,躲到了连乐山身后,挤出了谄媚的笑容。 “嗨,校尉,我俩好不容易来一趟您的家乡,有什么好吃好玩的,今个带我们好好逛逛。” 任海潮手放了下来,自己兄弟大老远的从漠北赶来,疲惫不堪,明日就得又拐回去,不管到时候是两个一起走,还是走一个留一个,今个都得带他们在颍川县玩美了。 他离乡十六载,就算这回来当了半个月的捕快,也对颍川县不甚熟悉。 要说吃喝玩乐,当数他那颍川县第一败类纨绔的兄弟。 任海潮笑的爽朗,拍了拍胸脯,“甭管了,今个让你们玩个畅快,回去后羡慕死咱们那帮兄弟。” “哈哈哈,好,校尉这可是你说的,要是安排不周,回去我就在大将军身边编排你。” 冯正浩猴急的上前拐住任海潮的臂膀往前走,双眼放绿光,小声询问着一些玩乐。 连乐山摇头撇嘴,担忧道:“管不住自己的鸟,三千里奔袭累死你算求。” 但下一瞬,连乐山搓了搓手,拽了拽腰带,大大咧咧的跟了上去。 一个月多风餐露宿的,嘴里都淡出鸟来了,胯下也颠簸的快要出毛病了,今个得好好的检验一番。 清河县后院,忙得焦头烂额的叶青,刚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就看到了眼前突然蹦出来了三个彪形大汉。 为首那杂碎让叶青怒火瞬生。 他直接指着任海潮大骂道: “你个杂碎的,算个球的兄弟,昨夜你真够不要脸,自己喝美了得到了想要的直接溜走,把本公子一个人撂在这院子里不管不顾,害本公子差点生病,今个还有脸过来,看爷爷锤爆你脑袋。” 说罢,叶青左右一瞧,抄起一把板凳就冲了上去。 连乐山和冯正浩神情古怪的望着朝军中小阎王喝骂的叶青,下一瞬,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还有对叶青的亲近。 他们校尉带着他们飞檐走壁,跟做贼一般来见的人,必然是校尉值得信赖之人。 而且这人言行肆无忌惮,还跟校尉兄弟相称,二人必然关系莫逆。 校尉的兄弟,就是他们的兄弟,瞧着叶青也就比他们俊朗一丢丢的面容,也不觉得碍眼了。 “叶兄,我错了,我错了,给点面子,有兄弟从漠北来了!” 任海潮边躲,边小声向叶青求饶,不停的挤眉弄眼,这才让叶青停手,扭头看向了即便神态疲累,但凶悍气息不见丝毫的二人。 “漠北先锋营游骑连乐山。” “漠北先锋营游骑冯正浩。” 二人报以和善的笑容,朝叶青抱拳。 叶青正色拱手,“颍川县叶青。” 他昨夜听任海潮讲了许多漠北军的事迹,对这些从军漠北的将士,他是打心底里的敬佩。 “叶兄,我有个不情之请,他们大老远的来一趟不容易,特别是冯正浩明日就得返回,我还得上值巡街无法陪同,你帮我个忙,带他们好好在颍川县耍耍。” 兄弟的请求,还是很正常的待客之情,叶青自然不会拒绝,刚想应下,就听任海潮有些淫荡的小声笑道: “那什么,咱们颍川县的花楼哪处姑娘比较水润,你带他们去走一遭。” 大早上的带他们去青楼? 好家伙,把他花楼龟公?! 就算他叶青是败类纨绔,吃喝嫖赌样样精通,也不至于这么下作罢? 带他们吃喝嫖赌玩没问题,他带着带着就也去了,这直接挑明,绝对的埋汰人啊。 叶青顿时不爽了,皱眉低喝道: “你个杂碎,大早上的让本公子带两位兄弟去花楼,你是把本公子当龟公,恶心本公子呢?” “就算本公子是出了名的败类纨绔,也不至于这样埋汰人吧!” 自知言语有失的任海潮,立马抱拳欠身,讪笑赔礼道: “哟,瞧我这嘴,真是够欠的,您叶大公子大人有大量,就别跟兄弟我一般计较。” “哼,你个憨直,等着有一天我神功大成,非把你打的屁滚尿流!” 叶青昂首抱臂,嚣张的瞥了眼任海潮,接着有伸出右手,朝任海潮招了招。 假装看不懂叶青收拾的任海潮,笑的憨厚,“叶兄,怎么了这是?” “拿钱啊,我次奥,孙贼儿,你还想让我替你掏钱?”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失声反问。 任海潮一本正经道: “叶兄,上次州府和咱们县下发的赏钱五十两都给你拿来修葺清和轩了,我这身上真的一个铜板都没了。” “不过,你别担心,这钱你先掏,日后从你给我的分润里扣。” 叶青怒火稍减,下一瞬,便挂上了让任海潮汗毛倒竖的笑容。 “行,兄弟么,这些都好说。” “那什么,我们这里有钱。” 连乐山也感觉到了不对,想着替校尉解围,从怀里拿出了一小块破碎的金色酒盏。 众人眼睛落在其上,黄橙橙的光芒在眼光下耀眼夺目,晃得他们都瞪大了眼珠子。 叶青双眼放光,舔舐了一下嘴唇,“竟然是金子!好兄弟,走,本公子让你们见识见识颍川姑娘的热情。” 任海潮脸色一变,严肃质问,“你怎敢将金子带出来?” 冯正浩捂住了额头,叹息道:“你个憨傻的,怎么将金子拿出来了。”? 第六十九章 南方真是富庶,怪不得人人向往 拿着半片金酒盏的连乐山,心虚的缩了缩脖子,想要立马把金子放进怀中。 一袭白衣瞬间出现在他的眼前,抓住了他的手腕。 修长白皙的手,竟让他这个能单手力举百斤石锁的疆场悍卒不能挣脱,属实是惊骇到了连乐山。 只见叶青笑的热络,空着的另一只硬生生将金片夺了过来,一掂量,约莫有个三两,让叶青笑容更胜。 “既然你们是任海潮的兄弟,那就是本公子的兄弟,你们大老远来一趟不容易,今个本公子保管让你们吃好喝好玩好。” 然后叶青就朝一脸阴郁的任海潮摆了摆手,并拿着金子拍了拍胸脯。 “任兄,交给兄弟我你放心,我们先走了啊。” 心虚的连乐山任由叶青拉着自己,低头耷脑的走了。 冯正浩赶忙走到任海潮身边,小声道:“校尉,别怪连大脑袋,这是大将军的意思。” “你当时走得急,分文未带,大将军怕你在家乡过的贫苦,特意让我们带了二十两金子给你。” 不说还好,一说任海潮肉疼的捂住了胸口,撇着嘴喝骂道: “你们真蠢,刚才为什么不给我,这下子,全便宜了那个败类纨绔。” “什么败类纨绔?” 机敏的冯正浩准确的抓住了任海潮话中的不对,问的任海潮有些尴尬。 “我这兄弟是个败家纨绔,名声在颍川县不太好,赶紧跟着他去耍吧,对了,他认识个医者,医术高明,你记得让他带你走一遭。” 解释完,任海潮再次飞檐走壁的溜了。 留下了挠头的冯正浩,看看打开后门的俊俏公子,又看看飞檐走壁的校尉,狐疑道: “名声不好的败家子纨绔?校尉怎么可能跟这样的人称兄道弟,还关系如此莫逆?” 想不明白,冯正浩也就不去想了,双眼放光的跟上叶青。 纨绔败类好啊,肯定会玩。 而且他们心中的英豪结识如此之人,必然有他的用意,想来这叶公子就算再坏,也必有可取之处。 时间尚早,喝了一夜花酒又进行了鱼水之欢的宾客美人此时都在酣睡,颍川县各大花楼内鼾声四起,路过的人皆露出了或鄙夷,或羡慕的眼神。 三人行走在街道上。 冯正浩算是彻底的明白了他们校尉口中所说的‘名声不太好’是怎么个不太好。 人嫌狗厌都是轻的了,无恶不作,恶贯满盈的江洋大盗才有如此待遇才对。 叶青走路那是一摇三晃,流里流气,说是纨绔不太像,说泼皮才对。 所过之处,那些行人摊贩避之不及,眼神嫌弃憎恶到了极致,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冯正浩都感觉自己这个受大乾皇朝百姓敬仰的漠北军将士,都成了无恶不作的杂碎,让他浑身刺挠的很,一向昂首挺胸的他,都心虚的低下了头。 来到了一处饭摊前。 叶青脚步一停下,那憨厚老实的摊主,脸色肉眼可瞧的变白,身子猛地一抖,挤出了僵硬的谄笑,拱手欠身道: “叶公子,今儿早吹什么风,竟然把您给吹来了,瞧您这满面春风的,可是昨夜赌坊赢了不少?” 叶青微微摇头,大摇大摆的坐在了一桌空座上。 他朝冯正浩二人比了个请,待二人落座后,叶青从怀里拿出了五两银子往桌子上一拍。 “今个本公子有好兄弟从北方而来,你这摊子味道不错,有什么好吃好喝的尽数摆上来,莫要丢了咱们颍川县的人。” 银灿灿的银锭,瞬间让摊主换了张嘴脸,手一晃将银子塞入怀中,拱手躬身,朗声吆喝道: “感情是从北方千里迢迢而来的二位公子,叶公子您放心,小的这手艺您尝过,绝对让这二位满意,回去后也会整日想着咱这一口。” 叶青倨傲颔首,“去吧,快些弄上来。” 这不把钱当前的派头,让冯正浩从叶青这个像是泼皮的公子身上,看到了纨绔的派头,心中暗自叹服。 “真是个败家子纨绔啊,校尉说的真是对。” 一旁的连乐山直性子,不敢置信的小声询问。 “叶公子,你们南方的物价这么高么?咱们三人吃个早饭就得五两银子?这在漠北,可是够一户四口的人家吃上五年了。” 冯正浩望向周围,街上人人衣着干净,面色红润,罕有衣着补丁者,更遑论流民乞儿了,入目皆是繁华富庶,同漠北人人面瘦肌黄,食不果腹,衣难蔽体御寒的景象形成了鲜明对比。 这个生在漠北的汉子,神情低落,语调沙哑的感慨道:“南方真是富庶,怪不得大乾人人都向往南方。” 叶青挑了下眉头,沉默不语。? 第七十章 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颍川县一个富庶小县,普通百姓一家四口一年花销就得有五两,而漠北那边却只需一两银子,这差距不是一般的大。 其中显示的贫富差距,让人唏嘘,可想而知漠北的百姓过得有多苦。 冯正浩回神,看着叶青沉默不语却面色凝重,心中若有所思。 他贱笑着岔开话题,“叶公子,你们颍川县最大的花楼是哪一家啊?” 连乐山也来了劲,追问道:“叶公子,都说南方姑娘水灵,进了这颍川县,我等见了不少肤白貌美的姑娘,花楼里的姑娘是不是比街上的还要俊啊?” “自然是春泥坊了,因为颍川县富庶,那里的姑娘比之州城的都不遑多让,润不可言。” 叶青眯着眼睛,满脸的回味之色,让冯正浩二人眼睛瞪得像铜铃,喉咙不停的上下蠕动,恨不得立马就去,好好的感受一番。 “叶公子,这春泥坊为何名字这么古怪?春香春梦之类的才对吧?” “有道是,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这落红,你们知晓是什么东西吧?所以啊,这春泥坊,有趣的很!” 叶青拽了句以往的诗词,胡诌了一个明堂,让二人都被那落红给惊艳到了。 “小笼包来喽~” 摊主热络的端来了一笼小笼包,晶莹剔透的包子皮下,鲜美的汤汁和肉馅若隐若现,诱人的香味让人食指大动。 叶青一挥手,“两位兄弟,赶紧动筷,这颍川县的小笼包,可是独有一番风味,你们快尝尝。” 二人也不废话,立马夹了一个塞入嘴中,也不怕汤汁滚烫,鲜美的味道,让二人眼睛一亮,立马囫囵吞咽起来。 这豪迈的吃饭方式,瞧得一旁卖力做饭的摊主心中即得意,又鄙夷的很,暗骂道:“北方人真是野蛮粗鲁。” 一道道美味佳肴端了上来,一个月风餐露宿,没见多少荤腥的二人,吃的那叫一个酣畅淋漓。 突然,叶青感觉到了不对劲,下意识的瞧向了左边。 手放在腰间梢棍上的赌坊打手张明,阴桀的望着叶青,当他迎上叶青的目光时,阴戳戳一笑,往后退去。 叶青鄙夷一笑,丝毫不惧,今个出来,就是要大摇大摆,让李富贵他们发现自己。 已经消失好几天的他,再不赶紧出来露个脸,此时清和轩风头正盛,李富贵肯定会分心去查清和轩,要是查到背后东家是消失不见的自己,那乐子就大了。 此时出来,就是让李富贵注意力继续放在自己身上,想方设法的勾搭自己,夺取叶家祖宅,减少对清和轩的关注。 只有稳住这些人,才能闷声发大财。 当叶青收回目光,不过几息,可对面两名身心俱疲的游骑已经察觉了不对劲。 二人面色如常,继续大口朵颐。 冯正浩含糊不清道:“咱们被盯上了,东北四丈处两个,短打黑衣,拿的梢棍。” 连乐山吞下一口肉丸,抬头看了一眼,“西面三丈外三个,一样的衣着和梢棍。” 敏锐的警觉和细致的观察力,让叶青无比惊叹,对这个大乾皇朝的精锐游骑有了些许认知。 叶青不好意思道:“两位兄弟莫要激动,他们都是盯着本公子的。” 二人筷子一顿,错愕的看向眼前的败类纨绔。 “叶公子,您的仇家这么多?” “他们盯着叶公子你作甚?” 叶青摸了摸鼻子,咧嘴尬笑道: “那什么,本公子长得比较俊俏,惹人嫉妒,所以仇家有点多,本公子这有几天没出门,一出门这些人就跟苍蝇一样围过来了,打扰了你们胃口,抱歉抱歉。” 不要脸的自夸,让二人面面相觑,冯正浩低头继续吃,眼睛余光继续看向四周。 连乐山这个心直口快的直接脱口而出,“叶公子,冲您不要脸这点,若是在漠北,我必然套你麻袋一顿好打,怪不得你仇家有点多。” 脸黑成锅底灰的叶青,昂首挺胸,腰杆挺得笔直,摆出了架子。 “本公子这模样,这气质,不够俊俏么?整个颍川县都难找出半个能够与本公子匹敌的。” 连乐山撇了撇嘴,不再与叶青斗嘴,专心吃饭。 饭摊上都是小吃点心,冯正浩二人还吃的快,就算饿极了,也不过两刻,就放下了筷子,揉着滚圆的肚子打起了饱嗝。 “叶公子,这些饭食果然美味的很。” “好吃,真是好吃,果然如摊主所说,以后回了漠北,我必然想的紧。” 一旁的摊主听到二人夸赞,脸上笑的跟菊花一般。 叶青活动了一下肩膀,笑着道:“满意就行,等中午,本公子带你们吃更好吃的。” 二人眼睛一亮,满怀期待。 一旁的摊主却不乐意了,什么叫吃更好吃的?合着他手艺一般? 不过想到叶青颍川县第一老饕的名号,撇撇嘴,不敢反驳。 时间尚早,去花楼喝花酒怎么着也得中午之后了。 有冯正浩的要求,叶青便带着二人朝陈雁的医馆而去。 正走着,冯正浩突然快步上前,挡在了领路的叶青面前。 连乐山也迅速的转身,警觉的看向身后。 叶青被二人的动作惊了一跳,下一瞬就看到刘远在张明的带领下,一脸阴沉的走向自己。 “哟,这不是刘远兄弟么?嚯,瞧这阵仗,赌坊的诸位兄弟都出来了啊。”叶青故作意外的打着招呼,满脸好奇的追问道:“这是有谁欠了赌坊的钱不愿还,害的几位兄弟辛苦走一遭么?” 刘远大遥远就察觉了冯正浩和连乐山不对劲,二人那冷漠的视线,瞧得他汗毛倒立。 他下意识的给堵住叶青后路的打手使了眼色,又用负后的手给张远等人打了手势,脸上的阴沉散去,变成了喜悦。 “叶公子,这可好些日子没见到您了!”他朝叶青抱拳欠身,走到了叶青一丈外停步,难受道:“您猜的正准,有个杂碎欠了赌坊的帐还不上,东家心善宽限了几次,这杂碎给脸不要脸竟然藏起来了,东家让我们再城中好好找找。”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道:“好家伙,这人莫不是吃了豹子胆?敢拖欠咱们的赌债不还,纯属活腻歪了啊。” “谁说不是呢!等抓到他,定将他一顿好打!”刘远愤怒低喝,然后又谄笑道:“叶公子,看您这红光满面的,这是发大财了啊?” “嗨,小钱,小钱,不值一提罢了!”叶青‘谦逊’抬起左手摆了摆,右手又掏出了那碎片金盏,瞧的赌坊众人双眼放光。 金子,竟然是金子。 有钱难买金,非富贵难见金。 金子不光是钱,更是地位的象征。 一群人再看叶青的眼神,充斥着贪婪。 而刘远死死的盯着那抹金色,想起了那日李富贵对叶家祖宅地契的急迫,心脏狂跳。? 第七十一章 莺声燕语,粉香脂腻,云袖罗裳 刘远深吸口气,快步上前想要凑近叶青,却被冯正浩挡住。 他赶忙后撤一步,表示无害,更连忙出声提醒道:“叶公子,财不露白,您快些收起来,莫要被他人瞧见了。” 叶青连忙将金子塞进怀里,故作担忧的四下瞧了瞧,佯装无所谓道: “没事,没事,不过金子而已,而且周围都是咱们自己兄弟,不必担忧。” 刘远敬佩的朝叶青拱手,然后谄媚道: “叶公子,您这些时日了无音讯,我们东家想请您喝酒,却怎么都找不到您,心中担忧的很,若非前日恰好在府上撞见嫂夫人,她说您安然无忧,东家都准备派我们出城寻找。” 在府上撞见嫂夫人? 叶青脑海中浮现了那绝美的面孔,心里起了担忧,暗骂道:“男人婆真够不靠谱的,竟然让我前妻一个人在那偌大祖宅住着,这不是找贼惦记么。” 他故作气愤道:“害,别提那个贱内,真是气煞本公子也,仗着有管红那个蛮横的县令之女撑腰,数日都不曾归家。” “害的本公子在家里连个使唤的人都没有,只得去找了个美妇家中窝着,那宅子属实是小,窝憋的很!” 对面一听,脸上都浮现了忌惮之色。 管红在颍川县积威已深,靠的不是县令掌上明珠的身份,而是那身恐怖的武艺。 一个瞧着娇滴滴的美人,竟然能够单手将壮汉拎起,怪力惊人不说,身手更是比模样还俊俏。 当年老猫跟马老双方打得不可开交之时,是豆蔻年华的管红,拿着一柄还未开刃的横刀,将双方百十号人尽数击倒,这才有了后面管文出场,责令二人握手言和的局面。 所以在管红十六岁之时,管文认命其为颍川县捕头,整个县衙不说,整个颍川县百姓都欢欣鼓舞。 刘远想起来李富贵近些日想对房墨婉用强,赶忙出言道:“叶公子,我等还有事,就先走了,您不妨留个地址,我们东家好去寻你喝酒。” “嗨,不能说,那美妇的汉子在外,若你们去了,被外人说道可不好,本公子好不容易找的安乐窝就没了。”叶青笑的淫荡,上前拍了拍刘远的肩膀继续道:“明日,本公子去赌坊找富贵大哥喝酒去。” “成,那明日见!”刘远抱拳欠身,一挥手,领着一帮人嚣张的走了。 待人走远之后,冯正浩看着纨绔架势的叶青,心里浮现了佩服。 “这叶公子刚才露金是有意为之,让这群人的注意立马转变,而且,那人方才频频试探叶公子口风都被他挡了回去,更是搬出了县令之女来撑腰,以免祸及家人,面对众人毫不露怯,实属有勇有谋啊。” 下一瞬,冯正浩想到了校尉亲弟横死的消息传来时,校尉拿着信纸仰天暴喝‘李富贵,不杀你,我誓不为人’。 刚才叶青说了‘富贵大哥’,校尉带他们见这叶公子,可是飞檐走壁,隐匿行踪,二人兄弟相称,关系莫逆。 想来,叶青同他们校尉,有着一个共同的仇人。 冯正浩扭头深深的看了眼刘远等人离去的背影,然后给了连乐山一个眼神,后者会以,活动了一下手腕,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一路无言。 来到了陈氏医馆后。 陈雁躺在正堂的躺椅上打着盹,听到脚步声睁开眼一瞧,便落在了冯正浩和连乐山身上,细细打量几眼,便对叶青道: “臭小子,你来作甚?饭馆开业也不喊老夫!” “有生意找您呗,这两位是任捕快的兄弟,千里迢迢而来,你帮着瞧瞧,开着滋补的药。害,饭馆开业请您是本公子的不对,改日上了新菜,再请你个老不死的赏脸。” 叶青上前,毫不尊敬的将陈雁拽了起来,鸠占鹊巢,舒服的躺了下去。 气的陈雁吹胡子瞪眼,正准备教训叶青,冯正浩抱拳欠身道: “见过老丈,烦请为在下开些补身的猛药,今日喝了,明日就会流鼻血那种。” “哦?”陈雁大为吃惊,错愕的望向一脸认真的冯正浩。 此时二人站近,冯正浩双目中的血丝清晰可见。 当过行军医者的陈雁,心中立马明了,责怪道: “任捕快的兄弟,想来也是漠北军的英雄,不过老夫得说道你几句,今日刚到明日就赶回去,这般奔波之下,就算你身子骨再壮也扛不住,你不要命了?” 冯正浩咧嘴憨笑,毫无顾忌,“谢过老丈担心,英雄实在是不敢当,在下心中有数,老丈只管开药就好。” “哼,该死的胡贼,侵扰我大乾边关,害我大乾儿郎疲于奔波,老天爷真该降下天罚,细数弄死。” 陈雁痛心疾首,恶狠狠发起了诅咒。 让冯正浩跟连乐山对陈雁敬佩抱拳躬身。 陈雁为二人诊脉开药,忙活了起来。 躺着偷闲的叶青,看着门口热络的行人,低声呢喃道: “青海长云暗雪山,孤城遥望玉门关。 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 “连带漠北在内的北方六州,若日后有机会一定得去走一遭,希望我能帮这些可敬的人做些什么。” 入夜。 颍川县东边,菜园街。 莺声燕语,粉香脂腻,云袖罗裳,在红色灯笼的照耀下,呈现了一幅纸醉金迷的梦幻夜景。 冯正浩和连乐山好似进入大观园的刘姥姥,瞪大了眼珠子,左瞧右看,每一个冲他们挥动的红袖,都让他们驻足停留,不停的咽着口水。 “漂,漂亮,这姑娘好漂亮。” “天呐,这腿,好大,不,这模样真俏。” “竟然穿的这般少,她们不冷么?” “好看,这里真的太好看了。” “这声音,好似鸟儿鸣唱,若在榻上,得多么的销魂啊。” 二人的惊叹,让叶青不由好笑。 但他全然没发现,自己的眼睛也流连忘返,若不是脑袋里有着前身的记忆,必然也同冯正浩二人一样。 前世伟光正的五好青年,何曾见过如此美艳画面,脑袋也有些发昏,身体发热,喉咙发干。 “哟,叶公子,叶公子快看奴!” “姐妹们快来看,是叶公子来了。” “叶公子,多日未见,您这是去哪了?可叫奴一阵思念。” “都给我闪开,今日叶公子是我的,谁都别跟我抢!” “切,你那残花败柳之色,如何能入叶公子眼中,一边凉快去。” 春泥坊门口,七彩罗裙蜂拥而出,冲向叶青。? 第七十二章 春泥坊,叶公子真会玩 在颍川县声名狼藉的叶青,在这花楼可是一致好评。 长相俊朗,出手大方,床笫之事还贼有花样,若中途有恙,拿猛药继续上,必须要让同房的姑娘嗨了才行,属实是姑娘们眼中梦想的恩客。 叶青被众女围在中间,感受着身上传来的柔软,鼻尖萦绕的各种香味,神志直接掉线了。 他张嘴发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浑身僵硬如同水中浮萍,随香软挤动而摇摇摆摆。 被挤到一边的冯正浩和连乐山,踉跄两步,堪堪站稳身形,就看到了此生难忘的场面。 十几个肤白貌美大长腿的美丽姑娘,围着叶青打转,举手投足间显露的风情,让人目眩神迷。 冯正浩摸着自己‘性感’的络腮胡,语气嫉妒的对连乐山问道: “你说,咱这模样不俊俏么?就我这美鬓,每次去花楼,都有姑娘说咱这胡子迷人,充满男人气概。” 连乐山摸了摸自己显老的面庞,失落道:“恨自己没有一张俊俏的脸啊。” 这时,冯正浩见叶青在众美人的包围下,竟然漏出了一副没见过世面的唯唯诺诺,大为意外,下一瞬他好似明白了一些什么,敬佩道: “还得是叶公子啊,校尉说他是个纨绔诚不我欺,竟然流露出如此真情实感的嫩雏模样,果然会玩。” 说罢,机敏的冯正浩快速上前,享受着各种柔软,在一众小娘子不满的抱怨中,挤到了叶青身边。 “各位小娘子,咱们冷静些,瞧你们把咱们叶公子给吓成什么样了。” 众女原本还不满冯正浩的粗鄙行为,闻言望着叶青呆傻的模样,纷纷拿帕遮唇,浅笑了起来。 “嘻嘻,叶公子真是会玩,奴真是喜欢死了。” “哟,原来叶公子今日要玩这一出啊,瞧好了,今个绝对保管叶公子玩的愉快。” “姐妹们,还不赶紧扮上,莫要让叶公子失望。” “叶公子想必是第一次来吧,奴最会疼人,一定不会让叶公子紧张的,嘻嘻嘻。” 一时间,一团团雪山晃动,在橙红光芒下散发着耀眼的弧线,瞧的冯正浩跟连乐山频频咽下口水。 有了冯正浩解围,回过神的叶青,顺坡下驴,故作羞涩的一拱手。 “诸位姐姐生的皆是美艳无双,又落落大方,本公子从未受到过这等宠爱不说,还是第一次面对这么多美人,心中惶恐的紧啊。” 一名美人歉意躬身,漏出了大片丰腴。 “嘻嘻嘻,是我等孟浪了,让公子受到了惊扰,等会儿必然好好的补偿公子一番。” 又一名女子双手交叠放于怀前,学着大家闺秀的模样,端庄典雅的施了一礼,柔声细语道:“叶公子,奴最善乐理,还请叶公子聆听赐教。” “奴最善舞技,还请叶公子指点一二。”又一女子玉臂挥动,腰肢轻扭摆了一个好看的姿势,媚眼如丝的望向叶青。 绝技频现,让叶青三人目不暇接,面红耳赤,呼吸粗重。 连乐山沙哑道:“叶公子,咱们快些进去吧。” 叶青羞涩又期待的点了点头,拱手轻声道:“各位姑娘,还请带我们兄弟三人领略春泥坊的瑰丽。” 一听‘兄弟三人’,众多姑娘看着其貌不扬,却身强体健,气势不凡的二位游骑,眼中精光直冒。 能跟叶青称兄道弟,这二人必然不是仆从,就算这二人没钱,叶青也一定会安排的妥妥当当。 不少自知争不过坊中最美艳几位美人的姑娘,立马热情的走向冯正浩二人,依靠在二人胸怀。 众多柔弱无骨的玉手,在二人身上拂过,勾走了二人的心神。 “张妈妈,叶公子带着两位贵客来了,快准备间宽大的上房。” 一名姑娘仰头用她那软糯的声音,朝着张灯结彩,彩纱飘飘的春泥坊喊了一嗓子。 早就得了信,在春泥坊门口候着的张妈妈,立刻扭动着水蛇腰,展示着自己的傲人曲线,挥动着绣戏水鸳鸯团扇,笑容热络的走向叶青。 三十多岁的张妈妈,昔年可是颍川县的花魁,风韵犹存,一掐准出水的丰腴,仅略施粉黛,却不输场间大半姑娘。 陷入美人香的冯正浩眼睛一亮,再也挪不开眼睛,视线随着张妈妈的腰肢而微微晃动。 熟悉自己兄弟喜好的连乐山,坏笑着用胳膊肘顶了顶冯正浩,揶揄道:“冯兔子,你的梦中情人来了。” 周围的女子听的真切,纷纷捂嘴浅笑。 更是有大胆的姑娘逗弄张妈妈,“张妈妈,这位公子看到您就挪不开眼睛了,瞧瞧,口水都要流出来了,嘻嘻。” 张妈妈闻声望去,就看到一个壮硕的粗犷汉子直勾勾得盯着自己,脸上的络腮胡随着呼吸而抖动。 那好似要吞了她的眼神,已经好多年没见过了,而且,这眼神充斥的野性和悍猛,是她从来没有见过的。 张妈妈不由夹了一下腿,久违的感觉让她白皙的脸上浮现了一抹红。 其中老手的冯正浩瞧的真切,心中大喜,荡笑着上前,搂住了张妈妈的水蛇腰,二人心照不宣。 本来招呼人的张妈妈忘乎所以,娇羞的低下了头。 二人一言不发率先朝着坊中走去。 在一众美人的笑声中,叶青和连乐山也被迎了进去。 一进去,冯正浩和连乐山就被雅致的布景吸引了眼球。 七彩薄纱从三层楼顶坠落,随风飘荡,落在了一楼中央,包裹着一丈方圆的舞台。 一张张典雅的木榻星罗棋布,围绕着舞台分开,所有的客人皆可直视舞台上的舞姬表演。 二楼雅间窗户朝着舞台,在楼上也可纵观全貌,遮掩着窗户的纱幔后面,映照出一幅幅情迷意乱的场景,更是有靡靡之音传出,让人心驰神往。 三楼一间间雅间屋门紧闭,隔绝天地,让顾客可以肆意狂欢。 叶青走到两人中间,笑着道:“如何?” “妙啊!” “真是妙哉!” “哈哈哈哈哈!满意就好,今晚好好玩!” 叶青扬天大笑,在美人的簇拥下,坐在了一楼最靠近舞台,最大的一张木榻上。 七位女子盘踞在叶青四周,如众星拱月,耀眼无比。 连乐山坐拥三女,刚坐下就开始上下其手,三位美人看在银子的份上,欲拒还迎。 倒是冯正浩,身边只坐着张妈妈一人,虽长相粗犷,却如书生般对张妈妈礼遇有加,可却在不经意间,展现了自己粗鲁一面,逗得张妈妈脸色越发红润,媚眼如丝。 周围的玩客都艳羡得看着叶青那边好大的阵仗,当看到为首之人乃是叶青后,眼中鄙夷一闪而逝,最后闷闷不乐的喝了口酒,恨自己不是那个败类纨绔。 “哦?那人是谁,竟然坐拥数位美人,真是好大的阵仗!” “主子稍等,奴去问问!”? 第七十三章 跑什么,过来说话 那日在清和轩门口人前显贵的俊俏青年,坐在纱幔之前,欣赏着舞台热舞。 他身后,一名丰腴的美人用身躯为其按摩,身旁两名美人单膝跪地为其捶腿,最刺激的是,三女皆不着丝缕,当的是好生享受。 十几息后,持刀侍卫走了进来,低声道:“禀主子,那人就是叶青。” “哦?他就是叶青?没想到今日竟然碰见了。” 青年有些意外,视线再次回到了坐怀不乱的叶青身上。 其背后眼睛浮现水光的美人,伸出藕臂拦住青年脖子,红唇在其耳旁喘息道: “公子,莫是不识这叶公子?奴等可以告诉公子。” “说来听听!”青年晃动脑袋,同美人耳鬓磨腮感受后传来的美感。 美人喘息了一声,软糯道: “回公子,这叶公子乃是我颍川县第一等败类纨绔,声名狼藉,祖上经商挣得了颍川县半城家产,自幼便吃喝玩乐,不学无术,更是在近三年内悉数败光了半城家产,让人叹息。” 青年眼中迷惑一闪而逝,笑着道:“颍川县半城家产,说是家财万贯都少了,竟然能三年内悉数败光,今日还有钱来此潇洒,倒也算是个人物。” 两旁捶腿的美人不甘落后,一人补充道:“这叶公子虽然声名狼藉,但却在我等花楼中名声鹤立,今日若不是见到了公子,知道了天外有天,这叶公子当的是我等最喜欢的恩客了。” “啧啧,看来是同道中人啊。”青年语调赞叹,但眼神却古井不波。 说话间,这美人下意识的瞥向了雅间中央。 三名美人同样不着丝缕,一人抚琴,一人歌唱,一人热舞,贪婪的目光都不时的望向摆满佳肴美酒的桌子中央。 一座由一锭锭十两白银落成的银山盘踞桌上,在烛火照耀下,反射着勾人心神的光芒。 另一位捶腿的美人,突然想到了什么,浅笑着补充道: “公子,即便这叶公子败光了所有家产,可家中依旧有一位号称颍川县第一美人的美娇娘对他不离不弃,让人唏嘘长叹,不知这叶公子除了钱外,究竟还有何等魅力。” 青年对这个消息没有丝毫兴趣,让这美人眼神浮现了失落,垂下了琼首。 “去,叫叶...”青年的话还没说完,便停住了,饶有兴趣的看着楼下。 叶青木榻前。 “这不是叶公子么?许久未见,兄台还是如此潇洒啊。” 一名穿着藏蓝暗绣祥云锦绸长衫的公子,走到了叶青左侧,皮笑肉不笑,居高临下,眼神不屑。 周围的玩客见状,都眼前一亮,纷纷挪动屁股,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坐着,等待好戏上演。 叶青扭头抬眼一瞧,脑海中浮现了关于这位其貌不扬却跋扈嚣张之人的信息。 颍川县玉石行当翘楚,碧玉阁的少东家周培寒,昔年仰仗叶家鼻息,跟在叶青屁股后面当狗腿,对叶青比亲爹都亲。 但是随着叶青中了李富贵的计,家产败的差不多后,周培寒便直接换了副嘴脸,每次见叶青就冷嘲热讽,更是有几次酒后同叶青大打出手。 后来叶青彻底没了钱,周培寒更是变本加厉,辱骂唾弃之余,更是每每同叶青攀比,刺激囊中羞涩的叶青打脸充胖子,以此为乐。 今个周培寒出现,不出意外,必然又是同样的戏码。 叶青只是看了眼周培寒,便继续笑着同身旁美人喝酒,完全无视了这个逼崽子。 气得周培寒立马变了脸色,满脸阴桀的怒吼道:“姓叶的,你聋了是吧,本公子跟你说话呢!” “咦,哪里来的狗叫,美人你听到没?” 冯正浩率先发难,将张妈妈搂在怀中,低头笑问,丝毫不怕给叶青招惹麻烦。 他算是看明白了,叶青是个败类纨绔,那也是顶级的,而且,校尉的兄弟,那就是他们的兄弟。 漠北军的汉子,在外只有他们欺负人的份,哪里容得别人欺负到他们头上。 有人欺负叶青,那就是欺负他们,闹起来了不就是打架么?打就完事了,他们从来不怕。 不好得罪客人的张妈妈,只是笑着,一言不发。 挨了骂的周培寒立马改换目标,怒瞪冯正浩,怒骂道:“哪里来的土包子,竟然敢辱骂本公子,你是找死!” 说着,就举起了拳头冲了过去,想要给冯正浩一拳。 看着要打架闹事,众位美人都面色惊怕,张嘴想要尖叫。 还没叫出声,连乐山单臂拖着一位美人娇臀,引得美人惊呼害怕,连忙抱住了连乐山的大脑袋,吸引了场间众人惊诧的目光。 当瞧见单臂举人的壮汉轻松无比的模样,眼中都浮现了惊叹和畏惧,暗道这汉子好大的力道,同时都幸灾乐祸的望着周培寒。 有冯正浩出声在前,配合无间的连乐山立马用出了在漠北时的套路。 他挑衅的望着眼神躲闪,惊惧后撤的周培寒。 “是你这条狗在同我家公子说话?跑什么?过来说话,不然把你屎打出来!”? 第七十四章 咱们喝好玩好,大醉方休不想家 “你,你们给爷爷等着!” 周培寒面色惨白,扭头就跑,边跑,边色厉内茬的指着叶青等人放了句狠话。 “切,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家伙,感情是个软骨头。” 连乐山宽厚的双手掐住肩膀上美人的纤细腰肢,在美人兴奋惊呼中,轻若无物的将其高高举起又抱了下来。 “这侍卫叶青哪找来的,好大的气力,当得是勇猛,怪不得叶青今日竟然如此嚣张。” “额,兄台莫不是糊涂了,这叶青何时不嚣张。” “这败类不是说已经没钱了么?怎么今个还有银钱摆出这么大的阵仗来?” “终归是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毕竟是叶半城啊,瞧瞧,这是又不知典当了什么宝贝,得了大把银钱啊,让人羡慕。” “啧啧,不过瘾啊,起码得一方鼻青脸肿,灰溜溜的跑掉,那等场面才配得上这一壶美酒啊。” 周围的玩客见热闹就这么的停歇了,惊叹之余,眼神难免失落。 二楼雅间。 侍卫皱起了眉头,恭敬的对青年道:“主子,叶青身边二人穿的好像是漠北军中制式靴履,应该是漠北军中悍卒。” “哦?怪不得如此悍勇,不过漠北军那群硬骨头,怎么会甘愿给此等败类纨绔当侍卫?” 青年罕见的皱起了眉头,陡然又问。 “比之你等如何?” 傲气浮现在侍卫的脸上,带着睥睨道:“除非是漠北金刀营中的翘楚,难与我等匹敌。” 青年微微一笑,抬手拎起酒壶,痛快畅饮。 叶青木榻中。 “公子真是厉害。” “公子这臂膀真是健硕,让奴好生喜欢。” “公子,奴可以摸摸您的臂膀么?” …… 待连乐山坐下,身周美人,满眼崇拜,一改之前的抗拒,无比主动的贴在了连乐山身上,让连乐山黝黑的脸上绽放着红光,咧嘴憨笑。 叶青举起酒盏,朝二人谢道: “二位兄弟屈尊降贵,说是本公子的侍卫,为本公子撑脸,属实是感动万分啊。” 连乐山只是憨笑示意,任由一旁美人侍奉喝了一杯酒。 “无妨,都是自家兄弟,在漠北之地,我等常常如此,免得遭那些狗眼看人的杂碎嫌弃。” 冯正浩笑着用揽住张妈妈的臂膀端起酒盏,一饮而尽,澄澈的酒液挂在了他的胡须上,张妈妈贴心的将其擦拭。 叶青爽朗大笑,将杯中酒饮尽后,肆意道:“今个,认识两位兄弟,是叶某的荣幸,咱们喝好玩好,大醉方休不想家。” “哈哈哈,好,大醉方休不想家。” 漠北汉子豪爽的笑声,压过了春泥坊中的丝竹管乐,引得周围之人侧目皱眉。 但看着连乐山跟冯正浩彪悍的模样,又不敢发作,皆忍气吐声,随着身边美人的安抚,自顾自的玩了起来。 酒过三巡。 三人都有了一些醉意。 冯正浩宠溺的亲了一口张妈妈娇嫩的脸颊,单臂环抱着其来到了叶青身边坐下。 “叶公子,在下可否多嘴一问。” “兄弟有话直说。” 叶青虚白的脸颊,因酒而红润,更是烙下各色唇印,尽显浪荡风流。 冯正浩虎目烁烁,“敢问叶公子,同我家大哥可是有着同一个目的?” 带着别样深意的问题,让张妈妈心中一颤,掌管着春泥坊的她,深知跟客人在一起,不听不问的道理。 她问向冯正浩:“公子,这里人多眼杂,可要去楼上雅间?” 冯正浩摇了摇头,他问的隐晦,根本就不怕人听了去,咧嘴笑道:“无妨,你且坐下陪着就好。” 张妈妈心中还是有顾忌,满脸娇嗔,伸手点了一下冯正浩的下巴,顺势起身,给场间的众姑娘使了个眼色,笑着对众人道: “三位公子,你们且先喝着,奴带几位姑娘去二楼雅间准备一下,稍后会有人带三位公子上楼。” 见状,冯正浩给张妈妈递去一个懂事的眼神,坏笑着拍了下张妈妈腰下的挺翘,便挪到了叶青身边,等待着对方的回答。 突然的询问,让叶青诧异了一下,迎上冯正浩的虎目后,心里便明白了。 冯正浩能问出这种问题,想来任海潮并没有告诉他分毫,加上陈老为二人诊脉时曾断言,二人今日刚到,那想来这一切都是冯正浩自己抽丝剥茧查出来的。 今日接触,从早晨饭摊上时,他就发现了冯正浩的机敏,只是让叶青没想到,这满脸络腮胡,看着纯粹莽夫的汉子,竟然敏锐到这种地步。 一日接触,让叶青知道这两位汉子都是任海潮实打实的兄弟,值得信任。 此时姑娘们都走了,席间只剩他们三人,叶青也不必顾忌,直接点了点头。 “不错,冯兄真是粗中有细,让本公子佩服。” 夸赞并未让冯正浩兴奋,反倒眉头紧蹙。 “实不相瞒,我家大将军想让我家校尉早日解决此间仇怨速速归营,敢问叶公子,那开赌坊的李富贵,背后可是有不得了的靠山,很难对付?” 信息量巨大的话,让叶青再难控制自己的表情,错愕的望着冯正浩。 “我家校尉自军中归乡前在下就听闻此人名字,今晨叶公子撞见那波人也说了这人名字,刚才同那张妈妈问了问,一切也都对上了。”冯正浩解释了一下,给叶青斟酒,“我等游骑,阴谋诡计不懂,但若是让一个人悄无声息的死了,倒是不难。” 想到冯正浩二人皆是游骑,善于跟踪埋伏,袭杀审问,叶青也就释然了。 但他目露凝色的摇了摇头。 “那李富贵小心谨慎,身边好手众多,你家校尉的本事应该不比你们差,他都没有十足的把握袭杀得手并全身而退,你二人可以?” 冯正浩想到自家校尉的本事,那是十个他都追赶不及,顿时哑口无言,郁闷的喝了口酒。 直率的连乐山,暴戾的攥紧了拳头,低声吼道: “哼,死又如何,爷爷最不怕死,敢杀我家校尉的兄弟,豁出这条性命又何妨?十八年后照样是条好汉。” “叶公子你为我寻得一把横刀,我必然能将那杂碎的脑袋斩下来!” 啪! 冯正浩一巴掌甩在了连大脑袋的后脑勺上,呵斥道: “显的你了!怎么着,就你敢不要命,就你敢为校尉兄弟报仇是吧?” “还有,你嗓门何不再大些,让周围人都听见都知道咱们要杀谁,显得咱们悍勇可好?” 连乐山捂着自己后脑,瞪大了眼睛,愤怒的瞪向冯兔子。 还没来得及咆哮。 哗啦啦! 密集的脚步声从外面响起,由远及近。 “叶青,爷爷今非把你打的满地找牙,哥几个,给我打!” 周培寒怨毒的叫骂,让春泥坊一楼鸦雀无声。 第七十五章 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 碧云阁几家分号的十数小厮,皆手持棍棒,眼神凶狠的跟在他们的少东家身后,随着周培寒的一声令下,爆喝一声朝叶青三人冲去。 “他姥姥的,说动手就动手,都不给我们一点准备,赶紧闪人!” “快躲开,莫要被牵扯其中。” “姓周的,爷爷还在这呢,你他妈的让你手下都注意点!” “大爷的,看准点,差点踢到本大爷的美酒。” …… 春泥坊内一片喧闹,众玩客唯恐避之不及,边喝骂提醒,边抱着满脸惊吓的美人闪到一边,靠着柱子,兴高采烈的观看者接下来的场景。 叶青望着冲过来的十几个人,表情顿时一变,有道是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这些人手中还都拿着棍棒。 他慌张的起身,对冯正浩二人喊道: “他们人多,咱们快走。” 修长的手刚抓住一根肌肉虬龙的臂膀,一股无法形容的力量出现在叶青的肩头。 不知何时,冯正浩出现在他身侧,青筋暴起的大手抓住叶青的肩头,不见丝毫用力,就将叶青凌空拽起,军靴巧劲踢出。 “卧槽,你干什么?” 惊呼出现,叶青只世界天旋地转,待安稳之后,才发现自己重新坐好在榻上,还是盘坐姿态。 待他视野从新稳定后,瞠目结舌的画面瞧的他嘴巴根本就合不拢了。 只见这两位来自漠北先锋营的游骑,没有逃跑,而是反向冲锋,如同两头下山猛虎,冲入羊群。 连乐山咧嘴露牙,满脸狞笑,被袍泽时常取笑,并以此作为诨号的大脑袋,好似铜铁一般,丝毫不避闪迎面砸下的结实木棍。 嘭! 一声闷响,持棍小厮看着神情不变连乐山继续前冲,脸上那好似要吃人的目光吓得他浑身一抖。 人高马大的连乐山宛若奔驰骏马,硬抗了一棍,速度不减,直接将击打自己的小厮撞飞,连带着后面的数人都仰躺在地。 他鞋底踩着棍子一搓,鞋尖一挑,一根木棍凌空飞起,被他紧握手中。 砰砰砰! 如军中演武冲刺木桩一般,连连捅刺在数个小厮的心窝。 数声闷嚎响起,这数名小厮面色酱红,佝偻着身子,松开了手中的棍棒捂住胸口连连后退,感觉呼吸都喘不上来了,绝望的看着那狞笑的壮汉。 这边。 冯正浩一套军武拳打的大开大合,砂锅般大的拳头如磐石般沉重,同挥打过来的一根木棍撞上。 巨大的力量震的那木棍倒回,重重击打在其主人眉心,那小厮脸上瞬间浮现了一条红色的印痕,双眼一翻,瘫软倒地。 一招制敌吓的周围小厮面色大变,惊恐的望着这只下山猛虎。 冯正浩不给他们回神的余地,来到颍川县所见种种,让他心中憋了一肚子的火。 凭什么都是大乾皇朝的百姓,他从小长大的漠北,却那般苦寒,而南方富庶奢华,人人皆有所衣,皆有所食。 凭什么如兄长般的校尉在边关浴血杀敌,保家卫国,弟弟却惨死家乡,回乡复仇却困难重重。 呀! 冯正浩扬天长啸,浓郁的胡须微微颤动,如钟馗叱责这天下不公,骇的小厮和玩客都浑身一抖,敬畏的望着这怒发冲冠的壮汉。 叶青也看傻了眼,忍不住呢喃道:“当阳桥头一声吼,喝断桥梁水倒流。好一个怒张飞。” 只见冯正浩一拳打出,一名小厮脸上皮肉如石子落湖,激荡出圈圈涟漪,整个人横飞出去,同时有数颗莹白随殷红从嘴中飞出,小厮落地翻滚数圈才停止身形。 冯正浩左突右进,拳脚生风,一名名小厮张嘴惨叫,倒飞出去,落地翻滚生死不明。 只是二十几息的时间,周培寒带过来的十数名店中小厮全都倒地昏迷不起。 当啷! 一名玩客手中拿着的酒盏送落在地,澄澈的酒液撒了一地。 发出的声音唤醒了周围目瞪口呆的观众。 大家木然望着那两名壮汉,是在是不敢接受刚才看到的一幕。 十几名持械小厮,只是顷刻间,便全然倒地。 而这二人面色如常,好似砍瓜切菜般轻而易举。 这...... 众人呆愣的视线化为了恐惧,最后都落在了面无表情,安然盘坐的叶青身上。 这个颍川县人人唾弃的败类纨绔,好似顷刻间惹不起了,一如三年前坐拥半城的那个纨绔少年郎,不,比之三年前更为骇人。 冯正浩面色阴沉,对脸色惨白,双腿打颤的周培寒勾了勾手。 连乐山摸了摸自己被敲到的额头,憨笑道:“之前咱们说了,你要是跑,就把你屎打出来。” 说罢,就提棍上前。 扑通! 周培寒直接跪倒在地,倒头就拜,颤声求饶。 “各位好汉,各位好汉,莫要打我,莫要打我,我错了,我知道错了。” 呼嘭! 连乐山一棍挥出,带着风声,打在周培寒额前地板,坚硬的木板出现了道道裂纹,延伸到双目惊惧的周培寒眼前。 滴滴~ 周培寒浑身一抖,裆下出现了水滴声,身子紧贴地面,低声乞求道: “千万别打我,千万别打我!” 哈哈哈哈! 爽朗的笑声响彻整个春泥坊。 连乐山提着棍子,轻轻敲打着周培寒的后脑,笑出了眼泪对叶青道: “公子,这怂货竟然吓尿了。” 从震惊中回神的叶青,厌恶的在鼻子前扇了扇风,嫌弃道:“兄弟,交给你了,用棍子将其挑出去,莫要脏了手。” “那必须的,咱这手,只摸美人!” 连乐山举起自己蒲扇大手,在空中晃了晃,周围的美人带着惊恐的眼神落在了连乐山壮硕的身躯,好似想到了什么,瞬间皆是春水潮潮,媚眼如丝,娇羞的低下了头。 而此时连乐山左手木棍一挑,周培寒凌空飞起旋转数周,甩出了一道水轮,翻滚到了门口。 木然的面容看着界外喧嚣的人群,这颍川县玉石行的翘楚,碧玉阁少东家,风头无两的周公子,如行尸走肉踉跄起身,失魂落魄的离开了这欺辱地。 几名不幸沾染了周培寒污秽的玩客懵逼的抬手,摸了摸脸上身上,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热,脸颊肉不停的抖动,委屈的看向了始作俑者。 连乐山也尴尬的挠了挠脑袋,朝众人一抱拳,“诸位,抱歉了,这不怪在下,谁让这孙子是个?包,竟然吓尿了。” 哈哈哈哈! 没遭到水轮袭击的玩客们,纷纷捧腹大笑。 “两位兄台真是厉害,实属是硬汉,我等佩服,在下敬两位兄台一杯。” 一名玩客钦佩的举杯遥敬。 其余之人纷纷回神,皆是钦佩无比的举起了酒杯,异口同声道: “敬兄台悍勇!” 连乐山和冯正浩脸上挂着豪迈的笑容,走回木榻上,端起酒盏遥敬四周,豪饮杯中酒。 叶青站起了身,举着酒杯戏谑的望着那些倒霉的玩客。 “今个几位着实有些倒霉,不过事出有因,冤有头债有主,今个几位敞开了玩,本公子掏钱,咱们不醉不归!” “好,叶公子豪爽。” “叶公子说笑了,今晚怎么着都怪不到您,是那周公子挑事在先,我们要找也找他去。” “哈哈哈哈,因祸得福啊,在下谢过叶公子。” 几名倒霉的玩客,脸色瞬间阴转晴,乐呵的举起了酒盏,共饮杯中酒。 可当他们落座,差人去打水拿干净衣物时,不少人面色恢复了阴沉,阴桀的望了叶青三人一眼,独自喝着闷酒。 能来春泥坊玩乐的,有几个是差钱的人? 可若是同叶青杠上,这两个骁勇的壮汉不得把他们捶出屎来? 只得顺坡下驴,踩着台阶往下走,想着日后算账。 二楼雅间。 青年双眼放光的看着连乐山和冯正浩,玉白不输女子的手轻轻的拍着,浅笑道:“有趣,有趣,着实有趣,今夜这春泥坊来对了。” 而身旁的侍卫,面色凝重道:“主子,这二人,悍勇不输我等,当时漠北军中翘楚。” “哦?”青年大为吃惊,扭头看了眼侍卫的神情,挪动了一下身子,玩味道:“去,请叶公子和那两位上来一叙。” “是,主子!”? 第七十六章 你主子是让你请人还是让你绑人? 正在二楼雅间准备接下来旖旎玩乐的张妈妈听到下面喊杀震天,惊得娇躯一颤,忙不迭冲到窗边,撩开纱幔就看到连乐山和冯正浩大显神威。 担忧的视线在冯正浩身上扫过,恰逢那声充满怨气的怒吼,当得是把她吼的心肝剧颤,花容失色,又感觉心中升起了莫名的苦楚。 纤手捂住了胸口,美眸疼惜的望着冯正浩,“你是在怨些什么?” “张妈妈,莫要看了,快些下去吧。” 一名美人见张妈妈只是站着窗边观看,也不出言劝阻,着急催促。 张妈妈瞬间回神,知晓事情不妙,若不打周培寒还好,可要是打了周培寒,那就没缓和的余地了。 现在的叶青就是个锦绣其外败絮其中的软包,真打了周培寒,碧玉阁的东家震怒,那叶青和那两个汉子得吃不了兜着走。 可当张妈妈奔到一楼时,眼前只留下了一地或哀嚎,或昏迷的碧玉阁小厮,周培寒刚刚飞到了门口,踉跄起身离去。 她神情复杂的看了眼豪迈饮酒的冯正浩,“去,先将地上那滩污秽洒扫干净,再将那些闹事人都丢出去,莫要耽误其他恩客玩乐。” “是,张妈妈!”正准备去收拾桌椅的小厮,连忙应下。 “你们,快些上去歌舞,衣衫敞开些,挑动恩客。” “是,张妈妈!” 惊魂未定的歌姬舞姬,纷纷欠身行礼,调整呼吸,快步来到了舞台上。 顷刻间,靡靡之音响起,勾人心魂的诱人舞蹈出现在众人眼前。 瞬间就将玩客的心思放在了享乐之上。 张妈妈莲步来到了叶青木榻前,她哀怨道:“叶公子,您若不打周公子还好。” “可现在您不仅打了,还将其好好的羞辱了一番,咱这店背后有靠山自是不惧,可您和两位公子,该如何是好?” 说着,张妈妈担忧的眼神落在了冯正浩身上。 “无妨,今个只要不是咱颍川县的那三位老爷过来,谁本公子都不怕。” 叶青不羁一笑,语气嚣张跋扈。 任海潮担任捕快,名头正盛,一个小小的玉石商人,他怕个屁。 啊~ 一声娇呼响起。 正凄凄哀哀的张妈妈,被冯正浩猛然抱在怀中。 壮硕的汉子,用粗大的手指挑起光洁的下巴,粗声宽慰道:“美人莫要担忧,今日只管享乐。” 张妈妈翻了个白眼,藕臂却很老实的环住了冯正浩的脖颈,感受着皮肤上被坚硬胡须扎得轻微刺痛,她将脑袋埋在冯正浩耳边叹息道: “叶公子无惧,可你只是个粗人,奴心中如何不担忧。” 冯正浩浑身一僵,总感觉有些不对,当听到耳边呼吸的频率后,冯正浩露出了自得的神情,眼神却有些恍然。 他微微摇头,将那丝不对赶走,懒腰抱起张妈妈,任由其娇羞的挂在自己身上,笑着对叶青道:“叶公子,您跟大脑袋耍着,我就先带着美人去享乐了。” 说罢,就在春泥坊众玩客和小厮的艳羡目光下,直奔三楼而去。 叶青跟连乐山都漏出了男人都懂的浪笑。 “冯兔子真是厉害,竟然把那美妇人撩拨的目带春水。” 连大脑袋羡慕得夸赞着自家兄弟。 叶青挤眼坏笑道:“你也不差啊,你瞧瞧,周围的美人,都对你目送秋波,若非她们已经有了恩客,必然要以身相许了!” 闻言,连乐山赶忙望向四周,果不其然,一个个有了恩客的美人,都时不时的偷瞧向他,含春眉眼所带的意思,是个男人都懂。 连乐山顿时挺起了壮硕的胸膛,憨笑起来。 这时,一名之前同叶青玩乐的美人走来,朝二人施了一礼,媚声化骨道: “两位公子,二楼雅间已经准备好了,请随奴来。” “哈哈,走,咱们兄弟俩乐去,本公子告诉你,这春泥坊的玩乐,绝对让你日后流连忘返,日思夜想,恨不得日日就住在这里。” 叶青大有深意的浪笑着,拍了拍连乐山的肩膀,大步向前。 自己脑补了一幅春宫的连乐山,呼吸粗重,赶忙起身跟上。 就在二人即将踏在楼梯之上时。 那持刀侍卫挡在了二人面前,拱手道: “叶公子,这位兄台,我家主子有请两位上楼共饮。” 主子? 叶青挑了下眉,桀骜的上下打量着浑身散发着‘不好惹’,更是有些倨傲的侍卫,当看到其腰间悬挂的横刀时,瞳孔猛缩。 连乐山皱起了眉头,满脸凝重,上前一步紧贴叶青右侧,左手探出,随时准备抓叶青的腰带,右手虚握,食指因紧张而微微颤动。 “你家主子谁啊?不是什么人都能同本公子共饮的。” 叶青不耐烦的晃了晃身子,并准备跃过侍卫,继续上楼。 可刚迈出一步,腰间传来的紧束感,让叶青身子一弓,踉跄一步又退了回来,更是站在了连乐山身后。 他大惊失色的看着连乐山凝重的表情。 “兄弟,你拽本公子作甚。” 连乐山望着侍卫微微抬起的手,语调不善道:“你主子是让你请人还是让你绑人?” 之前一直憨直,做事冲动不动脑筋的连乐山,可不似表现出来的那般。 能进漠北军先锋营充当游骑,可不只是靠的勇武,脑子跟身手缺一不可。 他平日跟冯正浩一起,冯兔子比他聪明,他乐的不去多想。 可此时嘛,连乐山眼中尽显精芒,一言中的,说的侍卫表情微变,深深的看了眼连乐山,充满了跃跃欲试,然后又朝叶青抱拳欠身。 “叶公子,我家主子并无恶意,觉得叶公子是个趣人,想同叶公子结识一翻。” 叶青忍着不安,色厉内茬的皱眉呵斥道:“你这身为下人,对自家主子邀请的客人很是无礼,很扫本公子的雅兴,本公子得见见你家主子,好好的传授一些收拾下人的法子,教训你个顽劣的。” 说罢,叶青不管侍卫脸色如何铁青,迈步朝前走去。 这一次,连乐山没有拽他,任凭叶青前行,但自己却一步未动,保持着刚才的姿势,死死的盯着侍卫。 “可是漠北军的袍泽?” 没了叶青,侍卫面色舒缓,笑着朝连乐山抱拳。 态度突然转变,让连乐山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但感受到对方确实没了恶意,便回礼道: “你是如何看出?另外,敢问兄弟你是从军何处?” 第七十七章 大乾皇朝没有比这更可怖的家规了 侍卫张开嘴,刚想说自己从军何处,下一瞬,脸上浮现了歉意,抱歉道: “抱歉,职责所在,不能言说,不过我家主子对叶公子还有你们二人没有恶意。” 侍卫左右瞧了一下,询问道:“那位兄弟呢?怎么不见其身影?” 连乐山坏笑道:“去了三楼。” 一切尽在不言中,侍卫眼中漏出了羡慕的神色,刚才在主子屋中见到了那等香艳的表演,是个大老爷们怎么可能没反应,可惜护主之责高于一切,只能死死憋着,听到冯正浩去同美人耍乐,如何不羡慕。 “请!”侍卫笑着侧身。 连乐山颔首,脸上的警惕藏于心中,憨直一笑,迈步前行。 在跃过侍卫时,他的视线扫过其腰间横刀,刀柄头部一个贺字映入眼帘,让连乐山心脏狂跳。 二人一步跨三,快速跟上了叶青。 咚咚! 屋门被敲动。 “主子,人到了!” 连乐山忍着激动,深吸口气,满脸严肃,更是整理了一下衣襟,让叶青瞧的很是不解,想到二人迟了一步上来。 叶青不由猜想连乐山一定是知晓了什么,能让连乐山摆出如此敬畏之心,不是皇亲国戚,也得是勋贵胄紫,他心中的警惕和好奇达到了顶点。 沙沙! 障门推开,一名披着半透薄纱,妙曼身姿一览无余的美人出现在三人面前,恭敬对三人欠身,让开了道路。 “能见叶公子和两位勇士一面,真乃王某幸事也。” 青年温润的嗓音响起,让人如沐春风。 倒是连乐山,眉头浮现了疑惑,暗道:“那个贺字我不会看错,怎么就姓王了?” 还未见人,叶青就对此人心生好感,也知晓了这是个同龄人。 “哪里哪里!能同王公子这般精于此道的妙人共饮美酒,叶青也心中甚悦。” 吊儿郎当的叶青随意拱手,毫不遮掩自己的好奇,在屋中四处打量。 那少说三四十锭银子组成的银山,瞧的叶青一阵眼热,对青年的身份有了一定的判断。 他心中暗道:“我次奥,三四百两银子随意堆放,这在花楼的规矩就是恩客准备给姑娘的赏钱,如此大手笔,其家族必然豪横。” “有钱还年轻,更是有佩刀侍卫,想来不是士族豪阀,士族大家自诩清贵,出行在外不会如此风流豪奢,不知此人是哪一位皇亲贵胄的后辈,这前身只知吃喝玩乐,对王侯将相从不关注,可惜了。” 叶青想到自己即将见到这个世界站在山巅上的那一小部分人,心里难免激动和期待。 哒啦啦! 珠帘晃动,坐在窗前的青年,左手折扇,右手负后,带着温和的浅笑,出现在叶青眼前。 身上与众不同的气质,让人望而生畏。 前世人人平等理念深入骨子里,叶青望着青年,顿时感觉浑身不舒服。 连乐山的瞳孔猛缩,高傲的头颅微低,挺直的腰杆也微微弯下。 四年前,圣人北巡之时,连乐山身为漠北军中翘楚,有幸远远的见过圣人一眼。 那等威严,让人只有跪拜臣服之意,这青年身上也有如此威势,虽不如圣人那般浓烈,但连乐山绝对不会看错。 叶青则视线迅速扫过青年腰间的金丝白玉腰带,手中金丝折扇,头顶碧玉笄,越看,心中越惊。 前身祖上号称叶半城,自幼见了不少奇珍异宝,鉴赏的本事那比碧玉阁的周培寒都要强上许多,眼前这王公子身上所穿戴之物,堪称稀世珍宝。 气质超然,侍卫佩刀,一身珍宝,这样尊贵得叶青不敢想象之人出现在自己面前。 还平易近人,对,就是平易近人的跟自己这个声名狼藉的败类纨绔喝酒交朋友? 叶青浑身都在害怕,脑筋急速转动,天灵盖都要烧开了,思索这富贵青年找他到底要干什么。 “这种人,找我这个败类,只有两件事,一是拿我当乐子,二是我身上有东西是他想要的。” “拿我当乐子好说,可若是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买下清和轩虽然隐秘,但有心人想查,去县衙找那户房老吏一问便知,可清和轩虽然被我改的新奇,但也不至于让这等人物大动干戈吧?” “难不成是叶家祖宅?李富贵背后之人千方百计想要得到,莫不是前身祖上在那宅子里藏了不得了的东西?” 王公子见叶青吊儿郎当的模样,但眼神却不停的打量自己,更是难掩忌惮。 这让王公子脸上的笑容更胜,他热络的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叶公子,请坐,略备薄酒,请品鉴一番。” “诶,啊?王公子这般贵气,想来这薄酒必然是难得的美酒,本公子可得多喝几杯!” 想得入迷的叶青,愣了一下才回神,赶忙装作迫不及待的模样,转移视线,落在了桌子上的酒壶之上,毫不客气的先行落座,拎起酒壶拔掉壶塞就放在鼻尖使劲嗅着。 清淡的酒香带着瓜果的气息,让人沉醉,叶青发自内心的漏出了陶醉的表情,赞叹道: “王公子,这酒着实好啊,好的本公子无以言表,本公子先喝为敬!” 咕咚咚! 叶青全然不顾礼节,仰头就着壶嘴喝了起来,将浑人纨绔展现的淋漓尽致。 一旁的连乐山额头冒汗,担忧的看着叶青这般言行放肆,生怕这位贵公子心生不满。 王公子笑着落座,对连乐山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这位壮士请坐。” 连乐山忙不迭抱拳躬身,“谢王公子,在下...在下谢过。”下意识的想说不敢,但连乐山又憋了回去,赶忙坐下,屁股堪堪沾到凳子,挺直了腰杆。 他这般拘谨惶恐的模样,让王公子一阵好笑。 当啷! 一壶酒被紧张的叶青一口闷完,他放下酒壶,咧嘴爽朗道:“王公子豪爽,刚才你这侍卫对本公子不善之事,就此揭过。” “嗯?”王公子笑吟吟的看向刚才领路的侍卫。 侍卫面色一紧,赶忙单膝下跪抱拳道:“请主子责罚。” “罚一月俸钱,以后再有此事,家规处置。” “是,主子!” 王公子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让侍卫松了口气,心却再次悬了起来。 家规,大乾皇朝没有比这更可怖的家规了! 第七十八章 要钱还是要命 王公子笑着对叶青问道:“叶公子心中可好受些?” “那必然舒坦,王公子如此给本公子面子,本公子当敬一杯酒!” 叶青举起了空荡荡的酒壶,又尴尬一笑,“那什么,这美酒太好喝,贪杯了,还请王公子见谅。” “无妨!” 王公子微笑摇头,一名美人立马端着一坛酒上前,莲步挪动间,轻纱飘动,雪白娇躯一览无余,让人血脉偾张。 叶青双目肆意的盯着美人,同王公子共饮时,都没有移开目光。 “叶公子若喜欢,那便跟着你就好。” 王公子客气的挥了下金丝扇。 无比客气礼遇的姿态,让叶青心里直打鼓。 如此地位尊崇之人,这般表现,所图甚大啊。 钱财地位人家皆有,他这点东西也看不上。 难不成,是图他这个人?毕竟他还是有几分俊朗的,还细皮嫩肉... 叶青感觉菊花一紧,立马坐直了身子,同时连忙摆手,认真道: “欸~君子不夺人所好,这美人可是伺候王公子你的,本公子可不能碰,出来玩,这点底线本公子可是不能越过的。” 哈哈哈哈! 王公子突然扬天大笑,一改儒雅风范,笑的肆意,让叶青和连乐山都心头一紧,放在腿上的手,抓的紧紧的。 王公子玩味儿的望着叶青,“叶公子,你这般装着不累,本公子瞧着都累。” 装作不解的叶青,迷惑道:“王公子,何出此言啊?” 王公子金丝扇在桌上敲打着,好笑的望着叶青,“你太紧张了,就算你极力隐藏,伪装的很好,可还是漏出了蛛丝马迹。” 叶青张嘴继续强撑道:“王公子,你这话让本公子越发迷糊了,本公子从未紧张,而且,隐藏什么?伪装什么?” 金丝扇指向了拘谨又惶恐的连乐山,连乐山直接站起,抱拳躬身一言不发。 充满威仪的声音,落入了连乐山耳中。 “你如实回答,看出来了么?” “漠北军先锋营游骑连乐山,拜见王爷。” 王爷? 周围的美人纷纷望着王公子,见其坦然受之,纷纷跪地俯首,娇颜尽是激动和崇敬。 她们这群贱籍奴仆,有朝一日竟然能够伺候大乾皇室,如此年轻,还是王爷,那必然是圣人龙子啊。 叶青如遭雷击,愕然的扭头看了眼毕恭毕敬的连乐山,又扭头看向满脸赞许的王公子,下意识道: “王爷?圣人不是姓贺么?” “大胆,敢...” 侍卫怒而拔刀,锋利的横刀即将落在叶青脖颈上时。 王公子手一挥,侍卫立马收刀后退。 叶青嘴唇颤抖,之前的伪装彻底撕掉。 他赶忙起身,朝王公子拱手躬身道: “草民叶青,拜见王爷。” “叶公子,无须多礼,今日这里没有王爷,只有王公子。” 王公子笑着点了点座椅,叶青赶忙欠身,恭敬落座,“是,王公子。” 毕恭毕敬的叶青,让王公子深感无趣,他叹息摇头道: “哎,本以为叶公子会是个有趣的妙人,没想到,在知道本公子身份后,也落了俗。” 叶青心里一个咯噔,顿感委屈,心中吐槽道:“你大爷的,你是王爷,皇帝的儿子,天下最有权势的那几个人之一,未来可能是天下共主,老子要是不恭敬点,要是做了出格的事,你他喵的不得砍了老子的头?” 心中吐槽着,叶青脸上挂着谄笑,“王公子说笑了,叶某本就是一介俗人,俗不可耐的俗,这颍川县就没有比叶某更俗的人了,有如此表现实属正常。” 能将害怕和敬畏说的如此直率,是王公子从未见过的,让他心中的失望少了一些。 王公子示意连乐山坐下,直言道: “本公子今个想见你,不,是昨日就想见你了,你那清和轩整的不错,着实有趣的很,特别是那炒菜,让人回味无穷,食客皆说堪比仙肴,本公子也是认同的,这两日到点必去你那清和轩,吃的本公子都不想走了。” 满脸回味享受,毫不吝啬的夸赞,让叶青脸上浮现了自豪,同时心中的担忧紧张减去了不少。 叶青笑着拱手道:“王公子喜欢,可是叶某的荣幸,若王公子不嫌弃,可以派人来叶某这里学学,日后想吃,随时就有人做。” “哦?不应该是交出菜谱么?”王公子沉下了脸,冷漠的盯着叶青,看的叶青浑身僵硬。 这下,该如何是好? 交出菜谱,那财路就得断一个,若不交,眼下小命就得没。 可没了财路,不是跟要他的命一般么!!!?? 第七十九章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小命和钱财之间,叶青果断的选择了小命。 这不知具体身份的王爷,得了菜谱开店也必定不会选择在颍川县。 清和轩在颍川县只要还挣钱够达成叶青积攒银钱的目标就成。 再说了,炒菜不行了,叶青还有其他挣钱的法子,不过需要废些周章,也没有清和轩这般舒坦罢了。 只见叶青立马起身,双手虚托,躬身行礼,郑重道:“王公子想要菜谱,是叶某的荣幸,叫王公子派人来学,是怕纸上谈兵,厨子拿着菜谱照葫芦画瓢只学的其型,学不到精髓。” 有理有据的圆场,让王公子笑出了声,他有些不屑的望着恭敬得叶青,轻声慢语道: “没劲!” 简单两个字,其中蕴含的不屑和鄙夷,让醉意上头的叶青,激起了心中的不忿。 前世不曾屈服命运的刁民,猛然站直身体,银牙紧咬,从嘴里憋出了一句话。 “世人讲究风骨,崇敬名仕,正所谓,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可这些人最后都没有落得一个好下场,叶某如此恭维,只想留的小命,非是发自肺腑。” 一说完,叶青就反应过来,知道自己说了不该说的,紧抿嘴唇,垂睑观鼻。 连乐山惊愕的望着叶青挂着些许倔强的脸,随后也低下了头,攥紧了砂锅般大的拳头,这一次拳头握紧,不是对皇室的敬畏紧张,而是对命运的不公。 有时候,他们也在想,凭什么有些人生来锦衣玉食,高高在上,而有些人,连吃饱饭都是奢望,为什么他们不能投个好人家,当个游手好闲,只知享乐的纨绔? 跪俯在地的美人,想到自己贫苦的人生,每一张娇俏的面容浮现了怨毒,为什么自己样样都比那些大家闺秀强,却落得个人人得以玩弄,生不如猪狗的奴籍? 为什么她们不能拥有美好的一生?只道是天命不公,只道是她们前世作孽此生来还…… 可这些终归只是想想。 王公子双眼放光,手中金丝扇在掌心起起落落,发出清脆的声响。 俊俏的脸上,漏出了唏嘘感慨之色。 “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好,好,好,说的真是好,这十字真言真乃是世家豪阀,名士风流所奉之信条,可能做到者寥寥无几。” “大多数人,确实如叶公子你这般,卑躬屈膝,刻意奉承迎合,让人鄙夷厌恶。” 说到这,王公子自己脸上浮现了自嘲之色,温润的嗓音有些低沉。 “今日,得叶公子这番话提点,本公子才知晓,昔日所想是何等的可笑,连本公子都是那等妥协之人,有何资格嘲笑他人。” 场间鸦雀无声,只留薄纱遮掩的窗户传来靡靡之乐。 良久,王公子回神,他眨动了一下眼睛,神情恢复如常,对叶青比了一个请,欠身感激道: “今日得叶公子不吝赐教,明心见性,万分感谢。” 说着,王公子为叶青亲自斟酒。 叶青赶忙惶恐道:“不敢当,只是叶某醉酒之言,有感而发,王公子宽厚仁慈,不跟计较叶某枉言之罪,实乃叶某感激不尽才是。” 哈哈哈! 王公子爽朗大笑,提醒道:“今日席间只有两位公子,一位壮士,只谈风月,不谈尊卑,叶兄,可否给本公子这个面子?” 连乐山跟叶青都微微一怔,没想到眼前这位王公贵族竟然如此平易近人,跟是用上了‘叶兄’这个平等亲近的称呼,让叶青心中好感大升。 叶青同连乐山共同举杯,敬了王公子一杯。 一旁的侍卫崇敬的望着自家主子,能跟着这等宽宏明主,实乃他们这些属下之幸。 但想到自家主子的境遇,侍卫眼神暗淡,低下了头。 隔阂敬畏消除,三人推杯换盏,笑声郎朗。 不多时,王公子也有些微醺之意,脸颊红润,他打了个酒嗝,再次出言问道: “叶公子,发自肺腑之言,你教本公子府上厨子学的炒菜本事,让本公子可以一饱口腹之欲,你放心,府上厨子不会外传,不知可否?” 说着,王公子将手中金丝扇递给了叶青,郑重其事道:“此等俗物当作谢礼。” 叶青并未接过金丝扇,从桌上的银山拿起一锭放进了怀中,又拿起数锭银子,分发给雅间众人,连王公子的侍卫都有份。 叶青拱手道:“谢王公子赏!” 这操作,给一群人看傻眼了。 叶青给几位美人眨了眨眼,她们立马会意,娇声道:“谢王公子赏赐。” 哈哈哈! 王公子笑的舒畅,看着叶青的视线,充满了欣赏之色。 “叶公子,若非俗世纷扰,今日,本公子必与你结为异姓兄弟,同你一起,实在是爽快轻松。” 侍卫和连乐山听闻此言,心中大惊,都艳羡的望向叶青。 而叶青则咧嘴一笑,举起酒盏,摇头晃脑道:“某乃叶青,颍川县败类纨绔,不学无术,人嫌狗厌,若称兄弟会污了王公子的名声,私下知己即可。” 王公子眼中欣赏更胜,心中疑惑更胜,脸上更是浮现了浓浓的杀意。 “本王所认之人,这世间,何人敢小瞧。” 同时,王公子心中补充了一句,“阿爷就算了,他...” 想到自己在阿爷眼中也是个不学无术之流,王公子的眼神瞬间黯淡,自顾自的斟酒自饮。 叶青等人看的真切,叶青更是擅自做主,一挥手,众美人纷纷离去。 侍卫没有阻拦,怜惜的望着自家主子,又给了连乐山一个眼神,将雅间交给了叶青和主子。 美酒入喉,醉人醉心醉思愁,王公子很快就双眼迷离。 他看着叶青,畅快笑道:“哈哈哈哈,叶公子,今夜,这酒喝的畅快,本公子许久未曾如此舒畅。” 叶青浅饮一口,认可道:“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 王公子眼睛一亮,“好诗,好诗,可有下部?” “没了,有感而发而已。”叶青眨动了一下眼睛,装作苦思而不得,摇了摇头。 “可惜,实在是可惜,若成四句,当成绝句,流传百世。” 王公子叹息不已,但下一瞬,又惊叹的望着叶青。 “叶公子不学无术,当是谬论。能创出炒菜,说出‘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一生大笑能几回,斗酒相逢须醉倒。’之人,若是不学无术,那世人皆是愚笨。” 叶青没有解释,王公子嘴巴颤动一下,又闭起,二人相顾无言,举杯相碰,饮后对视,爽朗大笑。 只要是人,皆有秘密,如叶青这般败类纨绔,谁能想到其才华横溢?更甚者荒谬怪诞的魂穿异世?如王公子,享锦衣玉食,世人尊敬,人前风光无量,却郁郁不得志?更是心中只期盼阿爷夸赞? 亦如贩夫走卒,士农工商,各种身份面孔之下,都有一份不为人知的秘密。? 第八十章 皇家房中术,夜御十女龙阳不散 干喝了不少的叶青,感觉胃里有些翻腾,他剥开一粒卤煮花生,塞进嘴中,微咸的味道,压抑着不适。 他看着醉酒的王公子,此时浮现与脸的忧愁,询问道:“心中愁绪万千?” “自然。” “可能倾诉?”叶青试探询问,对于帝王家的辛秘,他可是万分好奇。 王公子沉默了下来,良久之后,看着叶青这个萍水相逢,并未猜出自己真实身份的有趣公子。 唉~ 长长的一声叹息,蕴含了辛酸苦楚。 “一个家,为了家族延续,无外乎开枝散叶,可这枝开的多了,终究是埋下了祸根。” 叶青认可的点了点头,穿越过来就碰到了赵元良这个悲惨的家族庶子,更何况帝王之家了。 在这个时代,穷人开枝散叶,是为了家里多劳力,能活下去。 而权势之人管不住下身,当种马和广撒种,都将引来子嗣相残,亲朋坑害的祸事。 还好前身的阿娘强势,他阿爷不敢纳妾,只有叶青这一根独苗,虽然没教养好,但也省了前身跟诸位兄弟争家产的戏码。 只见王公子擦了擦眼角,撇嘴苦笑继续道: “想要继承偌大家业,必要遵循立长不立幼、传嫡不传庶,我那兄长是足智多谋,城府深沉,本公子敬佩的紧,不论从何方来讲,本公子都没资格同他争,也从不想与他争。” “可偏偏,不管我怎么示好,他都想要杀之而后快,逼得我只得离家,领略山河秀丽,以解心愁。” 短短几句话,将帝王家的兄弟相残描绘的栩栩如生。 从未与人道的苦楚倾诉了出来,王公子舒坦了不少,他看向沉默不语的叶青,没来由的问道: “叶公子,你也出身大家,可有解决之法?” “啊?我叶家就我一根独苗,一人吃饱,全家不饿。” 叶青愣了一下,咧嘴憨笑,让王公子羡慕不已。 若王公子知道叶青家中只剩他自己,恐怕会更羡慕叶青,也可能会可怜他。 接着,叶青想到了前世在历史长河中所看到得那些记载,皱眉坦言道: “若本公子处在王公子你的位置,那只有两个选择,一,既然他想着你会争,那就同他一争高低。二,你不想争那家业,那就主动要份薄产,学本公子,当个纨绔,让他们知晓你是个无害的。” 王公子眼睛一亮,后又摇了摇头。 “本公子想选二,但家大业大,随便要点都会让他越发警惕。” 叶青笑着道:“家产再大,总会有一个远离漩涡,让自己置身事外,更是谁都不想要的苦寒之地。” “另外早些打道回府,你这般游山玩水,会让他觉得你是在拜访名仕,韬光养晦,积攒势力。”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叶青这么一挑明,王公子脑海中立马有了答案。 哈哈哈! “今夜,得与叶兄把酒言欢,更是一解烦忧,真乃本公子之幸!” 王公子爽朗大笑,感激的朝叶青拱手欠身。 这一礼,让叶青赶忙起身避开。 他苦涩笑道:“王公子,有些尊卑不可逾越,你若是感激本公子,不如来些俗物。” 这般谨慎的模样,让王公子越发欣赏叶青。 他再次将金丝扇递出。 “叶兄,今后你我不论尊卑,私下兄弟相称,不与外人道也,这般可行?” 叶青迟疑了一下,但看着王公子诚挚的眼神,苦涩一笑,拱手欠身道: “叶青,字行之,见过义兄。” 王公子正色道:“贺文,字彦武,见过义弟。 叶青郑重颔首,重复道:“彦武兄,小弟记下了。” 意想中的震惊没有出现,贺文有些失落,心里更是纠结,帝王家喜爱猜疑的毛病从他身上彰显的淋漓尽致,他好奇是叶青秉性如此直率,还是故意为之。 贺文忍不住的问道:“义弟,你既已知道我乃是王爷,现在也知晓名讳,却这般坦荡,你是不知晓义兄的真实身份?还是真的只拿义兄当作兄长,无关其他?” 一问完,贺文就有些后悔,认作义兄义弟是他提议的,眼下,他还猜忌对方,着实有些无耻了。 眨动了一下眼睛的叶青,认真道: “义兄,我对皇室不甚了解,只知姓氏,此外圣人的名讳都不知晓,别说他有几个儿子了,所以,你懂得...” 超乎想象的回答,让贺文哑然失笑,路边乞儿都知晓当今圣人名讳,叶青却不知,他指着叶青,好笑道:“颍川县第一败类纨绔,名副其实。” 叶青举起金丝扇,在空中画起了圈,摇头晃脑,振振有词道: “义兄,有些时候,不必在意世人的看法,揣着明白装糊涂,会活的很好。” “别人笑我太疯癫,我笑他人看不穿。不见五陵豪杰墓,下一句,你猜猜?” 心神激荡的贺文,赶忙追问道:“下一句是什么?” “无花无酒锄作田!” 叶青双眼如电,起身走到了纱幔前,垂睑望着楼下舞台上的妙曼舞姿。 身段娇柔的舞姬,扭腰抬臂,浅笑吟吟,可那杏眸却毫无神光。 赔笑俸客的美人,勾魂摄魄的皮囊下,不知是怎样一副枯骨。 搂着美人纵情声色的玩客,笑的浪荡肆意,推杯换盏间,喝下去的只有虚浮。 叶青转身,看着陷入深思,神情不停变换的贺文,低喃道: “手足相残弑亲父,最是无情帝王家。得到的越多,失去的越多,纵观历史长河,心善的皇子,得善终的寥寥无几。” “你这个心善的,不知能不能活下去,能活多久。” 时间一呼一吸间过去。 贺文轻轻捶了捶自己发胀的脑袋,叹息道: “前朝王侯将相不知几何,除了那几家士族豪阀,其余的冢墓皆被挖了个遍,骸骨暴露于荒野,更甚者挫骨扬灰。” “义弟说得对,人活一世,最后都难逃坟冢,化为一捧黄土,不如抛开世俗目光,无论追求名利权情,还是一世逍遥,本王都奋力一搏。” 眼神坚定下来的贺文,吐出了一口浊气。 如果说之前叶青解决他如何避开兄长猜疑的办法是解了近愁,而此刻,是完全解开了他多年的心结。 被烦忧困扰多年,疲惫不堪的心,此时如释重负,整个人好似脱胎换骨,容光焕发。 叶青见状,笑着上前,拱手欠身道:“恭喜义兄得解心结。” “当谢过义弟之言,让为兄醍醐灌顶,幡然醒悟,大恩不言谢,日后当义兄安稳下来,定传信与你,邀你把酒言欢,同享富贵,有为兄撑着,当那高高在上的纨绔败类。” 贺文郑重拱手畏惧,立下了誓言。 叶青没有拒绝,眨了一下眼睛后,一改之前的正经,浪荡坏笑道: “义兄,酒喝了,心结解了,那义弟可就要去寻美人了,若非你出现,此时我少说已让三位美人疲惫沉睡。” 男人之间的大吹大擂,不会让互相感到厌恶,反倒会增进双方的情谊。 只见贺文鄙夷的看着叶青,竖起了右手掌,五指分开又并拢,义正词严道: “皇家房中术,夜御十女龙阳不散。” “我次奥,义兄,教教我!” 叶青彻底变成好义弟,握住了贺文竖起的右手,深情脉脉的凝视着他的好义兄。? 第八十一章 圣人独宠太子一人啊 贺文鸡皮疙瘩起了一身,麻溜收回了自己的手,并后撤几步,同叶青拉开了距离。 “那什么,有事说事,莫要动手动脚的。” 叶青快速点头,聆听受教的姿态,诚恳问道:“义兄,那房中术,教教我呗?” “酒色刮骨刀,义弟我这身子年轻时候不懂节制,现在有些,咳咳,你懂的。” 叶青尴尬的咧嘴一笑,使得贺文乐不可支,他弓着身子,指着叶青不停摇头。 “你啊你,行,既然说到这了,为了义弟以后的幸福,为兄就将房中术写下来,但你万万不可外传。” “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叶青眼睛放光,兴奋的左瞧右看,当看到一旁的架子上还真放着文房四宝,麻溜的上前取下来,为贺文研磨。 正气凌然的笔锋下,一个个让人眼前一亮的字体不停浮现。 叶青看着上面所写,越看,脸色越发红润。 当贺文停笔,叶青直接将纸张拿了起来,奉若至宝,一字一句的默读,看的贺文一阵好笑。 心中暗道:“这义弟真是有趣,败类纨绔是真,韬光养晦也是真,不过,真够直率的,如此隐疾竟然大方说出,让人好笑之余,也敬佩其率真,亦如他所说,活的潇洒。” 得到了想要的,叶青麻溜的撤了。 他坏笑着拱手,“义兄,今夜多有打扰,义弟我就先撤了,春宵一刻值千金,就不打扰你了。” 话落,不等贺文回复,叶青扭头就跑。 “那扇子好生收着,万不得已时,莫要显露人前。” “知晓了,义兄你好好大发神威。” 当! 障门关起,发出闷声。 留下了独自凌乱的贺文,嘴角扯动,最后洒然一笑,重新坐回了椅子上,脑海中回想着叶青今夜所言。 侍卫和六名美人进来时,看到贺文凝神深思之态,都静立两侧,一言不发,生怕打扰贺文。 良久,贺文神情坚定,语调铿锵,“事不宜迟,今夜就回。” “主子,夜已深,您还喝了酒,要不明日一早再启程?” 侍卫赶忙劝阻。 贺文摇了摇头,起身就走,当走到门口时。 他扭头看向那六位美人,皱了下眉头,想到了今夜只见一面就认下的义弟,出声道:“这六位美人,去赎了身,随本王同行。” 灭口,杀人他狠不下那心,那就只能带在身旁。 如此一来,义弟这个败类纨绔,就可以高枕无忧的继续过他的逍遥生活,不然今夜之事若传出去,三皇子同一个小县纨绔相谈甚欢,不知多少人会盯上叶青,抓起拷打询问关于三皇子的事情,问完必尸骨无存。 可若叶青自己将今夜之事说出去,那就无关他的事了。 但凭借叶青的聪明,断然不会做此等自掘坟墓之事。 “是,主子!”侍卫毫不迟疑的抱拳躬身。 “谢,王爷!” 六女激动跪地叩首,逃出生天的欣喜眼泪顺颊而落。 虽然不知前路如何,跟着王爷是好是坏。 但终归,她们逃出了这半点朱唇万人尝的魔窟。 就算日后万劫不复,生不如死,起码现在她们心中对往后生活充满了希望。 张妈妈为叶青准备的雅间内。 连乐山好奇的看着手持金丝扇,红光满面的叶青,神情古怪道: “叶公子,你同那位说了什么?竟然得了如此宝贝?” 叶青得意洋洋的扇动着金丝扇,轻风带动着鬓发飘舞,配上白净俊朗的脸,颇有种翩翩佳公子的感觉。 他臭屁道:“也没什么,就是那位觉得本公子人好心善,是个值得深交的知己,认了本公子当义弟,将这扇子赏给了本公子而已。” 同那位王爷结义兄弟,那岂不是成了当今圣人的义子? 这话,连乐山是一个字都不会相信,还想追问,但看着叶青这般模样,是根本问不出来什么,最后长吁短叹道: “还好,咱们并未招惹那位生气,留得一条小命,刚才可真是吓死我了。” “放心,有本公子在,终归能化险为夷,还另有收获。” 叶青自信满满的拍了拍胸膛,更是显摆金丝扇,用扇子朝连乐山扇了扇。 宫廷御物,说不定可能就是圣人赏赐,让连乐山与有荣焉,眯眼满脸享受,更是崇敬道: “等此间事了,回了漠北,将今夜之事说与众兄弟,非把他们羡慕死不可。” 想到漠北众袍泽那崇拜的眼神,连乐山只感觉浑身舒畅,飘飘欲仙。 这时,叶青突然开口询问道: “兄弟,你知道今夜这位家中排行第几不?” 连乐山立马正襟危坐,摇了摇头。 “这倒不知,不过叶公子,咱们万万不可讨论贵人名号。” 毫不忌讳的叶青,探身继续小声问道:“无妨,咱们哥俩小声说说,你将那几位的名号都说道说道。” 连乐山迟疑了一下,看着叶青充满八卦的眼神,不由猜想叶青难不成知晓了那位的名号? 今夜一直猜想那位具体是谁的他,心里也不由跟猫抓了一样,典雅的房间除了他俩,再无他人。 连乐山依旧警惕的左右瞧了瞧,这才附耳轻言。 “当今圣人有四位皇子,太子贺斌,二皇子东州王贺澈,三皇子西州王贺文,四皇子北州王贺磊。” 叶青此时才算是彻底的知晓了贺文的身份,想着后三位皇子那王号,表情古怪的吐槽道:“这都是二字王,名号还取得这般随意,想来这三位皇子并无封地,看来圣人独宠太子一人啊。” “是倒也不是!”连乐山迟疑了一下,又难掩八卦,神秘道:“你有所不知,本来皇子有六位,三年间死了两位,一年前六皇子死后,二皇子贺澈想要离开京都,按照规矩,当得一州封地,加一字王号,获封亲王。” 叶青眨动了一下眼睛,插话道:“六儿子死,二儿子想逃,莫不是又死了五儿子,圣人心中猜想之下,为了另外三个儿子免遭兄长毒手,才给三人来了个没封地的二字王?” “不错,就是这么个理~”连乐山认可点头,忌惮道:“都说太子仁慈之下,实则手段狠辣,为了顺利登位,将所有危险都扼杀在摇篮之中,不给其他皇子丝毫机会。”? 叶青眯起了眼睛,暗道:“怪不得义兄当时会那般恐慌担忧,原来已经有了杀弟的先例在。” 突然,叶青手脚冰凉,一个念头浮现在了脑海。 “次奥,这太子手段狠辣,我还偏偏出了个让贺文主动要封地的主意,这不是让他主动往枪口上撞,去送死么!!!” 叶青慌忙起身,将金丝扇往怀里一塞,朝外面跑去。 连乐山看着叶青惊慌失措的模样,心里顿感不妙,沉着脸,大步流星的跟了上去。 第八十二章 敌袭,护卫主子 寻求解脱正当时,快马扬鞭人莫追。 叶青冲到贺文雅间,打开一看,其内已空无一人。 他赶忙问向屋中收拾残局的小厮,“其内的人么?” “好叫叶公子知晓,一刻钟前就已经离去了。”小厮连忙放下手中活计,拱手微鞠。 叶青脸铁青一片,暗骂道:“该死!” 想到一刻钟的时间,对方身份尊崇,出行必是马车,到也有追赶的机会,赶忙冲下楼去。 紧跟着的连乐山紧张问道:“叶公子,发生了什么事?” “有要事,赶紧去追。” 叶青说完,连乐山沉着脸一马当先,三步并作一步,并从楼梯栏杆上直接翻身跃下,瞧的周围众人瞠目结舌。 等叶青跑出春泥坊大门时,连乐山身骑骏马,更是牵着一匹,来到了叶青面前。 “叶公子,快些上马。” 叶青抓住缰绳和马鞍,奋力一跳,羸弱的身子根本就上不去。 他悻悻的望着满脸无语的连乐山,尴尬道:“那什么,我不会骑马。” “你且等候,我去追。” 连乐山说完,就准备纵马狂奔,刚摆好姿势,他又赶忙勒马。 得律律! 骏马仰头嘶鸣,健硕的前蹄高高抬起又落下,不满的打了个响鼻。 连乐山望着不解的叶青,追问道:“那什么,我该往何方?” “北方,去北城门。” 京都在颍川县北,贺文若是采用了叶青的提议,必然是一路向北。 连乐山不在废话,身子俯下,双手持缰,奋力前冲。 叶青牵着自己的马,望着疾驰的身影快速的消失在黑夜之中。 嘶哼~ 身旁骏马打了一个响鼻,零星鼻涕喷在了叶青脸上,让他收回了目光,连忙抬袖擦了擦脸。 这时,三名神情不善的汉子,出现在了叶青身后。 啪! 大手拍在了叶青肩头。 “我次奥,谁啊?” 叶青面色猛地一白,直接爆了粗口,如蚂蚱一般往前一蹦,扭头看到三人也被他大叫吓到,抚顺着胸口,呵斥道: “你们怎么回事?大晚上的跟鬼一样,知不知道人吓人会吓死人?把本公子吓出个好歹,本公子弄死你们!” 这时,春泥坊的小厮和两名马帮汉子,才看清眼前的偷马贼是叶青叶公子。 小厮拱手微鞠,“叶公子,你这...” “叶公子,小的二人是马帮的,刚才多有冒犯,还请见谅。”二人恭敬抱拳欠身。 让一旁的小厮瞧的瞠目结舌。 眼下颍川县三教九流中,堪称只手遮天的马帮,竟然对叶青如此恭敬。 而且,这群刀口舔血,桀骜得很的马帮汉子,马可是被偷了,不对,是被明抢了,他们竟然忍气吞声? 在小厮的错愕中。 叶青拱手回礼,顺着他们别扭的视线,看到了手中牵着的骏马,立马会意,也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刚才事急从权,根本就没去想,连乐山从哪整来的骏马。 眼下,叶青只得咳嗽一声,打着圆场。 “那什么,这匹马还给你们,另外一匹我兄弟有急事先借用一下,不多时就回来。” 马帮的两名汉子,赶忙抱拳微鞠,连忙恭维。 “无妨无妨,叶公子不还也行,能帮到叶公子,是我等的荣幸。” “没事,一匹马而已,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 小厮彻底的傻眼了,昔年叶青家产并未败尽,这些马帮的汉子也从未给过叶青好脸色,顶多是不主动招惹。 眼前的一幕,实在是让他不能理解。 叶青不由分说,将缰绳还给他们,并客气道: “诶,相逢即是缘,可是来春泥坊玩乐的?走走走,二楼雅间,今日本公子请客。” 其中一人刚想拒绝,另外一人赶忙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叶青愣了一下,没想到自己客气客气,人家还真的同意了,这... “两位兄弟,还愣着作甚,楼上走着!” 豪迈的一甩袖袍,叶青扬首挺胸,嘚瑟潇洒的朝门内走去。 马三摸出了一钱碎银扔给他,眼神凌冽道:“刚才什么都没看到没听到。” 小厮身子一颤,赶忙将银子收进怀中,笑的灿烂,恭敬躬身道:“爷放心,小的现在在梦游。” 马虢皱眉问向马三。 “三哥,咱们刚出来,还进去作甚?而且,今夜少东家还交代了事,耽误不得。” 马三将缰绳交给马虢,指点道: “你傻啊,咱们的几位叔爷都在叶公子手下做活,他们可是说了,清和轩日进斗金。” “而且,马老跟少东家这几日都想请叶公子喝酒,感谢那夜的恩情,还想再问问生意的事,但都被叶公子拒绝了,眼下好不容易碰上,可是大好的机会。” “我现在进去同叶公子耍着,你赶紧回去喊马老和少东家。” 听完解释,马虢如幡然大悟,佩服道:“还是三哥你聪明,我这就去,你可以一定将人拖住了。” “别废话,赶紧的!” 马三催促了一句,赶忙上前,刚才说话根本就没费多少时间,叶青才刚走到一楼中央,被他轻松追上。 春泥坊对面阴暗的巷弄里。 张明双手插袖,蹲靠着墙,神情不停变换。 “马帮的人怎么对那个杂碎如此恭敬?” 想到了不久前的雨夜袭杀,张明站起了身,朝着春泥坊侧边的马厩走去。 一刻多钟后,张明阴沉着脸走了出来,擦拭着拳头上的鲜血,扭头看着灯火通明,喧嚣撕夜的春泥坊,漏出了狰狞的笑容,快步离去。 颍川县北门,连乐山拿着漠北军令勒令小吏开门,一骑绝尘而去。 值受老吏擦了擦额头冷汗,惶恐不安道:“一道王令,一道漠北军大将军令,咱这颖川县何时进了如此了不得的人物!” 一旁的衙役哆嗦着腿,嘴唇颤抖,看向老吏:“侯老,咱颍川县是不是要出大事了?” “不,不知道啊,希望万事太平吧,咱这小地方可经不起风浪。” 老吏双手合十,闭眼虔诚的祈求,小声念叨着衙役听不明确的词调。 颍川县北城门外五里。 车辚辚马萧萧,行人弓箭各在腰。 两名持刀侍卫骑着高头大马,持马灯在前带路,中间两辆马车紧随其后,两侧和后方十名侍卫手不离弓,疾驰之中虎目四顾,似要侦破黑夜,搜寻着可能出现的危机。 车队散发出来的肃杀之意,似要撕破黑夜。 嗖! 一根哨箭从黑夜中飞出,撕破了寂静,落在了队伍之前。 十二名侍卫神情大变。 为首二人立马摔出马灯,火光随着灯油扩散,在远处形成一片火光,照亮了前方的道路。 二人同时抽出了横刀,快速调转马头,奔向主子马车之余,高喝道:“敌袭,护卫主子!” 十名侍卫立马靠拢向后方马车,弯弓搭箭,朝四周攒射。 第八十三章 月下白衣猎猎声,门客仗剑报主恩 车队继续前行,速度不减,甚至更快。 为首二人瞪大了铜铃眼睛,看着前方哨箭响起的地方。 嗖! 数十支箭矢,在二人骏马跨过哨箭的那一刻,从密林中飞了出来。 “停!” 两名侍卫直接侧身下滑,将自己藏匿在马腹下。 得律律! 凄惨的嘶鸣遮掩了车队疾驰的声响。 两名侍卫趁着骏马停步倒下之机,赶忙后撤,退回了哨箭后方,持刀撤向停下的车队前。 当他们退回去后,密林中再次恢复了寂静,不见敌人有丝毫动作。 后方被紧紧保护的马车上,六名女子惶恐不安的抱在一起,嘴里咬着布条,只发出细微的呜咽声。 前面的马车内,贺文正襟危坐,身前摆放着一柄被黑布包裹,只漏出简朴剑柄的长剑,他前面,一名儒雅的中年人放下了车帘,皱眉道: “王爷,又是警告,不让跨过哨箭。” 贺文苦涩一笑,“本王一路南下,只要想往北,就会来这么一出,皇兄这是不让本王再回去啊。” “哨箭为界,禁止北归,皇兄倒真是仁慈啊,” 讥讽挂在了贺文脸上,随后朝中年男子拱手道: “谢先生,今夜得劳烦您出手了。” 门客谢安沉着脸,拿起了贺文面前的长剑。 “按照王爷的谋划,想要彻底解决太子的威胁,一劳永逸,必须要北上回京。王爷救谢某于危难,并以名仕待之,今夜谢某就算死,也要为王爷杀出一条路来!” 话落,杀气腾腾的谢安起身朝外车外走去。 贺文叹了口气,身子歪斜,靠在了车内的方桌,修长的手,伸进了方桌之下。 车外,在火光的照耀下,一身白衣的谢安,步伐越来越快,在跨过哨箭的那一瞬间,膝盖一弯,整个人凌空飞起。 月下白衣猎猎声,门客仗剑报主恩。 嗖! 数十支箭矢呼啸而来,谢安长剑出鞘,手腕翻动,清冽的剑光晃人眼,伴随着一阵脆响,十数枝箭矢皆被斩落。 一跃两丈的谢安潇洒落地,继续前冲,箭矢纷纷,十数名黑衣人手持横刀从两侧密林冲杀而出。 谢安眼神凌冽,千斤坠使出,悬空的身形猛地落下,让箭矢射了个空,更是速度暴增,让十数名黑衣人冷漠的双眸中,浮现了惊骇。 滋! 宝剑划过一名黑衣人的脖颈,激射出一片殷红。 谢安身形飘忽,侧身腾转避开三柄横刀,一个俯身扭腰,凌空飞转,踢飞两人,更是宝剑连刺。 两名黑衣人瞳孔猛地一缩,身子直挺挺后仰倒地不停颤抖,心口血肉翻卷,心脏搅了个稀烂,鲜血不停冒出。 谢安落地蹲身,长剑负于后背。 当当! 两声脆响出现,谢安猛地站起,手腕一抖,剑尖划过好似长了眼直接撕裂两名黑衣人的手筋,两柄横刀坠落,不等落下,谢安扭身腾空,双脚连踢,两柄横刀瞬间飞出,没入另外两名黑衣人胸膛。 三皇子门客谢安只一出场,就瞬杀五人,废二人,震慑全场。 啸~ 口哨声响起,剩下的九名黑衣人立刻后撤。 谢安杀意凌然,执剑站立,剑尖上一滴滴血珠不停滴落。 他扬声长啸,“今夜我主北上归京,拦者死!” 踏踏! 沉稳的脚步声响起,白衣化作杀神,继续前冲。 一名名后撤的黑衣人,被谢安追上,皆不是其一招之敌,纷纷毙命倒地。 众侍卫瞧得热血沸腾,高举手中刀柄,振奋呼喊,“为先生彩!” 马车内的贺文,神情舒展了一些。 呼! 这时,一道人影从天而降,双手各持一柄擂金锤,重重的砸向谢安。 呼啸的风声,让谢安瞳孔猛缩,原本想要迎接的长剑,快速上撩,直奔对方的手腕。 可那擂金锤落势不变,势要砸碎谢安的脑袋,让谢安脸色阴沉,改撩为刺,脚掌踏地。 铛! 刺耳的声响传荡开来,长剑弯起。 借力后撤的谢安,收剑展臂,如大鹏展翅倒飞一丈之遥,才重新站稳身形。 谢安忌惮的望着眼前缓缓站起的高大身影,持剑的手放在了身后,五指逐个伸展又紧紧捂住剑柄,肩膀微动,缓解刚才那一锤传来的震力。 “可是北方剑客,号称君子剑的谢安?” 洪钟般嘹亮的声音,从擂金锤的主人嘴中响起,带着些许不屑。 “正是谢某,你乃何人?” “我家主子门前的一条看门狗罢了,不配拥有姓名。” 壮硕黑衣人高傲的扬起了头,右手擂金锤指了指谢安身后哨箭,便搭在了肩头。 “你不行,老实退到箭后,可留你狗命。” 霸气无比的话,让谢安脸色阴沉如水。 他深吸一口气,重重的吐了出来,双眼明亮望着黑衣壮汉,抬起了右脚,往前重重的踏在了地上,激荡起了一圈烟尘。 “谢某说了,今夜我主北上归京,拦者死!” 视死如归的气势,让黑衣壮汉仅露的眼中,浮现了凝重。 他双手持锤,弓步站立,就在谢安即将近身之时。 黑衣壮汉右手手腕一震,黑夜中,一枚铁针瞬间飞出,没入了谢安的胸膛。 前冲的白衣,定格在了原地。 谢安不敢置信的垂首,看了眼胸膛沁出的殷红,再抬眼时,眼中尽是怨毒之色。 “你竟然用暗器,还喂了毒!” 黑衣壮汉得意洋洋道:“呵呵,没想到吧?早年间我也没想到,后来发现,这玩意儿真好使。” 咳咳! 谢安身子摇晃,长剑杵地单膝跪地。 后面,十几位侍卫愤怒的望着那使阴招的杂碎,又悲悯的望着谢安的背影。 马车内,贺文闭上了眼,低喃道:“谢先生,一路好走。” 几息之后,谢安已七窍流血,他踉跄起身,艰难的举起长剑,狰狞道: “谢某坦荡一生,竟然栽倒了你这阴损招数下,恨啊!” 黑衣壮汉一锤掷出,正中谢安头颅。 红白之物漫天而飞,无头白衣侵染了红梅,倒在了地上。 凄凉。 黑衣壮汉上前,将满是血污的擂金锤在白衣上擦拭,自言自语道: “其实,君子剑谢安,爷爷是打不过的,但是杀一个君子,那就容易的很。” 等擂金锤擦干净后。 黑衣壮汉走到了哨箭旁,恭敬的朝马车抱拳躬身。 “王爷,莫要为难我等,趁夜色还早,赶紧回了颍川县,您可以搂着后车的六位美人睡个安稳觉。” 马车内,贺文手脚冰凉,低喃道: “连这些都知晓的一清二楚,兄长,你是看在阿娘的份上,才没有对我这个亲弟弟下杀手么?”? 第八十四章 皇兄为何要如此对我,儿的心很疼 “主子,请准许我等冲杀!”一名侍卫一扯缰绳,来到了贺文马车前,抱拳躬身,睚眦欲裂的恳求着。 贺文撩开车帘,走下了马车,双手附后,面色平静的朝黑衣壮汉走去。 一名名侍卫紧随其后,凶戾的盯着黑衣壮汉以及远处影影绰绰的密林。 贺文在黑衣壮汉面前停步,居高临下的看着黑衣壮汉的后脑。 “你是在命令本王?” “奴不敢。” 黑衣壮汉身子再低,可语气却听不出丝毫的恭敬。 噗嗤! 一柄匕首猛然没入了黑衣壮汉的后颈,根本不给黑衣壮汉丝毫反抗的机会,可一窥贺文些许身手。 黑衣壮汉如遭雷击,下意识的想要起身挥锤,但被贺文一脚踢飞,健硕的身体飞出两尺躺在地上不停抽搐。 “杂碎,阴毒手段杀了本王门客,本王要你死!” 贺文神情不变,慢条斯理的拿出手帕,擦拭手上沾染的鲜血。 身后的侍卫见主子为门客报仇,竟然不惜亲自出手,脸上浮现了振奋之色,誓死效忠的望着那笔挺的身影。 贺文扔掉名贵的锦绸手帕,一步踏出,跨过了那为界的哨箭,朗声道: “本王乃皇兄亲弟,今夜过了这界,你们敢杀么?” 周围寂静无声,贺文手一挥。 十骑纵马冲向前方,唯有两名侍卫守在贺文身侧。 沙沙! 纷乱的脚步踏过丛林,逐渐靠近。 百名手持刀弓的黑衣如海浪狂潮,拍打向那十株浮萍。 贺文面色一白,心道:“百多死士,兄长,我的亲兄长,你就这么狠的心么?” 随后,望着自己的十名侍卫,脸上浮现了担忧,最后隐去,恢复如常。 掌权者,仁慈要有,但不能圣母,他今日必须要用手下的性命,来表明自己的决心。 骑兵冲锋,势不可当。 十名骑兵迎着箭矢,如入无人之境,轻松撕裂了百人浪潮,留下了十数具尸体,可也落下了两人。 再次冲锋,又留下了四具尸首,仅剩的四骑聚拢在一起,染血的脸上,只有坚毅,不见丝毫怯懦之色。 “为主子杀出一条北归的血路。” “杀!” 四骑再次纵马前冲,义无反顾的迎向死亡。 贺文终究是没他皇兄手段狠厉,闭上了眼睛,颤声喊道:“都停手!” 四名侍卫茫然收刀,可那百名黑衣置若罔闻,数柄横刀落在了四名侍卫身上。 惨叫声,让贺文猛然睁眼,他睚眦欲裂的看着自己忠心无比的侍卫横死当场,怒气冲天道: “本王让你们停手,你们怎敢如此!” 百名黑衣一言不发,持刀继续朝贺文身边的最后两名侍卫冲去。 “主子,快退!” 最后两名侍卫持刀守在贺文身前,并簇拥着贺文后退。 当三人退到哨箭之后。 百名黑衣立刻停步,冷漠的望着三人。 贺文如被抽去了精气神,神情木然,呢喃道:“皇兄,本王北归,只为同你和解,你为何要如此?” 踏踏! 奔马声响起。 神情肃穆的连乐山,接着月光看到了前方的偌大阵仗,浑身冒出了冷汗。 当看到贺文还安然无恙时,这才松了口气。 吱呀! 弓弦紧绷之声骤起,连成一片,骇人心魂。 连乐山下意识的减缓了马速,将自己俯在了马背上。 “王公子,是小人,可是遇到了劫道的匪人?” 一名侍卫扭头,借着月色看到来人乃是连乐山,赶忙出声制止,“停步,莫要靠前。” 连乐山赶忙勒马悬停,扯着嗓子喊道:“王公子可安好?可需要小的回禀县衙,派人来援?” “我家公子无恙,无须禀报!” 连乐山彻底的放下心来,视线在黑衣人中打量,当看到那些人弯弓搭箭,瞄准着自己,地上更是有数具残尸,不由嘴唇紧抿,后脊发寒。 可这段时间内,贺文一言不发,连乐山不知晓自己是进是退,只得控马站在原地不动。 过了半刻,贺文回过神,他冷脸扭头对连乐山道:“带着后面那辆马车回去,今夜之事不得外传,你等不过是普通人,莫要找死。” 连乐山闻言,立马装作惶恐不安,又劫后余生的腔调感激道:“谢王公子体谅,小的一定牢记在心。” 说完连乐山便驱马来到了六名女子呆着的马车旁,同赶车的惶恐汉子对视一眼,一起朝颍川县而去。 百名黑衣无视了这番操作,对他们而言,眼中只有三皇子西州王贺文一人。 贺文又对身旁的两名侍卫道: “你等在一旁看着,本王倒要看看,他们是否真的敢朝本王出手。” “主子,不敢啊!” “主子,三思!” 两名侍卫赶忙拦下,却被贺文一脚一个踹倒在地。 不等二人起身,贺文已经跨过了哨箭。 百名黑衣纹丝不动,平静的望着独步前行的三皇子。 当两名侍卫跨过哨箭,想要护着他们主子的那一瞬。 嗖嗖! 原本松开的弓弦,猛地拉紧又松开,锋利的箭矢,从贺文左右飞过,没入了两名侍卫的身上。 凄厉的惨叫声瞬间响起,刚走出没多远的连乐山与车夫,都浑身一抖。 连乐山更是心中惊骇万分,忍不住扭头回看。 月光下,两名侍卫如同刺猬,倒在了地上,可王爷却一点事都没有,让他心头疑惑重重。 “到底是何人,胆敢劫杀王爷,可为何只杀侍卫?却不伤王爷分毫?” 不由得,连乐山想起了东宫太子的狠厉手段,脸色一白。 而贺文也在侍卫的惨叫声中猛然转身,忠心护主的侍卫横死当场,黑夜中,两名侍卫逐渐暗淡的祈求目光,让他感觉撕心裂肺的疼。 修长的手指紧握成拳,指甲刺破掌心,鲜血顺着指缝凝聚在关节上,形成血珠滴落而不自知。 沙沙! 脚步声响起,让贺文回眸,那挡在前路的百名黑衣,抱拳躬身,让开了一条北归的道路。 这一刻,贺文凄惨一笑,心中也彻底的明白了皇兄的意图。 他若要北归回京,那就向皇兄证明自己的决心,或者说,向皇兄彻底的臣服。 杀光侍卫,这是对贺文的一种警告和震慑,若贺文执意北归,就要做好皇兄不念手足之情,准备接受皇兄的狠厉手段。 或者,就在此刻,抛弃所有的尊严,彻底的臣服,当一条摇尾乞怜的狗儿,那皇兄会给贺文一个安排,锦衣玉食,逍遥王爷的安排。 两行清泪从贺文的眼眶流下,他扬天长啸。 “阿娘,你在天之灵看看,兄长就是如此答应您要好好得照顾我的。” “我不想同他争,我说了无数遍了,可皇兄为何要如此对我,儿的心很疼,啊!” 贺文捶胸顿足嚎啕大哭,最后跪地望月,不知多久,沙哑的哭声戛然而止,凄惨的三皇子仰躺倒地,昏了过去。? 第八十五章 今夜,舒坦 贺文的马车动了,那跟随贺文多年的年迈车夫面无表情的驾车跨过了哨箭,百名黑衣视若无睹。 马车停在了贺文身边,车夫矫健下车,眼神复杂的望着自己的‘主子’,轻手轻脚的将其抱起,放进了车厢内,纵马穿过百名黑衣让出的道路,朝着京都而去。 县城门口。 连乐山驾驶马车穿过,当城门紧闭的那一瞬,他便松了口气。 路上车夫一到半路,便直接跳车,连滚带爬的钻进了林子里,无法追寻,连乐山只得亲自驾车,不过这对他倒是个好事。 可眼下,带着一车六个美人,根本就不知去向何处。 “不知后面是否会有人追查,清和轩根本就去不得,眼下春泥坊也无法回归,只得暂寻一个地方呆着了。” 连乐山这般想着,驾车在城中四处乱逛,直到夜深人静时,才来到了靠近县衙的一处隐秘巷弄中。 嘱咐了六名惊慌未定的美人一番,便消失在巷弄中。 春泥坊内。 叶青面色通红,大着舌头,话都说不清楚,醉眼蒙眬的趴在饭桌上,手指头扒拉着酒杯,说着一些马三听不懂的醉话。 什么次奥啊,穿越啊,黄泥滤糖啊,狗老天玩人之类莫名其妙的醉话。 马三独自的吃着菜肴,焦急等待着马老跟马朝阳赶来。 当雅间门外传来熟悉的声响时。 “叶公子可在?” 马朝阳恭敬的声音让马三眉头一喜,看着醉醺醺的叶青,赶忙起身去拉开了障门。 “爷,少东家,叶公子有些醉了。” 马老跟马朝阳颔首,往里看了一眼后,有些无语,这岂止是有些醉了?完全醉倒了好吧。 马老没好气的呵斥道:“你怎么让叶公子醉成这般模样?” 尴尬挠头的马三,辩解道:“爷,这不怪我啊,叶公子本就喝了不少,后面更是连连碰杯,劝都劝不住。” 叶青这个败类纨绔嗜酒贪杯颍川县出了名的,二人不再计较,走进了雅间内。 早有准备的马三,立马端起醒酒汤,小心的伺候叶青喝下。 过了一刻多钟。 叶青迷离的视线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茫然的看着眼前都出来的两个老熟人,早就知晓马三留下为何的他,举起了杯子,怪笑道: “哈哈哈哈,本公子就知道,是你们两个专门让这位兄弟留下本公子的。” “本公子才思敏捷,智勇双全,颍川县无人能及,你们服不服!” 嚣张跋扈的醉态,让马老二人哭笑不得,同时脸上浮现了歉意,这等留人手段确实不地道。 还没等二人赔礼道歉。 叶青摇摇晃晃的将酒壶递向两人。 “你们什么时候来的,来晚了,得罚酒!” “喝,这酒得喝了。” 经过雨夜侵袭,大喜大悲的马老,身子骨还没养好。 马朝阳主动接过酒壶,“叶公子,小的不请自来,这酒得罚,小的喝了!” 说完,仰头就干。 啪啪啪! 叶青立马鼓掌,佩服道:“好,好汉子,是个爷们。” 马老躬身上前扶住摇摇晃晃,险些滑落的叶青,谄笑道:“叶公子,慢些,莫要摔倒了。” “本...” 刺啦! 障门快速被打开。 马虢面色紧张冲了进来,“爷,富贵赌场的人来了十几个,面色不善。” “弄死他们!”叶青杀气腾腾的吆喝着,更是要挣脱马老的搀扶,一副冲出去冲杀的架势。 马老跟马朝阳面色阴沉,马老出声道:“小崽子,快护着叶公子离开这,莫要被人发现。” “是,爷!” 马朝阳二话不说,直接上前,一记掌刀劈在了发酒疯的叶青后颈,顿时让其安生了下来,左右瞧了瞧,撕下一片薄纱披在了叶青头上遮掩了面容,扛着叶青就往外走。 马老对马三和马虢道:“去吩咐下面的兄弟都上来,开两个雅间,使劲乐呵,今个喝好玩好。” 二人脸上并无开心之色,凝重道:“是,爷!” 过了一刻多钟。 障门再次被拉开。 面色阴沉的刘远,看着屋内一群马帮汉子,表情顿时凝固了,细瞧之下,根本就没有叶青的身影。 “狗东西,李东家就是这么教你规矩的?” 马老笑呵呵的喝骂着。 张明立马阴着脸上前一步,叫骂道: “老东西,嘴巴放干净点,别以为给你点脸面,你就可以骑在我们头上。” “叶青呢?把他交出来。还有,是不是你们这群马夫跟姓叶的杂碎合伙设计我们东家?” 哗啦啦! 马老一直和善的笑脸,瞬间面无表情。 他端起酒杯饮下一口温过的黄酒,冷声道:“狗东西嘴上没个把门的,教教他们规矩!” 屋内同桌的六名马帮汉子立马站起来,凶戾的望着张明。 “小杂碎,跪下给我们爷道歉。” “你姥姥的,过来跪下。” “你大爷的,敢跟我们叫板,真是活腻歪了。” …… 叫骂声中,六名马帮汉子冲到了近前。 一直没吭声的刘远,确定这里没有叶青的身影,这才出声道: “马老,下面人不懂规矩,让您见笑了,看在我们东家的面儿上,给个机会让小的给您赔礼道歉。” 马老没有吭声。 自从搭上了叶青这条线,他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以后免不得要跟李富贵来一场死斗。 眼下叶青更是奇招频出,是他们马帮的贵人,财神爷。 现在虽然没办法跟李富贵撕破脸皮,但找准机会,收取点利息是好的。 更何况,眼下这颍川县下九流里,他马老可是头一号,这比崽子竟然出言不逊,白送上门的机会,弄他! 六名马帮汉子稍缓了一些的脚步,在没有听到马老的制止后,立马加速。 刀头舔血的他们,就算没有横刀,就算没有梢棍,就算他们人少,只有手上一双铁拳,在窄小的地方内近身肉搏,他们怕个球啊。 嘭! 一只砂锅般大的拳头,直接朝着张明那张欠揍的脸打去。 被刘远急忙拦下,拳掌包夹,发出了闷声。 让出手的马帮汉子一阵惊奇,暗叹刘远好身手。 “马老,误会,我这兄弟喝酒了,给个机会!” 刘远忍着怒,哑着嗓子又喊了一声。 嘭! 一只拳头不讲道理的砸在了他的胸口,让刘远面色一凝,脸上浮现了痛苦。 老大挨了打,一直忍着的赌坊打手,纷纷举起了腰间梢棍,冲了上去。 “你他姥姥的,敢打我们大哥。” “兄弟们,打死这群贩马的泥腿子。” “干你姥姥的,早就看你们这群赌坊的杂碎不顺眼了。” “马帮的兄弟们都出来,有人欺负咱们爷。” “他姥姥的,哪个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弄死。” “什么?敢欺负咱们爷?找死!” 无数叫骂声,压过了楼下的靡靡之乐,又两间障门打开,八个身高马大的马帮汉子冲了出来,将十几名赌坊打手包夹在一起。 门板被撞破,酒菜纷飞,桌椅板凳碎成一团。 数道身影从二楼窗幔跌落一楼。 众客人美人小厮或尖叫奔逃,或缩在角落,唯恐殃及池鱼。 一名小厮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一幕,喃喃低语道:“乱了,乱了,彻底的乱了!” 整个春泥坊迎来了史无前例的毁灭式械斗。 这其中,二楼雅间,叶青之前所坐的位置。 马老依旧端坐如常,嘴中用寥寥无几的黄牙,慢慢的研磨着黄豆,不时的往嘴里灌上一杯温热的黄酒,只感觉身子舒坦极了。 当看到刘远被两名马帮汉子压趴在地。 马老长出了一口气酒气,眯眼道:“今夜,舒坦!”? 第八十六章 马老,李东家,出来一叙 菜园街灯火通明,人声鼎沸,不光花楼锦簇更是有着众多酒馆饭馆,是颍川县夜晚最为热闹的街道。 晚上来菜园街之人,不管什么身份,必然是来消费的,喝酒的,纯嫖的,或者吃喝一条龙,只要是喝了酒或者为了美人争风吃醋,那必然会生出事端。 为了防止闹事,一名捕快带五名衙役在街上专供他们值夜的暗房呆着,从五更天开始,每一更天出一名衙役巡街一次。 此时一名春泥坊的小厮敲响了暗门的大门。 “官爷,不好了,春泥坊打起来了!” 吱呀! 睡眼蒙眬的一名衙役打开了大门,很是不爽的问道:“吵什么吵,哪打起来了?” “春泥坊,马帮的马老跟富贵赌坊的人打起来了,您快去劝劝吧,晚一会儿都要砸没了。” 小厮拱手躬身满脸急迫。 踏踏! 数道脚步声从暗房内响起。 今夜值守的捕快杜来提着刀,后面的五名衙役拎着杀威棒鱼贯而出,每个人脸上都紧张的不行。 春泥坊背后的东家每月给县衙不少俸钱,分到他们手中好处也不少。 马帮跟富贵赌坊也都给了他们不少俸钱,而且这两方人打起来,让小厮来通报他们,阵仗可想而知。 三方都不是善茬,若事情闹大,那以后颍川县可就不太平了。 不到半刻钟,六人奔赴到了春泥坊内。 捕快杜来看着春泥坊内一片狼藉,客人美人小厮缩在角落,坊中哀嚎连连,脸色吓的煞白,更是怒气冲天。 今夜之事若解决不善,县尉大人得扒了他的皮。 杜来看着还在动手的双方,拔出了横刀,大声咆哮。 “都给本捕快停手,谁若是再敢动一下,本捕快剁了他!” 五名衙役也快速进场,手中杀威棒落在了无动于衷,还在撕打的双方身上。 “散开,听不见杜捕快喊的!” “他姥姥的,你们耳聋了?都给爷老实点!” “分开,站一边去!” 县衙捕快老爷的威严,杀威棒毫不留力的敲打,让双方立马停手。 马帮的汉子蔑视望着赌坊打手退向一侧,吃了亏的富贵赌坊打手,互相搀扶着,红着眼瞪着对方,退到另一侧。 杜来走到了双方中央,锋利的横刀指了一圈,一群人立马抱拳欠身,表示臣服。 他这才神情缓和了一些,沉着脸朗声喊道:“马老,李东家,出来一叙。” 马老和善的笑脸从二楼雅间窗户前出现,笑着朝杜来拱手欠身道: “小老儿见过杜捕快,今夜给杜捕快添麻烦了,还请杜捕快多担待,小老儿这就下去,细说原委。” 有了这番话,让杜来悬着的心,安稳的落了回去。 同时杜来也知晓了,马老敢这么说,今夜的事端,必然不是马帮挑起来的,对马老的态度,也好了不少,朝马老一抱拳,“请!” 然后杜来阴沉着脸继续喊道:“李东家何在?” 这时,鼻青脸肿的张明,因为眉骨被打破,血流满面看着格外凄惨,他被同伴搀扶着,含糊不清道: “禀杜捕快,我家东家并不在此。” 杜来上前一脚,将张明踹倒在地,看向其余赌坊打手,威严喝道: “哼,立刻叫了来,给他半个时辰的时间,若不到,大牢领人!” “是,小的这就去!” 一名伤势较轻的赌坊打手,赶忙行礼,抬腿就往外跑,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 一名马帮汉子很是有眼力,搬起脚边的板凳,虽然没有谄媚的神情,但用自己的袖子将板凳擦了擦,放在了杜来身边,瓮声道:“杜捕快请坐。” 马帮一向讲规矩,在县衙捕快和衙役心中印象都不错。 眼下这马帮汉子的举动,让杜来神情缓和的点了下头,坐下后横刀放在腿上,出声道: “你们派一人去请了医者来治着伤,莫要耽误了。” “谢杜捕快宽宏!” 马帮汉子神情一松,恭敬行礼感激。 一旁的赌坊打手都神情不满,凭什么马帮能去请医者,他们却不行?明明他们的伤势最重! 一群人都心中怒骂不止,但皆是敢怒不敢言的盯着杜来。 “瞧什么瞧,都老实点!” “把头都低下去,老实蹲下。” 两名衙役见状,凶戾的举起了杀威棒,照着两个最近的赌坊打手就落了下去。 打不过马帮,连县衙衙役都不待见的赌坊打手,这下是欲哭无泪,一个个老老实实的蹲了下去。 胆肥的张明,擦了擦额头上的鲜血,忍不住愤懑的问向杜来。 “敢问杜捕快,架是我们双方打的,为何他们能请医者,我们不能,还要蹲着?” 杜来冷冷的看了一眼张明,闭口不言,衙役更是举起了杀威棒,作势要敲打这个话多的刺头,吓的张明赶紧缩脖,攥紧了拳头,低头不语。 马老从二楼下来,乐呵道:“你个小东西,刚才就对老夫出言不逊,挑起双方事端,此时面对杜捕快,还这般毫不尊敬,有你这么个恶仆,你们东家在颍川县多少好名声都不够你毁的。” 杜来和众衙役听到今夜源头是这个嘴臭的杂碎引起的,原本平息的怒火顿时再起,眼神不善的盯着张明。 张明猛地抬头,惨不忍睹的面容瞧着凶戾,愤怒地瞪向马老,“老东西,放你姥姥的狗...” 嗷~ 张明话没说完,一记杀威棒敲在了他的左脸,数颗白牙随着鲜血飞了出去,同时他身子往右一歪,双眼一番,昏死过去。 出手的衙役朝张明身上吐了口唾沫,厌恶道: “马老说的没错,这恶仆不知尊卑,不懂礼数,还如此嘴臭,就得替李东家教训一番!” 杜来等衙役都赞许的看向同僚,这一棒真是敲得好。 好好的一个安稳值夜,被张明给破坏了,还闹出了如此大事,杜来和衙役恨不得将张明剁了。 马老来到了杜来身前,再次抱拳欠身,一旁的马帮汉子给马老搬来板凳,马老摇了摇头,完全给足杜来面子,给足其尊重。 让杜来脸上浮现了笑意,出声道: “马老,您是长者,当坐。” 马老叹息道:“不敢不敢,若是平日小老儿仗着年岁坐下也无妨,可今夜小老儿喝了酒没有收住脾气,同李东家的仆从动了手,惊扰了杜捕快,没脸面呐。” 杜来起身,将马老按在了椅子上,客气道: “马老您的脾气,本捕快知晓,能让您动怒,可见那恶仆有多么可恶,若是本捕快也必然拔刀。” “谢杜捕快宽宏。” 马老拱手欠身,满脸感激。 下一瞬,杜来就沉着脸,低声严肃道: “不过马老,这架也打了,出言不逊的恶仆也受了惩戒,你的面子本捕快给你了,本捕快的面子你也得给。” 马老立马站起,一脸不悦的埋怨道: “杜捕快您说这就不对了,小老儿有什么面子可言,您有事直说,马帮的老少爷们儿们怎敢说个不字!” “好!”杜来收起了横刀,沉声道:“一,今夜之事就此揭过。二,你同李东家不能伤了和气。三,春泥坊被你们打砸成这般模样,不管对错,你们都动了手,得赔。” 马老的眼睛眯了起来,矮身坐在了椅子上,毫无惧的的同杜来对视。? 第八十七章 老不死的杂碎,竟然给我挖坑 杜来眼神如炬,放在刀鞘上的右手缓缓移动,在落到刀柄上的那一瞬。 马老抿嘴漏出了黄牙,笑着道:“杜捕快说的三条,小老儿自当毫无怨言,一一照办。” “不过还请杜捕快明察,小老儿也是受害者,喝着美酒听着曲,嘿,十几个人就冲进来骂小老儿,所以这赔偿上,能否少一些?” 气氛僵了半天,整得杜来都以为马老要甩脸子,结果,他喵的竟然是为了少掏钱,属实是给杜来整无语了。 马老见杜来不吭声,又诉苦起来。 “杜捕快,您体谅体谅我们马帮的兄弟,走一趟活,十天半个月能归家都是早的,苦哈哈的就挣那仨瓜俩枣,属实是穷啊。” “好不容易大方一回,来这春泥坊潇洒,这才刚坐下,姑娘还没过来,就被人打被人骂,这钱掏着憋屈啊。” “马老,是你们先动手的!”一道身影踉踉跄跄的从楼梯上走了过来,脚步之轻,竟没有任何人发现。 马老眼神一凌,同众人一起望向身后。 眼脸皆肿,鼻血横流,披头散发的刘远,看不清面容,一步一缓的朝人走来。 马帮等人见状,纷纷咧嘴蔑笑,而赌坊打手则满脸怒火。 富贵赌坊,李富贵之下地位最高的就是刘远,而且,刘远对他们一众兄弟,那是掏心窝子的好。 见刘远这般惨状,可想而知张明等人心里得多憋屈愤怒。 捕快杜来跟刘远打了不知道多少交道,更是在颍川县大大小小的花楼同窗夜话,对刘远极为了解。 整个富贵赌坊,能让杜来看进眼中的,除了东家李富贵,就是刘远,其余的都是群不入流的阿猫阿狗。 刘远一出场,他一下就认出了这位好兄弟,看其竟然成了这般惨样,不由眉头一皱,没想到刘远今夜也出现了,但迫于马老的身份没有发怒,地位之别,看菜下碟杜来这个捕快在没那么清楚了。 此时,刘远缓步来到了二人身前,朝二人抱拳躬身道:“见过杜捕快。”然后擦了擦嘴角的鲜血,神情平静对马老抱拳,“马老,此时能耐心听小的说话了吧?” “你说,你随便说,小老儿心里的怒火已经卸去,就听听你能说出个什么来!” 马老双臂抱怀,好整以暇的望着刘远。 “今夜我等得了信儿,一个欠钱不还许久的赌客在春泥坊二楼雅间玩耍,没想到进去竟然是马老您在,我那小兄弟负责这笔账,一直收不回来,东家发火了,我那小兄弟心里着急,这才言语有失,冲撞了马老,眼下马老怒火消了,那事情就好说了。” 刘远言语间都带着对马老的歉意和恭敬,让马老神情缓和,但心里对刘远升起了警惕之意。 刘远只字不提他们今夜是抓叶青跟马帮合作的把柄,全当是场误会,这心思着实缜密,没有撕破脸,那大家都是好朋友。 马老早就听说刘远是李富贵的左膀右臂,帮李富贵做着腌臜事,手段狠辣,而且那夜雨袭杀之夜,刘富贵忠心护主给他留下了很深的印象。 本以为刘远是个莽夫,没想到竟然是个谨小慎微的狠角色。 马老眯着眼睛,啧了啧嘴,也没有点破误会,很是佩服道: “刘远是吧,是条明事理的汉子,就冲你这一番话,小老儿心里即便还有些不爽,也说不得什么。” 说着,马老站起身来,拍了拍刘远的肩膀,在后者懵逼的情况下,马老一脸认真,双眸直勾勾的同刘远对视,释放了好意。 “我马帮向来只敬英雄和好汉,你刘远算一个,三儿,拿酒过来。” “好嘞爷!”一旁的马三立马从满地狼藉中,找到了两坛未开封的酒,拎了过来。 坐着的杜来,没想到事情竟然如此转折,诧异之余,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这般之下,等李富贵过来,事情必然可以完美解决,少了上官的责罚,还能留个极好的印象。 马老拎起一坛酒,仰头喝了一大半,便咳嗽了起来,将年老体弱的模样表现的淋漓尽致,然后才看着神情莫名的刘远,正色道: “若刘兄弟看得起我们马帮,喝了这坛酒,咱们就是朋友,以后若在李东家身边觉得没意思,想看看南蛮奇异,北方广阔,可来我马帮。” 直言不讳的招揽,让刘远心里直打鼓,后脊莫名的发寒。 他下意识的看向了张明等一众兄弟,一个个眼神敬佩的望着自己,可还是有几个人,眼中狐疑之色毫不掩饰。 这一下,气的刘远心中怒骂,“次奥你姥姥,老不死的杂碎,竟然给我挖坑。” 李富贵最是小心谨慎,也最爱猜忌人,今夜他没有率先发难出手,让马帮占了先手,以至于吃了亏,眼下马老示好,传到李富贵耳中,就算李富贵再相信他,二人之间必然出现裂缝。 眼下,刘远真是骑虎难下。 一是马老话说得好听,敬佩他是条明事理的汉子,而且说的是等他想出去看广袤世界再加入马帮,话是哪个没有一点毛病,给足了他一个小打手面子,谁想都会觉得有问题。 二是若不喝这酒,那必然当场翻脸,杜来这边会责怪他不懂事,马老这边记恨他,春泥坊那个神秘的东家也得记住他这个搅局的小卒子。而他那视财如命的东家,若猪油蒙了心,也不会记他的好,只会猜忌他。 马三见刘远站着发愣,聪敏的他,自然知晓自家爷给刘远挖的坑,立马将酒坛往前一递,朗盛道:“刘兄弟,请!” “请!” 众马帮汉子齐声高喝,彻底将刘远架在了炙热的火堆上。 沉默了一瞬,刘远拎起酒坛,仰头而灌。 马老率先鼓掌喝彩:“好,好酒量,好汉子!” “好!”众马帮汉子也齐齐出声。 让仰头灌酒的刘远越发郁闷,又多喝了一些,感觉到腹中涨肚感出现,刘远这才放下酒坛,踉跄摇晃,感激道: “谢诸位马帮爷们儿看得起在下,这酒,香!” 说完,刘远手一松,酒坛落地碎裂开来,澄澈的酒液四散流淌,让杜来跟马老都赶忙抬脚,等回神后,发现刘远已经躺在了几位赌坊打手的怀中。 杜来满脸错愕,马老则意味深长道: “刘兄弟酒量不行啊,以后得多跟马帮的老少爷们儿们练练才行。” 杜来哑然失笑,摇了摇头,然后对马老道:“赔偿一事,本捕快不掺和,你同李东家商量,只要拿出能让春泥坊东家满意的赔偿就好。” 马老咧嘴笑道:“这是自然。” 然后便吩咐马帮的汉子将坊中歪七扭八的桌椅恢复原样。 三楼,蹲在栏杆旁的冯正浩摸了摸一旁紧张无比的张妈妈细嫩脸庞,咧嘴低声道: “心中可安定?” “安定了不少,东家责罚应该不会太过严重。” 张妈妈翻了一个风情万种的白眼,然后期盼的问道: “冯郎,奴可能同你去往漠北?” 突如其来的询问,还有张妈妈那让他心脏狂跳的期盼眼神,使冯正浩紧闭嘴唇,沉默不语。? 第八十八章 你多久没换洗裘袜了?也太臭了 冯正浩摸了摸张妈妈的秀发,自嘲一笑,“我没钱为你赎身。” “奴有钱,奴有很多钱,东家会放奴走的。” 张妈妈双眼放光,满是期待,看的冯正浩不敢跟其对视,愧疚的低下了头。 见这般情景,张妈妈紧抿了嘴唇,眼中尽是失落,隔了几息,她再次露出了风情万种的笑容,懂事道: “无妨,同冯郎相识,奴此生已经无憾。” 话落,张妈妈站起了身,朝着楼梯走去。 沉闷的脚步声响起,结实的臂膀将娇妻揽入一个壮硕的胸膛内。 “漠北的汉子,不是那等薄情寡义之人,我有军令在身,暂时无法带你走。” “明日,我会请叶公子出面为你赎身,将你好生安顿,等我接你。” 张妈妈喜极而泣,刚转过身,张开双臂扑进情郎怀中,但那让她一见钟情的汉子,却闪身回到了刚才留下万般旖旎的房间内,从窗户跃出,消失不见。 清和轩后院。 任海潮一嗓子叫醒了张碧巧、大川和大河。 “见过任捕快。”三人不敢有丝毫怠慢,恭敬行礼。 “后门马车内有六位女子,你们三人好生安顿好,切记,莫要让其他人看到,等你们公子回来定夺。” 任海潮说完,张碧巧三人不疑有他,毕竟是清和轩的股东之一,更是他们东家的兄弟,满是凝重的行礼应下,“是,任捕快。” 连乐山皱眉问道:“校尉,城外发生的事情,该如何?” 一想到今夜看到的一幕,连乐山心肝不由一颤。 一旁光听未见的任海潮,也搓了搓牙花,想到皇权争斗,很可能会大动兵戈,牵扯到无辜百姓受累,砂锅般大的拳头不由攥紧。 “我再修书一封,让冯兔子带回去给大将军,今夜之事,仅限你我之口,冯兔子都别说。” “是,校尉!” 连乐山立马抱拳欠身,领了命令。 安顿好六名美人后,任海潮跟连乐山就朝着春泥坊而去,找寻叶青和冯正浩。 可此时已经过了一个多时辰,经历了刺激一夜的春泥坊,已经闭门谢客。 任海潮皱起眉头同连乐山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骇。 心中念头一致,都猜测是太子派人追来灭口。 锵! 任海潮拔出横刀,给连乐山一个眼色,二人摸了过去。 马帮地盘的边缘处。 冯正浩叫醒了一个被他打晕捆住的马帮汉子,出声问道: “我不想杀人,只想问叶公子在不在你们手上?” 被堵住嘴的马帮汉子点了点头。 冯正浩冷声道:“带我过去。” 马帮汉子眼神尽是寒芒,再次点头,站了起来,拎着冯正浩朝前走去。 马老的僻静小院内。 一名马帮汉子冲了进来,冷着脸道:“抄家伙,有人捆了一位兄弟闯进来了。” “我去叫醒爷!” “走,咱们拿家伙!” 刚睡下的马老,睁开了疲惫的双眼,阴沉着脸,走出了寝卧。 院子里,冯正浩被包围着,手掐着那被捆住的汉子喉咙,面对众人毫不胆怯,等马老出来后。 他这才沉声道:“见过马老,今个在春泥坊见到了您的威风,挟人来此,实非本愿,还请马老见谅,今夜我想问你要一人!” “阁下是谁?绑了我马帮的汉子,还问老夫要人,若不说出了一二三来,今夜走不出这门。” 马老沉声说完,马朝阳拔出了匕首,上前一步,更有两名汉子负后的手挪到了身前,漏出了锋利的横刀。 “叶公子是在你手上吧,将他放了,你的手下自然无恙!” 冯正浩杀意凌然的说出这话,同时手上用劲,那马帮汉子脸色瞬间青紫。 可一瞬,冯正浩发现剑拔弩张的紧张气氛瞬间消散,一个个刚才恨不得剁了他的人,都神情古怪了起来。 马老挑了下眉头,打量着疆场气息浓重的冯正浩,出言问道: “叶青可是条肥羊,你跟他是什么关系?想要让我们放人,得拿钱来才行。” “他是我朋友,多少钱,你说个数!” 冯正浩眼神更冷,但掐住脖子的手,却松了一些,让呼吸不畅的汉子神情稍缓,表示愿意谈。 “将叶公子请来!” 马老确定了冯正浩并无恶意,咧嘴一笑,也不解释向冯正浩解释,让人先将叶青请来。 能绑了人,独闯他这小院,可见眼前的冯正浩,必然不会随意相信任何人的话,多说无益,只会白费口舌,等见到叶青,他自然会放人。 “是,爷!” 两名汉子古怪笑着瞧了眼冯正浩,抱拳欠身,朝后面走去。 “你们也都散了吧,准备些瓜果茶点。” 马老又说了一声,众汉子纷纷散去,仅留了马朝阳和两名持刀汉子收了兵器,朝冯正浩善意的笑着。 而冯正浩瞧着刚才冷眼相对,此时却放下了兵器,更是释放了善意的汉子,不由皱起了眉头,暗道:“难不成这些人对叶公子无恶意?是我误会了?” 可想到叶青的劣名,更是在这颍川县四面楚歌,今夜突然消失,被马帮带走,冯正浩就将心头想的扫了出去,依旧小心的戒备着四周。 不到半刻,打着哈欠的叶青,衣衫半解的走了过来。 当看到冯正浩掐着一个人,醉意还没消除的叶青,不由问道: “冯兄,你这是作甚?” “叶公子,你没事吧?这些人可是你的朋友?” 冯正浩见叶青并无异样,但还是谨慎的问了一句。 担忧的询问,让叶青顿在原地,迷糊的脑子,也恢复了一些灵光,仔细一想,便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他歉意的一拱手,解释道: “害,本公子喝酒喝迷糊了,把你给忘了,那什么,这位马老是友非敌,任捕快我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解释完,冯正浩心里松了口气,将拿着的汉子松开,朝其抱拳欠身道: “兄弟,多有得罪,还请见谅。” 松了绑,吐出臭袜子的汉子,摇了摇头,低头干呕了起来,让冯正浩尴尬的一匹。 而马朝阳等人都笑开了怀。 “哈哈哈,六子,今你可载了。” “笑死个人,六子,这位兄弟的裘袜够味儿不?” “他姥姥的,六子,你以后可得请咱们大喝一顿,不然把你今夜的糗事传回寨子去,让你以后讨不到婆娘。” 马六顺抬起头,幽怨的望向冯正浩,哑着嗓子道: “兄弟,你多久没换洗裘袜了?这也太臭了?辣的我眼泪出来不说,这会儿感觉嗓子都要废了。” “那什么,不多,也就一个多月罢了!” 冯正浩尴尬的脚趾扣动,想要扣出个三进宅子来,下意识的就回答了这个问题。 瞬间,小院里鸦雀无声,过了几息。 呕! 哈哈哈哈哈! 更为巨大的干呕声,还有爆笑声,撕裂了宁静的夜空。 叶青直接笑没了醉意,上前感激的拱手欠身道:“冯兄,今夜让你操心了,本公子心中记下这份情,不过,你才刚来颍川县,人生地不熟的,是怎么查到这里来的?” 众人的眼睛都望了过来,好奇的看着这位为救朋友,只身犯险的好汉。 冯正浩咧嘴一笑,能找到叶青,那可是他们游骑的本事了,便开口娓娓道来。? 第八十九章 遭了遭了,大事忘了! 冯正浩沉声道:“我听到楼下打起来,等下去查看,叶公子你已经不在,也寻不到连乐山,我便去拷问了一个小厮和富贵赌坊的打手,问出最后进入您雅间的是马帮的人,问明了方向,就追了过来。” “连乐山,义兄,遭了遭了,大事忘了!!!” 叶青猛然惊醒,浑身冷汗直冒。 众人看着叶青这般紧张的模样,纷纷错愕不已。 叶青着急忙慌的拉着冯正浩往外走,并对马老道: “明日你派人去清和轩,若本公子不再,第二日继续,有个发财的事,你二我八。” “行,都听叶公子的!” 马老乐呵的应下,叶青就拉着冯正浩跑出了小院。 望着叶青的身影消失不见,马朝阳皱眉开口道:“爷,二八分会不会太少了?” 咚! 一个暴栗落在了马朝阳的脑壳上,疼的马朝阳泪直接飙出来了,可见马老下手有多狠。 看着突然犯蠢的孙儿,马老恨铁不成钢道: “叶公子是带着咱们做生意,说白了就是看咱们马帮汉子讲情义,愿意送钱给咱们,你竟然还敢挑三拣四,心怀不满?” “你要是有人叶公子的经商本事,能带着马帮挣钱,老夫肯定会要多些。” 说着,马老气从心来,再次敲下了一个暴栗,让马朝阳的眼泪直接流了出来。 马朝阳心虚躬身,知道自己阿翁说的不假,但还是梗着脖子道: “爷,咱也知道理是这么个理,但咱们出人出力,拿二成着实少了些,咱这不是想给马帮的老少爷们儿多要些钱么。” 马老恨铁不成钢的瞪了马朝阳一眼,嫌弃的不行,直接看也不看,走在了石椅上,拿起一个梨就啃了起来,含糊不清道: “这两日,清和轩生意如何,寨中你的那些叔爷辈没少说,每日入账近百两,还是叶公子担心厨子累坏控制了客人数量,这且不说,单咱们那些老人,这两日光赏钱每人就得了三两,十个人三十两,这是一笔巨款啊。” “咱们马帮接到一趟百里的驮运,二十个人押运,来回七日,才能挣这个数。” “你说说,能让叶公子出手去做的营生,能少挣了?分咱们两成那该是如何的一笔巨大营收?” 马朝阳反应过来,不再反驳,眼中只有敬佩。 …… 叶青狂奔了两里地,就气喘吁吁,双手撑着膝盖,痛苦的朝冯正浩道: “兄弟,跑不动了,歇会儿~” 刚低下头的叶青,只感觉天旋地转,嘴中不由惊呼,“哎呦我去!” 扛着冯正浩的叶青,大步朝前狂奔,颠得叶青差点吐出来。 一直到清和轩后院,叶青才双脚落地。 脸青红的叶青,干呕了几下,硬压着自己想要呕吐的意思,朝冯正浩竖起了大拇指。 浑身冒汗的冯正浩,擦了擦额头汗水,对叶青道:“叶兄,他们不一定会回来吧?” 叶青干呕了一下,捂住嘴,深吸了几口气,这才出声道: “你都这么聪明能找到我,他们最后肯定也会找到我这里,咱们耐心等着就好。” 冯正浩幡然醒悟,点头抱拳欠身,满眼尽是佩服,“还是叶公子聪敏。” 进入院子的叶青,看到张碧巧坐在榻上,手撑下巴,不时点头,嘴唇更是微张,口水垂落不断,不由笑了起来。 他蹑手蹑脚地走到张碧巧身边,猛地一拍对方头顶,张碧巧猛地惊起,紧张害怕到双手抱臂,明亮的眼眸四处观望。 当张碧巧看到东家一脸揶揄的望着自己,赶忙道: “东家,您可算回来了,任捕快让六个很漂亮很漂亮的女子住在了院子中,说等您回来定夺。” 叶青浑身一僵,追问道:“连乐山可曾回来?” 不知连乐山是谁的张碧巧,下意识的回复道: “东家,巧巧不知道连乐山是谁,不过任捕快身边跟着一个大胡子。” 听闻此言,叶青松了一口气,安稳的坐在了榻上,摆手道: “本公子知晓了,你回去睡吧。” “是,巧巧告退!” 张碧巧觉得帮叶青做到了一件事,脸面尽是欢愉,行礼退去。 等张碧巧回到了房中后,叶青对走过来的冯正浩道: “冯兄,他们找回来不知何时,要不你我凑合着睡一觉?” 喝醉了醒酒,醒酒又喝醉还被打晕了一次,更是狂跑两里地又被颠了十来里地的叶青,实在是身心俱疲,提出了建议。 心中感觉不安的冯正浩,连忙摆了摆手,“无妨,叶公子,你且睡去,我在此等校尉和连乐山归来。” 不客气的叶青,左摇右晃,朝寝卧走去,“行,本公子就不客气了,实在是扛不住了,先去睡了。” ...... 清晨,叶青被拽了起来。 他满脸厌烦的打开拽着自己裘衣的手,才睁开眼睛,“谁啊!” 等看清始作俑者是任海潮,身边更是站着左右护法,叶青这才醒转,立马坐好问道:“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 一夜未睡的任海潮三人皆顶着血丝大眼,透露着疲惫之色。 任海潮沉声道:“凌晨回来的,你且快起,咱们说正事!” 叶青立马道:“现在就说吧,出去人多眼杂,可能会泄露。” 沉思了一下的任海潮,给冯正浩试了个眼色,后者立马出去,任海潮才道: “昨夜那位王爷的车架被人截杀,连乐山带着六位春泥坊的姑娘回来,同我说了此事,你如何想?” 已经写好信件的任海潮,还是下意识地想知晓叶青的意见。 满脸唏嘘的叶青,挠了挠自己瘙痒的胸口,直言不讳道: “皇位争夺,不是咱们这些蝼蚁能够商榷的,只要不打扰咱们的生活,谁登上高位都无所谓。” 话是这样说,叶青心中憋屈的很,好不容易找了个义兄,昨夜可能就死了,还可能沾染了杀身之祸,着实难受啊。 他也想要跑,可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个世界一个城镇到另一个城镇都需要官引,不然就成为深山老林的野人,或者寄人篱下的流民,不如享受一天是一天得了。 连乐山皱眉道:“叶公子,虽然话虽如此,但咱们毕竟漏了脸,若那边清算,咱们都得被牵涉其中。” 想开了的叶青,咧嘴一笑,无所谓道:“横竖都是一刀,过好当下得了,说不定高高在上的那位,不屑于咱们呢?静观其变吧。” 这话,让任海潮和连乐山都沉默了下来,脸上皆是无奈。 过了一会儿,任海潮问道:“那边清算且不说,这六位春泥坊的姑娘你准备怎么安置?” 山人自有妙计的叶青,昂首道:“六位一等一的美人,必须要物尽其用才对!” 这话让二人皆皱起了眉头,最后又划归了平淡。 花楼女子,命运如何可想而知。 就算叶青让陪客人,那也比春泥坊人尽可夫要强得多,这些就不是他们多问的了。 第九十章 任兄,本公子准备出狠招了 叶青起身,边穿衣服,边掷地有声道: “若那些大人物想要清算,这六位姑娘伺候过王爷,也必然是个死。” “既然如此,那就让她们发光发热,在可能仅存的时光快乐生活。” “如若安然无事,那她们也能学得一技之长,日后再也不用过那种人尽可夫的腌臜日子,开启新的人生。” 最后六个字的语气,让任海潮和连乐山感觉有些奇怪,仿佛叶青说的不是那六位姑娘,而是在说他自己一般。 特别是任海潮,之前已经数次感觉到了叶青意有所指,意在言外。 穿戴好的叶青,昂首挺胸的走出了房间,看着忙碌起来的清和轩,意气风发道: “从今日起,本公子势要日进斗金。” 任海潮一脸黑线,随后钦佩一笑。 发生那么大的事,他们三人提心吊胆一夜未睡,这浪荡公子,此时竟然跟没事人一样,反倒打了鸡血似的充满干劲,这般心性,着实让人钦佩。 连乐山跟冯正浩都懵逼脸,不知道这叶公子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下一瞬,叶青的话,让任海潮拳头攥紧。 只见叶青嘴角上扬,眼透寒芒,“咱们可能时间不多,任兄,本公子准备出狠招了。” 来自皇室的危机感,让叶青不得不放弃钝刀子割肉的打算,不然真出事,可能前世的仇报不了,就死无葬身之地。 任海潮沉声道:“你准备怎么做?但凭吩咐。” 连乐山跟冯正浩都上前一步,严肃的望着叶青。 微微一笑的叶青,淡然道:“且先安排了六位美人。” 很快,六名憔悴的美人被带了出来,当看到叶青之时,都如同看到了救星。 昨夜叶青同那位王爷相谈甚欢,带她们走的连乐山是叶青的朋友,更是找了风头正亮的任捕快,可想而知,传闻放荡不羁的叶公子,肯定有本事保护她们。 “求叶公子救救奴!” 一名美人躬身做富,另外五名美人也赶忙行礼。 叶青上前道:“你们且起,日后,你们就先跟在本公子身边做事,不过只是由本公子暂护你们安危,等待那人归来,如此可懂?” 懂事的连乐山将六人的赎身契拿了出来,交给了她们。 六名美人看着手中的契约,泣不成声,满是激动和振奋,憔悴一扫而空,容光焕发。 “懂,奴家都懂!” “谢叶公子庇佑。” 本以为会成为叶青的奴仆,没想到能获得自由身,日后能有机会继续跟随在那位身边,实在是喜出望外。 叶青让大川叫来了掌柜贺玉,无视了对方好奇询问的眼神,拍了拍手,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力,朗声道: “说个事,自今日起,这六位美人,就是咱们清和轩的人了,同你们一起做跑堂的活计。” 众老叟,四名厨子都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望着叶青,难不成清和轩日后要做花楼? 六名美人神情瞬间一黯,更是有两名美人攥着自己的赎身契,义愤填膺的瞪向叶青,还没等开口质问,就听叶青继续道: “不过,她们跟你们一样,将她们当成伙伴,莫要欺负她们,更是不许让客人占她们的便宜,若她们受了委屈,那就是打了咱们清和轩的脸,小心你们的赏钱和工钱,懂么?” 老叟们对视一眼,相视一笑,爽朗抱拳道:“是,东家!” 四名厨子也扯着嗓子喊抱拳道:“是,东家。” 贺玉带头,众人一起朝着六位美人拱手,给予了六位命运多艰的女人尊重。 让六位美人掩面而泣,赶忙躬身做富。 冯正浩跟连乐山敬佩的望着那如山背影,感慨万千。 “校尉,我算是知晓为何叶公子能同您结为兄弟了。” “叶公子,是条汉子,值得敬重的汉子。” 任海潮与有荣焉,昂首道:“他把每一个人当人看。” 此时,叶青拍了拍贺玉的肩膀,笑着道:“贺掌柜,去吧,说说咱们清和轩的规矩,特别是约法三章。” “明白,东家放心!” 贺玉干劲十足,不知是新伙伴的加入,还是因为能跟这么多美女一起做事,红光满面的就朝六女走去。 叶青揪着贺玉的领子,将其拽了回来,低声道:“问问有没有会些厨艺的,或者想学厨艺的。” “这,这不妥吧东家?” 贺玉惊愕的很,毕竟这六女不是奴仆,若学了手艺,扭头跑了,那可就得不偿失了。 叶青自信道:“不会,她们不敢,不过学厨之事不必强求,只要有一个人会就成,多了更好,在她们没被带走之前,就是咱们最靠谱的厨娘。” “带走?”贺玉精准捕捉到了这两个字,思绪万千,当迎上叶青‘莫要多问’的眼神后,赶忙拱手,朝六女走去。 安排好六女,叶青走到了任海潮身边,低声道: “寻处偏僻的宅子,多买些劣等的酒运过去,这一次做的买卖,一本万利,短短时间内就可以挣到一大笔银钱。” “另外,你寻人摸摸城北赌坊东家的底,等钱挣够,找好机会,直接动李富贵的根基。” “好!”咧嘴狞笑的任海潮,兴奋的无以复加。 富贵赌坊后院。 一脸阴沉的李富贵,看着地上被掐断脖子的打手尸体,冷声道: “什么时候死的,怎么死的!” “回东家,找人看了,应该是昨夜接近三更左右,被人硬生生扭断了脖颈。” 鼻青脸肿的刘远,无比忌惮的看着尸首脖颈上的紫色手印,沉默了一下,见李富贵没有吭声,提醒道: “东家,小孔死状没有惊恐扭曲,可见是瞬间毙命,杀人者出手狠辣,一击毙命,只有身手高超,手上沾染了不少人命,才会有这般手段。” 李富贵脸皮抖动,有些畏惧道: “你的意思是,有一位高手盯上了咱们?” “不排除这种可能,那天雨夜出现的袭杀者,雨天都可以在湿滑的屋脊上狂奔,更是隔了那么远都差点追上咱们,身手着实不弱,杀人者可能是他。” 听完刘远的分析,李富贵如坐针毡,挪动了下屁股,换了个姿势,脑子快速转动,过了一会儿才开口道: “张明那小子,昨夜查到叶青跟马帮的汉子一起进了二楼雅间,春泥坊的几名小厮和姑娘都证明了这点,马二狗那老家伙从来不喝花酒,昨夜却恰逢其时的出现了。” “而且,最重要的,碧玉阁的少东家领了十几个小厮去找叶青的麻烦,被他身边两个汉子十几息的功夫全打趴下了。” 说完,李富贵看向了刘远。 满脸凝重的刘远,立马会意,抱拳躬身道:“东家,小的这就去查那二人的行踪。” 李富贵看着地上小孔的尸首,紧抿嘴唇,低声道:“金子?功夫高强的汉子?行踪隐匿?”? 第九十一章 叶夫人,莫要让我等动粗。 午时刚过,忙碌了一上午的房墨婉,回到了空旷却干净无尘的偌大宅院内,径直走到厨房内,熟练地起锅烧水,倒入粟米,盖上锅盖。 房墨婉坐在了炉灶旁的小板凳上,开始摘洗青菜。 她手中动作不停,望着那燃烧的柴火,听着耳畔的噼啪声,渐渐出神。 过了不知多久,阵阵饭香飘进鼻尖,唤醒了饥饿的肠胃抗议,房墨婉这才回神,看着手中无意间被自己掰成碎片的青菜,眼神一黯,木然将木盆中的青菜捞出,连掰成指甲大小的青菜片都悉数捞出,刚打开锅盖,将青菜铺在上面。 嘭! 大门被踹开,李富贵亲自带人闯了进来,笑面虎眯眼笑着,观看着空荡荡却依旧奢华的宅院,眼中尽是贪婪。 “去,将叶夫人请出来!” “是,东家!” 四名打手荡笑着冲了进去。 被踹门声吸引了的房墨婉,眼含期待,激动的跑了出来,便看到笑容诡异的赌坊打手朝自己冲来。 “叶夫人在这里,都过来!” 随着赌坊打手的一声高喝。 啊! 房墨婉吓的花容失色,放声尖叫,连连后退,薄弱的身躯抵在了墙壁上退无可退。 墙壁的凉意让她反应过来,连忙跑回厨房,将门关上,并拿起一根尺长柴火,惧怕的看着门扉外的影影绰绰,颤声喊道: “你们是谁?胆敢私闯民宅,官家必然责罚你等!现在乖乖退去,本妇不予计较!” 砰砰砰! 剧烈的敲门声同污言秽语同时响起,让房墨婉瑟瑟发抖。 “哈哈哈哈,那就让他们来责罚好了。” “叶夫人,乖乖出来吧,莫要让我等动粗。” “如此娇羞的美妇人,我等可真舍不得动手,若是伤到,心中可心疼的很。” “呵呵,叶夫人,你随便喊,看会不会有官家人来!” 在打手们肆意妄为的狂言中,房墨婉的脸色越发苍白,她咬紧红唇,眼中只剩绝望。 李富贵走到了厨房前,没好气的给不知怜惜美人的手下一人一脚,这才理了理衣服,柔声道: “弟妹见谅,是我,富贵赌坊的东家李富贵,属下疏于调教,言行荒诞吓到了你,一会儿我就好好的教训他们,眼下可否开门一叙?” 让房墨婉美好家庭化为梦幻泡影的恶鬼,此时与自己只有一门之隔。 房墨婉眼中瞬间出现了怨毒。 当啷! 柴棍落在了地上,纤细玉白的手指伸进了怀中,温润体温暖了许久,还是带着凉意的铜剪,给了房墨婉无穷的勇气。 房墨婉将铜剪藏在袖中,打开了木门,迎着一双双赤裸裸的贪婪眼神,她强装镇定,欠身做富道: “李,李大哥,你来怎么不提前说一声,你这属下着实粗鄙,吓的弟妹差点以为是贼人来了。” 李富贵看着如玉兰般清新脱俗又美艳动人的女子,呼吸不由急促,连房墨婉这么爽利开门的疑点都没发觉,只顾着赶忙上前,伸手想将房墨婉扶起,好借此趁机触碰这做梦都想得到的肉体。 房墨婉微微侧身,警惕的望着李富贵,“李大哥,你今日来有何事?” 清冷的眸子带着不容亵渎的玉洁,让李富贵心里浮现出了自惭形秽之意,可一想到叶青那个吃喝嫖赌,无一是处的杂碎同眼前美人大被同眠,享尽欢愉。 李富贵的眼中就浮现了淫毒之意,笑呵呵的脸上些许狰狞一闪而逝。 他控制着自己心底想要蹂躏折磨眼前美人的疯狂,捂嘴轻咳,装作无奈道: “实不相瞒,叶老弟又在我那赌坊中欠了不少钱,还不上,我这没办法,只能来找你了。” 心中一直警惕的房墨婉,听到叶青的消息,脸上瞬间浮现了担忧之色。 “青郎,他又赌钱了?你们没有为难他吧?” 美人牵挂神伤的我见犹怜,让李富贵等人不由牵动了心神,想要保护她,不希望看到房墨婉难受的模样。 下一瞬,众人就对叶青升起了无穷的嫉妒,暗骂叶青何德何能,竟然有如此美娇妻倾心。 李富贵连忙摆手,责怪道: “诶~弟妹何出此言,叶老弟每次赌输欠钱,老哥我都未曾为难,此次也是一样的,在我那住了两日了,那是吃得好,住得好,还叫了两个清倌人陪着,美着呢。” 不经意间卖了一下叶青的坏,李富贵故作失言,尴尬的咧嘴笑了笑。 本来因为叶青而芳心大乱的房墨婉,听到这消息,顿时清醒过来,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装作感激道: “那就行,谢过李大哥宽厚,没有为难青郎,咱们快些去赌坊吧。” 说罢,房墨婉提起裙摆,赶忙朝宅院外跑去,粉纱荡漾,长发飘飘,纤腰扭动,引人情欲狂涌。 李富贵忍不住咽了口口水,见房墨婉跑到了前院,赶忙跟了上去,避免房墨婉趁机溜了,引得节外生枝。 前面,正在狂奔的房墨婉,心中分析道: “之前管小姐对我保证过,会派人巡查富贵赌坊内外,一旦发现青郎的身影出现在赌坊,就由她出面,将青郎赶走,禁止他再赌!” “这两日我更是托管小姐在城中打听青郎的下落,却一无所获,想来青郎必然不会在赌坊之中。” “而且,之前青郎已经是幡然悔悟,更是将叶家祖产赠与我,说自己不会再赌,我相信青郎不会骗我,必然是李富贵这个恶鬼在骗我,想用我逼青郎出现。” “我必须要找机会逃了,再不济也要给管小姐报信,并保证自己的贞洁。” 知书达理,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房墨婉,可不是愚笨之人。 之前叶青败尽家中银钱,连饭都吃不上时,房墨婉只用了一个下午的时间,学会了织布,更是同一位老妇人手中,一个铜板都没掏,动之以情,晓之以理,让对方心甘情愿的破旧织机赠与她,还有一些麻线。 连管红这个聪明的捕快,都被房墨婉蒙骗,在和离书与叶家祖宅变更一事着了房墨婉的道,可见其聪慧过人,如狐般狡诈,不然叶青阿娘也不会将叶家祖宅地契交给房墨婉保管。 只不过房墨婉遇到了叶青,嫁鸡随鸡嫁狗随狗的古旧思想,让这个聪慧的大家闺秀迷了心智。 此时危机降临,房墨婉的聪明才智悉数展现。 她看着跟在身周,将自己围住,堵死了逃离道路的五人,灵动的眼中不见丝毫慌乱,猛然停步。 “李大哥,且等下。” “嗯?弟妹怎么了?还有何事?” 李富贵和善笑着,眼中暗含警惕。? 第九十二章 李大哥,墨婉想吃肉包 房墨婉担忧的转身朝柴房走去,“李大哥,厨房灶上正煮着饭,若是不管,饭糊了是小,弟妹最怕不小心走水,烧了宅子。” 一听这个,李富贵心里也担忧起来,这宅子可是同房墨婉一般,早早就在心中就当作自己的,若是烧了,那得心疼死他。 李富贵赶忙应声道:“弟妹莫慌,这等小事就不需要你再跑一趟,齐山,你去把灶火灭了。” “是,东家!” 一名赌坊打手抱拳欠身,立马朝厨房跑去。 房墨婉感激欠身,“谢李大哥,那咱们就快些走吧。” 说着,就又转身朝一丈外的大门跑去。 这连番腾转,让剩下的四人包围瞬间出现了不小的空档。 李富贵心里一慌,赶忙加快脚步,周围的赌坊打手也同样如此,可当看到房墨婉并未奔逃,老实的被他们围着,径直来到了门口的马车旁,心中才放心不少。 当房墨婉提起裙摆,展现了傲人的曲线上了马车内,李富贵才将心放回了肚子里,周围的赌坊打手都向李富贵投去了恭喜的眼神。 按捺住心中激动,李富贵快速上了马车,控制着自己的眼睛,不去多瞧眼前美人那绝美的容颜,只是呼吸不由长了一些,试图嗅到美人身上的香味。 房墨婉装作毫无察觉,但她从小就见到了男人各种异样眼光的她,立马就发现了李富贵的变态,心中恶心的不行,扭头用左手撩起马车窗帘,看向窗外,右手却藏在袖中,握住了铜剪,伺机而动。 “弟妹,此时街上人多,车走得慢,我瞧你有些憔悴,可歇息一会儿。” 李富贵心疼的看着气色不好的房墨婉,说话间,心中想着回去一定要好吃好喝的养养才行。 房墨婉头也不回,凄哀道:“谢李大哥好意,若青郎能像李大哥这般懂得心疼人就好了,我这劳累一上午,身累不说,得闻此事,心也越发的疲惫,确实要休息一会儿。” “哎,老弟这也太不应该了,日后大哥替你多教训他,他这整日不着调,游手好闲的可不行。”李富贵得了夸赞,心里美滋滋的,装腔拿调的责备叶青之余,又赶忙献殷勤,将车内的薄毯递给房墨婉。“弟妹莫说这些糟心的了,快些休息吧,你这模样瞧着让人心疼。” “谢李大哥!” “诶,莫说这些客气话,快歇着吧。” “嗯!” 房墨婉抬袖擦了擦眼角并未出现的眼泪,接过薄毯盖住了玲珑曲线,闭眼想着去往赌坊的路,还有往日叶青同她说的一些关于李富贵的事。 过了一会儿,房墨婉睁眼,可怜巴巴的望着李富贵,瞧的李富贵心都要酥了,想要立刻上前将美人拥入怀中哄着。 只听房墨婉满是不好意思的娇羞道: “李大哥,墨婉累了一上午,腹中实在饥饿,一会儿可否在前面栖霞街的方记包子铺中,为墨婉买上两个肉包?” 马车前往城西富贵赌坊,走栖霞街也顺路,不过是早拐一个弯儿的事,就是栖霞街繁华,人多马车走得慢罢了,一般行车无事不会走栖霞街。 而且方记包子铺的肉包子,可是颍川县有名的饭食,连李富贵都颇为喜欢,这不算耽误事的合理要求,李富贵欣然应允。 “真巧,没想到弟妹也喜欢方记的肉包,行,一会儿大哥多买几个,正巧我也几日未吃了,弟妹这一提,我还真想的慌。” “那就劳烦李大哥破费了。” “十几钱的事,哪有什么破费不破费的,你且歇着,到了我叫你!” 李富贵大气的挥了下袖袍,看着闭目继续休息的美人,心里乐呵呵的,这等能向美人献殷勤的事,有多少来多少! 车轮转动,马车朝着富贵赌坊而去,李富贵见房墨婉不吵不闹闭目养神,对他并无防备,心里乐开了花,越发觉得今日之行是对的。 半个时辰前,刘远回来禀报他没有发现叶青的身影,而带着两封信件的冯正浩离开颍川县显露了行踪,被探查到了,询问了守门老吏,得知了冯正浩乃是持的漠北军令。 那另外一个同叶青一起消失不见的连乐山,想来是跟在叶青身边护着。 远在颍川县三千里之外,漠北荒凉之地的悍勇军卒出现在颍川县,更是跟在叶青身边。 李富贵猜想,叶青是在漠北军中有了依仗,请了悍卒想要对他动手。 之前雨夜想杀他的人和今晨杀死小孔的,必然是叶青身边的悍卒所为。 既然如此,李富贵就先下手为强,找不到叶青,那就用房墨婉为饵儿,钓叶青出来,借机换取叶家地契,只要地契到手,这夫妻俩,任他宰割。 若叶青不愿意用地契交换房墨婉,那他也不亏,美人芳泽尝定了,再用之前的惯用手段,让叶青签下叶家祖宅地契变更的契约。 到时候再威逼利诱,用新的地契,假意换取他身后的主人想要的老地契。 只不过,这事传出去,他在颍川县不能多考究的好名声就彻底的毁了。 但只要能完成主人的任务,这小小的颍川县,他还呆个屁啊,若大江州,任他驰骋。 想到未来的好日子,李富贵脸上笑意更盛,眼角的鱼尾纹变成了沟壑,赶忙撩起车帘,吩咐属下从栖霞街走,到方记包子铺时停下买上十个肉包。 吱呀! 一刻多钟过去了,车轮停下,车身发出了轻微的声响。 李富贵叫醒了假寐的房墨婉,和善的笑道: “弟妹醒醒,方记包子铺到了,稍等片刻,包子马上就来。” “到了么?好久没来方记了,不知道老板娘可是又胖了些。” 房墨婉眼睛放光,撩起了马车窗帘,探头看向包子铺,不经意间侧首,看向了二十丈开外的街口。 供巡街捕快和衙役休息的雨棚下,捕快任海潮和衙役苏文浩、周俊,正坐在方桌旁喝着茶水,如炬双眼不停的打量着街上的行人。 房墨婉激动的攥紧了撩起的马车窗帘,纤细的玉手骨节发白,她忍着大喊的冲动,快速的缩了回去,朝李富贵浅笑道: “这老板娘也真是的,之前还说要瘦一些像我这般才好看,言辞凿凿要禁口腹之欲,看来肉包子太好吃,她忍不住,今日一见,大眼一瞧就觉着又圆润了一圈。” “哈哈哈哈,那是自然,这老板娘我每次见时,都看到她蒸熟一笼屉肉包,就先拿一个出来吃,方老板这个惧内的,只敢小声劝说,老板娘一瞪眼,就躲到一旁,着实笑死个人。” 李富贵朗声笑着,同房墨婉说着所见趣事。 冒着热气的滚烫肉包快速被拿了上来,房墨婉左手拿着,毫无形象的大口咀嚼着,沾染了油光的樱桃小嘴,看的李富贵心里痒痒,将手中肉包当作那勾人红唇,大口大口的咬着。 房墨婉一边吃,一边侧首,美眸透过轻轻摇晃的马车车帘,看向街道。 当任海潮三人映入眼中时,房墨婉动了。? 第九十三章 可有契约在手?不然可不好办了 房墨婉藏于右袖的铜剪被拿出,抵在了茫然无措的李富贵脖颈上,尖锐的剪尖刺破了皮肤,流出了殷红的鲜血,让李富贵反应过来,刚扔掉包子想要反制。 女人天生尖锐的嗓音,从车厢内爆发。 “救命啊,绑架了!有人强抢民女了!” 李富贵脑袋顿时一片嗡鸣,脸色瞬间惨白,狠戾的盯着房墨婉紧张的表情,低声道: “这颍川县,还没几个人敢拦本东家的马车,弟妹,你这般,会让你置身险地!” 瞧着李富贵镇定自若的模样,房墨婉心中一慌,手中的铜剪也猛地一颤,扎的深了些,让李富贵脸色再白了一丝。 但想到自己的打算,房墨婉的心又镇定了下来,她想要杀了这杂碎,但杀人是要偿命的,只是怨毒的盯着李富贵,一言不发,等待着任海潮出现。 就在此时,马车旁的任海潮,右手握住刀柄,一个箭步冲了上来。 人的命,树的影,更何况是赌坊上下早就倍加关注的任海潮。 一出现,四名赌坊打手就浑身一颤,神情慌乱,下意识的抽出了腰间梢棍。 只见任海潮杀气腾腾,抽刀爆喝道: “颍川县捕快任海潮,责令你等将车上的女子放出来,胆敢违抗,当街斩杀!” 四名赌坊打手如遭雷击,不敢动,盯着那锋利横刀,有意想退走,但东家没有发话,只得站在原地,左右为难。 午时栖霞街上往来众多的摊贩,纷纷同马车拉开距离,驻足围观,当认出马车周围的侍从都是富贵赌坊的打手后,心里一个咯噔,复杂的望着任海潮,等待着这个敢杀老猫的捕快下一步动作。 李富贵也是浑身一抖,想到了之前对任海潮的猜忌,还有叶青同任海潮的好似关系莫逆,不由忌惮的看了眼马车窗帘,却什么也没看到,他视线落回在房墨婉身上,低声道: “你早有预谋?” 房墨婉紧抿红唇,再次放声尖叫:“捕快大人,救命啊!本妇房墨婉,他们要杀人了!” 锵! 熟悉的名字,让任海潮神情一变,横刀空震,发出脆鸣,“强抢民女,按大乾律例,流放边疆,意图当街杀人,罪加一等,当斩!” 四名赌坊打手吓的肝胆欲裂,下意识的想掉头逃窜,但东家积威已深,迫使他们强撑着站在原地。 周围百姓振奋的望着提刀上前的任海潮,期盼着他们想看到的画面出现。 一名赌坊打手抖激灵,赶忙上前抱拳躬身道: “见过任捕快,我们东家乃是富贵...” 话没说完,任海潮持刀斜撩,锋利的刀尖精准无误的划破了对方的喉咙,收刀时猛地转身,避开了喷涌而出的鲜血。 另外三名赌坊打手,全都往后连退数步,不敢有丝毫阻拦,任凭任海潮屈膝一跃,半蹲马车车帘前,都在想东家为何一言未发。 警惕的任海潮用刀鞘撩开车帘,当看到车内的场景后,眸子一颤,他沉声安慰道: “房娘子,有本捕快在,你可以安然出来了,且收了铜剪,莫要伤人性命。” 李富贵没想到任海潮这个应该恨不得自己被杀之后快的人,在此刻竟然说出了护他周全的话,深深的看着任海潮,想看出些端倪。 房墨婉感激颔首,缓慢挪动身形,小心翼翼的收回铜剪,钻出马车跳了下去,被苏文浩和周俊提着杀威棒护在中央,此时她才隐去了强装的镇定,漏出了劫后余生的庆幸,但薄瘦的娇躯,依旧不停颤抖,眼中更是起了水雾。 “是叶家房娘子,这赌坊打手竟然劫持了叶家房娘子!” “如此闭月羞花的美娇娘竟然被富贵赌坊的人强行掳走,这些人真是群杂碎啊。” “呸,天杀的叶青,肯定是又赌输了不少银钱,这才卖妻还债,让赌坊之人强行掳走房娘子。” “眼下该如何是好?若叶青签了卖妻的契约,任捕快也只能退去,房娘子终归要落入魔窟。” “哎,莫要沾赌啊,更何况是欠下富贵赌坊的债,任捕快公正为民,当街杀了富贵赌坊的人,此事难了啊。” ...... 周围的行人摊贩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房墨婉,便眼神担忧的望着任海潮,小声讨论起来。 半蹲在车帘前的任海潮,看着抚摸着脖颈鲜血,一言不发脸色阴沉的李富贵,听着周围百姓传来的担忧,脑子快速转动,装作幸不辱命的模样,低声道: “李东家,刚才一幕是本捕快未曾想到的,只得出言稳住那房娘子,好护你周全。” “你且放心,我家县尉打了招呼,那房娘子或者其家中之人可是欠了钱,签下了卖身契之类的契约?本捕快好放你离开。” 话中的示好,让一向多疑的李富贵打消了对任海潮的一切猜忌,心中暗道: “看来我最早的时候是真的猜错了,这新任捕快任海潮同我并无仇怨,针对我的应该不是他。” 当时任海潮出面,帮马帮揽下了袭杀老猫的罪,当作功绩禀报州城,让李富贵猜忌起了任海潮。 可李富贵查来查去,查了个寂寞,只知晓其乃是从军中归来,凭军功担任的捕快,从何军而归不知,通过户房老吏查到的户籍所在的村子,去问都说不认识任海潮。 毕竟任海潮弟弟死时也未曾提过他,为了报仇,任海潮户籍在军中做了变动,回到颍川县也并未回归老家,未曾泄露一丝行踪。 任海潮从军漠北金刀营之事,县衙内只有颍川县三巨头,还有捕快衙役知晓,但捕快衙役都被县尉邓斌严令莫要提及任海潮从军漠北金刀营之事,刘远等人找捕快衙役喝酒,也没问出个东西。 那之前跟着老猫的棍夫李四,敬仰金刀营的英雄,也缄口莫言,更是不再当棍夫,以免同英雄对上,也侥幸活了一命,知晓了老猫死在了任海潮手上,更是在家中为任海潮供奉了一个长生牌。 诸多因素之下,李富贵根本就想不到叶青身边的两个漠北军悍卒,乃是任海潮往日麾下游骑。 否则他此刻不会从心中打消最后一点对任海潮的猜忌,而只怀疑带两名悍卒去花楼的叶青。 更是在此刻,任海潮救他性命,同他示好,就让他忘了,任海潮刚到时就同叶青在清和轩喝酒,雨夜袭杀第二天,任海潮更是和叶青一起结伴而行。 坏事做尽,天要亡人,自诩聪明的李富贵,结局已经写好了,只是一个死。 现在就是不知道,叶青和任海潮要怎么弄死李富贵,什么时候弄死李富贵罢了。 眼下,任海潮见李富贵沉默不语,走了神,担忧道:“李东家,可是吓到了?” “啊?嗯,刚才受到了些许惊吓,让任捕快看了笑话,方才多谢任捕快出手搭救。” 李富贵回过神来,挤出了一丝牵强的微笑,在车内拱手欠身致谢。 任海潮收起了横刀,摆了摆手,眨了眨眼睛,小声提醒道: “李东家,外面围了一群人,可有契约在手?不然可不好办了!”? 第九十四章 李富贵马车,磔刑地狱 李富贵叹了口气,苦笑着指了指外面,又指了指自己,担心房墨婉听见反驳,低声道: “任捕快,你有所不知,那房娘子的郎君叶青,乃是本东家的义弟,本东家今个是接弟妹去赌坊看义弟的,劝他莫要再赌了。” 说到这,李富贵看着任海潮不太相信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我那义弟嗜赌,弟妹不想跟其过下去了,本东家是来当说客的,来时好好的,谁承想突然就跟发疯了一般,出现了刚才任捕快看到的那一幕。” 听到这番鬼话,任海潮沉默了下来,垂睑看着横刀刀尖的殷红。 他若不是知晓叶青行踪,李富贵绘声绘色的诉说,他必然不会生疑,可眼下,李富贵明显是想将房墨婉绑了,好威胁叶青,可惜不知为何,没有用强硬手段,导致意外出现。 而李富贵见任海潮沉默不语,继续演戏,摸了摸自己脖子的伤口,苦笑道:“若我真是要绑人,必然要捆缚其手脚,堵住其嘴,何至于让自己挂了彩。” 同时李富贵心中恶毒的想着,“该死的娘们儿,真该把你绑了,在马车上就将你就地正法!” 他话刚说完,蹲在马车前辕的任海潮,突然后仰,装作惊恐状,大声制止道: “你,李东家你想做什么?有话好好说,快把匕首放下!” 周围的百姓看着任海潮这般言行,都不由惊呼出声,胆小的小娘子,抬手遮脸,不忍去看,生怕瞧见任海潮受伤的场景。 三名赌坊打手都猛地一惊,抬步冲向马车。 苏文浩和周俊睚眦欲裂,持杀威棒上前,并爆喝出声。 “任捕快小心!” “呔,休要伤我家捕快!” 在这短短的瞬间,马车内的李富贵又经历了一次自己完全想不到的反转。 他睚眦欲裂的望着佯装惊恐后仰的任海潮,看着他不退反进,猛然前扑,看着锋利的横刀没入了自己的心口。 无法言喻的疼痛,让他浑身颤动,双手握住了锋利的横刀,试图阻止其洞穿自己的身体。 晃动的车帘随着任海潮完全进入,垂落而下,隔绝了马车内的两人同外面的联系。 李富贵怨毒的望着任海潮,张开了嘴,却被前冲的任海潮猛地捂住,只传出了三个字,“为什么...” 滋! 连带着横刀透体而过,更是割裂了李富贵保养极好的双手。 当! 染血横刀抵住了马车车厢,才停止不前。 殷红的鲜血,从李富贵的双手低落,从被洞穿的前后胸膛涌出,从透体刀尖没入了些许的车厢滑落。 任海潮盯着李富贵逐渐涣散的双眼,贴近直视,表情狰狞,眼神疯狂,低声道: “任山石是我弟弟,你可还记得?” 他说完,微微松开被捂住的嘴,听到了李富贵弱不可闻,更是让他丧失了理智的话。 “不,不记得...” 滋! 横刀拔出,更是带落了三根手指。 噗嗤! 又一刀没入了李富贵的腹部,引得李富贵浑身抖动,原本开始涣散的瞳孔,猛地聚集。 任海潮疯狂低吼道:“杀了我弟弟,竟然连名字都没记住,你把我弟弟当作猪狗么?” 濒死的李富贵,在听到这句话后,脸上的绝望和不甘,变成了讥讽,望着疯魔状的任海潮,咯血开口道: “呵呵,你等贱民,在本东家,咳咳,在本东家眼中,猪狗不如,这等牲畜,每年不知要杀多少,他们不配被本东家记住名字。” 啊! 任海潮仰天怒吼,顾不得车厢外听到他的怒吼会作何感想,李富贵的话,完全撕破了他的理智。 往日正直的面容,此刻狰狞如鬼,更是有两道泪痕滑落。 他憎恨,愤怒,无奈,悲伤,有万般的仇怨不知如何倾诉。 他为这天下感到悲哀,为弟弟感到难过,为自己感到可笑。 杀了他弟弟的罪魁祸首,甚至都不知道他弟弟是谁。 他复仇求的就是大仇得报时,仇人脸上悔恨不甘和乞求的模样,可眼下,收获的只有仇人的讽刺和蔑视。 他一腔怒火不知该如何发泄,此时只想将眼前的杂碎,杀死他弟弟的罪魁祸首,千刀万剐! 横刀拔出,带起一道血线,落在了任海潮身上,留下了朵朵暗梅。 横刀举起撞到了车顶,发出闷声后,又重重砍下,刀锋与车底碰撞,又是巨大的闷响。 一下,一下,又一下。 鲜血飞溅,喷射在车顶,四周,他的衣衫,窗帘,车帘,留下一朵朵暗梅,最后叠加变成了一团团诡异的暗红。 鲜血,从车底的木缝中流出,滴落在夯土地上,形成了血洼。 周围的百姓听着马车内传出的闷声,看着地上堆积的数个血洼,好似想到了什么,一个个面色惨白,纷纷扭头不敢去看,更是有不少人,赶忙离去。 拿下三名赌坊打手的苏文浩和周俊,面面相觑,都感觉到了恐惧。 咕咚! 周俊咽了口口水,壮着胆子来到了车窗前,透过缝隙看到了车厢内的场景,断肢残臂,开膛破肚,血肉横飞,如磔刑地狱的惨烈。 剧烈的恶心感,让周俊脸色一白,胃部翻涌。 这时,两滴鲜血从窗帘缝隙飞溅而出,落在了他的脸上,进入了他的右眼,让他眼中五彩斑斓的世界,瞬间分成了红白两色,身体也僵在原地。 苏文浩见周俊站在那里瑟瑟发抖,赶忙上前走到了车帘前,轻轻撩起一角,看着里面的场景,便如遭雷击,如周俊一般浑身颤抖,捏着车帘的手,猛然松开,隔绝了里面的恐怖场景。 过了几息,他深吸几口浓重的血腥气息,忍着不适,让自己冷静下来,看着周围百姓惊疑不定,赶忙爆喝一声。 “任捕快受了重伤,大家快散开,周俊,快驾车前往陈氏医馆。” 周俊如梦初醒,连忙擦了擦脸上的血迹,惨白着脸,快速吆喝。 “都散开,快让开道路,任捕快重伤,得赶紧救治!” 围着的百姓,赶忙退后,周俊快速上车,拎起缰绳,猛地一甩,马车夺路狂奔。 苏文浩看着马车远去,这才回神,看着周围窃窃私语的百姓,悲痛喊道: “刚才任捕快重伤流了很多血,说不出话,只能敲打车板,吸引我等注意,不知道这一次,任捕快能不能挺过去。” “谁知晓哪位医者善治外伤,可前往陈氏医馆一起救治任捕快!” 这番解释,一些百姓信了,一些不信的百姓,强迫着自己相信。 李富贵一个赌坊,害得不少人家破人亡,若死在了任捕快手中,那任捕快就是他们的大英雄。 任捕快才到任颍川县半月左右,先灭了老猫,又铲除了李富贵,为颍川县解决了最大的两个毒虫,县老爷都没做到的事,他做到了。 任捕快才是他们心中的青天,值得他们拥护的青天! 一个个百姓义愤填膺又担心害怕的附和起来。 “任捕快真是我们的大英雄,为了惩奸除恶,不顾安危受了重伤,我要回去立了长生牌,为任捕快祈福。” “那李富贵真是个杂碎,强抢房娘子不说,还当街行凶重伤任捕快,死得好,死得好啊!” “老天爷保佑,任捕快可千万不要出事,苏衙役,小的这里有银子,您拿着,一定要让医者给任捕快用最好的药,一定要治好任捕快!” “对对对,小的这里也有钱,用最好的药,千万要救回任捕快的性命!” 一名名百姓纷纷从怀里拿出了碎银铜钱,一股脑的塞到了苏文浩的怀中,让苏文浩心里说不出的复杂。 他紧抿着嘴唇,不想拿这些干净到烫手的钱,想要还回去,可看着百姓们目光烁烁的眼神,硬生生憋了回去。 苏文浩只得郑重抱拳躬身,沙哑道:“谢诸位,任捕快一定会没事的,会继续为护卫我等安危,为民除害!” 说罢,苏文浩摸着怀中沉甸甸的坚硬感,走到了站在街边的房墨婉身前,正色道: “房娘子,且随我一同前往县衙。” 引发这一场血案的房墨婉,正直勾勾的盯着地上的数团血洼,没太听清苏文浩的话,立马回神,装作惊魂未定的模样,欠身做富感激道: “房墨婉谢任捕快和两位衙役大哥救命之恩,本妇无以为报,愿随衙役大哥前往医馆,照顾任捕快。” “不必如此,随我前往县衙作证就好。” 苏文浩可不敢劳烦房墨婉,摇了摇头,比了一个请,提着杀威棒在前带路,并对周围的百姓道: “那三位赌坊打手还请诸位百姓帮个忙,一同押往县衙,最好能有几位清闲的,届时当个见证。” 众百姓立马眼睛明亮,纷纷应下,更是带着凶残的笑容,涌向那三名街边抱头蹲地的赌坊打手。 “好说好说,苏衙役,我等一定去当个见证!” “你们三个杂碎作恶多端,跟着那笑面虎害了多少百姓,还想跑!” “他姥姥的,老少爷们儿们,先将这三个杂碎打一顿,再押去县衙。” “打,往日早就看他们不顺眼了。” 众多百姓或赤手空拳,或拎起身边的板凳木棍,更有甚者抄起了青菜瓜果,围住了三人。 “哎呦,别打了,我以后不敢了。” “敢动手打我们,你们活腻歪了吧,嗷,疼,疼,我错了,我错了!” “求求你们停手吧,再打我就要死了!” ...... 房墨婉看着从左右跑过的百姓,听着背后的惨叫,她放慢了脚步,鹅黄布鞋踏在了一个个血洼之上,垂睑看着鞋底边缘的鹅黄都变成了殷红,这才抬头看向了天空,笑的灿烂明媚。 “阿娘,青郎浪子回头,坑害咱们叶家的仇人也死了,您在天之灵,可以安息了……” 街道边缘处并未上前的一些百姓中,一人阴沉着脸,攥紧了拳头,扭头离去。? 第九十五章 心有感福祸至,任海潮劫难生 清和轩后院木榻上。 叶青正在同马老商议着酿酒的事,突然他浑身一颤,莫名的抬头望天,蓝天之上,几朵棉花云缓慢飘荡,让人心旷神怡,叶青只感觉浑身汗毛竖起,百脉皆通的舒畅。 马老好奇问道:“叶公子,你怎么了?” “没什么。”叶青回神,修长手指搓了搓皱起的眉头,“马老,方才说到哪了?” “您说到要找靠谱的匠人打造模具,多试验找到最优良的美酒提纯方法。” 马老崇敬的看着眼前这个能当自己孙子的青年。 叶青颔首,继续开口,却又突然感觉心绪不宁,说的谋划重复不清,让马老听得云里雾里。 最后叶青烦躁起身,双手负后低头踱步,暗道:“这是怎么了?怎么心里突然慌乱不安?难不成即将发生什么大事,我的第六感给我示警?” 马老抱拳关切道:“叶公子,可是有何不妥?不如讲出来,大家集思广益。” 叶青停步,皱眉忐忑的问向马老。 “马老,您阅历多,可知这世间是否真有鬼神?” 问完,叶青就发现自己问错了,问了个不怎么有关,却更为虚幻的问题。 而马老看着叶青这般模样,摸了摸自己唏嘘胡茬,苍老的脸上无比认真。 “小老儿不信鬼神,但心中对鬼神却有一份敬畏。毕竟天地万物有灵,是否有因果报应谁也说不准。心中一份敬畏在,即便是冲着违反大乾律法,世俗尊卑而行事,之后诸般报应临身,也问心无愧。” 释然之色浮现在了叶青脸上,他紧皱的眉头舒展了不少,心中暗道: “马老说的不错,连穿越这等事都能被我遇上,鬼神说不定真的在。只要行事问心无愧,福果业报临身又如何?这都是我自己的选择。” 眼神恢复了清明,叶青重新坦然的坐在了马老对面,挺直腰杆,郑重拱手欠身请教道: “还请前辈解惑,方才本公子抬头望天时,感觉百脉通畅,说不出的舒服,可下一瞬,又心绪不宁,只感觉大祸临头,这是为何?” 嘶! 一根花白胡须被马老拽了下来,殷红的血珠出现在了下巴上。 马老惊疑不定的看看胡须,又看着叶青,“你确定如此?” “确定!”叶青笃定颔首。 马老猛的站了起来,脑海中浮现了昔年的一幕,便开口同叶青讲了起来。 那时马老二十七岁,刚刚继任马帮,有一趟驮运是在大雨倾盆下出发,雨一直下,本来十日就到的路途,硬生生走了二十来天才走了一半,一日他突然福至心灵,心情无比顺畅,只感觉烦人的大雨都顺眼了许多,休息时还破例喝了酒。 可又一会儿突感心绪不宁,总觉得要出事,便赶忙派人四处探查,前方二里的石桥因大雨和暴涨的河流多日冲刷,桥基摇摇欲坠,两名汉子骑马上桥探查对岸,折返时桥塌了,两名汉子落在水流湍急的河中,瞬间没了踪影,若马老并无此举,整个驮运队三十来人不知能活下几个,之后不安的感觉瞬间消失。 他回归后才知晓,当日心中舒畅时,自己儿子呱呱坠地,那心绪不宁,就是石桥坍塌无疑。 自此,只信道义和手中横刀的马老,心中便对鬼神便有了一份敬畏,让马帮上下行事恪守祖训,不得违逆,而且他只要出现心绪不宁之时,他就认为是马帮的诸位祖宗给他警示,自己或者身边有人会出事,行事便小心谨慎,躲过了数次劫难,救下了众多马帮好汉。 叶青听完,惊为天人,摸了摸眉心,试图触碰深处的松果体,呢喃道: “没想到,真的有如此鬼神般的事迹出现,人的第六感真的需要慎重对待啊。” 下一瞬,叶青紧抿着嘴唇,在心中思慎道: “可能会立马取我性命的,现在只有太子一流。同我有仇的比较多,仇怨最深的就是李富贵,李富贵背后的黑手,昨夜受尽了屈辱的周培寒。同我有关的知己好友,三皇子贺文,举人赵元良,捕快任海潮,前妻房墨婉,陈雁老爷子。” “方才应该是有好事发生,应当已经应验无须去管,那一件还没应验的祸事,是应在了谁身上?” 踏踏! 急促的脚步声响起。 马帮汉子马虢推开了后院大门,面带喜色的朝一筹莫展的叶青和担心顾虑的马老抱拳欠身,很是兴奋道: “见过叶公子,见过爷,方才得知,富贵赌坊的东家李富贵被任捕快在栖霞街当街斩杀!” 轰! 一道雷霆在叶青脑海炸响,呢喃道:“李富贵死了?” 马老面色一喜,但又皱眉道:“仔细说说,任捕快怎么会当街斩杀?可是抓到了什么把柄?” 马虢便一字一句的将从栖霞街众摊贩口中听得的消息,拼凑了一个合理的说了出来。 “好,杀得好,这杂碎竟然敢强抢房娘子,真是死有余辜,幸好房娘子毫发未伤,不然老朽定要将他尸首剁成肉泥。”马老黑脸顿时红润,拍手叫绝,分析道:“任捕快这时机找的好,趁着李富贵身边人少,将其当街斩杀,更是占了律法和道义,谁都不敢说个不字。” 下一瞬,马老焦急催促马虢,“快,让人去将老夫宅中珍藏的百年老参拿去给任捕快,一定要救回他的性命。” “是,爷,小的这就去。”马虢眉头也皱了起来,抱拳躬身,狂奔离去。 然后,马老看向叶青,提议道:“叶公子,令夫人应当是受了不小的惊吓,要不要小老儿派人将其接回来?” “不用,管红管捕头知晓此事,自会护她周全,反而你我不管谁出面,对她都不好。” 若房墨婉知晓叶青对她如此态度,必然又得黯然神伤了。 叶青双手揉动太阳穴,长出了一口气,皮肉随着揉动,模糊了表情,聪慧如他,从刚才马虢的话中,分析了一个八九不离十。 凌晨任海潮才知晓了我等被牵扯到了皇子斗争中,让他心头悬上了一柄利剑,生怕仇没报,就遭遇不测,结果早上就遇到了如此好机会,仿佛是老天开眼,让他赶紧下杀手报仇。 好机会不是说占了律法和道义,而是他独自面对李富贵,还是在马车内,李富贵逃无可逃的天赐良机。 任海潮悍然出手,想必已经做好了瞒不过上官,受那秋后问斩的罪责。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让自己冷静下来,神情复杂的对马老沉声道: “马老,如若可以,任兄断然是不会在此时出手,而且,他应该并未受伤,接下来很可能要大祸临头了!” 马老张了张嘴,仔细一想,便反应过来,任海潮身手高超,而李富贵手无缚鸡之力,他落座倾身问道: “李富贵背后之人要动手了?这就是刚才叶公子您方才心中所感的福祸二事?” 叶青颔首,喝了口水,双手撑在木桌上,一字一句道: “现在,咱们要帮他躲过这一劫。”? 第九十六章 煽百姓护英雄,以民意撼强权 随着叶青开口,一个个安排被贴耳倾听的马老谨记于心。 半刻钟后,一脸惊容的马老,起身对叶青躬身作揖行大礼拜之。 起身背对叶青时,眼神中极力隐藏的畏惧彻底浮现,他抚了抚心口,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稳住心神后,才带着两名马帮汉子走了,留下了马朝阳给叶青使唤。 马朝阳看到了自己阿翁的怪异反应,好奇的盯着神情平静的叶青,很是好奇二人商量了什么。 “叶公子,任捕快占了律法和道义,就算李富贵背后之人发难,也应该会幸免于难,为何会大难临头,您能同小的详细说说么?” 马朝阳歪头想了又想,总觉得,还是云里雾里,不知晓为何叶青跟马老会如此笃定任海潮要大难临头。 叶青比了一个请,马朝阳赶忙落座,洗耳恭听,虚心受教。 “墨婉能从马车内安然跑出来,不是得益于她尖叫求援,而是她挟持了对她毫无防备的李富贵。不然一个弱女子,怎能连番数次呼喊出完整的求援话语,李富贵却毫无动作。” “而且,墨婉能在听到任兄呵斥李富贵一行人后,立刻完好无损的从马车上跳下,这足以证明了这一点。” 马朝阳猛地一愣,脑海中的迷雾瞬间消散了一部分。 “是啊,赌坊行事向来滴水不漏,若真的绑人,手脚嘴巴必然捆绑堵住,房娘子怎能示警,并瞬间跑出马车。” 叶青颔首,继续道: “不错,而且任兄蹲在车辕上时,同李富贵交谈了一段时间,期间低声细语,无人知晓内容,这之后任兄才陡然发难,佯装受到攻击并反杀之。” “他机敏的很,撩开车帘看到其间情况,察觉时机大好,若适合动手便直接动手,何至于再多聊那几句?” “而且,也不瞒着你,我们之前做好了钓出李富贵背后撑腰之人的谋划。” “所以,这期间,要么是李富贵是说了一些什么让他杀心陡生的话,要么就是他发觉了不对,不得已才出手。” “他身手高超,近身搏杀李富贵怎可能伤得了他。” 马朝阳茅塞顿开,心中最后的一点疑惑都消散如烟,想到了骇人的场面,颤声补充道: “所以,那马车内传来的闷声,还有车板下滴落的血洼,根本不是衙役所说他示警求救,失血过多,是任捕快失了心智,将李富贵分尸切剁造成的?” 叶青端起茶喝了一口,沉重道: “对,那苏衙役很是机敏,顺着任兄之前所说,为百姓蒙上了一层遮掩人心的纱幔,但是这纱幔太薄了,一戳就破。李富贵被碎尸万段的尸首如何解释?百姓之中会不会有人不相信苏衙役所说?围观的百姓中,会不会有人是赌坊或者李富贵背后之人的眼线,恰好看到了马车内的情况?” “所以,必须要为他伪造一身伤势,并将任兄为救被强抢的民女,义无反顾强杀贼人,重伤垂死的事迹宣扬的全城皆知,让他成为人人拥护的英雄,让这薄纱变成谁都无法攻破的城墙。” 说到这,叶青脸皮抖了抖,一字一顿道: “煽百姓护英雄,以民意撼强权!” 咕咚! 马朝阳被这十二个字惊的咽了口口水,敬畏的望着叶青。 自古以来,煽动民意以谋事的,不是拯救天下的英雄,就是祸乱苍生的枭雄。 眼下,在这小小的颍川县内,他马朝阳,竟然见到了一位煽动民意者,而且,还是位臭名昭着的败类纨绔。 此时,马朝阳脑海中浮现了几个话本故事中出现的词语。 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玩弄世人于鼓掌之中。 这一刻,马朝阳对阿翁说他不如叶青万一的话,心服口服,对叶青,也是心悦诚服。 那青年热血的心中,不由生出了一些别的念头。 比如,叶青日后会不会富可敌国的豪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朝堂紫贵?执掌千军万马的白袍儒将? 更或者,如话本中所写,揭竿而起,高居龙椅的九五之尊? 最后这个荒诞想法一出现,就被马朝阳摇晃着脑袋驱赶出去。 他看着叶青平静如水的眼睛,有些忐忑又难以启齿道: “叶,叶公子,以后我马朝阳会跟着您干不?” 叶青挑眉歪头,看着这个冷峻汉子此时竟如小媳妇般扭捏,不解道: “咱们现在不就在一起谋事么?” “不,不是现在这种。”马朝阳连忙摇头,慌忙挠头掩饰尴尬,吞吞吐吐道:“就是,就是跟着您,您去哪我马朝阳就去哪那种,给您当车夫,当马夫,当护卫。” 这个要求,听的叶青表情古怪,他可不相信自己身上有王霸之气,虎躯一震,笼络小弟万八千,起兵造反一路横推成为九五之尊。 叶青哑然失笑,摇了摇头,“马朝阳,你可是马帮的下一任帮主,说这些,马老得把你腿敲折喽。” 马朝阳想起阿翁对自己的期望,眼光淡了些,没有再说,咧嘴一笑,不再谈这个话题。 在叶青的安排下,马老让马帮的汉子全都散了出去,蒙面找寻乞儿流民,让这些人给散布在全颍川县的下九流汉子带去了口信。 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更是金钱为礼。 讲道义的下九流汉子,不少都拒绝了办此事的酬劳,一个个四处奔走,竞相传告。 全城百姓都知晓了一件事。 新来的捕快任海潮,半月之内为他们连除两害。 一是任海潮击杀老猫为首的棍夫帮骨干,使众多苦力小摊贩免受老猫迫害压榨,漂亮女子再也不用担心在无人角落或者在家中被棍夫劫掠拐卖。 二是任海潮为解救被抢民女,舍生忘死击杀李富贵,为众多被富贵赌坊迫害,致使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百姓报了仇。 任海潮是他们的英雄,大英雄,比县衙三位青天大老爷都要好,是真真正正为颍川县百姓谋平安,而舍生忘死的大英雄。 颍川县各个角落里,都传出了感激担忧的声音。 “任捕快,一定要安然无事啊。” “谢谢任捕快帮我们报仇!” “我要守在医馆外面,为任捕快祈福,求上天保佑其安然无事。” ...... 申时一刻。 陈氏医馆前被一名名百姓围了个水泄不通。 他们衣衫各异,年岁各异,但都有着一张感激又担忧的脸,手中都拿着一根白色的蜡烛。 一个个虔诚的将未点燃的蜡烛放在胸前,向苍天喊着一句传承许久,却在颍川县百年未曾出现的祈福语! “英雄无畏保安宁,烛火万根续长生。” 第九十七章 县令大人到,县丞大人到 颍川县县衙,县令值房内。 端坐在书案后的县令管文,面色凝重,不停的抚顺着自己的胡须,可见其心中的焦急慌张。 客座上县丞向永飞圆润的脸上毫不掩饰自己的焦虑,坐立难安,见管文一言不发,更是频频撸着胡须,催促道: “管兄,莫要再摸你那胡子了,再摸都要被拽掉了,眼下得先想出个对策来。” 哎! 管文长叹一声,控制着自己的手,放回了桌案上,他眼神复杂的望着向永飞,感叹道: “英雄无畏保安宁,烛火万根续长生。这句祈福语,已百年未现,这其中的含义,叫为兄如何不愁?” 向永飞脸颊抖了抖,端起了放凉的茶水,喝了一口,一脸憋屈道:“真让人羡慕。” 为官多年,颍川县的百姓,何等如此爱戴他们。 随向永飞又指了指管文桌案上的信纸,“这该如何解决?” 管文嘴角扯了扯,拿起信纸,直接撕成了两半,扔在了地上,没好气道: “谁爱管谁管去,就是他阿爷来了,面对万民之请,也得厚待任海潮。” 向永飞苦涩一笑,“理是这么个理,但咱们办事不力,那位公子,还是得怪罪咱们,起码得交个能过得去的说辞吧?” “为兄知晓这些,可民意大过天,咱们能如何?你别光让我想,你倒是也想出个计策来!” 管文吹胡子瞪眼,不满向永飞将事情都推到他身上,手指在桌案上敲了两下。 向永飞讪讪一笑,摸了摸鼻子,不再言语。 过了一会儿,管文眼睛一亮,站起了身,向外走去,并快速道: “向兄,任海潮是万民敬仰的英雄,咱们得去慰问慰问,体现咱们为官父母的恩慈,而且,李富贵的尸首也在陈氏医馆,咱们带着仵作顺便查验一番。” “验尸?”向永飞的眉头皱起,慰问英雄他懂,可验尸做什么?他不明白管文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管文见状,笑着点醒道: “你可是审问了此案中人,说了李富贵并未绑缚叶房氏,而且李富贵不会武,狡猾如狐,更是惜命怕死,怎会同任海潮搏杀?” “那李富贵暗里做了不少祸事不假,但明面上可是咱们颍川县的善人,那么,咱们身为父母官,得秉承律法,既不能放过一个坏人,也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不是?” 向永飞愣了一下,脸上也浮现出了笑意,立马起身跟在管文身后,恭维道:“还得是管兄冷静,方才我只顾着如何交差,完全忘了这些细枝末节的不妥之处,你说的对,咱们身为父母官,不能冤枉一个好人,也不能放过一个坏人。” 管文双手负后,站在了屋门口,眯着眼睛瞧着蓝天上的暖阳,冷声道:“当街杀人之事,短短半个时辰就传遍了整个颍川县,你说会不会是邓斌有意为之?” 向永飞脚步一缓,脸上漏出了猜忌。 事出之后,二人立马就到了县衙,一直在等县尉邓斌到来共同商量对策,可如今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时辰,却连对方人影都没有见到。 整个颍川县若说谁能在短短时间内,造出如此大势,只有颍川县的三大巨头,还有几家名门世族。 再加上任海潮来到颍川县不过半月有余,除了邓斌别的人也不认识,只有邓斌有要保下任海潮的理由。 突然向永飞想到了之前马帮弄死老猫,任海潮将事情揽下一事,眼下马帮势大,也有喧民造势的可能。 他抿着嘴唇,提醒道:“管兄,马帮那边怎么说?那群泥腿子属实是群讲情义的,他们会不会有可能?” 管文又习惯性的撸了下胡子,摇头沉声道: “马帮重情义,讲规矩,可是那老东西小心谨慎的很,他知晓若东窗事发,马帮上下将被清算,一个不留,所以他定然不敢做出此事。” 向永飞皱了下眉头,但管文说的确实不错,就不再去想了。 二人上了马车,朝着陈氏医馆而去。 还未到陈氏医馆所在的街道。 阵阵祈福声,便飘进了马车内。 向永飞嫉妒道:“真是让人羡慕啊,当年刺史大人巡查颍川,也无此盛景。” 管文没说话,但是脸色难看的很,双手攥紧。 没多会儿,马车就停了下来。 车夫撩开车帘,恭敬道: “禀县令,前路被百姓堵死了,马车进不去。” 一闻此言,二人皱眉下车。 当看着眼前乌泱泱一片,摩肩接踵的人潮,二人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妒火。 下一瞬,二人脸上都挂上了担忧关切之色,一旁的小吏见状,立马朗声道: “县令大人到,县丞大人到!” 那能撕裂青天的祈福声,瞬间黯淡了不少。 众多百姓回头望了过来。 管文和向永飞齐齐拱手欠身。 管文上前一步,颤声悲悯道: “本官听闻任捕快为救百姓,身受重伤,心中惴惴不安,我颍川县的英雄,何至于遭逢此劫,只叫本官心中愤恨难平,贼人真是该死,该杀!” 说到这,管文一脸怒意,昂首挺胸,瞬间感染了一大群百姓。 众百姓都眼含热泪,呜咽声阵阵,一个个举着白蜡烛,朝管文拱手躬身,远处的祈福声,也在此刻消散。 一名名百姓被管文的言语渲染,满脸的义愤填膺,恨不得将害他们英雄重赏的李富贵千刀万剐,剁成肉泥。 “县老爷说得对,那贼人真是该杀!” “若可以,真想将李富贵的尸首剁成肉泥。” “早就该死的杂碎,祸害了我们多少乡亲父老,任捕快杀得好,就是可惜任捕快受了伤。” “任捕快真是咱们的英雄,除了老猫,眼下又铲除了李富贵,我颍川县毒瘤尽祛,老夫感恩戴德,只有祈求上苍能听到我等祈求,让任捕快转危为安啊。” “县令老爷,您是我们的父母官,一定能弄来好药,救救任捕快吧。” 百姓们一声声各异的话语中,有不少人群情激动,想要挤过人群,冲进医馆内,将李富贵的尸首拉出来鞭挞。 骚乱即将发生,喧嚣渐起。 管文见事不妙,赶忙抬手虚压,高声喊道: “诸位乡亲,请冷静,莫要大声喧嚣,引起骚乱。” 向永飞也赶忙出声,说着同样的话,维持稳定。 待场面控制后,管文高声喊道:“乡亲们,贼人已伏诛,更是有上苍保佑,任捕快命不该绝,本官已差人去取上等疗伤药,再加上诸位为任捕快祈福,定能保任捕快安然无恙。” “在此,本官替任捕快先行谢过诸位。” 话落,管文挂着毫不虚假的感激,朝眼前众百姓,双手交叠胸前,行大礼拜之。? 第九十八章 真是神了,这竟然真被他猜到了 众百姓看着管文这般做派,想到管文虽然没有解决老猫和李富贵,但平日也是勤政爱民,顿时感激涕零,感恩他们有这么好的一位父母官。 “谢县令大人。” “咱们颍川县有这样一位好县令,真是我等的福分啊。” “县令大人,我等不敢受您之礼。” “快,大家快让开道路,让县令大人过去。” …… 一名名百姓挂着感激的泪水,同样行大礼拜之,并缓缓后退,拥挤的人潮硬生生让出了一条二人宽的道路,让管文等人前行。 医馆后院柴房内。 房门紧闭,数盏烛火摆在了一个简易木板床上,照亮了上面赤裸的尸首。 陈雁皱着眉头,骂骂咧咧的将李富贵的脑袋同一具无头尸首缝合。 “那臭小子可真会给老夫找事做,他姥姥的竟然让老夫干起了缝尸匠的伙计。算了,不能骂他姥姥。你们怎么搞的,这是从哪找的尸体?肤色黝黑,身上还这么脏,瞧着就是个流民,若有人掀开衣衫,一眼就瞧出来了。” 马三边用白布沾水擦拭尸首上的泥垢,边皱眉感叹道:“时间太过急迫,义庄内只有这么一具今晨刚刚运送过去的尸首,别的都臭了,只得如此。” 陈雁嘴唇抖了一下,也不废话,加快了手上的速度。 这时,周俊跑了进来,推开柴房大门,焦急道: “县令大人和县丞大人来了,身后还跟着个仵作。” 陈雁手一抖,刚刚穿过的丝线顿时将人皮勒出了一个空洞,他沉声道:“拖延一刻钟。” 周俊看了眼缝合了大半的首级,知晓陈雁在全力以赴,也不催促,抱拳沉声道: “麻烦陈老了。” 咚! 柴房门关上,陈雁全神贯注,打起了一万分的精神,双手稳定又迅速。 “叶公子真是神了,这竟然真被他猜到了。” 马三敬佩不已,低声惊叹。 “闭嘴!”陈雁一声低喝,马三立马收声,不敢再言语。 半刻多钟后,陈雁放下了手中针线,抬袖擦了擦额头的汗水,看着木板上自己的杰作,幸不辱命道: “那臭小子得给老夫养老,不然打死他个瘪犊子玩意儿。” 马三看着泾渭分明的脖颈肤色,却不见一点针线显露,宛若浑然一体,发自肺腑的惊叹道: “陈老,您这手艺,绝了,要不是肤色不同,小的都以为这是一具尸体。” “别废话,赶紧给他换衣服,记得将佩饰都戴上,按照之前老夫交代的,给他伪造伤势。” “是!” 陈雁在一旁匆忙洗了洗手,就离开了柴房。 马三不慌不忙的将一身锦服为换了头的尸首穿上,将缝合处遮掩,摸着滑溜的绸缎,艳羡道: “我这一辈子都没穿过这样好的衣服,兄弟,此事我马帮上下感激不尽,事后我马帮汉子会为你殓尸起坟,为你立牌,你泉下有知,可莫要迁怒我等。” 说话间,马三朝着角落里,一个头发凌乱,瘦脱相的男子首级,双手合十拜了拜。 随后,马三拿起一旁准备好的横刀,爬上木板床,将尸首面对自己扶起,三刀捅出手,收起横刀,拿起装着鲜血的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在了伤口上。 马三看着血迹在锦服上晕开,满意点头,将尸首,横刀和药瓶包起背在身上,从柴房的窄小窗户爬了出去,藏在屋脊上,隔着院子看向连廊,瞧着管文和向永飞沉稳自若的神情,轻蔑一笑。 “叶公子都安排妥当了,你等养尊处优的官老爷必然不会亲自去查验尸首,再加上后续的安排,就不会有丝毫的破绽出现。” 马三最后的视线,落在了二人身后背着一个木箱的中年男子身上,这男子灰白麻衣,面色惨白,透着一股子死寂味道。 这男子似有所感,看了眼柴房上的屋脊,又神情如常的低下了头。 连廊上。 陈雁朝着两位父母官,拱手道: “任捕快还好送来的及时,再晚一会儿,可能就要失血过多而亡了。” “如此真是万幸啊!有劳陈医者了。” “任捕快吉人自有天相,还好没事。” 管文和向永飞脸上都漏出了庆幸之色,朝陈雁拱手欠身表示感谢。 然后,管文给向永飞试了个眼色。 向永飞阴沉着脸,怒意滔天的对一旁的周俊道: “周俊,李富贵那个贼人的尸首在何处?” 周俊赶忙抱拳躬身道:“安置在了柴房。” 向永飞双手甩袖,负于身后,怒气冲冲。 “带本县丞过去一观,如此恶徒,本官恨不得将其碎尸万段。” “是,县丞大人!” 随后,向永飞扭头看向了身后背着木箱的中年人。 “刘仵作,你跟着,等会儿跟周俊一起将尸首押至县衙,将其悬挂在县衙对面,悬挂七日,以解我颍川县上下怒火。” 仵作刘弘依旧是那般死人脸,抱拳躬身道:“是,县丞大人。” 三人跨过院子,朝着柴房走去。 管文眯着眼睛,抚顺自己的胡须,看着向永飞的背影,对陈雁道:“陈老,那贼子尸首你可曾看过?” “未曾,老夫治疗任捕快,忙活了一个多时辰,累的都瘫软了,若不是两位大人到来,老夫这会儿应该都睡着了。” 陈雁疲惫的脸上,挂着苦笑。 管文关切的拱手道:“陈老您可是咱们颍川县少有的名医,可是得保重身体才行,眼下已无大事,您可去歇息歇息。” “谢县令大人关怀。”陈雁回礼后,走了两步,又拐了回来,皱眉小声对管文道: “管县令,你是否去看看任捕快?他身上的伤,老夫总觉的有些古怪。” 管文眼睛一亮,却蹙眉低声问道: “哦?陈老昔年当过军医,对伤势极为了解,莫不是看出了什么来?” 陈雁颔首,有些惊惧道: “任捕快身上都是狰狞伤疤,他当捕快之前,应该是军中悍卒,而且还是悍卒中的翘楚,大人您可知晓?” “自然是知晓的。”管文想到了之前邓斌对他的劝阻,心头一沉,眼神复杂了三分。 陈雁长出了一口气继续道:“可今日任捕快身上的新伤,只有两处却刁钻凌厉,老夫昔年只在被行刺的将军身上见到过类似伤痕。” 此言一出,管文如遭雷击,不敢置信的望着陈雁。? 第九十九章 叶公子,马老传话,事成了! 在管文等人的认知中,李富贵从来都是个手无缚鸡之力,有些小聪明的赌坊东家。 此刻陈雁的话完全颠覆了管文对李富贵的认知,心中顿时翻起了惊涛骇浪,慌忙道:“陈老,且带本官去瞧瞧。” “这边请!”陈雁赶忙前方带路。 充满药味和血腥味的寝卧内。 任海潮面色苍白的躺在床榻上,赤裸的上身,有着两条沁血的白纱。 管文一进入寝卧内,就被任海潮满身狰狞的伤疤给骇到了,入目所及,刀伤,箭伤,枪伤,密密麻麻,伤疤叠疤痕,让人望而生畏。 只此一眼,承蒙祖上荣威,一向心高气傲的管文,此刻也不由对任海潮心生敬佩,原本的嫉妒,荡然无存。 管文赞叹道:“果然是个英雄...” 下一瞬,他心中便对来信那位的要求,充斥着抗拒,白皙的手掌在身后握拳,眼神晦涩。 “大人?” 陈雁见管文站在门口也不进来,喊了一句。 “嗯,任捕快这一身伤,皆是荣耀,本官,佩服。” 管文发自肺腑的沉声感慨,缓慢抬步,走到了床榻边,近距离观看其身上所缠两道白纱沁出的血迹。 陈雁端起了旁边的木盘,上面摆放着一把染血的匕首,呈向管文,随又看向任海潮锁骨的位置,心有余悸道: “大人请看,左侧锁骨靠中的位置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其伤口是被这匕首倾斜划下,按照老夫多年经验看来,这一击,应该是奔向脖颈要害。” 说到这,陈雁一手托着木盘,一手抬起成刀,在自己的脖颈上比划,同时做了个躲闪的姿势,让手刀顺势落在了如任海潮伤势相同的锁骨位置。 “老夫推断就是如此这般,任捕快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管文虽儒雅文人的模样,但家中有家传武学,偶有练习,用来强身健体,女儿管红一身惊叹人眼的功夫,可是他教导出来的,其见识卓绝,眼下只一听陈雁所说,再看着任海潮腹部的殷红,便抿嘴道: “一击不得手,便顺势变招,趁着任捕快闪身的空档,回刺腹部,可使任捕快瞬间重伤失去反抗能力。” 同时,有一句话管文没有说出来,那就是李富贵面对身经百战的任海潮,能有如此快速变招更是的手,若非常年深谙刺杀之道的高手,那根本就说不通。 也全凭借着任海潮身手高超,反应快,腹部要害被伤,还能够反杀。 井井有条的分析,让陈雁浮现了敬佩之色,同时心中一惊,没想到管文还有如此见地,还好他准备的充足,继续道: “大人所言不假,腹部一击,让任捕快血如泉涌,还好他身经百战,得以反杀...” 陈雁的话管文根本就没听进去,只见他俯身伸手,用手指撩开了缠绕着胸骨的纱布,看到了其下被遮掩的黑紫淤痕。 淤痕成扇面,两寸多宽,如同鞋底前段般,让管文瞳孔缩了缩。 他暗道:“果然如此,重伤任捕快腹部后,一脚踢出,拉开距离,避免缠斗出现意外,更是方便下一次出手。” 他想到向永飞审问所得供词,‘任捕快扑入车厢后,就再也没出来过,过了几息,就只听见车厢内不停的闷响’。 管文眯着眼睛,扫视着任海潮身上密密麻麻的伤疤,最后,落在了满是老茧的宽厚大手上。 他伸手将任海潮左手摊开,看到手掌边缘的大鱼际处还有五指中间三指的指腹都有皮肤割裂的新伤,他仔细端详,伤口上的皮肤被切掉,露出了麻线粗细的血肉。 任海潮身上的伤势加上向永飞问得的案发经过,管文闭上了双眼,心中浮现出了一幕。 栖霞街街口的马车内。 任海潮警告李富贵,李富贵拒不听令,拿出了匕首,吓得任海潮后仰,随后任海潮反扑进马车内试图拿下李富贵。 其躲开李富贵致命一击,左肩胛骨受伤,还没等反击,便被李富贵变招刺入了腹部,任海潮为避免匕首搅动,摧毁脏腑,用左手卡握制止匕首拔出,胸口硬扛了李富贵的一脚,随即挥刀将李富贵格杀。 任海潮胸骨中了一脚,胸闷气短无法出声,腹部重伤血流如注,不敢乱动,只得敲打车底,引起衙役苏文浩和周俊的注意。 若管文心中所想被叶青和陈雁知晓,都会惊叹于管文的脑子好用,怪不得会安安稳稳的在颍川县这个富庶小县当了二十来年的县令。 下一瞬,叶青和陈雁便会洋洋得意,他们做的,就是伪造出这么一个现场出来。 “有劳陈老了,您且歇着,本官去瞧瞧李富贵的尸首。” 陈雁表情凝重的负手转身,脑中所想只是他的猜测,必须要看到李富贵身上的伤势才能盖棺定论。 他走出一步,又停下来,从怀中拿出手帕包起匕首。 “陈老,此乃证物,本官需要拿走。” “理当如此!”陈雁放下托盘,拱手目送管文离去。 待其离开后,陈雁慢悠悠的坐到了椅子上,看着吃了迷药,昏迷不醒的任海潮,低喃道: “叶青,就看你的最后一招了。” 就在管文走到后院看到柴房门口站着向永飞时,密集的脚步声从他的身后响起。 “县令大人,敢问李富贵尸首在何处?” “李富贵那个杂碎以高利迫害草民,害的草民贤妻被其卖入花楼,至其绝望自尽,草民要将其碎尸万段。” “我那儿不过不小心挡住了那天杀的马车,就被其养着的打手打断了腿成了残废,我要生吞其肉。” “我那可怜的幺儿啊,你在天之灵看着,今日阿娘如何为你报仇!” 一个个愤恨凶怒的百姓,或赤手空拳,或手持棍棒,疯狂的涌了进来,吓的管文连忙后撤,躲在了连廊柱子旁,高声呼喊道: “诸位乡亲,莫要冲动啊,本官已下令将李富贵尸首悬挂与县衙外七日,以卸诸位乡亲的怒火。” 他的呼喊,被淹没在人潮之中。 站在柴房门口的向永飞,看着在院中四处翻找的百姓,吓的是面色煞白,同样倒退连连,紧贴墙壁,一言不发,生怕乡亲们手中的棍棒落在自己身上。 柴房内,装模作样验尸的刘弘,听到外面的喧嚣,波澜不惊的眼神一亮,他嘴巴张开,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脸颊,挤出了跟哭差不多的惊恐,打开了柴门。 “这,这是怎么了?向大人,您在哪呢?” 颍川县仵作只有三人,城中百姓皆识得面目。 一名汉子手中棍棒指着刘弘,高呼道:“刘仵作在那,杂碎的尸首肯定在里面。” “乡亲们,将那杂碎尸首拉出来,鞭尸!” “报仇的机会到了,乡亲们,将其挫骨扬灰啊。” ....... 院中疯狂的一幕,瞧的管文和向永飞面色煞白,直欲作呕。 过了两刻多钟后。 清和轩后院内。 一名马帮汉子神情振奋的冲了进来。 他朝着气定神闲,端坐在木榻上的叶青,抱拳敬畏道: “叶公子,马老传话,事成了!”? 第一百章 李富贵背后之人盛怒 “好,太好了!”马朝阳激动的拍了下手,脸色酱红。 而叶青只是手微微一颤,颔首回应,便继续看着茶盏中碧绿的茶汤。 报信的马帮汉子愣了一下,敬佩的朝叶青再次行礼,退了出去。 马朝阳看着叶青依旧这般气定神闲,顿时被影响,也沉下心,控制着自己的表情,学叶青一般,淡定的坐着。 过了一会儿,叶青淡定抬头,对马朝阳道:“扶本公子一把,腿麻了。” 马朝阳哑然失笑,神情古怪的将叶青扶了起来。 去上了个茅房,排空了膀胱水分的叶青,在院中举起双手伸着懒腰,舒展着筋骨,脸上挂着压力扫空的轻松。 “这一关,算是过去了,今后,就可以安心挣大钱了。” 马朝阳听到这个话题,顿时也来了劲,想到中午还未说完的挣钱大业,追问道: “叶公子,您早上说的事,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叶青挑了下眉头,沉吟道: “先将酒做出来,售卖等过一段时间再说,这个节骨眼上,不能出风头。” “是!都听叶公子的。” 对叶青心服口服的马朝阳,不去怀疑叶青所说的酒是否会大卖,满脑子想的都是,到时候得准备多少钱箱,要安排多少人运送银钱。 傍晚,江州城城东。 富丽堂皇的宅邸之中。 一名衣着白衫的俊朗青年端坐于花园木榻之上。 碧绿的草地上,三名赤足舞姬身着薄纱,翩翩起舞。 一名身穿蓝色棉衣的仆人,捧着一封信函来到了青年身旁,躬身递上。 “大郎,颍川县送来的。” “哦?” 青年眼中浮现了一丝愠怒,如玉般的修长手指将信函夹起,展开看后,青年毫不遮掩脸上的愤怒,将信函撕了个稀碎。 仆人大气不敢喘一下,连忙跪俯在地。 “管文和向永飞真是两个废物,还有那邓斌,竟然不出面,真是气煞我也,如此小事都办不妥,叫本公子日后如何信任他们。” 青年阴桀的说了一句之后,视线落在了被撕碎的信函上,刚才看到的一段话历历在目。 他剑眉紧蹙,出声问道:“李富贵会功夫?” 跪伏在地的仆人,赶忙道:“禀大郎,那李富贵乃是小的同乡,自幼被泼皮欺辱,断然是不会功夫的。” 青年手指在桌案上敲动起来,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身旁的丝竹管乐,让烦躁的心安静了下来。 他回想着这些年见到李富贵时,对方那清瘦的身躯,细皮嫩肉的双手,还有几次被他一脚就踹得差点昏死过去的惨样。 青年阴沉着脸,讥讽道:“是你们不敢惹怒百姓而骗本公子?还是有谁胆大妄为布局为任海潮开脱...” 过了一会儿,青年倨傲一笑,“呵呵,本公子想要得到的东西,就没有拿不到的。” “等两天后的月夕会过去,本公子倒要好好的瞧瞧,那颍川县到底翻起了什么浪。” 这时,一抹紫色进入了花园之中。 青年赶忙起身,摆出了恭敬之色,讨好道:“阿爷,您可算下值了,孩儿已备好了您爱吃的桂花酥。” …… 一天后的清晨。 陈氏医馆内。 面色惨白的任海潮,喝着陈雁为他熬煮的补血汤药。 苦到叶青闻之变脸的汤药,却被任海潮面无表情的一口吞下。 任海潮感激又好奇的望着叶青。 “叶兄,这次,谢了。” “你我兄弟之间,莫说这些。”叶青大大咧咧的摆了摆手,随意问道:“身体如何了?” “陈老出手皆避开要害,只是气血亏空,陈老说要修养一段时间。” 任海潮长出了一口气,愧疚的低下了头,张嘴想说些道歉的话,却见叶青毫不在意,转移话题问道: “房娘子当日万幸没有受伤,但是也受了不小的惊吓,叶兄可曾去探望一番?” 完全想不到的话题,让叶青愣在当场。 他神情有些不自在,脸上挂着任海潮看不出是心虚还是愧疚的表情,过了一会儿才道: “我本想同她和离后,她就可远离苦难,没想到还是拖累了她。” 男女之情任海潮不懂,也不说话。 一旁的连乐山直率道:“叶公子,房娘子我见了,模样似天仙不说,说话做事更是温柔贤淑,比漠北的那些士族专门培养用来联姻的小姐都要好,这些天还一直挂念着您,就算和离了又如何,再娶了就是。” 叶青好奇的望向连乐山,任海潮解释道:“出事后,我让苏文浩去咱们放酒的宅子通知连大脑袋去保护房娘子。” “有劳连兄弟了。”叶青拱手感激。 “都是自家兄弟,应该的。”连乐山爽朗一笑,抱拳回应。 这一插科打诨,再娶房墨婉的话题,就被略过。 这时,任海潮做好了思想准备,出声询问道: “叶兄,昨夜醒转后,陈老告诉我,你已经将事情解决,却不告诉我是如何做的,我这心里好奇,能否说说?” 叶青下意识的看了眼四周,警惕的很。 任海潮给连乐山了一个眼神,后者立马弯身前冲,轻而易举的翻上了屋脊,开始戒备。 如此叶青才喝了口茶,开口道: “你不是冲动的人,马帮的汉子传来你当街杀人之事后,我就知道事情不对。” “而且,李富贵背后得靠山是何身份不得而知,可李富贵在颍川县这么多年却安然无事,背后得靠山肯定让县令等人不敢招惹,若其背后的靠山追究起来,届时你肯定要吃不了兜着走。” “这个是,当时我佯装被迫反杀李富贵,就是因为想到了这点。”任海潮认可点头。 叶青继续道:“李富贵坏事做尽,颍川县的百姓敢怒不敢言,而且,你那班衙役很是机敏,说了你为救墨婉而重伤垂死,我就借着这一点,让马老派人出去散播此事,闹得全城皆知,加上你杀老猫积攒的名望,坐实了你大英雄的名号,让百姓对你感恩戴德。” 叶青说到这,顿了一下,盯着任海潮恍惚的瞳孔,郑重其事道: “万民请愿,即便你触犯大乾律法,县令也不敢要了你这位大英雄的性命。” “呵呵,没想到,我这为弟报仇的杀人犯,竟然成了大英雄...”任海潮自嘲一笑。 叶青看着有些魔怔的任海潮,无奈摇头,又继续道:“煽动民意只可解燃眉之急,若要一劳永逸,必然要将苏衙役说的话做成事实。” 修长的手指把玩着茶盏,随着叶青说话的频率,而左右摇晃,使盏中碧绿茶叶翩翩起舞。 “一,陈老为你伪造伤势,灌下迷药装作重伤垂死。二,买通赌坊打手,拿到李富贵常用匕首和衣物,再将其灭口。三,偷尸伪装成被你碎尸的李富贵,糊弄两位官老爷。四,买通城内三名仵作,不管他们带谁,验尸结果都是苏衙役所说那般。” 任海潮听着这简洁却毫无遗漏的安排,看着叶青如看妖人,大智若妖的惊天谋士。 此等谋划,堪称算无遗漏。 叶青咧嘴一笑,尽在掌握的自信道:“这最后么,任兄可猜猜?” 第一百零一章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叶青耐人寻味的反问,让任海潮皱起了眉头,低声分析道: “叶兄既然敢这般问,那最后鼓动百姓毁尸灭迹的安排必然不是后手。” “不错,任兄聪敏,可大胆猜一猜。”叶青自得的扬起了头。 清晨凉风习习,吹得人有些寒意,叶青耸了耸肩膀,喝了口热茶,只觉得浑身舒畅,更是生出了些许细汗,惬意望着对面苦思冥想的惨白脸。 任海潮深思许久,最后摇了摇头,佩服道: “我实在是想不出来,叶兄你就别卖关子了。” “既然已经为任兄造势,那必然不能只在颍川一县宣扬,万民执烛祈福之盛景百年未现,当传告江州十三城,使江州百姓都知晓,颍川县出了一个大英雄。” 叶青眼中带着凌厉之色,虽是好意,却让任海潮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如此承受万民敬仰的英雄称号,他一个个小小的捕快得了,就算是江州一地最大的父母官,江州刺史,见到他任海潮,也得好言好语,尊崇有加,说不得刺史大人在万民面前,还得给他拱手欠身,以表谢意,当鼓励万民效仿。 甚至,会传到圣人耳中,得大封赏,得高官厚禄。 之后...... 任海潮想到朝堂之上的那些争权夺势,眼红嫉妒,不由打了个冷颤。 他赶忙劝阻道:“叶兄,万万不可如此,你这样做,可是将我架在了火上烤,之后可能会死无葬身之地,被吞的骨头渣子都不剩。” 叶青自然是知晓这点,他宽慰道: “任兄,莫要担忧,你之后就将回漠北,军功在身,加上大将军的庇佑,此事对你有利无弊。” 看着叶青笃定的模样,任海潮将信将疑,但还是担忧道: “叶兄,大将军在朝堂上可不是没有敌人,我若成了他的女婿,加上你此事积攒的威望,漠北军上下本就举步维艰的境遇,将越发困难。” 说到这,任海潮凝重道:“总有些人看不得漠北强大,眼下艰难维持的局面,很可能瞬间崩塌。” 这些情况叶青知晓,他当时只顾着帮任海潮起势,让这个泥腿子出身的兄弟,好在漠北军扎稳脚跟,倒是没有思考的全面。 任海潮见叶青蹙眉凝思,知晓其在真认真思索,就不再打扰,盘腿坐于榻上,双手虚握成圆,放于腹部,开始调息修养。 过了一会儿,叶青嘴角上扬,掷地有声道: “任兄,有了。” 任海潮猛地睁眼,虎目圆瞪,迫切道: “叶兄,快说。” 叶青附耳过去,一番言语之后,任海潮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更多的是惊骇,实在是叶青所说过于骇人听闻。 可想到同叶青相处的这段时间内,眼前这个败类纨绔的所有谋划,皆是步步为营,又招招惊奇,让人不敢置信,但是却都一一印证,皆在叶青掌控之中,实在是让人叹为观止,心生敬佩。 眼下叶青所说谋划,实在是太过骇人,任海潮即便相信了不少,但还是将信将疑的望着叶青,也不怕得罪对方,直言不讳的怀疑道: “叶兄,你确定这般不是害我?这样我不就玩完了么!” 若任海潮知晓叶青前世的一句话,肯定会在这时候不假思索的说出来:“兄弟,你是生怕我过不好,也生怕我过得比你好,比杀了你都难受啊。” 叶青不爽反驳道: “害,咱们兄弟一场,我怎么能够害你?我巴不得你富贵,做那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权臣,好庇佑我当个逍遥富家翁,我怎么会害你?” 心里还是没底的任海潮,蹙眉道: “此事,还需要大将军首肯,等我回了漠北,同大将军商议之后再说吧。” 叶青颔首,出言提醒道: “自然如此,不过任兄你别忘了,我的方法虽然会有些风险,就算没成功,对你也没有太多祸事,最差也不过是你以后只能憋在漠北。可一旦成功,你漠北三州之地将不受钳制,只要大将军无其他心思,他说不定可获封异姓王,而你的收获,不需要我多说吧?” 异姓王三个字深深的刺激到了任海潮,他代表的不光是无人可及的权势,更是代表着福泽百世的滔天富贵。 就算大将军不成异姓王,只要漠北不受朝堂掣肘,他任海潮... 想到这,任海潮的呼吸急促了起来,双目有些泛红,身上本就隐隐作痛的伤口,疼痛更加,刺激着任海潮的神经。 叶青起身,负手望向天空的白云,惋惜道: “可若是不按照这个,你可能以后就只能窝在漠北,而且,此后必将郁郁不得志。” 嘎吱吱! 砂锅大的拳头,发出了脆响。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他任海潮一介平民,凭着一把横刀一副铁胆,闯过了数之不清的尸山血海,搏出了骇人的军功,硬生生改变了自己的命运,有了获封将军的机会。 眼下,更是的了大将军青睐,大将军独女的倾慕,平布青云不说,很可能继承漠北军。 如果日后半生囫囵,郁郁不得志,那不如直接杀了他算了。 胆气他任海潮不缺,一步步杀出来的血路,让他多了野心,希望封侯拜将的野心。 叶青的计谋虽然有风险,但能够让他满足野心。 这个赌局,他任海潮压了。 任海潮铜牙紧咬,站起身,朝背对自己,抬头望天的叶青郑重一拜。 “叶兄,你已为我出了三计,更是有救命之恩,我任海潮这条命,若有需要,随时拿去。” 叶青转身,看着眼前这个讲情义,又不缺野心和城府的汉子,轻笑着上前将其扶起。 “你我同仇敌忾,更是一同渡过数次难关,以兄弟相称,说这些,过了!” 叶青见任海潮依旧是那副郑重严肃的模样,还想继续煽情,便绷起了脸,责备道: “欸,任兄,做兄弟,在心中,莫要说那些客套话,日后兄弟有难,不管身在何处,你若知晓,帮我一把就成。” 呼吸粗重的任海潮,带着血丝的眸子迎上叶青清澈诚挚的目光,千言万语化为一个字: “好!”? 第一百零二章 救儿送爹,变成了买一送一 叶青从陈氏医馆后门走出,没了李富贵这个心头刺,夜中饿狼盯着,便大摇大摆的走在了街上。 他看着熙熙攘攘的人群,听着人声鼎沸的喧嚣,瞧着行人摊贩脸上饱含着世间百态的脸,嘴角不由上扬。 可下一瞬,叶青的脸就垮了下来。 “是,是叶公子,快躲!” “一大早竟然碰到了这个杂碎,真是晦气。” “害,今天的好心情,从见到他开始,没了。” “走走走,快点避开,免得被盯上,沾染了晦气。” “汪汪汪!” 人鄙视自己,叶青认了,可这狗... 叶青狞笑着,搓着拳头,朝大黄狗走去。 龇牙咧嘴的大黄狗,见叶青过来,立马夹起尾巴,低着头,溜了溜了。 叶青得意洋洋的昂起头,拽的跟二五八万一样,迈着六亲不认的步伐,大摇大摆的行走在街道上。 远处隐在人群中的连乐山,好笑的摇了摇头,见叶青又动了,便继续跟着,暗中保护。 叶青在小摊贩厌恶惧怕的眼神,却谄媚讨好的表情中,买了一颗香甜的脆梨,开开心心的吃着,并暗道: “也不知道那真正想对付自己的幕后黑手什么时候会跳出来。希望他能快点,好趁着任海潮还没走,一起把他给弄死。” 刚才在医馆内,虽然两人都没有提及归期何时,但叶青心里明白,有了他突如其来的造势,估计等任海潮伤势愈合后,就会立马离去。 回想着同任海潮这些时日的点点滴滴,叶青心中浮现了伤感。 来到这个世界好不容易有了一个肝胆相照的兄弟,结果没多久,就得送对方离去,再见不知何时。 叶青轻声哼唱起来:“我送你离开,千里之外,你好好活着;升官加爵,富贵荣华,让我抱大腿~” 突然,一道人影挡住了心情伤感的叶青。 叶青眉头一皱,刁横道: “你谁啊,好狗不挡道,快点让开。” 穿着黑色棉衣,肌黄干瘦的中年人,乞求的朝叶青拱手躬身。 “叶公子,您行行好,救救我儿吧?” 周围的行人被吸引了视线。 看到叶青时,皆是眉头一皱,满脸厌恶。 当看到中年人那乞求的模样,有不少都满脸诧异之色,一些知道内情的人,则满脸怜悯,摇了摇头,不再去看。 “哎,这老赵真是走投无路了,竟然求到了那个败类身上。” “可怜这一家子啊,都是好人,却遭受了如此灾难。” “这世道瞧着好好的,怎么到处都有如此不公!” ……undefined “你谁啊,本公子都不认识你,还救你儿子,生病去找医者,快死了联系义庄,拦住本公子你莫不是失心疯了,滚滚滚,莫要坏了本公子的心情。” 叶青想了想,对眼前的中年人完全没有印象,心中依旧保持着警惕的他,立马恶语相迎,并绕道想躲开这中年人。 可刚挪身,赵满仓直接跪下,抱住了叶青的大腿,声泪俱下的恳求着。 “叶公子,求求您施舍些银钱,救救我儿吧!” 嘭! 啃了一半的脆梨,扔在了赵满仓的头顶,砸出了纷乱的带果汁的果肉。 叶青面色铁青,使劲的抖着腿,意图挣脱,并色厉内茬道: “你,你想干什么,快点松开,本公子不认识你,别想讹诈本公子。” “叶公子,小的并无恶意,只是求您大发慈悲,行行好赏些银钱,求您救救我儿,日后小的给您当牛做马无以为报。” 赵满仓顶着满头碎果,诚挚乞求着叶青。 言语中的无助,让叶青抖动的腿,停了下来,猜疑的望着眼前狼狈不堪的中年人。 “虎口有老茧,食指和中指之间也有老茧,这是常年握刀持弓才有的茧痕。” 三丈外的连乐山,盯着赵满仓抱着叶青大腿的左手,心脏猛地一跳,皱起了眉头眼中杀意升起,大步流星的冲了过去。 赵满仓身躯猛地一颤,赶忙松手,跪俯在地,朝叶青叩首,“求求叶公子了,小的赵满仓愿意为叶公子府上奴仆,签下奴契。” 连乐山见状,杀气腾腾的眼神,恢复如常,惊疑的看着赵满仓。 而叶青则站在原地,有些手足无措,他此时有些想救。 毕竟雪中送炭救下的奴仆,忠诚度不用怀疑,巧巧那个小丫头就是个例子。 可若是救了,那他败类纨绔的身份,有些站不住了吧? 而且,眼前的中年人会不会是幕后黑手安排的人? “老赵真是求错了人,这败类就算有钱,也只会去挥霍玩乐,怎么会救人啊。” “成为奴仆,签奴契,这是把一家子都搭上了,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这人真是可怜啊,若我有钱,一定要帮帮他,就当行善积德了。” “希望这败类能大发善心,施舍点钱,帮帮老赵吧。” …… 叶青摩挲着下巴,将周围的低声细语尽收耳底,听到有百姓认识这中年人,心中的猜疑减了不少。 他在众行人错愕的目光中,猛地抬起了腿,一脚踩在了赵满仓的背上,鞋底碾动,在黑色棉衣上留下了一片黄色。 叶青憎恶道:“该死的东西,竟然敢弄脏本公子的衣衫,知道本公子这衣服多少钱么?” “你给本公子当奴仆也赔不起!” 跪俯在地,卑微到了极致的赵满仓,被叶青这般羞辱,满是泪水的眼中,浮现了一抹杀意。 可感受到背部的踩踏,好像并没有什么力道,而且,眼前站立的单脚,在地上扭动,一晃一晃的。 他瞬间就判断出来,叶青没有真的去踩他,只是装了个样子,反倒是为了维持稳定,单脚站的自己快要摔倒了。 搞不懂自己走投无路所求之人到底是何想法的赵满仓,凭借着叶青踩踏他表现出来的善良,往后撤了撤,表现出要挣脱羞辱的模样,等叶青双脚站稳后,才卑微道: “叶公子,只要您能救小的,不光小的给您当奴仆,小的那可怜的儿子,也给您为奴。” 这话一出,叶青眼睛一亮,救儿送爹,变成了买一送一,这买卖划算啊。 叶青立马附身,拎着赵满仓的衣领,可一使劲,嘿,没拉起来。 脸上有些尴尬的叶青,色厉内茬的喊道: “给本公子起来,刚才你说的可算数?”? 第一百零三章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赵满仓波折一生,见识了形形色色之人,眼前人话中隐藏的喜悦,被他瞬间察觉到,很纯粹,不夹杂丝毫的阴谋调调。 他赶忙起身,抱拳躬身又举手发誓,郑重其事道: “小的再次立誓,若有虚假,天打五雷轰,叫小的死后不入祖祠,不入祖坟,天地见证。” 以不入祖祠祖坟为誓,在这个封建的朝代,堪称恶毒无比的誓言。 叶青嘴角上扬,不再掩饰自己的欣喜。 周围之人无不动容,怜悯的望着赵满仓。 刚才叶青言语之间都没说要救赵满仓的儿子,就算坑了赵满仓签下奴契,也没地方说理去,只能成为叶青手中的一只随意贩卖的奴隶狗。 不少心善的人想要提醒,但看着叶青凶戾的模样,都憋下了心里的一份好意。 如果是个赵满仓找上的是个普通人,他们还有胆子出言提醒。 但叶青这个败类杂碎,泼皮无赖,去提醒只会惹得一身骚。 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过好自己才是重要的。 可是,这世界,终归有那么一小部分人,秉持着圣贤传授的正义和善良,势要将一身所学造福万民,眼中见不得丝毫不公。 身穿月白麻衣的读书人项东流,虽清瘦却腰杆笔直,人穷却不酸腐,清秀书生一身正气,双眸闪耀着让叶青有些不敢与之直视的明亮。 他神情严肃,走到了赵满仓面前,拱手欠身道: “这位长者,且听小生一言。” “穷酸书生,你谁啊?怎么着?也想给本公子当奴仆?” 有些自惭形秽的叶青,异常烦躁。 穿越以来,叶青内心深处的渴望,就是成为一个一身正气的读书人。 如前世看的那些古装剧内演的酸臭爱情一般,写些穷酸文章,同一个花楼清倌山盟海誓,之后刻苦读书,高中状元,到时‘春风得意马蹄疾,一日踏尽长安花’。 再披红挂彩,风光回乡迎娶自己青睐的清倌美娇娘。 最后封侯拜相,美名流传百世。 可偏偏造化弄人,竟然成了一个败类纨绔。 心里一直憋屈的叶青,此刻见到一身正气的项东流,嫉妒之火熊熊燃烧,假扮许久的败类纨绔身份,让他有些入戏,忍不住恶语相向,毫不遮掩自己的情绪。 项东流愣了一下,眼中并未有憎恶浮现,反倒很是真诚的朝叶青拱手道: “在下项东流,出言并无恶意,只是提醒这位长者,若立誓言,当有叶公子承诺在先,以免吃亏。” 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 项东流当的是一个君子,言语之间的正直和善意,让叶青羞愧不已。 周围的人都敬佩的望着腰杆笔挺的项东流,不少女子望着其普通的样貌,也不由得美目涟涟。 “这位书生真是个好样的,仗义执言,提醒老赵莫要吃亏。” “哎,这天地下终归还是有胆大的好人,我等羞愧啊。” “这书生瞧着容貌一般,但这股子正气,着实为其增彩不少。” “也不知他是否婚配,这样的男子若是成为郎君,可当的是骄傲的很啊!” 赵满仓知晓叶青并不是眼前表现出来的那般不堪,可项东流仗义执言,是为他好,而且并无道理,故而拱手致谢道: “谢项书生好意,小的相信叶公子是好人,不会出尔反尔,言而无信。” 叶青趁机梗着脖子,嚣张得意道: “穷酸书生,听到没有,人家都不担心,你担心个什么劲。” “你是个好心的,那不如你掏钱出来给这位你口中的长者,好帮人家儿子治病?” 周围的人再次厌恶的瞧向叶青。 “哼,这败类肯定是被戳中了坏心思,恼羞成怒了。” “这书生瞧着一身麻衣,不是那等富庶人家的公子,叶青这个败类说这话不是羞辱人家么!” “真是可恶,人家书生说的有没错,也没有出言不逊,这杂碎急什么!” “他姥姥的,老夫真想给这败类一杖!” 项东流很是坦然,马上浮现了愧疚之色,再次拱手欠身道: “说来惭愧,小生想施以援手,但囊中羞涩,无法相助长者,只是希望叶公子能够仗义相助,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好让这位长者的儿子能够得到救治。” 周围之人再次对项东流报以欣赏之色,一介穷困书生,能够毫不遮掩自己的窘迫,大大方方的承认,实乃坦诚君子。 叶青也分辨出了项东流不是前世该死的圣母或者烂好人,站在道义的顶端,指责别人该怎么怎么样,不做就不是人不是东西。 他就是个真真正正的君子,叶青期望自己能够成为的君子。 虽无银钱食不果腹,但精神富足的坦荡君子。 叶青皱起了眉头,指着赵满仓出言问向项东流。 “你没钱施以援手,却仗着自己一片好心,想要帮助他不被本公子坑骗。” “那你可知晓,若因你的仗义执言惹怒了本公子,使本公子甩袖而去,他儿子无人救治该如何?” 直指现实的询问,让项东流呆立当场,他本就不是读死书的迂腐书生,脑子里一想,就想明白了事实。 赵满仓本就是穷途末路,走投无路,若不然,也不会向颍川县声名狼藉的败类纨绔求助。 赵满仓已经赌上了自己的命运和尊严,在叶青这求得了一丝救治儿子的可能。 他项东流的一番好心的仗义执言,可能会使赵满仓最后的希望灭绝。 他的好心,可能因为他思虑不周,办了坏事,葬送一条人命。 项东流顿时脸色惨白,坦荡君子脸上满是恳求忏悔之意,朝叶青拱手躬身补救道: “叶公子所说不错,小生愚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莫要理会小生狂言,若惹您不快,可任意打骂,只要您泄气,愿意救治这位长者儿子即可。”? 叶青哑然失笑,没好气的指了指项东流。 这穷书生,也不迂腐,能够放低读书人的身段,为了一个素不相识之人,好言好语恳求于他,是个君子。 说这穷书生聪明吧,倒是能立马想明白他含有指点的问题。 可聪明的不多,还是笨的,他都教导指点了,还担心他不会救人。 下一瞬,让叶青哭笑不得的一幕出现了。 只见项东流猛地转身,将大腚撅起朝向叶青。 清秀书生满脸认真道:“叶公子,您踹吧,只要您消气就好,小生绝不躲闪。” 第一百零四章 世人之见,狭隘浅薄 周围的百姓,满眼的担忧,害怕叶青一脚将这瘦弱书生给踹坏了。 可不知怎的,瞧着清秀书生这般姿势和模样,竟觉得有些滑稽好笑。 不少未出阁的姑娘和已为人妇的女子,忍不住抬袖捂嘴浅笑。 叶青没好气的轻轻给了项东流一脚,再其月白麻衣上留下了一个黄泥脚印。 “你个酸书生,以后做事多想一些。” 教训了一句后,叶青感觉到了不对,周围不少年长的百姓,看向他的眼神,都带着复杂,还有一些更是毫不掩饰他们眼中的赞许。 叶青看着踉跄一步,站稳身体,因为他踹的轻而不知所措的项东流,双手负后,也挺直了腰杆,办做了彬彬有礼的书生模样,摇头晃脑的掩饰道: “本公子自诩也是个读书人,更是个明事理的,今个就不跟你计较了,你麻溜滚蛋,别妨碍本公子收奴仆。” 正所谓,三人行必有我师焉,又有言,学无先后,达者为先。 项东流感恩戴德得朝今日所遇名师行大礼拜谢。 “小生项东流,谢叶公子不吝赐教,若有机会,小生定登门拜谢。” 一群人古怪的看着表情古怪的叶青,心里都浮现了古怪的想法。 叶青实在是扛不住周围行人的眼神了,吊儿郎当的朝远处走去,嘴里嚷嚷道: “本公子警告你,穷酸书生让本公子立誓,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你信本公子,那就随本公子走,签了奴契,本公子掏银子,不走,你找下家去。” 赵满仓扭头感激的看了眼继续保持大礼姿势并未起身的项东流,便赶忙跟上叶青,诚恳道: “小的自然是信叶公子的,小的愿意签奴契。” 待二人消失后,一名大胆的妇人挎着菜篮,一步一扭,脸上带着妩媚的笑容将项东流扶了起来。 “项公子,人都走远了,快起来吧。” 项东流迎上妇人毫不遮掩的吃人目光,脸色顿时一红,慌张后退一步,拱手道: “这位娘子,小生当不得公子之称,若不嫌弃,可叫小生佳辰就好。” 拘谨的报上了自己的字号,引得妇人捂嘴浅笑,并伸指戳了一下项东流瘦弱的臂膀。 “你这书生好生有趣,那本娘子就不见外了,佳辰是吧,可真是生了一副好胆,竟然不怕那败类揍你,敢仗义执言,是个好书生。” “娘子谬赞,小生苦读圣贤书,虽无银钱相助,但也不想那位长者吃亏。” 项东流正气凛然的说完后,皱了下眉,看着没了叶青踪影的街口,补充道: “今日所见,叶公子并非传闻那般,是个为非作歹,蛮横不讲理之人,心还是善的,可见书上所说不错,百闻不如一见。” 那妇人见项东流一本正经的替叶青说好话,对其印象顿时大减,翻了个白眼,扭头走了。 过了会儿,出神发愣的项东流被一位买菜老翁的担子撞到,这才回神,扭头一看,刚才调戏他的妇人已经离去。 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儿的他,大步流星的朝青云书社走去,并叹息摇头。 “世人之见,狭隘浅薄,听风就是雨,他人所言皆为真,却从不用自己之眼去亲自瞧瞧,这就是偏见啊。” ...... 叶青带着赵满仓,来到了清和轩后院,在赵满仓惊诧的目光下,写出了一手让书法大家都要叹服的瘦金体。 “最后一次机会,你想好是否要签下你的名字,若签了,以后,你就是本公子的一条狗。” 奴契写完的叶青,立马毫无坐像的歪头抖腿,蔑视的望着躬身站立的赵满仓。 “奴赵满仓,见过主子,以后奴就是主子的一条老狗。” 赵满仓眼神坚毅果敢,大步上前,签下了一个歪七扭八的名字,并咬破自己的手指,按下血手印后,快速后退,双膝一弯,跪伏在地。 “好,以后本公子就叫你满仓了,你带着...对,就你,大川你跟着满仓走一趟,同满仓将其儿子送往陈氏医馆,告诉陈老头,必须的救活,另外,顺路将本公子的规矩给满仓讲讲。” 叶青抬手指向了正在备菜不专心,朝这边观望的大川,下了命令。 “是,东家!” “谢主子肯救奴儿子。” 大川乐呵的拱手,跪俯在地的赵满仓余光扫到,心里有些诧异,又瞥见叶青并不生气,心里好奇的紧,“这下人举止不端,为何叶公子并不生气?” 疑惑在心头一闪而过,救儿子要紧,赵满仓快速起身,带着大川,朝院子外走去。 当后院大门关上后,连乐山从暗处走了出来。 他紧皱眉头,来到叶青身边低声提醒道: “叶公子,那人手上的老茧,乃是常年持刀兵弓箭所留,瞧其走路的姿势,应该是个身手不错的。” “而且,我跟了一路,他应该是已经发现了我,很是警觉,你说会不会是有人安排过来的?我要不要去试探试探?”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失声高呼道:“次奥,连大脑袋,这么要紧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连乐山凝重道:“这人一直跟在你身边,我担心我出现示警,会让他对你不利。” 叶青也知道连乐山说的不错,苦着一张脸站了起来,右手手背敲击左手掌心,踱步担忧道: “若是那些人派来对付我的,这清和轩已经暴露了,就算你现在杀了他,也保不准他来时留下了什么标记,眼下我得赶紧安排个住处,继续藏着才行。” 然后,叶青猛地停身,郑重其事的对连乐山道: “连兄,咱们可是亲兄弟,你那宅子给我腾一间房,以后你我同吃同住,我可不想白白丢了小命。” 看着提心吊胆,生怕丢了小命的叶青,连乐山有些尴尬的摸了摸鼻子,说出了刚才自己没说完的话。 “那什么,叶公子少安毋躁,这一路上,我观那人对您从未泄露过杀意,也并未留下标记,您暂时是安全的。” 话落,连乐山眼前俊朗的脸上,那双眼幽怨如被薄情郎抛弃的小娘子。 叶青撇了撇嘴,抱怨道: “暂时是安全的,不代表一直都这么安全,既然你说他身手不错,那岂不是想要我的命随时都能收走?” “况且,来时没有留下标记,眼下他可是出去了啊,那不是瞬息间就能将我在清和轩的事传出去~” 有理有据的分析,让连乐山僵在当场,他知道事情严重,立马抱拳躬身,自责道: “是我考虑不周,叶公子您且等着,我现在就出去,将他绑回来严加拷打。” 说完,连乐山就起身,杀气腾腾的朝外走去。 “接着!” 叶青的声音响起,朴实无华的入鞘短刀扔向了连乐山。 第一百零五章 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叶青目送连乐山拿着短刀离去后,撑坐在木榻上,他抬头望天,神情无奈。 “这来了快一个月了,连一天正经的好日子都不让我过啊。” “前狼刚死,后虎就来,真是...” 叶青自嘲一笑,抬起手朝着老天爷竖起了中指,低喃道: “去你妈的老天爷。” 清和轩后巷。 刚走出十数丈的赵满仓和大川,被连乐山快速跟上。 “咦,连兄弟,你怎么来了?有什么事么?” 大川看着突然拦路的连乐山,拱手好奇询问。 连乐山一言不发,双目如炬的望着赵满仓,后者好似感觉到了什么,抿嘴低头,出声道: “可是主子不信任?” 连乐山缓缓点头,“我告诉了他一些事情,他害怕了,让我来问问。” 听到这个话,大川感觉到了不对劲,惊疑的扭头看向身后的赵满仓,当看到对方的状态不对劲后,双手伸出,直接揪住了赵满仓的衣领,凶狠道: “你若是敢伤害主子,爷爷我弄死你!” 好不容易脱离苦海,还寻得了这么好的一个主子,大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叶青,想对叶青动手,那就得先跨过他的尸体。 赵满仓没有去看大川,看着连乐山腰间插着的短刀,诚挚道: “奴对主子并无恶意,愿意为奴真的只是想救儿子。” 连乐山挑了下眉头,质疑道: “以你的身手,不可能弄不来钱,怎么会甘愿为叶公子奴仆?” 赵满仓因为饥瘦而有些凹陷的脸颊,浮现了无奈,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唉,不想走那条老路啊。” 话落,赵满仓耷拉在两侧的手猛地抬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击打在大川太阳穴。 凶相毕露的大川,双眼一翻,就没了意识,宛若泥鳅般朝地下倒去,被赵满仓伸手扶住,小心翼翼的将其放躺。 连乐山在赵满仓动手时,看到对方那迅猛一击,顿时如临大敌,瞬间抽出了腰间短刀,后退几步拉开距离,凝重的望着赵满仓,嘴角抽动了一下,低声道: “阁下好身手!” 说完后,连乐山就紧抿嘴唇,眼中浮现了一丝绝望。 刚才赵满仓的速度实在太快,连乐山只看到了虚影晃动,大川就倒下了,若以往他必然会趁机上前,可刚才,却下意识的后退。 他知道,他不是对手。 赵满仓看着连乐山摆出了军中捉对厮杀的架势,站在原地,抬臂晃腿,活动起了身体,苦涩笑道: “所以,我露了身手,你更不会相信我对主子并无恶意了。” 严阵以待的连乐山仔细打量着赵满仓,见其都已经被点破,更是展露了身手,却依旧对叶青恭敬尊称,而且,脸上的苦涩和语气无奈不似作假,眼神闪烁出了疑惑。 不等他再次发问,赵满仓缓步走向连乐山,更是平缓道: “军中搏杀的姿势,你皮肤干燥,眼神凶戾,体格壮硕,说话带着北方的口音,可是漠北军中兵卒?” 连乐山没有说话,也没有动,仔细的盯着赵满仓的动作,寻找着时机。 赵满仓没得到回应,继续道:“主子的名声在颍川县不好,但是刚才所见,奴对主子印象大改,他是个好人,奴是真心实意愿意为主子做事。” 在距离连乐山两步时,赵满仓停了下来,无神的眼睛晃有雷霆闪动,郑重道: “既然让主子害怕,那奴就拿出真本事,告诉主子,让他放心!” 话落,赵满仓如雄鹰展翅,双臂张开,虚晃向前,连乐山瞳孔一缩,看到了赵满仓的胸膛,持刀向前扑杀。 而赵满仓腰肢一扭,整个人戛然而止更是瞬间右踏两步,一脚踩在墙壁上,凌空跃起。 在连乐山反应也不慢,直接扭腰躺地,朝着空中挥舞短刀。 而赵满仓右手如爪,扣住了持刀的手腕。 剧烈的疼痛让连乐山表情狰狞,短刀无法持握,掉了下来,他赶忙抬起右手,接住短刀,期间抬腿蹬空,希望将赵满仓踢开,好给自己缓和的机会,但被赵满仓一脚踏在刚刚抬起的膝盖上,重重的压了回去。 这时,左手持刀的连乐山,也猛地挥刀,直奔赵满仓胸膛,却只是徒劳。 赵满仓身体如同游蛇,身子一晃,轻松躲开了这致命一击,仿佛完全贴在了连乐山身上般,钻进了他的怀中,空着的左手猛地探出,掐住了连乐山的脖子,大拇指微微用力,连乐山双眼一翻,昏迷了过去。 “哎,这下可好,又得废一翻口舌解释,不知主子是否会相信。” 赵满仓再次长叹,恢复了之前苦闷脸,拾起短刀站起,脚尖轻轻踢了连乐山右腰穴道。 无法形容的酸痛,让连乐山‘嗷’的一声,就醒转了过来。 下一瞬,连乐山捂着右腰,惊惧害怕的望着其貌不扬,肌黄干瘦的中年人。 “刀还你,身手不错,竟然同我对了两招。” 赵满仓赞许的看着连乐山,手腕一转,短刀直接落在了连乐山脚边。 锋利的刀尖没入了坚硬的夯土地内,刀身剧烈颤动,发出了嗡鸣。 “你真的对叶公子无恶意?”连乐山因为酸痛,龇牙咧嘴的问着。 赵满仓烦躁的挠了挠夹杂有枯草的头发,“你到底让我说几次,主子是个好人,我甘愿为奴,不会伤害他。” “为什么?总有一个理由!” 连乐山继续逼问,气的赵满仓眼中浮现了杀意。 “小子,若非你是主子的人,我非掐断你的脖子,这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哪有那么多理由!” 缩了缩脖子的连乐山,直接靠坐在巷道上,寻了个舒服的姿势后,眼中已经没了对赵满仓的怀疑,只是瞪大着好奇的眼珠子。 “刚才瞬间卸去我手中兵器,可是江湖中的擒拿功夫?” “嗯,用的探龙手,你小子有些见识,身手也不错,可是漠北军中的悍卒?”赵满仓双手缩袖,蹲在地上,好似寻常农夫在田野间闲聊。 “漠北军先锋营游骑,连乐山。” 连乐山高傲自豪的抬起了自己的脑袋。 下一瞬,赵满仓不可思议道:“就你这样蠢笨的,还能是漠北军先锋营游骑?” “他姥姥的,别以为我打不过你,你就可以侮辱我,等我身上不疼了,咱再试试,爷爷非把你大卸八块!” 感觉被侮辱的连乐山,面红脖子粗,扯着破锣嗓子吆喝起来。 赵满仓翻了个白眼,“小崽子还不让人说了,郑尔生教出来的兵都一个熊样,本事不大,脾气不小。” “你,你认识我先锋营郑将军?” 连乐山猛地站起,满眼不敢置信。 第一百零六章 这比话本中的故事,还要荒诞 赵满仓挪动了一下身子,扭头看向昏迷的大川。 “小崽子,这下信了我不会对主子有歹念了吧?” 既然已经知晓赵满仓同自家先锋营郑将军认识,而且对方的身手,就算想杀人他也阻拦不了,连乐山郑重其事的对其抱拳躬身道: “前辈,晚辈信服。” “真是麻烦!”赵满仓站起身,朝着大川走去,又道:“他醒了你解释。” “是,前辈!” 连乐山毕恭毕敬的态度,让背身的赵满仓浑身难受,满脸古怪的嘴里小声嘀咕道: “他要是知道当年我差点收了郑尔生的小命,肯定会拿刀跟我拼了。” “前辈,您说什么?” “没什么,你给他说吧。” “是,前辈!” 相比较对连乐山的粗暴一脚,赵满仓很是温柔的用中指关节照着大川右太阳穴猛地一戳。 哼~ 大川哼唧一声,睁眼转醒。 当看到赵满仓后,大川猛地站起,朝着赵满仓就扑了过去,大声咆哮道: “爷爷我弄死你!” 他的拳头距离赵满仓不过两寸之时停下,连乐山宽大的手握住了大川的手臂。 “大川,他对叶公子没有敌意,是我误会了。”连乐山连忙解释。 大川呆住了,连连眨动眼睛,确定自己没有听错,连乐山脸上也都是不好意思的神情后,才迟疑道: “真的?” “嗯,确实是我误会了,你同前辈一起将他儿子抬去陈氏医馆,我回去禀告叶公子。” 连乐山见大川不再冲动,就松开手,原路返回。 留下了大川尴尬的望着依旧是一副苦闷脸的赵满仓,脑海中飘着连乐山说的两个字-前辈。 “大川兄弟,误会已经解除,咱们快些走吧。” “啊?哦,好,那什么,前辈,刚才十分抱歉。” 大川赶忙跟上赵满仓,愧疚的拱手欠身。 “无妨,主子让你告诉我规矩,路上同我讲讲。” “行,这首先,前辈您对主子的尊称就得改改,他不喜欢咱们叫他主子,咱们可以称呼他东家或者公子。” 提及叶青,大川眼中除了崇拜没有别的。 “嗯?主子,不,东家倒是与众不同啊。对了,大川兄弟你也是东家的奴?” 赵满仓很是意外。 “对,我也是主子的奴,能遇到主子,真是我祖上积德,苍天垂帘。前辈我告诉你,咱们东家是个大善人,世间少有的大善人。而且,东家说了,咱们虽然同他签了奴契,但不必以奴来自称...” 大川满脸狂热,讲述着叶青各种跟这个社会背道而驰的规矩,如何将自己当作一个人的规矩。 听的赵满仓急促的脚步,变得缓慢了下来,眼中尽是庆幸和激动。 …… 清和轩后院。 一众忙碌的人都听到了后巷刚才传出了几次大川的凶戾爆喝。 马帮的一众老叟,拎着菜刀的大河和另外两名厨子,都是一脸凶相,目光死死的盯着后院大门。 若有人闯入,必将围杀上去,保护不愿离去的叶青安危。 瘦弱宛若稚童的小丫头张碧巧,手拿着一根擀面杖,哆哆嗦嗦的站在叶青身前,一副视死如归保护主子的架势。 叶青紧抿嘴唇,看着眼前不停抖动的瘦弱身躯,眼中浮现了狠厉之色。 他将怀中的竹筒拿了出来,并用搅拌茶汤的木质汤匙放进了木桌上熊熊燃烧的火炉中。 咚咚! 敲门声响起。 叶青下意识的将引燃的汤匙拽了出来,靠近了竹筒的引线。 “叶公子,是我,连乐山。” 院子中的所有人,听到连乐山的声音,都齐齐松了口气,紧绷的弦瞬间松开,脸上都漏出了欣喜之色。 “巧巧,去开门。” 叶青因为紧张,而大力紧握汤匙导致微微颤抖的右手,重重的压在了木桌上。 “是,公子!” 巧巧蹦蹦跳跳的朝大门跑去。 嗯? 叶青闻到了一股子衣服烧着的味道,嗅了嗅鼻子,低头一看,立马吓的浑身一哆嗦。 刚才右手猛按之下,汤匙不小心碰到了引线。 “我丢雷老某!” 叶青惊骂一声,忙不迭的将竹筒丢在脚边,并赶忙拎起茶壶往竹筒上倒去。 滋滋! 白色的蒸汽升腾夹杂着引线被熄灭的白烟。 还好叶青引线做的够长,足足需要十息才会引爆。 就算刚才不小心从中部引燃了引线,看长度还有六息的空余,让叶青得以保全小命。 劫后余生的他,疯狂拍着自己的胸口,翻着白眼安抚自己。 “我尼玛,吓死我了,差点玩火自焚,把自己给崩了。” 他这炸药可是加了料了,后院空旷,若要躲藏只能跑进房间里才行。 可后院这么多人,大多还是老人,巧巧更是跑到了院子中央,无处躲藏。 若不熄灭炸药引信,不管在哪里爆开,都得引起不小的伤亡。 院子里的人没看懂为何叶青突然慌乱不堪,更是拎着茶壶浇在了一个竹筒上后,竟然漏出了逃出生天的庆幸,不由面面相觑。 “东家,您是怎么了?您没事吧?” 大川关切上前。 跑到半道的巧巧,也慌忙转身,灵动的双眼担忧的看向叶青。 叶青摆了摆手,庆幸道: “没什么,你们该忙忙去。” “是,东家!” 吱呀! 大门被巧巧打开。 连乐山一眼就看到了叶青脚边的一滩水洼中,一根尺长竹筒窝在其中。 一群人好奇的看向连乐山身后,可左瞧右瞧,没有其他人,顿时迷惑起来。 他们以为连乐山回来,应该是和大川一起压着来历不明的赵满仓才对,此时每个人心中都升起了一个疑问,人呢? “叶公子,方才问清楚了,是我误会了那位前辈。” 连乐山走到叶青身边,满是歉意的抱拳回禀。 “前辈?”叶青眨巴了一下眼睛,重复了这个词。 连乐山事无巨细,将刚才的所有经过,事无巨细,一字不漏的告诉了叶青。 宛若天书奇闻的经过和反转,听的叶青脑袋嗡嗡的。 “这么说,一位江湖上的顶尖高手,心甘情愿的拜我为主?” 叶青根本就无法相信这个事实,错愕的看着连乐山。 连乐山抓麻的挠了挠头,龇牙不解道: “眼下看,确实如此,依照前辈的身手,若他想挣钱实属轻而易举,我也想不出,他到底为什么要卖身挣钱救子。” 叶青也摩挲着下巴,只感觉天灵感上有一只无形大手在轻轻抚摸,让他汗毛倒立,脊背生寒。 咕咚! 叶青咽了口口水,迷茫道: “这比话本中的故事,还要荒诞,一位隐姓埋名的江湖高手,就这么成为了我的奴仆,还对我忠心耿耿?” 同时,他在心里补充道:“也就只有前世的小说敢这么写了!” 下一瞬。 叶青顿时瞪大了眼珠子,一个可能浮现在了心头,他嘴角浮现了古怪的笑意,暗道: “难不成,这就是我的金手指?” 第一百零七章 何不食肉糜 叶青回想自己来到这个世界不到半月,却经历了诸多劫难,每次都是僵死之局,最后却逢凶化吉,安然无恙,成为既得利益者。 他以为是靠的是前世所学知识加上自己的聪明才智,可现在仔细想想,每次逢凶,最后都遇到了贵人相助。 刚开第一天,没钱遇到了赵元良,若是书社东家不是赵元良,凭借他败类纨绔的身份,话本再好也卖不出去。 之后,遇到了任海潮,恐怖的漠北金刀营悍卒,更是能够跻身五品将军的猛人,替他出面弄死了李富贵,让他继续在幕后。 现在,任海潮不日就会离开颍川县,而李富贵幕后的大佬还没出现,这就出现了一个更猛的赵满仓,用一个堪称天方夜谭的方式,来到了他的身边。 这岂不是他的金手指么? 可转念一想,若无他自身的知识储备,他的机智应对,有这逢凶化吉的金手指,也不知死了多少次了。 打铁还需自身硬啊,他自己就是自己的金手指才对。 想到自己的出现,给这个世界带来的些许变化,给一些人带来的影响。 叶青忍不住出声道: “历史的车轮,不会因为路上有一粒沙尘而停止。却因为这沙尘的出现而改变些许轨迹。” 连乐山没有听清,好奇问道:“叶公子,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叶青摇了摇头,脑海中不由浮现出了三皇子西州王的身影。 他暗道:“不知道这萍水相逢,却结为异姓兄弟的王爷,之后会因为我产生怎样的轨迹变化。” 想到这里,叶青心情大好,站了起来,心疼的将竹筒捡起。 “哎,可惜了这个好玩意儿了。” “这竹筒有什么特殊的么?” 连乐山好奇的看着叶青捏着那竹筒,脸上的心疼好像丢了几百银子一样。 “有机会你就知道了,对了,那赵满仓真的两招将你打趴下了?” 再次提及悲惨的事实,连乐山脸上浮现了一些尴尬,但真汉子从不诋毁对手,也不掩饰自己的不足。 他认真的点了点头,“他有留手,不然很可能一招将我拿下。” 叶青咧嘴憨笑,漠北军先锋营的游骑,那已经是大乾皇朝军营之中最强悍的存在了,只比一千人之数的金刀营差了一线。 他忍不住追问道:“若是任兄跟那赵满仓对上,你觉得能撑几招?” 连乐山想也不想的回答道:“跟我一样,顶多两招。” “嗯?何解?”叶青不懂询问。 江湖武夫的搏杀手段,同战阵悍卒的捉对厮杀完全是两个概念。 连乐山耐心解释道:“江湖人学的都是杀人技,从小锤炼体魄,他们的身体四肢,手中兵刃,出手就为了要人性命。一个会各种杀人招式的江湖武夫,我们这些只会军中疆场冲杀的手段将士若单独对上,就是一个索命无常。” 叶青点了点头,这解释很通透。 连乐山又继续道:“可若是我等军士有了一定的人数,十人,百人,千人,集聚成阵。那面对数量相等的江湖武夫,赢的必然是我等军士。因为,战阵冲杀,是我等的强项。若我等披甲结阵,那同等人数,甚至数倍于我等的江湖武夫,皆是待宰羔羊。” 单人的强悍是有限的,纵观历史长河,能单人执兵,于万军之中取敌将首级的存在,自古以来都没出现过几个,那等存在,皆名留青史,引万人敬仰。 可那等的存在,即便能做出那等壮举,面对如海如潮般的军队,也只敢一击得手,翩然离去,甚至有些都没有离去的机会,在万千刀兵之下,望天而终。 叶青不由感慨道:“单人再悍勇,也是有限的,可众人拾柴火焰高,在数万将士的刀兵前,任他山高水狂,都要化为平地。” “不错,就是这个道理。”连乐山激动了起来,满眼震撼道:“数万人冲杀而去,眼前的一切,也会被夷为平地。” 叶青心神向往的看向了北方,脑海中浮现了一句诗。 “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识一番,那诗词之中,让人热血沸腾的壮烈。” 连乐山看着心驰神往,恨不得立马前往边关杀敌的清瘦公子,苦涩一笑,眼神复杂道: “叶公子,若可以,还是不要的好。若可以,我等愿意像您这般活着。” 顿了一下,连乐山歪了下头,又羞愧低下出声道: “不对,若可以,我宁愿吃不饱穿不暖,也不愿意呆在那等有今日,没明天的地方。” 说完,连乐山耷拉着肩膀,低头走向了后院角落,坐在了一张木椅上。 叶青错愕的看着那好似缩成一团的汉子,看着他下巴对着的地面上,浮现了几朵暗梅。 他羞愧道: “是啊,若可以,谁愿意整日杀来杀去,谁不愿意过安稳日子。” “叶青啊叶青,没想到有一天,你竟也说出了何不食肉糜的话。” 第一百零八章 粮价异动 秋风萧瑟,洪波涌起。 一身天青锦绸的叶青,发丝被清风带起,衣襟微微飘动。 那柔顺的风,更是试图抚平叶青心头的阴郁,却不得而终,在其眉心散去。 叶青拿起木桌上的手帕,擦拭竹筒上的水渍,低喃道: “僵卧孤村不自哀,尚思为国戍轮台。夜阑卧听风吹雨,铁马冰河入梦来。” 当啷! 竹筒放在木桌上,发出了脆响,叶青左手撑着木桌缓缓坐下,望着角落里那脆弱的汉子,讥讽一笑。 “又有道,可怜无定河边骨,犹是春闺梦里人!” 张碧巧看着叶青俊朗脸上的失落,莫名的揪心。 这些时日跟着那位老妇学习音律,也懂了些诗文,刚才叶青吟念的两个意境截然不同的诗词,更是让张碧巧双眼噙泪。 她双眸带着求真的渴望,小声道:“公子,您说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不打仗啊?” 叶青微微侧首,看着眼前穿着蓝色棉衣,枯黄的头发扎成了两个小揪,让黝黑的小脸蛋看着有些可爱的张碧巧,挤出了一抹浅笑。 这个命运多艰的少女,能成为他的奴仆,全拜战争所赐。 张碧巧阿爷年轻时从军大乾南疆韶州,抵御南蛮,不慎在一场战争中伤了脊背,被迫归乡。 潮湿多雨的故乡,繁重的苛捐杂税,很快就击垮了这位汉子的身体,旧伤复发,卧床不起。 数年间变卖家产以求活命,发妻受不了这等苦,悄然离去,留下了懂事的张碧巧,照顾阿爷直到街头卖身葬父,遇到叶青才得以改变命运。 叶青修长的手掌落在了张碧巧的头顶,揉了揉柔软的枯发,宽慰道: “等你长大,遇到心动的郎君嫁为人妇,这天下就不会打仗了。” 刹那间,原本感伤的张碧巧,微微低头,黝黑的小脸蛋完美的隐藏了害羞引起的红润,低声羞涩道: “嗯,那就等巧巧长大,天下就不会有战争了。” 叶青再次轻轻揉了揉手感不错的枯发,眼神却透露着担忧。 自认识任海潮后,叶青从其口中问得了不少大乾军情。 繁荣昌盛,兵强马壮的大乾,明面上只有北方胡人频频袭扰,实际上依旧是开国时的四面楚歌,只不过大多都因为大乾的强盛,危机皆在暗处。 若非大乾皇室每任国主皆是雄图伟略之才,这山河早已破碎,恢复三百多年前的遍地烽火,尸横遍野。 叶青让张碧巧去练歌,独自坐在木榻上,分析起来,端着一杯热茶,看着升起的白色蒸汽,小声道: “任兄说过,北方胡骑强横,每年春秋之际,便开始袭扰北方,掳掠人口,破坏耕种,抢夺粮食。西边西域各国,同大乾貌合神离,有时候更是会同北方胡骑一同扣关,扰我边境。” 呲溜~ 小小的吸了一口热茶暖身,叶青继续道: “南疆蛮夷凶悍,若非大乾皇室使用手段挑唆南疆各部,使其一盘散沙,大乾南方一马平川的富庶之地,将沦为战火肆虐的狼藉之所。” 突然,叶青皱起了眉头,他出声问向艾工道: “艾工,你过来一趟。” 正在清洗蔬菜的厨子艾工,立马甩了甩手上的水渍,边在身上擦摸,边起身快步朝叶青走去。 “东家,您叫我有何事?” “这些时日粮价可是贵了些?” 叶青皱眉询问。 艾工快速点头,夸赞道:“东家记性真好,昨个扫了眼账册就记住了粮价的变动。” 他刚拍了句马屁,就看到叶青凌厉的目光,立马回答问题道: “东家,说来也怪,今年风调雨顺,田地里每亩产粮比往年多了不少,可昨个我去粮行买粮,那价格竟比往日多了近一成。” “不少百姓都在嚷嚷粮行孙东家成了奸商,可孙东家平日没少开仓救苦,一些长者出来说了些公道话人群才散去,自始至终孙东家都没出来解释。” 大川越说,叶青的眉头就皱的越紧,他扬了扬手,大川抱拳回去继续干活。 叶青将盏中温热茶水一饮而尽,叹息道:“不知何处,战事吃紧了啊。” 他看向角落里还在独自消化情绪的连乐山,喊道:“连兄,过来喝茶。” 低头的连乐山,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恢复往日的坚韧,坐在了叶青面前。 “让叶公子见笑了。” “这有何见笑的,连兄真性情,叶某佩服。” 叶青宽慰着,为连乐山倒了杯茶,这才又开口问道: “你来时,漠北那边可有战事?” 连乐山果断摇头,“并无,除非胡人单于发疯,不然胡骑每次都是在秋末入冬时,才大举扣关,眼下才不过八月十四,有战事也不过是小股胡贼骚扰。” 叶青心中的困顿越发浓重,再次问道: “你可知,何等战事起时,皇朝才会从江州调集粮草,运往边关?” 此等军情辛秘,让连乐山发红的虎目起了警惕,“叶公子,你问这个做什么?” 叶青没有隐瞒,将粮价的变动给连乐山说了说。 顿时,连乐山满脸动容,紧张道: “江州乃大乾腹地中心,水道接连西南,更是有龙江渠直连京都。所以大乾过半官粮都会汇集在江州。” “若连江州本地的粮草都被调集,波动了粮价...” 骇然失色的连乐山,壮硕的身躯一抖,只感觉四肢冰冷。 叶青迫切的追问道: “那会怎样?” “开国至今,除举国天灾之祸,因战事波动了江州粮价只出过一次。”连乐山咽了口口水,艰难开口道:“一百三十七年前,六国入侵,七年战死将士七十万。” 叶青如遭雷击,僵坐当场。 …… 杞人忧天的叶青,担心边关告破,四方蛮夷一路杀到颍川县,将他拿了当两脚羊生吞活剥,把自己关在了屋里,谁都不理。 一个市井小民,窝在被窝里,思索着天下大乱后,他该怎么办。 要不要现在就找个深山老林,打造个世外桃源。 或者要不要靠任海潮的关系贡献一些兵法,帮助破局。 再或者,现在直接找七八九十个美人,完成穿越前和穿越后一直遐想的美事,告别两世为人的第一次。 最后,在清晨雄鸡报晓时,才想明白一点。 叶青古怪的揉着自己的熊猫眼,躺在了床榻上,闭眼无语道: “叶青,你真是个沙雕。大乾兵强马壮,国力强盛,肯定能守得住。就算守不住,颍川县在大乾最中心,边关告破,天下皆知时,随便找个地方一钻就完事了。” 一觉睡到了傍晚,熊猫眼消失了的叶青,舒服的伸了个懒腰。 他看着窗外透出的瑰丽绯红,嘴角上扬,低声道:“管他打不打过来,享受生活才重要。” 洗漱一番,穿戴整齐的叶青,走进了后院,还没走到木榻前,就察觉到了些许不对。 他侧耳倾听,不解的问向一名老叟。 “怎么外面如此热闹,是发生了什么事了?” 老叟古怪的望着叶青,拱手道: “东家,今个是月夕节,这马上天就黑透了,外面已经热闹起来了。” 月夕节? 叶青愣了愣神,低喃道:“月夕?中秋十五,感情今个是中秋节啊。” 瞬间,刚刚还元气满满的俊朗公子,如霜打的茄子般蔫了,眼神落寞的看着不等夜幕降临,就挂在绯红天空的圆月。 “你们,还好么?” 第一百零九章 月夕,团聚思故 八月十五,圆月挂空,月夕盛会,团聚思故,佳人相会。 叶青猛地站了起来,一甩浅红袖摆,负于身后,高声喊道: “贺玉,给本公子滚过来!” 刚才被叶青问话的那个老叟麻溜的跑去正堂叫人去了。 不多时,已经忙碌起来的清和轩掌柜跑的飞快,圆润的脸上尽是忧虑。 “东家,您叫我有何要事?” 叶青一仰头,豪迈大气道: “今个月夕节,账上取八十一两半银子,给店里的诸位封红包。” “谢东家!” “东家真是豪迈!” “哈哈,能跟着东家做事,真是我等之幸。” …… 穿梭在后院,来往正堂与厨房端菜的几位老叟与美人听到叶青的赏赐,纷纷喜上眉梢,乐不可支。 贺玉则傻眼了,眼里没有激动开心,只有愁闷,东家大方是好事,可太大方了反而不好。 清和轩生意太过火爆,叶青担心大家累坏,每日开放时间有限,所以看似日进斗金,其实每日净赚降到了四十两左右。 叶青平日就动不动每人赏个一二两银子,每日进账就更少了。 这一口气打赏八十多两,那可是两日的纯润,手笔太大了。 而且,贺玉担心的是,这般将下面的人胃口养起来,日后若是无打赏或者少了,大家对叶青会有微词。 “愣着做什么?” 叶青见贺玉站着不动,也不说话,脸色更是难看,顿时皱起了眉头。 贺玉上前一步,小声道: “东家,这些日子您已经赏了我们一百五十八两银子了,相当于咱们店里四日的纯润,咱们开店才不过十天而已。” “您今个再赏八十多两银子,一半时间都白干了,这可都是您的钱啊。而且,大家胃口被您养起来,若日后少了打赏,下面的人会有微词。” 叶青闻言,知晓贺玉是好心,知晓这个一开始总想找机会跑路的掌柜,是彻底的跟他一条心了,心里真是欣慰的很啊。 他抬手拍了拍贺玉的肩膀,宽慰道: “你啊,想的太多了,这钱是挣不完的,本公子现在能挣这么多,你觉得日后会少了?” “还有,咱们挣得多,但是活计有多累你心里是知晓的,打赏多些无妨。” 说完,见贺玉依旧皱眉苦笑,叶青立马冷脸。 “本公子的规矩,你忘了么?还不快去!” “是,东家。”听话是跟着叶青的第一等规矩,贺玉只得抱拳,又补充道:“反正这钱是您的,您愿意怎么花就怎么花。” “嘿,你还来劲了!”叶青吹胡子瞪眼,刚准备给贺玉一脚,灵活的胖子闪身溜了。 叶青仰头喊道:“贺玉,今个月夕,咱们戌正闭店,发了赏钱后,该回家团圆就去团圆,不回去的,让大川他们做桌好吃的,敞开吃敞开喝!” “好嘞东家!”贺玉头也不回,举手挥了挥,就钻进了正堂内。 叶青看着暗下来的天色,看着远处青瓦白墙上空隔绝夜幕的澄黄,再次吆喝道: “满仓,人呢!” 屋脊上,赵满仓麻溜起身,双手缩袖,一跃而下。 他咧嘴憨笑,朝叶青垂首躬身。 “主子,奴在这呢!” 叶青顿时不满道:“大川没教你规矩么?” “教了,但奴觉得那样对主子不敬。” 赵满仓诚挚的望着叶青。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嘿,马匹拍的,舒坦。 他沉声道:“你是主子,还是我是主子?” “您是!” “那就按照本公子的规矩来,以后你叫我公子,我也不叫你满仓了,叫你老赵,这样顺口。” 叶青不容置疑的说完,就朝后门走去。 赵满仓无奈点头,快步跟上道:“是公子,老赵记住了。” “这才对,你的奴契昨个本公子撕了,你有大本事,当奴仆辱没了,以后给本公子当管事,本公子的身家性命都交给你了。” 叶青看着开门的赵满仓,笑着说道。 门栓刚刚拉倒一般的手掌,停在了那里,赵满仓眼神复杂的回望叶青。 “公子,您真就这么相信老赵?” 叶青毫不客气的踢了赵满仓一脚,骂骂咧咧道: “你他姥姥的,身手那么厉害,想要弄死本公子如同捏死一只蚂蚁,若是谋财害命,本公子这身家性命你不是随用随取?” “连乐山说了你诚心跟着本公子,那本公子疑人不用,身家性命就交给你,谁要是对付本公子,那就是抢你的钱,你不得拼了命的保护本公子?” 说到这,叶青昂首挺胸,得意洋洋道: “本公子机智的一批!” ‘一批’赵满仓不懂,但是前面的话却让他真实感受到了叶青的坦诚。 ‘疑人不用’这四个字,让赵满仓紧抿住了嘴唇,飘摇半生,每日都在刀光剑影,尔虞我诈中活着。 被人如此信任,赵满仓心中浮现了一股子无法形容的感觉。 他拉开门栓,打开大门,恭敬道: “公子不嫌弃我老赵,那日后,您的身家性命,老赵替您看着。” “行,老赵走着,陪本公子逛逛这月夕会,另外给你整身衣服,本公子的管事,那可是本公子的脸面。” “是,公子!” …… 喧嚣的街道上,入目皆是七色彩灯,散发着朦胧的光芒,为夜色增加了瑰丽的梦幻。 微凉的夜风吹动着悬挂的彩帆,吹不动行人脸上热络的笑容。 叶青看着这繁华盛世,孤寂的心慢慢活跃了起来,嘴角也微微上扬。 当然,如果街上的行人看到他时,不会皱眉避开,而是笑脸相迎,那就更好了。 吴记布庄。 颍川县规模最大,款式最新颖的布匹成衣店。 叶青带着赵满仓大步走了进去。 “哟,叶公子,好久不见啊。” 一名小厮挂着热络的笑容,凑了过来。 叶青倨傲的看着店内的布匹和成衣,散漫道: “这是本公子的管事,去给他挑身蜀锦的。” “是,叶公子,保证您满意,也让您的管事满意。” 小厮看着叶青身后穿着布丁麻衣的赵满仓,眼中浮现了羡慕之色,暗自咂舌:“好家伙,这败类果然大方,给自家管事穿蜀锦,果然是败家子啊。” 心里想着,小厮快步上前,对赵满仓比了一个请,恭敬道:“请随小的来。” 这时,一道激动的声音飘进了叶青耳中。 “青,青郎,真的是你~” 叶青抿嘴侧首。 布庄角落,一张裁剪桌后,身穿浅紫棉衣的房墨婉,被裁剪桌上燃烧的油灯模糊了那风华绝代的面容。 橘黄的火焰,映照在水润双眸内,微微晃动,一如房墨婉激动的内心。 月夕,团聚思故。 第一百一十章 他逃她追,你说尴尬不? 叶青看着眼前这张美艳容颜,眼神尽是复杂和尴尬。 复杂是此身的羁绊,让叶青总是下意识的想要为房墨婉做些什么,同她撇开距离,不让其受他影响,深陷囫囵,只求其过那安稳生活。 可总是事与愿违,转角相遇,房墨婉被牵扯到各种危险中,这孽缘,绝了。 尴尬是这个美艳女子,想同叶青成就夫妻之好,你侬我侬的幸福生活。 可叶青不是那等随意之人,骨子里还是接受不了同生命中突然多出来的美艳娇妻,没有丝毫感情基础,就直接过上床笫美满的生活。 最重要的是,夫妻相熟相知,毕竟换了个叶青,接触多了,肯定会露马脚,保命要紧,叶青只有退避三舍。 结果,他逃她追,你说尴尬不? 叶青心中不由暗骂道: “次奥,穿越的兄弟们,你们是怎么克服感情洁癖的?直接就上没有一点心理负担么?你们不怕身份暴露么?真是一群没节操的老涩批!” 前世身为作者,穿越保命三要素,他可是铭记于心。 什么舔富婆,抱大腿,认大爹。 呸,错了。 是低调、谨慎、苟发育。 人设要站稳,一切会暴露身份的人和事,都要敬而远之。 本来没有感情基础就啪啪,他是抗拒的。 再加上为了能够安然的活下去,再美艳的人妻,那也要再见的。 两个buff叠加,叶青扭头就走。 房墨婉见叶青望着自己神情不停变换,下一瞬,却直接转身离去。 她顿时慌了神,连忙放下手上的活计,拎起裙摆追了过去。 浅紫身影在墙壁上留下了一道不停变换的剪影。 如泣如诉的呼喊响起在布庄内。 “青郎,你要去哪里?” 一双双诧异的眸子,落在了他逃她追的两道身影上。 俊朗帅气的公子,美艳无双的姑娘,月夕节的凄美故事啊。 店中所有人都好奇的,目不转睛的盯着二人。 当看清那俊朗公子是叶青后,一群人心中暗啐一口,厌恶回头,心里都有一句话:“呸,晦气。” 叶青脚步加快,牙都快要碎了,不停的骂着自己。 “他姥姥的,我是真该死啊,为啥当初不直接远走高飞,换个地方生活?为啥要占前身自幼生活在颍川县的便利?非想着一个女人不容易,得安排好了,还想着帮前身报仇,真是愚蠢。” “叶青,你不是圣母,那女人再漂亮,现在又不是你媳妇,你操哪门子心,还有那人死都死了,你为他报仇给谁看?” “叶青,你真是个大傻逼!” 温软贴背,香风扑鼻。 刚走到布庄门口叶青身体僵在了原地。 他低头看着玉白柔荑上,又多了些许伤痕,原本的薄茧也厚了一些。 只一眼叶青便知道,和离后,房墨婉坚强生活,努力劳作。 叶青欣慰不少,又心中叹息。 “这个傻女人,若不是因为这个时代的封建思想,定然会有一番卓然成就。” 叶青冷着脸,声音更是冰冷伤人,强硬的掰开了房墨婉紧扣在他胸前的双手。 “房娘子,请你自重!” 他转身,看着凄哀神伤的房墨婉,下意识的有些心疼。 不过,叶青很明白,这心疼无关感情,只是看到美人神伤的怜惜。 这女人,真的美艳不可方物,说是倾国倾城毫不夸张。 房墨婉揪着衣角,局促的望着冷漠的昔日郎君,轻咬红唇期盼道: “今日月夕,你是来找墨婉的对不对?” 叶青负后的手握成了拳头,冷漠道: “你想多了,本公子今日是来给家中管事买身新衣裳。” 不等房墨婉再开口。 叶青鄙夷道:“房墨婉,你知不知道你真的很烦,整日就会哭哭啼啼。” “本公子向往自由,浪荡潇洒,而你是怎么对待本公子的?出去玩乐你要管,赌钱你要管,什么你都要管。” “你说,你这样的女人,本公子怎么会要?” 房墨婉瞳孔晃动,脸色煞白,浑身颤动,诱人的樱唇抖动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叶青俯身,贴近那张完美无瑕的脸,修长手指轻佻的挑起那珠圆玉润的下巴,冷嘲道: “可惜了这张好看的脸蛋,长在你这个不通情趣,沉闷无乐的女人身上,真是暴遣天物。” 杀人诛心的话,如一道利刃,撕碎了房墨婉心中对浪子回头后的叶青升起的期盼和好感,昔日那个败类纨绔给她带来的恐惧瞬间降临。 无法形容的冷,笼罩了瘦弱的身躯,让房墨婉头皮发麻,后退两步,同叶青拉开距离,低头站在原地,只是瑟瑟发抖,闭口不语。 叶青见状,心中无奈叹息,演戏演全套,他继续鄙夷道: “房墨婉,你我已经和离,日后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莫要再出现在本公子眼前,看到你本公子就心烦,再有下次,休怪本公子再让你尝尝棍棒的滋味。” 说完,叶青就走出了吴记布庄的大门,消失在喧嚣的人群中。 站在一旁没有出声的赵满仓,看了眼状态不对的房墨婉,快步跟上叶青。 偌大的吴记布庄内,所有人目睹了刚才人神共愤一幕,都恨不得将叶青千刀万剐,随后是对那瑟瑟发抖的佳人升起了无尽疼惜。 “哎,这房娘子真是可怜,怎么遇到了这么个挨千杀的败类当夫君。” “那败类真是该死,刚才那番话真是气煞我也。” “这世道怎么回事?如此薄情寡义,负心汉竟然活得好好的,贤良淑德的大家闺秀却命运多艰,饱受欺辱。” “房娘子不会想不开吧?看她状态很有问题。” “哎,月夕团圆夜,却发生了这等叫人愤愤不平之事,憋屈,着实憋屈。” 两名店内裁衣的女子,疼惜上前,将房墨婉拥在怀中,小声安慰。 可获得的只有心碎了无痕的佳人,沉默不语的回答。 吴记布庄门口两丈外。 叶青沉着脸,看着前方胭脂摊前,那相拥选购的情侣,叹了口气。 赵满仓看的真切,没有问,也没有劝说,只是开口道: “公子,房娘子瞧着不对劲,可能萌生了死志。” 叶青心头一紧,下意识的回望吴记布庄门口。 左脸颊抖动了一下,沉吟许久,才出声道: “传句话给她,想要本公子从新娶她,对她好,那就挣得一千两银子出来,并且同意日后不得干预本公子所有事。” 赵满仓迟疑了一下,好奇问道:“公子,这话能救回她那枯寂之心么?” 心中升起了愤懑的叶青,怒不可揭的低吼道: “能,谁叫她是个饱读三从四德之书的大家闺秀,好好的一个聪慧女子,却被那等愚昧旧典荼毒不轻。” 还有一句话在叶青心头浮起。 “房墨婉,你被你爸妈洗脑了,你被那封建破书洗脑了,真想给你个大碧兜,让你清醒清醒!” 第一百一十一章 这位长者,可是等人? 叶青望着赵满仓离去的身影,抬手使劲搓了搓自己的脸,抬头看着梦幻银河之间的明亮圆月,叹息道: “到底还是心软了,当了把心软的神。” 顿了一下,叶青有些不好意思的摸了摸自己鼻子,心里吐槽道: “个这演偶像剧呢我,还心软的神,我还真是不要脸啊。” “哟,叶公子,好久不见啊!” 透着股子幽怨的温润嗓音,在叶青耳旁响起,引得叶青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叶青嫌弃的扭头,对着丰神如玉的赵元良做了一个干呕的动作。 “呕,你能不能好好说话,不知道的还以为本公子对你始乱终弃了!” 赵元良后撤一步,警惕道: “行之兄,你正常点!” “雨润兄,是你正常点!” 叶青翻了个白眼,果断回怼,使开玩笑的赵元良爽朗一笑。 “哈哈哈哈,行之兄你这些时日都去何处了?” 赵元良好奇询问,接着又急迫道: “话说,当初咱们的约定,你是不是忘了?” “上次交了十回话本后,说好的七日之后再交后续的,你却消失的无影无踪,我那书社整天都有人去问,还差点被那群读者给砸了。” 提起这事,叶青不免有些尴尬,之前为了躲避李富贵,玩了个销声匿迹,直接把话本这事给忘了。 但,嘴强王者就算死了,躺在棺材里,那嘴也是硬的。 叶青强词夺理道: “嗨,急什么,本公子是做事虎头蛇尾的人么?你放心,明日就去,绝对不会耽误。” 说完,不给赵元良继续追问的机会,叶青转移话题道: “你那边如何了?这些时日有没有试探?” 提及心中最隐秘的事情,赵元良拱手欠身感激谢道: “行之兄所出之计,果然妙不可言,这些时日江州那些人特意来信,对我都是冷嘲热讽,看我笑话,连那对我不理不睬的阿爷,都来信斥责。” “前两日我带几位美人出城踏秋赏菊,那些狗杂碎没有阻拦,只是远远观望,让我心中大喜。” 叶青得意一笑,“甚好,玩物丧志,意志消沉之流,最不被人关注,再加上你被困数年,自污名讳,时间一长,他们自然对你放松警惕。” 赵元良还没来得及再次感谢。 旁边的闲言碎语就飘进了二人耳中。 “我就说,这赵举人赵老爷怎么成了纨绔赌棍,我以为是受了情伤,自甘堕落,感情是因为那败类影响,真是可惜啊。” “这败类真是个祸害,竟然把前途无量的赵举人拉入了深渊,着实该死。” “呜呜,我不敢相信,赵举人那么一位翩翩佳公子,竟成了如此卑劣的之徒,我这芳心,错付了啊。” “赵举人竟然跟叶公子有说有笑,传言不虚啊,这赵举人,也堕落了。” …… 赵元良面色一僵,愧疚的看向叶青,但当其发现叶青神情如常,并不恼怒,对周围污言置若罔闻,心中对其敬佩更多了几分。 他不禁心中感慨道:“不以物喜不以己悲,行之兄这等心性修养,加上其聪明才智,若用在正途,必然成就一番大事啊。” “公子,诗会擂台已经摆好了,主事的韩东家请您过去。” 赵元良新换的,一个眉清目秀的白净书童,哑着的嗓音,朝赵元良禀告。 叶青看了一眼,就神情古怪,后撤一步,警惕的看着赵元良道: “举人老爷若是换了口味,以后本公子可不敢同你喝酒了。” 那细皮嫩肉的清秀书童,顿时红了脸,大大的杏仁眼娇羞垂睑,在绚丽的各色烛火照耀下,清秀容颜颇有股子顾盼生辉的媚态。 赵元良手中折扇朝着书童一指,小声道:“叶兄且细看。” 叶青定睛瞧了瞧,光洁的脖颈上,并未瞧见明显的喉结,娇小的身躯披着蓝色长褂,明显可见胸前有微微凸起。 顿时,叶青的神情精彩了起来,朝赵元良竖起了大拇指,夸赞道: “雨润兄,果然还是你会玩,角色扮演都整上了。” “鱼目混珠,这可是行之兄你教我的,就是因为她,江州那边才会有了那么多嘲讽我的书信。” 赵元良轻笑着,眉眼之间尽是得意。 叶青看见书童听到这话时,看向赵元良的眼中浮现了一抹幽怨,不由附耳小声提醒道: “提醒你一句,女生男相,佳人天成,福气不小,同样,若遭其怨恨,你也得走霉运。” 赵元良错愕看向叶青认真的面孔,低头看了眼新买的书童。 想到跟其床笫之间的美妙,平时看着自己时那杏眸的依恋。 举人老爷顿时感觉有些心乱如麻。 他下意识的一甩手腕,折扇打开,扇动了一下,眼神深处出现了慎重,轻声道:“谢行之提醒。” 一个被始乱终弃的美人,若舍得放弃全部,抛弃尊严,那带来的报应后果之重,他身为江州赵氏庶子,不光在家族中见过,其余世族门阀之内也屡见不鲜。 而叶青脑中所想也是如此,能当书童,必然诗书达理,能入赵元良眼中,也必然聪明伶俐。 眼下这书童对赵元良这个表面阳光,内心深处阴暗的复仇之人身心依恋,若有一日被抛弃,想要报复赵元朗,那必将无所不用其极。 匹夫一怒,血溅五步。 大人物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人物弄死的事情,历史长河中不知几许。 这时。 赵元良警觉的发现,络绎不绝的人流中,一位其貌不扬的长者,在书童来之前就站在叶青身后两步外,一动不动的,低头看着地面。 若不是这长者一动不动的站了许久,还恰巧在赵元良视线内,赵元良还真发现不了不对劲。 他心中警惕,带着温和的笑容,恭谦拱手道:“这位长者,可是等人?” 赵满仓抬眼,视线毫无波澜的看了眼温润公子,便继续低头垂睑,当起了木头人。 叶青扭头回看,发现询问的是赵满仓,笑着解释道: “雨润兄,这位是我的新管事,你叫他老赵就好了。” “老赵,这位是赵元良赵举人,是本公子朋友,你多少给点反应。” 叶青老大,天老二,他老三的赵满仓,随意抬手一拱,就当作回应。 赵元良深深的看了眼其貌不扬的中年人,只感觉... 举人老爷此时的感觉是五脏六腑完全移位,身躯更是腾云驾雾,温润的面容变得狰狞扭曲,腹部的疼痛让他感觉自己就算没死,也离死不远了。 瞬间充血的双眼,茫然的看着踢他管事老赵,小心翼翼的拽着叶青后领,揽在怀中,如英雄救美般旋转一圈,带着叶青躲进了密集的人群中,消失无影。 赵元良脑中只有一句话:“这就是你的反应?” 第一百一十二章 你谁啊 ?竟然口出狂言 同样茫然失措的叶青,被赵满仓拉着躲进了人群中。 叶青慌乱四顾,拔腿就要跑,同时想要开口询问。 赵满仓赶忙拉住叶青,并提醒道: “公子,莫要乱看,如常人一般就好,等会儿换身衣服,你尽管逛月夕会就可,老赵护您安全。” “好!不过,刚才出手之人你能弄死他不?” “自然可以,不过,我担心还有别的人在暗中伺机而动,不能轻易离开您身边。” “我知道了,咱们先走。” 叶青稳住心神,按照赵满仓说的,放缓脚步,融入拥挤的人潮之中。 不多时,在赵满仓的帮助下,叶青换了一身不起眼的黑色棉衣,更是散开绾髻,来了个大背头,又用一些墙灰遮掩了苍白的脸色。 如此一来,繁华的月夕会少了一个俊朗公子,多了一个普通青年。 叶青看着周围人淡漠无视的目光,心里舒坦无比。 往日出行跟个熊熊燃烧的火烛般吸晴,备受瞩目,迎人便瞧见对方嫌弃的目光,就算心胸豁达,也难免憋屈。 此时这种截然不同的感受,真的是,久违的舒服。 原本还有些担心的叶青,赞许的对赵满仓道: “老赵,真有你的,不然这月夕会本公子还真的不敢多呆,只能回去当个鹌鹑,缩起来了。” 赵满仓咧嘴憨笑,再次提醒道: “公子,您这自称最好也改了。” 叶青颔首,无比放松的浅笑,同时又带着一份担忧道:“这是自然,本...我记住了,走,赵叔,咱们去诗会瞧瞧去,不知道那赵举人如何了。” “那暗器是奔着您来的,咱们离开,那人应该不会针对赵举人。” 赵满仓跟在叶青身后,解释了一句。 叶青眼睛微眯,闪烁着冷意,刚才路上他已经想了个明白。 能派出杀手来对付他的,只有李富贵背后之人。 “月夕节,竟然选在这个时候对我出手,这心真毒!” 团圆相聚的佳节,让他离世,这对认识他的人来说,是多大的嘲讽。 回到刚才。 吴记布庄门口不远的位置。 凌空飞起的赵元良,重重的砸倒了几个行人,躺在两个人身上,捂着腹部不能起身。 书童虹蕊双眸含泪,快速上前趴在赵元良身上,也顾不得假装粗声,担忧道: “公子,您怎么样了?没事吧?您可不能有事啊。” 周围的人也一阵骚乱,纷纷退避开来,并好奇的打量着眼前的场景。 当看到赵元良面色痛苦的模样,一个个惊慌失措。 就算赵元良现在成了祸害,但人家可是举人老爷啊,随时都可以成为颍川县的父母官,更是世族子弟,身份斐然。 “呀,出事了,那人都被踹飞了。” “打人了,大家快散开啊,快报官。” “额,原来飞出去的是赵举人啊,看来他变坏后,也招惹了仇家。” “怎么回事?赵举人怎么就飞出去了?” “快报官,有人敢打举人老爷!” “他姥姥的,谁撞我,腰都快断了。” “谁压我身上呢,快点下去。” …… 赵元良虽然疼的面目扭曲,面色酱红,但依旧腾出了一只手在虹蕊的臂膀上轻轻拍了几下,安抚关心自己的小书童。 “没事,本公子无恙,你且扶我起来。” 压抑着痛苦的沙哑声音,听得虹蕊揪心难过,抿着嘴,将心上人搀扶起来。 赵元良常年习武,体魄不俗,再加上赵满仓留了力道,举人老爷深吸几口气,神情正常了一些,这才迈出两步,走到了刚才自己站立之地旁边。 他看着深入夯土地的两寸长铁针,后脊生寒,同时,对叶青的新管事升起了敬佩和好奇。 “如此人多嘈杂之所,瞬间发现了有人暗中出手不说,竟然能在相隔两步之遥的地方,瞬间救下行之和我,这身手,单用恐怖二字无法形容了。” “公子,咱们快些归家吧,这里不安全。” 虹蕊担忧的提醒着。 赵元良凝眉摇头,低声道: “刚才只是凑巧罢了,那人不是冲着咱们来的,去诗会。” “可是...” 虹蕊话没说完,看着赵元良不容抗拒的神情,只得咽下后面的话。 她低着头,小心翼翼的扶着赵元良挤开人群,朝诗会走去。 不多时。 一身黑色武服,英姿飒爽的管红,左手拎着横刀,带着两个衙役来到了此处。 她询问了周围的摊贩,又看了看地上并未移动的暗器铁针,拿出手帕将其拔了出来。 绚烂的灯火下,铁针泛着黝黑的光泽。 管红英气的眉头簇成一团,低声道: “叶青,又是跟你有关,而且,你身边何时出来的高手,能够保护你躲开这等必死袭杀,你到底惹了什么人?身上又藏着什么秘密?” “捕头,现在咱们怎么做?要不要寻赵举人和叶青问话?” 一名衙役上前,抱拳欠身询问。 管红站起了身,将铁针包起放进怀中,看着繁华热闹的街道,沉声道: “你去陈氏医馆告诉任捕快有人袭杀叶青。” “是!” 这衙役再次抱拳欠身,提着杀威棒消失在人群中。 另外一名衙役上前,来到了管红身边抱拳欠身道: “管捕头,问清楚了,赵举人向东边去了,不出意外,应该是去参加诗会擂台。” 管红大感意外,疑惑的望向东边。 “被殃及池鱼,还挨了不轻的一脚,竟然还去参加诗会?” “赵元良,你也是个有意思的人啊。” 一个举人老爷,一个纨绔败类,两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凑到一起有说有笑,已经足够让人不解了。 眼下,受了伤却不去医治,反倒强撑着参加诗会擂台,就算赵元良聪明,猜出了出手之人针对的叶青,不是他赵元良,可这般举动已极为可疑。 管红千思百转,英眉舒展开,紧了紧左手握着的刀鞘,朝东面走去,并沉声道: “走,去诗会瞧瞧。” “是,管捕头!” 颍川县月夕诗会擂台,自古有之。 乃是颍川县一年内少有的盛会。 每年都由城内文学行当的总把头出面组织,请来文坛大家命题并兼任裁判,更是设下诸多丰厚奖品。 豪阀或寒门出身的才华横溢之流,面对那些丰厚的奖品,万众瞩目的机会,都踊跃而出,更别提基础庞大的贫苦学子了。 若能在诗会崭露头角的贫苦学子,不仅能获得众人瞩目,也可以得到不少的金钱资助,更是有机会获得文坛大家的瞩目,收入门下,直接受大家教导和诸多资源,跃了个小小龙门。 象征着名与利的月夕诗会擂台,所以每年都是人潮汹涌。 叶青到时,诗会擂台已经开始。 他揣着手,站在台下三丈外,看着台上诸多眼熟的气质斐然,饱读诗书之学士名流,啧了啧嘴,不屑道: “呵,这几个蝇营狗苟之辈竟然摆出如此虚伪模样,真是让人作呕。” “你是何人?竟然口出污言,诽论名流!” 身边一名灰色洗到浆白,边缘起毛的干瘦读书人,义愤填膺的朝叶青炮轰。 声音之大,连台上正在思索诗词的书生都侧目望来。 第一百一十三章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 叶青揣着的手在袖子里转了转,斜眼蔑视着身旁的酸书生,鄙夷道: “台上的是你阿爷还是你阿翁啊,你这么着急上火的,脑子有病?” 这一番别出心裁的恶心话,直接把那酸书生给气的七窍生烟,五佛升天。 他面色酱红,浑身颤抖,抬手指着叶青,憋不出一句话来。 周围不少人都捂住了嘴,避免自己笑出声,毕竟他们可是文人雅士,要讲究仪态,可不能随意大笑。 连一向苦闷脸的赵满仓,都忍俊不禁的望着那如小丑一般可笑的酸书生,眼角浮现了鱼尾纹。 但终归是有人忍不住,浅笑出声,人数一多,声音变大了,打扰了诗会的安静,打断了台上才子思绪,六名才子皆转身怒目而瞪。 五位端坐主台中央,德高望重的文坛大家,也都眉头微蹙,看向了主台右侧边缘。 “何人在台下喧哗!” 文轩阁的东家韩子臻,颍川县文学行当的总把头,此次诗会擂台的主事,从主台边缘缓缓起身。 一身玄色锦绸,头戴儒士帽,衣冠楚楚的他,神情不悦的望向叶青这边。 不怒自威的气势,使得那些偷笑的文人书生全都收敛了神情,正色望向这中年人,拱手欠身致歉。 这么一来,揣袖直腰站立,满脸桀骜的黑衣青年,在人群中堪称鹤立鸡群。 韩子臻的目光落在了叶青身上,对文人雅士毫无恭敬的无赖模样,让韩子臻的眉头皱起。 他冷声道:“这位少年郎,诗会擂台需要安静,以免打扰台上诸位才子思考,若要同人言论,还请低声细语。” 这话一出,叶青顿时就不愿意了。 原本想着韩子臻口碑不错,资助了不少贫苦学子,若只是让大家安静,那他就安静下来,不再找那个酸书生的麻烦。 但这不问青红皂白,就将过错归到了他身上,让他背锅,叶青怎么能忍? 再加上自己换了个模样,周围人谁都不认识他,连坐在主台上的赵元良都一脸厌恶的瞪着他,那不人前显圣,更待何时? 装逼打脸的桥段,叶青前世看了不少,古代地位最为尊崇的文人们,被猪脚打脸,羡慕嫉妒恨的场景,叶青可是期待了很久了。 今日终于有机会出手,干他们的。 只见叶青双手从袖子里抽出,左手抱臂,右手摸了摸鼻子,轻蔑道: “韩东家,你这话就有失偏颇了。” “哦?”韩子臻怔了一下。 周围人的视线又重新落在了叶青身上,好奇这个搅乱秩序的青年,为何会说出反驳的话。 叶青指着更为气愤的酸书生,轻慢道: “方才我是在小声说话,但没有影响他人,倒是这个家伙,偷听我说话不说,还口出狂言,诋毁我的人品,声音不小,这才引得周围人瞩目。” “正所谓,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我说的话这人并未考证,就诋毁我,书真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我小声教训了他几句,周围人都认同,失笑出声,打扰了台上思索,这关我何事?你身为名仕,遇事不追根溯源,对我如此咄咄逼人,对否?” 韩子臻被这番无懈可击的辩驳说的哑口无言,不怒自威的脸上出现了尴尬。 叶青周围知晓原委的人,也都赞许点头。 “这兄台虽狂言不假,但说的确实有理,而且,文采是真好,中间所说那句,小生竟从未见闻。” “刚才小生听得真切,这位黑衣小哥确实声音不大,并未打扰他人,倒是这位兄台,咄咄逼人,声音不小,这才导致这黑衣小哥,出言教训。”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这话说得甚好,我辈读书人,当明事理,不能因表象而否定他人言语是否如真!” “确实,韩先生此举有些失去公允了,不过,小生相信韩先生乃无心之举,这位兄台莫要着急。” 站在叶青旁白的酸书生,被叶青那句‘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说的面红耳赤,羞愧无比。 但面对大家鄙夷的目光,酸书生自诩读书人的骄傲受到了打击,他色厉内茬,想要找回场子,朝韩子臻拱手欠身道: “禀先生,此人方才口出狂言,说台上诸位乃是蝇营狗苟之流,小生气不过,才出声呵斥,没想到惊扰到了诸位,小生知错。” 这话一出。 周围人看叶青如看怪物,不知叶青是恃才傲物,还是脑子有问题,敢诽论台上才华横溢,出身名流的才子。 台上的六名才子也脸色阴沉,拉拉着个大逼脸,怒视叶青。 有的是被叶青戳穿,心虚愤怒,有的是被殃及池鱼,无端挨骂,盛怒至极。 当即有三人上前一步,拱手欠身,怒气腾腾道: “呵,这位兄台,你既然说了,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台上只我六人,那你说,谁是蝇营狗苟之辈,若错了,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蝇营狗苟之流?在下每日与朗日清风为伴,明月烛火相陪,苦读圣贤书,洁身自好,当不得你如此侮辱。” “这位兄台,可敢上台辩证?若你空口无凭就污蔑我等名讳,那就得向我等赔礼道歉。” 韩子臻表情有些古怪,眼神不着痕迹的在台上四人扫过,心中是赞同叶青的话。 可月夕诗会擂台,乃是盛会,当的是明公正气。 上台之才子当的是各尽所能,出言有章,头角峥嵘。 若爆出丑闻,众才子让人贻笑大方不说,今年的诗会擂台也是砸了名声,说出去就是个笑话了。 他韩子臻是主办,日后这文学行当的总把头可当不下去了。 韩子臻赶忙出言平稳四方,出声道: “诸位且听韩某一言,大家莫要激动。正所谓人无完人,圣人有瑕。韩某自身亦有缺点,多谢这位小兄台指点,方才韩某确实有错,日后韩某当铭记于心。” 说着,韩子臻朝叶青拱手躬身。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一位德高望重的先生做错了事,主动承认。 周围的人望着韩子臻都露出了敬佩之意,纷纷拱手欠身,齐声道: “先生真乃吾辈之楷模,当学之典范。” 叶青也敬佩的朝韩子臻拱手欠身。 文学行当的总把头,名仕之流,有钱有学问有地位,当着众人的面,主动认错道歉,不管真假,足以让人敬佩。 韩子臻见大家在这时候转移,赶忙插话道: “误会已经解除,六位才子莫要分心,专注解题,擂台规矩不可变,时间已过半,你们当专心致志。” 一听这个,六名才子望向了擂台中央的那只剩一寸的熏香,表情猛然一变。 跟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普通人计较,不如解题闯关,获得奖励来得实在。 六人纷纷转身,继续看着那悬挂在擂台边缘的一幅山水画,陷入了深思。 一招狸猫换太子,调转了众人注意,手段着实妙哉。 刚嘚瑟了一下,还没来得及人前显圣的叶青,发现自己瞬间被无视,不由眨了眨眼睛,心里憋闷的很。 心中无语道:“嚓,都这么好说话么?读书人不都很喜欢跟人辩论么?怎么都不搭理我了?这让我接下来怎么装逼啊?” 叶青急的抓耳挠腮,开始思索如何能插一嘴,加入诗会擂台,人前显圣,完成每个穿越者都必须有的经典时刻。 而主台中央的四位文坛大家,从叶青开口质问韩子臻时,便眼睛烁烁的看着这说出名言的泼皮,纷纷小声议论。 “君子不以言举人,不以人废言。当的是至理名言,老夫惭愧,不知出自何等典籍,几位兄台可知?” “老夫苦苦思索,未有印象啊?这话说的真是妙哉妙哉,当是我辈之信条。” “不错,此言着实深刻,将识人之学尽入这十二字中,令人深思发省。” “真是惭愧,老夫也未曾在书籍中看过此言。” 五名大家皆惭愧摇头,又求知若渴的看向了面色惨白,却坐得端正的赵元良。 紧挨着赵元良的大家,摸了摸自己花白的胡须,轻声问道: “雨润,你搜罗了不少股本野籍,可见闻此言?” 赵元良拱手欠身道:“回先生,雨润才疏学浅,未曾见闻。” “依小生所见,此子虽张狂妄行,但也是个学富五车之辈。” 顿了一下,赵元良看着叶青身边隔了两个人藏着的赵满仓,嘴角微扬,眼神带着坏笑,补充道: “而且,豕交兽畜,辩口利辞,倨傲无礼。” 这么一来,五名大家一怔,纷纷抚摸胡须颔首,对叶青的好奇更重。 重新落座的韩子臻,恰巧听到了赵元良的话,惊奇的看着抓耳挠腮,好像在憋坏主意的叶青。 第一百一十四章 第二关魁首,当是此子! 叶青舔着个碧莲,脑袋伸到了酸书生边上。 “你作甚?” 酸书生一脸怨毒的警惕怒瞪,更是身子后倾,想要躲开。 叶青伸出了手,笑的友善。 “兄台别紧张,咱们也算是不打不相识了,问你个事,这关比的是什么啊?” 酸书生嗤之以鼻,这叫不打不相识么?刚才他面子都被叶青踩地下了。 叶青见酸书生甩脸子不搭理他,叹了口气,伸出的手在怀中一抹,拿着一粒碎银,强行塞进了酸书生手中。 “哎,兄台你也真是的,银子掉地上了也不知道捡起来,以后得注意才是。” 方才酸书生的言行举止,可见其品性‘很不错’,很对叶青的胃口。 果不其然,酸书生感受了一下手里的重量,脸色立马缓和了起来。 他攥着碎银的手,放在嘴边,同时轻咳一声,手指缝打开,垂睑一瞧,三两碎银的体积和光泽,让那还有些绷着的脸,立马如秋菊般,盛放出灿烂笑意。 “这位兄台,刚才确实是我不小心,多谢你提醒,多谢多谢。那什么,这台上现在进行的是第二关,以山水为题,在一炷香的时间内,创作诗词。” 叶青颔首,摸了摸下巴,顿时感觉手指有颗粒感,低头一瞧,脸上擦的墙灰,掉了一些,脏了手指。 他不着痕迹的捏住酸书生的臂膀衣衫,搓了搓,这才继续开口问道: “可否给我讲讲这诗会擂台的规矩?” “你也是个读书人,不知晓咱们颍川县的诗会擂台规矩?” 酸书生很是意外的侧首相望。 叶青打着哈哈道: “在下幼时离乡,今年才刚回,自然是不知晓了。” 看在银子的份上,酸书生耐心解释起来。 “咱们这诗会,每年六关,每关题材不一,字谜,书法,背书,诗词歌赋皆有,前些年更是以君子六艺为关。考教范围之广,让我等才疏学浅之辈汗颜,让家境贫寒之学子望而却步。” 酸书生说到这,脸上尽是低落之色。 叶青也不由咂舌,看着台上六人感叹道: “没想到这诗会擂台,不止考究诗词啊,君子六艺,礼、乐、射、御、书、数,若全部掌控,皆是人中龙凤,这般考究下来,魁首当的是人中翘楚。” “咱们大乾皇朝镇守一方的将帅或者从龙固江山的贤相,也没有如此文武全才之能吧?” 文能挥笔治天下,武能策马定江山。 不管是这个世界,还是前世叶青所看的历史记载,如上述般雄才伟略者都寥寥无几,比封狼居胥都要少。 而且,能够研学如此全面之流,皆是出身士族豪阀之辈,普通人家根本负担不起。 可眼下,小小的颍川县诗会擂台,却考究的如此全面,简直是骇人听闻,匪夷所思。 酸书生艳羡的望着台上,肯定道: “不错,咱们颍川县虽小,但每年月夕的诗会擂台可是能使江州十三城的俊杰趋之若鹜。评判之严苛,堪比殿前会试,引众学子踊跃参与。此次,台上七位文坛大家评判,若参赛才子,无杰出之作,无卓越之能,则此关作废。” “每关获得大家肯定,拔得头筹者,可入下一关,也可直接在台下等候,等着进入最终的第七关考核。” “第七关,问心,题材有关国事,胜出者,得江州刺史引荐入朝。” 叶青瞪大了眼珠子,倒抽一口凉气道: “嘶,这么严格么?竟然玩宁缺毋滥这一套。而且,胜出者,可谓一步登天,鱼跃龙门啊。” 酸书生凝神郑重道: “我江州一地十三城,文才人杰辈出,将才应接不暇,所以我颍川县诗会擂台魁首,当的是国之栋梁。” “只有堪比殿前会试的严苛,才能选拔出真正的人才。” 叶青倒抽一口冷气,看着台上的六名才子,眼神复杂的点了点头,并郑重道: “所以,兄台你这辈子是没希望了。” 酸书生错愕扭头,看着叶青认真的面孔,嘴角直抽抽。 眼前之人的面容,又变得面目可憎起来。 揭人不揭短,打人不打脸。 叶青先打了他的脸,现在又揭了他的短。 手中的三两碎银都无法弥补叶青今夜对他脆弱心灵造成的可怖伤害。 酸秀才攥紧了拳头,咬牙切齿,呼吸急促,做好了要同叶青大打出手,展现自己傲骨的准备。 还没等出手。 这个让他厌恶至极的黑脸黑衣男子,举起了右手,并朗声吟诵。 “日照香炉生紫烟,遥看瀑布挂前川。飞流直下三千尺,疑是银河落九天。” 堪称是鸦默雀静的诗会现场,所有人全都望向了刚才引人注目的桀骜青年。 不过,同刚才的好奇相比,所有人眼中只有惊艳之色。 主台上,连带着赵元良和韩子臻在内的七名大家,齐齐起身,瞠目结舌的望着那吊儿郎当的黑衣青年。 赵满仓眼神错愕惊奇的看着叶青的背影,他不敢相信,自己那个虽然心善,但依旧是个败类纨绔的东家,竟能吟诵出如此绝句。 台上的苦思冥想的六名才子,脸色煞白,目光黯淡的回首望向万众瞩目的叶青。 鸦默雀静的诗会现场,变成了万籁俱寂,仿佛连呼吸都不存在了。 叶青看着一道道错愕、惊艳、崇拜的目光,心里一阵暗爽,又装出了不好意思的害羞模样,低下了头。 “那什么,在下方才观山水画有感而发,打扰诸位,还请见谅,莫要同在下计较。” 言语间的得意嘚瑟,让不少人都撇了撇嘴,无语的看着故作害羞的叶青。 台上的六名才子,对视一眼,一个个脸上挂着苦涩憋闷,不甘屈辱,却无可奈何的神情。 他们齐齐朝着主台七人拱手欠身,又朝着那不顺眼的黑衣青年,拱手欠身后,麻溜的退下擂台。 有道是,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叶青一开口,震惊四座,无人出其左右。 台下数百有学之士,台上六大才子,主台七大文坛大家,皆瞠目结舌。 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惊叹道:“好诗,好诗!” 颍川县临城的火龙县文坛大家江冶拍手叫绝道:“绝句,绝句!” 其余文坛大家皆附和点头,感叹道: “诗才无双!” “绝句唱响!” “此子龙腾尔!” 赵元良眼神复杂,内心感叹道:“行之兄,你的诗才真叫雨润我叹为观止。” 韩子臻左掌包右拳,叹服道:“第二关魁首,当是此子!” 第一百一十五章 人前显圣,用真名还是假名? 江冶速度极快的撸着自己雪白的山羊胡,深蓝袖袍甩动带风,惊叹道: “此关山水也,飞流瀑布一泄三千,非高山流水大江不能呈现,气势磅礴,措辞惊艳,当是绝句。” 众人纷纷点头。 谢卜禸感慨道:“高山生紫烟,银河挂九天,此子年纪尚轻,就能做出如此绝句,老朽自愧不如啊。” 赵元良敬佩道:“如此才华,当的是恃才傲物。” 众人一愣,想到方才叶青张狂行径,顿时复杂起来。 众大家想到之前叶青说出的警句,再加上方才所作绝句,眼中浮现了艳羡之色。 他们虽为江州,乃至大乾众多读书人推崇敬佩的文坛大家。 可他们读了数十载的书,写了大半辈子诗词,除了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写出了一首名扬大乾的山水诗能与叶青方才作所相提并论,其余人所作诗词,皆不如也。 江冶开口感慨道: “少年得意,不外如是啊。” “不错,老夫年轻时候,也是如此恃才傲物,谁都不放在眼里,这年轻人,越看越有老夫当年风范啊。” 谢卜禸微笑着夸赞叶青,也顺道夸起了自己。 一群人古怪的眼神落在了为老不尊,臭不要脸的谢卜禸身上。 对方却挺直腰杆,坦然自若,毫不羞耻,让几人无语摇头。 韩子臻上前两步,站在台中,目光烁烁,挂着浅笑对万众瞩目的叶青拱手道: “这位公子,此次诗会擂台第二关山水,虽你未上擂台,但你所作之诗众人叹服,此关魁首非你莫属。” “可愿上台来,领取这第二关奖励,并让我等近距离观看你的风采?” 周围的书生才子,纷纷附和,敬佩道: “兄台才华无双,当得是此关魁首。” “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方才小生以为这位兄台言行无礼,以为其所说警言是从书中所摘,没想到这位兄台真是才华横溢之辈,小生惭愧。” “怪不得能说出那等发人深省的警句,这位兄台实属学富五车的大才啊。” “兄台且上台去,拿了这第二关魁首奖励,壮哉我颍川县诗会擂台!” …… 要不说,读书人会说话呢? 不光骂人毒,夸人也是辞藻华丽。 在一众人的夸赞敬佩中。 心里乐开花,浑身毛孔张开,飘飘欲仙的叶青,脸上挂着谦虚浅笑,不停摇头,冲众人连连摆手。 “诸位谬赞了,小才,小才。” “哎呀,别这么说,大家都是读书人,方才小生我不过是偶有灵感,偶有灵感。” “诸位,使不得,使不得,小生才疏学浅,当不得如此夸赞。” 叶青行走在才子们自发让开的宽敞道路,在一群人拱手欠身的礼遇之中,如常胜将军凯旋般,踏上了擂台之上。 这模样,让主台其余六人皆表情更加古怪,看向恬不知耻的谢卜禸,二人这不要脸的劲,还真是像啊。 闯第二关的六名才子看着叶青这假装谦虚,实则嘚瑟的欠揍模样,真是气不打一处来。 但想想叶青所作绝句,一个个又心悦诚服,生不出一丝不甘出来。 总有那么一些惊才绝艳之人,名不见经传,可一出现便力压众人,无人不敬。 六名才子,眼神复杂看着台上那衣衫普通,面容普通,更是辩口利辞,倨傲无礼的欠揍青年,只能心中叹了口气。 谢卜禸的后辈,年仅十七的谢谦,复杂道:“在下思来想去,只能以卓尔不群来形容这位兄台了。” 其余五名才子,顿了顿,齐齐点头,认可了谢谦的话。 才德超出寻常不说,为人更是与众不同,当得是卓尔不群了。 台上。 韩子臻看着叶青挂着虚假到不能虚假的谦虚,不停的朝台下拱手,嘴角直抽抽。 他上前一步,拱手道: “这位公子,请问尊姓大名?” 叶青晃了晃头,谦逊摆手。 “尊姓不敢当,韩先生可叫...” 说到这,叶青呆住了,心里无语道:“我去?这人前显圣的机会,我是用真名,还是用假名啊?” “可是用真名的话,会不会被想杀我的人盯上啊?可不用真名?我这大好的装逼机会,就白白装逼了啊?” 瞬间纠结起来的叶青,眉头紧蹙,耷拉着脑袋,看着丧的一批。 众人看着叶青的模样,很是不解。 倒是赵元良猜到了些许,嘴角上扬,笑的古怪。 韩子臻眼睛长大了一些,询问道:“公子?” 觉得小命要紧的叶青,在内心自我安慰道: “没事没事,先用个假名得了这诗会头筹,之后再暴露出去,到时候必然会惊爆他们的眼珠子!” “哼哼,众才子趋之若鹜的颍川诗会擂台,被我小县城的纨绔败类夺了头筹魁首,到时候这群心高气傲的才子,得气死!” 叶青打定主意,笑着道: “韩先生,公子当不得,小的不过一介草民,名叫寇师倾。” 叶青,口十青。 叶青拆开自己的名字,编了个还算文艺的名字。 韩子臻重复道:“寇师倾?有点意思,难不成取自师者众多之意?” 叶青打哈哈道:“韩先生果然大才,一下就猜出了我这名字的来由。” 被一位才华出众,甚至比自己要强的后辈夸赞,韩子臻谦逊之余,心里也是舒坦的很。 他咧嘴笑着,拱手礼让道:“师倾客气了。” 而主位上的赵元良,嘴角笑意更胜,暗道:“口十青才对吧,行之兄,真有你的。” 台下,赵满仓也笑意满满,钦佩自己东家的机灵聪明。 而其余才子,皆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哦~原来是这个意思,没想到寇兄的名字竟然有如此渊源,怪不得才华横溢啊。” “想来也是如此,寇兄必然有众多学富五车的大家为师,才能有如此高深的学问。” “在下看寇兄衣着普通,本以为是家境贫寒之辈,只是自己天资聪颖,没想到竟然有众多达师。” “哎,人比人气死人啊,在下求师若渴,可却寻不得一位,寇兄却师者众多,实在是羡煞旁人啊。” “如此一来,在下心中就平衡多了,如果我有这么多的达师,我必然也会如寇兄这般博学多才。” “拉倒吧你,就你在学习上,那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懒散劲头,你有一百位如谢卜禸这样的文坛大家为师,也做不出如此绝句。” …… 台下议论纷纷。 台上。 韩子臻欣赏的望着叶青,一招手,台边一名小厮端着一个被红布遮掩的红木托盘走了过来。 吸引了众人的瞩目,纷纷好奇里面的奖品是什么! 诗会擂台的每关奖励,向来都是大手笔。 不管是何物,都是价值连城,一定价值连城。 韩子臻揭开红布,将红木托盘上的东西,显露了出来。 “师倾,这是第二关的奖励,且收好了。” 叶青看着托盘上,顿时的瞪大了眼珠子,眼神中尽是伤感之色。 “竟然是这东西。” 第一百一十六章 第三关考核,书势 红木托盘上,一款雕刻圆月金桂的鸡血石砚台,安静的躺在上面。 叶青眼神复杂的拿起了这两个巴掌大小的鸡血石砚,翻看着底部,熟悉的再没那么熟悉的缺口,映入眼中。 韩子臻见叶青看到了那指甲盖大小的缺口,叹息道: “这鸡血石砚,细腻滋润,晶莹剔透,实属绝品,更是百年前匠作大家的手笔,价值连城。” “可惜,就是这末尾处缺了一小块,着实可惜啊。” 江冶看着叶青眼神失落,补充道: “即便如此,这鸡血石砚依旧价值万两。” 超乎想象的昂贵价格一出。 一群人顿时舌桥不下,不论是贫苦书生,还是世家名流子弟,皆是惊叹不已。 “天呐,这一方砚台,竟然要万两银子,那得多大的一座银山啊。” “若是苦寒之辈赢了这石砚,不管是变换银子,还是以其为引路石走入朝堂,日后都将风光无限啊。” “万两银子,还是因为有了缺损,若没有缺损,这砚台得价值几何?” “咱们颍川县的诗会擂台的奖品素来价值连城,果然诚不欺我啊,可惜,小生没有那等惊才绝艳的才华,得不到这宝物啊。” “嘶,这月桂鸡血石砚,在咱们江州一地百年间美名流传,当年一出现,引不知多少名流趋之若鹜,可惜却被颍川县的叶家买走了,没想到今日竟然重现世间。” “叶家早就落魄了,那败类纨绔,早早的就将这方砚台典当,卖了银钱,没想到今日这砚台竟被拿出来当作奖品。” “我阿翁曾言,祖爷当年临终时,都对这方砚台念念不忘,没想到今日竟然再现,一会儿得同寇兄商议一番,可否忍痛割爱。” ...... 赵元良看着叶青情绪复杂的面容,心中感慨道:“行之兄,家中珍宝失而复得,想必心中一定五味杂陈吧。” 叶青拿着这前身阿爷最喜欢的一方砚台,失而复得的感觉,让他眼睛发涩,叶青知晓,这是他那个同名同姓的前身残存意识在作祟。 这方砚台上的残缺,是前身幼时好玩,不小心磕的,其阿爷并未责罚他,反倒是教他研墨习字,处价值外,有特殊的感情在里面。 两年前,前身刚开始用家产抵消赌债,第一件东西,就是这方月桂鸡血石砚,直接将前身阿娘气出了心疾,还只抵了区区一千两。 幼时前身阿翁曾言,这方鸡血石砚是叶家当年花了三万两白银,更是用了两方万两名砚当彩头,才换到手的。 如此珍贵之物,却被他抵了区区一千两。 名贵的月桂鸡血石砚都如此贱卖,叶家祖宅内的其他宝物,可想而知。 败类纨绔的名头,名副其实。 也怪不得号称叶半城的叶家,能在短短三年内,被叶青败了个空。 叶青嘴角上扬,将砚台塞进怀中,郑重朝韩子臻等人拱手躬身谢道: “此物在下甚喜,谢诸位先生忍痛割爱。” 众人洒然一笑,玩味儿的看着这桀骜后生竟第一次摆出了恭敬之态。 韩子臻上前将叶青扶起,小声道: “此物原本乃是最后的擂台得主奖励,但你方才所作诗句,堪称绝句,韩某着实觉得,只有此物拿得出手啊。” 叶青有些动容,再次行礼感激道:“谢韩先生。” 韩子臻淡然笑着,欣慰的看着眼前其貌不扬却才华卓然的后生。 他从叶青身边走过,看着台下众人道: “第二关魁首已出,第三关考核,书势,怀才者,可踊跃上台!” 话落,韩子臻举手轻拍。 一名名小厮立马端起摆放着文房四宝的小木桌,走上台来。 不多时,三丈方圆的擂台,便摆下了五十张木桌。 书势,即是考教书法。 乃是读书人最基本的功底,俗话说得好,字如其人,人如其字。 读书人书可以读的不好,但字一定要写得好,不然,那书真的是白读了,考不上功名,连挣钱的营生都找不到。 赵元良看着叶青站在台上一动未动,并且好整以暇的望着身边摆放的木桌,一个念头不由浮现在脑海之中。 “行之兄天纵之才,智谋诗才无双,那字应该写的也不差吧?难不成这关的魁首也得是他?” 随后,赵元良就自顾自的摇了摇头,否定了这个念想。 叶青不学无术之名,传荡整个颍川县,书读得好,可以是过目不忘,天资聪颖所至。 可字要写的好,必须要勤加苦练,沉心耐性,叶青贪玩成性,显然不是这等人。 就算叶青仗着天资卓越,也写得一手好字,可台下众多才子,有不少师从书势大家者,更是有贫苦书生自幼以树枝为笔,以大地为纸,苦练书势。 这些人写出来的字,透纸强劲,堪称入木三分,已有大家风范。 不少文坛大家在书势一道上,面对这些后辈,都发自肺腑的自愧不如也。 不过,若马帮的马老在此,一定要漏出自己的大黄牙,讥笑赵元良。 “举人老爷,你外了不是?小老儿告诉你啊,叶公子的字,那不是有大家风范,而是他叶公子,自己就是大家!” 韩子臻看着踊跃上台的才子,欣慰一笑,又看着站在身后没动的叶青,询问道: “师倾,这书势一关,你可要参与?” 叶青搓了搓手指头,憨厚一笑道: “晚辈字写的一般,如晚辈这张脸一样,普普通通。” 哈哈哈! 韩子臻爽朗而笑。 周围上台的才子,原本见叶青并未下台,而紧张的心,顿时放松了下来。 可有几个人,想到了叶青方才上台时那不要脸的“谦虚”模样,心里反倒越发的没底了。 “这寇师倾怎么处处透着股子诡异?他这般说,莫不是让我等掉以轻心吧?” “嘶,怎么听到他说自己字写的不好,我的后背直接冒起了寒意来?不对劲,不对劲!” “这家伙,看着不是好人啊,这话我是万万不信的,一会儿我一定要打起精神,好好书写,万万不可被他比下去了。” “不行不行,不能看这家伙,贼子安能乱我道心!冷静,冷静!” 思想各异的众人,目光凝聚在了那未曾展开的第三个卷轴上。 十几息后,五十张小木桌便坐下了三十七个眼神坚毅的才子。 这期间若不是有人见一些在书势一道上名声赫赫的同辈出现,自认不如上台后又离去,这五十张木桌必然不够坐的。 叶青随意坐在了角落里,拿起一根长峰狼毫,在指尖转动,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丝毫没有来比擂的郑重。 这随意的态度,瞧的下方众书生才子,眼神中浮现了愠怒之色。 不管叶青是否才华卓然,不管他是否能夺得第三关书势魁首。 他这般散漫的姿态,不重视诗会擂台比试的随意,是对众多严阵以待才子的蔑视,没有尊重人的态度,不配与众人比试。 有才无德之辈,就算赢了诗会擂台,也不值得他们的敬重。 第一百一十七章 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第二关上台的一名才子,双手甩袖,气愤不已的朝叶青呵斥道: “哼,寇师倾,你居才自傲,我等可以理解,但你如此目中无人,傲慢无礼,不敬他人,实非读书人该有之举,在下羞与你这等无耻之人为伍。” 有人开头,其余心生愤懑,义愤填膺者,纷纷响应。 “就是,寇师倾,你就算才华远超我等,可你不该如此荒诞行径,这是对我等的侮辱。” “诸位先生,我辈读书人当知礼识节,就算寇师倾自持甚高,也不当有此侮辱之举。” “说的没错,寇师倾,从擂台上下来,你不配同众才子比拼。” “你可以蔑视我等,但你不能侮辱我等,下来!” “下来!” …… 异口同声的‘下来’二字,直接给台上众人喊蒙了,包括叶青。 他茫然的看着台下群情激奋的众人,无语道: “我咋了?我干了什么让你们这么生气?” 因为叶青坐在擂台角落,台上参加第三关之人并未看到叶青无礼之态,都神情异样的看向了茫然的叶青。 主台几位刚才也没注意发生了什么。 面对突然出现,大有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的局面,都脸色发白。 纷纷看向引了众怒的叶青,眼神有些不善。 群情激愤之下,众人所说必然不假。 方才叶青一首绝句,让他们有了栽培之心。 可眼下,他们心中都起了冷意,若事实不假,他们不介意用些手段,将叶青打压至深渊,最好直接弄死。 如此才华横溢之辈,必定心比天高,甚至心中狭隘善妒。 但真是秉性卑劣,即便有天纵之才,那也不堪入目。 他们可不想栽培举荐一个荼毒百姓,祸乱朝纲的奸臣出来。 也不想叶青教书育人,坑害稚童,直接人道毁灭,方是上上选。 韩子臻快速上前,抬手虚压,安抚道: “诸位,请冷静,我等身为裁决,一定会主持公道。” “谁能同韩某说一下,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好让我等做出决断。” 众人这才冷静下来,一名才子将叶青方才行为说了说。 主台众大家眼神顿时凌冽起来,更有有两位世族家主,直接起了杀心。 能成为文坛大家,要么是世家豪阀,家学渊源,实力庞大,要么他们自身也已经成了一方小世家,皆不是心慈手软之辈。 赵元良知晓叶青品行,感受到身旁目光不善,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小声道:“诸位先生,且先看看,寇兄虽然行事乖张,但品性不至于卑劣如此。” 众大家冷静了一些,凝视着叶青。 与此同时,韩子臻顿时眼神古怪的望询向叶青。 方才叶青拿了奖品,对其恭敬之态不假,更是没有得到稀世珍宝的狂喜和贪婪,不是那等贪财卑劣之人,顶多就恃才傲物。 知道了事情原委的叶青,一脸无奈,更是还有一份愤怒。 他上前一步,举起了右手,同时毛笔在指尖快速转动,皱眉反驳道: “寇某自幼坐无礼仪,喜爱玩转毛笔,并无蔑视侮辱诸位之意,一切皆是在下习惯使然。” “反倒是在下心中有一问请诸位回答。” 众才子根本就不信叶青的解释,只当他是为平息众怒,随意而说,冷眼瞧着叶青。 一才子指着叶青怒道: “如此解释,荒诞至极,你若有疑问,且问出来,问完,就赶紧从台上下来!” “就是,问完赶紧下擂,莫要拖延比试。” …… 一个个冷嘲热讽的言论,让叶青眼神冰冷,心里憋闷的很。 挤到人群前排的赵满仓,侧首而望,平静的眼神在一个个跳的最欢的书生身上扫过,将他们的体态样貌都记在心中。 叶青深吸口气,低声问道: “天之高不知几何,人之高不知繁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寇某就算有才,总有比寇某才华更高之人出现。” “寇某坐无坐姿,言行乖张,但并未侮辱轻视任何一人。” “为何尔等会有觉得寇某一言一行有侮辱不敬之意?” 众人哑语无言,有些人开始沉心自问,而有些人欲张嘴反驳。 叶青怒声质问道: “可是尔等见寇某得了第二关魁首,得了价值连城的月桂鸡血石砚,心生嫉妒,又因比拼不过寇某才华,才看寇某不顺眼,再因寇某衣着普通,似是出身贫苦,应是好欺负,这才百般挑刺?” 震耳发聩的喝问一出。 主台。 几位文坛大家,面色一怔,若有所思的看着台下众人。 赵元良叹了口气,赞许的望着叶青,更是鄙夷的望向台下。 台下。 不少才子书生面色惨白,羞愧低头。 不少心虚到眼神漂浮,不敢同叶青对视,但依旧色厉内茬的犟嘴。 “哼,你这是强词夺理。” “我等读书人,怎会对他人心生嫉妒而恶语相伤。” “寇师倾,你这是强词夺理,更是再次侮辱我等。” …… 叶青不屑一顾,拿着狼毫笔走到了桌案前,蘸墨挥臂,一气呵成。 当啷! 狼毫笔丢落擂台之上。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台边,一跃而下,朗声道: “何须浅碧深红色,自是花中第一流。” 一群人听着这句豪迈洒脱,充斥着不屑一顾的诗句,都面面相觑。 不少才子书生羞愧低头,不再反驳。 那些原本想拦住叶青,死活将叶青按死在无礼之徒柱子上的真正卑劣之人,面对着叶青凌然目光,僵在原地,心虚后退。 一条坦途出现在叶青脚下,任叶青大摇大摆的走出了拥挤的人群。 赵满仓默默的跟在东家身后,看着东家潇洒的背影,崇敬之感油然而生。 赵元良嘴角上扬,没有言语,只是发自肺腑的拱手躬身,恭送潇洒挚友。 众文坛大家发现赵元良的行径,相视一眼,皆是洒然一笑,朝叶青离去的方向,拱手欠身,以表敬意。 台下目送叶青离去,皆是神情复杂,沉默不语。 韩子臻想起叶青方才留下了书势,赶忙上前,拿起纸张定睛一看,瞳孔剧颤。 第一百一十八章 虚伪者善妒者众,洁身者寡 韩子臻叹息道:“道不同,不相为谋。” 台上的才子听到了韩子臻所念,纷纷凝眉,最后也齐齐叹息。 “道不同,不相为谋。寇兄心境眼界,我等不及也!” “呵,原以为只是才能上的差距,没想到竟是境界上的天地之差。” “是我着相了,方才,确实是嫉妒寇兄了,失了本心。” “无地自容,无地自容啊,今日之事,证明在下这些年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 谢卜禸看着台下因叶青而明心见性,忏悔不已的众后生,有失望,有欣慰。 有道是知错能改,善莫大焉。 他看向身边众人,轻声道:“此次,颍川县诗会擂台的最终魁首,非此子莫属啊。” 江冶郑重颔首,摸了摸自己的胡子,感慨道:“此子当横压江州才子数十年,无人能出其左右。” “不错,短短时间内,警句两则,绝句一首,还有那半篇潇洒诗句无人能及。如此大才出自我颍川之地,不只是颍川,更是我江州之幸。” 一名大家与有荣焉,满脸欣慰笑容。 “不知这寇师倾是从何处,可否介意再多一个先生教导。” 又一名大家暗含期待的说出了这句话。 顿时让谢卜禸等人眼睛一亮,动心不已。 眼前的“寇师倾”若不出意外,日后不管是专心文学,还是跻身朝堂,必飞黄腾达,人前显贵,当那美名流芳百世者。 能成为此等天纵之才的先生,即便是其中之一,也能够让他们在历史长河中写下自己的大名。 读书者,谁不想名留青史? 场间之人,除谢卜禸能凭一绝句青史留名,其余之人,都只能在州志县志中留下姓名。 寇师倾能够完美的让他们进入史册,谁不激动? 而赵元良则面色古怪,憋着坏笑,郑重拱手躬身道: “诸位先生,今日诸位在寇兄遇到不公时,并未仗义执言,若想收其为徒……” 众人表情顿时一僵,着急忙慌的看向了“寇师倾”消失的方向,想要去寻人,好聊表心意。 这模样让赵元良心中一阵好笑,暗讽道:“方才还想着杀人,这会儿就想着收人为徒,真是可笑可笑,读书人啊,果然是读书人,行之兄说台上不少蝇营狗苟之流,真是不错。” 心里鄙夷至极,赵元良面色如常,再次补刀道:“诸位先生莫急,诗会擂台还在继续,不可离去,此外月夕节人群摩肩接踵,就算追出去,也找不到人啊。” 一个个年过半百,头发胡子一片花白的文坛大家,都面露哀色。 “哎,雨润说的不错,人都走远了,根本就没法去寻啊。” “苍天有眼,如此良徒送到了眼前,我等却没有把握啊。” “可惜可惜,老夫注定无法名留青史啊。” “别灰心,只要这寇师倾是我江州之人,老夫必然能找出来。”谢卜禸重拾信心,昏黄的眼珠尽是自信之色。 而赵元良眼中的蔑笑更盛。 一个改头换面,还用了化名的才子,若非“寇师倾”自己跳出来,谁能找出他来? 当然,除了他这个凭借赵满仓,认出了叶青的赵举人除外。 诗会擂台没了昙花一现,惊才绝艳的寇师倾,第三关继续进行。 韩子臻感慨于那“道不同,不相为谋”外,同样震惊于眼前竹纸上的劲瘦字体。 他无法掩饰自己的震惊,将竹纸举起,凑到了擂台边缘悬挂的灯笼前,仔细端详,吸引了众人围观。 许久,韩子臻这才将眼珠子从七个大字上移开。 他发自肺腑的感慨道:“好字,实属好字啊。都说字如人,人如字。这字写的劲瘦有力,细硬有神。亦如寇师倾他这个人,特立独行,孤傲不逊。” 周围的人眼神复杂得望着纸上的劲瘦字体,不少人惭愧低头,当即就有不少人转身下了擂台。 还有不少觉得自己能跟叶青这书势比拼一番,沉心稳性,坐回了座位上,等待着第三关卷轴落下,出现他们好书写的字。 韩子臻匆忙挥手,站在第三关卷轴旁的小厮解开绳索,展露卷轴内容,第三关依旧。 这边,叶青离开了诗会擂台,看着繁灯点缀的月夕会,顿感百无聊赖,无趣至极。 赵满仓看着叶青被涂黑的脸,轻声道:“公子,那些人我都记住了面容。” 瞬间明白赵满仓深意的叶青,摆了摆手。 他看着街道行人发自内心的笑脸,轻声道: “虚伪者众,善妒者众,洁身者寡,此等世道,能有多少醉心圣贤的读书人啊。” “那些跳梁小丑,不必挂怀于心。” 赵满仓有些疑惑的看着自己东家的侧脸。 自打认识起,他就发现了,自己东家虽然是个行事乖张,不尊旧礼之人,但也是个睚眦必报,有仇不过夜的率性人。 此时叶青的宽宏大量,真的是出乎赵满仓的意料。 他不再说什么,只是做好自己分内之事,老老实实跟在叶青身后。 没了新鲜劲的叶青,左手右手各一串糖葫芦,一口咬下左手串上的一颗山楂,吧唧吧唧吐了籽,再咬下另外一串上的一颗山楂,好不惬意。 突然,赵满仓麻木的双眼,出现了一抹凌冽,他低声道:“公子,莫要乱看,对您出手的人出现了。” 叶青咀嚼的嘴一停,眼珠子滴流乱转,却没发现有人潮之中有异样之人存在。 他低声道:“在哪里?” 赵满仓回应道:“您巳正方向,玉石摊前,中等身材,穿着黑色武服的汉子。” 叶青不着痕迹的看向左前方,有了赵满仓的提示,轻而易举的找到了那今夜对他暗下杀手的元凶。 五尺多高,普普通通的面容,但这两样大杀器,即便这人身穿武服,也足以让人一眼忘却,自动忽略,之后想起也不会有一点印象,着实是标标准准的杀手模样。 叶青知道这些武人感官敏锐,只是扫了一眼,视线就落在了这对他出手之人身边,一名锦衣华服的男子身上。 只看到这男子背影,叶青下意识就觉得,这男子贵不可言,而且必然是俊俏英朗之流。 叶青眯着眼睛,咬下一颗山楂果,径直挤开人群,朝玉石摊走去。 赵满仓眉头微皱,缩在袖子中的双手,垂在了腰间两侧,紧跟在叶青身后。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江州刺史之子殷志明眼神充满了冷意,看着身边直勾勾盯着自己手上玉珏的黑衣男子。 “怎么,你想要?” 冷漠的声音飘进了叶青耳中,让叶青对殷志明有了一个初步判断。 只是看他挑中的东西,就这般敌视自己。 眼前这个养尊处优,孤傲冷漠的青年,真是个偏激自私的纨绔。 比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叶青摇了摇头,咧嘴笑着。 “我买不起,就是觉得公子手上这个玉珏好看,公子真是好眼光。” 被夸赞了的殷志明,冷着的脸舒缓了一些,但依旧是那副谁欠了他几千两银子的臭脸。 修长的手指翻动,玉珏宛若在指尖跳舞。 瞧的摊贩一阵担忧,生怕玉珏从指尖掉落,摔个粉碎。 若是把玩玉珏的是个普通人,那他还不担心,能报官将银钱收回来。 可这养尊处优的公子,一看就是大富大贵之人,若玉珏摔坏了,一走了之,他也只能认了,还得陪着笑,说自己东西不好。 你说律法之下,人人平等,他去报个官? 若你觉得就算这公子身份不同寻常,但律法严苛,官家必然会还你这个平民老百姓公道。 那你试一试,纯属是打着灯笼上茅房,找死! 殷志明将玉珏扔给了身边的跟班,那个相貌普通的杀手面无表情的接过,恭敬道:“谢主子。” 不等摊主说话,殷志明将一锭十两银子扔在了琳琅满目的玉器之上,发出了悦耳的声响。 摊主心疼不已的看着被银锭砸过的几件宝贝,慌张的伸出手想检查有没有磕碰破损,但看着眼前贵公子那桀骜的脸,连忙忍住,不留痕迹的将那银锭拿了起来,笑的热络。 “公子,您稍等,这玉珏七两就够了,小的找您三两银子。” “剩下的本公子赏你的!” 殷志明豪迈甩袖,朝着远处走去,待其进入人潮,看不见身影后。 摊主这才不再隐藏自己的心疼,忙不迭的查看起那几件被银锭砸过的玉器,苦着个脸,小声感慨。 “哎,这世道,真是不好混啊,还好东西没有损坏,不然,我这一个多月都白干了。” 叶青沉默不语,刚才藏在人群中的赵满仓走到了叶青身边,低声道: “公子,只有那主仆二人,他们身后没有别人跟着,可以出手。” 赵满仓平静而语。 叶青又沉默了一会儿,出声道: “你去跟着瞧瞧,可以的话,杀了那个仆从,把那公子绑去存酒的宅子。” “是,公子!” 赵满仓深吸了一口气,古波不动的眼神,出现了一抹兴奋。 不是对杀人的兴奋,而是藏匿了十几年,以为要带进棺材里的本事又可以施展的兴奋。 赵满仓掉头走去,嘴里嘟囔着。 “这事肯定要做的隐秘,之后尸体肯定会被发现,得找个由头不让人注意到公子。” 突然,赵满仓摸了摸自己稀拉拉的胡子,若有所思道: “不如把十几年前的名号打出去,让那群徒子徒孙知晓,老夫宝刀未老,更是活的好好的,还能给公子招揽一些助力。” 两日的时间,赵满仓对叶青有了一个深刻的了解。 隐藏自身真实品行才华,戴着败类纨绔面具,深陷囫囵的孤家寡人。 身边虽然有些助力,但都是利益使然,不堪大用的。 赵满仓老了,还当了父亲,更是有些信命,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觉得是上苍指引,让他遇到了叶青这个举步维艰的好东家,让他这把老骨头重出江湖,帮叶青做些什么。 打定主意,赵满仓加快步伐,在人群中如鱼得水,不多时便瞧见了还没走远的殷志明主仆,不远不近的跟着。 诗会擂台随着‘寇师倾’的离去。 众意气风发的才子,心神被压上了一座无法逾越的大山,皆是发挥平平。 而一心想着名留青史的文坛大家,也都兴味索然。 ‘寇师倾’珠玉在前,众才子‘发挥平平’。 原本应该如火如荼的颍川县诗会擂台快速结束。 赵元良拦住了准备乘车离去的谢卜禸,恭敬行礼。 “谢先生,可否跟晚辈一叙?” “哦?雨润今日竟有兴致同老夫闲聊,实乃稀事,那走吧。” 谢卜禸摸了摸自己的胡子,很是意外的笑着。 “请!” 赵元良紧张的心,松了口气,微笑着比了一个请的手势。 仙味楼二楼静谧雅间。 赵元良跪坐在木榻上,毕恭毕敬的为桌案对面,随意瘫坐的谢卜禸倒茶。 谢卜禸感慨的看着眼前被困囚笼的赵氏庶子,叹息道: “雨润,多久没会江州城了?” “回先生,九年了。” 赵元良脸色黯淡了一些。 “九年了,老夫记得,你现在也不过十八吧?” 谢卜禸怜惜的望着赵元良,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赵元良微微一笑:“先生记得不错,上个月刚满十八。晚辈还记得,幼时随阿爷拜访先生,可是把明鉴兄揍了一顿,随后,阿爷就罚雨润跪了一夜祠堂。” 哈哈哈哈哈! “老夫记得,当年你才五岁,把明鉴那个不成器的,打的是嚎啕大哭,事后明鉴一直拽老夫胡子,让老夫去你家教训你个臭小子。” “还好您没来,不然,晚辈又得多跪几天祠堂了。” 赵元良也颇有感慨的笑着。 提起昔年趣事,谢卜禸爽朗大笑,眼中尽是追忆。 他的脑海中浮现了那个虎头虎脑的赵家小娃娃,把自己那个不成器的外孙打到抱头鼠窜的虎样。 时光荏苒,一转眼,已经过了十几年。 当年那个虎头虎脑的小娃娃,现在变成了沉稳得体的翩翩佳公子,更是成了江州十三城最为年轻的举人老爷,名满江州。 虽然赵元良被困颍川,无法一展才华,展露抱负,但谢卜禸从刚才的只言片语中发现,这两年间,赵元良并未气馁,心性磨炼的越发沉稳,更是在藏拙。 谢卜禸欣慰的看着赵元良,抚摸着自己的胡须,频频颔首。 赵元良再为谢卜禸添茶,收敛了笑意,郑重道: “先生,今夜雨润相邀,是想求您一事。” “哦?可是让老夫出面,去你赵氏当说客?”谢卜禸下意识的想到了这点,随后认真颔首道:“雨润你有大才,如此蹉跎虚度实属可惜,老夫的面子你赵氏还是卖的,你说个日子,老夫陪你去赵氏走一遭。” 赵元良感激而笑,他拱手躬身道: “先生好意,雨润感激不尽,在此先行谢过,不过,家中之事,雨润想自己解决。” “今夜之请,是希望先生能为雨润写一封举荐信。” “哦?”谢卜禸疑惑了起来,出不了这颍川,要举荐信何用?他摸着胡须追问道:“向谁举荐你?” 第一百二十章 潜龙勿用,藏锋守拙 让谢卜禸出面调停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但世家大族之中,虚与委蛇的事情比比皆是。 赵家主母心狠手辣,小肚鸡肠,表面看在谢卜禸的面子上放过赵元良,等送走谢卜禸后,接着将赵元良囚禁在家中,或者直接弄死赵元良也不无可能。 她不会让一个被自己弄死之人的子嗣,还是一个有才华的子嗣,活得好好的。 所以,按照之前叶青的计划,赵元良直接逃出去,前往京都参加科考是最稳妥的办法。 而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桃李遍天下,如今的首辅大人,也是他的弟子。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首辅大人接到恩师的举荐信,而且赵元良还是位良才,看在恩师薄面,首辅也会让赵元良安安稳稳的参加科举,不受外力影响。 如此一来,赵氏主母手再长,也不敢触猛虎须发。 赵元良诚挚道:“雨润斗胆,希望先生向首辅大人写一封举荐信,让晚辈能够平稳参加科考,不被俗事打扰。” 这话一出,谢卜禸就明白了。 他微微一笑,欣慰颔首,“还是雨润你思虑周到。” “有首辅出面,凭借你的才智,状元不敢说,榜眼探花应当是你囊中之物。” “进士及第,得官身,你赵氏主母日后自当不敢再对你刁难。” 赵元良在心中补充道:“更是可以寻机会弄死那个毒妇,告慰阿娘在天之灵。” 接着,赵元良朝谢卜禸拱手感激道:“愿一切如先生所言。” “老夫知晓你的才华如何,有首辅为你撑腰,科考的腌臜落不到你身上,你只需一场公平的考试彰显才能,当一飞冲天。” 知晓赵元良的悲惨经历和本事,就知道他这个举人含金量有多么的可怕。 自幼聪慧过人,更是隐瞒着自己过目不忘的本事。 九岁到颍川县困于宅邸,乖巧了四年,才在十三岁时可以每月出府四日。 那真是东瞧一眼,西瞥一会儿的找书看,比之贫苦学子求学更为艰难,花费三年时间将县试,乡试的内容铭记于心。 更别提此子十六岁考过秀才,再借着赵氏子弟的身份,破格参加当年举人考试,从江州十三城中数不胜举的才子之中脱颖而出。 所以,备受江州十三城瞩目的颍川县月夕节诗会擂台上,主台裁判赵元良能占据一席,实在是,天纵之才。 这等事迹,不比今夜万众瞩目的‘寇师倾’差多少。 下一瞬,赵元良出声道:“虹蕊。” 巧扮书童的虹蕊,端着一个红木托盘拉开障门走了进来。 六礼束修在红盘上码放的整整齐齐。 谢卜禸一瞧那六礼束修,眼中就浮现了笑意,立马直起了身子,整理衣衫坐的端正。 赵元良为谢卜禸添茶,放下茶壶后挪动膝盖,后退几步拉开空间,满脸诚挚的望着谢卜禸,从虹蕊手中接过束修,朝谢卜禸行三拜礼,恳彻道: “弟子赵元良,赵雨润,拜见夫子。” 哈哈哈哈哈~ 谢卜禸满脸欣慰笑容,抚顺着自己花白胡须,端起眼前茶盏,一饮而尽。 随后便起身,接过六礼束修放在木桌上,再将赵元良扶起,轻拍着其臂膀,愉悦道: “今夜老夫得收贤徒,当浮一大白,雨润,你得陪老夫喝好了。” 赵元良颔首笑道:“今夜弟子唐突,无法举办拜师宴,还请夫子见谅。” 谢卜禸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诶,雨润你情况特殊,不必拘泥于俗礼旧约,等你高中凯旋,拜师宴和闻喜宴一并举行,当是一件乐闻。” “谢夫子宽宏。”赵元良紧抿嘴唇,郑重拱手躬身。 谢卜禸拉着赵元良坐下,看着自己这个新收的弟子,满意的不行,随又好奇问道: “今夜之事,你谋划了许久吧?可想过若老夫不答应?” “果然一切都瞒不住夫子,弟子想过,若夫子不答应,那弟子就只能找江先生或者另外几位先生了。” “他们虽不及先生,但也有一些门生在京都为官,更是频繁来往颍川,就算今日夫子未曾答应弟子,日后弟子也有不少机会。” 赵元良从如实回答。 被拍了个马匹的谢卜禸,浑身舒畅,瞧瞧这孩子,多会说话。 同时,赵元良脑海中浮现了叶青的身影,补充道: “不过,今夜之事,并不是弟子许久谋划,而是临时起意。” “哦?竟是临时起意?”谢卜禸大感意外。 赵元良点了点头,解释道: “没错,按照原本的计划,弟子这些时日放浪形骸,自毁名声,让那些人对我减少关注,已经初具成效,等到岁旦之时,乔装出城,恰好能在春季会试前赶到京都,还能得空修整温补课业。” 谢卜禸除每年月夕,基本不来颍川,所以不知赵元良这些时日的荒诞行径。 但是光听着赵元良轻描淡写的描述,他就下意识的眯起眼睛,心中有些惊叹与赵元良的隐忍和城府。 读书人最重名声,而世族大家更是名声大过性命。 有道是:羽毛之于鸟,性命之器也。名声之于人,恰如鸟的羽毛,一旦失之,将步履维艰。 更是有些读书人爱惜自己的名声,能够牺牲父母手足妻儿还有亲朋好友的利益和性命,来成就自己的名声。 身为江州赫赫有名的赵氏子弟,更是名满江州十三城的举人,赵元良敢于自污名讳,相当于舍弃了自己的性命。 对读书人来说,这等手段堪称狠辣,让谢卜禸后脊有些发寒,看赵元良的眼神有些闪躲,并沉默了下来,没有接话。 赵元良敏锐察觉到了谢卜禸看似如常的神情下,转变出来的一丝生硬。 他苦涩一笑道:“昨日收到韩先生的帖子,让弟子当着裁判,这才临时起意,想请夫子收下弟子,借夫子之势,锦上添花,让此计更为稳妥。” “夫子也知晓弟子际遇,自污名讳实属迫不得已,算计夫子实在是大逆不道,还请夫子原谅弟子攻于算计,有失德行之错。” 这一道歉和卖惨,谢卜禸叹了口气,怜惜的望着赵元良,抬手拍了拍其肩膀,宽慰道: “棋道且有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之术,你这般学以致用,甚好。且出了这小小颍川,当是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 赵元良颔首,神秘一笑道:“谢夫子宽厚,对了夫子,要说这出其不意的法子,还是一位洒脱不羁的好友,给弟子出的法子,当时弟子犹豫了好久,最后被他蛇打七寸,同意了此计。” “哦?洒脱不羁?能想出此等诡计,更是说服你,当是诡变多端的谋士之流。能得雨润你如此评价,还能引为好友,想来品行不错,是位妙人,可否请来共饮?” 谢卜禸心中浮现了大大的好奇,脸上更是挂着舒畅的笑容。 今夜在颍川县不光遇到了一位天纵之才‘寇师倾’,更是能得遇诡道谋士。 顿时,他谢卜禸欧觉得今年的颍川县的月夕会,有趣的很啊。 赵元良眨了眨眼睛,“夫子,今夜您已经见过了,先对他起了杀心,后更是想收其为徒。” “你是说寇师倾?” 谢卜禸胡子一抖,失声惊语。 自己看好的人,跟期待相见的是同一个人。 这等惊喜,真是出乎预料啊。 随后,谢卜禸就耷拉着个脸,不停的撸着胡子。 沙沙! 障门打开,虹蕊端着两坛好酒走到了两人身边,被谢卜禸一把拿起一坛酒,猛灌几口,懊恼道: “老夫阅人无数,今夜怎么就犯了糊涂,错失了一个惊才绝艳之辈,真是老了,脑子不中用了啊。” 下一瞬,他迫切的朝赵元良说道: “雨润,快将你这好友寇师倾请来。” 第一百二十一章 快乐和光明,终归属于有钱人 叶青买了一堆吃食,两手拎着,沉默不语的走了半个多时辰,瘦弱的身子因为走了许久有些疲累,身上的棉衣已经被汗打湿,步履沉重缓慢了起来。 一直到了城北临近城墙的一条破落街道上,叶青才停下脚步。 零星的异动加上夜猫流浪狗的戾啸,让叶青恍惚间觉得来到了幽暗地狱。 他看着眼前两列那在月光下充斥着死寂感的残垣断壁,又扭身看了眼亮如白昼,喧嚣冲天的城中。 融入黑夜的黑脸上,挂着讥讽的笑。 他轻声道:“不管是什么时代,快乐和光明,终归是属于有钱人的。” 话落,缓慢的脚步再次迈出,走过了两间敞开的腐朽大门。 叶青看着右侧的一间门户大开的破落宅子停了下来,和善道:“过来,给你吃的。” 皎洁的圆月之下,一个浑身脏兮兮,穿着破烂衣衫的稚童,眼神带着怯懦和希冀,将藏着的脑袋全伸了出来。 小乞儿看着眼前语调和善的男子在黑夜中根本就看不清楚的面容,胆小甚微的将脑袋又缩了回去,只剩下一双满是渴望的双眼显露在外,瞧着叶青手中拎着的荷叶包。 叶青抿了一下嘴唇,将左手的吃食放在了地上,安抚道: “不用害怕,东西放在这里一会儿你自己拿,明日你若不想饿肚子,去这条街上第八个巷子的第二间宅子,找一个叫马朝阳的汉子,就说姓叶的哥哥说这里有饭吃。” 小乞儿眼睛猛地一亮,没有看叶青放在地上的吃食,而是死死的盯着月光下那一团黑色并逐渐远去的朦胧身影,还算干净的手,塞进了嘴里啃噬着干硬的指甲。 直到叶青的身影彻底的融入了夜色,这小乞儿才收回视线,继续看着不远处,放在地上的荷叶包。 “哥,那个大哥哥说的是真的么?” 天真软糯的声音,在这小乞儿身后响起。 小乞儿蹙着眉,清澈的眼中,是同年岁不符的成熟稳重,他小声道:“明天哥哥去看看,我去把吃的拿过来,咱们今晚不用饿肚子了。” “嗯,今晚是月夕,咱们也算过节了!” 软糯的声音中,满是兴奋激动。 “嗯。” 小乞儿并不开心的应了一声,狠狠的咬了下指甲,嘴里顿时浮现了腥甜的味道,这才快速的冲向荷叶包,抱着回来后。 他揉了揉妹妹披散挂着污渍的头发,激动道:“哥哥闻到了肉香,咱们今晚有肉吃了,快去洗手,洗干净了好吃肉。” “偶,偶,有肉吃喽!” 妹妹开心的拍着小手,满是泥垢的消瘦脸颊,是无法遮掩的天真笑容。 看着妹妹蹦跳着去洗手后,小乞儿警惕的望了眼门外街道,瘦小的身躯缩在门后,用满是污垢的手,从荷叶包里撕下一块发柴的鸡胸肉,塞进嘴里快速的咀嚼了起来。 他深吸口气,嗅着垂涎欲滴的烧鸡肉香,吞咽着嘴里嚼出来的可口肉汁,腮帮子因为大力咀嚼有些发疼,瘦可见骨的小脸,抬头看着天空上的圆月。 “阿爷,那娘,今天我和妹妹有肉吃,比你们在的时候月夕节都过得好,可是,我好想你们。” 泪水,从小乞儿的眼眶中流下,在满是泥垢的脸上,冲出了两条沟壑。 “哥哥,你怎么不等我就先吃啊。” 妹妹不开心的声音从远处响起。 小乞儿感受着身体没有异样,笑着将烧鸡递给了妹妹。 “哥哥饿坏了,忍不住吃了,这烧鸡可香了,你快吃,哥哥也去洗手。” …… 重新垒砌的高墙宅院中。 三个马帮汉子围着炉火吃着清炖羊肉,喝着美酒,笑呵呵的探讨着哪个兄弟这几天睡了哪家花楼的哪个姑娘,叫声多软糯,身子多娇嫩。 叶青敲响院门,三名马帮汉子立马抽出了腰间梢棍,警惕凑到了门前。 “谁?” “我,叶青!” 熟悉的声音,让三名汉子放下警惕,收起梢棍,脸上挂着恭敬。 一人快速上前开门,看着眼前分辨不出容貌的青年,皱起了眉头。 “我涂黑了脸,这是给你们带的吃食,今个月夕,兄弟辛苦了。” 叶青抬臂蹭了蹭脸上的黑色墙灰,显露了些许白净皮肤。 开门的汉子这才重新挂上了笑容,快速接过叶青手中的吃食,感激道: “叶公子哪里的话,跟着叶公子手下讨活计,一点都不辛苦。” 门后的另外两个汉子,也笑呵呵的将叶青迎了进去。 “就是,跟着叶公子干活,轻松不说,银钱还多,帮里的兄弟们都争着来。” “不怕您笑话,今夜的守夜活计,是我等抽签中了头彩才得到的,别的兄弟都快羡慕死我们哥仨了。” 哈哈哈哈! 叶青爽朗的笑了起来。 从这三人眼中诚挚的眼神中,叶青知晓他们不是为了逢迎他才这般说道,而是发自内心的开心得意。 若是在前世,叶青就是十好老板,让底下的员工心悦诚服。 而且,员工为了老板能够住别墅开豪车包小秘,打了鸡血一样嗷嗷干。 “行,只要兄弟们不觉得辛苦委屈,那本公子就放心了。对了,路上遇到了个小乞儿,本公子给他说明日若想吃饱饭,来找马朝阳,你们明日代本公子转告一声。” “叶公子放心,小事,绝对办好了。” 一名马帮汉子立马将胸脯拍的砰砰作响。 另外两人崇敬的看着好人叶公子,眼神火热的让叶青别扭。 叶青走到了篝火旁,在三人不敢置信的眼神中,豪迈坐下,丝毫不嫌弃炖羊肉的锅看着不干净,捞起了一块羊肋排,龇牙咧嘴的啃了起来,并夸赞道: “哟,这味道不错啊,哥几个谁做的,这手艺可以啊,明天去清和轩教教厨子,顺便领五两银子。” 一名汉子激动的脸色红润,咧嘴憨笑着。 “是小的做的,能入叶公子口就行,不是什么太麻烦的手艺,在清和轩店里的几位叔爷,炖羊肉的手艺比小的厉害多了。” 叶青大为诧异,“那几个老丈手艺比你还好?大厨竟然在本公子身边,本公子竟然不知道,明个本公子得他们的本事都掏出来才行。” “哈哈,对,那几位叔爷炖肉和烤肉的手艺不比一些大酒楼的厨子差,小的明个去让他们教教清和轩的厨子。” “行,就这么说定了, 你们也别站着,来,哥几个坐,陪本公子喝起来。” “好,来兄弟们敬叶公子。” “叶公子,我们敬您一杯。” 豪爽的笑声,粗鄙的话语,在这个与这条破落死寂的街道截然不同的宅院内再次响起。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赵满仓从天而降,不等有些醉意的四人反应过来,他恭敬拱手道: “公子,人带来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再敢废话,断你一指 叶青顿时驱散了酒意,他撑着膝盖站了起来,半黑半白的脸被摇曳的篝火映照如从地府爬出的恶鬼。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冷意,从叶青身上浮现,让三名有些醉意的马帮汉子,齐齐打了个哆嗦,看着叶青的视线,挪向了别处。 叶青轻笑道:“三位兄弟,本公子有点事,得辛苦你们带上酒肉去别的地方呆一会儿。” 三名汉子想到了方才突然出现的中年人口中所说的话,立马会意,快速起身,恭敬抱拳躬身。 “是,叶公子。” “叶公子您忙着,我们哥仨去街口呆着,若需差遣,您吩咐。” “小的听叶公子的。” 话落,三人果断拎起地上的酒肉朝外走,路过那小漏身手,突然出现的中年人时,三人望去的目光皆是敬畏。 更是有一人走到赵满仓身边时,抽出了腰间梢棍,恭敬递上。 “前辈。” “谢了,稍后还你。” 赵满仓犹豫了一下,想到叶青手无缚鸡之力,苦闷脸说了句和善的话,并接过了梢棍。 待院门关上。 赵满仓走到了叶青身边,领路走到了后院。 院中堆满酒坛,只有中间一丈方圆的空地上,穿着湛蓝锦绸华服的殷志明蜷成了煮熟的大虾,侧躺在地。 赵满仓快步上前,一指戳在了殷志明的太阳穴。 哼~ 痛苦的闷哼响起,江州刺史嫡长子殷志明,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借着朦胧月色,看着周围堆积的酒坛,闻着鼻尖萦绕的低劣酒气神情一慌。 殷志明稳住心神,重新闭上了眼睛,调整自己的呼吸,好让难受的身体快速恢复,并镇定自若的询问。 “你们是谁,为何要绑架我?” 后院寂静无声,殷志明也没有擅动,只是老老实实的蜷缩着。 叶青看着这今夜之前,从未见过,不知身份,却派人袭杀他的杂碎,他真想立刻,马上将这杂碎千刀万剐,以泄心头之恨。 但他知道,他现在必须要忍住,要问出这杂碎身份,再逼问出为何袭杀他。 若这华贵公子不是罪魁祸首,也必然同罪魁祸首相识,最好能问出罪魁祸首是谁,以便日后能小心应对。 同时,叶青心中祈求上苍道: “老天爷,希望这杂碎就是李富贵背后之人,更是一直迫害我的罪魁祸首,好让我弄死这杂碎,以绝后患,再没有人在暗中迫害我。” 赵满仓敏锐察觉到了叶青身上出现的杀意,将梢棍递给了叶青。 他身为顶尖刺客杀手,轻而易举的就能从殷志明嘴中问出叶青想要的。 但看自家公子这模样,得自家公子亲自动手,才能舒缓其心头怒火。 啪啪啪! 接过梢棍别再腰间的叶青鼓起了掌,赞许道: “不愧是出身高贵的公子,落入我们兄弟手中,还临危不惧,从容不迫,我要是不出声,公子可是打算要席地而眠?” “是你?” 记忆力卓绝的殷志明,只一听,脑海中就浮现出了玉器摊前,那个直勾勾盯着他手中玉珏的黑脸青年。 他紧闭的眸子中,阴桀一闪而逝,淡定笑道: “可是在玉器摊前,就盯上了本公子?” 啪啪啪! 掌声再次响起。 叶青发自内心的称赞道: “公子真是厉害,只听声音就认出了我。” “那么,公子也应该明白,我们绑了您,是为了求财。” 说着,叶青将殷志明从地上扶起,靠坐着堆积起来的酒坛,并抽出腰间梢棍,在殷志明肩头轻轻敲打,在黑夜中嗞着自己异于普通人的大白牙,又补充道: “只要公子您乖乖的配合,那一切都好说。” 殷志明感受着肩头不停落下的棍棒,虽不疼,但却让他感觉屈辱万分。 堂堂江州刺史的嫡长子,江州十三城无数人仰望的存在,今夜竟然被绑了不说,还被一个小小劫匪如此对待,真是... 殷志明嘴角扯动了一下,忍住心头想要杀人的冲动,让自己保持冷静,同样龇牙道: “那当然,本公子不傻,不会做那等枉送性命的傻事,要钱好说,本公子身上银票加碎银有八百多两,身上的配饰也值个几千两。” “对了,本公子的仆从身上还有一张万两银票,且都拿了去。” 叶青玩味儿的看着依旧闭目的殷志明,嗤笑一声,边搜身,边讥讽道: “公子真是好打算,你那仆人身手不错,我们甩掉他,可是花了不小的功夫,还差点折了人。” “这一万两银票爷爷我很想要,但是,爷爷还不想死。” 被诓骗了的殷志明,听到仆人没死,心里顿时松了口气。 “乔四身手高超,更是擅长追踪隐匿,想必不久就会找到这里,我得想办法拖时间,他姥姥的,等乔四到了,我要将这群人全部点天灯!” 殷志明恶狠狠的想着,这才睁开了眼,淡定的看着眼前掳掠自己的劫匪那张半白半黑的脸。 “只要你诚心劫财,不伤本公子性命,可以将本公子那劣仆叫来,本公子保证银票必将交到你们手中。” 啪! 响亮的耳光甩在了殷志明的细皮嫩肉的脸上。 顿时,一个在黑夜里都清晰可见的红色巴掌印,浮现在了殷志明的左脸颊上。 从来没有挨过打,更别说耳光的殷志明直接蒙了,歪着头看着眼前的一片漆黑,脑袋一片空白,恍惚道: “你,敢打本公子?” 呵呵! 叶青满脸讥讽,用梢棍将殷志明的懵逼脸挪向自己。 “你当爷爷是傻子么?别废话,你叫什么名字,家住何处,都给爷爷说出来。” 回过神的殷志明,双眼猩红,面容扭曲狰狞,压着嗓子一字一句道: “你打了本公子,这...” 叶青直接打断了殷志明的话,不屑道: “爷爷打了,你能怎么着?杀了我?公子你可别忘了,你现在小命攥在我们手里,别摆着一张臭脸,你应该笑才对。” 殷志明瞬间收敛了狰狞,面无表情双眼冷漠的同叶青对视,冷声道: “你说吧,要多少银两,本公子写个...” 啪! 又是一记响亮的耳光,打断了殷志明的话,更是将其气得睚眦欲裂,心中只有杀人的念头。 叶青凶戾的掐住殷志明的脖子,将其左右对称的手印脸摆正,看着这张逐渐酱红的脸,大声将心中积压的所有愤怒都咆哮了出来。 “告诉爷爷,你叫什么名字,是何身份!再敢废话,断你一指!” 第一百二十三章 你在本公子眼中就是一只蝼蚁 人为刀俎,我为鱼肉。 一直是刀俎的殷志明,突然变成了任人宰割的鱼肉,面对叶青那充满杀意的双眼,他此时彻底的认清了这个事实。 若不乖巧老实听话,必然会被惨痛折磨。 他可是江州第一美男子,若是残了丑了,那... 殷志明被掐到酱红的脸色,顿时白了一些,沙哑道: “本公子殷志明,江州刺史嫡长子,只要你不伤我,本公子可以给你许许多多...嗷~” 一击重拳砸在了殷志明的腹部,疼得他一声惨叫,双眼发黑。 叶青掐着对方脖子的手猛地一挥。 殷志明从新侧躺在地,不停的干呕着。 众多唾液从他的嘴里流出,顺流而下,落在了松软的土地上,随着殷志明身子的颤动,喜爱干净的公子哥,脸上头上沾染了泥污,瞬间蓬头垢面。 叶青脸色阴沉如水,退到了一边,赵满仓上前低声道: “公子,交给老赵我,江州刺史也必然查不出丝毫痕迹。” 叶青拳头攥紧,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 “打水,生火。” “是,公子!” 赵满仓离去,叶青就站在原地,听着殷志明的痛苦哼叫,神情不断变换。 过了一刻。 洗了脸,显露真容的叶青,揪着殷志明的脖领,将其拖到了升起的篝火旁。 “殷志明,瞧瞧我是谁!” 宛若恶鬼的低吼,让殷志明浑身一颤,布满血丝的双眼抬头一看。 在篝火摇曳中,那在画像中见了不少次的俊俏面容,同眼前之人重合在一起,殷志明瞳孔猛缩,颤抖失声道: “叶青,竟然是你!” “不错,正是爷爷,殷志明,本公子同你素未谋面,也无过节,你为何要派你那仆从袭杀于我?为何要指使李富贵迫害于我?” 叶青右手拽着殷志明头顶长发,硬生生的往上提。 头皮被拉扯,疼的殷志明面容扭曲。 殷志明嘴角扯动,慌乱的神情快速稳定,他想到叶青刚才所问,立马明白了自己派齐四袭杀叶青的事已经暴露,并且反被对方跟上,这才拿下了自己。 眼下,不管叶青是否确定李富贵是不是他安排的手段。 单单今夜杀人之事,就已经无法善了。 殷志明看了眼一旁沉默不语的苦闷脸中年人,知道这就是齐四所说,救下叶青的高手,也是将他绑来的高手。 他顿时神情讥讽道: “叶青,好手段,竟然能查到本公子身上,不过,你敢杀本公子么?” 下一瞬,他尖声咆哮: “本公子可是江州刺史嫡长子,放了本公子,你还能活,你若敢动本公子一根手指头,本公子让你死无...啊~” 凄厉的惨叫,从殷志明的嘴里发出。 叶青左手大拇指,猛地插进了殷志明的右眼珠中。 猩红的鲜血,混杂着黑白眼浆,从眼眶流下,无法言喻的疼痛,让殷志明面容狰狞可怖。 叶青收回左手,看着眼前的独眼龙,癫狂道: “说,为什么要针对我!” 锥心刺痛的疼痛根本就无法忍受,殷志明浑身冒汗,一滴滴汗珠落进了流血的眼眶中,更加了一份刺痛,理智在这一刻消失,他脸上的肉不停抽动。 “呵呵,哈哈哈哈,在这江州地界,本公子想要一个卑贱草民手中的财产,想要玩死你,本公子乐意这么做,这就是理由。” 殷志明狞笑着,仅剩的独眼,尽是睥睨之色。 叶青身子一僵,抓着头发的右手,顿时一松。 殷志明瘫躺在地,瞎了一眼,他知晓今夜凶多吉少。 桀骜不驯,命比天高的殷志明,癫狂讥讽道: “你在本公子眼中,就是一只蝼蚁,任取任夺的猪狗。” “本公子想怎么玩弄,就怎么玩弄。” 感同身受的叶青,咬紧了嘴唇,呼吸急促。 他脑袋一阵眩晕,一股无能为力感,差点让他栽倒在地。 是啊,这个封建时代,民不与官斗,何况是一个平民百姓遇到了江州土皇帝的太子。 如果前天不是恰巧收了赵满仓为管事,今夜他说不定已经死了。 前身的一切,命运多艰的房墨婉,都将被殷志明悉数收入囊中,肆意玩弄。 无论你多有钱,只要不是高高在上的士族豪阀,除非你能做那以国为商的吕不韦,否则就是任人宰割的牛羊。 还好此时的叶青,是从那个伟光正年代而来,敢于踩踏不公,蔑视阶级,才有了眼下的局面。 叶青盯着丝毫没有求饶胆怯之意的殷志明,面无表情道:“可惜,你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落在蝼蚁手中。” 殷志明怨毒的看着叶青,阴沉道: “是啊,终日打雁,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本公子会被雁啄了眼。” “不过你别得意,本公子那仆从可是大有来头,用不了多久,就会追查到这里,你们一个都逃不掉。” 依旧对齐四高超身手抱有希望的殷志明,放了狠话。 赵满仓平静道:“他死了,这会儿应该被鱼虾吃了个干净。” 殷志明浑身一抖,不敢置信的望向赵满仓,此时的他,眼中才出现了一些绝望。 “你,你休想骗本公子,他的功夫就算你...” 他话没说完,一旁深吸口气,冷着脸的叶青,举起了梢棍,重重落下,大声咆哮道: “你的命现在归我了!” 沉闷的声响和凄厉的惨叫飘荡在圆月之下。 一滴滴血珠飞溅到了叶青脸上。 身下的江州刺史嫡长子凄嚎越来越小,殷红快速的将那价值百两的华贵湛蓝锦绸侵蚀。 时间一呼一吸间消逝。 赵满仓心疼的看着自己东家脸上和身上快速的被鲜血和肉泥遮掩。 一直到叶青梢棍落下后,那殷志明别说哼叫,尸体连下意识的颤抖都没有,只有梢棍落下的轻微晃动时。 赵满仓这才上前,拉住了叶青的满是鲜血和碎肉的手臂,劝阻道: “公子,没气了。” 叶青神情麻木的呆在原地,直勾勾的看着地上已经瞧不出模样的肉泥。 俊俏的面容,已经被鲜血覆盖,稍尖的下巴上,一滴滴鲜血凝聚,滴落在地,汇入了地上的血洼。 良久之后。 当啷! 滑腻无比的梢棍掉落在血洼之中,溅起一些血珠。 叶青缓缓扭头,看着赵满仓,声音沙哑道: “老赵,去弄些水,本公子要洗脸。” “是,公子。” 赵满仓哀叹一声,拱手离去。 叶青麻木的双眼再次落在了殷志明的尸首上。 下一瞬,他抬头看着天空的圆月,表情逐渐狰狞,脸上凝固的血痂,随着皮肤颤动,一点点的剥落。 “呵呵,哈哈哈哈哈哈,死了,终于死了!” 第一百二十四章 老天不收,地府不入的恶鬼 叶青抬手揉搓了一下脸,凝固的血痂顿时在脸上划出阵阵刺痛感,瘆人的笑容戛然而止。 叶青蹲坐在地,抱着膝盖,看着尸体稀烂的面容发起了呆。 布满血丝的眼睛,有些湿润,有泪水想要流出来。 穿越一个多月,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每一件,都足够让他失去理智。 若不是骨子里的韧劲,谨慎行事的秉性,自我调节的内心,还有只求苟活最好能娶上四个媳妇的念头撑着,他早已不知埋骨何处了。 叶青呢喃道:“我现在竟然还没疯...” 脚步声响起,赵满仓端着温水来到了叶青身边放下。 他看着蹲坐在地的公子,心中叹了口气,轻声道: “公子,洗洗吧,我看这里还有干净的衣衫,一会儿您可以换一下。” 叶青点了点头,不知为何,开口道:“这是我杀的第二个人。” “上一个也是这般,被我砸烂了脑袋。” 赵满仓嘴角抽动,突然觉得公子很是可怜。 得是怎样的气愤,才发狂发癫的失手杀人,还砸碎人脑袋,以泄心头之恨。 他宽慰道:“公子,杀人就杀了,这世道,不是你杀他,就是他杀你,能活着就是万幸。” 叶青侧仰看向赵满仓那张苦闷脸,突然想知道这个身手高超,却生活落魄的中年人,有着什么样的故事。 借着月光,赵满仓好似看懂了叶青的眼神,自顾自的坐在了叶青身边,同样看着那具尸首,哑声说道: “公子,我是个孤儿,五岁那年被人收养,带去了一个地方。” 很狗血的独行刺客开头,加上赵满仓的语调,让叶青感觉很沉重。 他顿觉不适,便出声道: “那里有很多跟你一样的孤儿,像养蛊一样,你杀了出来成了首席。或者,就是收养你的人,是一个隐居山林的刺客悉数传艺给你?” 赵满仓错愕的望着叶青,随后又笑着摇头道: “公子说的这些,都是一些杀手刺客组织或者一些士族养死士的法子。” “不过老赵我遇到的养父,是位憨厚的老实农户,他被村霸害死后,为了报仇,我找到了一个杀手组织,学了一身本事。” “为养父报仇后,又在江湖上闯荡了十几年,闯出了不小的名声。” 说到这,赵满仓停了下来,古波不惊的眼中,浮现出了追忆和唏嘘。 叶青可以想象得到眼前这个沧桑的老赵,当年有多么的风光。 赵满仓将手揣进袖子里,看着天空圆月,感慨道: “有一天,老赵我杀了一个为非作歹的狗官一家老小,刚准备离去,突然听到了婴儿啼哭,我徒弟找了出来,要将婴儿杀了。” 叶青心中一动,出言道:“可是你现在的儿子?” 赵满仓点了点头,叹了口气,唏嘘道: “是他,当时老赵我看着那婴儿纯净的眼睛,就突然感觉自己杀孽深重,可老赵我杀的都是大奸大恶之辈,虽杀人但都为了替天行道,若说杀孽,可能是我从不心慈手软,无论男女老幼,皆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叶青看着停顿下来的赵满仓,从怀里拿出了一个巴掌大小的羊皮水袋,打开喝了一口。 烈酒让赵满仓龇了龇牙,深吸了一口气。 同时,酒袋里浓郁的酒香飘进了叶青鼻尖,让他忍不住拿过了赵满仓的酒袋,仰头痛饮。 烈酒让叶青感觉胸膛腹部都升起了火焰,长出了一口酒气,赞叹道: “好酒。” 赵满仓笑着接过酒袋,继续道: “那日就如同上苍指引,我心里生出了要赎罪的感觉,我无论如何都不忍看着那婴儿死去,拦下了要动手的徒弟,带着婴儿离去,自此隐姓埋名来了这颍川县,养着那孩子长大成人,期间从未显露过身手,直到遇到公子您。” 赵满仓说着,抬起了自己枯槁的双手,仿佛又一缕缕殷红鲜血再次覆盖了双手,同时也让赵满仓的苦闷脸,蒙上了一层杀意。 噼啪。 身后的篝火中,木柴被烧裂,在橘红的火焰中,炸出了一蓬蓬更为明亮的红色火星。 叶青感激的朝赵满仓拱手欠身道: “老赵,谢谢。” 赵满仓抬手压下叶青的手,正色道: “为公子办事,是老赵我分内之事,当不得谢。” “这颍川县只有公子您愿意施以援手救那孩子,老赵我这条赎罪的命,自然就交给公子。” 说完,赵满仓看着叶青平稳不少的神情,这才将话题重新引到了眼前的尸首上。 他淡笑道:“公子,这尸首您交给老赵,这事我是专业的,看您需求,是要做局,还是毁尸灭迹,都不会有人能查到您身上。” 强大的自信,让叶青笑了起来,心头阴霾一扫而空,拍了下赵满仓的肩头,笑骂道: “你这厮说话真是吓人,杀人的本事让你说的跟吃人恶鬼一样厉害。” 赵满仓眨了眨眼睛,漏出了大黄牙,笑的憨厚。 “公子您这话说对了,老赵我没遇到那孩子前,还真是只老天不收,地府不入的恶鬼,日后公子您需要,老赵随时都能变成恶鬼吃人。” 用最无辜的笑容,说着最渗人的话。 叶青感觉自己头顶好像被无形大手拂过,头皮发麻,浑身打了个冷颤,抬起双手抚摸着满是血痂的胳膊,试图抚平鸡皮疙瘩,颤声道: “哎呦我次奥,老赵,你这个样子很吓人,咱正常点,正常点。” 赵满仓嘿嘿一笑,起身拍了拍屁股,出声道: “公子,我去给您拿干净衣服,您先洗着,顺道想想这尸首怎么处理。” 叶青点了点头,眼神复杂的看着面目全非的殷志明。 他撑地缓缓起身,无惧深秋的寒冷,脱去了身上的衣衫,望着尸首低声道: “真是讽刺,想着慢慢玩死的李富贵,他被发了疯的任海潮直接弄死了。” “针对我的幕后黑手突然出现被我拿下不说,本想都问些,结果也被心里破防得我,发疯一样的敲死。” “果然,我还是个普通人,见到仇人根本就忍不住想要弄死对方。” “也不知道那些穿越的人,是不是都如小说里写的那般,喜怒不形于色,好恶不言于表,悲欢不溢于面,生死不从于天。” “真好奇,书里的猪脚,是怎么忍住不动手,心平气和的问完所有的问题,才出手杀人。” “早知道让老赵出手了,问完所有的问题,我再弄死这杂碎。” 即便发生了神奇的穿越,没有金手指傍身的叶青,依旧如普通人般嘀嘀咕咕,又是感慨,又是后悔,又是马后炮般说着废话。 不过,他比之以前,心性越发坚韧,承受力也更强了。 杀了人看着稀烂的尸首碎碎念,就是证明。 第一百二十五章 祸水东引,就交给老赵我了 叶青洗好了脸,换上了干净衣服,站在篝火旁伸手烤着火。 滚烫的热浪,让他感觉手掌皮肤收紧,更是觉得手背的汗毛都被烧到枯缩。 刚才脱衣擦干身上血迹而侵染的秋寒被快速驱散。 叶青垂首看着旁边的尸首,皱眉道: “江州刺史嫡长子的身份太过骇人,不管布不布局,刺史大人丧子盛怒之下,恨不得将所有有嫌疑之人尽数诛杀,以报丧子之痛。” “所以,眼下想的不是如何毁尸灭迹,而是摘走我的嫌疑,最简单也是最难的就是祸水东引。” 殷志明为了弄死叶青这只蝼蚁,来了颍川县,若刺史不知晓还好,若是知晓,叶青逃不了嫌疑。 所以,祸水东引,必须要做一个完美的局,不管刺史知不知晓叶青这个人,都不会将殷志明的死怪到叶青身上。 赵满仓被叶青的冷静分析给惊艳到了,再一想叶青在诗会擂台上的出彩表现,又觉得有如此城府实属正常。 叶青抬眼问向赵满仓:“老赵,你有没有好的法子?” 顿时,赵满仓笑了,之前去抓殷志明时,他就想过要留下十几年前那个在江湖之上见之色变,奸臣贪官闻风丧胆的标记,为叶青洗去嫌疑。 他自信满满道:“公子放心,祸水东引这件事,就交给老赵我了,您且安心回去休息。” “真的?” 叶青知晓一个在江湖上闯出名头的杀手刺客,必然是神通广大,但毕竟接触少,还是有些没底。 晃了一下脖子,颈骨发出脆响的老赵,咧嘴一笑。 “公子放心,这祸水引得如何,明日您就知晓了。” 眼下确实没想出什么好法子,只得如此。 叶青又看了眼稀烂的尸首,抬步朝前院走去。 “老赵,交给你了,若事有不妥,且回来,咱麻溜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就成。” 秋风吹动,篝火摇晃,叶青的背影被拉得老长。 赵满仓将酒袋里最后的烈酒一饮而尽,看着叶青隐在黑夜中的背影,眼神明亮: “跟着公子,日后想来会很有趣。” 说罢,他用叶青脱下来满是血污的衣衫,包住了殷志明破烂的脑袋,将尸体扛在肩上,轻松无比的跃上接近一丈高的院墙,飞檐走壁般消失在黑夜中。 走到巷口的叶青,看见缩在墙壁内,隐匿着身子的三名马帮汉子,笑着道: “哥几个,走,今个不守夜了,都回家睡觉去,明早再来。” 一名汉子下意识的摇了摇头,抱拳躬身道: “叶公子,无妨的,这宅子里放了太多酒,这条街上也有很多流民,无人守着,会出乱子,我等不觉得累。” 倒是另外一名马帮汉子眼神尖锐,借着月色,发现了叶青身上的黑色棉服不见,反倒是穿着跟他们一样的褐色麻衣,想到刚才出来时,那神秘高手说的话。 他将自己兄弟拉起,郑重道: “叶公子,您放心,马老说了,您的吩咐高过他,我们这就离去。” 另外两名马帮汉子立马反应过来,正色抱拳躬身,不再言语,朝远处走去。 叶青则挑了下眉头,想到这里这么偏远,这三名汉子回去少说得大半个时辰,此时已经快三更天,明早又得早早过来,实属折腾人了。 而且,这三人已经知晓他在宅子里折腾了一番,但不知晓他弄得何人。 这些马帮汉子向来嘴严,赵满仓也必然会收拾尸首,不用担心会泄露风声出事。 叶青出声喊道:“三位兄弟留步,本公子相信你们,且留下。” 三名马帮汉子脚步一停,扭头看着叶青坦然的笑容,他们相视一眼,朝叶青一抱拳躬身,继续前行。 叶青站在原地,凝眉并抬手摩挲着下巴。 “马帮,好像可以再信任一些。” “马帮走南闯北,凭借马老的为人处世,江州一地结交了不少胥吏豪商。” “马老值得信任,马朝阳想跟着我混,蒸馏提纯劣酒的生意可以完全让他们负责,我完全不用管,坐享其成就好了。” “若之后他们贪婪想独吞,有老赵在,也可以完美解决这个问题。” 打定主意,趁着夜色,叶青慢慢悠悠的朝清和轩走去。 幕后仇人已经被他亲手弄死,不管明日会如何,是闷声发财过逍遥日子,还是被通缉流浪,或者直接拉去街口斩首。 今夜,叶青是可以睡一个安稳的美觉了。 但是,他可以睡个美觉,不少人却因为他,而彻夜奔波。 其中,一个英姿飒爽的身影,恨不得将其千刀万剐了。 管红派去叫任海潮的衙役传来消息,任海潮跟她爹县太爷管文去江州城,同江州刺史一同巡游江州城,好让江州城的百姓瞻仰英雄之容。 随后,管红果不其然在诗会擂台见到了赵元良,但因诗会擂台的特殊,她留下了一名衙役待诗会擂台结束,叫赵元良来问话。 自己拎着横刀在偌大的月夕会上,来回奔走,找了叶青将近一个时辰,却不得其身影。 饶是体力雄厚的管红,也走的时候额头出汗。 等她回到诗会擂台时,只看到空荡荡的擂台,还有满脸慌乱愧疚的衙役。 她英气的面庞,冷若坚冰,咬着牙问道:“赵举人呢?” 衙役迎上管红好似要杀人的眼睛,吓得一哆嗦,赶忙抱拳拱手道: “管捕头,诗会一结束,赵举人就同谢大儒与后台同车离去,当时人员众多,后台还都是大儒大家,在下根本不敢硬挤。” 嘎吱吱! 管红攥紧了拳头,清脆的爆骨声,听得衙役双腿直颤,深吸口气,准备迎接管红的鞭腿。 可一瞬,宛若仙音的冷声,让这衙役长出了口气,如蒙大赦。 “他们去哪了,你可知晓?” 衙役补救道:“在下寻了韩先生,其差人追上了赵举人的马车,得知是去了仙味楼。” 管红抬步朝着仙味楼,好似要宣泄心中郁气一般,大步流星的狂奔起来。 衙役看着那快速远去的身影,懵逼道:“完了完了,母老虎怒了。” 说完,发现自家捕头快要跑没影了,他脸色一白,一咬牙,左臂夹着杀威棒,右臂猛甩,玩命似的追了上去。 但没跑过两条街,这衙役就绝望的撑着膝盖停了下来,望着空荡荡的街道,大口喘着粗气,汗水泪水齐齐流下,悲痛欲绝道: “他姥姥的,这怎么追?爷爷又不是马,追个屁啊。” 第一百二十六章 颍川县捕头管红有要事拜访 管红赶到仙味楼,整齐的鬓发已经有几缕散落在脸颊上,沁润了汗水后,紧贴皮肤,减少了一分凌厉,增加了一分娇羞。 她常年练武风吹日晒而有些微黄的皮肤上,升起了红润,加上仙味楼门前的红灯笼映照之下,让管红看起来有些妩媚。 快速起伏的胸膛,彰显了包裹紧实的衣衫下,玲珑有致的身姿。 门口的小厮见管大捕头到来,特别是这从未见过的风情,不由愣住。 他心中对管红母老虎的形象,顿时坍塌。 当管红凌冽的眼神剜过来时,小厮才回过神,顿时惊出了一身冷汗,母老虎的形象又顿时竖起。 他赶忙挤出笑容,上前拱手躬身,“管捕头稀客啊,您今个怎么来了?” 方才管红停步时,已经看到了赵元良的马车还在门口,便直接迈步朝里走去。 “本捕头公务在身,带本捕头前往赵举人的雅间。” 整个颍川县只有一个赵举人,小厮想都不想,立马前面带路。 “您随小的来。” 人的名树的影,管红刚正不阿,手段强硬,只要是颍川县的百姓,即便没有做坏事,见到管红也会下意识的惧上三分。 管红一踏进仙味楼内,不少人定睛一瞧,便立马低下了头颅,面露惧色。 更是有不少人悄摸掏出银子,往桌子上一放,见管红没搭理自己,扭头就跑。 柜台后的掌柜刁兴见状,不由苦笑一下,缩了缩脖子,叹了口气道: “哎,本来今夜对面清和轩提前打烊,生意好了一些。” “这管捕头一来,本来还会坐着再喝会儿酒的客人,又跑了不少,这日子,苦啊。” 刚收了一桌客人银子的小厮,将钱放在了刁兴身前,笑着道: “掌柜的,这有什么,咱们原来的东家没了,等下位东家出现前,此间挣得银钱都是您的,挣多挣少,都比之前挣的多,这日子还苦啊。” 一说这个,刁兴精神好了不少,随后又苦哈哈道: “理是这么个理,但是谁知道下任东家人是怎么样的。” 咔咔! 刁兴捏起一粒瓜子磕着,将壳皮吐出后,缅怀道: “早之前一直给叶家干,叶公子虽是个纨绔,但从不管账,也时不时的赐下赏钱,舒服的很。” “后来跟着赌坊李东家,虽然他是个坏的,也不给咱们赏钱,但咱仙味楼成了颍川县第一大酒楼,挣得也不少,而且东家面子上对咱也过得去,日子算下来也不算差。” “两任东家说起来,都算是好的,若后续的东家是个严苛的,那咱们的好日子就彻底的到头了。” “说不定,以后的新东家将咱们辞了也不无可能,再找活计,可没现在这么舒坦了。” 小厮一想,也确实是这么个理,脸上的笑容顿时消散。 他也不顾刁兴的白眼,愁眉苦脸的叹着气,并伸手拿了几粒瓜子磕了磕之后,扭头看向了敞开的大门对面,那虽紧闭门扉,却灯火通明的清和轩。 小厮透着激灵的眼珠子一亮,探头伸进柜台,凑到刁兴耳边,小声道: “掌柜的,要不您明个去清和轩同贺掌柜聊聊,看清和轩的东家要不要把咱们仙味楼收了?” “咱们这地方可比清和轩宽敞,而且还有不少喜爱咱楼里饭食的老客,买下来,再加上清和轩的新炒菜,他们东家血赚。” “并且,您跟对面贺掌柜相识多年,他也是个良善的,到时候能帮您说说好话,留下咱们应该不成问题。” 刁兴一怔,下一瞬,眼睛就亮了起来,兴奋低语道: “你小子,今个脑子终于灵光了一回,说的真他姥姥的有道理。” “我问出来那清和轩换了新东家,但是新东家是谁却不得而知,只知道那新东家出手大方的很,动不动就是一二两银子的赏。” “若咱们能跟着那位东家,这以后的日子,堪比神仙啊。” 两双放光的眼珠子,凑到了一起,两张脸都漏出了灿烂的笑容,丝毫不担心,若清和轩的东家不收了这仙味楼,他们当如何。 在二人畅想美好未来的时候。 管红来到了雅间外,驻足停步。 守在门口的赵元良书童虹蕊,谢卜禸的仆从金玉,见到一身黑色武服,腰悬横刀的管红过来,下意识的拱手躬身,并好奇打量。 前者是好奇管红为什么来了。 后者是好奇,传闻颍川县有一位女捕头,是县令之女,当得是英姿飒爽,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管红抱拳欠身道:“还请通禀谢先生和赵举人,颍川县捕头管红有要事拜访。” 牵扯到谢卜禸,金宝出声道:“管捕头请稍等,容在下进去通禀。” “有劳了。”管红敛去锋芒,恭敬抱拳。 障门拉开又闭合。 这短短时间内,管红眼神不着痕迹透门一扫。 当她看到屋中木桌上摆放的六礼束修,还有二人相谈甚欢的神情,顿时明白了赵元良今夜邀请谢卜禸所谓何意。 不由英眉一皱,在人拜师之时,查问案情,着实是不讨喜,甚至可以说是晦气。 “管捕头,请进来一叙。” 谢卜禸洪亮的嗓音透过障门飘进了门外众人耳中。 虹蕊立马拉开障门,拱手躬身请管红进去。 “颍川县捕头管红,见过谢先生,见过赵举人。” 管红再次恭敬抱拳躬身,朝二人行礼。 谢卜禸身为江州文坛魁首不说,赵元良也有着举人功名在身,随时可入颍川县县衙任职。 管红抛去县令之女的身份不说,也不过是个胥吏捕头,身份地位不如二人,必须对二人恭敬有加。 谢卜禸抬手一挥,宽大的甩动,才又将手按在了桌案上。 因酒酣意浓而面色红润的谢卜禸,并未摆大儒架子,和蔼可亲道: “管捕头,且坐下相谈,不必拘礼,说起来,你那已逝阿翁,同老夫有同窗之谊,也算是一家人。” 管红不知道这些往事,愣了一下,挤出了笑容,顺势抱拳道: “晚辈谢过谢先生。” 在管红落座的时候。 赵元良也很是热络的上前为管红添置碗筷酒盏,为其添酒。 “不知管捕头寻夫子和在下所谓何事?” 管红视线再次落在了六礼束修上,故意漏出了犹豫的神情。 场间二人都是心思细腻之人,岂会看不出管红的小心思。 谢卜禸也笑着问道:“管捕头,但说无妨。” “谢先生,请恕晚辈唐突,今夜打扰,是有一桩案子想请教赵举人。” “哦?” 果不其然,谢卜禸脸上笑意收敛了起来。 赵元良微醺的酒意瞬间消失,眼神微眯,脑筋快速转动,思索着应对之语。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夫子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 谢卜禸端起酒盏喝了一口,面色平静如水,不见之前和蔼,淡声道: “今夜老夫弟子喝醉了,管捕头且明日再问。” 逐客之意无比明显,管红脸上不由出现了些许红色,还好屋内烛火照耀遮掩,并未被二人发现。 江州文坛魁首发话,管红只得抱拳欠身,“抱歉,是晚辈唐突了。” 赵元良见状,眼睛一亮,赶忙打圆场道: “管捕头且慢。” 随后,他满是凝色地对谢卜禸道: “夫子,弟子今夜前往诗会擂台时曾遇歹人袭杀,差点命丧黄泉。” “但弟子急着见夫子,这才没有报官,管捕头此举虽然不恰当,但确实是为弟子好。” “能早日找到袭杀弟子的凶手,弟子也早日安全。” 一听这个,谢卜禸来了劲,他坐直身体,怒目圆瞪,身为江州文坛魁首的气势,让管红和赵元良下意识的垂首,神情恭敬。 只听谢卜禸怒声低喝。 “清平世界,浪荡乾坤,竟然有人胆敢当街行凶,真是蔑视王法。” “管捕头,我这弟子乃不世之材,日后当是国之栋梁,若他有意外,将是大乾百姓的损失,必须尽快查出幕后真凶并缉拿归案,避免祸端再生。” 赵元良感激道:“弟子感谢夫子挂怀。” 管红心里也松了口气,郑重道:“晚辈今夜叨扰,就是为了早日抓住凶手,避免赵举人遭遇不测,也避免其他无辜之人横生祸端。” 接着,管红将视线投向了赵元良,询问道: “赵举人,可否将当时的情况详细说说。” 赵元良事无巨细,将事情经过都说了说,最后补充了一句。 “不怕管捕头笑话,这些时日,在下行事浪荡,惹怒了不少人,在下更是还有笔赌债,仗着举人身份还未偿还。” 不知晓赵元良自污名声的管红,下意识的看向了大儒谢卜禸,暗道:“如此品性卑劣之徒,你这个江州文坛魁首,竟然收为弟子,不怕坏了名声?” 而知晓内幕的谢卜禸,则关切问道:“你受了伤,应该赶紧治疗才对,可传信老夫日后再见。眼下你不单单强撑,更是陪老夫饮酒,此举当是伤上加伤。” “你这孩子,真不知道说你聪慧还是愚笨。” 随后,谢卜禸赶忙吩咐金宝道: “快去请医者来。” “是,先生。” 金宝立马行礼,转身离去。 赵元良感激的朝谢卜禸拱手欠身道:“谢夫子关心,可弟子这也是迫于无奈,弟子如此境遇,行事不能有丝毫差错。” 想到赵元良的困境,谢卜禸顿时明了,心中赞许赵元良韧劲之强,也叹了口气道:“哎,你这孩子,好好坐着,今夜不可再饮酒。” 二人是师贤弟尊的交谈期间,管红的眉头紧皱,她心中暗暗思忖道: “这些时日,叶青安稳的很,连踪迹都难寻,哪怕李富贵死后也不曾露面,直到今夜月夕他才出现人前。” “倒是赵举人这些时日,确实行事荒诞,比之城中纨绔有过之而无不及,招惹歹人的概率倒是比叶青大。” “而且,能用铁针暗器,入地半寸的高手,只可能应对赵举人这等身份卓然之人。” “可出事时二人的站位,还有叶青身边的神秘高手,这说不过去啊。” 赵元良见管红深思不语,也装作思考了一会儿,抛出了一个重磅消息,眼神晦暗,神情苦闷的低声道: “管捕头,不怕您笑话,在下乃家中庶子,偏偏在下又是个有些抱负的,世家子嗣之争……” 哎! 赵元良叹了口气,颓然摇头。 话说一半,管红也不是个傻的,立马明了。 当年赵元良考中举人之后,曾出城欲往京都准备春闱。 但刚出城没多远就被人拦下,打了个半死,被人抬了回来。 颍川县乃至整个江州最被人看好的天才举人遭遇横祸,惊动了整个颍川县,管文亲自督办此案,让管红全力查案,可数日过去却查不出蛛丝马迹,询问赵元良更是问了个寂寞。 无奈之下,管红只得上报阿爷自己追查的结果,请求帮助,知晓其中内幕只是做做样子的管文,见女儿愁的身心憔悴,这才不忍点了一句,让管红知晓了其中原委。 此时赵元良说出的可能,管红倒是觉得八九不离十了。 叶青一个小小的败类纨绔,寒门后辈都算不上,只是一个有钱白身布衣,如何有资格招惹如此凶人,而且还有那等恐怖的高手守护。 随便一个泼皮、棍夫都能将叶青弄死,费不着这么大的阵仗。 若放在赵元良身上,倒是很合理了。 管红又深思了一会儿,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如此。 想到世家大族中那些刺客杀手都是死士,族中不少人都知晓死士的本事。 管红从怀中掏出了绣帕摊开,漏出了那铁针暗器。 “赵举人,还请瞧瞧这暗器可曾眼熟?会不会是你赵氏之人使用之物?” 早就看过的赵元良,装模作样的看了看,也不隐瞒道: “事发之后,在下瞧过,确实是毫无印象,毕竟在下自幼独居在颍川,对家中并无甚了解。” 而一旁的谢卜禸,则瞳孔猛缩,双手撑着桌案,身子前倾道:“此物拿与老夫瞧瞧。” 管红和赵元良齐齐一愣,当看到谢卜禸看似正常的面色,隐隐露着凝重,顿感不妙。 管红立马起身走到谢卜禸身边跪坐,将绣帕放在了谢卜禸身前桌案上。 明亮的烛火,照耀得铁针散发出些许暗淡光晕。 谢卜禸胡须微动,缓慢探手将铁针捏起,放在烛火前,仔细观摩。 瞧了几眼,他右眼微眯,眼角抖了抖,缓慢放下铁针,又漫不经心道: “管捕头说这铁针被没入夯土地内不少,这歹人若无机关相助,实在是好大的手劲啊。” 赵元良看了眼谢卜禸一直按在桌案上的左手,指尖已经发白,心脏急速跳动了一下,便移开视线,看着管红,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管红认真解释道:“谢先生果然见多识广,您所言不错。此暗器铁质并非多次锻打,若是机关弹射而出,其身上会留下印痕。” “这暗器铁针通体光滑平整,想来是歹人凭指力腕力打出,当的是暗器高手。” 听完管红的详细判断,谢卜禸望着赵元良,面带怜惜,笃定道:“如此狠厉歹人,非世家大族不能招揽雇佣,雨润你要小心行事。” “若可以,可藏于老夫马车之上,无人敢揽敢查,如此你可提前赶去京都准备春闱,避免再遇不测。” 赵元良心脏再次快跳数下,感激的望着谢卜禸,拱手欠身道: “夫子大恩大德,弟子没齿难忘,弟子愿意如此。” 管红眉头舒展,真心替赵元良开心,毕竟是颍川县出的举人,若在会试中取得功名,那也是颍川县的佳话,更是她阿爷的功绩。 可下一瞬,身为武人的敏锐,让她感觉,眼前这对师徒,脸上的怜惜和感激,好像有些假。 第一百二十八章 败类纨绔,杀之以儆效尤 管红不敢插手二人之间的事,也不想插手,她将疑惑埋在心中,抱拳欠身道: “谢先生,赵举人,既然事情已经明了,那管红就先行离去,好带人赶紧在城中搜寻歹人,早日将其缉拿归案。” 说罢,管红便赶忙起身,装作火急火燎的样子朝二人再次行礼,就要离去。 赵元良侧首拱手,感谢道:“有劳管捕头了。” 谢卜禸摆了下手,“管捕头且去,老夫弟子的安危,就拜托颍川县诸位了。” “这都是我分内之事,告辞!” 管红撂下一句话,大步流星的走了。 等她在小厮恭送下走出仙味楼后,管红绷着的脸,这才舒展开。 她侧仰看了眼身后二楼的明亮烛火,眯起了眼睛。 “总感觉这二人心怀鬼胎。” 随后,管红看着依旧灯火明亮的颍川县,感慨道: “这些时日,颍川县发生了这么多事,这里也要不太平了么?” 管红右手握住了刀柄,恨不得立马抽刀而出,将世间所有不平斩个干净。 管红朝前走了一段路,寻了个酒水摊子,点了份女子喝的桂花酿,慢慢的品着。 约么一刻多钟后,累到踉跄前行的衙役,这才出现在管红眼中。 管红拎起小酒壶,走到了衙役面前,淡定道: “事情已了,你回去歇息,明日点卯莫要迟到。” 脑子缺氧的衙役,大口喘了半天气,才用破风箱般的声音喘道: “是,是管,捕头。” 管红点了点头,跃过他,径直离去。 这衙役见状,撑着膝盖,艰难走到了小酒摊前,痛苦的举起手道: “摊主,给,给我上碗,上碗水。” “好嘞~” …… 清晨。 赵宅。 一夜未睡的赵元良,走出寝卧,深吸了一口凉爽的空气,有些昏沉的脑袋瞬间清明,细细感觉腹部不再有刺痛感,这才将气缓缓吐出。 他看向不远处的客房,金宝恪尽职守的靠坐在门前,头不停栽下。 赵元良双手负后,思忖道: “那暗器铁针到底跟夫子有何关系?到底是谁想杀行之兄?此事要不要通知行之兄?” 想了一夜都没想明白,也没做出决断的问题,此时依旧。 “公子,水已烧好,可以洗漱了。” 虹蕊依旧是书童打扮,不过没有哑着嗓音,清凉悦耳的声音,听着舒服极了。 赵元良颔首,看着雀跃的虹蕊,心中一动,询问道: “虹蕊,昨夜遇刺之事已有些许眉头,你觉得是否要先告知行之兄一声?” 虹蕊眨动了一下灵动大眼,认真道: “公子一夜未睡都在思索此事,若想告知,必然早就让虹蕊去传信了,此时公子依旧犹豫不决,可是因为公子的夫子?” 赵元良哑然失笑,捏了捏虹蕊细嫩柔软的脸蛋。 “你真是本公子肚里的蛔虫,连这都能猜到。” 脸上浮现一抹羞红的虹蕊,抬眼看向东边浮现的些许金光,眼中浮现着睿智。 “公子如这朝阳,即将刺破黑暗,东升耀目,您心中已有决断,问虹蕊不过是想再坚定一下内心。” 赵元良脸上温暖笑容,如初春白雪,顷刻溶解,显露出了笑容遮掩的冷冽。 虹蕊依旧盯着东方,樱唇开合道: “要虹蕊说,公子考取功名为重,其余一切都不能成为公子的阻碍。” 宽大的手掌,落在了虹蕊的头顶,轻轻揉搓着柔软顺滑的青丝。 赵元良语气复杂道:“知我者谓我心忧。” 温柔的浅笑挂在了虹蕊的脸颊上。 而赵元良看着女生男相,极为聪颖的虹蕊,想到了叶青的警醒,心中越发复杂。 最后,他看向东方破晓金光,转身走回屋中,“虹蕊,传信一封去城北马帮。” “是,公子。” 虹蕊快步跟上。 颍川县不大,稍微有点热闹事,不多时就会传遍整个县城。 那夜春泥坊内周培寒遭受侮辱,马帮同富贵赌坊大打出手,源头都是叶青。 赵元良差人稍一打听,再顺藤摸瓜多打听一些,就分析出了个百句不离十的结论,断定叶青必然同马帮关系匪浅。 读书艰难比之贫苦学子更为艰难的赵举人,才智城府之高深,远非常人所能想象的。 叶青睡了个安安稳稳的大觉,直接睡到了辰时二刻,才被赵满仓的敲门声吵醒。 他打了个哈欠,这才伸了个懒腰坐起,迷糊道:“谁啊,进来。” 赵满仓推门而入,将门关上后,才开口道: “公子,祸水东引已经办成,您可以出去看热闹了。” 如平地惊雷的话,瞬间驱散了叶青寥寥无几的瞌睡虫。 他猛地在床上站起,激动好奇道: “老赵你做了什么,快来说说?” 赵满仓卖关子笑道: “公子且出去看看就知。” 叶青撇了撇嘴,随意套上鞋子,披上外衫就朝外跑去。 没了掣肘之人,叶青大摇大摆的从清和轩正门走出,看着本该热闹的街道上,此时竟有一队队身穿武服,手持刀枪的府兵巡逻。 这一幕直接惊得叶青瞪大了眼珠子。 “这,这是怎么了?” 一名站在门口的马帮老叟,闻言,担惊受怕的朝叶青抱拳道: “东家,出大事了,咱们江州刺史的嫡长子昨夜死在了咱们颍川县,被歹人将尸首挂在了北城门上。” “四更天城门开的时候,被进城的农户发现了,县衙乱作一团,管捕头即刻差人前往江州城报信,刺史大人震怒,派府兵封城,捉拿歹人。” 叶青眼珠子又瞪大了不少,倒抽一口冷气,啧嘴道:“这真是了不得的大事啊!” 同时心想,“我次奥,老赵这祸水东引闹的阵仗也太大了吧。不过,这也撇不开我的嫌疑啊。老赵莫不是还留了其他后手?” 这时,老叟凑近叶青,颤声继续道: “东家,刺史大人嫡长子的尸首被扒了个精光,被歹人用匕首在皮肤上刺字,写着‘败类纨绔,残害百姓,杀之以儆效尤’。” “这狠狠的抽了刺史大人还有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的脸不说,最恐怖的是...” 老叟咽了口口水,仿佛眼前浮现了地狱恶鬼,吓得浑身哆嗦,下巴上潦草的胡须,都开始在空中舞动。 老叟拍了拍胸口,稳了稳心神,才继续颤声道: “尸首上,那歹人还留下了一个标记,一个大乾皇朝心术不正之人最为恐怖的标记,一个被遗忘许久的标记。” 这信息量有点大,叶青脑袋有点转不过来了。 赵满仓这般做确实抽了刺史的脸,说他管教无方,纵子行凶,有失父德。 若此事传到京都,御史台那帮疯子,跟闻见腥味的猫一样,一波风闻奏事的操作,江州刺史不死也得扒层皮。 若查明是真,凭借当今圣人的贤明,江州刺史降职罚俸都是轻的。 可想而知,死了孩子,还可能丢官的江州刺史,怒火烧的有多么热烈。 但这跟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有什么关系? 而且,老赵留下了什么标记这么恐怖? 叶青瞧这老叟的模样,老赵留下的标记比刺史大人发飙还要恐怖,还要骇人。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丧尽天良,该死,是真该死啊 脑袋在消化的叶青,见老叟还要继续说,立马抬手,制止道: “老丈你等会儿,你先跟本公子说说,谢卜禸跟江州刺史嫡长子的死有什么关系?” “还有你说的那歹人留下的印记是怎么回事?你方才说那印记感觉跟阎王爷的催命符一般可怕。” 老叟顿时戛然而止,嘴巴张了张,明显也是脑回路没转过来。 他一拍手,激动道: “嗨,瞧小老儿这嘴,没说明白。” “好叫公子知晓,那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乃是江州刺史的岳父,所以,江州刺史的嫡长子,就是谢大儒的外孙。” 叶青深吸一口气,原本缩回去的眼睛,顿时又瞪得跟铜铃一般。 不给叶青消化完的机会,老叟又满脸追忆唏嘘道: “那印记状若镰刀,年轻人估计都忘的差不多了,但我们老一辈人,可记得清清楚楚。” 踏踏! 整齐有力的脚步声,打断了老叟的追思。 二人感受到了一道道冷漠的眼神落在了身上。 叶青同老叟立马闭嘴,低头看地。 待一队府兵过去之后。 叶青这才长出了一口气,不知不觉间,后脊生出了些许寒意,他看着那队府兵的背影,心中感慨道: “江州之地的府兵在大乾军伍之中,实力只是中等,即便如此,就给我带来了如此强悍的压迫感,堪比前世看到的盛大阅兵。那任海潮,连乐山他们所在的漠北军,若披甲持兵,成队成军,该是何等威严。” 大乾即便是腹地江州的府兵,也都会分批奔赴边疆,进行血与火的洗礼。 气势之上自然要比和平年代的铁血战士多出一份杀气来。 这时,老叟见府兵走远,之前因镰刀标记带来的害怕情绪也消散了不少,神情复杂道: “三十二年前,大乾皇朝出现了刺客组织,他们劫富济贫不说,更是胆敢刺杀贪官污吏,屠戮恶人劣绅。” “每次惩恶之后,都会悬挂罪魁祸首的尸首与明显之处,将被杀者罪刑以及镰刀印记刻与尸首胸膛,昭告世人。” “杀的大乾皇朝那是无人敢作恶,无官敢贪腐,世间真叫一片朗朗乾坤。” “可惜十五年前,这组织却突然销声匿迹,没了踪影,大家都猜测是被忍无可忍的士族豪阀联合起来给灭了,后来这大乾,便又成了这般背地里满是污秽的模样。” 叶青刚消化完女婿、岳父、外孙的关系,听到老叟说的这些,又倒抽一口冷气,内心疯狂吐槽。 “好家伙,老赵这么牛逼的么,属实是阴司判官啊,行走在黑暗中为大乾扫除罪恶。怪不得他说自己罪孽滔天,这大乾皇朝多少贪官污吏,多少为富不仁的士族豪阀,十七年得杀多少才能震慑整个大乾。” 下一瞬,叶青挑眉问道: “老丈,这又不对了,这刺客组织既然是惩奸除恶,劫富济贫之流,百姓们应该爱戴拥护才对,怎么你会如此害怕?” 老叟抖了抖身子,苦涩一笑道: “公子说的没错,但是,他们下手太狠了,只要是他们的目标,所有牵连之亲友,包括妇孺老幼都不放过,皆是他们刀下亡魂。” “为大乾荡平奸恶是不假,可是也滥杀无辜,如此弑杀之流,叫我等百姓如何爱戴拥护的起来...” 叶青愣住了,脑海中浮现了赵满仓说的话“无论男女老幼,斩草除根,以绝后患”。 他嘴唇紧抿,也有些想不通,为何老赵都替天行道,行大善之杀,却又滥杀无辜了? 眼前的老叟,憎恶道: “这刺杀组织感觉是打着替天行道的幌子,行滥杀敛财之事,得是多虚伪的人,才会想出这等法子。” “这样的人,必然是有娘生,没娘养,不知道自己阿爷是谁的杂碎,才会心性扭曲的嗜血弑杀。” 叶青沉默了,缓缓将敞开的外衫扣子系上。 生活在贫苦山村,帮亲不帮理是每个村民刻在骨子里的东西。 只有团结,衣不遮体,食不果腹的穷苦农人才能活下去。 这种观念即便叶青学有所成,逃离了那个山沟沟,依旧刻在叶青骨子里没有抹去。 如果是不认识的人有事,那就按理走,法不讲情。 可若是身边的亲近之人出事,不管三七二十一,先护着再说。 这是叶青的处事原则,道理道德上讲不对。 但确实这个时代,确实最基本的原则,哪个世家豪阀不是如此行事? 叶青理了理领口,正准备辩驳。 愤怒的声音从身后大门处传来。 赵满仓义愤填膺道:“就是,这刺客组织也忒不是东西了,真是丧尽天良,该死,是真该死啊。” 好家伙,正主都骂起自己了,还他妈的往哪辩驳去。 叶青憋闷的心,直接无语起来,他朝着赵满仓翻了个白眼,没好气的冷嘲热讽道: “确实,这刺客组织,真是丧尽天良,该死,是真该死啊。” 赵满仓咧嘴憨笑,双手又插入了袖口之中,转动了一下,做农户姿态。 老叟也咬牙切齿道:“没错,说得对,该死,是真该死啊。” “老哥,菜运来了,来忙活了。” 又一名老叟朝叶青身边的老叟喊了一嗓子。 这老叟麻溜的朝叶青拱手,转身朝店里小跑而去。 “来了来了!” 店门口,就剩下了叶青和赵满仓二人。 “老赵,昨夜你给我说你当年在江湖上闯出了偌大名声,结果,你说的这江湖,是整个大乾,真厉害啊你。” 叶青歪嘴斜眼,对憨厚老赵冷嘲热讽。 丝毫不在意的赵满仓,继续咧嘴憨笑。 “虚名,都是虚名。” 叶青一拳捶在了赵满仓胸口,收敛了不着调的玩世不恭,正色道: “你没有做错,斩草除根,以绝后患是对的。” “若是我,不管有无你的身世经历,我也会如此做派。” “活着不易,更别提身为隐藏在暗处的杀手刺客,自然是不能给自己留下丝毫隐患。” “你杀十人却能救百人,你就是英雄。” 赵满仓愣住了,没想到自己滥杀无辜的罪孽之举,在叶青这里却获得了支持。 他嘴唇微颤,只觉得如鲠在喉,一个字也说不出。 最后只是挤出了牵强的憨厚笑容,声音有些哽咽。 “公子,您说得对,老赵是英雄。” 第一百三十章 公子,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赵满仓的身世经历,让他深刻知晓,斩草不除根,必有后患,他自己就是一个标准的例子。 再加上叶青的观念,杀一人救十人,那就不是杀,杀十人而救百人千人,那就是英雄。 而且,说是赵满仓感激他救了儿子,他是赵满仓的恩人。 可叶青反倒觉得,赵满仓救了他性命,还帮他解决了仇人,反倒应该是他的恩人。 如此古怪的感情基础下,叶青觉得赵满仓做的没有一点毛病。 叶青嫌弃的看着眼前的苦闷脸上,那古波不惊的眼珠子水汪汪的,顿时嫌弃道: “他姥姥的,你个汉子不会要哭吧?” “没有,老赵自幼就没哭过。” 赵满仓立马绷着脸,声音恢复了之前的死气沉沉。 下一瞬,主从二人相视一笑。 这时,身穿黄色棉服的马朝阳,从正堂内跑了过来,朝叶青恭敬躬身,并双手奉上了一封信。 “叶公子,赵元良赵举人差人送到马帮的信,嘱咐我等一定要快速将此信交给您。” 叶青挑了下眉头,接过信件后,冷声道: “你逾越了。” 躬身的马朝阳,扬起了错愕的脸,发现了叶青眼中的冷意,顿时神情有些慌乱。 叶青边拆信,边朝正堂内走去。 马朝阳紧抿着嘴,不知如何是好,只得躬着身子挪动脚步,继续朝叶青行礼,却不敢上前。 当赵满仓经过时,马朝阳忍不住请教道:“前辈,在下不知哪里做错了,可否指点一番?” 赵满仓停下脚步,看着年轻后生恳求的目光,苦闷脸淡然道: “街上各家店前都站着人。” 如遭雷击的马朝阳,顿时醒悟过来,狠狠给了脸上一巴掌。 他是马帮马老身边的左右手,如此恭敬的给一个臭名昭着的败类纨绔行礼。 外人看见了会如何做想? 岂不是坐实了之前春泥坊那夜大打出手之事,马帮同叶青联手? 而且,叶青一向低调行事,将自己藏在幕后。 他的一个小小举动,完全将叶青显露人前。 马朝阳直起身子,看向四周,果然有几家店铺的掌柜伙计,都一副活见鬼的表情。 懊恼不已的马朝阳,眼神凌冽的在几人身上扫过。 这些人立马低头垂首,当起了鹌鹑。 马朝阳这才作罢,保持着躬身姿态,追上叶青。 “叶公子,小的做错了事,请责罚!” 恳切的声音,让叶青瞥了眼一脸愧疚的马朝阳。 他展开信纸,将信封扔给了马朝阳,淡然道: “李富贵已死,今日之事若传出去,再做一些买卖时,会被有心人盯上,不好行事。” “是,小的知错。” 指点的话,让马朝阳知晓叶青其实并未生太大的气,心里轻松了不少。 叶青瞧着信上所写,继续道:“暴不暴露其实无所谓,但你太冒失了,日后生意,本公子不敢放心交给你办。” 顿时,马朝阳又失落起来。 “是,小的还不稳重,今后定铭记于心,砥砺磨炼,好为叶公子效力。” 嘭! 抱拳躬身行走的马朝阳,一个没注意,拳头碰到了猛然驻足的叶青。 他抬眼一看,便瞧见了叶青铁青的脸。 叶青将信件看了两遍,瞬间折起塞进怀中,看向赵满仓道: “出事了。” 赵满仓缩在袖口里的双手抽了出来,依旧是苦闷脸,声音低沉道: “公子您吩咐。” 马朝阳立马表忠心道:“叶公子您若有需要,马帮上下必赴汤蹈火。” 叶青右手大拇指跟食指搓了搓,沉声道: “朝阳,你且去放酒的宅子,将那条街上的乞儿流民都安顿好。” “老赵,去本公子房中。” “是,叶公子!” “是,公子!” 叶青寝卧内。 看完信件的赵满仓,淡定的看着叶青,声音如常道: “公子,不如杀了,一了百了。” 叶青摇了摇头,果然否决: “不可,谢卜禸是江州文坛魁首,桃李满天下,而且赵元良还有求与他,不得动,动了谢卜禸,咱们就算逃出生天,也只能做孤魂野鬼,还得牵连身边所有相识亲友。” 说完之后,叶青双手负后,蹙眉踱步。 赵元良信上说了昨夜他拜师谢卜禸,之后管红到访询问他案情,将月夕会上二人遇刺的事情都说给了谢卜禸听,并拿出了暗器铁针,赵元良看谢卜禸的反应,分析其应该是知晓杀手身份。 赵元良用自身为饵,让管红和谢卜禸觉得杀手袭杀的目标应该是他赵元良,是赵氏子弟内斗。 信末叮嘱叶青做好准备,以防万一。 信件是在卯初时分,太阳破晓时送出,殷志明的死讯还未传开。 可眼下,殷志明死了,挂在城墙之上,那么赵元良的说辞,明显站不住脚了。 如此一来,不论赵满仓的标记有多么的吸晴瞩目,殷志明仆从昨夜当街暗杀叶青,叶青就得上谢卜禸的必死名录。 士族豪阀的子弟死了,那牵连者皆要陪葬,宁杀错,不放过,就是这么的狠辣。 过了一会儿,叶青神情凝重道: “谢卜禸在城内,凭借其文坛魁首的身份,加上你昔年的恶名,江州一地所有的士族豪阀必将派出能人高手前来相助,既能得谢卜禸的人情,还能一报往日仇怨,这颍川县,不安全了。” “公子,您忘了,江州刺史也马上赶来,到时,追查围堵的人会更多。” 赵满仓的补充,再次给叶青心头压上了一座大山。 让叶青的表情阴沉如水,黑的不能看。 他踱步的速度更快,看的赵满仓生怕叶青一个不稳,直接摔个狗吃屎,牙给磕掉了。 叶青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睛一亮,爽朗大笑起来。 “好,人越多越好,整个江州十三城的士族豪阀,勋贵官家都来才好。” 这突然的反转,给赵满仓整不会了,心中暗问。 “公子想到了何等妙计竟然如此欣喜若狂?” “眼下就算是我出面搅局,吸引注意,公子还是会被刺史和谢卜禸视为眼中刺,被围捕灭杀陪葬。” “公子到底想到了何等法子脱身避嫌?” 叶青左手环抱,右手摩挲着下巴,脑筋快速飞转。 眼睛越发明亮,嘴角的笑容根本就抑制不住。 自信飞扬,胜券在握的神采,让赵满仓眼神漏出了敬佩。 他知道,叶青算无遗策,从不做无底气的谋划。 既然叶青漏出了如此神情,此关必过。 第一百三十一章 地位,权力,金钱,最好补药 理清了大概思路的叶青,知晓时间不等人,一拍手,下了决断道: “老赵,走,咱们去那存酒的宅子。” 赵满仓满脑子疑惑,不明白如此紧要关头了,为何要去存酒的宅子? 那宅子里,杀死殷志明的后院,已经被他清理了个干净。 行凶现场都没了,做局也没法做啊,除非再重新伪造个案发现场,可这有什么用呢? 不懂,赵满仓完全想不明白叶青要做什么,身为叶青亲命的管事,公子让他动脑子,那就动,用不上他动脑子,就完全听命行事就成了。 叶青带着赵满仓走出了寝卧。 就看到贺玉一脸忐忑的带着一个人站在后院中央。 当见到叶青出来后。 贺玉讪笑着拱手道: “公子,仙味楼的刁掌柜求见您,我斗胆,将他领了过来。” “刁兴见过叶公子。” 再见到前前东家的刁兴,拱手躬身,笑的跟哈巴狗一样,若屁股后面有条尾巴,指不定得摇成什么样了。 叶青眉头一皱,着急忙慌的去救自己的性命,却被人拦住,能有好脾气么。 还是一个见过前身辉煌到人尽可辱的家仆,见了都烦。 他不爽道:“本公子忙着呢,有事之后再聊。” 贺玉顿时心虚抱拳后退道:“是,公子。” 刁兴则急了。 今早上他站在门口看热闹,谁知瞧见对门清和轩的大门内,叶青披着外衫走了出来,差点让他以为自己看错了。 等一会儿马朝阳恭敬递信的那一幕,让马朝阳彻底的傻了眼。 随后,一个让他瞪大眼珠子的念头浮现在了心中。 待叶青进入清和轩后,刁兴就急急忙忙的跑了过来,求见贺玉。 本来贺玉是不愿意的,但刁兴直接说他知道叶青就是清和轩的东家,而且,还是他的前前东家,他真的有要事求见。 贺玉想着往日两家对门做生意,因招待的客人档次不同,基本没有产生过隔阂。 有时候赌坊的打手在清和轩喝醉了闹事,刁兴还出来解围,平日二人见面还闲聊几句,也算是认识多年的朋友了,这才勉为其难的带着刁兴来见叶青。 刁兴可太知道叶青的脾气了,若不趁着这次机会说清楚,之后可再难与叶青相见,贺玉也不会为他引荐。 所以刁兴直接壮着胆子拱手躬身上前拦路道: “叶公子,您是小的老东家,小的以及店内的厨子杂役都想您重新做仙味楼的东家。” “现在仙味楼被李富贵的子嗣定价一千三百两外售,您若是买了,同清和轩可以互为掎角,做成咱们颍川县最大的酒楼生意。” 话落,一名瞧着干瘦的老叟,拽着比他高大的刁兴后颈衣领,如同拎着老狗,往外拖拽。 叶青的脚步停了下来,刁兴的眼睛浮现了希冀之色,踉跄后退间继续拱手喊道: “公子,这是个无比划算的好生意,若不是李东家尸骨未寒,还未下葬,富贵赌坊那边还有打手盯着,早就被别人强取豪夺了。” 叶青转身,眯眼看着刁兴。 “你说仙味楼售价一千三百两?” 老叟闻言,松开了手。 刁兴快速上前,谄媚道:“不错,李富贵的子嗣知晓自家作恶多端,等人走茶凉后,生意必然被吞并打压,这才赶紧出兑,想拿了钱,换个地方生活,可不少东家都在观望,等着价格再低,仙味楼这才空着。” 仙味楼楼高三层,占地面积要比清和轩大上一倍,而且本就装潢富丽,是颍川县的牌面,一千三百两确确实实是贱卖,着急出兑,实际卖价应该在两千两银子往上。 叶青精准的抓住了刁兴话里的重点,追问道: “你说还有人在护着李富贵的子嗣,是谁?” 仗义每多屠狗辈,他没想到李富贵身死之后,树倒猢狲散,竟然还有人敢护着李富贵的子嗣和家产,属实是个忠仆了,值得敬佩。 刁兴赶忙道:“是刘远,李富贵的心腹。” “哦?竟然是他?” 叶青大为吃惊,脑海中浮现了穿越过来后,遇见的第一个人,也是第一个扇他脸的人。 那壮实的身躯,粗犷的络腮胡,冰冷无情的眼神,在他穿越过来后的很多个日夜里,都是他的噩梦。 刁兴颔首,他知晓叶青遭受了什么,也见过刘远痛扁叶青,此时多说一句,都可能惹怒自己这个喜怒无常的前前东家。 叶青垂首,握住了腰间悬挂的质地粗糙,雕工粗糙,刻展翅飞鹤的豆青玉佩。 感受着玉佩棱角硌得指腹有些发痛,这才开口道: “贺玉,账上有多少银子?” 贺玉快速回答道:“禀东家,账上还有四百八十七两五钱银子零三十七钱。” “大河,去马帮跑一趟,告诉马老,本公子要用钱。” “是,公子。” 大河一拱手,刚准备跑。 叶青面前就出现了两张银票。 一张大额的赫然是万两银票,另外一张也是千两银票。 叶青错愕的看向赵满仓,也瞬间反应过来,穷的都卖身救子的刺客高手,怎么会有这么多钱。 赵满仓也小声解释道:“没来得及给您说,就发生了这么多事,这两张大的我带着保险,其余的在您屋内放着呢。” 这相助为理的好管事,真是难找啊。 叶青赞许一笑,只拿过了那张千两银票。 赵满仓立马识趣将万两银票折起,继续贴身收着,同时也再次感受到了叶青毫无保留的信任。 而叶青心里则爽到了极点: “身手卓绝能保护我,也能打能杀,可以解决仇敌。更是懂得保管财产,我这真是捡到了天下仅有的好管事啊。” 这般暗爽着,叶青在刁兴和贺玉震惊的眼神中,将千两银票递给了贺玉。 “贺掌柜,交给你了,若觉得会受到刁难,官家寻谁你知道,三教九流寻谁你也知道。” “谢公子信任!贺玉一定办的漂亮。” 贺玉顿时激动的面红耳赤,这是以后可以打着叶青旗号办事了,若不是男女授受不亲,他都想抱着叶青啃一口了。 叶青颔首,边朝后院大门走着,边出声道: “以后但凡有这种事,你自己先询问妥当了,再禀报本公子做决断,之后一切都自己处理。” “记住了,一个成熟的大掌柜,自然要将东家的产业置办的井井有条。” 一群人羡慕嫉妒的看向彻底兴奋的贺玉,恨不得成为他。 而贺玉止不住笑容的咧着嘴,脸红的好像要滴出血来,圆润的身躯激动到颤抖,恭敬高声道: “是东家,贺玉记住了,贺玉一定不负东家信任,将东家的一切打理的井井有条。” 叶青展现的本事,挣钱的能力有多少,贺玉只是了解了一半。 但他不难想象,假以时日,叶青必将显赫人前,而他这个跟随在叶青身旁的大掌柜,也将是无数人巴结的存在。 胥吏名仕,说不得也要朝他这个下九流,一身铜臭的贺大掌柜低头示好! 地位,权力,金钱,无论多少,都是男人最好的补药。 第一百三十二章 理想很丰满,现实跟骨感 有赵满仓帮助,手无缚鸡之力的叶青,感受到了什么叫做脚不着地的自由飞翔。 在一队队府兵的巡查之下,飞檐走壁,轻而易举的来到了那破落无人的街道上。 叶青盘算了一下时间,顿时无比挫败,垂头丧气的看着自己的细胳膊细腿。 “好家伙,老赵你带着本公子,飞檐走壁,还带躲避巡查府兵,只用了两刻多钟。” “本公子从清和轩走到这,得花快半个时辰,本公子这身子骨,基本算是废了。” 沮丧的话刚说完,一只无情铁手,落在了叶青头顶。 随着一阵剧痛,叶青放声惨嚎,额头瞬间冒出了斗大的汗珠,俊秀的脸红润又狰狞。 赵满仓双手成爪,在叶青头顶一路向下,抓了个遍。 等赵满仓手离开之后。 浑身如铁锤敲击般的叶青,瞬间发现那痛不欲生的刺痛消失的无影无踪。 仿佛刚才的疼痛都是错觉,根本没有出现一样。 只有浑身出现的汗水,告诉叶青方才不是错觉。 凄厉的嚎叫也弱了下来,最后叶青闭上了嘴。 都不痛了,叶青还嚎了一会儿,不免讪讪的笑了笑,打哈哈道: “那什么,老赵你刚才是什么功夫,怎么抓着本公子的时候让本公子痛不欲生,不抓了,却仿佛刚才没痛过一样,也太神奇了吧?” 赵满仓一边思索,一边解释道: “公子,老赵我使得这门功夫叫做擒拿,专门近身控制敌人所用,可分筋错骨。” “方才我探查了一下公子的身子骨,确实羸弱,虚的狠,不过,还不算彻底没救。” “等此次劫难渡过,老赵为公子配幅方子,并教公子一套熬练身子的拳法,不说成为高手,但身体健硕倒是可以的。” 叶青顿时兴奋了起来,有名师手把手的督促教导,比自己瞎打任海潮教的拳要好多了。 那个拳自己打好打错都没人指导。 而且,加上三皇子给的那宫中秘术,哇偶,想想都兴奋。 “行,以后本公子若是懈怠,你可别手下留情。” 思绪回转的赵满仓,古怪道:“公子可认真的?” “自然认真。”叶青拍着胸脯保证。 等到了存酒的后院。 一众龙精虎猛的马帮汉子朝叶青抱拳欠身道:“见过叶公子。” 叶青顿时有种率领千军万马的豪迈,越是紧张的时刻,叶青就越是跳脱。 他脑子一热,右手五指合并,朝众汉子举手道: “诸位好,诸位辛苦了!” 马朝阳等人面面相觑,不知道闹哪出,但还是下意识的捧场道: “我等不辛苦!” 咳咳! 赵满仓见叶青莫名兴奋,完全忘了正事,便轻咳提醒。 回过神来的叶青,收起了玩世不恭,正色道: “眼下酒咱们收的不少了,马朝阳,工匠打造的器具如何了?” “回公子,主要的都齐了,就剩引流的管子要求太过严苛,只成了大半。” 马朝阳如实回答。 叶青眯着眼睛,下令道: “不等了,直接开始,按照本公子说的,开始酿造,今夜必须要整出千坛酒来。” “是,叶公子!” 马朝阳和众马帮汉子,都兴奋了起来。 之前叶青说过,这提纯酒的利润,可是远超清和轩,十数倍可能数十倍。 堪称日进斗金,而且简单易成。 他们早就等的迫不及待了。 今日城中突逢大事,他们都还惆怅这活计是不是要延后了。 没想到叶青竟然下令在此时开始,真是喜出望外啊。 在马朝阳的指挥下,一众马帮汉子开始忙碌了起来。 赵满仓心头更为不解,好奇的问向叶青。 “公子,这酒,就是您的对策?” 叶青颔首笑道:“对,反其道而为之。” “颍川县谁人不知我叶青是个贪生怕死,欺软怕硬之徒。” “若我有胆子杀害那江州刺史嫡长子,必然会慌不择路的四处躲藏逃窜。” “可我偏偏不这么做,收购仙味楼,酿造新酒,招待江州一众士族豪阀,勋贵官员,摆出一副贪婪奸商的模样,让他们只当本公子是个抓住机会推出新酒,贪恋钱财的渣渣。” “老赵,你说如此一来,他们还会怀疑本公子么?” 听完这一长串有理有据的安排,赵满仓心中只有五体投地的钦佩。 劣名在外,叶青这般操作,展现了他与殷志明的死完全无关,洗清了自己的嫌疑,那些士族豪阀只会当他是个跳梁小丑,将他无视。 而叶青的新酒,也会直接进入江州上层眼中,招揽大量订单,赚个盆满钵满,堪称一石二鸟。 赵满仓真的是被叶青的才谋折服,崇敬抱拳躬身道: “公子,您的才智权谋,老赵真是叹为观止。” 叶青没有骄傲,反而沉着脸,眼神闪动道: “这只是谋划,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是否会如本公子所想,今夜才得以见效,这期间还会发生诸多变化,还需小心谨慎。” 第一百三十三章 雨润,老夫记得你丹青极佳 管府。 正堂之中。 谢卜禸面色惨白,神情阴郁的躺在一张木榻上。 一名医者正在为他诊脉。 旁边。 颍川县县令管文,县丞向永飞,县尉邓斌皆是噤若寒蝉,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卜禸,焦急万分。 赵元良紧抿嘴唇,一脸担忧,修长的手紧握一柄折扇,盯着昏迷不醒的夫子。 而他身边,书童虹蕊则紧张的看着自家公子。 医者松开了谢卜禸的手腕,长出了一口气,朝谢卜禸拱手躬身道: “还好谢先生只是怒急攻心,心气郁结,不算严重,稍后在下开服通郁解燥的方子,谢先生喝上两日,必无大碍。” 谢卜禸的仆从金宝还有三位颍川县的父母官闻言,悬着的心落了回去。 赵元良追问道:“敢问夫子何时能醒?” 夫子? 三名父母官心绪不宁之下,依旧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不同寻常的称呼。 三人看向赵元良的眼神,多了些别的意味。 医者皱了下眉,不敢妄下言论,拱手欠身,满是歉意道: “谢先生身体健朗,正常情况下,过不久就能醒。但他这昏迷乃是心病,心病难解,在下也不敢保证啊。” 前面医者刚说了问题不大,一副方子喝两天,嘛毛病就没有了。 可这会儿,又说不敢保证。 周围的人都明白是怎么回事,皆眼神不悦的落在了医者身上。 医者全当没看见,自顾自的写着方子,待写完后交给了金宝。 金宝小心收起,朝医者比了一个请的手势,轻声道:“有劳了,这边请。” 医者颔首,背起药箱麻溜离开,一刻都不想在这压抑无比的地方多呆。 向永飞给管文二人使个了眼色,三人立马走了出去,留下了赵元良。 谢卜禸嫡长孙惨死颍川,尸首悬挂城头,昭昭可见,更是传言其残害百姓,得知消息的谢卜禸,直接气急攻心,喷出了一口老血昏了过去。 而得到女儿管红通禀的管文,禀告江州刺史后,就火急火燎的从江州城赶了回来,得知谢卜禸昨夜并未回江州城,立马去赵元良宅子上拜见。 得知谢卜禸昏迷不醒,便赶紧安排马车将其抬到了管府,并将向永飞和邓斌召集到了一起。 不管谢卜禸伤病如何,管文都得将谢卜禸接走,这是他身为颍川县县令对江州文坛魁首,江州刺史岳父的尊敬和重视。 更别说,之后江州刺史也会来颍川县,到时候必然也会在管府落脚,届时若谢卜禸不在,管文百口难辩。 趁此刻金宝去送医者,并采买药材煎煮,管文必须赶紧从向永飞和邓斌口中得知完整始末,好应对接下来的刺史责问。 赵元良看着三人着急忙慌的背影,眼中轻蔑一闪而逝。 随后,眉头就皱了起来,他低声问向虹蕊。 “信可曾传到?” 聪慧的虹蕊猜到了殷志明之死可能同叶青有关,快速点头,并小声问道: “公子,眼下该如何是好?” 赵元良抬步,坐在了一旁的客座上,给自己倒了杯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缓解口渴,这才抬眼看着昏迷不醒的谢卜禸,苦涩道: “听天由命了,此事已超出我的想象。” 虹蕊攥紧了小手,眼睛发红,撇着嘴小声道: “那可会牵连公子?” 赵元良端着茶盏的手一抖,垂睑道:“听天由命。” 晶莹的泪水,瞬间从虹蕊眼眶中滴落,她跪在赵元良脚边,柔荑握住了赵元良左手,低声恳求道: “公子,咱们快走吧?只要能逃出去,就还有活路。” 知晓这些士族豪阀到底是何等行事准则的赵元良,叹了口气,左手握紧了虹蕊的柔荑。 “走不了,真走了,就一点活路都没有了,不走,就还有希望。” “公子,还有希望?若有需虹蕊能做的,虹蕊万死不辞。” 虹蕊立马打起了精神,希冀询问。 赵元良看向了正堂敞开的大门。 看到了中秋昏暗的天色,也看到颍川县三位父母官阴郁的脸色。 “行之兄,你足智多谋,机敏善计,这局,就看你如何破了。” 赵元良低声呢喃,让虹蕊想起了那个如自家公子一般俊俏,却洒脱不羁的浪荡公子。 巳时二刻。 咳咳! 谢卜禸虚弱轻咳,转醒过来。 赵元良立马上前,小心翼翼的将谢卜禸扶起。 “夫子,您感觉如何?” “无碍,老夫还能撑着。” 苍白脸色的谢卜禸,拍了拍赵元良的手背,随后便眼神复杂的看着赵元良。 还不等他开口,赵元良叹了口气,率先发问道: “哎,夫子,您昨夜可是看出了那暗器铁针同明鉴有关?” 殷志明字明鉴,乃是谢卜禸亲自取的字,希望自己外孙如明亮的铜镜一般,可以明心见性,坦荡光明。 可惜...... 谢卜禸眼中浮现了泪光,痛苦懊悔道:“那铁针应该是明鉴身边的仆从所用暗器。哎,老夫教导不善,教导不善啊。” 说完,谢卜禸抬起保养极好的手,捶打着自己胸口。 赵元良赶忙拦下,并出言宽慰道: “明鉴兄即便顽劣,但也没有到残害百姓的地步。” “弟子以为,杀害明鉴兄的歹人,有其他意图,早早就盯上了明鉴兄,趁明鉴兄离开江州城后才出手截杀,不然颍川县月夕会人群众多,还有高手仆从跟随,怎么会被轻易...” 谢卜禸抬眼,看着一脸凝重认真的赵元良,没有听信他的一己之言。 其心性城府,谢卜禸可是知晓,没有真凭实据,就妄下言论,感觉像是在混淆视听。 谢卜禸依旧保持着痛苦的神情,打量着四周陌生的环境道:“雨润你说的不无道理,对了,这里是哪里?” “夫子,这里是管文管县令的府邸,您病倒后,他就赶紧把您移来,并请了医者为您看病。”赵元良解释了一番后,又带着疑惑不解,苦闷问道:“对了夫子,那铁针既然是明鉴兄仆从所用,那昨夜弟子遇袭...” 谢卜禸赶忙解释,“你同明鉴并无恩怨,必然不是冲着你的,肯定是冲着叶,叶...” 赵元良继续皱眉,保持着怀疑的态度,接话道:“叶青,他是颍川县有名的败类纨绔。” “败类纨绔...”谢卜禸擦去了眼眶的泪水,声音有些阴冷的念着这四个字,随后看向赵元良,“雨润,老夫记得你丹青极佳,速速将此人画像做出。” 赵元良心脏快速跳动了几下,没有丝毫迟疑的应下,并目光烁烁,正色道: “是,夫子!” 第一百三十四章 寒雨欲来风不止 八月十六,巳时末。 不出叶青所料,一张张关于叶青的画像瞬间贴满了颍川县的大街小巷。 但是超出叶青所料的是,他万万没想到,描绘着自己栩栩如生的画像,是出自赵元良之手。 更没想到的是,江州刺史还没到,苏醒的谢卜禸,大手一挥,江州萧山军悍武营的从四品校尉江左,对谢卜禸言听计从,丝毫不管谢卜禸是否有官身,是否有军令。 江左一声令下,三百府兵如浪潮一般,齐头并进,挨家挨户的搜查叶青的身影,堪称掘地三尺。 整个颍川县哀声哉道。 可惜,如此严密的搜查下,依旧没有找到丝毫关于叶青的行踪。 叶家祖宅。 紧闭的大门被直接踹开。 马蹄有序的落在青石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密集嘈乱的脚步声,从门口快速朝偌大的叶家祖宅蔓延。 房墨婉神情惊慌的看着那一个个手持刀枪,杀气腾腾的壮硕府兵。 “你就是叶房氏?” 悍武营旅帅曹方,骑在高头大马之上,居高临下的瞥了眼房墨婉。 身穿玫红棉衣,玲珑浮突,容貌绝美的佳人,并未让他多瞧一眼。 反倒是饶有兴趣的打量起这不比官家宅邸差,不对,是犹有过之的叶家祖宅。 房墨婉快速欠身做富,忍着惧意,强装镇定道: “本妇房墨婉,见过大人,本妇以同叶青合力,不能以叶房氏称之。” “不知大人前来,所谓何事?” 曹方没有回话,手一挥。 两名府兵上前,将房墨婉架起,朝外拖走。 房墨婉奋力挣扎,惊恐询问。 “大人,这般为何?本妇向来遵纪守法,怎能没有缘由就捉拿本妇?” 曹方没有搭理,静静的打量着虽然空荡,却难掩富丽的宅子,眼中尽是贪婪。 架着房墨婉的府兵,心疼的看着神情惊慌不解的佳人,得知了其同叶青已无瓜葛,便于心不忍的低声惊醒道: “房娘子,叶青谋害江州刺史嫡长子,罪无可恕,眼下其藏匿消失,你身为叶青前妻,当被问责,莫要反抗,小心刑罚加身,白白受苦。” “他,他竟然杀,杀人了...” 房墨婉瞬间失神,嘴中呢喃,脑海中浮现着昨夜叶青的决绝,不再反抗,任凭府兵架着,朝管府而去。 同时,一个念头浮现在她的脑海。 “昨夜月夕会,青郎一定是专门见我,想断了我的念想,同我彻底撇清关系,避免牵连到我。” 无形脑补,最为致命。 但是,聪颖的房墨婉,也得以镇静下来,准备好面对接下里的场面。 过了一刻。 搜索宅子的府兵悉数回归前院,两名队正面色阴沉朝曹方抱拳欠身。 “旅帅,没有叶青踪迹。” “旅帅,空无一人。” 曹发眼神阴桀,冷哼道:“哼,咱们走,回禀校尉大人。” “是!” 颍川县县衙。 户房之中。 贺玉,刁兴,李富贵的长子李华皆眼神热切的看着老吏方绍拟定着地契。 而护着李华的刘远,神情复杂的看着 一名队正带着两名府兵走了进来,倨傲的扫视全场。 “户房胥吏出来答话。” 方绍赶忙放下毛笔,眯着眼睛,伸长了脖子,拱手躬身道: “户房吏官方绍,见过大人,不知大人有何事要小老儿办?” 队正大步上前,好让方绍看清楚自己,并下令道: “上峰有令,责令你速速调出所有有关福柳街叶青的户籍,产业,只要是关于他的,悉数调出。” “这是你家县令的印章,快些做事。” 福柳街叶青? 那不就是颍川县头一号的纨绔败类么? 贺玉懵逼:这不是我们东家么? 刁兴颤抖:这不是准备成为我新东家的前前东家么? 李华傻眼:这不是我爹买走了酒楼,现在又要买走我酒楼的杂碎么? 刘远复杂:这不是被我没少坑揍的叶公子么? 方绍睁眼:这不是我正在办理的地契买家么? 正办理地契公证的五人心中翻起了惊涛骇浪。 买卖四人眼观鼻鼻观心的低下了头,悄摸着移动脚步,想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而方绍咽了口口水,接过队正递过来的印章,放在眼前一瞧,便立马苏杭手奉还,麻溜道: “是,小的这就去拿。” 刚走了两步。 方绍身体一僵,看向低头不语的四人,立马指着他们道: “大人,这四人正在办理的地契交接,正是关于福柳街叶青的。” 四人身体一抖,队正眼神一凌,手一挥,冷声道:“拿下!” “是!” 没有继承自己老爹阴毒城府的李华,立马扯着嗓子惊呼道: “大人,在下只是卖家,是好良民,跟那...” 话没说完,刘远察觉了队正眼中的杀意,一掌打在李华后颈,将其打昏,顺势搀扶,恭敬谄媚的朝队正道: “大人见谅,我家公子天生胆小,不用诸位官爷费事,我等老实听话,您让我等干啥,我等就干啥。” 贺玉和刁兴这两个八面玲珑的掌柜,也立马反应过来此时的境遇。 都咽下了嘴里即将发出的惊呼,赶忙朝队正拱手躬身。 “大人有令,小人一定配合,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大人放心,小人一定将大人想知道的,全盘托出。” 队正皱起的眉头,舒展开来,手一挥,上前的府兵都退了下去。 他满意道:“听话就好,只要听话,该说不该说的都说了,皮肉之苦说不定会免。” 刘远三人心头一颤,当然知晓,若不说,那很可能皮开肉绽,死无葬身之地,都挂着谄媚的笑容,异口同声道: “谢大人提点。” 方绍松了口气,快速的将叶青户籍和地契拿了出来,交给了队正。 “大人,这是叶青的户籍和产业,都在这了。” 队正随手拿过,一言不发,带人走了。 等户房大门关上,重新恢复了幽暗。 方绍哆哆嗦嗦的抬起袖子,擦拭额头冷汗。 年老体衰,家就住在县衙旁边的他,一大早就来了户房休息,根本就不知道外面发生了什么大事。 他想到这三年间,帮那些人处理了那么多叶青的产业,双腿直打哆嗦。 他扶着桌案,颤颤巍巍的回到了椅子上瘫坐着。 朦胧的视野内,油灯上的火焰微微晃动,亦如他不安的心。 “这,这,叶青是招惹了什么大人物?” “叶青那么多的产业,都是经老夫的手处理,若被查出来。” 想到这,方绍身体一颤,颓然的叹了口气,揉了揉不中用的眼睛,叹气道: “哎,罢了罢了,还好妻儿老小早早就安排妥当,小老儿这条命,全看上苍安排了。” 清和轩。 那得了叶青卷宗的队正,带着府兵冲了进去,将店中所有人悉数拿下,问清楚了各自身份,押向管府。 谢卜禸苏醒后的半个多时辰内,恐怖雷霆横扫整个颍川县。 所有跟叶青有直接或者间接联系的人,都被抓了起来,押送到了管府之中。 存酒的宅院中央。 揣手蹲着的赵满仓突然直起了身子,出声道: “公子,要下雨了,咱回屋里吧。” 端坐在木榻上的叶青,抬头看着漫天乌云,这才察觉不知何时降低的温度,以他双手冰凉。 呼~ 一阵冷风刮过,吹动了叶青身上的衣襟,也吹动了他两鬓垂落的发丝。 院中荡起了一股尘土,惹得众马帮汉子遮脸骂娘。 几个刚刚垒砌好,正在熊熊燃烧的灶台,升起了一条火舌,不少火星四散飞溅,在空中绽放出最后的红光。 叶青皱起了眉头,心绪不宁道: “寒雨欲来风不止,老赵,我感觉有些不妙啊。” 第一百三十五章 成了,就是这个味道! 赵满仓苦闷脸上稀疏的眉毛皱起,宛若叠嶂山峰,眉心蹙起如同深沟。 “公子,老赵我出去瞧瞧外面是什么情况了。” “且去,注意安全。” “公子放心,这大乾能留下老赵性命的,没几个。” 赵满仓自信飞扬的朝关心自己的叶青说完,就从新揣手,弯着腰低着头,朝院外走去。 看着赵满仓跟普遍的中年佃户无甚区别的背影,叶青心头的不安消散了一些,低声道: “隐姓埋名的高手在前世影视剧里看了不少,这次穿越异界也见到了活的,感情这些人,还真是这般低调普通如常人无异,若不展露身手,谁能会想到他们有着惊爆人眼球的身份?” “就老赵这模样,打死我都猜不到,他会是个绝世高手,还是个让人闻风丧胆的刺客杀手,我若路上遇见了他,只会将他当成一个的佃户,还是苦哈哈,种不出多少田的穷户。” 呼~ 冷风再起,更是比之前大了一些,让叶青缩了缩脖子,起身朝屋中走去。 丝毫没有提醒马朝阳等人马上要下雨了该如何去做。 他刚进去围着屋中的炉灶烤了会儿火,身子开始暖和。 发现了天色不对的马朝阳,满脸焦急的冲了进来,忧虑重重道: “叶公子,要下雨了,院里起的炉灶太多,搭建雨棚运送材料过来需要时间,搭建也需要时间,院里的十个炉灶都得熄了才行。” 之前叶青要求全部开工,马帮汉子们着急忙慌搭建了炉灶,就开始蒸馏劣酒。 眼下这突然下雨,搭建炉灶容易,可雨棚是个细致活,更别提现在还没材料。 这挣钱的时间又要往后拖延,如何不让马朝阳着急。 叶青翻烤着双手,慢条斯理道: “那就熄灭那十个炉灶,等雨棚搭起来再生火,这种小事,不会也要本公子做决断吧。” 屋中三个大炉灶旁,忙活着的马帮汉子,诧异的看着一向机敏的少帮主。 “是!” 马朝阳担忧的神情一滞,满是歉意的抱拳躬身,退了出去。 他站在院中,回想着刚才自己的蠢样,真想给自己来一耳光。 随后便抬头看着阴云密布,随时可能落雨的天空,有心不想停火,好赶紧把能带来千金万金的美酒做出来。 可眼下,人不能胜天,天公不作美之下,渺小的凡人只得是无能为力,马朝阳只能连忙招呼众人忙活起来。 不多时,小半桶清澈晶莹的蒸馏酒,被一脸陶醉的马朝阳,小心翼翼的提到了叶青身边。 浓烈的酒香味随着桶内酒液的摇晃,飘荡在空中,直接压过了满屋的劣酒酸苦味道。 叶青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骨子醇甜柔和,清香纯正的酒香,钻进了他的鼻尖,让他口齿生津,恨不得立马来上一大口。 “不错,这酒香闻着是对的,而且,更浓烈。” 叶青满脸享受的眯起了眼睛,心中对于提纯劣酒的担忧,少了一小半。 剩下的一大半,就看味道如何了。 “叶公子,您快尝尝,这酒的味道对不对?!” 马朝阳见叶青没了动作,开始发愣,忍不住出声。 周围的马帮汉子,此时也围拢了过来。 探头瞧着酒桶内的澄澈酒液,不停的咽着口水。 每个人眼中都是期待和迫切。 屋中的蒸馏器具是完整的一套,挥散不出多少蒸馏酒的香味。 再加上劣酒开封倾倒时,飞溅出的劣酒气味充斥了整个屋中,即便门窗打开,久久不能散去。 所以突然多出来的这股浓烈酒香,如一群浑身恶臭的汉子中间,突然进入了一个浑身芳香的美人一般突兀无比,让众人垂涎欲滴。 “叶公子,这酒真好闻,快尝尝吧。” “小的从来就没有闻过这么好闻的酒香,不用尝就觉得必然是美酒啊。” “你怎么说话呢,这酒光闻着就来劲,怎么能不尝?叶公子,您快尝尝,是不是您要的那种味道。” …… 一声声迫切的催促下,叶青刚刚平缓了一些的心,再次激动了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想要平复心情,可伸出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心里又打起了鼓,眉头紧皱。 这酒若是失败,那今天的谋划,就得失败了。 除非凭借赵满仓的身手远走高飞,就是要靠那件东西,看能否渡过这死劫了。 可那件东西,若拿出来,可能只会解一时之危,最后确实无穷后患,比之现在更为凶险。 蒸馏提纯劣酒,他只是前世很早的时候看过视频解说,并未实操过,也早就忘得差不多了。 那用来收集蒸馏酒的斗状木器还有细小的木管,也都是他凭空想象弄出来的。 反正小时候家里蒸煮馒头的蒸笼他熟悉的狠,将盖子改成斗状模样就成了。 毕竟他是文科生,根本就不熟悉这些化学物理知识,到底如何,他心中也没多少底气。 但万变不离其宗,毕竟蒸馏嘛,应该是收集水蒸气,要么,就是木桶里留下的。 到底味道如何,只有试试才知道有没有成功。 叶青让人造的,用来蒸馏酒的器具上,盖子边缘整了一根根细小的导管,连接进了密封性很好的木桶内,好收集蒸馏酒,并防止酒精挥发和灰尘进入。 眼下导管缺少,叶青让马朝阳找来青竹,一分为二,打通竹节,烧弯定型的竹节放在了盖子边缘,好接住流下来的冷凝酒。 竹子两段放进酒桶,好让酒聚集起来,也不管这期间会不会进入灰尘啥的,能快速收集蒸馏酒就成。 毕竟当务之急,叶青要的是量,而不是质。 叶青稳住手,拿起竹子酒提,从酒桶里舀起来了一些,凑到了嘴边。 莹白的酒花如梦幻泡影,一个个的炸裂消失,更为浓烈的酒香让叶青还未尝,就有些醉了。 他心里直打鼓,眉头微皱,暗道:“不对,这酒气怎么这般浓郁,浓郁过头了,不会出错了吧?” 越发忐忑的叶青,心一沉牙一咬,张嘴咽了一口。 辣,比记忆里和想象中的都要辣,直接将叶青辣的是龇牙咧嘴。 仿佛有一团燃烧的火焰,在嘴中熊熊燃烧,这火焰顺着喉咙,直接到了胃部。 整个人瞬间燥热起来,刚才吹了半天秋风,羸弱体内还未驱散的寒意,荡然无存。 “叶,叶公子,你的脸好红啊。” “嘶,这酒这么烈么?叶公子才喝了一口,脸就红成了这般模样。” “这么烈的酒,比漠北那边的马奶酒之类的都要烈吧,这一口喝下去,人还得了?” “这才喝了这么一点,怎么瞧着叶公子就有些醉了?这酒能喝么?” 在众人皱眉担忧声中。 辣到不行的叶青,快速呼吸,随着新鲜空气进入口鼻。 叶青嘴里出现了一股无与伦比的柔和醇厚,被辣的有些发蒙脑袋,瞬间恢复清明。 清爽的余味,让叶青眼睛一亮,等他将嘴中残余酒液咽下。 浓郁的甜味又瞬间出现。 叶青激动挥臂,竹子酒提内剩下的酒液划出一道晶莹的弧线,落在了周围汉子的身上,形象纯正的酒香瞬间扩散在整个屋中。 激动振奋的声音,仿佛要揭开屋顶。 “成了,就是这个味道!”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用刑,将他们的嘴给老夫撬开 随着酒液挥洒,随着叶青激动振奋的高呼。 一个个马帮汉子欣喜若狂的举起了双手,蹦跳欢呼。 “天呐,叶公子真是厉害,竟然能变废为宝,这,这是神术啊。” “噢噢噢噢,成了,成了。” “哈哈哈哈,叶公子说这酒成了,咱们要发大财了。” “美酒,世间仅有的美酒,我觉得咱们要名留青史了,这等美酒必然引得文人墨客,名流勋贵竞相追捧。” “哈哈哈,跟着叶公子,咱们的日子越来越好啊。” …… 叶青咧嘴笑着,无与伦比的激动,让他血液沸腾,加快了酒精的挥发,脸色越发红润,眼神出现了迷离。 他手一挥,豪迈道: “诸位兄弟,且尝尝这能给咱们带来千金万金,几世富贵的美酒!” 众人眼睛一亮,欢欣鼓舞重新围到了叶青身边。 “真的么?小的也能尝尝这酒?” “兄弟们,排好队,咱们挨个尝尝这美酒。” “哈哈哈,谢叶公子赏,小的这一介草莽,也有机会尝到这千金难买的美酒了。” 马朝阳则快速平缓了心中的激动。 他张开手臂,拦住身边的兄弟,询问叶青。 “叶公子,这酒眼下只出来了这些,顶多四斤,外面已经开始下雨,屋中只有这三个炉灶能酿,一天怕是也酿不出多少。” “这酒您是有大用的,若兄弟们现在分了,会不会耽误您大事?” 众汉子一听,方才被马朝阳揽下的失落荡然无存,一个个恳切的望着叶青。 “是啊叶公子,这酒您有大用,兄弟们之后再尝也行。” “叶公子,我们不急于这一时,您的大事要紧。” “叶公子,之后美酒多了,我们再尝就好,这酒先留着吧。” “兄弟们,咱们加油干,凭借叶公子的豪爽,日后咱们想喝多少就有多少。” …… 马朝阳的冷静加上众汉子的劝阻。 让叶青迷离的眼神恢复了一些清明。 他看着眼前的十几个马帮汉子诚挚的神情,又看看眼前酒桶里不够四斤的澄澈酒液。 叶青爽朗一笑,“谢谢诸位兄弟好意,我叶青,心领了。” 说着,叶青朝众人拱手欠身。 引得众马帮汉子赶忙抱拳躬身回礼。 叶青直起腰,双手负后,意气风发道: “马朝阳说的不错,这酒本公子确实有大用,不过,这美酒没有诸位兄弟帮衬,忙里忙外也做不出。” “既然酿出来了,诸位兄弟都得尝上一尝才行,这酒烈的狠,诸位且一人二两,好好品上一品,万万不可多饮。” 顿时,众马帮汉子看着叶青的眼神又不一样了。 之前叶青帮马帮解决老猫,报了血海深仇,他们是感激的。 之后叶青创办清和轩,解决了寨中十名老叟的退休再就业,更是弄了这饮酒的活计,带他们挣钱,他们是敬重的。 可眼下,叶青的这一番说辞,让他们看向叶青的目光,带上了崇拜和狂热。 亦如当时马朝阳想追随在叶青左右时那般,此时,他们的心,也完全被叶青收复。 马朝阳眼神烁烁的瞧着叶青,朝叶青抱拳躬身,声音低沉有力道: “谢叶公子。” 其他的马帮汉子也是如此,朝叶青抱拳躬身,声音低沉有力。 “谢叶公子。” 这一次,他们没有过多的话语,但他们想说的一切,都蕴含在了这简单的四个字中。 叶青挥了挥手,笑着走到了门口。 眼前,细雨如针,将地面快速打湿,水雾升腾,遮掩了远处的景色,远处的天空入目皆是灰暗。 身后,马帮汉子豪迈热络的喧闹,告诉叶青,这个世界不是眼前所看那般孤寂冷漠。 管府前院。 那由一块块青石板堆砌的宽大前院上,跪倒了一大片人。 连绵不绝的细雨,将每个人快速打湿,不多时就有雨水从每个人的身上渗透出来。 身披虎皮大氅的谢卜禸,坐在摆放在正堂屋檐下的木榻上。 原本中正平和的双眸,此时只有阴桀和愤怒。 嘭! “不可能,老夫不信他们不知晓叶青所在!问,继续问,用刑,将他们的嘴巴给老夫撬开!” 谢卜禸攥紧了拳头,重重的捶在了木桌上。 木桌上,刚喝了一半的汤药碗,猛地一颤,发出叮当脆响,万幸没有药水流出,不会沾染那昂贵的虎皮大氅,让一旁偷瞥的管文,心中松了口气。 旅帅曹方看着谢卜禸愤怒的模样,神情惶恐,抱拳躬身的他,身子再次弯了弯,恭敬道: “是,在下这就动刑。” 说着,就转身径直的进入了雨幕,满脸阴沉的朝跪倒一片的众人走去。 站在谢卜禸身后的赵元良,眼神中尽是担忧之色。 他看着神情惶恐不安的贺玉,张碧巧等一众清和轩之人。 他万万没想到,颍川县生意红火,无一家饭馆酒楼能及的清和轩,竟然是叶青的产业。 眼下若贺玉等人遭受酷刑,加上秋雨阴寒,届时就算能活下来,也得落个残疾。 赵元良思绪百转,立马上前一步,拱手躬身,朝谢卜禸附耳道: “夫子,不得用刑。” “雨润,老夫的嫡外孙死了,那是老夫最疼爱的孙子,为何不能用刑?” 谢卜禸暴怒出声,吓得周围之人全身一颤。 远处跪在地上的贺玉等人,眼神悲戚,脸上只有绝望。 谢卜禸疯狂之下,直接侧身抓住赵元良的衣领,猛地一使劲,将其按在了木桌上。 桌案棱角硌得赵元良肋骨生疼,不由神情痛苦,视线稳住后,便看到了谢卜禸癫狂的双眸。 只听谢卜禸一字一句的阴狠道:“雨润,这些个蝼蚁,就算老夫要杀了他们,圣人知晓也得夸老夫杀得好。” 赵元良身子一抖,眼神慌乱不敢同谢卜禸的眼神对视。 心性城府如他已非常人,可到底只是个幼时便被囚禁颍川县的可怜孩子。 士族豪阀,名流巨子撕去表面那层和善的伪装后,表现出来的狠辣凶戾,是赵元良只听闻,却不曾见过的。 这一瞬,赵元良便如受惊幼兽失了镇定,怯懦的将心中所想说出。 “夫,夫子,弟子只是担忧,今日之事若传出去,会影响您的名声。” 谢卜禸闻言,眼中疯狂消散不少,眉头紧蹙,松开了赵元良的衣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叶青的妻室在哪里?拉出来 名声,是士族豪阀的命脉,不管他们做了多少丧尽天良的坏事,只要没有实质证据,没有把柄,那他们就依旧是人前风度翩翩,气节不凡的名门望族。 可眼下,这里这么多人,府兵一百,管府上下杂役几十口,人多眼杂。 若谢卜禸下令杀了贺玉他们,很有可能会将此间之事传扬出去。 御史台风闻奏事,圣人下令让钦差下来巡查,这么多人的尸首轻而易举就能被找到。 届时,名门谢氏的名声就完了,大儒谢卜禸也得声名狼藉,青史留名,无数人唾骂。 谢卜禸的眼神晦暗,抬手撸动胡须,他低声道: “雨润,告诉曹旅帅,注意用巧劲,莫要伤性命。” “是,夫子!” 赵元良长出了一口气,忙不迭站好,拱手欠身,随后冲进了雨幕。 细雨纷纷,瞬间给赵元良戴上了一层水雾面具。 几步出去,赵元良视线已经被凝聚起来的水珠遮掩。 他抬袖擦拭眼眶,不等落下,又补了一下,这一下,擦去的不是水珠,而是心中的无奈和无力。 谢卜禸抬眼看向了金宝。 “叶青的妻室在哪里?说是前妻已经同叶青和离?将她拉出来,老夫亲自问话。” 说着,谢卜禸伸出了手,一旁一名队正立马将腰间横刀取下,恭敬放在了谢卜禸手中。 正翻看叶青卷宗的金宝恭敬道: “禀家主,县衙户房并未有叶青与叶房氏的和离书公证,算不得前妻,她被管县令的千金,管红管捕头带走了,说要单独问话。” “您稍等,金宝这就去将人带来。” 一道道视线落在了神情大变的管文身上。 站在一旁屋檐下的管文察,赶忙拉住金宝,朝眼神阴冷望来的谢卜禸拱手欠身道: “谢先生见谅,那叶房氏房墨婉乃是小女闺中密友,二人素来无话不说,所以小女斗胆将其带走私下问话是为了方便,本官这就让小女将房墨婉带来。” 如此解释,谢卜禸这才神情缓和了一些,微微颔首。 见状,管文立马提着及地官袍,冲进雨幕,朝管红闺院而去。 邓斌给一脸担忧的向永飞使了个眼色,便抄起一把雨伞,快速跟上。 而谢卜禸则坐直了身体,将横刀放在膝盖上,隔着雨幕,看着那些跪俯在地的蝼蚁惨叫连连,眼神只有冷漠。 管红闺院。 凉亭内,房墨婉没有怯懦和担忧之色,只有镇定和坚强。 “法不责众,眼下根本就无法证明凶手是青郎,那谢大儒和刺史大人怎能如此行事?就算谢家势大,他谢大儒桃李满天下,刺史大人更是江州官阶最高的官员,可不问青红皂白,封城抓人,他们不怕圣人责罚么?” 桃红赶忙伸手,圆润带着些许薄茧的手指,抵住了房墨婉的嘴唇,惊慌四顾。 “房娘子,慎言啊。” 管红看着据理力争,丝毫不怕的房墨婉,长叹了一口气。 拎起茶盏,喝了一口热茶,暖了暖身子,轻声道: “墨婉,这其中利害,你不懂。我提醒你,若找不出关于凶手的蛛丝马迹,谢卜禸和刺史震怒之下,你们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房墨婉拉开桃红的手指,还想争辩,但看着管红认真的模样,嘴唇动了动,紧抿嘴唇,伤感道: “他们,真的能凌驾于律法之上么?” “能,这大乾律法,本就是他们这些人所创,是用来拘束平常百姓的工具,好保护他们这些士族豪阀的利益和地位。” 管红的掷地有声,惊骇的房墨婉双眸晃动。 看着房墨婉这震惊的模样,管红抚摸着石桌上摆放的横刀刀鞘,讥讽道: “你能够安然无恙的坐在这里,何尝不是我越过了律法,用权力得来的好处?” “别忘了,那些同你一起被抓来的人,可都在雨里跪着,卑微求存。” 顿时,房墨婉神情悲戚,呢喃道: “原来书上说的道理,都是假的。” “书上说的道理?呵呵,那些道理,不正是这些人写的么?”管红不屑一笑,张口反问之下,房墨婉惭愧低下了头。 偌大闺院,瞬时安静了下来,只留细雨临地的沙沙和屋檐落雨的滴答,一下一下敲击在三位女子的心头。 不多时,管红耳朵一动,扭头看向院子门口,右手握紧了刀柄。 房墨婉和桃红见状,也都紧张了起来。 踏踏! 匆忙的踩水声由远及近。 等管文和邓斌的身影挤开朦胧雨幕,管红的手才松开刀柄。 她快速起身,张口询问,“阿爷,您怎么来了?外面如何了?” 管文忧虑重重的看了眼绝美面容的房墨婉,叹了口气,直言不讳道: “红儿,谢先生要亲自审问房娘子,你护不住的。” 房墨婉顿时攥紧了双手,惊慌失措的看向了管红。 管红迈出一步,颀长的身子,挡在了凉亭入口后。 她一脸严肃,铿锵有力道: “阿爷,墨婉同那叶青早早就已和离,昨夜之事同她根本毫无关系。” “谢大儒就算丧孙悲戚,失去了理智,也断然不能牵扯无辜之人吧。” 宠溺女儿的管文,看着爱女这般要强出头的架势,知晓是无论如何都劝说不了了,连解释叶青同房墨婉并未和离都不想说,只是叹气甩袖,求助的视线看向了邓斌。 打着油纸伞的邓斌,沉着脸对管红道: “侄女,听邓叔叔一句话,邓叔叔知晓你是个善心的,公正无私,可这世道,有些时候不是能讲公道的。” “你为了一个外人强出头,顶撞了刺史大人和谢家,你可会想过你管家下场如何?你若真的狠得下心,那今个,不说你阿爷,邓叔叔豁出去陪你闯上一闯。” 说着,邓斌手一挥,遮雨的油纸伞直接落在了积聚了水洼的青石板上,溅起了一大片水花。 他大步流星的走到了一旁演武场上的兵器架前,手一伸,一柄长枪落在手中。 邓斌舞了个枪花,依旧可见昔年战阵冲杀的悍勇,长枪之上甩飞的玉珠在雨幕之中形成一个快速旋转的圆盘,撕裂了雨幕,最后又消散在雨幕之中。 身着官服,依旧透露出文雅之风的管文,肩头快速被细雨打湿,配合上颓然的模样,整个人瞧着狼狈不堪,哪里还有县令威严。 他看了眼邓斌和管红,嘴巴一颤,终究没有说出话来,扬起的头颅缓缓低下,颍川县的青天大老爷,此时如无助野狗般可怜。 管红坚毅的神情,快速瓦解。 她想说些什么,可看着一向心高气傲阿爷这般狼狈模样,却如鲠在喉。 一股子心酸无奈,让她高傲的头颅也缓缓低下,满脸的愧疚和慌乱。 房墨婉温婉却坚定的声音撕破了这份颓然的安静。 “管大人,邓大人,管捕头,本妇谢过三位袒护之情,但你们不必因本妇遭受无妄之灾,此事牵扯我家郎君,本妇自要当然不让,阐述我家郎君的清白。”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为什么我连一招都挡不下 一张苍老麻木的脸,出现在管家前院靠墙的一棵繁茂高树上,平静的眼神透过了繁茂的枝叶,将前院景象尽收眼底。 脸上密密麻麻的深褐色老年斑,经过一滴滴雨水的洗礼,大有变浅的趋势。 “原来,房娘子和公子并未办和离公证,那么,就不能坐视房娘子受刑了。” 大感意外的呢喃,消散在雨幕之中。 这没有被任何人瞧见的佝偻老人,以一个别扭的姿势缩在粗大的树干之后。 毫不眨眼的望着前院的凄惨景象,听着惨嚎冲霄的哀嚎,一滴滴雨水从睫毛根部融进眼眶之中,又顺着眼角流出。 等四道身影踏入前院的那一刻。 其中玫红棉衣的妙曼身姿,无比吸晴。 老人从树上一跃而出,如撕破雨幕的隼鸷一般,大张双臂,苍翠的树叶,宛若成了老人背后的碧翼。 “有刺客,保护谢先生。” “列阵,保护谢先生。” 严阵以待的府兵,被突然摇晃的枝叶吸引,等看到老人跃出,纷纷神情一凌,瞬间有数十人抽刀举枪挡在了谢卜禸之前。 其余府兵则快步上前,杀气腾腾的盯着那速度极快的老者,等待着军令下达。 皮开肉绽的贺玉等人,没了钳制,哆哆嗦嗦的蜷在血水之中,祈求着来人直接将那可恶的谢大儒弄死。 “一队投枪,二队弩箭准备。” 曹方扔出手中长鞭,拔出腰间横刀,快速后撤融入保护谢卜禸的府兵之中,高声下令。 占据四周的府兵之中,立马有五十根锋利长枪没有丝毫迟疑,朝着谢卜禸投掷而去。 撕破雨幕的‘索索’声,骇人至极。 老人神情不变,眼神讥讽,手中突然出现了一柄短刀,腰肢扭动,整个人凌空旋转。 浸满雨水的褐色棉衣,挥洒出一道道水线。 随着一阵脆响,那枪雨被老人轻松无比的闯过。 但这不是徒劳之功,老人前冲之势减缓了不少,也落在了地上。 曹方见状,爆喝道: “十丈外,攒射。” 五十架蓄势待发的机弩,瞬间被扣下了扳机。 嗖嗖! 劲射而出的弩箭再次撕破雨幕,携带着恐怖威势,飞向老人。 老人瞳孔猛缩,弩箭细小,稍不注意,就可能会中箭,强悍的威势,很可能将他身体洞穿。 老人不敢托大,直接停步,朝右侧翻去,一个毫无形象可言的驴打滚,躲开了箭雨覆盖的范围。 不等机弩再发,老人手脚并用,速度极快的朝边缘四人冲去。 满是老年斑的苍老面容,漏出了狰狞笑容。 曹方见到这一幕,思维瞬间停滞了一瞬,“难不成这刺客觉得事不可为,要...” 他话没说完,便看到了前院边缘站立的四人,一个念头浮现于心中。 那边站着县令管文和县尉邓斌,弩箭不可发,曹方立马喊道:“刺客目标是房墨婉,拦下他。” 一名名骁勇的府兵,踏碎地面的积水,悍勇无畏的冲向老者。 锵! 管红在老人冲来时,抽出了横刀,上前一步,站在了房墨婉身前,眼神坚毅的盯着狞笑冲来的刺客。 “红儿,将刀给阿爷,阿爷来拦着。” 爱女心切的管文,左手抬起擦去了脸上的雨水,右手就要接过横刀,却抓了个空。 管红目不转睛的盯着杀来的老人,连绵细雨在细长浓密的睫毛上凝聚成水珠,从她清冷的眸子前落下。 管红弓步站立,右手横刀平举,左手反握刀鞘末尾,深吸一口气道: “邓叔叔,带阿爷和房娘子去谢大儒身边。” 话落。 管红横刀往前一挥,刀身上凝聚的雨水,如离弦之箭,形成一道雨线,激射而去。 同时,管红鞋底在满是雨水的青石板上摩擦出了些微声响,爆射前冲。 老人波澜不惊的眸子,出现了一丝意外,意外与管红雨线之精准,也意外与管红速度之快。 他微微侧首,双眸躲开了飞来的雨线,手臂一挥,尺长短刀后发先至,精准的砍在了横刀刀刃中央。 老人看着面色瞬间酱红,太阳穴青筋炸起的管红,眼神浮现了讥讽之色,抬起了右脚,一个扫踢而出。 嘭! 又是后招先至,管红上撩的实木刀鞘,直接脱手而飞,更是炸裂开来,数根飞出的木刺,扎入了管红腰腿之上。 同时,老人的右腿趋势不减,直接踢在了管红的左大腿上。 咔嚓一声脆响。 不是老人一招之敌的管红,凌空倒飞。 “红儿!”管文后看的脸上尽是怒意。 邓斌拽着管文猛地一用力,将其拉了个踉跄,怒喝道:“快跑,别送死。” 空中,管红因为疼痛而扭曲的英气脸上,充斥着痛苦和不解。 她脑海中尽是一个疑问:“为什么我连一招都挡不下。” 哒哒! 身体落在了青石板上,溅起了一片水花,翻转了几圈后,管红才靠着满是鲜血的双手,稳住了身形。 她痛苦的抬起右腿,单膝跪地,满是木刺的左手颤巍巍的摸着已经腿骨断裂的左腿,倔强的看向那身手恐怖的老人。 当看到对方快要靠近房墨婉三人,并欲挥出横刀时。 啊~ 管红一声凄厉惨叫,如挣扎困兽,全靠右脚发力,一跃而出,扑在了离自己不远的横刀上,拿起横刀,用尽全身力气朝着老人背后掷去。 一脚踹飞邓斌的老人,心有所感,直接侧身挥刀。 当! 旋转飞来的横刀直接横飞出去,尖锐的刀尖没入了院墙之上。 刀身快速颤动,发出不堪重负的嗡鸣。 靠着这片刻的拖延,匆忙赶到的府兵,成功接应管文和房墨婉,将两人保护在内,并悍不畏死的冲向老者。 零星弩箭飞出,老人随手击飞,左手如游龙探出,精准抓住一杆长枪,手臂一颤,那持枪府兵的双手顿时松开。 一柄短刀,一杆长枪,老人如入无人之境,瞬息间八名府兵躺在了地上,鲜血混合进雨水之中,一片修罗场瞬间出现。 曹方看着那如杀神一般的老人,又怒又惧,高声道:“撤,弩箭准备。” 被杀破胆的府兵瞬间后退,同老人拉开距离,给了弩箭手施展的空间。 当当当! 长枪舞动,如同圆盾,一支支弩箭被弹飞在地。 老人冷眼看着惊怒无比的谢卜禸,冷声道: “谢大儒,你和房娘子的命,老夫先留几日。” 说罢,原地站立的老人,长枪舞动之势一变,锋利的枪尖在青石板上划出火星,随后便飞檐走壁,消失无影。 留下了一群劫后余生,面色惨白的人,惊惧的望着老人消失的方向。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且去,这里交给我们 管文和邓斌挤过站定不动的府兵,跑到了趴在地上不能起身的管红身边。 “红儿,你如何了?以后阿爷说什么都不能再让你冒险了。” 管文这个女儿奴,眼中的泪水跟雨水混为一体,惶恐不安的跪在了满是雨水的青石板上,颤抖着的手想要扶起管红又怕碰到伤口,害的女儿疼上加疼,伤上加伤,顿时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 一旁同样关心管红伤势的邓斌,见到多年同僚,也是兄弟的县太爷如此失了理智,不由摇了摇头。 管文哪点都好,官场之道,诗书文略都不错,可惜太宠自己女儿了,从钻大乾律例的空子,冒天下之大不韪,让管红当一县捕头,就可见一斑。 殊不知,邓斌完全忘了,但是他是第一个举双手双脚赞同管红当捕头的。 邓斌关切问向同样无语的管红,“侄女,感觉如何?” 管红咬牙道:“阿爷,邓叔叔,红儿断了右腿骨,其余都是外伤,养养就好了。” 习武之人,断骨流血乃是常事,只要不是内伤,都算不得什么。 管文转悲为喜,双手合十朝上苍祷告。 “老天爷,一定要保佑我家红儿无恙,我管文一定好好祭祀,日夜祷告,感谢老天爷庇佑之恩。” 两个大白眼送给了管文,实在是无奈至极。 管红在阿爷和叔叔的搀扶下,缓缓起身,被两人架着。 她忍着疼痛,凝眉望向被府兵反扣双臂,押向谢卜禸身前的房墨婉,低声道: “阿爷,邓叔叔,行刺之事很是蹊跷,那刺客实力强悍,若真要行刺,必然会一击得手,如此强杀又退,说不通。” 邓斌笃定点头,皱眉道: “不错,那歹人隐匿功夫可怖至极,身手更是犹有过之,若真要行刺,谢大儒和房娘子必然命丧黄泉,这般行刺,其中深意还须细想。” 女儿没有性命之忧,智商回归的管文,晃了一下头,让流入眼中的雨水甩出,双眼闪烁着睿智的光芒,隔着雨幕看向谢卜禸朦胧的身影。 “红儿,邓兄,这刺客好似用的声东击西的法子。” 管红和邓斌都被管文的话吸引,脑筋飞速转动。 管文微微动身,示意管红莫要停步,三人小心前行,管文这才继续道: “他这般大张旗鼓行事,弄得人心惶惶,好似是欲盖弥彰的做法,最后离去时留下话,更是让我们觉得他是要替叶青杀人灭口,让我们觉得他是受叶青指使。” 管红和邓斌眼睛顿时一亮,觉得管文说的甚是有理。 接着,管文又皱眉道: “可是,这样的行径,只要是个有脑子的,都会看出其中深意。会想叶青这个主使者是不是特意如此,反其道而行之,摆脱自己的嫌疑,反而会让我们越发怀疑叶青。” 咳咳! 管红轻微咳嗽,让管文又慌作一团,皱眉停步询问道: “红儿,你感觉那里不舒服了么?怎么咳嗽了?咳嗽一般是肺腑有问题,是不是刚才摔得了?” 父恩难消受,管红赶忙压住咳嗽的冲动,哑着嗓子道: “阿爷,我无碍,只是雨水呛到了。” 管文长出了一口气,关切道: “无碍就好,无碍就好,阿爷这就送你去躺着,邓兄,你腿脚快,赶紧去请医者来。” 无辜受了管文一记怒瞪的邓斌,实在是无语,直接怒刚道: “管兄,你这什么眼神?这是我邓斌的乖侄女,我邓斌也担心的很,你那身子骨弱不禁风,一个人能抗好我乖侄女?还不是得靠我,麻溜的走快些,莫要让乖侄女淋雨淋久了。” 见两个四十来岁的中年人,在雨中为自己吹胡子瞪眼的,管红心中无比温暖。 受伤身心的疼痛,疑案带来的焦虑,在这一刻消散无影。 管红笑道:“阿爷,邓叔叔,你们因为红儿吵起来,那红儿该偏向谁啊?” 两人顿时剑拔弩张,大有争风吃醋之势。 这时,县丞向永飞拎着裙摆,小碎步跑的飞快,临近后快速抱怨起来。 “哎呦,你们两个大老爷们磨磨唧唧的干什么?” “乖侄女,身子怎么样?没受多大的伤吧?” “我说你们两个怎么回事,冲杀对敌的危险事,怎么能让我乖侄女做?我都想骂死你们两个,怎么当的阿爷,怎么当的叔叔。” 管文和邓斌老脸一黑,尴尬的很,还好天色晦暗,看不真切,理亏的二人沉默不语。 管红则忍不住浅笑了起来,漏出了小女儿般的俏皮。 有这么个女儿奴的阿爷,两个把她视若己出的叔叔,怎不叫管红开心。 颍川县三巨头在身边,还都是宠溺自己的人,管红胆子壮了不少,心怀正义的她,看着躺在血雨之中的贺玉等人,还有被押跪在地的房墨婉,不由轻咬红唇,眼神倔强道: “阿爷,两位叔叔,贼人杀害殷志明必然是蓄谋已久之事,只是恰巧出现在了咱们颍川县。” “府兵封城,挨家挨户的搜查,害的民不聊生,此刻更是在开国大将府邸大用私刑。” “我等已经察觉了刺客有问题,当禀明实情,好还颍川县一片安宁。” 早就窝火无比的颍川县三巨头,眼神也逐渐坚毅起来。 向永飞视线落在了青石板上,老人用长枪留下的镰刀标记,向来心细,善于找寻漏洞的他,眼神一闪,再次细细瞧了瞧,同时又结合方才管红所说,心里有了大致的思路。 邓斌将管红的左臂交给向永飞,“你们口才好,且扶红儿修养,顺便阐述实情,我去请医者来为红儿疗伤。” “速去速回。” “且去,这里交给我们。” 管文和向永飞掷地有声,扛着管红朝正堂而去。 安顿好管红躺在正堂木榻之上,令仆人去叫桃红准备干净衣服来。 交代好一切,向永飞同管文耳语一番后,二人对视一眼,整理了一下身上已经被细雨打湿的官服,昂首挺胸的朝着正堂门口那花白身影而去。 “恶妇,说,你家那天杀的郎君叶青在何处!” 谢卜禸看着跪在雨中,受了长枪杖责,依旧一言不发的房墨婉,怒的右手抽出横刀,左手一伸,金宝快速上前,将谢卜禸欧从木榻上搀扶起来。 就待走入大雨之中时,管文拱手欠身,朗声道: “谢先生,且慢!” 第一百四十章 老夫,对不住诸位! 谢卜禸停步转身,明晃锋利的横刀,差点戳到身边的金宝。 他神情阴桀的望着二人,低声道: “管大人,向大人,怎么,你们二位也要阻拦老夫么?” 管文面色平静,拱手继续道: “谢先生,事有蹊跷,还请思而后行。” “嗯?”谢卜禸的眉头紧锁。 向永飞拿起之前金宝查看的叶青卷宗,同管文一起快步走到谢卜禸身边耳语了起来。 搭配多年的二人舌绽莲花,你一言我一语之下。 今日刺客的不正常之举,纨绔叶青三年内被李富贵骗光家产,殷志明同李富贵的关系,李富贵强掳房墨婉被当街击杀,等等都一一明说。 只见谢卜禸的神情不停变换,最后将横刀一扔,拿起那仵作画出的孙儿尸首画像,冲进雨幕。 金宝赶忙撑伞跟上,护着谢卜禸来到了那老人刺客临走时画下印记的青石板前。 谢卜禸半蹲,举着沾染了一些雨水的画纸同石板不停的比较着。 过了片刻,谢卜禸的眼睛眯了起来,问向金宝。 “金宝,你看石板所画,跟仵作画像还有当年所见可是一样?” 金宝闻言,俯身细瞧,当看到镰刀尖端时,忍不住皱眉。 他年幼时,乃是谢卜禸的书童,书画之道自然不逊于寻常书生,甚至犹有过之。 当书童和仆从,要的就是记忆力强,心细如发。 只一瞧,便发现镰刀尖端刻画的印记不仅同画作上的不同,也与昔年所见稍有不同。 “家主,有出入,石板上所画镰刀,尖端稍圆,仵作所画尖端尖锐,而昔年所见,尖端棱角分明。” 谢卜禸听完,眼睑颤动,他将手中画作揉成了一团,狠狠的扔在了青石板上。 雨水快速将泛黄的纸团浸湿,里面的墨迹快速晕开,看起来地上好似多了一块恶心的黑色淤泥。 跟过来,站在不远处的向永飞同管文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笑意,腰杆也直了起来。 谢卜禸再次问向金宝:“叶青的卷宗中,这两年内,他是不是有很多家产被明鉴吞走了?” 突如其来的问题,让金宝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犹豫不决的开不了口。 “说!” 一声低吼,金宝浑身一哆嗦,立马跪俯在地,重重的垂下了头,若不是要给谢卜禸打伞,想来他已经五体投地了。 “回家主,刚才金宝查看卷宗,发现了近三年来,明鉴公子多出来的一些名满江州的活计和产业,叶青这边都有转让记载。” “这中间促成这些转让交割的人,是颍川县富贵赌坊东家李富贵,小的曾经在明鉴公子偏宅见过,是,是个作恶多端,强取豪夺之流。” 培养恶仆强取豪夺他人家产,更是派身边护卫去暗杀苦主,是事实要钱也要命,如强盗无异,当的是恶贯满盈。 这些消息一经证实,谢卜禸的脸色瞬间惨白,眼神失去了神光。 他看向跪俯在血雨之中的贺玉等人,满脸的苦涩,声音沙哑的呢喃道: “老夫一生教导了无数清官能吏,庇佑多方百姓,可眼下,竟然教出了这么个孙子,那歹人留下的罪行,名副其实,真是名副其实啊。” “家主,这都不是您的错,跟您无关啊。” 金宝察觉谢卜禸不对,赶忙安慰。 谢卜禸怒从中来,一巴掌甩在了金宝的脸上。 猩红的巴掌印瞬间出现在歪倒在地的金宝脸上。 细密阴雨落下,不如谢卜禸的心头之寒半分。 名满大乾的谢大儒摇晃起身,怒视金宝问道: “你知晓叶青一事,可还有更多的没有说出来?” “没,没了。”金宝忙不迭的重新跪好,可言语间的心虚怎么都遮掩不了。 “说,将你知道的都告诉老夫,不然,死!” 谢卜禸杀气腾腾,骇的金宝浑身一抖。 他知晓谢卜禸的手段,若不说,后面查证之后,他全家老小可能都得死无葬身之地。 金宝赶忙低声回答:“禀,禀家主,明鉴公子在江州六城都有此举,如叶青这般家底丰沃之人有八,其余小的真的不知。” “八户家境丰沃,传承多年后,很可能成为一方小世家的殷实门户被老夫的外孙祸害的家破人亡,怪不得会被歹人盯上,杀至以儆效尤。” 谢卜禸身心俱疲的抬起了头,任凭细密阴雨落在脸上,好似要借之洗去教孙无方的罪恶。 过了片刻,他擦去脸上雨水,看向金宝,脑中有一道灵光闪动,他追问道: “明鉴行如此祸事,打的是谁旗号?” 金宝浑身一抖,颤声道: “明鉴公子惧怕刺史大人,所以,打的是家主您的旗号。” 轰! 脑海中有雷霆闪动的谢卜禸,身子摇晃,踉跄后退。 向永飞和管文赶忙上前搀扶,装模作样的说着虚伪的废话。 “谢先生,您一定要镇定!” “谢先生,您刚醒体虚,不可多淋寒雨。” 谢卜禸猛地甩臂,将管文和向永飞甩开,佝偻着身子,在雨中踉跄前行,好似瞬间没了精气神,整个人垂垂老矣。 “老夫,一世英名,竟然被最疼爱的外孙败坏,老来名节不保啊,呜呜呜...” 落寞的哭声,从谢卜禸嘴中发出,瞧的人唏嘘不已。 世人心间学问高深,乐善好施,桃李遍天下的谢大儒,传出去竟然纵容外孙欺男霸女,敛财无道,苦苦经营了一辈子的清廉名声,瞬间就没了。 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缓缓走过受刑蜷缩在地的众人,看着他们畏惧憎恨自己的目光,心头悲凉。 他深吸口气,朝众人拱手躬身,雨水和眼泪融为一体,懊悔不已道:“老夫,对不住诸位!” 话落,谢卜禸还没直起身子,便一头朝地上栽去。 还好旅帅曹方离得不远,借着矫健的身手将谢卜禸抱在怀中,避免了头破血流的情况出现。 “快,唤医者!” 曹方将谢卜禸抱起,大步流星的朝正堂内跑去。 留下了神情迷茫的贺玉等人及一众府兵,但他们虽未听到方才谢卜禸同那仆人说了什么,但已然明白,自己白白受了刑罚是无辜的,这些被他们抓来的人是无辜的。 贺玉等人留下了激动的眼泪,可以不用再受刑了,可以有命归家了。 刘远看了眼身边畏畏缩缩,已经吓破胆的李华,将脑袋埋进了双臂内,舔舐了一下嘴唇上混合着雨水的鲜血,想到了这些天带公子求助那些平时没少收李富贵好处,却并未施以援手,还落井下石的豪商名仕,心中咆哮着。 “杀,那刺客为何不将这些人都杀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都该死,都该杀。” 随后,他使劲抵住青石板,感受着头皮和耳朵隔着湿漉漉的头发传来的疼痛,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个被他坑害之人的凄惨面孔,不由心中悔恨道: “东家,当年您为什么要救我,您为什么要救我,让我死了不好么?” 正堂门口。 赵元良快速上前,脸上挤出关切之色,跟在曹方身边护住谢卜禸,在踏入正堂时,带着庆幸的眼神,落在了不停颤抖的房墨婉身上。 管文看了眼向永飞,后者微微颔首,他便上前一步,严肃朗声道: “现已查明,这些人同杀害明鉴公子的歹人并无关系。” “且将他们扶起,送入偏院,待谢先生无恙后,再行处置。” 一众府兵都置若罔闻,连个眼神都没有给向管文,顿时给管文弄了个大尴尬。 向永飞看着爱出风头的管文吃瘪,无奈上前小声提醒道: “管兄,若平时,现官不如现管,他们队正就算品级比你高也得听令与你,可眼下,你这不是闹笑话么?” “刚才我给你示意,是让你赶紧去请示曹旅帅,让他下令来着,你想什么呢。” 管文顿时羞愧的脸一阵滚烫,阴雨都降不了温,抬袖捂脸快步朝正堂跑去。 第一百四十一章 得遇故人,当浮一大白 一进正堂,谢卜禸就睁开了双眼。 曹方和赵元良错愕的看着怀中满脸阴郁的花白老人。 “雨润,把门关上,曹旅帅,把老夫放下。” “是,夫子。” “是,谢先生。” 二人立马照做。 躺在木榻上的管红,很是不解,但眼不见心不烦,聪明的闭目装昏,支棱着耳朵偷听。 谢卜禸阴着脸看了眼木榻上玲珑浮突的身影,想到其身份家世,不必特意支开,便随意找了个木椅坐下。 他看着曹方,听到了外面管文下达命令的声音,出声道: “一会儿,就说老夫痛心疾首,昏迷不醒,按照管县令的安排,将那些抓来的人安置在偏院,请医者疗伤,每人百两补偿。” 曹方抱拳欠身,恭敬道: “是,谢先生。” 每人百两银子,外面数十人除了李华是个有钱的主,其余都是白身在东家手下讨生活的普通人,百两银子堪称是一笔不菲的补偿了。 一旁的赵元良听到这些安排,立马明白了谢卜禸方才装昏迷,是为了挽回自己的名声,如果后面安排得当,可能还会再收割一波美名。 谢卜禸看向若有所思的赵元良,沉声道: “雨润,可是看明白了?” “弟子愚钝,看不太透彻。” 后背瞬间生汗的赵元良,赶忙拱手欠身,打了个太极。 谢卜禸很是满意赵元良这谦逊藏拙的姿态,做事情,即便心中有十足的把握或者见地,也得话上也不能说满,留有余地,他认真道: “接下来的事,交给你去办,老夫且去更衣休息。” 这话里的考教意思,无比明显。 猛地抬头的赵元良,迎上了谢卜禸大有深意的双眼,顿时心脏快跳两下,立马回道: “是,夫子,弟子会好好做好此事,让夫子满意。” “嗯!” 谢卜禸满意颔首,看了眼虹蕊,机灵的小书童立马上前,搀扶着谢卜禸,从正堂后侧的门离去。 赵元良攥紧了垂下了双手,宽大的袖摆中,白净双手紧紧攥成了拳头。 一旁的曹方早早就注意到了这个称谢卜禸为夫子的俊秀公子,此时得到机会攀谈,他眼神羡慕,语气客气的抱拳欠身道: “在下曹方,在萧山军悍武营任旅帅一职,敢问兄台大名。” “在下赵元良,字雨润,见过曹旅帅。” 赵元良恭敬回禀。 谁知下一瞬,曹方瞪大了眼珠子,一拳捶在了赵元良的胸口,捶得赵元良满脑子问号。 曹方大大咧咧道:“竟然是你小子,我,你不认得了?曹瘦子,幼时在书墅时我被人欺负,你帮了我。” 被深埋的痛苦记忆里,为数不多的有趣画面,在这一刻与赵元良脑海中浮现。 江州韩先生书墅中,五岁的赵元良被阿娘领着去书墅求学,中途他去上茅房,路过一个别院,一个干瘦的孩子被四个孩子欺负,缩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四个孩子打骂。 满嘴的污言秽语,让赵元良听不下去也看不下去,捡起碎石朝那群人扔了过去,赶走了施暴者,同那被救下的孩子对视了一眼,就走了。 他依稀有印象是施暴者欺负人时,嘴里喊的是曹瘦子。 再次等时刻,竟然邂逅故人,赵元良脸上浮现了唏嘘之色。 曹方见赵元良好像有了印象,感激笑道: “当年你行好事不留名,叫我一阵好找,寻了门童,一通比划才问出你的名字。” 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感动,让赵元良心中升起了酸楚,被人惦记感激的感觉,真好。 他笑着拱手道:“没想到当年无意之举,竟然能得曹兄如此挂念。” 曹方想到自己这些年查询的消息,感慨道: “你可是我的英雄,话说你赵氏主母,真不是个东西,爷爷我这些年来没少给你送信送银钱,但都被你赵氏的杂碎拦了下来。” “那毒妇知晓后,还找上了我阿爷,让我挨了阿爷一顿好打,他姥姥的,等爷爷升任校尉,非找机会坑她一回。” “不过还好,救下我曹瘦子的英雄果然了不得,你赵举人的名号,两年前就传遍了江州十三城,我当时知晓后,想偷溜出军营找你喝酒庆贺,但被校尉大人逮着狠揍了一番,禁足三月。” 直率爽朗,恩仇必报的性格,让赵元良对曹方瞬间升起了巨大的好感,加上儿时的牵绊,更是让赵元良减少了戒备。 他拱手欠身道:“曹兄,雨润谢谢你这些年的挂念。” 曹方摆了摆手,看着赵元良丰神如玉的俊俏模样,啧了啧嘴道: “你小子,小时候就好看,跟瓷娃娃一样,这长大了,还真没长歪,你这张脸,再加上谢家主弟子的身份,不知道多少名门闺秀要踏破你家大门,真是羡煞旁人啊。” 赵元良哑然失笑,也打趣起曹方道: “曹兄,你才是模样巨变,小时候干瘦如柴,如今,一副悍勇无畏的模样,威风凛凛的很,当年那些欺负你的孩子,若再见到你恐怕扭头就要跑了。” 哈哈哈哈哈! 曹方爽朗大笑,眼中却是凶戾。 “不瞒你说,我十四岁便进了悍武营,一年后,我就将当年欺负我的小杂碎们都打断了腿,打完就跑回军营,谁都奈我不得。” 说到这,他得意的拍了拍胸脯,炫耀道: “如今江州城中,那帮子纨绔子弟,见了我曹方,不是叫大哥,就得叫爷爷。” 出乎意料的跋扈之语,让赵元良错愕张嘴,想到当时那些欺负曹方的孩童所说秽语,再联想到自己的遭遇。 赵元良无比认真的点头道:“打得好,就该如此,有仇不报非君子。” 暴力复仇的做法得到了认同,曹方眼睛一亮,看赵元朗越发顺眼,越发觉得他曹方认可的人,就该如此。 这时,顶着个红手印的金宝,失魂落魄的走了进来。 二人对视一眼,少了闲谈的兴致。 曹方出声道:“先做事,做完之后,今夜不醉不归。” “得遇故人,当浮一大白。” 赵元良拱手欠身,笑的爽朗。 曹方笑着抱拳欠身,按住腰间横刀,大步流星的跑进了雨幕之中。 …… 偏僻的宅院内,酒香扑鼻。 叶青看着身边满满当当的两桶美酒,嘴角直欲咧到了后脑勺。 这期间,他数次品尝新蒸馏出来的美酒,这才发觉了之前酒度数高的原因,不由心中感慨道: “原来不是酒的度数都高,感情是之前刚出来的算是酒头,度数高而酒味浓烈。” “这中间出来的跟前世喝的度数应该差不多,还好这些劣酒虽然品质差,但古代酿酒都用的实打实的粮食,没有一点科技与狠货,才能蒸馏出如此美酒啊。” 马朝阳红着脸,兴高采烈的又拎着一桶酒跑到了叶青是身边,小心翼翼的放下,期待无比的问道: “叶公子,这酒如此之好,咱们这定价准备定多少啊?还有这酒叫什么名字?如此美酒,得有个响亮的酒名才行。” 叶青看着眼前满满当当的五桶美酒,激动道: “二十两银子一斤,酒名就叫清香汾!” 马朝阳眼睛一亮,赞叹道: “清香汾,好名字,如这酒般,酒香和酒味都清香无比,汾雅怡人。” 下一瞬,他微微皱眉的问道: “不过,叶公子,这二十两银子一斤,是不是便宜了些?如此美酒,当百两一斤才对。” 叶青错愕不已的望着满脸‘理应如此’的马朝阳。 百两银子一斤清香汾,怕真的只有士族豪阀,满朝勋贵才喝得起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你可是叶青,家住福柳街? 叶青笑着摇了摇头道: “咱这美酒可不是仙酿,定价百两,就算酒再好,也卖不出去多少,挣不了多少钱。” “清香汾二十两的价格,已经很是昂贵了,比江州最贵的桃花酿都要贵上一倍,但是对于爱酒者和名仕之流,这价格也能接受。” “你就等着,日后数钱数到手抽筋吧。” 数钱数到手抽筋,这话顿时让马朝阳双眼放光,期待道: “公子所说,真是让小的无比期待,等有一天,小的一定用银子打造一张大床,睡在上面。” 用钱当床,没想到马朝阳竟然有这等有趣的想法,真是跟前世那些期待着自己一夜暴富的屌丝,做梦做的一样。 叶青爽朗笑道:“哈哈哈,用银子当床,这想法好,那本公子就给你定个期限,半年内必然让你这想法成真。” 无比笃定的保证,让本就酒意上头的马朝阳,激动的浑身颤抖,赶忙抱拳躬身道: “小的多谢叶公子!” “快去忙吧。” “是,叶公子!” 叶青独自走到了门前,看着外面的朦胧雨幕,感受着扑面而来的凉意,因为清香汾带来的激动兴奋,快速冷却,眼神出现了忧虑。 “老赵这出去两个多时辰了,怎么还没回来?莫不是打探消息出了差池?” 也就在这时,一身蓑衣的赵满仓,手揣在怀里,从雨幕中走出,苦闷脸无喜无悲。 “老赵,如何了?” 叶青着急忙慌的冲进了雨幕之中,来到了赵满仓身边。 赵满仓拱手道:“公子,办了些事,耽误了时辰,还请公子见谅。” “无妨,快些说说,外面如何了?” 叶青拉住老赵的手臂,不顾连绵细雨,走到了院墙边缘,催促问询。 赵满仓将身上的蓑衣解下,披到了叶青身上,这才开口。 他将自己打探到的消息,连同管府见闻,还有自己出手,包括后续贺玉等人被抬走好生安置的事都详细说了说。 最后,他看着眉头紧皱,神情忧愁的叶青,提醒道: “公子,房娘子并未同您办理和离公证,她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妻子,您是不是再考虑考虑,去接纳她?” 叶青紧抿住了嘴唇,唇上的雨水让他感觉牙齿一冰,同时脑海中浮现了那个绝美女子惊恐绝望的眼神。 “一旦她认准的事情,就不会改变,上次月夕节让你给她带了话,给了她希望,实在是不该,当时就该狠下心才对。” 懊恼的话语,从叶青嘴中传出。 但赵满仓却听出了这话语里的愧疚,他不懂这些情爱纠葛,只是提醒道: “可若不是您让老赵带了话,房娘子可能当夜就香消玉殒了。” 神情一滞的叶青,烦躁的抹去了脸上凝聚的雨水,转移话题道: “贺玉他们因为本公子遭受了无妄之灾,你那万两银票,等事情过去后,兑换成小额银票,分发给他们当作补偿。” “是,公子。” 赵满仓拱手。 叶青抖了抖蓑衣,抖下无数雨珠,心事重重的走回了屋内。 看着叶青有些落寞的身影,赵满仓感慨道: “哎,这情爱之事,自古以来都是...” 话没说完,就看到叶青一转颓态,兴奋无比的跑了过来。 “对了老赵,刚才你说你把管红那个男人婆给揍了?” “对,这个管捕头有些本事,可惜没有遇到名师,不然以后可能...” 赵满仓话没说完,被无比开心的叶青打断追问道: “老赵,你有没有把她打的鼻青脸肿,屁股开花?” “额,那倒没有。” 叶青顿时无比可惜的垂首摇头。 “哎,真是可惜了。” 赵满仓又补充道:“不过,我踢断了她的腿骨,估计她得躺在床上两三个月疗养才行了。” 瞬间,叶青抬头,赞许的看着赵满仓笑道:“可以可以,这真的可以,老赵真有你的,干的实在是漂亮啊。” 赵满仓神情古怪的看着兴奋激动的叶青,询问道: “公子,这管捕头跟你有深仇大恨?” “这个男人婆,平时看不惯我,见我就收拾我,可惜我不会武功,不然非把她打的屁股开花。” 叶青愤愤不平的挥了挥自己白嫩的拳头。 赵满仓跳脱道:“公子,有没有一种可能,管捕头喜欢你?才用这种方式引起你的注意?” “嗯?有道理。”叶青抬手摩挲着自己集聚了不少雨水的下巴,思索道:“本公子丰神如玉,俊朗非凡,当的是颍川县第一美男,那男人婆虽然暴力,但总归是女子,很有可能如你说的这般青睐于我。” 思维恢复正常的赵满仓,看着自家公子这臭不要脸的自恋劲,恨不得给自己一耳光,没事瞎说什么。 这时,叶青又一脸嫌弃道: “哼,如此彪悍女子,就算她有些姿色,本公子也不会对她生起一丝的兴趣,她死了这条心,诶,老赵,你怎么走了。” 不想听叶青自恋之语的赵满仓搪塞道: “公子,老赵我上个茅房。” “哦哦,对了,本公子的美酒酿出来了,你快去快回,好尝尝咱以后挣钱的大利器。” “好的公子!” …… 细雨不断,天色渐暗。 换了身白衣的叶青,摸了摸腰间悬挂的酒袋,深吸口气,对马朝阳等人道: “你们且偷偷将清香汾运去清和轩后院,不要被人发现。” “是,叶公子放心,我等一定小心行事。” 马朝阳等人郑重抱拳躬身。 叶青看了眼身穿蓑衣的赵满仓,后者颔首之后,叶青撑起纸伞,独自行走在雨幕之中。 清和轩门口。 叶青惊慌害怕的望着门口值守的两名府兵,颤声上前问道: “敢,敢问两位军爷,这清和轩怎...” 叶青话没说完,两名府兵已看清叶青的模样,立马上前将其擒拿,一府兵厉声喝问。 “你可是叶青,家住福柳街?” “是,小的正是家住福柳街的叶青,不知小的犯了什么罪。” 双臂被反扣的叶青,跪俯在地,疼的倒抽冷气,眼神越发慌乱。 两名府兵眼睛一亮,将叶青提起,押向前方。 “是叶青就好,现在随我等走一遭。” “是,是,军爷可否松手,太疼了,小的不会跑,军爷快松手。” 叶青痛苦回首,恳求的望着两人。 二人一言不发,手上力道更重,疼的叶青鬼哭狼嚎,尖锐的惨叫撕破了雨幕。 屋脊上,赵满仓望着二人的双眼,浮现了杀意。 管府正堂,此时已灯火通明。 宽大的木桌上,佳肴美酒琳琅。 谢卜禸端坐主位,恢复了之前的大儒风范,脸上挂着浅笑。 他左手边一身穿铠甲的魁梧男子,白面长须,透着份儒雅,正是悍武营从四品校尉江左。 曹方紧挨着江左,神情严峻。 谢卜禸右手边更是有三名身穿华服,气度不凡之人,神情凝重。 颍川县三巨头和赵元良神情拘谨的坐在了末席。 正堂四角,各有一手持刀兵,身穿短打武服的男子靠着木柱站立,眼神如电,望向那漆黑的雨夜。 第一百四十三章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 江州士族钱家家主钱欧,抚了一下自己的半尺黑须,欠身凝重道: “谢老,那伙歹人重新出现,对咱们来说可是重新在头顶悬了把利刃,您此时气定神闲,可是想出了对策?” 周围人见钱欧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疑问,都凝神望向了谢卜禸。 “诸位,老夫没有对策,但是,老夫查证了一件事,杀死明鉴那孩子的歹人,同十五年前的,应该不是同一伙人。” 谢卜禸说完,手一挥,金宝快速上前,将三张画像放在了众人面前。 一个个脑袋瞬间凑了过去,仔细查看。 谢卜禸开口道:“几位且看,上面的镰刀印记,可有不同之处?” 王氏家主王玉书,郑氏家主郑木佳,两位年过半百之人,对于十五年前的士族惨状,铭记于心,提起当年可谓历历在目,看着这三张镰刀印记的画像,瞬间发现了不同。 王玉书蹙眉,指着画作道: “谢老如此淡定,是笃定那歹人是冒牌的?” 这话一出,满堂皆惊。 镰刀标记的组织名讳,即便过去了十五年,依旧是他们士族豪阀的一个禁忌,不敢提名字,只敢以镰刀标记代称。 他们这些联合起来能够改朝换代的士族豪阀尚且如此,更何况其他人了? 十五年间余威尚存,他们连名讳都不敢提,可竟然有人胆敢假冒,属实是活腻歪了。 谢卜禸看着众人惊骇不语的模样,捋着花白胡须,淡定道: “正是如此,不然,按照他们的行事作风,老夫岂会安然坐在这里?要知道,那些人身手之高,出手之狠,所过之处,当寸草不留。” 众人沉默了下来,谢卜禸看向了曹方。 曹方立马抱拳欠身道: “诸位,今日巳时末,那歹人出面欲行刺谢先生,实力属实是强悍,一番冲杀之后,在前院石板上留下镰刀印记,安然离去。” 有事实为证,众人皆瞠目结舌。 谢卜禸举起了酒杯,庆贺道: “诸位,虚惊一场,老夫外孙祸事害诸位提心吊胆,冒雨奔波,老夫心中有愧,更是感激万分,这杯酒,老夫敬诸位。” 说着,谢卜禸欠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谢老客气了,咱们江州各族,向来都是同气连枝,不必如此。” “往日我等有事,谢老也是不曾推辞,我等自然也当倾力相助。” “谢老如此言说,将我等置于何地,咱们可都是江州之人。” …… 三位家主说笑间皆将杯中酒饮尽。 其余人等也附和着陪着笑脸,恭敬饮酒。 而赵元良放下酒盏,看着谢卜禸风轻云淡的模样,丝毫无法同早上那个因为亲外孙横死而痛心疾首,杀气腾腾的老人结合在一起。 他内心暗道:“果然,这才是士族掌权者该有的风范,万事不显于人前,处事泰然,什么感情纠葛,挚爱亲朋都是外物,他们眼中只有名声和家族。” “我要是为了完成自己的计划,日后跻身朝堂,拼了命往上爬,必须要拼命向这些人靠齐。” 赵元良眼神黯淡了一些,他唾弃那个冰冷无情,所有人都为了自己利益而钩心斗角的赵氏。 可日后,自己也必须要成为那样的人,即便是为了给自己阿娘报仇,可终究要成为自己唾弃的人。 屠龙少年终成恶龙,赵元良心绪瞬间紊乱。 修长手指捏着的酒盏,在木桌上重重划拉了一下,发出了细微的声响。 紧挨着的邓斌,敏锐察觉了赵元良的失神。 他主动拎起酒壶,为这个前途无量的赵举人添酒。 哗啦啦~ 澄澈的酒液倾倒,发出了悦耳的声响,让赵元良回神,他赶忙感激拱手欠身,低声恭敬道: “谢邓县尉。” “不客气,日后赵举人平布青云,可别忘记下官就好。” 邓斌老油条,丝毫不管现在赵元良只是举人,还无官身,直接自称下官,这讨好之意,让没有经历过这一遭的赵元良,有些手足无措。 还没等赵元良开口推脱,谢卜禸手指在桌案上轻叩,眼神不悦的看了眼坐在末席小声说话的二人。 赵元良和邓斌立马欠身噤声,继续保持正襟危坐的姿态。 谢卜禸这才沉声道: “诸位,此次歹人假借往年镰刀印记之名行祸事,即使是老夫外孙多行不义,可这歹人,终究引起了我等恐慌。” “若日后再假借镰刀印记之名,我等该如何?” 郑木佳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在唇上胡须一抚,眼神凌冽道: “但凡有此等苗头,当诛杀之。” 钱欧颔首,咧嘴冷笑道: “不错,否则这歹人再出手,我等家族都将受辱,被天下冠以卑劣之名,蒙受不白之冤,当尽数诛杀。” 名声,是他们这些人用生命都要保护的东西。 只要保全了家族名声,那他们的家族就可以世世代代的传承下去,经久不衰。 文坛大家江冶之子,悍武营从四品校尉江左举起了酒杯,正色道: “本校尉出营时,得家父信,悍武营一千悍卒,定配合诸位查出歹人行踪,将其诛杀,以儆效尤。” “好!” 谢卜禸再次端起酒杯,众人振奋举杯,就在即将饮酒之时。 “禀校尉,叶青带到。” 一名府兵抱拳躬身,站在门口处朗声通禀。 众人纷纷停下,带着各种意味的视线看向了正堂大门。 赵元良侧首,看向漆黑雨夜中眼神满是担忧。 即便已经查清,歹人与叶青无关。 可若非叶青,殷志明也不会来颍川县,可能就不会死。 即便是殷志明作恶多端在先,叶青是无辜的,可殷志明的死,最终还是怪在了叶青的头上。 这就是这些士族豪阀眼中的冤有头债有主。 赵元良只希望谢卜禸下手不要太狠,痛打叶青一顿出气,莫要伤及性命。 可他也知道,自己的想法,有些可笑。 一个无权无势无钱的庶民,死了,也没什么,如一水中浮萍,被戏水顽童拿石子砸烂般简单轻松,无人在意。 谢卜禸神情顿时阴冷下来,猛地昂首饮完杯中酒,将酒盏重重落在了木桌上。 江左视线看向了谢卜禸,轻声道: “谢老您意下如何?” “带进来。” 谢卜禸冷声说完。 江左招了招手,那府兵再次欠身,转身朝门外朗声道: “押进来。” “哎呦,轻点,几位官爷轻点,胳膊真的要断了。” 凌乱的脚步声,伴随着鬼哭狼嚎的惨叫,场内众人神情不屑,收回了好奇的目光。 谢卜禸攥紧了拳头,看着那浑身湿透,衣襟贴身,鬓发贴脸的瘦弱公子出现在眼前,顿时大感失望。 同时,无法言明的愤怒和憋屈,让谢卜禸胸膛快速起伏,他内心哀嚎道: “就因为这样一个卑劣纨绔,我那明鉴外孙,横死城头,受世人唾弃,真是可怜,可悲啊。” 庶民如草,高高在上的世家子即便是作恶多端,也不是这些庶民贱命能比,何况是一个品性卑劣的纨绔庶民。 若是殷志明因为一个才貌双全的奋进子而被杀害,谢卜禸心里还舒服一些。 可叶青这个杂碎,只叫谢卜禸怒火中烧。 不过,叶青此间表现,加上叶青案牍和向永飞、管文的表述,也完全洗清了叶青勾结歹人的嫌疑。 如此胆小如鼠,胸无城府,不学无术,更是散尽家财的败类纨绔,怎么可能查出殷志明是迫害他的幕后黑手,怎么可能有钱有胆敢勾结那等身手高超的歹人行凶。 就在谢卜禸感伤之际。 进入正堂的叶青,慌乱的双眸扫过全场,看到赵元良和颍川县三巨头后,猛地一亮,整个人奋力挣扎,路上几次摔倒后,散落在脸上的发鬓甩出数滴雨水。 叶青放声哀求道: “管大人,赵兄,我是叶青,救救我,我从未作奸犯科,求求你们替我说说话,我不想死,我是清白的。” “我往日只是嗜赌,言语调戏漂亮的小娘子,可吃喝嫖赌我都给钱,从来没有犯过律法,坑害别人,求求你们给我证明一下啊。” 赵元良和管文两人,神情瞬间一滞,随后惊慌看向主位上面色阴沉如水的谢卜禸。 第一百四十四章 贼子,你竟然敢偷皇家御物 人的心思都是复杂的。 谢卜禸知晓管文和赵元良同叶青并无什么深厚交情。 可叶青这般如寻到救命稻草一样,朝二人疯狂求救。 瞬间让谢卜禸心中起疑,脑海中浮现出今日二人向他解释时,处处帮叶青解围。 特别是赵元良,昨夜在仙味楼时,可是将刺杀叶青之事,揽到了自己身上。 谢卜禸凝视的双眼,落在了二人身上。 反应最快的管文,立马起身,指着叶青就破口嚷喝了起来。 “叶青,本官同你并不熟识,休说胡言乱语,就算熟识,若你触犯律法,也休想让本官偏袒于你。” “本官铭记大乾律法于心,行事向来以律法为准,你若无罪,自当安然离去,可你若是有罪,本官定严惩不饶。” 破崖绝角,八面玲珑的圆滑,让管文瞬间在面上撇开了同叶青的关系。 桌上的老狐狸,都好笑的看着激动解释的管文,但他们也都能理解。 毕竟管文只是个小小县令,位卑言轻,不管谢不禸信不信,他必须有这番说辞,解释清楚,表明态度。 赵元良看着管文一番操作之下,叶青瞠目结舌傻愣在原地,模样着实好笑,心里的紧张也消散了不少。 他没有同管文那般急于辩解,而是一甩袖袍,缓缓起身,目光坦荡的望向谢不禸,拱手欠身道: “禀夫子,弟子与叶公子相识于烟花柳巷,算是认识,但仅此而已。” 谢不禸颔首,捋了一下花白胡须,看着忐忑不安的管文平静道: “管大人,且坐。” “是,谢先生。” 管文心中长出了一口气,赶忙行礼后,坐回原位。 一旁的向永飞和邓斌给管文递去了幸灾乐祸的目光,得到了管文没好气的一个大白眼。 站着的赵元良,腰杆挺拔,神色淡定,翩翩佳公子的气度散发开来。 钱欧眼神余光看了眼谢不禸赞许的神色,心中有了数,浅笑夸赞道: “谢老,你这新收的弟子,不错。” 很简单的夸赞,却让谢不禸眼角挂笑,得意的捋了下胡须。 王玉书和郑木佳也审视的望向赵元良。 沉稳端坐,摆出一副悍勇气势的曹方,忍不住为赵元良造势道: “雨润兄才高八斗,两年前不过二八之龄便力压江州一众才子,夺得乡试榜首,高中举人,难怪会被谢先生收为弟子。” 顿时,三位远道而来的家主都神情一变,想起了两年前才压众人的赵氏庶出,三人目光有赞许,有凌厉。 赵元良浅笑着,朝曹方拱手欠身道:“曹兄谬赞了。”随后他便恭敬感激的朝谢不禸躬身道:“弟子能拜入夫子门下,得夫子赐教,实属是夫子广教天下,不嫌徒愚,弟子感激不尽。” 谢不禸再次捋了下胡须,愉悦浅笑道:“雨润,莫要妄自菲薄,你的才智即便是在老夫一众弟子中,也属上乘。” “谢夫子夸赞。” “且坐。” “是夫子。” 江左看了眼神情不悦的王玉书,责备的眼神落在了曹方身上,后者感受到上官凌冽的眼神,立马恢复之前的正经模样。 江左见王玉书好似要开口刁难,立马出声道:“谢老,这叶青,当如何处置?” 当了会儿小透明的叶青,这才被众人想起。 谢卜禸站起了身,朝叶青走去。 叶青看着谢卜禸神情不停变换,更是有杀意从双目流露,赶忙声情并茂的乞求起来。 “这位大人,小的只是个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纨绔子弟,手无缚鸡之力,整日在颍川县只有被人欺负的份,从来没有过作奸犯科啊。” 锵! 谢卜禸路过一名府兵,拔出了其腰间横刀。 赵元良神情一紧,担忧的攥紧了拳头,不敢再看,低下了头。 管文三人叹了口气,视线落在了佳肴铺满的木桌上。 见势不对的叶青,奋力挣扎,并大声喊叫:“大人,小的是无罪的,你不能草菅人命啊。” 屋中之人面对叶青的求救充耳不闻。 叶青顾不得双臂的疼痛,使劲的摇晃身子。 正苑左侧的花园内,赵满仓藏在一处假山上,如鹫双眸透过雨幕,紧盯着正堂门口的情景,手一翻,一枚铁针出现在指缝之间。 就在谢卜禸举起横刀,距离叶青不过三步之遥时。 吧嗒! 清脆的声响出现,长条的金色东西,从叶青的怀中掉落在地,顿时吸引了谢卜禸的目光。 金丝折扇在烛火的照耀下,散发着耀眼的光辉。 谢卜禸身体一顿,举着的横刀定格在空中。 他眼睛仔细的打量着地上的折扇,当看清折扇两侧扇骨上的花纹后。 谢卜禸倒抽一口冷气,直接放下了横刀,颤声问道: “这扇子哪来的?” 谢卜禸语气的不对,瞬间吸引了木桌周围之人的注意,他们闻声望来,视线也都落在了掉落在地的金丝折扇。 只一眼,三位家主、江左、曹方还有祖上无比风光的管文坐不住了。 他们齐齐起身,一脸惊骇的走到了谢卜禸身边。 “这,这是我的义兄给我的,他,他也是位大,大人物,你,你们若是敢对我栽赃陷害,我,我义兄知晓我出事,定会弄死你们!” 叶青忐忑的说着,可色厉内茬的心虚,逃不过一众人的双眼。 啪! 谢卜禸拿起金丝折扇,打开扇面,瞧着上面用金线勾勒出的松鹤衔笔图时。 江州文坛魁首谢卜禸,站不住了,围过来的六人也站不住了,都倒抽一口冷气。 谢卜禸身子摇晃,他惊疑的望着心虚的叶青,稳住心神,故作讥讽道: “你说这是你义兄给你的,你义兄姓甚名谁?还敢杀了我等,他是何等了不得的大人物,竟然给了你如此底气,让你大放厥词。” “这,这就是我义兄给我的,他的名讳,你们不配知晓,赶紧放了我,不然我义兄知晓今日我受辱,定要,定要...” 叶青语调越来越小,最后结巴了起来,红着脸缓缓低头。 如此心虚姿态,让谢卜禸等人齐齐松了口气。 谢卜禸冷着脸,狞笑道: “贼子,你竟然敢偷皇家御物,罪无可恕,只此一条,当斩!” 管文感慨的望着猛然抬头,一脸不可思议的叶青,叹息道: “哎,你这纨绔,整日吃喝嫖赌也就罢了,竟然敢偷皇家御物,真是胆大包天,罪无可恕。” 坐着观望的赵元良,猛地站起,下一瞬,隔着人群看着叶青的他,嘴角挂上了浅浅的笑容。 低下头的叶青,猛地抬头,声嘶力竭的辩驳道: “我并未说谎,这金丝折扇确实是我义兄给我的,我俩相识于春泥坊,酒后他认我做义弟,我喊他义兄,这扇子是他给我的。” “你们若不信,春泥坊中之人,还有我家中几位美人都可以作证,这是我义兄给我的金丝折扇!” 第一百四十五章 日照郎朗,律法在上 言辞凿凿的叶青,让谢卜禸等人愣了愣神,他们看着叶青坚定的眼神,几人神情变换,逐渐复杂了起来。 他们这群老狐狸,通过扇子上暗绣的图案,轻松猜出了这扇子主人的身份是谁。 松鹤衔笔,鹤同贺,笔同文,这还有啥不明白的。 这位贵人虽不得志,但也算是贤明,是个口碑不错的,品行端正的。 可贵人那等尊贵身份,认一介纨绔为义弟乃是天方夜谭。 但世事无常,叶青也说了,贵人同其喝了酒,若是酒后失态之举,认了义弟,赐下御物,倒也不无可能。 再加上叶青说了,当时有不少人见证... 一旁心生希望的赵元良,见谢卜禸等人犹豫不决,互相打量却迟迟没有吭声,谨慎的很。 即便是谢卜禸这位当朝宰辅的夫子,大乾大儒,江州文坛魁首,也缄口不言。 赵元良寻磨出问题来了,他眼神闪动,细瞧着他完全看不明白的金丝折扇,暗道:“看来,这贵人身份不一般啊。” 没办法,赵元良困守颍川县,才华出众,但见识浅薄,实在是认不出来这扇子主人是谁。 不过,他已经知晓这些老奸巨猾的东西,不想将事由引到自己身上。 这时候,谁说话提议,那立马就会获得大家的赞同,之后出事了,这人就得承担责任。 相信叶青不会无的放矢的赵元良,深吸口气,心中又暗道:“赌一把,不光能替行之兄解围,说不定日后还能跟这位贵人搭上线。” 此时赵元良已有了推荐信能面见当朝宰辅,但若是能再结识一位贵人,将喜上加喜。 他上前挤到了谢卜禸身边,引得众人瞩目,朝谢卜禸拱手欠身,恭敬低声道: “事关贵人,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今晨拷问清和轩一众人等中,确实有几名前不久从春泥坊被赎身的美人,叶青所说的应该就是她们,唤来询问一番就好。” 今晨被抓来的人,还被安置在管府之中,等着皮肉伤好的差不多了再放出去,以免落人口舌。 谢卜禸皱眉颔首,看了眼叶青,又看了眼手中金丝折扇,身为一方家主,谨慎是必备的技能,心中终归还是升起了些许忌惮,朝两名压着叶青的府兵摆了摆手,给了叶青自由。 同时,他看了眼一边的金宝,后者立马拱手欠身,朝着外面走去。 摆脱束缚的叶青,神情痛苦的活动着双臂,不停的龇牙咧嘴,发出怪叫,让周围之人心生厌烦。 借着这般空档,叶青不着痕迹的将周围人的神情尽收眼底,同时也稳了稳心神。 他怯懦的朝谢卜禸抱拳躬身,唯唯诺诺道: “大,大人,小的能知道小的是犯了什么事么?大人要治小的罪,小的也知道小的人品不行,不少人嫌弃憎恶小的。” 说到这,叶青抬头看着众人蔑视自己的眼神,挺直了腰杆,虽依旧卑微慌乱,但面对世道不公,让叶青眼神中升起了不屈之意,沉声道: “但小的就算是要死也想要死得明白。” “小的若罪有应得,任凭千刀万剐,枭首示众,死无葬身之地。” “若小的是被污蔑,今日死于非命,在场这么多人,还请有良德之善人,为我家义兄带句话,给小...” 眼疾手快的赵元良快速伸手,捂住了叶青的嘴,没让他把最后的话说完。 啪! 劈头盖脸的一巴掌,直接打了叶青一个趔趄,踉跄后退,撞到了府兵才停下。 赵元良指着叶青满脸懵逼的手,在不停颤抖着,颤声低吼道: “你怎么敢出言不逊,污蔑诸位名仕。” “日照郎朗,律法在上,先生已派人去问查你是否触犯律法,并给了你自由,你且安心等着就是,再敢胡言,莫要怪本举人出手施教,让你遭受皮肉之苦。” 回过神来的叶青捂着脸,看到了赵元良眼中的担忧。 晃动的眼神看向赵元良身后那一众想要杀了他的士族名流,心中浮现出了讥讽。 无他,他准确的看到了其中有几人眼神不对,两旁站立的府兵之中,同样有人难掩眼中的期待。 这些人都不傻,也不是真的同谢卜禸脚踩一条船。 几位家主知晓贵人身份。 府兵也自然猜出能让这些高高在上之人慎重对待的贵人,自然贵不可言。 若叶青横死,不说几位家主,这些府兵冒死赌上一把,去为叶青传信,说不定能够一步登天,获得他们无法想象的富贵。 这么一来,叶青今夜就算没有赵满仓的帮助,横死当场,这群人也得吃不了兜着走,说不定得为叶青偿命。 毕竟叶青可是为三皇子贺文出谋划策,那个良善心软的,必然会为自己认下的这个义弟,大动干戈。 否则,事情传出去,贺文的名声就坏了。 这个狗操的社会,名声二字,着实可笑可笑,也着实是把锋利的双刃剑。 叶青捂着脸,从新站好,继续演戏,胆小的扫了眼众神情不善的谢卜禸,抖了抖嘴唇,不敢再去追问。 反倒顺手摘下了腰间的酒袋,在众人讥笑的视线内,拔出瓶塞喝了一口清香汾。 浓烈醉人的酒香,随着叶青摇晃酒袋和大口喘息之间,飘散开来,随着秋寒冷风,往管府正堂内快速扩散。 最好酒,美酒,堪称嗜酒如命的郑木佳,抽动起了鼻子,更是伸长了脖子,乌黑发亮的山羊胡随着他的动作,一抖一抖的,很是滑稽。 郑木佳双眸绽放着迫切贪婪的光芒,望向了叶青手中,表面被打湿的羊皮酒袋上。 一家之主的老成持重在这一刻荡然无存,他大口的嗅着酒香,陶醉的闭上了双眼,并迫不及待的推开了挡在身前的赵元良,直勾勾的盯着叶青追问道: “这酒是什么酒?为何竟有如此清香芬芳的醉人酒香,只一闻,就让老夫觉得口齿生津,未饮便醉了三分,从哪里买的?” 周围之人都知道郑木佳爱酒,见他这般迫不及待的模样,都惊疑的看向叶青手中的酒袋。 能被郑木佳瞧上的酒,必是佳酿无疑了。 叶青唯唯诺诺的将酒袋往身后挪了挪,颤声道:“大,大人,小人这酒是自己酿的,名叫清香...” “拿来吧你!” 郑木佳被酒香勾的酒虫都要从嗓子里飞出来了,直接上前,蛮横的从瘦弱纨绔手中夺过了酒袋,仰头痛饮。 第一百四十六章 无妨,老夫酒量极大 咳咳! 从未感受过的烈酒,直接呛的郑木佳大声咳嗽,并且面红耳赤的。 晶莹的酒液从他的嘴里喷射出来,并顺着乌黑的胡须往下滴。 从未闻过的浓郁酒香,被场间众人嗅了个真切,都不由得口齿生津。 叶青故作心疼的伸出了手,但是迎上了众人充满威慑的瞩目后,立马又将手缩了回来。 他小声抱怨道:“大人,您慢着些啊,小的好不容易酿出来的。” “嗯?你酿的?” 龇牙咧嘴的郑木佳,感受着嘴中从未有过的香甜余味,伸手想要擦去嘴边残酒,嗜酒如命的他,又伸出舌头,心疼的将嘴边残酒搜刮干净。 这幅有失形象的举动,瞧的众人一阵好笑,同时对郑木佳拿着的酒袋,满眼好奇和跃跃欲试。 叶青望着郑木佳绿到发光的双眼,怯懦的点了点头,“这酒是小的酿的,工序复杂,没酿出来多少。” “酿酒的方子给我,我给你万两白银。” 激动到浑身哆嗦郑木佳,直接给出了一个在旁人看来无法拒绝的价格。 同时周围因为郑木佳咳嗽喷出酒液,而清楚闻到这醉人酒香的谢卜禸等人,都眼神闪动。 都是千年老狐狸,长袖善舞的一家之主,商贾之道谁不懂? 能让郑木佳完全失了方寸,直接当着众人的面来都要许下重金收购酿酒的方子。 可想而知这酒香四溢,从未闻过,也未尝过的美酒,味道得有多好。 叶青怯懦畏惧的低下了头,用无声的抗拒来表明自己的态度。 满面通红的郑木佳,瞬间眯起了眼睛,闪烁起了不善的目光。 咳咳! 想分一杯羹,插上一脚的钱欧,咳嗽了两声,上前蛮横的将郑木佳手中攥的死死的酒袋拽到了自己手中。 钱欧丝毫不嫌弃袋口被郑木佳喷上了口水,想要尝尝这被郑木佳盯上的美酒有多么的与众不同,直接仰头灌了一口。 不出意外,是要出意外了。 噗! 清香汾刚刚进入钱欧的喉咙,就被其喷了出来。 澄澈的酒液,在空中形成了水雾。 郑木佳心疼的拽过酒袋,完全撇去了平日的文雅,朝不停咳嗽,面红耳赤的钱欧骂骂咧咧道: “姓钱的,你不懂酒,就别糟践,瞧瞧你这喷的,癞蛤蟆喷水都不如啊,你瞧瞧你浪费了多少美酒,真是气煞老夫。” 钱欧深吸几口气,将那爆裂的酒意压下,这么一深呼吸,无法形容的香气,充斥了在了口鼻之中。 原本想跟郑木佳对喷的不爽也荡然无存。 他眯着眼睛,感受着体内生气的驱散了秋寒的火热,感受着嘴中的酒香,满脸的陶醉。 偷眼瞧着的叶青,心里乐开了花。 “呵呵,古代的智慧超乎后人想象,可后人取精去糟的创造力,是古人万万无法想象的。” “小说中所说果然不错,穿越古代,只要不太倒霉,只要有脑子,蒸馏酒,小说话本,黑火药,香皂,白糖,精盐之类的东西,只要能整出来一个这个世界没有的,就能带来数之不尽的财富。” 同时,叶青也深深的知道,财不露白,低调做人,低调行事,闷声发大财才是在这个强权之上,士族豪阀掌握着生杀大权的世界里,必须要铭记于心,并付出行动的事情。 现在危机还没有解除,只是用清香汾这个敛财利器,吸引了两个身份尊崇之人的注意,凭借着酒方在手,谢卜禸就算有天大的杀心,最后在利益和金丝折扇的双重夹击下,也得妥协,留下叶青的性命。 可这只是叶青计划最坏的打算,他要的是钱,能够把丢失的叶家祖产一件件买回来的天文数字。 也想要的是能够让他这个处处掣肘的败类纨绔在颍川县,乃至江州一地站稳脚跟的庞大关系。 叶青怯懦的看着用凛冽眼神对峙,毫不退让的两位家主,朝郑木佳乞求道: “大人,这酒方还请小的不能出售。” “嗯?为何?可是嫌老夫出价不够?”郑木佳视线挪到了叶青身上,声音低沉,充满了威逼之意。 “不是不是,这是小的家传的方子,万万不可出卖,还请大人见谅。”叶青慌忙解释。 钱欧笑呵呵的挡住了郑木佳噬人的凌冽目光,和善道: “叶青是吧,小友这酒,着实不错,老夫对这酒方也有极大的兴趣,你尽管开价,好商量。” 郑木佳神情猛地一僵,看着钱欧的后脑勺,恨不得直接来个头槌,咬牙切齿的问道: “姓钱的,你做什么?” “老夫能做什么?美酒难得,老夫当然要保证自己之后日日都有的喝。” 钱欧双手负后,笑呵呵的转身看向郑木佳。 一旁的谢卜禸,王玉书,江左等人都诧异的挑了下眉头,瞬间明了了一些东西。 他们都眼神火热的看向了怯懦的叶青,都打起了自己的主意。 郑木佳嘴角抽动了一下,让自己神情恢复如常。 不过,他胸膛不停起伏,呼吸也逐渐粗重起来。 他从未饮过的清香汾酒浓烈无比,他仗着自己酒量,猛地灌了一大口,即便喷出去了不少,也有一两多烈酒进肚。 奔波一天,晚上粒米未进,之前还喝了上佳黄酒,此时寒冷秋风吹进正堂内,刮的他脑门发凉,此种种因素之下。 无法抵抗的酒劲,瞬间冲上了郑木佳的脑壳,他只感觉视线摇晃,脑袋有些不清醒。 “嗯?郑兄,你这是怎么了?” 钱欧不解的伸出手,扶住了微微摇晃的郑木佳。 “这美酒,果然纯烈啊,老夫竟感觉有些不胜酒力。” 郑木佳左手皱眉揉了揉太阳穴,身子微微摇晃,右手竟又举起了酒袋,又喝了一口,一两清香汾进入了肚子里。 嗞~ 烈酒的辛辣让郑木佳龇牙咧嘴,嘴里发出了一道声响,眯着眼睛满脸享受。 瞧的周围人好笑不已,暗道其是个酒鬼。 叶青则赶忙道:“小的这酒烈,远超平常黄酒两三倍,这位大人从未喝过,喝的这么急还多,想来是要醉了,您最好去躺下休息,否则可能会突然醉倒昏睡。” 郑木佳不屑一笑,摆了摆手:“无妨,老夫酒量极大,不过二三两酒,算不得什么。” 呼~ 一阵寒风吹过,郑木佳只觉得头重脚轻,眼一闭,直勾勾的朝钱欧栽去。 “老郑,你怎么了?” “来人,唤医者。” 众人慌作一团,手忙脚乱的扶着郑木佳。 第一百四十七章 如此美酒,当是如此 醉倒的郑木佳,被扶到了一旁的太师椅上,右手依旧牢牢的抓着酒袋。 江左伸手,将酒袋拿在手中,看了眼得意洋洋,颇有种小人得志的叶青,他眉头微簇,有心想豪饮一口,但有郑木佳这个前车之鉴,江左小小的抿了一口。 还未品过的谢卜禸等人,都等待着这位品味颇高的儒将评断。 清香汾一入口,这位身强体壮的儒将,便瞪大了眼睛,他细细的感受着美酒进入体内的变化,白净的脸也浮现了一抹红润。 几息之后,江左长出了一口浓烈的酒香,他握紧了酒袋,看着周围人期待的目光,微微颔首。 同时,江左惊异的目光看了眼站在远处唯唯诺诺的叶青。 众人顿时心中大定,而之前已经尝过美酒的钱欧,心中叹了口气,随后心中的一丝可惜也就随风而去。 他尝过这酒,便知道吃不了独食,不过,人嘛,终究还是抱有一些幻想的。 江左走到了谢卜禸身边,耳语了一番后。 只见谢卜禸神情不停变换,雪白长须快速颤抖,最后,他狠狠的瞪了眼叶青,低声道: “就如你所说。” 江左抱拳欠身,直言不讳道:“谢老,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苦涩一笑的谢卜禸,眼神复杂道:“可是,那毕竟是明鉴的命啊。” 江左平静道:“若不是提前事发,照明鉴这般胡乱作为,最后说不定会造下滔天大祸。” “眼下,谢老和殷大人应该庆幸,再说了,后辈之中,不乏品行兼优,出类拔萃者,不必可惜。” 这一番直指心窝的劝说,让谢卜禸的表情舒缓了下来。 木已成舟,而且,他这外孙实属是自作孽不可活,人已死不能复生,此时有机会能够为家族活的不菲的利润,何必因为一个不孝子孙,去杀一条贱命断了众人的财路。 家族保持荣华富贵,吃穿用度,那都是需要钱的,叶青本就是无辜的,能为他的家族赚钱,杀人泄愤就不必了。 身穿铠甲的江左径直的走到了叶青身边,平静道: “叶青是吧。” “小人叶青,见过将军。” 叶青恭敬行礼,刚才他可是偷瞄到了江左同谢卜禸耳语。 眼下江左拎着酒袋走了过来,神情平静,殷志明之死带来的祸端,已然解除,同时也有要同他商量清香汾的意思。 果不其然,江左举起酒袋,不容置疑道: “这酒的酒方,我们不要,但你的酒酿出来,全数供给与在座诸位,不得外售与他人,卖给我等的价格你定。” 叶青心中大定,但是,清香汾全数供给与这些人,不得外售,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犹豫着张口道: “将军,能否匀一些份额出来,让小的能够在店中售卖,小人还想靠着这祖传美酒,多挣些钱,重建祖上荣光。” 原本被驳了的江左,心中很是不满,可听到叶青这以恢复祖上荣光的念想,不由心软了一些。 毕竟殷志明强取豪夺,害的叶青家产败尽,更是差点横死街头,是个可怜的。 他身为镇守一州的大将,虽然有家族观念,没有世家豪阀熏陶出来的冷漠无情,吃人不吐骨头。 江左微微思索了一下道:“你先说道说道,这酒你一月能酿出多少来?” 叶青快速道:“现在小的刚开始,按照五斤一坛,能酿出二百坛,若有足够的银钱,每月一千坛是没问题的。” 江左皱起了眉头,对这个数很是不满。 江州一地十三城,地处大乾腹地,富庶豪奢,文人墨客数不胜数,这些不说。 在大乾国中排的上号的世家豪阀足有十五家,更别提那些实力稍弱的世家。 更别提江州之外的其余各州了,而且,叶青还想再分上一些。 每月千坛美酒,这量着实有些小了,只江州一地都供应不及。 “这量,少了。”江左惜字如金。 叶青双眼绽放出了市侩的光芒,讪笑着快速道: “将军,物以稀为贵,这酒若是酿多了,那就不值钱了。” “而且,这清香汾酒烈远非别的美酒能比,寻常人能喝上半斤,已是好酒量,一般喝上二三两,就够了。” “而且,若酿多了,容易让人红眼,这生意,得细水长流才行,千坛美酒应足够了。” 细细一品的江左,诧异的看向叶青。 “你这厮不学无术,没想到你在商贾之道竟然有这等见地。” 得到了夸奖的叶青,得意洋洋的挺起了自己瘦弱的胸膛。 “小的祖上号称叶半城,挣得颍川县半城的家业,小的怎么说也是叶家后人,这点商贾之道,算不得什么。” 说到一半,叶青迎上了江左凌冽的视线,顿时萎了下去,缩着脖子,低头小声将后半段话说完。 江左眼中尽是讥讽,嘲讽道:“怪不得你这厮会被人坑骗了半城家产,实属活该。” 叶青面对位高权重者,不懂谨小慎微,小心行事,反倒给点好脸就翘尾巴,蹬鼻子上脸,不收拾他收拾谁啊。 被捅了肺管子的叶青,没有丝毫难受,毕竟败光家产的叶青,跟现在的叶青又不是同一个人,管他毛线。 不过装还是得装的,叶青使劲咬了下嘴里的肉,腥甜的味道瞬间出现,疼得他脸皮抽动,脸上浮现了红色。 一脸尴尬难受的叶青,挤出逢迎的笑容附和道:“将军说得对,小的确实是活该。” 见叶青这般低三下四的迎合自己,江左也失去了继续嘲讽的意味。 他轻抿了一口酒,想到了这酒日后带来的庞大利润,舒爽道: “这酒你定个价,日后每月最少两千坛,给你留半成数额让你自己售卖。” 叶青顿时皱起了眉头,半成之数,就算每月两千坛,那他也不过能卖一百坛酒。 “本将不想都费口舌,若不是本将心善,你觉得你真的能保住你那酒方?” 江左不屑一笑,转身就走,大有若不答应,那他就准备铁血手腕的意思。 叶青赶忙抱拳躬身,慌忙道: “那就依照将军所说,这酒小的原想定价一坛二十两银子,将军能给小的一口汤喝,更是能为诸位大人做事,那小的就按照十五两的成本价卖与诸位。” 这成本价一出,一群人都惊讶不已,没想到酿造这酒竟然会损耗如此之大。 将军停下了脚步,同几位家主对视一眼,便缓缓转身,昂首居高临下道: “成本价十五两?你这酒难不成是仙酿不成?” 叶青赶忙辩解,伸出手指头掰算起来道: “将军,小人并未妄言,酿造这酒必须得是上等粮食,一斤市价两钱银子,酿造出来一坛五斤的清香汾,就得花费五十斤粮食,这期间还算上一些增香养身的药草,酿酒劳工的工钱,算下来十四两三钱银子,到时候小人还得雇佣马帮押运去诸位府上,这又是一笔钱。” “而且,清香汾酿造工艺繁琐,中途若出了岔子,一锅三百斤的上等粮食就全毁了,这损失小的也没计算在内,所以将军,诸位大人,这十五两真的是实打实的成本价。” 没有丝毫停顿的解释,加上叶青苦大仇深的模样。 江左等人疑惑的心,这才得以平静,特备是品尝过清香汾的钱欧,无比认可的点头道: “如此美酒,当是如此。” 第一百四十八章 当孙子的感觉,真次奥蛋 王玉书双手负后,左手手指在手背连续轻点,低声道: “这酒一坛五斤,成本价十五两,诸位想售卖几何?” 钱欧眯眼笑道:“叶青这厮不是说了么,二十两银子。” “可!”谢卜禸颔首点头,很是满意。 三人相视一笑,都看出了对方的心思。 叶青同他们所说的意思是,清香汾五斤一坛,一坛成本十五两,售卖价二十两,而他们的意思是,二十两一斤。 凭这清香汾的无与伦比的味道,必然是不愁售卖,只会出现供不应求的场面。 他们几家可以说什么都不用操心,刨去从叶青这买酒的钱,每月就能共分十六万一千五百两银子,均分下来每家也有三万多两,这可是一笔恐怖的横财。 几人看向叶青的目光,顿时火热了起来,更是暗暗思索,这清香汾的生意,能独揽手中该多好。 可他们也知道,这个贪婪的想法是根本不可能的。 一是酒方是叶青的,现在大家都知道了这个生意。 二是若一人独得,到时候必然会引起其余人眼红,招来祸端一人难敌众敌啊。 眼下,由叶青酿造运送,他们五家只需要售卖,等于是白得好处,反倒是最好的局面。 五家一起吃肉,让他们五家牢牢绑在一起,更是让他们五家的关系,更为莫逆。 江州城最权势的其中五个世家护着清香汾的生意,如此一来,谁要是伸爪子,就是对五家出手,那将迎来五家的凶残报复。 同样,他们也会护好叶青这个聚宝盆,不让叶青出意外。 更是有人暗戳戳的想,有没有瞒过其他人,从叶青手中弄到酒方,找酿酒师傅改改方子,说不定就有另一种能够挣来万万金的美酒出现,当然,这都是后话。 各怀心思的众人笑的和善,钱欧主动道:“老夫去同那叶青说道,免得日后他贱卖旁人,糟践了这美酒。” “可!”谢卜禸抚摸了一下胡须,和善而笑。 “有劳钱兄了。”王玉书一拱手,笑的。 钱欧满面红光的朝二人一拱手,便走向了叶青身边。 一直等着谢卜禸等人下决断的江左,见钱欧过来,便让开了位置。 叶青赶忙拱手欠身道:“见过大人。” “嗯,叶青,你很不错,老夫江州钱氏家主钱欧,这位乃是江州萧山军悍武营校尉江左将军……”钱欧语气和善的将几人身份介绍了一下。 叶青配合的露出了得见贵人的惶恐模样,赶忙拱手躬身。 “见过钱家主,见过江将军……” 钱欧很是满意叶青的反应,颔首笑道:“这酒叫清香汾是吧,名字不错,以后也就叫这个了。” “我等的意思是,每月酿出的酒可以给你半成份额,不过,若你散卖,当一斤售价二十两。” 这个售价,乃是今晨叶青同马朝阳说的价格,分毫不差,是叶青的心理预期。 不过,叶青故作惊愕道:“钱家主,这,这价格是不是太贵了,普通人家根本就喝不起。” 钱欧抚摸着胡子,风轻云淡道: “照做就是了,不过老夫提醒你一句,给你的半成份额,必须按照我们定的价格售卖,若被我等知晓你不懂规矩,呵呵。” 和善的笑声,让叶青毛骨悚然,他丝毫不怀疑若自己使用手段被查出来,凭借着这几位视人命如草芥的本性,他必然死无葬身之地。 不过,这些都在叶青的计划之中,他惶恐拱手躬身,果断应下道: “是,是,小的一定都按照诸位家主的意思来。” 接着叶青又赔笑讨好道:“卖的贵也好,如此一来,小的也能多赚些,多谢诸位家主赏饭,小的感激不尽。” 钱欧再次和善的笑着,抚摸了一下胡须,“且去,今夜将你现下酿出的所有清香汾,一并送来管府。” “是,是,小的这就照办。” 叶青慌忙转身,刚走两步,他又拐了回来,忐忑的望着钱欧陡然冷漠的面孔,颤声道: “那什么,钱家主,小人义兄的扇子...” 说着,叶青迫切的小眼神,望向了拿着金丝折扇的谢卜禸。 钱欧扭头一瞧,顿时了然,不耐烦道: “今夜酒送来后,自会还你。” “是,是,小的想多了,诸位家主自然瞧不上小的这扇子,小的胡思乱想了,还请诸位家主赎罪。” 叶青觍着脸笑的灿烂,话语里耍了个小机灵。 钱欧好笑摇头,指着叶青笑骂道:“你这厮,都什么时候了,还抖这机灵,若不是看你有用,老夫打断你的腿,给你个教训。” 浑身一哆嗦的叶青,赶忙拱手躬身告歉道: “小的知错,小的以后再也不敢了。” “还不快滚!” “小的这就滚,这就滚!” 叶青惶恐不安,转身扭头就跑,生怕跑慢了被抓回来一顿收拾。 这胆小怕事的模样,引得谢卜禸众人朗声大笑。 笑的叶青加快了速度,更是有意在雨幕中摔了一跤,发出了惨叫。 这般不堪的模样,让谢卜禸等人的笑声更大。 同样漏出玩味儿笑容的赵元良,双手负后,双手握紧又松开,眼神中流露出了唏嘘之色。 他看着雨幕之中,叶青狼狈的身影,心中感慨道: “行之兄,这一关,你过得真是漂亮,先是藏拙露怯,后显贵震慑,再以利诱之,从险境抽身而出,最终获利。” “夫子所说不错,行之兄,你当是诡谋莫测,谋士之才,吾不如也。” 想到这,赵元良眼神中充满了敬佩之意。 落汤鸡叶青一口气跑出管府,更是在夜雨中狂奔了两条街后。 他满脸惶恐的模样才消失不见。 叶青闭眼抬头,感受着冰寒秋雨落在身上,抬起双手,使劲的揉搓了几下脸,脸上僵硬的皮肉才舒缓了一些。 这才张开双眼,看着漆黑的夜,任凭细雨落入眼眶之中,不适的感觉,让叶青睫毛快速颤动。 但他强睁着眼眶,快速猩红的眼眶中,泪水同雨水掺杂在一起,从眼角流落。 叶青回想着今夜的一幕幕,低喃道:“当孙子的感觉,真他吗的次奥蛋,若有一天...” 嘎吱吱! 双手关节发出了脆响,叶青咬牙切齿,浑身颤抖。 他深吸了一口凉气,这才抬步朝着清和轩走去。 贫苦小山村的苦孩子,特别是缺衣断食,艰难长大的狼崽子,骨子里只有一个字,狠。 从叶青穿越过来,结识任海潮后,能轻而易举弄死李富贵,却选择要慢慢玩死李富贵的谋划来看,就可以得知叶青的睚眦必报。 而直接亲手砸死幕后黑手殷志明,更是可见叶青的狠。 今夜的屈辱,虽然叶青早有心理准备,但依旧让他难以释怀。 如蝼蚁般被人操纵,摇尾乞怜以求活命和挣钱,真的让叶青心中满是阴郁,恨不得直接拎着刀,叫上赵满仓,将那群狗杂碎弄死。 但,叶青知道,他现在不能这么做,做了,那这个大乾皇朝,将没有他的安身之所,不是死,就是如丧家之犬,四处逃窜,那样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管府正堂。 金宝带着几名惶恐不安的美人走进了正堂内。 “奴见过诸位老爷。” 六名女子惊恐的眸子,看着器宇不凡的几位家主和江左将军,直接跪地垂首。 “抬起头来,这扇子你等可见过?” 谢卜禸打开金丝折扇,冷冷问道。 第一百四十九章 老天保佑,还是祖坟冒青烟? 六女对改变自己命运,充斥着悲喜交加,更是惊险刺激的一夜根本就无法忘怀。 此刻见到这熟悉的金丝折扇,立马就激动了起来。 但她们想到了当时贺文侍卫下的封口令,叶青的叮嘱,还有今日遭遇的飞来横祸,一个个顿时犹豫忐忑起来,不知该说认识还是不认识。 谢卜禸等人皆是人精,只看六女表情,就猜了个八九不离十,断定叶青所说,定是真的。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复杂。 钱欧感慨道:“看来,以后对他,得言语柔和一些了。” 谢卜禸依旧是不爽,恭敬的将折扇收起,交给赵元良,低声道: “哼,不过是个阿谀奉承之辈,恰好碰到了贵人喝醉,得了个滔天的福缘,说不定贵人酒醒,根本就不记得这人。” 众人看着满脸不爽的谢卜禸,都知晓这是气话,可讨论贵人,终是不妥,便一个个闭口不言,不去接话。 “老夫身体不适,先行休息。” 心中憋闷的谢卜禸甩袖离去,消失在众人眼中。 江左叹息摇头,“谢老心中这坎,不知何时才能过去。” “等酒到了,这坎就过去了。”钱欧意有所指的笑着说完。 众人顿时露出了笑容。 江左朝一旁小透明的颍川县三大巨头道: “三位,此间已经事了,抓来的这些人,按照之前谢老的意思办就好。” “是!” 正用眼神交流盘算着如何从叶青手中分些酒的管文三人,赶忙拱手欠身,应了下来。 叶青回到清和轩,看着摆放在后院茅草棚下的酒坛,抓了抓腮帮子,懊恼道: “次奥,忘了人都被抓走了,没人运酒啊,这他娘的还得跑回去一趟。” …… 第二日叶青直接睡到了日上三竿。 他伸了个懒腰,揉了揉满是血丝的眼眶,叹了口气,捶着酸痛的腰背胳膊,慢步走进了清和轩的后院。 往日早就人声鼎沸的后院,此时除了赵满仓佝偻着的身影,别无他人。 “公子,您醒了,我去买吃食去。”赵满仓站起了身,苦闷着脸平静说道。 “无妨,厨房有东西,本公子今个给你露一手。” 叶青撸了撸袖子,洒脱的朝厨房走去。 这般姿态,让坐在木踏上的赵满仓有些意外,下一瞬便跟了上去。 他蹲靠在厨房门口,好奇的打量着手脚麻利生火的叶青,开口道: “公子,您昨夜第一次出管府后,我便上了屋脊,将他们说的话都记了下来……” 赵满仓将昨夜守在管府的见闻,一一诉说。 从怀中拿出金丝折扇的叶青,用扇子轻轻朝炉灶扇风,鼓动火种火势,静静听完之后,讥讽一笑。 “你出手让祸水东引,更有这扇子让他们投鼠忌器,再加上清香汾彰显的可怖利润,这些人哪还会操心我这只蝼蚁。” “当时就算是漏出马脚,他们猜出是我杀的,也会力保我活命。” 赵满仓挪动了一下脚步,让自己的背靠在了门扉上,眼神中满是不爽。 “公子,这钱,就白送给他们了?这可是了不得的银钱啊。” “呵呵,财帛动人心,这酒是挣钱,可本公子得有命花才行。”心里透彻的叶青,讥讽一笑。“一个小小的李富贵,靠着殷志明就能让本公子倾家荡产,若非你出现,本公子更是可能命丧黄泉。” 呼。 叶青使劲的闪了下扇子,炉灶内顿时飞出了些许火星,离开火灶在空中绽放了刹那芳华。 “把大头送给他们,咱们虽然赚的少,但咱们可以安稳花,谁也不敢伸爪子,往后我还可以打着他们的旗号行事,这是多少钱都买不来的。” 动脑子也会想明白,可偏偏懒得动脑子的赵满仓,听完叶青的解释,平静的点了下头。 这时,叶青顿了一下,扭头认真的看着赵满仓道: “老赵,你救了我两次,抵去你儿子那条,我叶青,还欠你赵满仓一条命。” 睚眦必报的叶青,也是个知恩图报的,赵满仓对他的恩,他记在心里。 若是赵满仓同他相识已久,他不会挑明说出来,报恩之事看行动。 可眼下,这话必须得说出来,让赵满仓知道,他叶青不是个知恩不报的白眼狼。 赵满仓轻轻一笑,又挪动了一下身子,可算是找准了一个舒服的姿势靠着门扉,眯着眼睛平静道: “公子您忘了您前两天前可是说了,以后我老赵就是您的管事,保护好您的身家性命,这是老赵分内之事,理所应当的。” 叶青只是满脸凝重的点了下头,并未再说话。 他起身收起保命的扇子,发现赵满仓打量着金丝折扇,先是出声问道: “老赵,想吃肉还是想吃素的?” “吃肉吧,这几天馋了。” 赵满仓这几天没少跑,还淋雨出手,也没啥机会吃饭,体力消耗不小。 颔首一笑的叶青,打量着厨房内昨天买来却并未用上的各种生肉。 还好是深秋了,昨天还下雨,天气寒冷,肉并未变质,还有不少是已经切好了,叶青可以直接拿来用。 他扒拉出来一个完整的猪肘子,一边收拾,一边将金丝折扇的来路说了说,包括贺文离去时遭受袭杀一事也说了出来。 待猪肘子放进烧开的热水之中后,羸弱的叶青抬臂擦了擦额头出现的汗水,平静道: “自古无情帝王家,普通人为了一些绵薄家产,都能手足相残,皇位争夺的残酷,真是匪夷所思。” “不过,没想到我这么个人嫌狗厌的败类纨绔,竟然能同贵人结识,还被认作义弟,借此救了自己狗命,老赵,你说是老天保佑,还是祖坟冒青烟?” 这期间赵满仓只是安静的听着,听到叶青询问,他漏出自己大黄牙笑道: “公子自然是吉人天相,老天保佑,更是祖坟冒青烟了。” 高手中的高高手说出来的马匹,让叶青舒坦无比。 他认真点头道:“你说得对。” 这不要脸的劲,让赵满仓脸上的苦闷消失不见,笑的舒畅。 突然,他想到刚才叶青所讲之事末尾中出现的任海潮,想到二人关系,不由好奇道: “公子,既然任捕快同公子您关系莫逆,这一次您出事,怎么从未见他出现?” 早就想过这个问题的叶青,摇了摇头道: “月夕节他去了江州城,同刺史夜游江州城,没刺史发话,他万万不可归来,也可能根本就不知道此事。” “而且,他身负重伤,更是一个小小捕快,回来也没什么用。” 为任海潮据理开脱的叶青,话是这么说,可心里终归还是有些不舒服。 多少也得有个信或者露个脸也行啊,任海潮重伤,可不是还有连乐山呢。 第一百五十章 公子?嘿,晕了 八月十六日夜晚。 江州城,刺史府邸,花园凉亭。 斜风细雨,秋寒凉人,红灯映夜。 江州刺史殷幸祺,国字脸,不怒自威,他拿起面前倒满的茶盏。 他责备的对身旁任海潮道: “你这孩子,一身伤不在屋里呆着,偏要赏夜雨,真是仗着年轻啊。话说你伤好后是立即奔赴漠北,还是再逗留一段时日?” “殷伯伯,侄儿在屋里呆的骨头都要发霉了,出来吹吹风舒坦。等伤好后,侄儿再逗留几天吧,回来这短短月余时间内,认识了一个兄弟,总不能不道而别。” 任海潮端起茶盏,以茶代酒,敬了殷幸祺一杯。 殷幸祺颔首赞许道: “能让你当成兄弟,那人想来是个不错的后生。” “比侄儿强上太多了。” 由衷的敬佩之意,浮现在任海潮脸上,被殷幸祺收入眼底,对任海潮所说的兄弟大为好奇。 “见过刺史大人,见过校尉。” 连乐山沉着脸,快步走到了二人身边,抱拳躬身。 随后,他来到任海潮耳边附耳细语。 任海潮浑身一颤,打翻了桌案上的茶盏。 殷幸祺见其失态,皱眉问道: “贤侄,发生了何事?” 任海潮猛地站起,朝殷幸祺抱拳躬身,诚恳无比道: “殷伯伯,我那兄弟,牵扯到了明鉴兄一案之中,谢老命全城缉拿他。” “侄儿敢以性命保证,我那兄弟定然不会谋害明鉴兄,请殷伯伯救下我那兄弟。” 连乐山也赶忙朝殷幸祺抱拳躬身。 殷幸祺眼中的和善瞬间荡然无存,他把玩着手中茶盏,看都不看任海潮一眼。 哒哒! 细密秋雨落在花园中的花草绿树之上,凝聚成珠,掉落在地,发出密集的雨声,亦如任海潮疯狂跳动的心脏。 片刻之后。 噗通! 任海潮直接双膝一弯,跪在了坚硬的石板之上。 忠厚憨直的脸上,尽是恳求之色。 “殷伯伯,侄儿任海潮是个什么秉性的您也知道,我连我家大将军都没跪过,求您发个话,让他免遭牢狱之苦。” 呵呵~ 殷幸祺冷笑一声,居高临下,睥睨的望着任海潮,冷声道: “拿大将军压本刺史?任海潮,你好大的胆子!” “别以为你是大将军认定的乘龙快婿,就可以在本刺史面前造次。” “牵扯到吾儿一案,管他是谁,只会有一个结果。” 咔咔! 莹润的茶盏被生生捏碎,殷幸祺手一张,碎片落在了石桌上。 任海潮紧抿嘴唇,站起了身,朝殷幸祺抱拳躬身,一言不发的离开了。 灯笼照亮的雨幕中,这壮硕的汉子,背影是那么的坚决,瞧的殷幸祺眉头紧皱。 良久,殷幸祺抬起了手,一名仆人快速上前拱手躬身。 “去颍川县,只会谢老一声,若任海潮保人,只要不是杀害明鉴的凶手,莫要伤其性命。” “是,郎君。” 殷幸祺从新拿起一个茶盏,拎起煨着的茶壶,倒了杯热茶,慢慢的喝着。 一盏茶喝了将近半刻钟后,殷幸祺不怒自威的脸上,漏出了一抹森然的冷笑。 ...... 时间回到八月十七日中午,叶青做好了卤猪肘,爆炒羊肉,大乾款大盘鸡,炒了个时蔬。 赵满仓不停的吞咽着口水,帮忙将菜摆放在了院中木榻上。 他看着色香味俱全的四道菜,食指大动,由衷赞叹道: “公子,您这手艺,真是绝了,怪不得能开这清和轩。” 叶青得意一笑,接过赵满仓递过来的筷子,“那必须的,靠的就是这家传的手艺。” “就算不靠清香汾,只凭这手厨艺,本公子也能大富大贵。” 忍不住加了筷羊肉的赵满仓不解问道: “那您为何还要酿酒,这般招人惦记,不是您稳妥行事的作风啊?” 刚伸出筷子,准备夹鸡肉的叶青,顿了一下,没有解释,筷子再动,夹起一个鸡爪,塞进嘴里索罗了起来。 赵满仓腮帮子快速动着,没有再问。 等叶青吃饱,赵满仓抱着猪肘子吃的满嘴流油之际,两道身影从后院闯了进来。 叶青眨了眨眼睛,嘴角上扬,低声道:“说曹操,曹操到。” 苦闷脸赵满仓心中疑惑道:“曹操是谁啊?” “叶兄,我就问一句话,殷志明是不是你杀的!” 满脸认真严肃的任海潮,还未走近,便问出了这句话。 叶青看懂了也听懂了,心中一沉,想到了这两日任海潮并未露面,随意笑道: “是如何,不是又如何?” 一抹心酸难受,笼罩了叶青的心神。 这么些天同舟并济,任海潮保他性命,护他周全,李富贵死后,他出计为任海潮造势将其打造成英雄,为其脱罪。 可眼下,好兄弟终究要形同陌路了。 任海潮也瞬间明白叶青话中的意思,知晓叶青定然是出手弄死了殷志明。 想到殷幸祺和谢卜禸的手段,任海潮叹了口气,神情复杂的看着叶青,想不明白这个一向沉稳行事的叶青,怎么会如此唐突行事,还被人抓住把柄。 一旁的连乐山瞪大了眼珠子,不敢置信的看着云淡风轻的叶青。 一州刺史嫡子,大乾大儒的外孙,就这么的杀了,还一脸无所谓,这叶青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啊。 赵满仓速度变慢,慢条斯理的啃着骨头,上面的每一条肉丝都啃噬了下来,好像在细细品尝,在骨头上留下了一个个牙印。 良久,任海潮长叹一口气,严肃道: “收拾东西,现在随我去漠北,只要我活着,就不会让你出事。” 正啃着骨头的赵满仓闻言放下了手上啃得极为干净的骨头,起身收拾起了桌上的残局。 而想多了的叶青,脸上的淡然荡然无存,他眨动了一下眼睛,有些不确定道: “你这是要保我?那可是一州刺史,你家大将军会护着你?” “他要是敢说个不字,我让他外孙没阿爷,他闺女没夫君。” 任海潮说的斩钉截铁,这誓言听的叶青心头有些发酸,更是让叶青愧疚不已,羞愧的拱手欠身道: “任兄,是我心胸狭隘了,刚才我还以为你是来兴师问罪,抓我去邀功请赏。” 噌! 任海潮只觉得气血逆流,怒火蹭蹭的往头顶冲去,憨直的脸瞬间变得狰狞,黝黑的脸色变得酱红。 连乐山也攥紧了拳头,眼神复杂的看着叶青,为他家校尉不值当。 怒气攻心的任海潮失了理智,三步并做两步,一个箭步冲到了叶青身前,双手揪着叶青衣领,将其硬生生提了起来,双脚离开了地面。 “他姥姥的,姓叶的,爷爷我跟刺史大人跪下为你求情,风雨兼程的跑回来保人,你竟然敢这般猜忌爷爷。” “爷爷怎么瞎了眼,认你这个杂碎当兄弟。” 呼吸难受,面色酱红的叶青,不敢置信的看着眼前这个顶天立地的汉子。 李富贵的杀弟之仇,任海潮都不假借他人之手,连他家大将军的帮助都拒绝,更是不去耀升五品将,风雨兼程赶回颍川县当个小小捕快,差点断送大好前程,只为能够亲手为弟弟报仇。 这个不求人,只靠己的铁血硬汉,竟然为了他叶青朝他人跪下求情... 叶青的嘴角颤动,看着任海潮暴戾的双眼,惭愧的闭上了眼睛,心中自嘲道: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叶青,你可真不配当任海潮的朋友啊,给人提鞋都不配。” 这般想着,叶青散漫随意道: “你说的没错,任海潮,我叶青只是个败类纨绔,卑劣成性,这颍川县谁不知道我叶青的名声和为人。” “你我相识,本就是利益使然,没想到你竟然真把我当成了兄弟,真不知道是你傻还是我太会伪装。” 嘎吱吱! 任海潮的拳头发出了脆响,他咬牙切齿的看着叶青这张欠揍的脸,心中的怒火再也忍不住,空出一手,势大力沉的一拳,重重的打了上去。 嘭! 鼻血四溢,酸麻疼痛让叶青脑子一片空白。 刚走到厨房的赵满仓扭头看了一眼,漏出了自己一嘴黄牙一龇,摇了摇头便进了厨房。 连乐山恶狠狠的补充道:“校尉,我拎着这杂碎,你好好揍他。” “这等猜忌兄弟的白眼狼,要是在漠北,我一定一刀剁了他。” 呼哧! 呼吸粗重的任海潮,想到自己一辈子从未求过谁,没想到第一次求人,还是为了眼前这个白眼狼。 刚刚一拳卸出去不少的怒火,瞬间被积满。 不等连乐山过来揪住叶青,任海潮直接一脚猛踹,将叶青踹出一丈远。 没去看叶青倒地后是何等痛苦模样,任海潮转身对傻眼的连乐山道: “咱们走,以后这杂碎跟咱再无丝毫瓜葛。” “是校尉。”连乐山抱拳后,扭头朝因为太痛,张嘴无声哀嚎的叶青吐了口涂抹,鄙夷道:“哼,今天真是便宜你了,姓叶的,以后别让爷爷看见你,见一次打你一次。” 蜷缩在地的叶青,疼的是面容扭曲,等两人离开半天后,仿佛哑了的嗓子,才能发出游丝般的呼吸声。 赵满仓蹲在叶青身边,伸手抓住叶青的手腕把了下脉,啧嘴道: “任捕快下手真狠,公子,差点给您踹出内伤来。” “你,你还看热闹,快带本公子去疗伤啊,我快死了!” 鼻血满脸,狼狈不堪的叶青,没好气的用全身力气,发出了极小的抱怨之声。 但两人心中都清楚,叶青是主动求打,赵满仓自然不能出手。 赵满仓看热闹不嫌事大,苦闷脸笑的鸡贼,将叶青公主抱起,朝着陈氏医馆走去。 “公子,老赵看不明白了,明明就是个误会,说开就好了,您说您没事激任捕快作甚,还平白挨顿揍。” “那任捕快能为了您给刺史大人跪下,可见对您是掏心掏肺,说是拿您当亲兄弟也不为过,您就这般放弃这份情义了?” “公子?您说句话啊,公子?嘿,晕了,这体格子是真的差。” 赵满仓诧异的看着怀中晕倒的叶青,皱眉叹息。 “哎,得赶紧准备药材,帮公子熬练体魄才行。” 第一百五十一章 阁下既然来了,还请现身 陈氏医馆内。 陈雁目瞪口呆的看着被赵满仓抱在怀中,姿势很是销魂的叶青。 “那什么,这小兔崽子又干啥天怒人怨的事了?” “陈老,我家公子同人起了争端,被揍了一顿,昏了过去,麻烦您老给治治。” 赵满仓将叶青放在了床榻上,便退了出去。 揉了揉眉头的陈雁,看着叶青满是血污的脸,叹了口气道: “你这小子,刚以为你转性了,以后要稳当起来,结果就整出幺蛾子来了,老夫真是不能对你抱有太大期望啊。” 待陈雁上手为叶青检查了一番后,表情顿时古怪了起来。 “一拳打脸,一脚踹腹?这是起争端了?明明是单方面挨揍,直接给人两招打趴下了啊。” “这小子,真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丢人家伙。” 陈雁边吐槽,边摇头,开始为叶青疗伤。 医馆后院一间雅室内。 赵满仓挂着慈祥的笑容,推门走了进去。 “儿啊,阿爷来看你了。” “咳咳,阿爷,你来了,儿还以为您不要儿了。” 那个被赵满仓留下性命,并抚养长大的孩子,嘟着嘴委屈扒拉的。 赵满仓走到赵无忌床边坐下,伸手抚摸着其枯黄的头发,笑着宽慰道: “阿爷咋可能弃你而去,你也不想想,阿爷不去给你挣银子,你哪来钱治病?” 这个虽然已经十五岁,但体弱消瘦如张碧巧一般发育不良的少年郎,灵动的双眼满是好奇的问道: “阿爷,医馆的陈爷爷给儿说了,您遇到的了一个了不得的大善人,他是谁啊?” 话语间的轻松随意,却被灵动双眼中掩饰不住的担忧给暴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他知晓自己阿爷不过是个枯槁的老人,又不是身强体壮的壮汉,就算卖身也不可能卖出个能救他命的钱。 颍川县有名的善人,阿爷也都去求过,并无响应,这么一来…… 赵无忌眉头皱的更紧了。 赵满仓心中满是欣慰,他继续道: “阿爷找到了个好东家,不光你有钱治病,等你好了,也能跟着东家谋一份好差事,干上两年,你娶漂亮媳妇没一点问题,说出来你都不信,是那位叶青叶公子。” “叶青?”被赵满仓的美好描述说的充满憧憬的赵无忌,只觉得这个名字无比熟悉,念了一遍后,顿时浮现了一个人影。 赵无忌瞪大了眼珠子,激动的想要撑床坐起来,可虚弱不堪的身体,因为妄动而让他恢复了一些的脸色瞬间煞白,而且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咳咳咳,阿爷,您,您怎么找了那个败类当东家,咳咳,他,他,咳咳咳...” 赵满仓赶忙端来热水,喂赵无忌喝下,担忧责备道: “你这孩子,这么激动干什么,你的病刚稳住,不能乱动。” 枯瘦的小手抓住了枯槁的老手。 知晓自家傻孩子心意的老赵,轻轻给了赵无忌一个暴栗,宽慰道: “阿爷知道你想说什么,可叶公子真是位大善人,不是街上流传那般,为非作歹的败类。” 解释了一句,见赵无忌还想劝说,赵满仓叹了口气道: “你这条命是叶公子救的,就冲这点,你就不能说叶公子一句不好的。” 瞬间,赵无忌平静了下来,安静的躺着。 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早早就见惯了人情冷暖,知晓人情世故。 只赵满仓这一句话,赵无忌就知晓即便叶青是个杀人盈野的魔头,那对他也是有着再造之恩的救命恩人。 “孩子,这世道挂羊头卖狗肉的事不少,人也同样不少。”觉得自己比喻不对的赵满仓,咧了咧嘴,轻抚着赵无忌的胸口为他顺气,感慨道:“反正你只要记住叶公子是个难得的善人就好了。” 赵无忌缓缓点了点头,因为刚才咳嗽,羸弱的身体快速驱使他陷入了沉睡,呼吸逐渐平稳。 赵满仓看着赵无忌快速恢复些血气的脸色,嘴角漏出了慈祥的笑容。 过了一会儿,他站起身,走出了雅间,跟陈雁打了声招呼,便消失不见。 管府正堂。 谢卜禸端坐主位之上,他凝眉看着曹方,沉声道: “找不到丝毫踪迹?” 曹方凝重颔首,不解道: “是,城中又排查了一遍,堪称掘地三尺,这人好像凭空出现,又凭空消失了,城内没有一个人见过那刺客。” 谢卜禸脸色阴沉如水,想到昨日发生的那一幕,脸色又透出了苍白之色。 虽然他们断定那歹人是模仿的镰刀标记,但他的身手,着实恐怖至极。 屋中众人顿时都漏出了凝重忌惮之色。 这对他们伸出狗爪的杂碎不死,虽不至于如镰刀标记那般骇人,但依旧如一柄利刃悬在他们头顶。 “查,继续查,老夫不信这人能飞天遁地不成。” 谢卜禸脸颊抖动,面显狰狞。 曹方抱拳欠身,“是!” 在转身离去之际,他将众人神情尽收眼底,心中感慨道: “那等身手,想要飞天遁地,轻而易举。” 就在曹方踏出正堂之时。 屋中三位家主带来的好手,其中有人耳朵微颤,睁开了闭着的双眼。 他抱臂与怀的双手直接展开,同时被抱着的归鞘利剑瞬间出鞘,抬头紧盯着屋顶。 其余两名好手也眯眼警惕的扫视屋顶和四周,缓缓举起了兵器,严阵以待。 屋中众人见状,顿时神情紧张。 嗖! 弱不可闻的破空响起,持剑好手身子一扭,凌空旋转,同时手中长剑拱卫周身。 当! 一声清脆声响触动了所有人的神经,众家主神情大变,慌乱起身,分别躲到了另外两名好手身边。 持剑好手鲁白半倾着身子,稳定了身形后,缓缓站起,如鹫双眸继续盯着屋顶,朗声道: “阁下既然来了,还请现身。” “有点意思,竟然能发现老夫行踪。” 有些惊讶的沙哑声音,从屋顶传出。 另外两名四处观望的好手,对视一眼,猛地踏步前冲,随后双腿齐齐一弯,壮硕的身体拔地而起,如离弦之箭,迅猛的冲向一丈多高的屋顶。 哗啦啦! 瓦片碎裂纷飞。 两名好手挥动手中刀兵,将袭来的瓦片击打向别处,同时,凌厉的双眸盯住了屋顶窟窿处显露的身影。 鲁白瞳孔猛缩,左手一挥,数枚飞针在纷飞瓦片的遮掩下,朝着屋顶的身影飞射而去,更是大步踏前,持剑冲了上去。 第一百五十二章 此次边疆动荡 屋顶之上,还未落下的赵满仓,苍老的容貌没有一丝的变化,佝偻的身影猛然凌空倒悬,一柄短刀出现在其手中。 飞射而来的铁针,被赵满仓全部打回,直奔躲在正堂边缘的谢卜禸等人。 “快躲开。” 前冲的鲁白瞳孔一缩,一声暴喝示警,并赶忙倒退返回,想要挡下铁针,可这完全是徒劳之功。 噗嗤! 两根铁针分别没入了来不及躲闪的王玉书和钱欧体内。 谢卜禸苍白惊恐的脸上,双眸震颤地瞧着挡在身前的金宝,嘴唇颤动,说不出一句话来。 赵满仓单脚勾住屋顶的破洞边缘,手中短刀势大力沉的将冲上来的两名好手尽数打落,屋檐瓦片却没有丝毫颤动。 这一幕瞧的鲁白心神剧颤,想要动手的念头顿时打住。 只见赵满仓脚背发力,腰肢扭动,整个人倒飞而起,安稳站在屋脊边缘。 冷漠的双眸看着正堂内慌乱惊恐众人,缓缓开口道: “你们不是老夫对手,想留下老夫,更是痴人说梦,都老实呆着,莫要惹怒老夫,否则,今个老夫的刀得见血。” 居高临下的睥睨,让屋中众人羞愤无比。 他们高高在上,谈笑间便可玩弄世间无数人的性命。 可此刻,高高在上的他们成了这老人予取予夺的蝼蚁。 这让他们如何能接受得了。 这时,之前走到门口的曹方,带着一众府兵占据了正堂四周。 一根根锋利的箭矢,瞄准了屋脊上那神情冷漠的老者。 他冰冷的视线看向了江左,等待着对方一声令下,就万箭齐发。 军中将士从来不惧江湖上的武夫,任凭他功夫再高,即便是万军从中可取将士首级的无敌高手,面对千军万马,也得饮恨当场。 江左看着屋中担惊受怕的众家主,朝曹方摇了摇头,让曹方刚刚举起的手,不甘心的放了下来。 郑木佳搀扶着臂膀中了铁针的王玉书,眼神阴桀的看向一旁执剑的鲁白。 鲁白感受到郑木佳的视线,扭头朝其微微摇头。 郑木佳立刻明白,垂首敛去了眼神中的阴桀,避免引得屋脊上那恐怖老者不爽,将他高贵的性命收割。 王玉书脸色愈发苍白,身体颤抖,攥紧了拳头。 鲁白上前一步,忌惮的望着屋脊老者,抱拳躬身沉声道: “前辈身手高超远非我等能及,此刻留手,想必也不想同我等大动干戈,请前辈直言。” 一口一个前辈,给足了赵满仓敬意,但也让周围的几位家主面色难堪,瞧鲁白的眼神很是不悦。 赵满仓微微颔首,声音缓和了些道: “你这晚辈,倒是懂些礼数,蓟州风云剑的本事,你学到了六分,也算不错。” 一语道出鲁白师承,更是瞧出了鲁白的水准,让鲁白猛地一惊,心中腹诽道: “刚才我只是在屋顶没破碎时摆了起剑式,之后前冲之时,并无招式可言,这老者竟然能看出我的师承和,真是可怕至极。” 对赵满仓更为忌惮的鲁白,再次欠身道:“前辈好眼力。” “废话不多说,你们这些蝇营狗苟之辈,这些年来还算老实。”赵满仓讥讽的夸赞了一句,让谢卜禸等人脸一阵红一阵白,憋屈的很,但不敢发出一言。 赵满仓又道:“杀那殷志明,算是给你们一个提醒,以后管教好你们的族人,莫要让老夫大开杀戒。” 不给谢卜禸等人反应的机会,赵满仓惊醒众人道: “此次边疆动荡,你等各家有钱出钱,有力出力,谁要是胆敢怠慢,老夫不介意挨个去你们家中走一遭。” 江左神情猛地一惊,骇然的看着屋顶的老者。 不等他开口,赵满仓的身影已经消失在屋脊之上。 嘎吱吱! 江左攥紧了拳头,不过下一瞬,他看着周围面色苍白的几位家主,眼中浮现了一抹冷意。 他出声道:“派人将这里收拾一下。” “唤医者来,为两位家主疗伤。” 曹方抱拳欠身道:“是,将军。” 过了半晌,正堂内收拾干净,好像方才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唯有屋顶的大洞,还有钱欧和王玉书身上的痛,让谢卜禸等人知晓刚才发生的一幕不是假的。 谢卜禸等人愤懑不平的坐回了位置上,脸色比锅底都黑。 郑木佳看着身旁两位家主疗伤时,不停抖动的痛苦脸皮,幸灾乐祸之余,难免有些兔死狐悲的凄惨。 他深吸口气,凝重道: “今日之事,若是传出去,我等将颜面尽丢,那歹人...” 有心想放狠话,但屋脊破洞之上,睥睨冰冷的无情眸子再次浮现于脑海,让郑木佳噤声,不敢再言。 “鲁白是吧,那人能瞧出你的师承,定是同你师门相熟之人,你可瞧出那人端倪?” 大智若妖的老狐狸谢卜禸,问向了鲁白。 怀抱利剑的鲁白,抱拳欠身道:“禀谢家主,在下眼拙,并未瞧出丝毫,恐怕只有家师亲至才行。” 顿时,众人脸色再次难看了不少。 荆州风云剑客,当的上是江湖一等一的高手。 这么说来,这老者恐怕…… 沉默了一下的鲁白,再次出言道: “几位家主,在下拙见,那老者,应该是当年镰刀标记之中的高手。” “否则,他不会放下那等警告。” 这话一出,谢卜禸等人浑身一哆嗦。 原本他们分析杀死殷志明的歹人,是假冒十五年前的镰刀标记,还兴高采烈的。 可没想到,竟然真的是正主出现了,这他姥姥的,吓死人啊。 江左趁机插话道:“这位说的不错,本将想来若非因为边关告急,他想让诸位出手支援,否则,已经对诸位挥出利刃了。” 旧事重提,谢卜禸等人脸色愈发难看,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肉疼之色。 前些时日,庙堂来信,陛下有意让他们江州十数家族供给钱粮押送边关,都被他们搪塞了回去。 没想到今日,终究是要挨了这一刀啊。 事关他们的家族和自己的性命,是一点都不敢怠慢,更是要掏出比陛下想要更多的钱粮才行。 如果当今圣人知晓了此事,不知该作何感想,反正脸色肯定好不了,但更多的也是幸灾乐祸。 一朝天子的书信,不如一个老人的三言两语来的管用。 真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愣的怕横的,横的怕不要命的。 谢卜禸脸皮抖动,话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那般艰难道: “为了家族,这钱粮可以拿,但是咱们得找个由头才行,不能出钱出粮却落不到一点好处。” 众家主肉疼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 一个个眼神闪动,思索起了对策。 第一百五十三章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陈氏医馆。 陈雁躺在躺椅上,悠闲的打着盹。 踏踏! 轻微的脚步声响起,陈雁张开了双眼,瞧了眼来人,便继续闭目养神。 一身黑色棉衣的赵满仓,将缩在袖中的双手抽出,感激的朝陈雁抱拳欠身后,也不出声打搅陈雁打盹,便往里走。 就在赵满仓跃过陈雁时,慵懒的声音飘进了他的耳朵。 “那孩子是个缺心眼的,也是个认死理的,言行放荡无礼,你多担待些。” 赵满仓脚步一顿,诧异的看向躺在躺椅上鹤发童年的老者,稳了稳心神,正色道: “公子救了犬子一命。” 陈雁没再吭声,赵满仓又朝陈雁恭敬拱手躬身,慢步走进了医馆后院。 待叶青醒来时,已经夕阳西落。 淋了一夜雨感染风寒,又挨了任海潮两下,身心憔悴的叶青,摸了摸从新接上的鼻梁骨,龇牙咧嘴的摇头无语道: “任海潮下手可真狠。” 缩在门边的赵满仓站起身,咧嘴露着黄牙玩笑道: “公子,任捕快还算出手轻了。” 脸上浮现愧疚的叶青,追问道: “你知道他动向么?” 赵满仓回答道: “下午任捕快去了趟衙门,就纵马狂奔,穿着便服往北面去了。” 往日种种浮现于脑海,唏嘘之色浮现于脸,叶青感慨道: “分道扬镳啊,离了我也好,祝他平步青云,一路安好。” “公子,我就不懂了,明明是个简单的误会,解释清楚就好,为何非要闹到这种地步?” 儿子病见好转,心态转变的赵满仓,话也多了起来,出言询问。 叶青抿了抿嘴唇,想到了任海潮贫苦出身,杀出了一条荣华富贵,堪称逆天改命的不容易,而他,只是瞧着摆脱了困境,可之后呢? 叶青不由凝重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贫苦莫困青云之路。我现在身处泥潭,说不定棋差一步,就行将就木,还是莫要耽误他的好。” 闻言,赵满仓沉默了下来,只是眼神复杂的看了叶青一眼,就一言不发的守在门口。 门外,秋风吹动陈雁的鬓发,他满脸欣慰的端起一盏茶,饮了一口,笑看天际红霞,轻声呢喃道: “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好,说得好。” 有赵满仓祸水东引在前,任海潮乞求殷幸祺在后,清香汾暴利为引,叶青杀死殷志明之事就完全隐没在尘埃之中,让叶青安稳度日。 时光飞逝,日月如梭。 贺玉等人在管府呆了十来天养伤,通过赵元良时不时的教化洗脑,一群人从管府离开时,对谢卜禸感恩戴德,恨不得脱离叶青,誓死追随在谢卜禸身边,被叶青重新洗脑了三日,思想才恢复正常。 关门已久的清和轩重新开张,仙味楼也顺利被叶青买下,随着叶青新菜推出,两间酒楼生意蒸蒸日上,座无虚席,一时间颍川县酒肆生意唯二者风头无量,无酒肆能出其左右。 再加上清香汾暴利入账,叶青短短半月之间,就挣了个盆满钵满。 这一日午后,叶青喜滋滋的在清和轩后院喝着茶水,摇头晃脑的哼着小曲,惬意的不能再惬意了。 没了贫苦日子,不再整日风吹日晒的张碧巧,皮肤白了不少,干瘦的身子也圆润了起来,那个开始被叶青认为是小子的面容,也展现了一些女儿姿态。 她在清和轩正堂歌闭之后,笑吟吟的走到了叶青身后,为叶青捏起了肩膀。 哼哼~ “舒服,巧巧你这手法越来越好了,公子我啊,以后若是离了你,该如何是好。” 叶青眯着眼睛,满脸的享受。 张碧小脸一红,白润了不少的脸根本就遮掩不了,娇羞不已的声若蚊蝇道: “公子喜欢就好,巧巧是公子的人,以后自然是要伺候公子一辈子。” 这时。 一个圆球矫健如飞的跑到了叶青身边。 贺玉因为生意红火,地位水涨船高,出去不少人都对他行礼恭维,让贺玉体验到了不一样的滋味,整日乐呵呵的,也越发心宽体胖。 不过,这个半个多月来只有笑脸的贺掌柜,此时满脸惊容,大脸盘子挂着虚汗。 他来不及擦拭,就气喘吁吁道:“公子,大事不好了。” 大事不好? 叶青穿越过来,可算是过了一段有钱有闲的舒服日子,此时闻言,整个人都不好了。 他猛地一个机灵,直接站了起来,声音颤动道: “怎么了?不会又有大人物上门要弄死咱们吧?” 贺玉连忙摇头,脸上的虚汗有几滴在阳光下折射出晶莹的光芒,飞向远处。 “公子,清和轩和仙味楼生意太好,还有清香汾这堪比仙酿的美酒,让客人宁愿排上一个时辰也要进店享受美食,这么一来其余饭店酒楼的东家都心生不满,我得到消息,他们联合起来,准备搞垮咱们的生意。” 听到不是有大人物要弄自己,叶青长出了一口气,从新坐了回去,不悦的瞪着贺玉。 “本公子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事情,原来就是这么一件小事,瞧你慌得,还差点把本公子也吓尿了。” “你可是本公子的大掌柜,仙味楼和清和轩都由你统管,以后本公子还有别的生意要交给你,你这有点风吹草动,就慌了神,乱了阵脚,让本公子如何能重用你?” 这一番训斥下来,让贺玉圆润的大脸盘子,瞬间羞红。 他抬袖擦了擦脸上的虚汗,愧疚无比道: “是,公子说得对,是我失了理智,莽撞了,辜负了公子的信任,是我不好,以后我一定不会这样了,还请公子赎罪。” 诚挚道歉的贺玉,让叶青欣慰了不少。 他翘起二郎腿,吊儿郎当的摇晃了起来,漫不经心道: “既然冷静了,详细说说,是哪个不开眼的东西,起了头想找本公子麻烦?” 贺玉赶忙道:“是林记酒楼的东家林浮生。” 一个有着两撇小胡子,满脸奸滑的中年男子浮现在叶青脑海之中。 叶青不屑一笑,“原来是他,那林记酒楼缺斤少两,若不是味道还行,有几道拿手菜,早就黄了。” “竟然找本公子麻烦,看来这林浮生是真的嫌弃自己那林记酒楼开的时间太长,不想干了。” 充满自信的话语,让心中还有些彷徨的贺玉,彻底的稳住了心神。 想到叶青创造出的种种奇迹,贺玉瞬间充满了信心,拍起了叶青马匹。 “那是,公子您才智无双,他们这些瞧不得咱们生意红火的嫉妒之辈,最后都会被公子踩在脚下。” 叶青翻了个白眼,无语道:“贺玉啊,你不会拍马屁,就别拍了什么叫被本公子踩在脚下,咱是那么嚣张跋扈的人么。” 周围几人闻言,顿时神情古怪的看向叶青。 整个颍川县,还有比叶青更嚣张跋扈的人么? 当然是没有! 大言不惭,毫不脸红的叶青眯着眼睛,端起茶盏喝了一口,玩味儿道: “去,打听清楚他们准备怎么对付咱们,狮子搏兔尚用全力,就算本公子不将他们放在眼里,也得做好准备才行。” “是,公子说得对,我这就去打听。” 贺玉咧嘴一笑,圆球般的身体,又飞一般的溜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那年我双手插兜 不过两柱香时刻,圆滚如球的贺玉满头大汗的回来。 他出去前被叶青训斥了一番,已经轻松的肥硕圆润脸上,此刻竟然又带着些许忧虑: “公子,我去打听清楚了,和林浮生联手的共有五家,分别是天然居,俞满楼,琉璃馆,李记酒楼和东顺来酒楼。” 这五家酒楼单拎出来面对现在的仙味楼和清和轩都不算什么,可若是他们拧成一股麻绳,便是一股不可小觑的力量。 再有林浮生的林记酒楼牵线起头,想要对付并不简单。 “就他们几家么?”眯着眼睛享受张碧巧按摩的叶青,扭动肩膀,只觉舒适不已,心中暗道:\"巧巧真是聪明,简单的指导几句这手艺又精湛了不少。\" 贺玉苦笑:“公子,算上牵头的林浮生,只他们六家,其余的还在观望。” 同时敬佩叶青的淡定,这六家可都是颍川县赫赫有名的饭馆酒肆,难不成六家还不够看吗? “是不少了,那他们准备如何对付我们啊?”叶青表面轻松自在无所谓,心中早已思索该如何应对。 独树不成林,想必林浮生也知晓此道理,故而集结大家的力量一起来对抗自己。 “我打听到,他们准备从明天开始,凡是进店者菜食酒水一律八折。” 贺玉说着,忍不住心中吐槽:“这帮人真是下了本啊,接连生意不好,还敢自损利益,这都什么仇什么怨,不就抢了他们点客人么。” 有道是断人财路,如杀人父母。 更何况是叶青这么个纨绔败类,一向被他们瞧不上,此刻竟然翻身骑到他们头上了。 叔叔能忍,婶婶不能忍。 这群人可不就得动手么? 也就是叶青低调,想着闷声发大财,同江州五家士族做酒生意的事没传扬出去。 不然这群人还真不敢朝叶青动手。 “全部八折?”叶青也不由惊讶,他原以为会赠送些许酒水,却没想到他们是真舍得啊。 “对,咱们要不要做点准备?” 贺玉想到最近宾客盈门的样子,实在舍不得这些食客。 这都是钱啊,白花花的银子! 少一个铜板他都觉得亏大发了。 “不急,他们愿意自损利益造福大家,咱们得给他们表现的机会。” 叶青不为所动,甚至不屑于这种做法。 前世见识的多了,恶性竞争到最后,只会扰乱市场的规则。 林浮生他们不懂现在他们还能有零散食客吊着生意,是因为市场规则在保护他们。 既然林浮生等人迫不及待想要找死,他可不会充当好人去拦着,他可是颖川县的败类纨绔,不能丢了人设。 而且,他们越作死,死的越快越好。 叶青到时候才能低价收购这些人的生意,扩充自己。 “你知会下面的人无须在意他们,不用担心,一切照旧,别耽误了咱们自己的生意。” 叶青提起煮沸的山泉水,注入茶壶之中,清香馥郁扑面而来,引得叶青咧嘴直笑。 好茶啊,看来回头得再弄点来,回头给江州那些人送些,讨好笼络下关系。 啧啧,本公子实在是太聪明了。 咕嘟! 贺玉咽下口水,一刻未停下的他早已出了不少汗,这会儿正口干舌燥,偏偏这茶香跟长了眼睛似的直往他鼻子里钻。 叶青看的好笑,要不是听到声音,就贺玉这没脖子的家伙还真看不到他喉咙动了。 “你现在好歹是管事的,得懂得用人。以后这些事让下面的人去打听就行了,你得知道怎么用人,把每个人最大的能力发挥出来,不然以后累死你得了。” 贺玉憨笑:“是,多谢公子提点。” 待到这圆润的身影消失,赵满仓从屋檐跳下:“公子,用不用我去除掉那个林浮生。” 好日子刚好一些,就有不开眼的跳出来,赵满仓封刀十五年,一出手后,就一直觉得手痒痒,歇了半个月,又这么一出事,着实想活动活动筋骨。 “不用,你现在动手,三岁稚童都能猜出是我做的,我可不想再被大家夸奖,那多不好意思啊。” 叶青抿了口茶,吊儿郎当的语气让人哭笑不得。 夸奖? 那是夸奖吗,分明就是辱骂吧。 赵满仓暗道一声可惜,不过叶青既然不让自己动手,那他听从就是。 可当他看到叶青眼中一闪而过的忧虑,猛的想起自己刚警告了谢卜禸等人,若是此时杀人被发现,恐怕会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叶青不知道他心中所想,赵满仓想到的是他顾虑的一方面,另外就是觉得生意场上的事,没必要上来就取人性命。 况且他对自己有自信,那些人即便拧成一股麻绳,也不过是跳梁小丑。 饭馆酒肆,靠的就是饭菜味道和各自酿出来独特的酒味。 这两样,他这个穿越来的人,除了个别菜肴,其余的没有对手。 叶青想到了前世的一句话,呢喃道:“那年我双手插兜,不知道什么叫做对手。” 笠日午时,颖川县的街上出现了奇异的一幕,以林记酒楼为首的六家酒楼,从东家到打杂的下人纷纷上街拉客。 扯着嗓子吆喝自家的优惠,只要给他们拽着的食客,那是生拉硬拽笑脸相迎的就给拉进店内。 这六家酒楼位置属实不错,这般联合起来,能通过重重关卡到清和轩仙味楼的人硬是少了三成之多。 即便还是宾客盈门,但贺玉心里就是憋闷不已。 钱啊,这都是钱啊。 再看对面的仙味楼,刁掌柜同样站在门前,与他的表情如出一辙。 仙味楼重回巅峰没多久,这又开始少人了,心里这个气啊。 后院,叶青听着巧巧的转述,已经想到了贺玉和刁掌柜的表情了: “这俩人,人家都这么热情的上街揽客了,肯定得有所收获啊,要不然,这不就真成了笑话了。” 不知为何,巧巧听着这话小脸微红。 上街揽客…… 这话听着总有另外一种意思,可偏偏公子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 嗯,应该是她想歪了。 午饭过后,瞧着清和轩跟仙味楼还是没动静,俞满楼的东家坐不住了,摸着自己的小山羊胡疾步离去:“不行,我得去问问。” 等他到了林家酒楼,才发现其他几家掌柜都在就差自己了。 “林兄,莫非咱们这么做根本无用?”随着说话,俞东的山羊胡来回摆动。 为首的那人两撇小胡子一翘,此人正是林浮生:“不可能!咱们六家今天至少抢了他三成多的客人,我就不信他不知道。” “就是,我看是没有反应过来,正是吹风得意时,估计还不知道自己被咱们盯上了。”另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汉子得意笑着,是东顺酒楼的东家尹二顺。 “今天晚上咱们再看看,我就不信他们不着急。”林浮生咬牙切齿。 最近生意萧条,他给下面的人发钱都觉得肉疼,想他什么时候受过这样的屈辱。 没错,在他看来就是一种屈辱,败给一个败类纨绔,难受啊。 天然居范东家冷笑讥讽:“咱们先试几天,我就不信他还能坐得住,真成老鳖了!” “哈哈哈,范兄说的不错!”琉璃馆姜东家紧跟着大笑,三角眼中尽是得意。 “诸位,为了咱们大家共同的好生活,咱们一定要拧成一股麻绳,劲儿往一处使,狠狠的给他们一个教训!”林浮生双手举杯,抑扬顿挫的话语立刻激起众人心中的熊熊烈火。 尹二顺彪悍的身躯站起来:“没错!谁让他们做事太嚣张了,一点都不给咱们活路!” “可不是,从我天然居开业以来,就没有这么憋屈过!”范东家跟着起身,捏着杯盏的指尖泛白。 姜东家自是不用多说:“老子就没这么憋屈过!” “呵,谁不是呢!”最后起身是李记酒楼的李东家,身材消瘦枯槁。 “干了!” 第一百五十五章 遵纪守法的好人 午时饭点,清和轩跟仙味楼依旧宾朋满座,只是门口候客的座椅上,稀稀拉拉的坐着几位等着吃饭的客人,没了前些时日的热闹。 贺玉忙的团团转,圆润的身体在店内来回穿梭,暂时忘了客人减少的忧愁。 对面仙味楼的刁掌柜也是如此,一忙活起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远处的酒楼内,零零散散坐着五六桌人略显萧条。 这酒楼的掌柜趴在柜台上,目光时不时看向清和轩的方向,羡慕啊。 掌柜一脸愁容连连叹息,这样的生意再继续下去,他可真坚持不住了。 忽然,店内响起这么一句:“哎,这清和轩跟仙味楼的生意可真好啊,你瞧瞧,整个颍川县就人门口会排队。” 掌柜扎心了,但是掌柜不敢说,他也羡慕到眼红。 其余人一听立刻便来了兴致:“可不是,不过那味道真是一绝,我这就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是啊,那可真是人间美味啊,关键是物美价廉,真的不贵啊。” 一个青衣男人咋舌:“说起这个,我听说林家酒馆全场八折呢,林掌柜这铁公鸡也肯拔毛?” 最里面一桌的黑衣粗布男人急忙说道:“俞满楼也八折呢,我刚刚来的时候差点被拉进去。” “琉璃馆也是八折。” “还有顺东来,也是八折!” “……”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热烈讨论,很快就得到了一个让人惊愕的结果。 六家酒楼同时八折迎客,莫非是暗地里联手准备对付清和轩? 知道内幕,更是拒绝了参合其中的掌柜,拢了拢袖子,开口确定了几人的猜想道: “那败类纨绔遭人嫉妒,日子要不好过喽。” 一听这,大家兴奋的面色红润,吃瓜群众最爱热闹。 “嘿!要说叶青这废物确实有点本事,眼看着穷途末路了,没想到竟然让他翻身了。” “可不是,不过我看这次他还要完蛋,吃独食堵了人家的财路,人家也不是吃素的啊。” “活该,这败类纨绔就不配有钱。” 听着食客们的话,掌柜心中复杂,再看向那人声鼎沸的清和轩,重重叹息。 通过这几桌客人的嘴巴。 林浮生联合五家番瓜酒肆对付叶青的事很快传遍颍川县。 城北马老的僻静小宅。 “马老,林记酒楼的东家林浮生,联合五家酒楼要对付叶公子,您看咱们要不要出手给他们警告?” 一名马帮汉子冷着脸,走到了院中,朝佝偻老者抱拳欠身。 正在浇花的马老,眉头皱起,放下了花洒,从怀里摸出一粒黄豆放进嘴中,低声道: “这几家都是颍川县酒楼行当里的老字号,都有不少老客,若他们联手,还真能给叶公子带去不小的麻烦。” 一旁伺候的马三,抱拳欠身道: “马老,不说叶公子跟咱们的交情,清和轩和仙味楼里还有不少寨里的叔伯在帮叶公子忙活。” “若仙味楼和清和轩生意差了,那些叔伯的份钱也会少。” “这事,于情于理,咱们马帮无论如何都得出面帮叶公子才行。” 马老点头,不过老成持重,他没有贸然出手,出声道:“这样,你陪老夫走一趟清和轩,询问过叶公子的意思再说。” 马三再次抱拳欠身,恭敬道: “是,马老,小的这就去准备马车。” 不多时,一辆低调的马车从小院离去,直奔清和轩。 虽然李富贵已经死了,但一直谨记叶青要求的马老,特意从清和轩后门拜访,免得被人发现叶青同马帮的关系,引起他人猜忌。 “马老,您怎么来了?” 叶青正在后院研究新的菜单,抬头便看到佝偻的身影。 马老视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纸,苍劲有力的瘦金字体,是叶青亲笔。 即便见过数次,但他还是会为叶青的字感叹。 “托叶公子的福,马帮现在在颍川县,除非官家,三教九流都得给上几分薄面。” “小老儿我听说林记酒楼联合其他五家来对付您,叶公子不方便出手的话,小老儿可以去找那林浮生他们谈谈。” 马老说的谈谈可不是什么喝茶聊天,那是横刀架脖子上的‘谈谈’,不怕林浮生不老实。 叶青卷起菜单放在一旁,重新沏了一壶茶:“马老,他们想闹腾就让他们闹腾去吧。” 一听这话,马老浑浊的眼睛一眯,思索起叶青话中的意思。 “叶公子你的意思是,等闹出点动静了再出手,杀鸡儆猴?” 马老同叶青打过交道之后,他才知晓颍川县人尽皆知,不学无术的败类纨绔,真正的本事到底有多大,奸诈如狐的老猫死在叶青计谋之下,李富贵被任海潮当街砍死,叶青一波操作让任海潮成了英雄。 而且,马老人老成精,叶青随便说出的一句话,他就瞬间想到叶青不是个会吃亏的主,李富贵都诶弄趴下了,林浮生这些跳梁小丑能落得好? 马老觉得自己揣测的八九不离十,顿时就安心喝了口茶,不再有丝毫担心。 叶青给马老斟满茶水,自己美美的喝上一口才说: “马老,树大招风,即便不是他们也会有其他人看本公子不爽来找麻烦。” “这么一想还不如是他们,闹的再过也不就是生意场上的事罢了。” 对于此事叶青看的非常透彻,自己抢了别人的生意,又顶着这么个败类纨绔的名声日进斗金,不知道有多少人在背后骂自己,诅咒自己重新摔下去。 虽说跟谢卜禸等人有合作,但他们不说自己就不能说,所以身后还是没有一人,说不准他们也会落井下石抢自己酿酒的秘方。 毕竟他在谢卜禸等人面前是做足了一副无能纨绔的样子。 趁自己吃瘪混不下去,这些人以利诱之,让自己交酒方保命保家产,也是有可能的。 所以叶青挺乐意林浮生这么干,只要解决了这些人,日后在颍川县就不再有这方面的顾虑。 就算有不开眼的觊觎他的生意和家产,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本事能不能跟他叶青过招。 “公子,哎?见过马老。” 贺玉揉着圆滚滚的肚子进来,看到马老也在连忙笑着打招呼。 马老微微颔首,并未多言。 “什么事,说吧。”叶青看了一眼贺玉,示意他该说就说。 贺玉看了眼马老这才说:“我听说林浮生又去找其他家酒楼了,应该是想聚集更多人来对付我们。” 这次,贺玉没了之前的鲁莽慌张,让叶青很是满意。 不过,一旁的马老,刚刚放松的心,又悬了起来,昏黄的眼珠上,担忧一闪而过。 “嗯,随意他们闹腾去。”叶青还是不在意的样子,好似被针对的人根本就不是他。 “东家,咱们真的什么都不做吗?” 贺玉瞬间打回原形,满是焦虑担忧。 马老也看着叶青,越发觉得自己看不透叶青的意思了。 见他们俩都是如此,叶青咧嘴笑了:“嘿,你们着急个什么劲儿啊。他们这么大张旗鼓的凑在一起,该着急的应该是别人,可不是咱们。” 说着,叶青伸出一根手指,指了指天。 马老惊诧之余哈哈大笑:“叶公子实在妙啊,看来小老儿的担忧是多余的。” 叶青嘿嘿笑着,眼底狡黠一闪而过。 林浮生这家伙真以为找更多的人来对付他是好事,他却不知道自己集结这么多酒楼,是会被官府的人给盯上的,毕竟他们可不想出什么乱子。 老猫死,李富贵死,殷志明死,这三人的死都给颍川县带来了不小的震动。 特别是殷志明这个江州刺史嫡长子死在颍川县,更是悬吊于城墙之上,闹出了巨大的震荡,惹得人心惶惶,更是有江左带兵封城。 眼下平稳日子才过了没几天,之前提心吊胆的颍川县三巨头,可能也就这几天才能好好睡安稳觉。 要是城里再出事,他们会气成啥样,可想而知。 更何况,颍川县三巨头,可是知道叶青现在给江州五大世家酿酒,他现在是个香饽饽。 管文还想偷摸掺和一手清香汾的生意,让自己多点银子花花。 再加上,枪打出头鸟,不说颍川县三巨头出手,就管红那个男人婆知道了有人找叶青麻烦,就算她现在还在养伤动不了,这男人婆也绝对不会坐视不管。 想想昔日被她揍的鼻青脸肿,痛不欲生,叶青心里就一阵后怕,然后就有点同情林浮生,那女人是能的用手绝不哔哔,出手是真的狠啊。 “东家,这啥意思啊?”贺玉学着叶青的样子指天,抓耳挠腮硬是想不明白。 “他们弄这么多人,若是事情闹大,影响民生是会出事的,咱们的青天大老爷肯定不会不管,咱们老老实实的做生意就行了,你要记住我们是遵纪守法的好人!” 叶青意味深长的说着,尤其是说到最后的时候,笑容越发的灿烂。 遵纪守法的……好人? 马老半眯着眼睛,耷拉着眼皮像是睡着了,根本不接话。 这话实在没法接。 贺玉肥硕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笑容僵硬尴尬,他家东家真爱开玩笑。 谁不知道颍川县被骂最多的最难听的,最遭人厌恶的就是眼前这位蓝衣青年了,他也不知道哪儿来的勇气,说自己是好人。 不过,东家对自己人,是真的好,跟对待亲儿子一样亲。 下一瞬,一想到自己这个不切当的比喻,贺玉就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贺玉不由得在心中感慨。 “公子臭不要脸的样子我要是能学到五成,那纵横商海绝对够用了。” 看着他们的反应,叶青开心的嘎嘎乐,满怀期待的于心中暗道: “别说,看到他们这个样子还挺有意思。也不知道林浮生他们能努力到什么程度,可千万别让自己失望才好,闹越大,越有意思啊。” 第一百五十六章 爱咋咋地,本公子管不了了 管府,管红闺房内。 为着武服,穿着雪白常服背靠在床榻上的管红,少了凌冽的英气,多了江南女子的柔弱。 “嘶,你说什么?” 自从被赵满仓伤了后,管红一直在家中养伤,即便有高明医者出手,不说伤筋动骨一百天,也得两个月静养。 今夜周俊忽然来禀报,说叶青惹事了,管红是气的直接一拳头捶在了床榻上,牵动伤口,疼得她倒抽一口冷气。 靠坐在床上的管红动了一下身子,让自己舒服些,不爽道: “这个败类废物,就不能消停几天吗?” “刚从谢大儒那捡回一条命,这才老实多长时间啊,竟然有惹出事端。” “回管捕头,这林记酒楼的林浮生还在招揽其酒肆饭馆行当的东家,看他的样子是想把这些人全部聚集到一起,共同对付叶青。” 周俊欠着身如实回答,表情有些古怪,着实想不明白,为何管红会对叶青这么上心。 管红头大不已,满脸愤怒:“叶青又干什么了?” “叶青什么都没做,就是清和轩和仙味楼的生意太好了,其他酒楼的生意就……但是他们集体打折扣,而且还这么多家联手,难保不会出什么事啊。” 说起原因周俊也露出苦笑,万万没想到叶青这败类竟然会因为会做生意而被人针对,着实让人哭笑不得。 “……生意太好,清和轩和仙味楼现在生意如何?” 管红无语,刚刚积攒的怒火瞬间消散大半,就算再气叶青,这次他确实什么都没做,属实冤枉。 同时一抹诧异浮现在心头:“难不成叶青真的转性,浪子回头了?” 林浮生这人管红知道,在她心里虽算不上什么好人,但也算圆滑谨慎,这是被叶青逼成什么样子了,竟然主动站出来找叶青的麻烦。 周俊嘴上对叶青不礼貌,但心里还是带着恭敬道: “日进斗金不为过了,整个颍川县的酒楼生意,接近四成都被清和轩和仙味楼抢去,林浮生等人怕是要恨死叶青那败类,也难怪林浮生会狗急跳墙,联手抵抗。” 周俊和苏文浩那夜跟着任海潮为马帮善后,同叶青和马帮结了善缘。 在任海潮离去时,虽然对叶青心生不满,但看在共同复仇,同甘共苦,更是为他出谋划策的情分上,交代了周俊和苏文浩二人,以后对叶青要多加照拂。 再加上二人去店里消费,发现了里面不少马帮老人帮工,顿时就明白了不少事情,对清和轩和仙味楼格外上心。 豪迈的叶大公子也不遮遮掩掩,大手一挥,二人上门吃饭不要钱,直接就确定了二人心中的猜想,基本把叶青当作任海潮来对待了。 有便宜不占王八蛋,所以经常去店里消费的周俊,对清和轩和仙味楼的生意再没有那么了解了。 颍川县的百姓去叶青的两家店吃过饭后,尝到了与众不同的美味炒菜和堪比鲜酿的清香汾,之后他们再去,就算排队等不到桌位,也宁愿回家吃粗茶淡饭,不想再去别地消费,改天赶早继续排队。 一个小小的颍川县能有多少人?酒肆饭馆能有多少家? 叶青仅仅两家店揽走了三四成的生意,这得多少家酒肆饭馆干不下去? 不怪林浮生等人会狗急跳墙,毕竟断人财路如杀人性命。 周俊不由感慨,叶青这杂碎虽然名声不咋地,但也确实会做生意。 而且,这命是真的好,明明已经穷途末路,却在深入穷巷之时,忽见柳暗花明。 叶青不仅结识了任海潮,还跟马帮这颍川县三教九流头一号的势力结交,更是摇身一变成了颍川县生意最好的酒楼东家。 真真是祖宗保佑啊,叶家先辈看不下去,保佑叶青再次发家了。 “你们多盯着林浮生,千万不要让他闹出什么事来。” 管红扶额头大,这事真是不好处理,现在林浮生还没闹出事端,若是去警告,衙门必然会落人口舌。 目前也只能派人暂时盯着了,万一真闹出什么事来,衙门还能及时出手解决! 管红想到衙门要苦哈哈的帮叶青解决时,收拾麻烦,气的牙根痒痒,咬牙切齿道: “这个败类,真会给咱们找麻烦,他怎么不直接去死了!” 周俊瞧着管红又是关心,又是叫骂的模样,心里的念头越发古怪,强忍着异样,神情如常,赶忙抱拳欠身道: “是,属下这就去办!” 在周俊踏出管红闺房后,他再也忍不住,低喃道:“管捕头这不对劲啊,难不成是被叶公子那俊俏的脸蛋勾了魂?” “爱而不得,因爱生恨,所以平日对叶公子诸般不顺眼,但是心里爱极了他?” 越想越觉得没错的周俊,眼中八卦之火熊熊燃烧,火急火燎的就往外跑,想要将自己的发现告诉好兄弟苏文浩。 随着事态发酵。 林浮生等人闹出来的动静很快便席卷整个颍川县,管红在家修养都知道了,更别说房墨婉。 “房娘子,要我说那叶青就是活该,你们既然已经和离就没关系了,他之前怎么对你我们都知道,你怎的还对他不死心。” 吴记布庄,一同做工的人看房墨婉心不在焉,便立刻明白怎么回事。 其余的女工闻言,也七嘴八舌的说到起来,说的房墨婉轻咬红唇,低下了头,默默的做这针线活。 自从叶青的清和轩和仙味楼被以林浮生为主的众多商家针对的消息传到布庄内,房墨婉便把忧虑和担心写在了脸上。 她们只要想到叶青那腌杂人以前是如何对待房墨婉的,就让人气的说不出话来。 偏偏房娘子就认定了叶青,任谁说什么都没用。 “不,青郎现在已经浪子回头了,我相信他。” 房墨婉非常坚定,她从未想过真的离开叶青。 重重的叹息声响起,带着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哎,你啊!” 其余女工也都是神情复杂的摇了摇头。 而房墨婉越想越是坐不住,起身匆忙离开: “不行,我得去看看,我还是不放心。他们那么多人一起对付青郎,青郎肯定应付不过来。” 说罢,房墨婉起身就跑。 之前出言的女工下意识伸手想拦着她,可房墨婉跑的飞速,只给她留下一道匆忙的背影: “哎……算了算了,这房娘子就是个死心眼儿的,叶青也不知道是修了几辈子的福气,得了这么个死心塌地的美娇娘,偏偏还不知道珍惜!” “谁说不是啊,这么好的娘子,娶回家不知道珍惜,还修书休妻,那杂碎真是该死。” “老妇我儿子要是能娶到房娘子这般好的女子当媳妇,我要是有这么一个儿媳,我把房娘子供起来,好好养在家里。” “你就做梦吧,你儿子那般丑,怎么可能会入得了房娘子眼中。” “哈哈哈,这话说的没错,李大娘,你跟你家郎君长得都不差,怎么儿子这般丑陋,莫不是你当年外面有什么风流韵事?” “嘿,你们几个碎嘴的,真是讨打,这玩笑都开到老妇身上了。” 几个女工互相笑骂着转移了话题。 清和轩柜台前。 贺玉满脸愁容地看着绝美的房墨婉,赞叹公子好命之时,心中更是叫苦不迭,编瞎话道:“房娘子,我们东家真的不在,您就回去吧。” 一刻钟前房墨婉忽然冲进来,说要见叶青,门口的马帮老叟赶忙拦着,可无论他们如何说,房墨婉就是不走。 去禀报叶青,公子的态度更是坚决,直接让他拒绝,说什么都不见。 这两个人,莫不是把这当成乐子了? 房墨婉十分倔强,坚定中还透着丝丝卑微:“那我就在此等他回来,他肯定会回来的。” 说完,不给贺玉拒绝的机会,房墨婉就转身走到了清和轩门口,很是懂事的坐在了十几张等位椅子里,离门最远的椅子上,不打扰清和轩的生意。 一身浅紫棉衣的佳人,在街道商铺明亮灯笼烛火的照耀下,玲珑浮凸的身影,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房墨婉薄茧密布的双手交叠紧握,她低着头,看着自己的影子,心中哀默道: “青郎明明不讨厌我,不然也不会在月夕节又给了我希望,可现在为什么不愿意见我一面,我就那么惹人厌烦吗?” 不由她想起叶青那夜对她满是憎恶嫌弃的话语,房墨婉神色黯然悲戚连连。 贺玉站在门口,看着房墨婉坚定的姿态,还有脸上我见犹怜的悲戚。 他想到叶青方才坚定的态度,感受着深秋寒风的沁骨寒,双手缩在棉袖中,上前走到房墨婉身边,欠身叹息道: “哎,房娘子,您还是离开吧,我们东家是真的不在这。而且,毕竟您与我家东家曾经是夫妻,您也知道现在有人要对付我们东家。” “您此时若被有心人盯上,不管对您,还是对我们东家,都不是一件好事,您请回吧。” 曾经是夫妻? 一句话让房墨婉瘦弱的肩膀微微颤抖,她抬眼看了下知道是否真假和离,此时却装迷糊的贺玉,黯然伤神道:“他当真一面都不肯见我吗?” “您怎么就不信呢,不是东家不见你,是东家真的不在。” 贺玉心中无比愧疚,但也只能咬牙说着,摆出了凶狠的模样,狠着心把房墨婉赶走。 仙味楼的刁掌柜看着往日的主母被这样驱赶,哀叹摇头,低声道:“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这世间还有比房娘子更好的女子么?” 不光他不理解,做了把恶人的贺玉同样无比费解,良心不安的他,看着房墨婉萧瑟的背影,直接给了自己圆脸一巴掌。 “我就不理解了,房娘子这么好的一个女人公子为什么要拒绝?这是多少人求都求不来的,当年公子同房娘子大婚,不知道多少人羡慕到眼睛发红。” 突然,贺玉想到了管府那日,房墨婉跪在细雨绵绵之中,面对要杀人的谢卜禸,铿锵有力说自己同叶青并未和离,要同甘共苦的一幕,圆润的脸微微抖动,肥肉摇晃。 贺玉叹息道: “如此有情有义的发妻,不过是一个假的和离书,顺水推舟重归于好便皆大欢喜,公子明明很纠结,却摆出了狠心模样,着实让人费解。” 叶青何尝不头疼! 之前自认为处理好了房墨婉,却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聪慧却又异常坚定的女人,竟然在和离书上做了手脚。 也就是说,他们之前并未和离成功,这叫什么事儿啊。 自己费尽心力的筹谋这一切,只是为了还她一个自由身,也让自己能在这个世界上活的更加安全,这真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叶青在后院越想越烦躁,忽然像发疯似的狂抓自己的头发,愣是把自己的脑袋抓成了鸡窝:“啊啊啊!天理何在啊!” “狗日的老天,你非要搞死我是不是!” 后院一众人均被吓得一激灵,他们东家该不会被逼疯了吧? 不过,下一瞬,一群人看向叶青的眼神都幽怨了起来。 心头都浮现了一句话:“活该,辜负那么好的房娘子。” 张碧巧眨着清澈的眼睛担忧的看着叶青,心中暗自猜测: “难道少爷一直喜欢房娘子,却因为什么原因不得不分开,还不能告诉房娘子真相,自己苦苦守着真相独自承受这一切吗?” 顿时,叶青在他心中本就高大的身影,越发宏伟,好似要遮掩天空弦月。 除了心善人帅,足智多谋之外,又多了一个重情重义。 贺玉飞奔而来,看着鸡窝头的叶青,眼神语气带着淡淡的幽怨,故意道: “东家,房娘子说什么都不肯走,我已经把她赶出去了,也不知道她什么时候离开。” 叶青一听已经离去,本想松口气,可房墨婉悲伤的双眸浮现在他脑海,挥之不去,让叶青越发烦躁,一甩袖子愤然坐下,胸膛快速起伏,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半晌才憋出一句: “随她吧,爱咋咋地,本公子管不了了!” 和离书不作数,他们就还是夫妻,难不成还要跟房墨婉在一起? 他承认房墨婉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女人,但自己并非原本的叶青,他实在无法接受这样的剧情走向。 心里这一关,它过不了啊! 叶青咬牙切齿的看着繁星点缀的夜空,双手举起,竖起了两根中指,心中怒骂道: “次奥,你个傻逼玩意儿!” 第一百五十七章 以后的日子,老夫越发期待了 被贺玉劝走的房墨婉,没多久就拐了回来,娇俏的脸上,满是忧虑的眸子望着清和轩门口。 妙曼身姿想要借助夜幕藏起来,在不引人注意的情况下,想要见到叶青一面。 可,如此美丽的女人,颍川县第一美人,即便站在夜幕之中,也遮掩不了容貌散发的光辉,没一会儿,就被人给发现了。 还在清和轩门前等位的客人,不少人都听到了刚才贺玉同房墨婉的交谈,而且,叶青同房墨婉的事,因为二人身份的特殊性,早就传遍了整个颍川县,这些人知晓其中缘由,越发心疼房墨婉,替她感到不值得,纷纷出言劝阻。 “房娘子,你就回去吧。” “是啊,那败……叶青铁了心要与你和离,你也可寻得自己的生活。” “这叶青真狠心,如此好的美娇娘硬是说不要就不要,我看是有了钱就抛弃糟糠之妻!” 听闻此言,众人皆是叹息连连。 谁说不是呢! 自从知道这清和轩的老板就是叶青之后,就有不少人这么想了,眼下房墨婉苦苦追寻至此,叶青避而不见,更让大家坚定了这个想法。 房墨婉低垂眼眸敛去心中苦涩,慌忙解释道: “不是的,青郎不是这样的人,我相信青郎。多谢诸位劝解,但墨婉从始自终都相信青郎。” 见众人还要开口,房墨婉越发担心自己这般‘胡搅蛮缠’会继续败坏叶青本来就不好名声,便赶忙一步三回头的转身离去。 她深知,自己若是继续在门口守着,他们会说的越来越难听,她不想听到别人那样辱骂叶青,何况是因为自己。 所以她主动离去,这样大家便不会继续多说。 清和轩门口一直维持秩序的老叟,此时看到她这样离去,心中不由无奈叹息: “真不知道东家是怎么想的,这么好的娘子这么就不要了,像房娘子这样的人,打着灯笼都难找啊。” “现在的年轻人啊,没法说。” 老叟摇了摇头,收回视线,回屋里给贺玉说了一通后,便继续回到门口,昏黄的眼珠扫看周围,防止意外发生。 虽然叶青说一切照旧,不用管林浮生那些人,但这些往年刀口上舔血的马帮老人,依旧打起了十足的精神。 又飞奔回后院的贺玉,瞧见叶青心不在焉,眉宇间尽是说不出的烦闷,叹息道: “公子,房娘子方才又回来,站在角落里等您,方才门口客人说您的不是,房娘子应该是不想让他们继续说,这才又失落离去。” 顿了一下,贺玉话里有话道:“公子,房娘子真的很在乎您。” 听罢,叶青更是烦闷,干脆一扔手中的杯盏,直接躺在了木榻之上,朝贺玉挥了挥拳头。 “本公子让你当掌柜,是让你操心生意上的事,再说些有的没的,真当本公子脾气变好了?” 这凶狠的话和动作,吓得贺玉缩起脑袋,麻溜闪人,叶青这又开始无奈道: “这个榆木脑袋,真真是气死本公子了。好不容易给了她自由,让她能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怎么就是不开窍!” 越说越气,叶青已经在心里把这些个繁文缛节骂了个遍。 快瞧瞧这些被坑害的人吧! “公子,我瞧着房娘子人不错,你为什么坚持要与她和离啊?” 张碧巧终究是藏不住心事,实在想不通,便出声询问。 叶青撇了她一眼尽显幽怨之色,继而不爽的盯着眼前的桌子恨不得盯出个洞来,他总不能说自己又不是原主叶青,为了自己的狗命,再美再好媳妇儿也不敢留啊。 他简直要郁闷死了,编瞎话道:“她好看是好看,乖巧是乖巧,可她脑子太死板了,太认死理了,本公子可是要从新成为颍川县首富的男人,娶一个如此死板的娘子可还行?” 张碧巧哑然,总感觉叶青说的不对,可她左思右想就是找不到反驳的理由,只得柔声道: “公子您不后悔就好,而且,世上女子千千万,公子这么好,总归会遇到一个您想要,也适合您,更是同您情投意合的。” “后悔?本公子为什么要后悔啊!你一个黄毛丫头,想的还挺多,回去歇着去,本公子想一个人静静。” 叶青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儿瞬间炸毛,大声嚷嚷着张碧巧快些离开。 已经熟悉了叶青秉性的张碧巧,不觉得叶青是真的朝她发脾气,眼角带笑道:“是,公子您歇着。” 待张碧巧离去后,叶青再次躺尸,看着万里无云的璀璨星空,他得承认自己有那么一瞬间动摇了,眼前的星空中,点点繁星好似勾勒出了房墨婉那我见犹怜的绝美模样。 如此执着炽热的感情,他怎能一点感觉都没有,但他很快又清醒,自己到底不是真正的叶青。 “咳……这老天爷怎么总是找骂,骂的本公子都怕你受不了打雷劈了本公子!” 无奈又意味深长的叹息响起,听的刚进后院的贺玉嘴角抽搐,肥硕的脸上横肉颤抖:“东家可真会说笑,房娘子都这样了还能这么悠闲的骂老天爷。” “东家,刚刚……” “你丫怎么又回来了?有事说事,别说那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叶青根本不等贺玉说完,便头也不抬的打断了他的话。 贺玉苦笑,扭着上下一体的身材这才凑了过来,没先说打听到的事,伸着消失在圆润身体里的脖子,八卦问道: “东家,您就真的不见房娘子啊?” 这话直接让叶青弹起来,双手叉腰吊儿郎当的指着贺玉大骂道: “贺玉,你不光是皮痒痒了,月钱也不想要了是吧?” 听到叶青要扣自己月钱,贺玉立刻陪笑,眼睛眯成一条缝隙。 “嘿嘿,东家不让说我就不说,不过刚刚算了算账,咱两家店今日的流水又少了一成,刚刚满帮传来信,林浮生他们不光菜品打八折,更是开始免费赠送酒水了。” “啧,真有钱啊,而且本公子还是头一回瞧见自己玩死自己的。贺玉,你回头得去扔点钱给他们,瞧瞧他们是如何自毁基业,替本公子瞧上一眼!” 叶青摇头咋舌,嘴上说着佩服,可那俊俏的脸上却充满讥讽不屑。 “公子,咱们继续一切照旧?”贺玉询问了一句。 叶青双手枕在脑后,翘起二郎腿,不屑道: “他们真的以为这样就能整垮本公子?呵呵,这帮没有脑子的废柴真不知道是哪来的自信,就这还能干酒楼十几年,更是干出了一些名堂,本公子只能说他们命真好。” “贺玉啊,本公子提醒你,以后多读书多动脑筋,没见识真可怕,免得跟他们一样,稍有风吹雨打就自乱阵脚搞死自己,属实是活该。” 贺玉觉得叶青说的很有道理,可是想到这些时日的流水,脸上肥肉一垮,肉疼道: “东家,您说的没错,我觉得很有道理。可是他们再这么下去,咱们的客人都没了,近两日卖的钱已经少了三成,三成啊!” 他伸出油腻肥硕的手指,直逼叶青面前。 只要想想少赚了三成的钱,贺玉就觉得自己的心被人挖走了一半,实在是太痛了。 都是钱啊,三成已经不少了,两家酒楼这些时日称霸颍川县酒楼饭庄,三成可足足有六十两银子。 一天少六十两,十天少六百两,一百天... 贺玉干嘛摇了摇头,不敢再想这可怕的数字。 叶青嫌弃的后仰一下,撇着嘴伸出一根手指头戳开他的爪子,鄙夷道: “才三成而已,就算少了五成流水,咱们依旧是赚的。” “贺玉,我的贺大掌柜,你是觉得本公子承受不起,还是觉得他们能一直坚持?” “嗯?东家您是说……” 贺玉豆大般的眼睛猛然一亮,脑子飞速旋转,敬佩的看着叶青,叹服道: “原来如此,我怎么就没有想到啊,怪不得公子稳如泰山。林浮生他们这些天本就在赔钱之中,这打了八折赔不了几天就得开始赔老本了,此时再送酒水的话,嘿,真是自挖坟墓,自己找死!” 贺玉一拍巴掌,兴奋的差点抱着叶青。 他就说公子怎么一点都不着急,原来是早就算到了这一层,也难怪一直没把林浮生等人放在眼里。 果然公子就是公子,而他是一个掌柜,这眼界,得差了个三十三重天的高度啊。 “他们狂压菜价,时间久了大家就会认为他们就该是这个价格,你认为他们能坚持多久?等他们扛不住取消折扣,等菜价涨回来难免遭人口舌,如此一来,他们名声就完了,本就因低价而去的客人,谁还会去?都得戳着他们的脊梁骨骂他们!” 生意不赚钱就等于是在赔钱,林浮生等人越急越容易出乱,到时候他们自己都会出现内乱,甚至用不着叶青动手。 最开始听到他们集体打折的时候,叶青就看透了这一点! 一方本就日进斗金,少挣些,依旧是挣钱,根本伤不到筋骨。 可一方本就在赔钱,若打折赔更多的钱去揽客,能撑得了多久? 所以,叶青才说不着急,慢慢看戏,一切照旧。 贺玉一拍大腿,过于用力疼的他龇牙咧嘴,可这心里就是开心不已。 “公子您这话真是透彻,我怎么就没有想到这些啊。林浮生他们人再多,可不赚钱有什么用?” 贺玉兴奋的搓着手,坏笑道: “这群杂碎赔老本想打击咱们,等之后他们发现自己就是跳梁小丑,那脸色,我想想都兴奋。” 叶青玩味儿道:“没错,他们此时越开心,之后就哭得越惨。” 下一瞬,叶青张开双臂,在木榻上摆了一个大字,大声道: “让这股子风再刮的猛烈些吧。” 周围的人,被叶青这一声吓了一跳,不过下一瞬,都漏出了幸灾乐祸的表情。 靠坐于屋脊上的赵满仓,苦闷脸漏出了愉悦的笑容,呢喃道: “没想到,跟着公子竟然如此有意思,以后的日子,老夫越发期待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让马帮的兄弟们劳逸结合 时间如白驹过隙,转瞬即逝。 林记酒楼等一众商家一打折就是四五天,天天送酒水,那服务恨不得把人捧到天上去。 反观清和轩跟仙味楼,两家没有做任何反应,就跟往日如常,即便客人少了许多,没了等位的客人,可无论是菜式价格又或是酒水,均未曾变动。 这就如无形的一巴掌,狠狠的打在林浮生等人的脸上,让他们觉得自己凶猛的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憋闷得很。 这日,林浮生刚刚踏进自己的酒楼,看着店中座无虚席,人声鼎沸,咧嘴笑了起来。 他得意的摸着自己的胡子,摇头晃脑道: “哼,叶青你如何跟老夫斗?不过就是有个好出身的酒囊饭袋,仗着祖传菜谱和酒方,小小翻了个身,还想骑在爷爷的撒野?” “哼哼,爷爷略施小计,就把你的客人弄走大半,看你几日之后,还能不能这般淡定!” “哟,林东家,许久未见啊,您这店里生意越发的好了。”一名进店的客人,笑着跟林浮生打招呼。 背对身的林浮生,立马换上了和善的表情,让开道路,拱手欠身热络道: “哟,您来了啊,咱这生意,都靠您的捧场,快,快里面坐。” “哈哈哈哈,这话说得好。”客人笑着走了进去。 林浮生拥护着客人往店里走,继续宣传道: “咱这一段菜品打折,酒水免费,您就敞开了享用。” “那必须开怀痛享啊,林东家,您忙着,我这老客人熟门熟路,自己找位置。” “行,一定要吃好喝好啊。” 林浮生越发卖力的招揽客人,面上笑脸相迎,心中越发畅快。 可就在这时,林记酒楼的掌柜,拿着账本一脸慌张的凑到了林浮生身边。 “东家,不好了,您快瞧瞧这账,咱这折扣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本来得意的林浮生,听到掌柜这般说,心里一沉,立马结果账本查看了起来。 当看到账本上那一串数字,脸色顿时一白,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眼一黑,身子摇晃了起来。 掌柜眼疾手快,赶忙搀扶好林浮生,这才让他踉跄两步,却避免了一头栽倒的情况。 林浮生心都在滴血,虽然早有准备,但没想到短短数日,竟然赔了这么多的钱。 他拿着账本,浑身哆哆嗦嗦,话都快说不清楚,不敢置信的问道: “怎么回事,怎么会亏这么多钱?之前咱们不是都算好了么?就算不挣钱,也不可能赔钱啊。” “东家,您瞧那边。” 掌柜脸一垮,脖子一扭,眼神一扫,顺势让林浮生望了过去。 只见不少客人都大快朵颐,吃的是满嘴是油,更是推杯换盏,热闹非凡。 可林浮生一细瞧,客人们他们肆意吃喝的模样让他的心狠狠滴血。 菜没几样,都是便宜的肉菜,做法简单,量大管饱,都是店里最便宜的,林浮生还能接受,价格低,打折也便宜不了多少,算下来,还能一道菜还能挣上三四个铜板。 可每一桌的桌子和地上都随意摆放众多酒坛,价格有贵有便宜,这可都是钱啊。 随着林浮生视线瞥到正中央的那桌客人,突然心脏就猛地一揪,只见那客人噔的一下把酒坛摔在地上。 接近半坛的酒就这么浪费了,虽然不贵,但心疼的林浮生直皱眉头,真想上前狠狠责骂这人。 这客人似乎察觉到了林浮生的视线,摔酒坛的麻布灰衣男人眉头一横,呵呵笑着: “林东家,再拿酒来!” 林浮生牵强的挤出了笑容,上前拱手道: “客人这桌上不是还有酒水么?咱这店虽然酒水免费,但古话说得好,不能浪费不是?” “您且喝着,喝完了,林某再给您拿,绝对不含糊。” 灰衣汉子斜眼一撇,指着门口挂着的酒水免费的牌子道: “你说了酒水免费,那我怎么喝是我的事,我又不是不结账,结账前您放心,这酒我绝对喝完。” 林浮生嘴角扯动,还没说完,就见这灰衣汉子伸向了桌上唯一的一盘菜,那是林记酒楼最便宜的菜肴,三钱一盘的炒黄豆。 灰衣汉子捏起一粒炒黄豆,塞进嘴里嘎嘣嘣的嚼着,提高了音量质问道: “怎么着,林东家这牌子挂着是当狗屁放哪?” 这话分明是赤裸裸的挑衅,前脚刚摔了酒坛,看到林浮生肉疼的模样了,还这般言行,这不是挑衅还能是什么? 林浮生刚想发飙,就看到其余桌的客人,都神情莫名的望了过来,原本喧嚣的店内,顿时安静了不少。 林浮生心里直突突,赶忙热络笑着,朝店内众客拱手欠身道: “哪里哪里,咱林记酒楼多少年的口碑,我林浮生既然敢挂出这样的牌子,就一定让诸位客人满意,小二,快些给这位客人拿酒。” 其余客人顿时鼓掌,欢呼喝彩。 “好,林东家敞亮。” “不愧是林东家,好气魄。” “就林东家这做生意的诚信,不想发财都难啊。” …… 一声声如刀般的夸赞,狠狠的扎在了林浮生心口,让林浮生是想哭,却不能哭,还得陪着笑朝众客人拱手欠身。 灰衣汉子爽朗大笑:“哈哈哈,林东家果然敞亮,怪不得您生意这么好,只要您这店一直酒水免费,我天天来你家吃饭,顿顿都来给林东家捧场。” 林浮生脸皮狠狠抽搐着,继续陪笑:“多谢多谢,咱们吃好喝好就行,酒水不够再上。” “哈哈,爽快!那就直接再给我来五坛酒,今儿个我不醉不归!” 灰衣男人豪迈大笑,大手一挥又要了五坛酒。 听到这话,别说林浮生了就是掌柜的脸色都有些挂不住,这人喝的还没有扔的多,他不在乎随便扔了,但他们在乎啊。 然而林记酒楼这还只是一个很小的缩影,放眼六家看去,所有客人都是如此,毕竟免费的就不珍贵了,即便是成坛成坛的扔了那都不心疼。 林浮生看着五坛子就放在了那灰衣客人桌上,这人拎起酒坛就猛灌,虽然不摔坛子了。 可是,好家伙,这厮干起了比摔酒坛更过分的事。 只见他三口一坛酒,这是喝酒么?完全是用酒洗澡啊。 林浮生攥紧了拳头,真想上去打死这灰衣汉子,可有了刚才的一出,他不敢再言说,给了掌柜的一个眼神,麻溜地就闪人,躲进了后院。 等林浮生消失不见,掌柜满脸陪笑,腰都快弯的跟桌子一样高了,朗声讨好道: “诸位,诸位,咱们菜品打着,酒水免费,咱们林记酒楼酒水有的是,不过请诸位听在下一言,酒虽多,但诸位这么个喝法,咱林记不心疼,可是没一会儿楼里备好的酒就得见底,今个定的酒还没送到,到时候诸位可能暂时就没了酒喝,扫了诸位的兴就不好了。” 这话众人却不买账了,尤其是灰衣男人,宽厚的手掌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掌柜的甚至都看到桌子摇摇欲坠,心里都在滴血。 这若是因为他这个掌柜言行不妥,怠慢了客人,导致店内桌椅损坏,那赔偿都算在他这个掌柜头上。 掌柜不由暗骂道: “混账玩意儿,知道是免费的就一点都不在乎了,还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个个都敢在他面前摔摔打打。” 不等掌柜说话缓和气氛,周围客人的抗议和鄙夷便将他到了嘴边的话埋没。 “哟,掌柜的,你们林记该不会是送不起吧?” “林东家呢,出来,瞧瞧你找的什么破掌柜。” “怎么回事,刚才林东家不是说酒水免费随便喝?怎的他刚走,你就让我们悠着点来,还用酒水不够来当掩护,这是不让兄弟几个喝尽兴了。” “呵呵,口是心非,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这林记,越来越不行了啊。” “哼,就是,早知道这样还不如去清和轩,菜式是真好啊,便宜好吃,更是有堪比仙酿的美酒清香汾,而且还有小曲儿听。” “可不是,还真不如去清和轩,咱们来林记就想喝个酒还不能尽兴,纯纯拿咱们逗乐呢!” “是啊是啊,他姥姥的,逼急了爷爷,砸了这店。” “……” 诸如此类的话,几乎要淹没了掌柜,吓得他唯唯诺诺,连忙道歉。 躲在后院连接正堂门口的林浮生,听着这些话气的浑身颤抖,却不敢冒头,牙都要咬碎了。 眼看着事态愈演愈烈,掌柜急忙几步窜到店中央,虚压几下手来安抚众人: “诸位说笑了,咱们话既然说出来了酒水肯定满足大家,酒水随便喝,大家开心就好,小二,快些上酒!” “这才对嘛,来你这儿不就是为了这口酒的。” “可不是,平时也没有这等好事啊,我得多喝两坛才行。” “哈哈,你才多两坛?本公子今儿个不多喝三四坛,那就不回去了!” “瞧把你能耐的,你可别吹牛了。” “嘿,瞧不起谁呢,公子今儿还真就喝完再回家了,诸位都做个见证啊。” “好!” 听着他们的话,林浮生心都在颤抖。 他撩起门帘,看着热情高涨的众人,对掌柜招了招手,二人悄摸来到后院。 掌柜差点没哭出来,拱手躬身哀求道: “东家,咱们停手吧,再这么下去不出一个月,这店就要开不下去了。不说别的,单说酒水,咱们每天只是最便宜,一坛五十文钱的酒水,一天就要赔个七八两啊。照这么喝下去,咱们……唉!” 掌柜的一拍大腿,欲哭无泪。 林浮生面色阴沉不定,万万没想到最后坑害的竟然是自己:“你以为我不着急?快去把剩下的酒都掺了水送去,照他们这么喝下去,这谁能受的了!” 掌柜迟疑了一下,“东家,这能行么?不少都是酒鬼,一喝就喝出来了,这不是砸咱们的招牌么?” 林浮生表情阴沉,不悦道:“无妨,这群人都喝得差不多了,掺水必然喝不出来。” 掌柜面色一喜,直拍大腿,拍马屁道:“诶,还是东家瞧的透彻,小的这就去弄,让这帮杂碎使劲儿喝去吧,撑死他们!” 看着掌柜离开,林浮生的脸色依旧阴沉。 其他几家的情况只会比他更严重,林浮生好歹家底厚,就算赔几千两也能撑着。 但是其余几家就这么几天,已经有些吃力了。 他们看着店内客人潇洒挥酒的模样,一个个肉疼的说不出来话,原本还开心店里座无虚席,现在只希望人能少些。 不少人也都动了在酒里掺水的心思,不过,没多久,就有被发现的。 结果,可想而知,一群喝蒙了的客人,能让这些店落得了好? 自然是大闹一场,掀桌砸椅,好不热闹。 最后都赔钱送酒,才安抚下来。 气的这些东家,那是有一个算一个都猫在自己屋中,暴跳如雷。 这些消息,很快就被马帮的汉子传给了叶青。 听着他们源源不断的汇报,叶青高兴的哈哈大笑,拍大腿过于用力疼的他嗷嗷叫: “哎呦,真是笑死本公子了,这帮人真是自作自受啊,本公子就没见过如此急于找死的人,竟然胆敢往酒里掺水,真是让本公子大开眼界。” “这么一来,用不了多久,这群乌合之众就得闹起内讧来。” 被叫来听乐子的贺玉更是笑的嘴角都咧到耳根了,激动的搓着他的肥手: “嘿嘿,公子您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些都被您算到了,这群人,真是在自掘坟墓,上赶着找死,咱们都不用出手,他们根本就坚持不了多久了!” 叶青双手抱胸似笑非笑,他已经想到林浮生难看的表情了。 不过,叶青也知道,既然这群人走出了这一步,那就是硬着头皮也得走下去! 当然,蔫坏的叶青可不会轻易放过他们,落井下石的机会,可是难得的狠啊,他贼兮兮的对贺玉勾了勾手指,待他弯腰附耳这才道: “让店里马帮的长辈去告诉马老一声,别让他管的那么严,马帮的兄弟,平日做的都是辛苦伙计,闲了喝点酒享受享受也有必要,劳逸结合么,既然有这样的好机会,千万别错过了。” “是,我这就去。”贺玉先是惊了一下,随后便开始同情起林浮生等人。 不得不说,叶青这一招是真的阴损,明知道林浮生等人已经支撑不住,不少人都有退却之心,这个时候再让马帮的兄弟们过去,那…… 太精彩了! 只是想想就已经很精彩了,而且马帮的汉子林浮生这帮废物根本不敢动,就算挨打那也得忍着等衙门的捕快来了才能求人主持公道。 可马帮现在势大,而且,还主动帮衙门里的捕快摆平一些事,那关系铁铁的。 属实是小白兔被猫头鹰欺负了,找来猫帮忙,没承想,叫来的都喜欢抓耗子,最后小白兔被他们当耗子给抓了,这个亏他们吃定了。 坐在叶青对面,吃着叶青亲自下厨做的麻辣花生的赵满仓,佩服的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憋了半天,拍了个马屁道:“公子,还得是您啊,这招厉害,实在是太厉害了。” 叶青得瑟的一摸头发,腿放肆的抖着越发欠揍的仰起头:“不要迷恋哥,哥的才华是你想象不到的。” 赵满仓笑呵呵的又捏了个花生,塞进嘴里咀嚼着,更是配了一口酒,眯着眼睛,满是享受。 舒服啊,跟着公子,有吃有喝有酒有肉,更是有无法想象的乐子瞧。 另一边,林浮生等人真是想不到叶青这么阴损,一直不出手,当个没事人,可一出手,就用这种招数,还用起来那叫一个得心应手,偏偏这败类还不以为耻反以为荣。 这一局,他们注定赔个底掉了。 基础规则都没有设置好,被人钻了漏洞那就是活该,咬碎了牙也吞下去。 第一百五十九章 风刮的不小了 马老收到叶青的消息先是顿了一下,随后咧嘴漏出一口大黄牙:“还是叶公子聪明啊,老夫这就安排下去,让小的们去吃顿好酒。” “嘿嘿,老三你别光让儿郎们去享受,宅子里的男女老少都叫来,一起乐呵乐呵。” 跟马老同辈的马帮老叟,漏出了跟马老一般无二的大黄牙,笑的奸诈。 “嗯?嘿嘿嘿,还是表哥你脑袋瓜子好使。马虢,麻溜的去传信去。” 马老眼睛一亮,夸赞了一句,赶忙吩咐马虢行动。 同样笑的奸诈的马虢,立马抱拳躬身,朝二人应道:“叔公,马老,小的这就回寨子里传递这个好消息。” 马帮老叟喝了口茶,朝马老一抱拳道: “老三店里还有不少事,我就先走了。” “表哥你忙你的,等这事了了,我给叶公子说说,大家伙一起休息一天,回寨子里聚聚。” 一听要休息,马帮老叟顿时吹胡子瞪眼,不满道:“休息个屁,休息一天,你知道我要损失多少钱么?我可要给我那孙子攒钱娶媳妇勒。” 马老表情一凝,想到叶青给跟在他身边做事的马帮众人丰厚的月俸,还有日进斗金的酿酒生意,心中满是感激道: “咱们马家寨,欠叶公子的情,子子孙孙都还不清了。” 马帮老叟眼神一凌,躬身背手朝外走去,认真道: “只要咱们马家寨能过上安稳的好日子,家家户户不用脑袋悬在腰上,过那风里雨里,刀口舔血的日子,给叶公子当奴都成。” 马老眼神眯起,看着表哥身影消失后,想到自己孙子马朝阳对叶青的崇敬,还有叶青将身边一众人,包括买来的奴隶,都一家人,当做人看的性子。 他带着老人斑的手指点了点石桌,低声道:“给叶公子当奴么?” 过了一会儿,马老昏黄的眼珠,充满了期待,片刻后,那枯木般的眸子微微张开,咧嘴笑出了声道: “世人还当公子是那纨绔败类,殊不知他早已避其锋芒暗中生长。” “小老儿我真想瞧瞧,当这些愚昧无知的人知道真相之后,会是个什么样的表情反应,到时候还可否还能说出一句:败类纨绔!” 说到这儿,马老不由得庆幸起来,还好自己与叶青结成同盟,否则此时他肯定也像众人那般蠢笨,被蒙骗其中。 很可能,同昔年颍川县无比风光的老猫和李富贵一般,死无葬身之地。 林浮生的宅子里。 俞东摸着自己的山羊胡,手劲儿一顿拽掉了几根胡须,疼得他龇牙咧嘴,哭诉起来道: “林东家,这可怎么办啊?我店里来了十几个马帮的汉子,坐下点了两道小菜闷头喝酒,我可抵挡不住啊。” 尹二顺更是叫苦不迭,他可没有其他家厚重的家底,苦哈哈的望向林浮生,拱手欠身哀求道: “我这儿也是,这些马帮汉子,拖家带口的,才一刻钟的时间就把我店内存酒喝空,就这还不够,我实在没办法了让掌柜出去买了点先应付上,而且这一段,城内几个酒庄的供应数额下降,酒价更是蹭蹭的涨,我是真的抗不住了。” “现在摆在我面前的就两条路,要么家产败光,要么被马帮的好汉痛揍,说不定要被打死,不管那条路,诸位都得给尹某收尸,再也别无他法。” 众人脸色一黑,都想到了自己再撑下去可能同尹二顺一般无二。 下一瞬,尹二顺顺势就朝林浮生跪下,哀嚎起来:“林东家,救救尹某吧。” 林浮生赶忙上前,拽住尹二顺的臂膀,阻止了其跪下的趋势,着急忙慌的劝阻道:“尹兄,莫急莫急,咱们这聚一起,集思广益,肯定能找出个破局的法子。” “呜呜呜,大家快想想办法,救救尹某吧,不然尹某真的活不下去了。” 尹二顺粗犷的脸上掉起了小金豆。 饶是他浑身腱子肉,寻常人看了都害怕,此时宛若受了强暴的小娘子,委屈的不想活了。 没办法啊,他面对马帮那群不要命的汉子,他是真不敢乱来,所以,这苦,咬碎了牙也得咽下去,只能将希望寄托于事情的发起者,也是家底最厚的林浮生身上了。 “再这么下去叶青什么时候不挣钱开始赔钱我不清楚,反正我是已经赔钱,快坚持不下去了。” 范东家气的够呛,说话的时候也带上了几分怨气,眼神中尽是愤怒。 联合打折招揽客人借此以打压叶青,这都是林浮生出的‘好’主意,说是能借此机会逼死叶青,让叶青那杂碎跑他们面前磕头认错,可现在看来,人家叶青根本不受影响。 反倒是他们,一个个赔个底儿掉,偏偏还有苦说不出,更是不敢随意取消这‘好’注意。 窝火,是真的窝火,他们杀人的心都有了,不过,此时不是对叶青,而是对林浮生。 林浮生脸色阴沉,听到他们这么说心情自然不好,难道只有他们在做赔本的买卖,自己就赚钱了吗? 要说起来,自己才是赔的最多的。 不过想到自己的目的,还有身边众人或愤怒或幽怨的眼神,林浮生强行压下心中的怒火和不满,笑呵呵的安抚众人,拱手欠身柔声道: “大家不要着急,这还只是开始而已,咱们几家统一打折刺激了客人的消费,等到这个高峰期下去就好了。” 尹二顺擦了擦眼泪,见林浮生丝毫不提叶青不受影响,生意依旧挣钱无碍之事,最重要的是没说怎么救他,连说话都是一点面子都不给,陡然怒吼道: “林浮生,你说是这样说,可我也没瞧见清和轩跟仙味楼受到影响,人家反倒轻松不少没那么累,钱还是一直赚。你是没瞧见那贺掌柜,这些天又圆了一圈,每日都是满面红光滋润得很,你这让我怎么抗?” 范东家更是出言嘲讽,斜眼讥讽的看着林浮生: “不光清和轩贺掌柜,那仙味楼刁掌柜也是,这些日子我瞧他整日乐呵呵的,还跟店内小厮闲聊嗑瓜子,根本没有理会我们的‘小打小闹’,林东家,你确定你出的是好主意?” 林浮生脸一黑,嘴唇上的胡子一抖一抖,不悦的瞪着二人,更是攥紧了拳头。 眼看着就要吵起来,姜东家站出来说和,打起了圆场: “好了,大家都莫要激动,当初做这个决定的时候是咱们大家一起赞同的,此时可不能只说一个人的不是。别忘了咱们的目标是斗倒那个败类纨绔,大家莫要起了内讧。” 虽然他心中也对林浮生充满了怨言,也想找林浮生的不愉快,但他分得清什么事轻重缓急。 更何况事情已经都走到了这一步,此时再闹矛盾那才是让人瞧了笑话去。 “诸位少安毋躁,我又找了几家与我们共同联手,之后更能够拉拢更多的人,我想叶青就是再厉害,也不能扛得住整个颍川县所有酒肆饭馆的反抗吧。” 林浮生看有人帮自己说话,对姜东家递去一个感激的眼神,这才将今日要分享的好消息道了出来。 尹二顺几个闹得最凶的东家,对视一眼,都犹豫了起来。 这一幕被林浮生瞧得真切,不由心中暗啐道:“呸,我就说今个尹二顺怎么这么大胆,往日只会顺着我的话,巴结着我,原来被其他人当枪使了,早有预谋。” 尹二顺家底最薄,以往从不敢反驳林浮生,整日巴结林浮生,宛若跟班。 “反正再不行,我是坚决要退出了。”尹二顺得了授意,性子直率被当枪使的他,直接没有一点遮掩。 林浮生面色一顿,仍是带上笑脸,拱手道:“不要着急,我林浮生虽然奸猾,但同诸位如何,大家心里都有底,相信我,那叶青那败类坚持不了几天了。” 众人纷纷点头,神情缓和了一些,虽然来的目的没达成,但有了林浮生的保证,也就决定再相信林浮生一次。 众人不欢而散,林浮生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去之后,脸上的笑容逐渐被阴沉奸诈取代。 他双手负后支起了腰杆,眼神阴桀的低声骂道: “呸!这帮杂碎,当初一个个说的比谁都好,不过几天的时间就想要翻脸真不是东西。要不是你们还有用,爷爷根本不带你们玩儿。” 说完,林浮生坐下喝了几杯水,顺了顺气,匆忙的脚步声由远及近,进入了他的耳中。 他刚抬眼瞧向屋外,尖锐的惊呼钻进了他的耳中。 “东家,马帮的那群爷喝出来咱们的酒里兑了水,正在前面闹事呢,这可怎么办啊?” 掌柜面色焦急脚步沉重的跑过来,急的一头汗。 这消息让林浮生心中一慌,没想到最先惹怒马帮汉子的竟然是他林记酒楼。 诚如方才其他几位东家所说,颍川县其余人能随便应付几句就过去了,毕竟是免费的东西也没有必要斤斤计较。 但马帮的汉子可不一样,他们绝不是几句话能过去的,杀人不可能,但真安抚不好,一准会砸了他的店。 想到这儿,林浮生总算慌张了,赶忙站起来,高声喊道:“快,你先说咱们也是被酒铺坑了,买了掺水的酒,该送菜送菜,该免单免单,再派人赶紧去买点没有兑水的酒回来。” 说着又觉得不太对,林浮生急忙补充一句:“也不用买太贵的。” “哎,我这就去。”掌柜还没见到林浮生的面,又赶忙一溜疾跑拐了回去,一路上脚步就没停下来过。 不过,等林记酒楼的小二到了地儿才尴尬的发现,其余几家的掌柜小二竟然都在。 几人面面相觑说不出一句话来,讪笑着站在那里,谁也不打招呼,他们实在是不知道如何开口啊。 这一幕看的酒家直乐呵,这些人可真会逗儿,二话不说,再次抬高了价格。 看着这些小二咬牙切齿,却只能欲哭无泪的掏银子。 这一下,叶青不费吹灰之力再次赢得一局,还是在短短的一日之内,完全就是碾压式的吊打啊! 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清和轩,给叶青报信的贺玉敬佩的不行,看向叶青的目光充满了炽热的光芒: “公子,您实在是太厉害了,这么一来,这些烦人的家伙,必然不敢再翻起丝毫风浪了咱们的生意肯定会很快恢复到往日的红火。” “淡定,不过小计儿!” 叶青面不改色心不跳,瞧着都没有高兴的模样,妥妥的高人之风。 淦! 贺玉立马有样学样,收敛了自己的激动,摆出了一副风轻云淡的高人模样。 一旁的叶青瞧见了,翻了个白眼,顺势一脚就踹了过去,不爽道: “嘿,你还装上了,不是你之前听不进去本公子的话,着急忙慌的时候了。” 可惜,叶青这一脚,根本就没踹动现在圆球一样的贺玉,反倒被对方一身肥膘给震的后退,差点摔倒。 “公子,您没事吧?”贺玉着急忙慌的上前扶住叶青。 叶青摆了摆手,黑着个脸一言不发,抬头不满的瞥了眼在屋顶淡定打盹的赵满仓。 他暗骂道: “这小弱身板可太辣鸡了,老赵熬煮的药浴,我得勤快点泡,教我的拳法我也得勤加练习。” “不然,这可咋完成寝室兄弟们的愿望啊。” 贺玉想到消息里发生的乐子还没说,赶忙补充道: “嘿嘿,公子,刚刚咱们传来的信还说,林浮生他们六家酒楼饭馆的小二全都去买酒了,还都在酒铺遇上了,那气氛尴尬坏了,酒家直接笑着抬高了三成劣酒价格,挣了个盆满钵满。” 贺玉捂着屁股扭到一旁,贱兮兮的说着。 叶青听后一阵鄙夷,拿出了金丝折扇,轻轻一扇,带着寒意的秋风,让他一哆嗦,又赶忙收起扇子,咧嘴笑道: “这些时日本公子收了不少酒用来制造清香汾,酒价就涨了不少,林浮生他们若不及时收手,损失得与日俱增,哭都来不及!” 似乎想到了他们绝望的样子,叶青跟贺玉笑的奸诈,就连苦闷脸赵满仓嘴角都浮现了笑意。 突然,叶青把金丝折扇拍在掌心,出声道:“去,通知马朝阳他们,用马帮的旗号,将城内的所有便宜劣酒通通买走,不许卖给林浮生他们,逼着他们买贵的酒。” 贺玉眼睛一亮,朝叶青竖起了大拇指,“公子,还得是您啊,这计谋,真是高,真是妙,这么一来,他们的成本又得增加。” 叶青屈膝挺腰,站起了马步,双手抬起,练起了赵满仓教的拳法,慢条斯理道: “这叫做阳谋,就算之后他们知道马帮受我指使,也放不出一个屁来,只会追悔莫及,懊恼自己怎么脑抽了,会想来招惹本公子。” “您是说,要放出去消息,这都是您安排的?” 贺玉抓住了‘指使’二字,脑袋突然灵光,询问起来,随后担忧道:“可是公子,这么一来,您就从原本遭受迫害的角儿,变成了恶人了啊。” 叶青轻笑一下,不言语,认真打拳。 这种方法也只有叶青用的光明正大,还不怕被人知道了以后说闲话,谁让他的名声本来就臭,做出更过分的事都不会有人感到意外,所以也完全不用担心他这么做了影响自家生意。 更会因为马帮的震慑,而对叶青心生畏惧。 这就是叶青之前的想法,既然背靠江南五大氏族,还积攒了不少银钱,那就高调的站在台前。 杀鸡儆猴这个词里的鸡,已经斩了,就剩下了一口气,那就让别人知道,他叶青不是好惹的,想要动他,得想想自己有没有那个本事。 风刮的不小了,他这个在天上控风的人,该熄灭这股席卷颍川县酒楼饭馆行当的风,出现在人眼前,让人知道他的厉害了。 第一百六十章 老夫家里有事,你们先聊着 突然,叶青原本缓慢的拳势挥出了迅猛的一拳。 衣袖猎猎作响,屋脊上赵满仓眼睛一亮,低喃道:“公子的拳法竟然短短十几天,就踏入了登堂入室,有所小成,没想到公子武道上竟然有如此天资。” 下一瞬,赵满仓可惜道: “哎,如果公子能从幼时习武,想来此时会成为江湖上一等一的高手,着实可惜了。” 说完,赵满仓继续闭目养神。 后院之中,叶青右嘴角上扬,双眼浮现出了渗人的光泽,语调不高,却充满凌冽道: “既然要浮出水面,那就直接蛇打七寸,咱们也该干活了!” 听闻此言,贺玉露出振奋激动的表情。 之前林浮生等人做的那么过分也不见公子有反应,眼下他们难以支撑的时候,公子也只是让马帮他们收购劣酒,让林浮生他们增加成本,加速灭亡。 可眼下公子既然说了要蛇打七寸,那必然是雷霆手段,让林浮生这些跳梁小丑,瞬间灭亡。 贺玉摩拳擦掌,跃跃欲试的询问道:“公子,咱们该怎么做啊?” 叶青收起拳架,长出了一口气后,精神抖擞道: “在两家店门口贴出告示,自明天开始两家店连续三天推出新菜品,而且三天内,每日中午和晚上开店时,前十桌客人免单。” 说完,不等满眼崇拜的贺玉拍马屁,叶青朝着后院木榻走去,双手负后嚣张道: “论拉拢客人的手段,本公子是他们的祖宗。” 嘶! 贺玉倒抽一口冷气,眼中尽是兴奋之色,语速极快道:“咱们清和轩和仙味楼以独特的炒菜为主,每次推出新菜,必然是宾客云集。” “连续三天,咱们这店门口不得被挤爆啊,到时候林浮生他们怎样打折送酒水都是白搭。” 叶青颔首表示没错,同时心中暗道:“果然穿越者只要不是脑子有病,也能靠着前世的认知在古代好好生活,没有这些,恐怕我也不敢如此有恃无恐。” 贺玉脸上肥肉一抖,眼中尽是迫不及待,他嘿嘿笑着,拱手道:“东家,我这就去办。” 叶青得意的笑着,下巴都快翘到天上去了,眼神却无比平静的看着贺玉,玩味儿道: “快去吧,最后提醒你一遍,遇事不能着急,更不能自乱阵脚,懂了吗?” 满脸写着欠揍二字的叶青,眼神中的平静,让贺玉后脊瞬间出现冷汗。 跟叶青接触久了,贺玉无比清楚叶青的手段有多么厉害,而且,贺玉无比确信叶青未来会有一个恢弘的产业。 特别是叶青对自己人向来都是用人不疑,完全放权。 可若是办事的人,达不到叶青的预期,那以后将会被叶青排除在外,只能成为叶青辉煌未来的边缘人物。 贺玉想到这次自己被叶青明里暗里点了好几次让自己淡定,要相信他,结果他每次还是心里打鼓,一直询问,想来已经在叶青心里落了下乘,这一次叶青直言不讳的警告,应该是对他的最后一次提醒了。 “公子,贺玉不做任何保证,人在做天在看,我贺玉做,公子您且看我做得如何。” 贺玉深吸口气,郑重其事的朝叶青拱手而言,说完就转身离去。 这让叶青会心一笑,坐回木榻上,倒了杯热茶润嗓子。 低喃道:“贺玉这胖子,忠诚,本事也是有,可惜,就是眼光太浅了,没经历过大事,得慢慢教才行。” 下一瞬,叶青就臭屁了起来,深藏功与名般,挺直了腰杆,得意道:“哎,当一个名师,教导出高徒真是不容易啊,以后本公子说不定也能教出三千门徒出来。” 随着叶青的安排一条条快速有力的执行下去。 颍川县几个酒铺的东家们挣钱挣得合不拢嘴,一个个都钱袋子装不下了,直接拿钱箱装钱。 林浮生他们则脸越来越黑,原本一两银子能买二十坛劣酒,现在只能买一两银子一坛的好酒,还不能不买。 一个个看着属于自己的银子花花往外流,肉疼的受不了。 家底最薄的尹二顺,在店里看着十两银子买来的十坛好酒,一口气上不来,壮硕的身体直接后仰躺地,被小二匆忙抬走去医馆,精明的掌柜趁机闭门谢客。 接着,清和轩和仙味楼刚贴出的告示内容,快速的传遍了整个颍川县。 每个颍川县的百姓,都双眼放光口齿生津。 城中一个茶摊上,几人热火朝天的聊着。 “这几天是真的热闹啊,叶青那厮也终于是坐不住了,白白便宜了咱们。” “嘿嘿嘿,是啊,完全没想到叶青那败类,还有这么多好吃的菜肴没拿出来,这下咱们可有口福了。” “就冲这口吃的,我以后得少说点叶青坏话。” “哈哈哈哈,你这话不错,冲仙味楼和清和轩这菜价和味道,还真就挑不出叶青一点毛病来,更别提里面的环境和小曲,还有让人无法抗拒的美酒清香汾了。” “是啊,而且,三天时间,每中晚两个饭点前十桌免费,岂不是说堪比仙酿的清香汾也免费供应了?” “明日一早,我就早早去排队去,争取当那前十桌免单的福星。” 这时,一位穿着棉衣,脸上红光,应该家底不错的老朽眼睛猛地一亮,他装作慌张的样子,朝众人一拱手。 “嗯?老夫家里有事,你们先聊着,老夫先回家了。” 他旁边的菜农,露着大黄牙打趣道: “老刘头儿子远游,老伴走得早,家里能有什么事?难不成找了个第二春?嘿嘿嘿嘿。” “嘶,我家里也有事,诸位,先行一步。” 这时一个年轻人,顿了一下,也着急忙慌的朝众人一抱拳,溜了溜了。 茶铺里其余人顿时惊愕不已,看看两个匆匆忙忙离去的身影,满脑子问号。 过了几息后,一个个顿时明白过来,满脸懊恼的互相一拱手,抬腿飞奔离去。 ……. 如此一幕,在颍川县大街小巷都有出现,如果能俯瞰颍川县,会发现各个街巷都有人脚步匆忙,更是有人在夺路狂奔,朝着一个地方汇集。 第一百六十一章 今日教你们炒豕大肠 下午,睡了个午觉的叶青,神清气爽的走进了厨房内。 大河大川经过这一个多月的每日拎锅炒菜的熬练,好吃好喝的补养,已经脱离了刚被买来时的贫瘦,体格壮硕了不少,脸上也有了红润。 二人还有厨子艾工吴峰都摩拳擦掌,迫不及待的站在灶火前。 当四人看到叶青进来,立马齐声抱拳道: “公子!” 叶青颔首,走到了炉灶旁,出声道: “今个,本公子教你们三道菜,其中一道就是这炒豕大肠,你们且仔细记着。” 顿时,原本满含期待的四人,脸上都出现了犹豫之色。 动物的内脏,这个世界也吃,但是大肠这玩儿意,都知道是包含着五谷轮回之物。 而且,豕这个圈养环境肮脏,什么都吃的牲畜,它的大肠...那是真的连最低等的奴仆都不会吃。 光是叶青提前交代让他们洗净煮熟,这煮熟期间锅内散发的异味,就让他们直欲作呕。 若是用来做菜,那生活在富庶县城,无论穷富都有些讲究的颍川县百姓,怎么可能接受得了? 但已经将叶青奉若神明的他们,不敢出言反驳,只得给自己洗脑‘公子说什么就是什么,照办就是’。 叶青将洗好煮熟的猪大肠切成一指宽的肠段。 起锅烧油,葱姜蒜炝锅,加入这个世界同前世味道相同的调料烧熟出锅,最后,再加底油,倒入猪大肠爆炒。 顿时一股刺鼻的白烟在厨房内飘荡,大肠独有的味道,让四人蹙眉捂鼻,真是接受不了。 可随着叶青后面继续加入调料,快速翻炒大肠,一股无法言语的香味,让四人难受的神情逐渐舒缓开。 最后都伸长了脖子,不停的嗅着锅中飘出的独特香味。 艾工感叹道: “神了,真是神了,我这做了十几年的厨子,没想到这豕大肠竟然能够这么香。” 吴峰食指大动,恨不得现在立马伸手在锅中捞出一块塞进嘴里细细品尝,他不停的吞咽着口水附和道: “没错,公子这完全就是化腐朽为神器啊,平日白扔的东西,此刻竟然飘香扑鼻,不用品尝就知道味道一定极美,这又将是咱们店里的招牌菜。” 大川大河深吸口气,脸上尽是陶醉之色,崇敬的望着认真炒菜的叶青背影。 “公子真是厉害。” “若说公子是天上的厨神转世,我也是信的。” 艾工和吴峰听到这话,眼睛一亮,他们对视一眼,脑袋凑到一起,嘀咕道: “我觉得大川说得对,回去我就把公子的长生牌换成神位供着。” “对对对,神位就写成厨神叶青怎么样?” “我觉得可以,咱们晚上回去就这么办。” 爆炒的滋啦声和柴火燃烧的噼啪声隔绝了二人的神论,要不然听到,肯定会脑袋嗡嗡的。 就做个菜,还能成神了,这也太扯淡了,真是愚昧的世界啊。 起锅摆盘,色香味俱全,肉香味扑鼻的炒豕大肠就出现在众人眼中。 不等正在拿干净棉布擦手的叶青出声。 早就迫不及待拿起筷子的四个厨子,纷纷伸出了木筷。 随着他们的咀嚼,一股油辣鲜香的味道充斥在他们的口腔之内。 特别是带着油脂的大肠随着他们的每一下咀嚼,丰富的油脂在口腔爆开,劲道弹牙的肠身,让他们欲罢不能。 咕咚! 随着大肠入肚,四人意犹未尽。 艾工放下筷子,夸赞道:“公子,您这道炒大肠真的是绝了,比之前您教我们的任何炒菜都要味美,这味道,无法形容啊。” 吴峰和大川大河频频点头,一言不发,只是快速下筷,将盘中大肠一扫而光。 叶青笑而不语,心中暗道:“这道菜在前世,除非有特殊的原因,无人能拒绝他的美味,下酒神器,越嚼越香,越吃越上头啊。” 想着,叶青也拿起一双筷子,夹起一筷豕大肠放进嘴里,刚嚼了两口,就吐了出去。 他皱眉道:“怎么回事,这大肠为何还有这么重的腥味?” 四人面面相觑,疑惑道: “公子,一切都按照您吩咐的来,生大肠洗净后用葱姜蒜加酒浸泡去腥,小半个时辰后入锅煮熟。” “是啊是啊,一切都是按照公子您的要求来的,我们不敢有丝毫怠慢。” “而且,公子,这腥味不大,我们觉得都能接受。” “公子,我觉得有点腥味挺好,闻着吃着感觉另有一番风味。” 叶青古怪的看着吃上头的吴峰,下一瞬就皱起了眉头,激灵的大川立马将叶青所用去腥的东西拿了过来。 当叶青看到酒的时候,拿起来嗅了嗅,低度劣酒的味道,让他挑了下眉头。 这个世界的酒,度数普遍不高,也没有前世料酒那种专门配比用来去腥的效用。 如此一来,去腥的效果肯定不行。 源头找到了,那事情就好办了。 叶青直接大手一挥道:“以后,去腥的酒,去马朝阳那里拿,浓烈程度有清香汾一半就成,他会知道给你什么。” “是,公子!” 四人立马应声。 “好了,这第一道菜,你们先练着,谁第一个练会了,赏钱一两。” 重赏之下必有能人,更别提这还是给自己学本事,四人双眼顿时发光脸发红。 嗖~ 四道身影窜到了炉灶前,可下一瞬,都尴尬的发现,煮好的大肠,他们还没切,炒个屁啊。 四道视线接触在一起,都瞧到了对方眼中的尴尬。 哈哈哈哈! 叶青瞧着这一幕,朗声大笑,笑的眼泪都出来了,四人红色的脸顿时变成了酱红色,满脸尴尬的讪笑。 “你们好好练,有不懂的就问本公子。” 叶青弯着腰,擦着眼泪,走出了厨房。 几息之后,厨房热火朝天。 大河大川经过叶青的调教,学习做菜的速度飞快,从最开始教上十几遍才能学会,到现在教两三遍就熟练掌握,可以说他们付出了非常大的努力。 艾工和吴峰更不用提,都是有经验的厨子,上手极快,但面对两个重获新生的奴隶,也是压力满满。 不过一个时辰,明日的三道新菜便新鲜出炉。 叶青招呼来店里的一群人品尝,一个个吃的是赞不绝口。 他们崇拜的望着叶青,奉若神明。 可以说,叶青在一次次的刷新他们的认知。 单单做菜这一方面,清和轩和仙味楼两个店的人,现在根本看不上外面的饭菜,吃都不想吃,那跟他们完全没得比,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叶青环顾四周却未瞧见那瘦小的人儿:“对了,巧巧呢?” “天寒了,巧巧用她这些时日的赏钱,去布庄买几匹料子,想给您和店里的人做几身新衣服。” 叶青欣慰道:“不错,这小丫头还挺有心的,这钱回来报销,现在快些去把她叫回来。” “是,公子。” 有了新菜,还得有新曲不是? 他还得抓紧时间再教巧巧几首曲子,一直听一样的曲儿总会听腻,不如就趁着这个时机一并唱了。 好事要成双,更要扎堆,他就不信搞不死林浮生这帮杂碎,闲着没事非要跟自己作对,这不是找死是什么? 彻底打死,他还能借此机会收了他们的酒楼……嘿嘿! 这么想着,叶青不自觉笑了出来,这透露着猥琐的模样让周围的一群人看的后脊发汗。 特别是站在叶青身边的贺玉,他脸上的肥肉抖了又抖,默默挪开脚步,离叶青远点。 “东家时常欠揍,偶尔宛若神明。比如现在这个样子,让谁看去都想给上两拳头,实在是太欠了。” 品尝了菜肴,就缩在人后当透明人的赵满仓早已习惯叶青如此,同时心生佩服之意。 可叶青这模样转变,实在是太... 若非他知道叶青并非似表面看上去那般人,他肯定控制不住体内的洪荒之力。 可在彻底熟悉叶青之后,面对叶青有时出现的的荒诞行径,人嫌狗厌的骂名,赵满仓只能说‘佩服’。 寻常人即便想装,在感受到这些辱骂之后也很难坚持,叶青非但坚持了下来,甚至还乐在其中。 秒! 这时,叶青又想到了店里的六个美人,左右一瞧,没有瞧见一个俏丽的身影。 他皱眉问道:“那六位姑娘呢?” 公子一皱眉,绝对没好事。 贺玉下意识的往后再退,撞到了大川身上,当迎上叶青询问的眼神,只得老老实实回道:“回公子,六位姑娘在前面帮忙了,她们可勤快了,每次忙完,她们都会去帮忙洒扫,说想多东家你分担一些。” 哪知叶青听了眉毛倒竖,呵斥起来:“她们六个十指不沾阳春水,干这些粗活作甚?本公子是不是说了分工明确,她们平日跳舞之余,若店内太忙人手不够只需要帮忙端菜就好。” “前面有这么多人,平时没什么事的时候就让她们歇着,累坏了,以后我义兄见到不满该怎么办,我这个义弟义薄云天,怎么能干出这种事!” 众人纷纷低头,肩膀微抖,暗道叶青自恋。 一边骂人,结果到最后还不忘了夸奖自己。 贺玉都已经习惯了,忍着笑意快速道:“我说了,不过她们还是执意如此,纷纷说自己不想闲着,东家还是你去说吧,您也知道他们身份不同,我说了她们也不听啊。” 这话一听叶青顿时急了: “嘿,还学会跟我对着干了!你去把她们喊过来,本公子要亲自说道说道,以后翅膀硬了岂不是无法无天?如何能好好伺候义兄!” 赵满仓满眼含笑,只能说叶青的逻辑总是与众人不同,不了解他的人更是无法分的清楚他话中的真假。 俗话说得好,假亦真时真亦假,叶青一直以来都是虚虚假假,用败类纨绔的外表来掩藏自己,让人下意识便对他放低警惕。 贺玉更是强忍笑意,大屁股一扭就走了:“哎,我这就去。” 叶青戏精上身,佯装愤怒的一甩袖子,原想霸气侧漏的坐下,却不承想没坐稳。 “不成体统,气死……哎呦喂!” “摔死本公子了,我的屁股哟。” 能在光天化日之下毫无遮掩大喊自己屁股的人,怕也只有叶青一人了。 这些时日叶青正经起来给他们带来威严的形象在这一刻瞬间坍塌。 昔日那个不学无术的败类纨绔再次萦绕在心头。 他们再也忍不住纷纷笑出声来,继而又发觉他们嘲笑的可是东家,立刻收起笑容瞧着一个比一个正经。 “笑笑笑,除了笑还知道干嘛?看到本公子摔倒了就没个人来扶一把啊,太过分了你们,还是本公子平时对你们太好了。” 叶青一手捂着屁股狼狈的从地上骨碌起来,刚骂完就对上赵满仓那苦闷脸上的玩味儿目光。 方才没红的脸,此刻瞬间通红,暗暗吐槽道:“淦,看透不说透,大家还是好朋友,不过老赵这眼神也太毒了,这就被他发现了,本公子的心情瞬间不好了。” 心性变化后,开明不少的赵满仓,趁机摘心,咧嘴笑道:“公子,明日您得多加李安全了。” 迎接他的自然是叶青的暴怒:“滚蛋,去去去,赶紧从本公子面前消失。” “是。”赵满仓双手插袖,慢悠悠的走向后院架在屋脊旁的梯子,悠悠然的消失在了叶青面前。 众人都好奇的看着这位突然出现在叶青身边,瞧着苦大仇深的普通中年人,不明白这老赵整日呆在屋脊上干嘛。 唯一知晓老赵身后的大川,敬畏的看着赵满仓攀爬的身影。 而吊儿郎当瘫坐在木榻上的叶青表情凝固,心情越发不好了,在院子里扫了一圈儿,所有人默契低头转身避开他的视线,但终究还要有人承担这一切。 他看到了大川扭脸瞧着攀爬梯子的赵满仓,眼睛一亮,出言道: “大川大河,你们俩过来再把本公子教你们的菜做一遍,记住,是所有菜。” 大川大河懵逼了。 这些时日,叶青教他们的炒菜,荤素加一起足有二十多道,这要是都做出来,那得半个多时辰。 但公子的命令不得不听,只能苦哈哈的抱拳道:“是,公子。” 同时,叶青朝周围胆战心惊,生怕被叶青找上的众人摆了摆手,“你们都该干嘛干嘛去。” “是,公子。”一群人如蒙大赦,作鸟兽散。 这时,六位美人来了,叶青来了劲,跟美人唠嗑,这可是享受啊。 一阵吐沫星子满天飞,快要被洗脑的六位美人一脸懊恼,纷纷保证以后除了做叶青交代的那些事后,就老老实实的看书写字,练习琴棋书画。 心情好了一些,但还有些闷火的叶青,视线看向了厨房,便立马抬腿走了进去,厨房内瞬间出现了叶青的咆哮。 嘭! 叶青一个暴栗甩在了大川脑门上。 “都跟你说了要先炝锅,把香味儿炒出来之后再放肉爆炒,这样香味儿才能出来。” “哎,我记住了东家。” “还有你,是不是故意跟本公子作对,这玩意儿是现在放的吗?你见谁家菜上的点缀在中间就给我扔进去的?你是准备让它换个法子实现自己的价值吗?” “我错了东家。” “这肉给我切这么大块干嘛,你当是炖汤呢,这是辣子鸡,切大块儿它能入味儿么。” “……是。” 叶青暴跳如雷,嗓门大如洪钟,屋顶上的赵满仓原本想睡个午觉,此时只能捂起耳朵,动了动身子,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继续闭眼打盹。 一整个下午,后院上空漂浮着叶青暴躁的喊声,其中还时不时的夹杂着大川大河虚弱渺小的声音。 清和轩众人:“终究是大川大河承担了一切啊,感谢兄弟!” 被叫回来的张碧巧,手中捧着一匹上好的天青蜀绣,原本高高兴兴的走进了后院,想问问叶青她买的料子如何。 可大老远便听到叶青如此暴躁的声音,只得怯生生的躲在角落里,祈祷着叶青现在别发现自己。 可该来的总会来,还是躲不掉。 在张碧巧进后院没多久,口渴的叶青从厨房出来喝水,一眼就发现她了,顿时来了劲。 他赶忙伸手招呼道:“来,巧巧,今日本公子教你几首新的曲儿。” 巧巧立刻上前,乖巧的低着头怯生生的回答:“是,公子。” 同时,将手中蜀绣捧起,怯生生的望着叶青俊秀的脸,小声问道:“公子,这料子您看如何?可是喜欢?” 叶青随手就接过,放在一边,随意道:“恩恩,不错不错,挺好看的,快开开嗓,咱们练新曲。” “是,公子。”张碧巧眼中一抹失落一闪而逝,很好的隐藏起来,低头凑到了叶青身边。 跟着叶青一句一句的学了起来。 小姑娘嗓音本就好听,最近练的越发柔和灵动了,听的人心旷神怡。 叶青满意的笑了,悠哉的躺在椅子上:“唱来听听。” 原本正常的话,配上叶青现在的神态语气,更像是在说:“妞儿,给大爷唱一个。” 张碧巧小脸一红乖巧点头,站定身姿缓缓开口,黄鹂般的声音自后院响起。 忙碌的众人,只觉得身心都接受了洗涤,又充满了干劲。 被喷的头血临头的大川大河,快速翻炒的动作都慢了一些,眯眼满是享受,嘴角浮现了柔和的笑意。 美好的音乐,能给人带来力量。 张碧巧能凭借一个好嗓子得到叶青的重用,是她的能力,同样也是她的运气。 没叶青这个伯乐,张碧巧以后只能生活在贫苦之中。 已过饭点,清和轩内没了饭时的忙碌,只坐了一半客人。 后院歌声绕梁,前面吃饭的客人隐约听到这黄鹂般的歌声,竟一个个放下筷子侧耳倾听。 更甚者觉得听不清楚,干脆离席想去后院,却在门口被贺玉笑嘻嘻拦下。 “这位爷,咱们后院外人禁止入内,实在抱歉。” 贺玉把他们的神情尽收眼底,要说叶青不是故意让巧巧在这个时候唱歌他都不相信。 他们东家的脑子可灵光着呢,之前清和轩装修的时候,就让张碧巧练曲,等开业当天,便有不少客人因为张碧巧的嗓音慕名而来。 c此刻这些人听到了新曲儿,勾起了他们的好奇心,若这时再告诉他们新菜品跟新歌一起上,到时候的火爆程度,根本就不敢想象啊。 店中,一名书生模样的人彬彬有礼的笑着,余光却始终看向后院的方向,朝贺玉拱手欠身问道: “贺掌柜,这是什么曲啊?在下之前从来都没有听过这样的曲调。” “是啊是啊,我们也从未听过呢。” “可不是,实在是太好听了,能不能把人喊出来唱给我们听听?” 此言一出,顿时引起千层潮浪,一众人围着贺玉,恨不得让他现在就把巧巧带出来。 “诸位少安毋躁,少安毋躁。这曲是我们的新曲,明日你们就能听到了,同明日的新菜一起推出,届时还希望各位能够赏光,前来品尝观赏。” 贺玉抓的时机非常巧妙,将这个劲爆的消息推出,无异于推波助澜,让本就在颍川县人人热议的话题中,再上了一个高度。 不但有新菜品,竟然还有新曲,实在是太好了。 又一位客人喜不自胜,满是期待中,迫不及待的询问着已经有众多人询问过的问题。 “贺掌柜的,能不能告诉我们是什么菜啊?我实在是太好奇了。” “是啊是啊,你们这儿的菜之前我从来都没有见过,这次又出了什么新菜啊?” “真是让人无比期待,明个一早我就来等着,我一定要第一个吃到嘴里,出去让一群人羡慕死。” “我也是我也是,大不了今天晚上就不睡觉了。” “……” 被人群簇拥在中间的贺掌柜笑的看不到眼睛,嘴角都快咧到耳朵根儿了,这还是他第一次被众人这样簇拥着,虽然插不上话,但心里就是开心。 “诸位不要激动不要激动,我们东家说了,这些菜之后大家都能吃上,而且我们清和轩的菜品会不断更新,届时还希望各位赏光前来品尝。” “好,太好了。” 仅仅是一句话就赢得满堂喝彩,众人激动的面红耳赤,恨不得现在就冲到后厨瞧瞧新菜品是什么。 清和轩出新菜不说,还有新曲推出的事随着这些客人口口相传,果不其然,引得了满城热议。 还在林记酒楼等地方吃饭的人顿时觉得嘴里的菜不香了。 他们没动,就是想清和轩和仙味楼明日必定人潮汹涌,挤都挤不进去,待日后人没那么多再去。 可新曲的消息一出,他们是真的坐不住了。 即便此时有昂贵的免费酒水,而且掌柜小二恨不得把他们捧上天,也比不了清和轩的菜品,以及那绵延回转的悠扬歌声啊。 “掌柜的,结账。” “走走走,赶紧去仙味楼,饭吃不到,可这曲必须要听到,不能错过。” “等等,掌柜的,把这些菜打包,咱们吃不上清和轩和仙味楼的炒菜,吃着这些凑合着听曲也行。” “对对对,还是你聪明,连这都想到了。” …… 第一百六十二章 门口被堵死了 如此一幕,在各个酒楼里频频出现。 本就被叶青推出新菜,吸引走了不少客人,这一下,基本没人了。 一个个掌柜小二看着店里小猫三两只,那真的是欲哭无泪。 一名掌柜感叹道:“真不知道叶青是怎么做到的,弄出一堆闻所未闻的美味菜品不说,竟然还找到一个天籁之音来唱曲,真是人比人气死人啊。” 小二疲惫的收拾着店内的残羹剩饭,哀叹道:“谁说不是啊,掌柜的,这事只能说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不管叶青再落魄无能,也还是比咱们这些穷苦厉害得多了,那叶青祖上号称叶半城可不是吹得,家底是真的厚实。” “哎,真是厚实,就凭借家传菜谱,就能翻身从新家财万贯,真是羡煞我等。” 掌柜满脸艳羡。 夜晚,星光璀璨。 “东家,东家不好了。” 贺玉狼嚎般的声音响起,引得后院的大家纷纷注目。 这又发生什么事了,让贺玉喊成这个样子。 “喊什么喊,你再喊本来没什么事也让你喊出事来了,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让你沉稳些别老咋咋唬唬的,你现在可是清和轩的掌柜,以后还要管很多事的。” 叶青头也不回的大骂,愣是给气的不轻,心里开始想,自己要不要对贺玉委以重任了。 回头的瞬间,就看到一道肥硕的身影滚到自己面前,甚至差点没刹着车撞上叶青。 “哎呦,公子,这次真不能怪我不稳定,也真不是我咋呼,您快去看看外面的人吧,咱们还没有关门的时候就开始排队了,现在外面排的队,都快赶上白天的人了。” “而且不管我说什么,他们就是不愿意离开,路都被堵死,已经过不了人了。” 贺玉愁眉苦脸,但眼中明明是兴奋,无法形容的兴奋,比他人生第一次感受男女之事都来的兴奋。 方才的一幕,别说他是今生头一遭遇到这种事,那就是做梦都不敢梦到啊。 可现在就这样出现在自己眼前,明明白白,清清楚楚,完全是真真正正的摆在眼前。 虽然已经预料到会有不少老饕会提起排队,但贺玉的描述,也是超乎了他的想象。 清和轩店前的街道不窄,三辆马车并排没有问题,若是把路给堵死,岂不是得围了几百号人? 整个颍川县才多少人啊,千户之多,人数不过万,几百号人围过来,这啥概念? 棍夫帮老猫城中一霸,号称棍夫二百,可这二百棍夫其中有一大半多都是有正经活计,闲了听从老猫调遣,整日吊儿郎当啥事不干跟在老猫身边的也不过二三十号。 叶青一个踉跄差点从椅子上摔下来,不敢置信的问了句废话。 “什么?他们闲着没事现在在门口守着做什么?” 同时,叶青也兴奋激动之余,一个凶神恶煞的形象浮现在脑海,瞬间冲散了他的兴奋。 他踌躇踱步,右手手背不停在左手掌心起起落落,嘴里念叨着:“完了完了,这帮俗人,真是闲着没事干了,这要是让管红那个虎娘们儿知道了,定要来找自己的麻烦了。” 贺玉也额头浮现了冷汗,颍川县女捕头的凶名,那不比叶青的败类纨绔差上一丝。 他擦了擦额头汗水,想到管红受了伤,伤筋动骨一百天,这才多久,肯定还没好,干嘛搞安抚手足无措的叶青道: “公子,您别担心,管捕头受伤,这会儿肯定还下不了床,别的捕快咱都认识,不必担心。” 叶青并未感受到安慰,脑袋摇的跟拨浪鼓一样,哭丧着脸道: “不行不行,就算管红在养伤来不了,她知道了自己这里聚集了这么多人,肯定会责令其余捕快严厉出手,你觉得,那些捕快是听母老虎还是听咱们的。” 贺玉蒙蔽了,就在这时,叶青踱步太快,一个踉跄,朝地上栽去,贺玉伸出肥手慌忙去扶:“公子你慢点,千万别摔着了。” 叶青趁着贺玉的劲儿起来,咬牙切齿道:“不行,你快点跟他们说让他们都回去,今天晚上排队不作数,绝对不作数。” “而且,这大冷天的,吃饭事小,为了顿吃的冻坏了身子,可就事大了。” 吃饭就吃饭,别耽误自己开业啊,自己要是开不了门,他们照样吃不成饭,何必互相伤害呢。 “哎呦,我是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部都说了,但是他们根本就不听我的啊,而且我瞧着还有人来,很多人备着吃食,更有人备着被褥,瞧这意思是准备今晚就睡门口了,公子,您说这该怎么劝。” 贺玉愁死了,第一次感受痛并快乐着的滋味儿。 “本公子不管你用什么办法,赶紧去让他们散了,他们再不走一会儿衙门捕快该来了。” 叶青催促着贺玉快点去前厅,赶紧把门口守着的人散了才行。 刚走到前厅,还未看清楚外面是什么情况,就看到了两张熟悉的面孔。 叶青嘴角扯动了一下,满脸的尴尬僵硬,还真是怕什么来什么,自己前脚刚说完,后脚人就到了。 贺玉看到他们二位立刻上前相迎,拱手笑道:“周捕快,杜捕快,这是什么风把你们二位吹过来了?” 两名捕快相视一眼,同时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无奈的神色。 其实他们是不想来的,但是招架不住这么人聚集在这里,并且还有人去告状啊,所以他们也只能亲自走一趟了。 周俊当初跟在任海潮身边,多少知道些旁人不知道的事,也借此在前几天升任捕快。 杜来因为马帮原因,通过马朝阳给的些许口风,也知道了叶青的些许事迹,此时再见叶青,眼神有些复杂。 周俊给杜来这位前辈试了个眼色,便立马上前,压低声音悄悄说着,毕竟还有人在伸着头来偷看,也不能行礼表示对叶青的恭敬,只是一抱拳道: “叶公子,你这门口的人太多了,让他们都散了吧。” 叶青见状,心中透亮,也看到外面那些偷看的人,一个个的脑袋都快杵进来了。 便也装作同周俊互相不熟悉的样子,歪头耷拉着肩,吊着眼极为嚣张的看着周俊道: “哟,原来是周捕快和杜捕快,本公子这生意太好,给你们二位添麻烦了,正巧你们来了,本公子撵不走外面的恩客,你们来吧。” 说完,叶青就转身朝后院走去。 杜来挑了下眉,叶青这话依旧是那副欠收拾的模样,就算有马朝阳给漏了口风,他知晓叶青今非昔比,可往日在颍川县也算是威名赫赫的杜捕快,心里难免生了芥蒂。 一旁瞧见杜来神情不对的贺玉,立马打圆场道:“两位捕快,我们是什么话都说了,但外面的恩客是油盐不进,怎么都听不进去。” “二位要不露个面?官家的面子,那肯定是无论如何都得接受的,这样一来,人散了,二位也能早点休息。” 杜来只是黑着脸颔首,一言不发。 背对门口的周俊则快速高喊道:“叶公子,这是你的店,你说走就走,将烂摊子丢给我们,这算什么!” 说完,就拉着一脸不情愿的杜来走向后院。 贺玉则簇拥着二人走向后院,并细心的拉好门帘,更是让一位老叟守着。 避免突如其来的夜风刮开门帘,让还在店内的客人看到后院的情况。 后院内。 叶青随意散漫,毫无恭敬的落座在木榻之上,一边为两位捕快沏茶,一边微笑着朝两位捕快比了个请的手势,让杜来脸色稍好。 “二位,辛苦你们跑这一趟,外面之事,本公子着实头疼,可没想到颍川县的父老乡亲太过热情,本公子也无能为力啊,今个只能是辛苦你们官家出手了。” 轻慢的语调,说出来的话好像把官家当仆人使用。 杜来的脸又黑了下来,径直的走到叶青对面,坐于榻上,还没出声呵斥。 周俊却站在二人中间,并未落座,朝叶青抱拳欠身,恭敬道: “叶公子,最近什么情况咱们都清楚,我们来也是想赶紧把人都遣散,总不能真的让他们在这儿待一夜,县令非得拿哥几个出气不可,不过这事,得您出面帮衬才好办。” 说话间周俊一脸苦大仇深,如果可以的话,其实他们也不想过来,毕竟每次跟叶青有关的事吧,都比较难搞啊。 可颍川县三巨头,现在吃着叶青清香汾的红利,出事不会怪罪叶青,只会责怪他们办事不力,着实让人头疼。 坐着的杜来敏锐的抓到了周俊话中的意思,再瞧周俊这恭敬的模样,眼神一闪,顿时有些坐不住了,幽怨的看了眼周俊。 腹诽道:“好你个周俊,这叶青竟然靠上了县令大人,你也不给我提点一声,他姥姥的,我这一直没个好脸,岂不是要得罪人?” 这时,贺玉的扬着讨好的笑容,连忙附和拱手道: “是是是,周捕快说的对。刚才我们东家亲自出来就是让他们快些回家休息,真在这儿守一夜那我们也别休息了。” 叶青颔首,仅仅是想想几百号人大冷天,还是夜里围在门口就着实让人头疼的寝食难安。 叶青思索了一下立刻安排道:“二位先坐下喝杯茶,贺玉你去告诉他们,明日巳时之前不接待,巳时之前排队也无用,得咱们开门了之后才算,让他们尽早回家,不要在这里等着了。” “是,我这就去。” 贺玉立刻出去疏散大家,让他们尽早回去,可千万不要留在这里了。 捕快都到了,这要是再待下去,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呢。 还是尽快让人散了的好,可千万不要出什么乱子。 周俊朝叶青再次微微欠身,坐在了杜来身边,大口的喝起了温热的茶水,缓解狂奔而来的口渴和疲惫。 杜来也就放下了心,喝茶安神。 待到二人连喝三杯茶水,放下茶盏不动后。 叶青这才笑着问:“本公子能不能问问是谁惊动了你们?” 不等周俊开口,杜来率先抢话,笑着道:“叶公子不用这么客气,其实你派人去打听也能知道是谁,颍川县谁不知道他们跟叶公子你对上了。” 周俊同样笑着点头道:“是啊,不过就算他们不去,叶公子你这门口的人也有些多了,用不了多久这事也得传到衙门,我们还是得来,不管怎么说还是让他们散了吧。” 听着他们的话叶青不停地点头表示赞同,并且头疼的戳着自己的眉心,无语道: “是太多了,吵得本公子都不能好好的休息了,你们快瞧瞧本公子这黑眼圈,愁的不行。正好你们来了,凭借官家的身份,他们听也得听,不听的都抓牢里去。” 话到最后,那嘚瑟的劲,让二人面面相觑。 哎? 叶青这变化未免太快了吧,刚刚还正儿八经的模样,此时又变成欠揍欠收拾的纨绔败类的模样,还让他们抓人进大牢。 好家伙,这是把县衙当成他家的了。 周俊跟杜来有些无语,叶公子这前后变化,他们实在是跟不上啊。 看到他们懵逼的样子,叶青咧嘴一笑,不再言说。 门口,贺玉刚按照叶青的吩咐说完,排队的百姓都不乐意了,特别是排在最前面的几位,嗓门喊的最大。 “我们要见叶东家,我们不回去。” “就是,我们在这儿排队又没干什么。” “我们凭本事排的队,凭什么让我们现在散了。” “我被褥都带来了,今晚就非要住这,你能拿我怎么办!” “刚刚官老爷来了,该不会是叶东家又干什么了吧?” “就是,叶公子不会又整什么幺蛾子了吧?” …… 阵阵喧嚣飘进了后院。 周俊和杜来是满脸无奈,看着叶青瞬间黢黑的脸,有些暗爽和想笑。 这叶青名声是真的臭啊,稍微有点风吹草动,百姓们就觉得叶青干了啥丧尽天良的事招惹来了官家。 而听到这话叶青就更不乐意了,抬起大长腿马上就冲了出去,站在门口,一手掐腰,一手直指着人家众人鼻子吆喝起来。 “怎么说话呢你,本公子可啥事都没干,让你们老老实实的回家睡觉都不回去,现在惊动了捕快来了,你们还想赖在本公子身上?怎么着,你们都瞧本公子好欺负吗?” 说完,叶青就撸起了袖子,显露出自己细皮嫩手的瘦弱臂膀,抬起腿一副要冲进去跟众人比划比划的意思。 这些百姓被叶青这一通连珠炮说的有点懵,那些说叶青犯事的百姓,有些尴尬的缩起了脖子,藏进了人群之中。 而贺玉眼疾手快,连忙上前双手拦住叶青的细腰。 他是怕叶青真的生气了,冲出去干架,得罪客人不说,更担心叶青这细胳膊细腿的,还有那坏名声,冲进去直接被人给打死。 “公子,公子,冷静啊,不至于,咱不至于。” “什么不至于,本少爷看你们苦哈哈的在外面等不好,告诉你们巳时之前来了也没用,看看本少爷多么体贴关心你们,你们这群人不知道感激也就罢了。” “他姥姥的,还出口污蔑本公子,本公子是往日是杀人放火了,还是欺男霸女了,本公子吃饭不给过钱么?瞧你们一个个的狗眼看人低,还说本公子是败类。” 说着说着,压抑许久的叶青,有些委屈,声音更大的叫骂起来,声音更是有些微颤。 被抱住的叶青,张牙舞爪,双手双腿胡乱甩动,将泼皮无赖这四个字演绎的淋漓尽致,扯着嗓门咆哮起来。 “他姥姥的,你们这群人,说本公子是败类杂碎,你瞧瞧你们现在干的什么事,完全就是狼心狗肺不识好人心。” “滚滚滚,都从本公子店门口滚蛋,别碍着本公子的眼,规矩刚才说了,不听的有一个算一个,今晚冻死算了,没冻死的,贺玉你记住他们的脸,明日咱们两个店恕不接待。” 偏偏就是这么嚣张劣质的态度,却让门外的众人都安静了下来,一个个有些尴尬。 撇去这败类的语气不好意外,他说的似乎也没有错啊,真在这儿等一晚上,就算带着被褥,也确实够呛。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们仔细想了想,叶青这厮,平日好像除了言行有伤风化,还真没干过啥坏事,反倒是个散财童子,城里不少人都得了叶青的好处。 再加上他们现在堵着街道,堵住人店门口耍赖不走,好像还真的是叶青说的那般,是个混账的,狼心狗肺的杂碎。 此时周俊和杜来也走了出来,眼神怪异的看了一眼发狂如愤怒稚童的叶青,随后看向众人严肃的板起脸。 “都散了啊,叶公子已经说了巳时之前来的都不作数,你们在这儿守着也没用。” “赶紧回去吧都,这大晚上不回家睡觉聚集在这里,弄的人家店门口,人也没法子休息,明天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这话一出,人群中出现了小小的骚动。 “嘶,杜捕快和周捕快说的有理,咱们这么做堵着人门口,确实没法让人开门做生意。” “咳咳,那什么,咱们确实做的有些过分了。” “刚才我就想说,咱们这一堵,不知耽误清和轩和仙味楼,大晚上的,不少住在这街上的乡亲也都回不去了。” “何止是归家的乡亲,瞧瞧那几个摊子,在刚才都被人挤翻了。” “他姥姥的,还有蟊贼浑水摸鱼,爷爷的钱袋被偷了。” 冷静下来的百姓,顿时发现了诸多弊端。 叶青趁热打铁,再次开始了自己的表演,大声吆喝道: “告诉你们,本公子今天晚上要是休息不好,明天本公子就直接关门,恕不招待。” 好家伙,还是第一次看到做生意这么嚣张的,甚至都开始威胁客人了。 可偏偏这话这行径从叶青这儿做出来,在场的诸位一点都不意外,也气不起来,谁让叶青这败类真能干出来这样的事。 谁让他们就是喜欢清和轩的菜品,人家叶青有底气这么说啊。 贺玉这圆润的身体往前一扭,将叶青放在身后。 仙味楼门口,刁兴也站在一个凳子上大声吆喝道: “诸位诸位,我们东家的意思是说今天晚上咱们都回去好好休息,明天开门咱们都精神十足的过来,保证让你们都有机会吃到新的菜品。” 听到他的话,人群中果然躁动了不少,不少人立刻麻溜走人,拥挤的人群,顿时少了一多半,原本水泄不通的道路,也能够让人挤着通过。 可即便如此仍旧有不少人不愿意就此离去。 叶青真被他们执着的精神气到了,再次威胁起来。 “贺玉,刁兴,本公子两家店的老少爷门儿们,半刻之后,没离开的这些人的脸全部都给本少爷记下来,明日起三天内恕不接待,离开的每人送一道菜!” 做生意做到这个份上,刁兴和贺玉心里那叫一个爽啊,立马红光满面,中气十足的吆喝起来。 “是,东家!弟兄们,都给本掌柜记好了。” “是,公子!诸位赶紧离去吧,免得明日只能听别人嘴里说,自己却三天尝不到。” 明明是在劝说大家离去,可这些话从叶青的嘴里说出来,就变成了威胁,可这威胁,还让人气不起来。 他们一想到叶青往日里的行径,叶公子出手向来阔绰大方,他说送那就一定会送,这还等什么? 立马这些还坚持的人群之中,就有人起身离开,朝叶青露出了讨好的笑容。 “既然如此,那我们就先回去了,叶公子您早点休息。” “是啊是啊,差不多该回去睡觉了,三天后才能吃到,这得急死我!” “明天我必须准时过来啊,我这肚子里的蛔虫已经开始馋了,三天吃不到就是罪过。” “可不是么,大家伙散了散了。” 众人果断散去,不到半刻钟的时间,清和轩和仙味楼门前便空无一人,看的刁兴和贺玉嘴角直抽抽。 叶青这劝说的法子也是头一遭,而且换个人都不能好使啊。 不得不说,叶青变脸的功夫是一绝,刚刚还怒不可揭的骂人,这会儿就嚣张得意起来,朝周俊和杜来炫耀道: “行了,他们都已经走了,怎么样,二位看本公子这骂人的本事可还行?” 周俊和杜来嘴角抽搐,不知道该怎么迎合。 岂止是还行,简直是没天理了。 在街上站着,周俊朝叶青抱拳道:“嗯,叶公子很厉害,多谢叶公子配合,我们先走了。” 杜来憋出来一句:“叶公子这店,真是生意兴隆,告辞。” 叶青挥舞着手,朝二人的背影吆喝起来。 “慢走慢走,二位有时间就来啊。贺掌柜,还不快去送送二位官老爷!” 周俊二人一个踉跄差点没摔倒在地上,额头更是冒出一堆黑线,这话怎么听着像花楼里的姑娘送客一样。 “二位今日真是辛苦了,若没有你们,今晚这事可真不好说,往后二位来,我给二位大大的优惠。” 贺玉陪着笑,说出来的话只要是让杜来听得。 杜来低声道:“客气,这都是我等分内之事,就是...” 他有心想让贺玉捎带句话提醒叶青莫要这么放飞自我,肆意妄为。 可还是将到嘴边的话忍了下去。 算了,算了,叶公子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吧,他们也不好说什么。 跟在一旁身后的贺玉看着杜来难受的模样,更是强忍笑意,送他们走了一段路便拐回了店里,超级忙慌的朝后院跑去,脑袋里开始思索着措辞。 毕竟此时不拍马屁,更待何时啊。 第一百六十三章 咱们得使阴招了 灯火通明的街道上,叶青看着远处如同潮水般迅速散去的人群,敏锐的发现了几个熟悉的面孔,望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叶青唇角缓缓翘起。 他又看了眼逐渐走远的两名捕快,随后便继续骂骂咧咧的朝后院走去,嗓音大到生怕别人听不到似的。 店内吃饭的客人,瞧叶青余怒未消,笑的畅快。 而边走边骂的叶青心里也在嘀咕着:“呵,一堆垃圾也想跟本公子作对,还禀报官家,真是笑话,你们怕是不知道颍川县的县太爷都是我的靠山,接下来,看你们还有能有什么损招。” 刚刚混在人群中的有不少是林浮生等人酒楼的小二和杂役,往日叶青的前身有钱去消费时,这些人没少当舔狗向他讨要赏钱,他们的模样,叶青记得清清楚楚,知道他们狗狗祟祟的混过来是想打探消息。 林记酒楼内。 这些天晚上全是客人的大堂内,此刻却只有三两个客人,店里安静的让林浮生有点接受不了。 他此时焦急的在门口来回踱步,时不时停下来朝清和轩的方向去看,低声骂道: “也不知道这帮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叶青不过说上一道新菜,一首新曲儿就让他们如此趋之若鹜。” 正小声骂着,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匆忙回来禀报: “东家,那清和轩外面的人都散去了,叶青说但凡今天乖乖走的人,回头来了就送一道菜,他们走后衙门的捕快也走了,并未为难叶青。” “什么?他们就这样走了?捕快没有把叶青那杂碎抓起来?” 一连三个问题,足以见得林浮生此刻的震惊。 要知道他可是说了一堆叶青的坏话,为了让官老爷出面费了不少功夫,可来回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就这么解决了? 他白掏了几两银子打点,在本来就赔钱的生活上,再次雪上加霜。 下人惶恐低头,声音微颤,拱手欠身道: “是,特别是那叶青的态度非常恶劣,站门口朝顾客破口大骂,偏偏那群人还不生气,而且那帮客人一听叶青要送菜立刻就走了,我回来的时候已经没什么人了,捕快也正要走。” 这下人也没有想到,那贺玉说尽了花言巧语都没能让这些人走,叶青出来毫不客气的吼了几嗓子,甚至惹的人牙根痒痒,却让这些人迅速散去。 林浮生听的是目瞪口呆,完全想不到竟然是这么个狗血情况。 他还未说话,酒楼半遮的大门就再次被推开,咣当撞在墙上狠狠弹回去又被推开,吓了林浮生一跳,几个熟悉的面孔鱼贯而入,面上却带着不悦忧愁等神色。 尹二顺走到林浮生面前,衣服一甩便毫不客气的搬了个板凳坐在了林浮生身边,阴阳怪气道: “林东家,这下咱们该怎么办才好?今天有好些马帮的汉子来我这儿吃酒,我那存酒的酒窖都喝空了,我还得让人去外面买好酒倒贴给他们喝,更是把我气的进了医馆。” 范东家一听紧跟着就抱怨起来。 “对,我这儿也是,他们喝酒跟不要命似的往里灌,我来的时候还有几个在喝。” 俞东摸着山羊胡气的胡子直颤,黑着个脸抱怨道: “还有那叶青,今天只是说一句上新菜就把我们辛辛苦苦拉过来的客人又吸引走了,我这做的还是赔本的买卖,谁能一直这么赔下去。” “林东家,你说,这事该怎么办!” 这几人中最淡定的莫过于姜东家了,他让小二给他搬来一个凳子,坐下后才慢条斯理道: “林东家,最开始我们是相信你的话,相信你的人才愿意陪你冒险,可是眼下这种情形你看该怎么办才好啊?” 语调不高也很平稳,可话里的意思,却让林浮生心脏狂跳。 最后到来的李记酒楼的李长远更是沉默不语,只是看向林浮生的眼神也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怪罪。 他们最开始都是听了林浮生的蛊惑,一心认为只要他们团结一致就能搞垮清和轩,这样一来的话他们的生意还会比之前好,能赚更多的钱。 却未曾想出师未捷身先死,人家叶青完全不受影响,他们像跳梁小丑似的跳了几天,叶青轻飘飘的一句话就把客人拉走了。 不,这话甚至都不是叶青亲自说的。 赔钱且不说,最最重要的是,他们还惹怒了马帮那群刀口舔血的,这以后生意该如何是好啊。 面对着这些人的质问,林浮生的额头上浮现出丝丝冷汗,但他清楚自己现在绝对不能表现出来,否则这帮人很可能会反咬一口。 林浮生深吸口气,朝众人拱手道: “诸位,话可不能这么说,当初林某找你们一同合作,是想着有钱一起赚,你们大家伙当时可比我还要开心。” 看着众人脸色一沉,尹二顺手臂上的肌肉隔着衣服都能看出来在暴跳,随时准备动手揍人,林浮生急忙又说: “不过我也确实没有想到叶青竟然如此狡诈,但我们既然迈出了第一步就绝对不能回头,况且不过是几道新菜一首新曲儿罢了,还真能让整个颍川县的人只吃他们清和轩的饭菜不成?” 这话一出,众人的脸色好了不少,也知道确实是这个理儿,但依旧带着温怒。 话说的再漂亮都没用,这些钱可是他们实实在在赔着的,明天客人都去清和轩,他们不会赔多少钱,可没客人,那还是赔钱。 若往后还是如此,不出五天他们就受不了了,酒钱实在是太贵了,此时他们都不纠结饭菜不挣钱的事了。 姜东家还是那副样子,至少从他的脸上看不出动怒。 “那你说说,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做?这些话说的再好听都无用,林东家你也说了,咱们最开始在一起可是为了赚钱的。” 尹二顺拳头狠狠的砸在椅子上,椅子腿儿颤了两下发出吱呀的声响,终究抗住了这个力量,他迫不及待的追问道: “就是!你快说说我们之后要如何做。” 看着尹二顺庞大体格下,摇摇欲坠的椅子,林浮生心中一颤,椅子坏了还不是他自己出钱修,尹二顺这个莽夫,要不是看在姜东家的面子上,自己绝对不会带上他。 林浮生看着众人露出沉稳的笑容,继续安抚道: “诸位少安毋躁,想必你们也知道,马帮的汉子今天忽然过来指定是受叶青的指使,既然他先用这种不光彩的手段,咱们还要继续做君子吗?” 还好这些话叶青没有听到,否则直接就好家伙了,林浮生可真是不要脸啊,到底是谁先用这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还君子? 君子兰听了都想改名字。 只是此言一出,大家的怒火确实被转移了,顿时来了劲。 尹二顺立刻问道: “可马帮能受叶青指使,咱们使阴招,那岂不是要跟马帮对上?” “不做君子那我们干嘛啊?直接找人砸了他的店,还是把叶青狠狠的收拾一顿?” 这话听的众人脑子里只有两个字:莽夫! 但想到马帮的厉害,众人脸上都浮现了顾虑之色。 而林浮生丝毫不惧,他想到自己的计划,也没时间跟尹二顺计较,笑的很是开心:“咱们后面说,后面说。” 他心里有个想法,虽说这个想法阴险了些,可是此时也没有别的法子了,何况这事可以让尹二顺这个莽夫去干,只要不脏了自己的手,即便事情暴露了也与自己无关。 姜东家几人面面相觑,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几人相互看着。 范东家一咬牙道:“走,咱们且去听听。” 几人跟着林浮生去了后院,找了间干净的房间进去,林浮生小心翼翼地关上门,甚至的还专门命令人在外面守着,绝不让任何人来打扰他们。 如此的行为被其余五人看在眼中,更加好奇林浮生接下来要说的话了,搞得这么谨慎莫非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东家,啥是职场欺凌啊 一夜无话,清晨的曙光驱散黑夜,赶走了那最后一丝丝的黑暗。 叶青被鸡鸣声吵醒,眼睛没睁开脑子就开始转动了,心中暗道: “昨天那群人找来了捕快,要不是来的捕快是自己人,昨天都可能得出事,昨晚还瞧见了那群杂碎来打听消息,肯定不会善罢甘休。” “今天来的客人肯定多,林浮生那帮杂碎看到了之后肯定要眼红,指不定会用什么阴招,一会儿得跟贺玉说说,让底下的人都警醒点。” 这么想着,叶青一骨碌翻起来伸个懒腰。 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之后,叶青的作息硬生生被改过来了,尤其是住到清和轩之后,是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一天最少八小时睡眠。 两个字,健康! “啧,宿舍那帮起早贪黑,整日007的社畜知道了肯定得骂死我,果然本公子一直都是被人羡慕的对象啊。” 没错,叶青非常自恋的认为,他被骂一定是因为对方羡慕自己。 “不对不对,以前也没有这么不要脸啊,怎么现在不假思索的就这样想了,一定是环境害人啊,我被潜移默化的改变了,没错,一定是这样!” 叶青甩着脑袋碎碎念,说到最后非常坚定的点了点头。 还未出门,便听到天籁般的声音在的院中响起。 “巧巧还挺刻苦,刻苦好啊,老天爷就喜欢既有天赋又刻苦的人,比如本少爷。” 叶青不要脸的嘿嘿一笑,推开门迎接崭新的一天。 推门声打断了张碧巧开嗓,她看着叶青羞涩低头道:“公子。” 叶青豪迈挥手,对张碧巧寄予厚望的鼓励道:“不用管本公子,你开你的嗓,今天好好唱,惊艳死他们!” “是,公子,巧巧一定会努力的。”张碧巧脸颊微微泛红,眼中尽是坚定之色,同时心中暗道:“公子说我唱歌非常好听,而且客人们都喜欢听我唱歌,我一定要更加努力,好好唱好新曲,帮公子挣钱。” 待目送叶青出去后,张碧巧便继续开嗓练习。 贺玉早早起来神采奕奕,在店里指挥着一众人做准备工作。 当看到叶青他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迎了上来,恭敬道:“东家,您起来了。” “嗯,外面有人排队吗?” 叶青说着,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此时大门虚掩着看不清楚外面的情况,不过叶青倒是没有听到什么声音,应该是没什么人。 “没有,不过刚刚我今儿来店里的时候啊,看到不少人都在远处盯着,我估计他们是想着您不让在门口等,也不想惊动官府的人,所以就偷摸躲着了。” 贺玉咧嘴回答,脸上笑开了花,觉得那群人躲藏起来不被他发现的动作很是搞笑。 同时心想,这虽然是被这么多人盯着,但是贺玉的心里竟然带着说不出来的兴奋和喜悦,这都是大家对他们的认可啊。 试问整个颍川县,哪个酒楼有这样的殊荣! “不用管他们,只要不到咱们门口等着就装作不知道。还有食材和酒都备齐了吗,今天肯定会有非常多客人来。” 这些事都是贺玉亲自盯着办的,他非常自信道:“已经备齐了,您就放心吧。” 正说着话,就见刁掌柜的小心翼翼地推门进来,迎面撞上叶青跟贺玉的目光,他笑的有些尴尬。 “嘿嘿,东家我来问问巧巧能不能也上仙味楼唱几首啊?” 虽说仙味楼和清和轩是对门,叶青接手后,让艾工吴峰两个厨子也学了炒菜,在仙味楼撑场子。 两家的生意如火如荼每天都是宾客满堂,但刁掌柜却清楚的很,仙味楼的生意跟清和轩那是没得比。 一是清和轩重新装潢后如同仙境,二就是张碧巧的天籁歌声是仙味楼没有的。 所以说,大家来吃饭,都是首选清和轩,清和轩没地方坐,不想等位了才会去仙味楼。 说白了,他仙味楼挣得是人清和轩剩下的钱。 今个刁兴想着既然今个上新菜,上新曲,那张碧巧是不是也可以来仙味楼唱几首新曲。 往日贺玉同他说起张碧巧唱曲如同仙乐美妙时,笑呵呵的嘚瑟模样,心里是羡慕不已啊。 听他这么说叶青忽然笑了,知道刁兴心思的他,摆了摆手道:“放心,本公子自会安排。” 虽说仙味楼现在也是他的了,但他想的是两个店得有差异化。 而且,若是仙味楼也上新曲,那张碧巧得累死。 虽然这个小丫头片子不怕累,只要能给他挣钱,肯定豁出命去唱。 但他心疼啊,唱坏了嗓子,以后就没这天籁之音听了。 他虽然性格张扬、行事张扬,但不是周扒皮,对自己人,叶青向来都是操心他们的身体。 能不让累到,就不让他们累到,活多了,人手不够,招人就成。 但好听的嗓音,就张碧巧一个,可不能累坏了。 得到这个答案刁掌柜瞬间喜出望外,赶忙拱手乐道:“哎,好好好,谢谢东家。” 他悄摸的松口气,原先他以为叶青不会同意,还想着自己要如何说才能说服叶青,不承想自己只是说了一嘴,叶青就答应了。 虽然没有确定张碧巧什么时候去唱,但总归叶青是同意的。 嘿嘿,以后再也不用担心客人抱怨仙味楼没张碧巧的曲听了。 看着他高兴成这个样子,贺玉不给面子地笑了嘲讽道: “刁掌柜,你看你这没成色的样子,咱们东家也不是厚此薄彼的人,你就别想这么多,老老实实地管着仙味楼,其余的听东家安排来就行。” 嘿,贺玉这话说的气人,这是无声的贬低啊。 可偏偏刁掌柜不敢生气,谁让贺玉现在是叶青身边的红人,自己啥也不是呢。 而且以前叶青卖出仙味楼后,他跟了那么一个前主子,对叶青虽然没有恶语相向,但也没啥好脸色。 叶青现在肯让他继续管理仙味楼已经非常不错了,他可不敢有任何不满。 “贺掌柜说的是,只是我这不是想着到时候客人进来要是询问起来这事,我不好说,所以我先来问问东家的意思,也好让客人们心里有底。” 看着刁掌柜满脸堆笑的样子叶青不由好笑,分明就是他自己心里没底,现在还要拉上客人一起,真是有趣。 不过叶青也能理解刁掌柜此时这么做的原因,谁让他心虚呢。 “没什么事就赶紧走吧,仙味楼还一堆事情,盯好了,今天可不能出岔子。” 叶青随意挥了挥手直接赶人,虽说刁掌柜现在也是自己的人了,但他跟贺玉不一样,叶青在他面前还是要继续装作嚣张跋扈的模样。 果然,即便听到叶青不耐烦又嫌弃的话,刁掌柜依旧笑呵呵的离开,并没有觉得叶青这样不对。 看着刁掌柜离开,贺玉笑的更是找不到北,手指着刁兴的背影,乐呵道: “嘿嘿,东家你别看刁掌柜刚才那样说,其实他早就着急了,之前想跟我说被我岔过去了,我就不给他提这一嘴的机会。” 叶青一听就乐了:“你这可是职场欺凌啊。” 贺玉笑容一顿,满是疑惑的搔着头问道:“东家,啥是职场欺凌啊?” “没什么,好好干你的活,别揪着本公子的话。另外看着外面啊,说好了巳时之前不让来,那就一个人都不能在外面等着,否则今儿个咱们直接关门休息!” 嚣张的声音还在大厅徘徊,那人造水渠中的鱼儿和虾不爽的蹦跶着,也只是翻出了微小的水花。 贺玉想不明白职场霸凌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叶青说什么就是什么,对着那潇洒又欠揍的身影喊了一嗓子:“知道了公子!” 叶青狂翻白眼,即便离开了嘴里还是在骂骂咧咧的念叨着。 周围忙忙碌碌的马帮老叟听不真切,只隐约听到一些只言片语。 什么以后得收敛点,什么和善,会坏了人设什么的。 叶青摸索着下巴,思索道: “是不是自己还是对他们太好了,得多立点规矩,瞧瞧贺玉现在面对我竟然都开始嬉皮笑脸了。” “啧啧,这可不行,威严得树立起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这个败类纨绔,真是气死本官 清晨的路上人影稀少,叶青一身天蓝锦绸极为显眼,身后还跟着个沉默不语的赵满仓。 “老赵,你说本公子这么张扬,会有人看本公子不爽来揍本公子吗?” 吊儿郎当走着的叶青,一路上感受着路人各种不同的视线,装逼这个毛病又来了,歪头问向赵满仓。 赵满仓先是看了一眼叶青,再看看周围人的目光,想到叶青的名声,沉声回答道:“会!” 炸了毛的声音在街上响起,听的四周路人或鄙夷或蔑笑。 “你就不会说点好听的,说实话干嘛?” “是公子你问我的。” “你还敢怪本公子了?” “不敢。” 看着赵满仓一本正经的样子,叶青装作气急败坏的模样,同时自己给自己找台阶下。 “哼,本公子不与你计较,走,先吃个早饭,一会儿去看看酒蒸馏出来多少,咱们都没多少存货了。谢卜禸他们也催着要,一刻都不能停啊。” 赵满仓看叶青自己碎碎念,那张嘴从来就没有停下来过,也不由的弯了弯唇角,苦闷脸挂上了一丝笑意,跟着叶青的步伐更近了。 蒸馏酒的院子中酒香四溢,醉了半条巷子的空气。 毫不夸张地说,叶青是跟着酒香来的。 即便不知道具体的位置,只要来到这儿闻到一丝儿酒香便能顺着摸过来。 吱呀~ 门被推开,叶青还未看清楚里面的样子,就有一根棍子狠狠朝他砸来,吓得他慌忙后退。 但棍子来的迅猛,势大力沉,在叶青的瞳孔内快速放大。 噔! 棍子悬停在叶青脑袋顶上,稳稳当当的被赵满仓接着,轻轻用力对方的棍子便脱手。 当啷! 赵满仓随手将棍子扔在地上,默不作声的后撤一步继续呆在叶青身后。 被赵满仓用巧劲夺棍,更是伤了手臂的马帮汉子,待看清楚来人是叶青后,捂着疼痛难耐的手臂,躬身道歉道: “对不起叶公子,小的刚刚不知道是您来了,您没事吧。” 吓得脸色发白的叶青,后怕似的拍着胸口,毫不客气的指着马帮汉子的鼻子破口大骂。 “嘿,你个不长眼的,本公子这么帅气的脸要是被打坏了怎么办?下次动手会不会先瞧清楚,打到自己人怎么办?还有那巷口不是安排了人手,就没人通知本公子来了?” 对方惶恐低头,越发后怕,支支吾吾道:“安排人了,应该是正在换班,就……” “怎么?合着就这么一个间隙本公子还自己送上门了是吧。” 叶青极为不满,自己当初可跟他们交代过,清香汾的制作方法绝对不要让旁人知道了,更是因为蒸馏酒味道太香,无法遮掩,让他们派人在巷口轮流看着。 结果,这帮家伙,还是懈怠了。 “不……不是。”马帮汉子腰弯的更低了,嘴笨也不知该如何解释。 叶青说着洋装踹他的样子,轻轻给了他一脚,当作惩罚道:“别废话了,快去把人都给本公子喊过来。” 马帮汉子感受到叶青的力量,心里松了口气,麻溜的应下往院子里跑。 “诶,小的这就叫人。” 原本叶青就没用几分力气,踹的慢悠悠的,结果踹出去的脚还没收回来,这汉子猛地转身跑,撞到了叶青还没收回去的腿,反倒是叶青差点没站住,顿时黑着脸吆喝起来。 “我次奥,你小子慢着点。” 跑出去的马帮汉子尴尬挠头,再次躬身道:“对不起叶公子,对不起。” 当看到叶青又抬脚作势想踢自己,这次学精了,立马跑到叶青身边,弯腰撅屁股,眨巴着眼睛望着叶青。 “嘿,你小子挺上道。”叶青笑着给了又给了马帮汉子一脚。 结果没承想,马帮汉子底盘太稳,叶青没踹动,往后倒退踉跄了两步。 气氛,顿时尴尬了起来。 …… 马帮汉子脸皮抖动,腰再次弯了几分,心里想道:“我现在是不是应该摔倒?可刚才没摔到现在才摔太明显了吧,这样好像更侮辱人啊。” 叶青晃了几下站定,看着这马帮汉子傻乎乎的还撅着屁股一动不动,双眼迷茫的盯着自己,嘴角抽抽了几下,抬腿就朝里面走,没好气道:“愣着干什么,喊人去啊!” “哎,是!” 马帮汉子像是得到了特赦令似的,飞也似的去喊人了,生怕自己晚一瞬会再次出现尴尬的事情。 赵满仓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抬腿跟了上去,低声道:“公子,您真的需要多加锻炼了。” “知道了!本公子又不是聋子,真不知道你们这帮人是怎么想的,当个废物不好吗?一个个把自己练成这样,衬得本公子更废物了。” 叶青越说越气,看着一个个体格健硕的马帮汉子,内心是真的羡慕啊。 他说是当废物多好,可他也知道,前身把这身体造的太烂了,想要练好,可不是短时间内能行的。 赵满仓之前也说过,持续锻炼个一年才可能把这亏空严重的身体锻炼好。 叶青不由暗骂道:“次奥,你玩好玩开心了,烂摊子让我接,连身体都给我造成这逼样让我重新练,绝了。” 不一会儿马帮的汉子全部都来了,刚刚在门口的那人躲在最角落里,脑袋都快低到胸口上去了,那是生怕叶青秋后算账啊。 “公子,刚才的事我都知道了,以后我保证,绝对不会出现这种事了。” 马朝阳抱拳躬身,一脸凝重的朝叶青保证。 叶青嫌弃的白了他一眼,又看向众人,双手负后朗声说道: “以后在巷口的人三班轮倒,只有换班的人到了才能回来,本公子以后不想再看到今天的事发生,知道了吗?” 众人精神一振:“知道了!” 叶青大手一挥:“行,忙去吧。” 哎? 这就完了,也没其他事了? 看到众人呆愣在原地,叶青绷着个脸,严厉责问道:“干嘛啊,还想继续在这儿站着了?不整酒了?不挣钱了?” 下一秒,众人一窝蜂地散去,迅速干各自的活儿去了,留下了马朝阳自己看着叶青,在寒风中凌乱。 赵满仓也没有想到,好奇问道:“公子,你让所有人来,就说这一句话?” “不然呢?对了老赵,刚才本公子发号施令的时候帅气不?是不是高大威猛,气势凌然,帅气逼人。” 叶青说着摸了摸自己的头发,他觉得自己刚才一定帅炸了。 赵满仓沉默不语,他忽然觉得自己问的完全是废话,叶青的脑回路跟寻常人完全不同,更是不能用寻常眼光去看待叶青。 特别是马朝阳,看着眼前这个被他无比崇拜的青年,突然感觉有点陌生了,怎么就这么自恋,这么不要脸了,说好的运筹帷幄,气质凌然呢? 不对不对,马朝阳表情古怪了起来,想到了那个在颍川县人嫌狗厌的败类纨绔,那才是叶青表露在外的模样,也就是现在这臭不要脸的样子。 马朝阳朝叶青抱拳欠身夸赞道:“公子,您真是丰神如玉。” 叶青眼睛一亮,手指着马朝阳,扭头看向赵满仓,得意道:“瞧瞧,人小马多有眼光,一眼就看出了,老赵,你眼神不好,闲了去陈老那里开一副药,治治眼睛。” 苦闷脸赵满仓双手插袖,低着头,一言不发。 得瑟归得瑟,在马朝阳的陪同下,叶青还是认真的检查了他们蒸馏出来的酒,又让他们送个十来坛酒到清和轩。 此酒之前都是限量,今天多弄点,让客人敞开了喝,想来城内的酒鬼,特别是有钱的酒鬼,会疯了一样云集而来。 昨天都没想起来,谢卜禸等人要的那批酒刚刚送走,院子里就没剩多少坛,早知道多留下点,用来宣扬造势。 新菜,新曲,大量供应的清香汾,一起推出,他就不信炸不死这些人! 不听歌那就是来吃饭的,不吃饭那就是来喝酒,反正客人不管冲着哪个来,店里都会满足。 美滋滋的看完之后,叶青又带着赵满仓大摇大摆的在城内乱晃,遛弯一圈儿才回去。 一路上明面暗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他,谁也搞不明叶青这个败类今不在清和轩呆着,大早上的出来瞎溜达啥。 就连赵满仓,也单纯的认为叶青除了看酒,其余的纯纯没事干,瞎晃悠。 县衙。 管文和向永飞听着衙役的汇报,一个个眉头紧锁心中骂娘。 原本昨天晚上的动静已经够大了。 现在叶青这败类,大早上不在清和轩呆着,带着个中年老头乱溜达,这纯纯故意让人注意到他。 再联想到清和轩今日要推出的菜品,想去的人肯定更多了。 “这个败类纨绔,真是气死本官了。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盯着他看,竟然还这么张扬,这是生怕旁人会想不起来他啊。” “也不怕有人看不过眼,敲他闷棍,将他弄死。” 管文气的不轻,自从昨夜众人散去,他们就安排衙役在清和轩四周盯着,就怕月黑风高出什么事。 毕竟叶青挣钱,他们也就挣钱了,自己的下蛋金鸡可得护好了。 他昨晚都没能睡个安稳觉,特别是心细的向永飞,直接在县衙呆着,若有事立马调人。 天还没亮,管文就来了,向永飞基本就没睡,现在他们得知有更多人在暗中躲着,就等时间到,一窝蜂挤向清和轩时,头皮一阵发麻。 若拥挤之中,出现踩踏事件,那很可能会出人命。 他们正在思索如何应对的时候,叶青这货就大摇大摆的出现,到处瞎溜达,差点没把管文气死。 向永飞顶着疲惫的黑眼圈也是苦不堪言,拱手道:“管兄,现在说这些也无用,还是想想该怎么办吧。” 谁能想到,颍川县的县令和县丞,这颍川县顶天的人物,有一天竟然会因为一个酒楼的生意太好了而彻夜未眠,胆战心惊的守了一整个晚上。 偏偏更要命的是,这酒楼的东家是叶青,一个颍川县人嫌狗厌的败类纨绔。 第一百六十六章 捕快店前站岗保护 管文气的肝疼,扶着脑袋坐下道:“叶青这命是真硬,大难不死必有后福,结识了贵人不说,还为那几位家主做事,竟然这么能折腾,咱俩现在见他都得说好话。” 说着,他有气无力地摇了摇头,心中感慨万千。 向永飞更是苦笑:“可不是。” 正说着,管红就坐在拄着拐杖被桃红小心扶着走进了县令值房内。 “阿爷,向伯伯,叶青那边派人过去盯着吧,再找人一直跟着叶青,林浮生他们可能会出阴招。” 管文和向永飞快速起身,跑到了值房门口,两人瞧着管红,都是一脸关切和担忧。 “你怎么起来了?大夫都说让你卧床休息,这些事情我们自会处理,你快回去躺着去,可千万别落下病根了。” “就是,这颍川县我们是天,出了事我们顶着,你养伤要紧,听话,快回去歇着去。” 向永飞和管文所有的疲惫一扫而空,同时瞪了一眼跟在管红屁股后面的周俊和苏文浩。 肯定是他们告诉管红的,否则管红好好的在家里养伤,怎么会知道这些事。 周俊和苏文浩同时低头,心虚的不敢直视管文的视线。 管红在他们的搀扶下坐下,此刻的她一身女儿家的装扮,因病带着几分柔弱不能自理的模样,倒没了往日里的英姿飒爽和高傲。 刚才阿爷跟向伯伯望向身后的吃人目光她瞧的真切,出言解释道: “阿爷,你别怪他们,现在这种情况我们不出手干预的话肯定会出事,叶青那败类办事一向不靠谱,而且林浮生他们往日挤压同行也耍过阴招,接下来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还不如我们提前去盯着,官府的人去了,他们双方也有所忌惮,而且有咱们维持秩序,百姓也不会乱,避免踩踏。” 向永飞想也不想便拒绝道: “不行,咱们要是直接去了岂不成了给叶青撑腰的了?” 只要想到叶青得意嚣张的样子,向永飞也气的也肝疼了。 虽然他们通过叶青卖酒,也分得了不少好处,但这厮,实在是让人厌烦。 “是,向伯伯您说的不错,我也很不爽,但今日已经有这么多人都去,叶青更是恨不得颍川县百姓都过去,后面还有林浮生等人对他虎视眈眈,真出什么事等咱们去就晚了。” “距离上次之事,也不过一个多月,咱们颍川县真的不能再出事了。” 管红是对叶青不满,甚至恨不得把他抓起来关进大牢里一辈子,再也不想看到他嚣张跋扈的模样。 可眼下更重要的是颍川县的平安,身为捕头她不想看到任何人受伤,甚至是送命。 这下,管文和向永飞都沉默了。 他们能不知道管红说的对吗? 一个月前颍川县闹了个鸡飞狗跳,百姓人心惶惶,若再出事,必然受上峰责罚,就算有关系,也得受责罚。 二人在管红面前低头踱步,脸上犹豫不决。 管红知道阿爷和向伯伯为何会这样。 还不是心里不舒服不服气,凭什么他们要为叶青保驾护航,这事办的心里憋屈的很。 若是换个人,可能他们都不会纠结,直接下令衙役去维持了。 大家相对无言,每个人心里都有不同的想法。 苏文浩看他们迟迟不开口。一个跨步上前,抱拳躬身道: “管大人,向大人,虽然我们也不想这样,但管捕头说的确实没错,咱们得为了颍川县的百姓着想啊,他们都是无辜的百姓,保护他们更是我们的使命。” 这话一出,管文和向永飞想再犹豫一会儿都不能了。 事实上,他们根本就没办法拒绝,只是在心里闹别扭。 他不悦的看向周俊和苏文浩,下令道: “就你们两个去吧,带着麾下衙役过去看着,让那些去吃饭的百姓好好吃饭,安然离开。” “若出了事,本县令拿你们是问!” “是!” 苏文浩和周俊同时抱拳躬身应答。 管红也重重的松了口气,同时心里也在想: “叶青你最好别惹出什么麻烦,否则就算我养病在家,照样让人把你抓回来收拾一顿。” 看着周俊二人离开,管文无可奈何的看向管红,劝说道: “宝贝女儿,这下你满意了吧,你可以回去休息了吧?” 向永飞立刻附和道: “就是,这儿有我们盯着呢,你现在的任务就是好好养伤,其他的什么都不用管了。而且这是在咱们颍川县,他叶青根本就闹不出幺蛾子。” 管红温柔浅笑,被桃红搀扶着起身,朝二人颔首道:“阿爷,向伯伯,红儿这就走,这就回去好好养伤,你们放心了吧。” 见管红听话,二人长出了一口气,欣慰的笑了起来。 终归二人还是有些不放心,管文亲自陪着,将管红送回了闺房内,并且吩咐下去,所有消息都不能告诉她,免得她总想往外跑。 等叶青慢悠悠笑嘻嘻的溜达回清和轩时,果然瞧见了周俊二人领着四个衙役在门口等着自己。 “哟,今儿是什么风把各位官老爷都吹过来了,莫不是也想来尝尝这新菜的味道?还是你们想听新曲儿?” 叶青扯着嗓子大老远就开始喊了,那是生怕躲在暗处的人不知道啊。 除了周俊和苏文浩,其余人看向叶青的眼中透着厌恶。 这败类真是讨人厌而不自知啊。 周俊站在原地不动,等着叶青走过来,暗讽道: “叶公子也挺有精神,大早上的就出去溜达了,比我们都勤快。” 叶青顿时不爽了,斜眼一瞥,阴阳怪气道:“咋?本公子去逛街你们都管啊?” 苏文浩拦住佯装生气的周俊,皮笑肉不笑道: “叶公子说笑了,管大人听闻你这儿生意甚好,怕在外等的人太多出什么乱子派我们来看着。” “我估计巳时后大半个颍川县的人都会来,正好我们也用不着瞎溜达巡街了,还能帮你维持秩序,保护你的安全。” 双方都知道双方都在演戏,但话该说还是要说。 “咝,你们亲自来保护我啊?那本公子可太惶恐了。”叶青捂着心口佯装惶恐的模样冲里面大喊:“贺玉,给本公子滚出来!” 响彻云霄的声音飘荡在空中,不消片刻的一道肥润满盈的贺玉便出现在他面前。 “公子,您说。” “你个没眼力劲儿的,没瞧见官老爷都在这儿站着,还不快点搬椅子出来,就摆在这儿,左边右边都摆上,让他们好好休息。” 叶青嘴上骂着,一指门口的位置,这分明是让他们在这儿当……看门狗。 贺玉脸上肥肉乱颤,尴尬的看了眼几位差爷,又迎上叶青不容反驳的眼神,立马安排起来。 “是公子,我这就给几位差爷搬椅子。” 苏文浩和周俊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可偏偏叶青安排的头头是道,根本不给他们反映的时间,迅速安排出极为的舒适的位置,甚至茶水点心都备上了,就等着他们入座了。 这下给大家整不会了,叶青到底是在侮辱他们,还是在恭维他们? 叶青看着他们表情怪异还没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不解道:“你们不满意?还缺点啥只管说,小店绝对满足。” “不,叶公子不必客气,我们只是……” “那就别说了快坐下吧,有你们在本公子这柔弱易碎的心也能放下来了,你们也知道啊,昨晚上有多疯狂了,本公子还想着今天咋办呢,万一出什么事本公子可弄不了,现在你们来了本公子可算放心了。” 叶青咧嘴直笑,嘴上不停手上的动作更是没停下来过,趁着他们没反应过来,一个个的全部给按到椅子上去了,安排的妥妥当当。 待到其余人都坐下仅剩一张椅子的时候,叶青看向苏文浩和周俊打趣道: “苏捕快周捕快,你们俩谁跟着贴身保护本公子啊?” 虽然早就知道叶青表面有多么的纨绔嚣张,可如此自觉的人,他们还真是头一回见。 尤其是叶青这个样子,就差在脑门上写一句:本公子柔弱不能自理,快来保护我。 贺玉全程憋笑,他是真没想到叶青会这么干啊。 能干出这事的人,只怕也就叶青一人了,真是一大壮举啊。 跟在叶青身旁的赵满仓先是错愕,再一瞧聚集在远处的百姓,后之后觉得明白过来,方才叶青是故意出去溜达,为的就是把管家逼过来。 心中不由暗道:“公子,真是好手段!” 第一百六十七章 巳时已到,开门迎客 很快,颍川县便出现了奇异的一幕,清和轩门口坐着几个捕快衙役,而周捕快贴身跟着叶青,一副保护叶青的模样。 躲在暗处的人看到这一幕顿时慌了,几个人凑在一起窃窃私语。 “这是怎么回事?衙门的人都来了,一会儿还能不能去吃饭了,该不会今天吃不成了吧。” “不应该吧,瞧他们的样子也不像是来抓叶青,我怎么觉得像是在保护他呢?” “你别说,我也有这个感觉,这叶青是做了什么事,让他们这样来保护他。” “谁知道,反正只要能让我吃到新菜就行,旁的我可不管。” “嘶,叶青这败类,现在竟然有这么大的面子,让官家贴身保护,真是奇闻啊。” “……” 大家关注最多的还是今天能不能吃饭,毕竟他们昨天晚上可是等了一夜,好不容易等到了现在,结果却瞧见了这样奇异的一幕。 说起来,谁也没有见过这种场面啊。 其实叶青也非常惊讶,本想着会让官家弄来几个人维持秩序,没想到还贴身保护上他了,这有点超出他的预期,在安顿好外面的人之后他就径直回到了后院。 后院的下人杂役看到叶青回来,刚要打招呼就瞧见了紧随其后的周俊跟保镖一样。 他们愣在原地,表情就像是看到了什么怪物似的,但又害怕周俊故而不敢言语。 看到众人呆立在原地,没有一人开口打招呼,叶青眉头颦蹙不爽嚷嚷着: “愣着干什么,还不快点给周捕快打招呼,周捕快今日带人来保护咱们,你们可得好好谢谢周捕快,好吃好喝的都拿来,把周捕快供起来。” 众人一惊,没反应过来叶青话里的意思,但他们还是下意识的顺从向周俊打招呼,就像是被家长强行拽着跟素未谋面的亲戚问好似的。 “是,东家。见过周捕快,周捕快辛苦了!” 看到这一幕,周俊的嘴角狠狠的抽搐两下,他总觉得叶青没安什么好心。 还有什么叫他今天是来保护叶青等人的? 此时须得说个清楚才行,周俊开口解释起来。 “叶公子,我等今日前来是为了整个颍川县的百姓,昨夜这里集聚了这么多人,今早清晨隔了一条街的位置就蹲满了人,管大人怕发生……” “一样一样,本公子也不想看到他们出事,他们要真闹出什么乱子来,给你们添麻烦不说,在我门前闹那一出也不吉利。本公子这人有些迷信,有些事还是掐死在摇篮中比较好,今日就辛苦你们了。” 叶青借机打断他的话,并没有让周俊说下去。 反正对叶青来说,他们今日就是来保护自己的就对了。 周俊猛然被打断有些不悦,但看叶青那无所谓,爱咋滴咋滴的脸,便只好不再言语。 叶青在后院刚坐下没多久,贺玉便略带愁容地走了进来,先是看了一眼坐在旁边的周俊,这才压低声音为难的汇报。 “东家,刚刚有人来问,说咱们今日还开门迎客吗?各位官老爷是好心小的知道,但这么一来就搞得跟我们犯了什么事似的,要不要好好解释一番。” 虽说他们在外面看着非常有面子,但普通的老百姓见了这些捕快衙役就跟老鼠见了猫似的,由内而外的感到害怕,心里泛起了嘀咕。 但人都已经来了,总不能再把他们都赶走,这样也不好。 叶青淡定自若地挥手,装作神秘莫测的样子笑道: “无妨无妨,你且等巳时到了后站在街口吆喝两嗓子,他们自会过来。” 周俊眼观鼻鼻观心,即便是听到了他们二人的对话也全然装作没有听到。 说实话,这种事情他也是头一回干,甚至是整个颍川县都未曾听说过捕快来保护商家的。 这会儿被叶青整的,周俊脑袋晕乎乎的,都有点反应不过来了,心里很别扭。 他快速甩了甩脑袋,提醒自己道: “不对不对,他们之所以提前过来,是为了预防万一。” 而且来之前管红跟他们交代了,只要他们在这里露面,就算真的有人想惹什么乱子也会收敛几分,他们的到来已经起到了威慑的作用。 贺玉下意识看了眼周俊,这才笑着应答:“是,东家。” 看着贺玉下去,周俊瞥了一眼半躺在木榻上,翘着二郎腿还不停抖腿的叶青。 此时已经在后院,不用再演戏,便坐在了叶青对面,感慨道: “叶公子你胆子真大,明知道背后有人盯着你,还敢这么张扬,县令大人知道了,还操心你会被人敲闷棍下黑手。” 不过,言语中还是有些不满,责怪叶青行事不稳妥。 叶青一听就笑了,顿时来了兴致,询问道: “嘿,这有什么怕的?管大人竟然这么担心本公子,本公子与有荣焉啊。” “何况你们现在不是来保护本公子了么,本公子相信那帮杂碎就是跳梁小丑,一定会拜倒在本公子的石榴……额,是倒在你周捕快的横刀之下。” 还说到一半他觉得不对劲了,顿时改了口风似笑非笑地瞧着周俊。 来都来了就安心呆着,还说些阴阳怪气的作甚。 不过看在他是任海潮带出来的人,还是给些面子吧。 周俊表情严肃,再次跟叶青强调道: “叶公子,我们是为了颍川县的平安才来的,并非是为了保护叶公子你一人。” 他明白自己若是不时刻强调着,到最后可能真的会变成他们是来保护叶青的。 就算他也算是叶青这边的人,但那时候影响的是官府的名誉,他更是不知道该如何向百姓解释,为何官府会来保护叶青这样的人。 就算清和轩的生意再好,他也没有这个资格。 叶青笑着连连点头,再次躺下去十分慵懒的笑着道: “好好好,周捕快说什么都好。” 周俊心中有一丝憋闷,似乎不管自己说什么,都像是打在了一团棉花上,尤其是叶青这轻松肆意的模样让人看了心中不爽。 这位大名鼎鼎的败类,总是有无数种方式惹人不悦。 可偏偏他心中更是清楚,叶青并非表面看上去那般,至少不全是这样。 清和轩上下紧锣密鼓的忙活着,贺玉做事非常妥当,时不时的就派人出去看看,该续茶续茶,该上点心上点心,总之几位衙役桌子上绝对不能空着。 苏文浩等人被伺候的舒舒服服,面对百姓们好奇的眼神,也就无所谓,安心坐着了。 叶青始终躺在后院之中喝茶,闲来无聊就找周俊聊几句,但大多是得不到太多回应。 眼看着已到巳时,叶青紧张不紧张周俊不清楚,但是他此时已经开始紧张了,时不时的看向根本就看不见的前堂。 心中暗道:“希望大家今天都有些眼力见儿,千万不要闹出什么乱子来,否则一定会来个敲山震虎严惩不贷!” 贺玉忙的一头细细密密的汗珠,时不时的看向门口的日科,当看到影子落在巳时上后,他神情异常兴奋激动,快步冲到了后院。 “东家,巳时已到,咱们是不是可以开门迎客了?” 叶青也精神了几分,要说不紧张是不可能的,暗暗攥紧了拳头,却散漫道。 “时辰到了啊,你去吧,让他们老老实实的排队,一定招呼好了,别整出乱子来。” “哎,好嘞!” 贺玉应和一声迅速跑开,日渐圆润的身体完全限制不住他的灵巧的行动。 第一百六十八章 排队领号,一切井然有序 清和轩店门口,贺玉同刁兴对视一眼,他们二人都满面春风的笑着,同时朝街道上快步过来的百姓拱手喊道: “巳时已到,清和轩(仙味楼)开门迎客,诸位里面请。” 经过二人喊了这么两嗓子,叶青很快便听到了嘈杂声迅速笼罩整个清和轩。 而他只是勾了勾唇角,并未作声。 周俊听着外面的嘈杂声眉头颦蹙,回头一瞧叶青依旧淡定自若的模样,身上散发出旁人都没有的轻松,不由询问道: “叶公子真够淡定的,外面忙成那样你身为清和轩的东家就不着急吗?” “这有什么可着急的?”叶青大为吃惊:“本公子该说的该做的,所有能够安排上的事都安排上了,何况还有你们在这里,本公子再着急有用吗?” 这话说的周俊竟然无法反驳,只得不说话。 叶青仅仅是听着声音,便知道清和轩今日的生意渐入佳境。 待到客满,张碧巧那黄鹂般美妙的声音便响了起来,叶青也闭上眼睛听的陶醉。 一直紧绷着周俊,也缓缓沉浸在张碧巧美妙的歌声内,心情舒缓了不少。 当一曲歌闭,店内满堂喝彩,连店外都响起了巨大的掌声,让周俊再次紧张起来。 他下意识的站起,想去店外看看,不过想到有苏文浩他们在店外,就有坐了下来。 这一幕看的叶青着实好笑,直言不讳的提点:“周捕快,你刚刚当上捕快,心性还是不够沉稳,得多磨炼才行。” 周俊愣了一下,抱拳欠身感谢道: “谢叶公子警醒,我这在里面陪着公子,也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了,着实有些担心,希望今日一切安好。” “放心,放心,只要没人下黑手,这就乱不了。” 叶青运筹帷幄,脸上的自信,让周俊的心稳了不少。 不多时,贺玉便回来汇报,脸上尽是忧虑之色的禀报道: “公子,外面的人太多了,即便排队也站满了街道,而且,有人开始插队了。” 叶青仅仅是挪了挪屁股,随意问道:“排到哪儿了?影响到别人家的生意了?” “排了半条街,确实影响了别人家的生意,而且各位官老爷们全部都去周围看着了。” 贺玉说话的时候,下意识看了一眼周俊,他们的到来让贺玉非常有压力。 即便知晓捕快衙役来是帮他们的,但平民百姓,一见官便下意识的矮了三分。 周俊听了这话心中又是一紧,即便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可真当这一幕出现的时候,他心中还是紧张的不行,就怕出什么乱子。 外面这帮人辛辛苦苦的来吃饭,若此时让他们回去他们断然不会听从,可如果不让他们回去,周俊已经能够想象到之后还会有人不停的来排队。 已经出现了插队的情况,到时候只会越来越多,秩序不存时,纷争起,那就完犊子了。 然而面对如此情况,叶青毫不慌张,用出了事先准备的应急对策。 “那就发号码牌吧,只留下二十桌的人在外面等着,其余的让他们都走吧,晚上也用这个号。” 听闻此言周俊一惊,还没弄明白发号码牌是什么意思,贺玉就已经离开了。 瞧着外面的方向,再看叶青这淡定的模样,周俊好奇询问道: “叶公子,发号码牌是什么意思?” “周捕快等着瞧就是了,你放心吧,本公子肯定会配合你们让他们该回去就回去,毕竟本公子也明白树大招风的道理,本公子是想赚钱却也不想让清和轩成为众矢之的。” 叶青狡黠一笑,说出此话的时候语气中带着几分认真。 可周俊不由翻了个白眼,暗骂道:“还不想树大招风,还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你自己就是整个颍川县最出风头的。” 然而仅是一瞬间,周俊便又听叶青道: “本身他们就够喜爱本公子了,本公子能承受的喜爱是有限的。” 周俊无语,瞧着叶青那自恋的模样腹诽道:“……其实你可以不自恋的。” 外面有贺玉招呼着,叶青并不担心,他看似坐在这里悠哉喝茶享受,实则一直盯着后厨,今日涌进来这么多人,也不知道他们能不能撑得住。 张碧巧也忙活的不行,唱完歌立刻去帮忙,几乎是脚不沾地。 一切都在按照叶青的预想,井然有序的进行着。 中途周俊不放心出去看了一眼,惊愕的发现外面竟然少了许多人,甚至看上去比平日的来清和轩和仙味楼排队的人还要少。 他问了守在外面的衙役,衙役说贺掌柜拿出许多带了数字的牌子给他们,让他们自行回家,等快到他们的时候再来。 衙役忍不住感叹:“叶公子可真厉害,这样的法子都能想到。这么一来他们就不会一直守在这里了,咱们也能轻松许多。” 看着外面井然有序的秩序,周俊忽然觉得他们今日来这当门神完全没意义,望着街上来来往往的微微发呆后道:“是啊。” 叶青分明早就想好了应对的方法,即便是他们不来,想来也不会出什么大乱子。 可偏偏叶青还故意晃荡,引起官家注意,派他们前来维持秩序,这是双重保障。 谁都再次小瞧了叶青! 这个败类纨绔再次用他的聪明才智,让他们感到心惊。 可偏偏普通人看不出来,唯有少数的人才能看到叶青表面之下的智慧,那让人无法忽视的手段。 林浮生等人此时全部聚集在离清和轩最近的天然居内。 原想着偷偷派人去排队,借机捣乱惹事,没承想官府的人竟然直接来了。 刚准备硬着头皮上,闹起事来,便看到贺玉带着一个杂役出来,在门口放了一块带有数字的板子,叉着腰吆喝了几嗓子,又一个个的给他们发了个什么东西,后面的人犹豫片刻后一个个离开。 尹二顺大为震惊,脖子都伸出窗外了,恨不得立刻飞过去看看,不解问道:“他们这就走了?难道不去清和轩吃饭了?” 俞东立即附和,同样震惊不解道:“是啊,刚刚还那么激烈,这会儿就走了,这也说不过去吧。” 林浮生面色阴沉不定,望着窗外人群散去的街道发呆。 他总觉得没那么简单,这段时间跟叶青碰上后,就没发生过简单的事情。 几人大胆猜测,可无论他们怎么猜测都解释不通,为何这些人会自愿离去,他们从昨日等到今日,只是几句话便离开了? 片刻后,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下人回来了,恭敬的递上一张写着号码的牌子,出声道: “东家,这是清和轩刚刚发的号码牌,说拿着这牌子才能去吃饭,而且等叫到数了就能进店。他们还在店外面放了一块板子,是记录现在到多少号了。” 他举着一个六十六的号码牌,当真是烫手的很。 俞东大为不解,他觉得叶青一定是疯了,去吃饭的人也疯了不解道: “这算什么法子?就这样把人打发走了?” 范东家冷哼一声,气的呼哧呼哧喘气,虽然还没明白这法子到底是啥意思,但能让解决排队这事,心里也大为佩服叶青竟然能想出这等好法子,可还是嘴硬嘲讽道: “是啊,我还从未见过如此形式方法,喊号去吃饭,亏叶青想的出来,也不怕被人骂死。” 趴在窗户上的尹二顺也坐不住了,问向林浮生。 “不行,这人都散去了,咱们的计划可怎么办?而且还有这么多官老爷盯着,咱们怎么动手?他姥姥的,叶青这败类杂碎可真有本事啊。” 他几乎是咬牙切齿的说着,牙齿更是咬的咯咯作响,恨不得现在就啃叶青的骨头。 其中就数林浮生的脸色最为难看,这个主意是他出的,原想着昨天晚上都差点闹起来,就差有人在暗中煽风点火便会一发不可收拾,那么干脆就利用这些人,狠狠的教训叶青一顿。 却不承想,叶青今日随便发出来的一个号码牌,竟然让这些人全然散去。 远远的,还听到贺玉在喊:“三十四号客人请进!” 第一百六十九章 该来的总会来,号牌重了 贺玉如洪钟一般嘹亮的声音,就像是一记耳光,狠狠的扇在他们的脸上。 因为他们瞧见,那拿着三十四号牌的客人兴奋起身冲进去,旁人则是一脸羡慕的看着,却又老老实实的继续等着。 而且有了号码牌,客人也不需要排队等候,一群人零零散散的坐在门前的椅子上休息聊天,还能有茶水喝着很是满意。 不想在店门口等,而且号数大的,该溜达溜达,打算掐好时间点再过来。 林浮生等人还注意到,在三十四号客人进去之后,贺玉立刻把板子上的三十三换成了三十四。 如此一目了然,再看手中写着六十六的崭新号码牌,他们便明白了,这是让人都回去等,不要大量聚集在门口,而门口时刻变换号码的板子,也让他们能一目了然的知道自己前面还有多少人。 等到差不多的时候再去便可,如此反倒是方便了客人。 尹二顺怎么想都觉得生气,一巴掌拍在桌子上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愤怒道: “不行,我绝对不能看到他这么顺当,这叫什么事儿啊!” 范东家看着自家桌子眼角抽了抽,装作没有瞧见,无奈道: “你现在出去能做什么?看看外面多少人在等着,而且周捕快和苏捕快亲自带人过来看着,你还敢在官家老爷面前造次不成?” 这话说的尹二顺哑口无言,怒火不消但也没有嚷嚷着要出去了,无奈问道: “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忽然,林浮生眼睛一转,本就奸诈的脸,透着阴险,他招手让下人过来,一顿附耳轻语。 说了什么旁人并未听见,只是看到下人在听完之后面露喜悦之色,收起号码牌快步离开。 众人面面相觑:“林东家,你这是……” 林浮生双手背在身后,甚是得意的笑道:“大家不用着急,既然昨日说的计划不成,那我们换一个,你们等着看就是了。” 姜东家看着林浮生的,心里跟猫抓一样,打破砂锅问到底的追问道: “林东家,你可否说个明白?也好让我们心中有底,不再那么担忧焦虑。” 范东家立刻附和道:“是啊是啊,你这什么都不说,我们心里慌张,心落不下啊。” 李东家也跟着催促道:“可不是,我都要着急死了,林东家,你就说吧。” 望着他们一个个期待的眼神,林浮生收了收笑容,得意道:“我方才让人去做了相同的牌子,你们说要是有两个同样牌子的人去,会发生什么?” 众人愣了一下,在反应过来之后大喜过望,一群人脸上都是奸笑。 尹二顺更是激动的冲到林浮生面前,满眼佩服道: “林东家,还是你厉害,这法子真的绝了。他们分不清楚真假,肯定会在清和轩门口吵起来,不管叶青如何处理都不对。” “是啊,这招实在是妙啊。” 惊喜过后,姜东家却有些不放心的问道: “如果被人知道这是咱们做的,有官家在,我们岂不是要完蛋了?” 李东家挑了下眉头,无语道:“现在整个颍川县都知道咱们跟叶青对上了,整出这事,肯定会想到咱们身上,只要不露马脚就成。” “放心,我已经安排好了,绝对不会查到咱们身上。而且咱们的目的是搅黄叶青的清和轩和仙味楼,牵扯不到别的什么。” 林浮生十分自信的说着,他对自己的安排相当满意。 几人又是面面相觑,最终还是范东家笑着打圆场道: “咱们就相信林东家,想必林东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 “对对对,范东家说的没错。” “这次看叶青怎么解决,即便有捕头衙役在也没辙!” 林浮生听到他们恭维的话心中很是舒服,他也没有那么傻,若是由自己的人把牌子给人定会被人发觉,所以他告诉伙计,做出来后就扔到显眼的位置。 如今清和轩的牌子可谓是炙手可热,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若是在路上瞧见了,肯定有人去拿,然后去清和轩和仙味楼排队试试。 而且,大多数人都是贪婪自私的,就算拿假牌子的被发现了,也会厉声恶语的说自己是真的,把责任推到店家身上。 这么一来,自己的目的便达到了,而且还不会被人发现。 林浮生却不知道,他这么做正中叶青下怀。 清和轩后院,马朝阳偷偷从后门进来,一脸崇拜的看着叶青,抱拳躬身道: “叶公子,您说的不错,果然有人拿着牌子去让人仿造了,咱们的人在盯着。” 看到马朝阳对叶青这么恭敬,周俊一惊,再听到马朝阳说的话,心头浮现了迷惑,这是什么意思? 感受到周俊的视线,叶青不为所动,给马朝阳倒了热茶。 “谢公子!”口渴的马朝阳恭敬上前,双手端茶喝了起来。 叶青随意道: “辛苦你了,派去的人身手如何?” 马朝阳这叫一个兴奋,立马拍胸脯保证道:“您放心,小的都已经安排好了,是好手,马帮里专门盯梢的。” 这么一说,叶青就彻底的放下心了。 马帮内专门盯梢的,那盯得可都是大肥羊,盯好了肥羊好给后面马帮传信,好提供杀人劫货的机会,身手绝对差不了。 此刻周俊才有空插话问道:“叶公子这是何意?” “周捕快等着看好戏就是了,你说本公子生意这么火热,要是没个人来对付本公子都说不过去。只是他们的手段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跟公子我没法比啊。” 叶青悠然一笑,又开始自恋了。 周俊茫然,可叶青不说他也不能逼问,于是便出去告诉苏文浩,让他小心点。 看着周俊离去的背影,叶青笑了,问向马朝阳。 “你说他们今天能不能派上用场?” “啊?”马朝阳茫然的搔着头,没能明白叶青怎么问了这么没头没脑的一句话。 叶青有些失望,马老如此精明一人,马朝阳这小子还嫩啊,又给马朝阳倒了杯茶,自顾自的说道: “今个让他们瞧瞧本公子的本事。希望这次之后他们能老实点。” 马朝阳狂热的看向叶青,笃定道:“公子出手,那些跳梁小丑肯定要废了。” 随后,又补充道:“若不是公子无聊寻这乐子解闷,让小的出手,那群人根本就掀不起这股浪。” 叶青摇了摇头,出言道:“咱们的关系有多密切,咱们自己知道就好。” “你要知道,这颍川县不姓叶也不姓马,万事要小心。” 马朝阳立马正色道:“是,公子。” 随后,他想到了刚才他对叶青表现得毕恭毕敬,被周俊看见了,不由担忧道:“那公子,周捕快他...” “无妨,也是自己人,老猫那夜就是他跟着任海潮帮你们收拾的残局。” 叶青打断了马朝阳,解释了一句。 下一瞬,眼神就有些失落,暗道:“任兄,一月有余,不知道你是否已经安然到了漠北。” …… 有了这一茬后,在门口守着的苏文浩便紧张起来,生怕下一瞬就出事,一个个瞪着眼睛望着四周。 一直到了中午快打烊的时候也没有发生什么事,相反苏文浩他们觉得来秩序维持的真不错,除了最开始上去盯着众人之外,之后的时间里他们是一点没动弹,因为根本轮不到他们去管,纯纯喝茶吃点心享受了。 苏文浩看着寥寥无几的众人,稍稍松了口气,再有四五个号码中午就结束了,总算可以稍稍的喘口气。 没承想,这个念头刚浮现,麻烦就来了。 贺玉肥润满盈的身体钻出来门口,站在店前笑眯眯的喊道:“一百零八号客人里面请。” “我!” “我!”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伴随着的还有两个人同时举起来的牌子。 顿时,贺玉懵逼了,周围的客人也懵逼了。 咦,这是什么情况? 怎么会有两个相同的牌子出现? 一时间,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二人身上来回扫视,尤其是他们手中的号码牌,竟然一模一样。 样子一样也就罢了,上面都写着一百零八号。 贺玉上前检查,发现真的是一模一样,有些无语起来,可神情并未慌张。 苏文浩心中一紧,握紧了横刀,该来的总会来。 两个拿着一百零八号牌的客人,顿时吹胡子瞪眼起来。 其中的蓝衣青年眉毛一横,怒声呵斥道:“我才是一百零八号,我在这儿等了半天了,你哪儿来的?” 同样握有一百零八号牌的黑衣男人更是满脸横肉,凶神恶煞道: “去你姥姥的,老子在这儿等了一上午了,你少给我胡说八道!” 蓝衣青年毫不示弱,怒喝道:“怎么说话呢你!” 黑衣男人更是嚣张跋扈,凶相毕露道:“说的就是你,杂碎给我滚远点!” 第一百七十章 真假号牌,暗藏玄机 眼看着两人就要动手,苏文浩大步上前横刀挡在二人面前,厉声呵斥: “住手!本捕快再次,谁给你们的胆子敢造次,本捕快看你们都想跟我去衙门里走一趟了。” 此言一出,二人脸色均是一变,周围人瞧见这边的动静迅速围拢过来,其中不少都是林浮生之前安排的人,他们可是等了一上午的情形,现在总算是出现了。 蓝衣青年神情萎靡下来,将号码牌伸到苏文浩面前陪笑道: “苏捕头,您瞧小的这牌子可是清和轩亲自发的,小的刚刚一直都在这儿等着呢,之前来时还跟您问好呢,您可一定要为小的做证啊。” 瞧见他这么说,黑衣男人也不甘示弱,只是在面对苏文浩的时候依旧带着强硬的别扭感: “官老爷,我这牌子也是清和轩的贺掌柜亲自发的,这杂碎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假牌子来糊弄人,你快点把他抓起来问罪!” 蓝衣青年刚刚萎靡的神情瞬间消失,暴跳如雷道: “你放屁,分明就是你这人手脚不干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与我一模一样的牌子。苏捕快你快将他抓起来,他这个样子一看就不是好人。” “你人模狗样就是好人了?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两个人寸步不让,原先蓝衣青年是有些打怵,可是在瞧见苏文浩来了后也不怕了。 高低这人不敢当着苏文浩的面动手,否则他定会被抓起来。 周围聚集起来的人也算是听明白了,纷纷好笑竟然还有这样的事。 一人小声嘀咕,只是他在说话的时候刻意掩藏起自己: “清和轩做事不严谨啊,怎么会有两个相同号码的牌子,该不会是发错了吧?” 此言一出,矛头总算指到了清和轩上,大家纷纷看向贺玉。 他可是清和轩的掌柜,号码牌也是他亲自发的,如果出错的话那也是他的问题。 面对大家各种各样的视线,贺玉面上毫不慌张,心中却再次对叶青佩服的五体投地道: “东家真是神机妙算,竟然能精准的算到会有人在号码牌上做手脚。若不是早有所准备,只怕今天还真不好说了。这么多人都在看着,无论怎么处理都会落人话柄。” 心中想着,贺玉在大家的注视下走到苏文浩身边,面带笑容解释道: “二位无需着急动火,我们清和轩放出的牌子,自然有法子能认出来。” 此言一出,大家的视线在蓝衣青年和黑衣男人身上来回扫视,似乎是想瞧出这二人是谁动了手脚。 苏文浩也是一惊,同时也松了口气,有解决问题的法子就成,只要问题解决,闹不起来事就好。 “哦?那你说说,他们手中的牌子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贺玉注意到,苏文浩说完这话之后,黑衣男人的手顿了一下,似乎是心虚了。 紧接着,就听见苏文浩脸色一沉,又厉声说道: “在贺掌柜找出真假之前,本捕头给你们一主动坦白的机会,现在主动站出来我可以从轻发落,可若是等贺掌柜找出假的那个人,那就跟我一起去衙门说清楚吧。” 说完,苏文浩的视线扫过二人的脸,不想错过一丝可疑之处。 蓝衣男人挺起胸膛,一脸无所畏惧。 他这牌子可是真的,而且辛辛苦苦等了这么长时间好不容易到自己了,结果还出现这种情况,实在是太过分了。 黑衣男人眼神飘忽,明显是心虚了。 但想到自己手里的牌子跟蓝衣青年一模一样,他咬咬牙决定赌一把,他可不信贺玉能认出来真假。 见两人都不做声,苏文浩看向贺玉,同时横刀半出,一招手,两名衙役提起杀威棒就站在了苏文浩身后,威严的瞧着二人。 苏文浩道:“贺掌柜,来吧。” 贺玉笑着点头,在众人的注视下接过二人手中的牌子查看,当看到左手号码牌的棱角出有一点痕迹,他立刻明白谁是真谁是假。 “看着都是一样的东西啊,真的能看出来吗?” “是啊,不过看贺掌柜这么自信,应该暗藏玄机吧。” “苏捕头都在,看来贺掌柜有自信认出来。” 窸窸窣窣的讨论声响起,大家都在猜测贺玉如何从中看出真假。 苏文浩同样好奇,至少他距离这么近,也看不出这两个号码牌有何不同。 “诸位,我已经知晓谁的是真,谁的是假。” 贺玉的话打断了所有人的窃窃私语,大家纷纷看向他,带着几分迫不及待。 苏文浩不解道:“贺掌柜,你来说说谁是真谁是假?” “此事关乎清和轩的秘密,所以苏捕头……” 贺玉后边的话是附在苏文浩耳边说的,除了他和苏文浩旁人都不知晓。 众人瞧见这一幕心里更是痒痒的很,努力竖起耳朵想听到只言片语。 可惜还是让他们失望了,即便是距离比较近的人,也没有听清楚。 他们看到苏文浩的表情变了又变,在贺玉说完之后,他顺手接过两个一百零八号牌子来回翻看,果然在其中一个的棱角处看到了端倪,低声对贺玉道: “叶公子果然厉害,这种方式都能想到,即便有人拿真的牌子去仿造,也不会想到这不起眼的一点竟然是用来辨别真伪,刻意而为。” 贺玉得意洋洋,“不错,我家公子就是厉害,料事如神。” 黑衣男人此时明显紧张了起来,下意识后退一步,似乎是想一会儿逃跑的时候有更大的机会。 可刚退一步,便明显感觉到身后有人挡住他的去路,回头一瞧正是苏文浩带来的几个衙役中的两人。 二人目光不善的盯着他,吓得他浑身一颤,脸皮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僵硬的笑容,嘴角蠕动几下,什么都没说出来。 看到此处情形的众人,心中顿时明白了。 甚至都不需要苏文浩说什么,仅仅是众人的视线就让黑衣男人嚣张不起来,默默的垂下头。 苏文浩瞧见他的模样冷哼一声,大手一挥,严肃道: “哼,还想偷跑,机会刚才本捕快给你了,给你脸不要,那就别怪本捕快无情,把他给我抓起来带回去好好审问。” 话音刚落下,两个衙役立刻将他擒住,一左一右让他无法动弹。 蓝衣青年被这一幕吓了一跳,慌忙跳开,同时幸灾乐祸的嘲讽起来。 “哼,你个杂碎让你嚣张,让你拿假牌子来捣乱,还骂我,真是活该!” 黑衣男人脸上的横肉颤抖着,祈求道: “苏捕头冤枉啊,这牌子是小的在路口捡到的,我就是想着来浑水摸鱼,没有其他的意思,这牌子也不是我拿去仿造的。” 他刚说完立刻就有人站出来发声:“呸!牌子是你自己拿出来的,还说不是你仿造的,谁信啊,老实交代,别狡辩了。” 另外一人作势要踹他,却也只是装装样子,鄙夷道:“就是,最看不过你这样的人。”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不愧是叶家人,肚量确实大 苏文浩冷哼一声,根本不相信他的话。 “人赃并获你现在跟我说冤枉?还是回去再好好交代吧,大家都散了吧,别在这儿看热闹了。” 他接着,他看向贺玉和蓝衣青年,拿起手中的两块牌子:“你跟我回去一趟说明情况,贺掌柜的这牌子我先拿回去当证物,回头你差人来拿。” 贺玉笑容不变:“苏捕头您拿去用就是。” 可蓝衣青年听到自己也要跟着一起去就不乐意了,壮着胆子道: “苏捕头,现在也证明我是冤枉的,这事跟我没什么关系,我能不能不去啊?好不容易轮到我了,再排下去不知道什么时候呢。” 他倒不是不愿意配合,只是清和轩里阵阵飘散出来的香味儿早已让他饥肠辘辘,他现在只想饱餐一顿,享受美食。 苏文浩眉毛一竖刚想呵斥,想到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索性便看向贺玉。 贺玉这个时候恰巧碰上苏文浩的视线,当即笑着表示道: “这位客官尽管去就是了,回头你拿着号码直接来,我清和轩永远为你留一个位置。” 蓝衣青年大喜过望,还是有些不确定道:“当真?” 贺玉扫过一众人,十分笃定的点头道: “自是当真,况且在场有这么多人看着,我清和轩绝对不做任何辱灭自己名声的事。” 同时贺玉在心中暗道:“果然啊,这些人的反应跟叶东家说的一模一样分毫不差,有时候我都在怀疑,公子是不是还有点其他的本事,比如江湖术士的那一套?” “否则我实在是无法解释公子为何处处料事如神,所有事情都被他说中了。” 再想到店里的厨子,将叶青的长生牌换成了神位供奉,不由也猜测叶青是不是神灵降世了。 随着贺玉此言一出,立刻就有人附和道: “是啊,叶青虽然败家,品行不端,但向来出手阔绰说话算话,贺掌柜的人品更是没得说,这样的话,贺掌柜保证的应该不假。” 身旁的人不屑撇撇嘴,却也不得不承认道:“也是,叶青也就这点好了。” 苏文浩看差不多了,再次开口道:“走吧,回去好好说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马屁该拍还是要拍,这可是叶青说的,贺玉立即弯腰道谢,声音大方洪亮道: “多谢苏捕头,今日若非您在,我们清和轩的声誉定会受到影响,有您可真是咱们颍川县百姓的福气啊。” 此话引起了众人的认可,一句句夸奖的话从他们嘴里说出,搞得苏文浩还不习惯了,迅速带人离去。 其余的衙役则继续守在这里,反正还有周俊在此,有衙役解决不了的事去后院找他去定夺就成。 在目送苏文浩离开后,贺玉又笑着喊了一嗓子道: “老伯,把那个桌子空出来,咱们说话算话。” 这嗓子他可用尽了力气,恨不得让所有人都能听到。 “哎,好嘞。” 马帮老叟麻利的去收拾好,那张桌子果然就这么空在了里面,甚至从外面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一个手中拿着一百零九号牌子的客人笑道:“嘿,贺掌柜你还真给空出来了。” 他的语气里满是赞赏,在看到清和轩的行径后也不着急进去了,更加感慨清和轩的说话算话。 而且这么一来,让他们感受到了莫大的尊重。 即便只是一个非常普通的客人,也能够得到最大的尊重,让他们能够挺直腰板的进去吃饭。 “是啊,我还以为只是说说呢。” “叶青不愧是叶家人,肚量确实大。” 但很快就有人半开玩笑的问道: “贺掌柜,他要是一直不来,你们这一张桌子还能一直空着?” 都不用等贺玉开口,立刻就有人反驳道: “你管能空多长时间做甚?清和轩的生意你没看到吗,他就算空出一天来那也非常厉害了。” 不等大家为这个问题争执,贺玉立刻回答道: “我们公子说了,清和轩做事一言九鼎,说空着就空着!” “而且,不只是清和轩,对面仙味楼一样如此,诸位客人且把心放在肚子里。” 但贺玉没说完的是,叶青已经规定了三个月的时间,而且在这期间若是还有类似的情况,便也算在这空出来的一张桌子上。 否则都这么豪气的空出来,生意还要不要做了。 这话赢得了满堂喝彩,一时间叶青的形象在大家的心目中瞬间高尚了起来,连带着对叶青的意见都减少了许多。 别的不说,单说叶青的这个做法,那就没人能比得上。 “好!看来今日我们来这里是真来对了!” “就是,明日巳时我还要来,连吃他三天。” “可不是,贺掌柜的你们可要多放一些号码牌啊。” “对,是得多放一些,我看今日的就不怎么够用。” 面对大家的热情,贺玉真心感觉惶恐,但自己可是清和轩的掌柜,绝对不能露怯,笑着拱手道: “诸位放心,日后绝对能让大家随时吃到我们的酒菜。” 这话就有其他的意思了,只是大家还在兴奋当中,所以并未听出贺玉话中的端倪。 想着,贺玉瞧了一眼对面的仙味楼,果然瞧见刁掌柜站在门口,可怜巴巴羡慕不已的看着他,这种待遇他也想要啊。 不过贺玉的话他也听到了,旁人不明白可他懂啊,刚才还满是忧愁焦虑的脸上,立刻浮现出喜悦之色。 看来叶东家说的不错,他仙味楼之后的地位也会直线上升,成为清和轩之下,众多门店之上。 到时候,再也不用跟在清和轩屁股后面捡钱了。 每日出门便瞧见清和轩日进斗金,贺玉在叶青身边受到重用,说不眼红羡慕那绝对是假的。 一想到不久之后的仙味楼也能如此,他刁兴也能在后来的掌柜们面前嘚瑟,嘴角都快咧到耳根上去了,对待客人那叫一个如沐春风。 顺利解决完这件事,贺玉一溜烟儿跑到后院。 看到叶青怡然自得的坐在院中喝茶,下意识放慢脚步暗道:“东家总说让我沉稳些,我一定要做好了。” 在贺玉进来的时候,叶青和周俊就注意到了他,瞧见他故作姿态的放慢脚步,叶青满意的笑了笑,这就是开始的第一步。 但这可急坏周俊了,方才外面的声音他也听到了,可顾及着叶青便没有出去看。 贺玉刚到跟前,他迫不及待的问道:“外面发生何事,可是处理好了?” “有人拿假号牌滥竽充数,还好公子提前早有准备,刚才我当着大家的面找出了假的号码牌,苏捕头把那二人都带回去审问了,公子料事如神,果然有人用这种腌杂手段来对付我们。” 贺玉简直要佩服死叶青了,看向他的眼神那叫一个真诚炽热。 这下轮到周俊震惊了,不敢置信道:“什么?不是说两个号码牌一模一样,你这就认出来了?那号牌上有何玄机?” 贺玉嘿嘿一笑,不等他解释。 叶青便出言笑道:“嘿,这东西出自我清和轩的手,本公子当然有本事认出真假,不然被有心之人利用,本公子这面子往哪里放。” 周俊朝叶青抱拳感慨道:“叶公子,这等心思,真是厉害。” 第一百七十二章 一帮贱骨头,白送的酒不喝 周俊看着叶青的眼神说不出来是什么意思,总之他的心情非常复杂。 “没想到叶公子神机妙算,看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便能找到幕后的人,届时一定会彻查清楚。” 哪知道叶青听了他的话无所谓的摆了摆手道: “周捕头话先别说的这么早,这人一看就是冲着我来的,而且他们既然敢这么做,肯定就不怕你去查。” “方才马朝阳过来就是汇报这事,有他们盯着,应该能查出幕后之人。” 周俊听到这话有些不悦,这里可是颍川县,难道还有他们查不出来的事情? 就算马帮势大,颍川县三教九流没有人敢不听马帮的。 可他们是官家,连马帮都得听他们的,他不信他们查不出来。 但是周俊转念一想,这件事跟叶青有关,叶青还这么说了,说不准还真就查不出来是谁做的。 “那叶公子可有什么高见?” 看他上道,并未硬杠,叶青很是满意的点了点头,虽然是自己人,但该有客气还是得有,毕竟周俊不再是以前的小衙役,而是捕快。 他缓声道: “高见谈不上,而且本公子还要谢谢你们来保护我,要不是你们在,就算我们能分辨出来真假,肯定也会闹的非常难看。” “不过最近林浮生等人狼子野心,使用卑劣手段拉拢客人,搅乱饭馆酒楼行当,如果你们调查的时候倒是可以顺便查查看,当然如果不是他们,只当是本公子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话说的很是漂亮,即请求他们帮忙了,同样也给了后路,即便是不帮忙也无所谓,他也不准备用这样的方法对付林浮生。 周俊听明白了叶青话里的重点,抱拳欠身道:“叶公子放心,他们破坏行当规矩这事我们会注意。” 说完,周俊狐疑的看了一眼叶青,他可不相信叶青没抓住林浮生等人的把柄,让他们随意去查,肯定是有所安排才会这么说。 只是叶青这次并未吵吵嚷嚷的让他直接去收拾林浮生,倒是出乎意料,不太像叶青的风格。 叶青能沉得住气,可贺玉却不能沉得住气,咬牙切齿道: “公子,要真是那林浮生做的,我这就带人找他们去,实在是太过分了!” 叶青抬手就一个果子丢过去,嫌弃的呵斥道: “着什么急?没瞧见周捕快在呢,这有你什么事,老老实实的给本公子去前面招呼客人,忙你的去!一天天瞎操心,多跟本公子学学,看看公子我如何行事。” 贺玉麻利的接住果子,直接塞进嘴里,当作叶青给他的奖励,笑脸相迎道:“是是是,公子说的是。” 面对二人如此的对话,周俊眼观鼻鼻观心装作没有看到听到。 叶青平日里如何行事? 他能被整个颍川县的百姓怒骂,狗都不待见他还能有什么好作风。 即便是现在,依旧有许多人觉得不能跟叶青沾上关系,否则就太丢人了,他们打心眼儿里看不起叶青,觉得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若不是因为任海潮,只怕他和苏文浩也会如此认为,就像管红那般对叶青厌恶之至,恨不得见叶青一次,就把叶青揍一次。 叶青余光瞧见周俊的表情心中乐开了花儿,暗笑道: “假装败类纨绔还挺有趣的,这时间久了,我感觉扮猪吃老虎也不错,尤其是看到这群人被蒙骗后的一个个傻样儿,实在是太有意思了。” 向来座无虚席的清和轩内有一张桌子空着,是难得一见的事。 有了贺玉的保证,那张桌子当真就空在了那里,每一个走进来的客人都会下意识看去,即便已经听人说了,还是忍不住想亲自确认一番。 一直到夜里关门,那张桌子还是空荡荡的。 大家这才感慨:“还得是叶青啊!” 不过还有一个更让他们开心的事,那就是贺掌柜宣布,明日清香汾将运来二十坛,大家都可以开怀畅饮。 但这还不是最让大家心痒痒的,最让人抓马的是贺掌柜还说了:“我家公子吩咐,前十名清香汾每人最多二两免费,而且每天的清香汾卖完就没了,只在店里售卖,喝完再买,概不多售。” 一群客人对叶青是爱恨交加。 “他姥姥的,那清香汾我还想多买点以后回家喝,这下可好了,只能在他店里喝,我酒量也不行,喝不了多少,真是气煞老夫啊。” “这叶青真混蛋,好酒不保证供应足够就算了,前十名免费的竟然还限量免费,真是个奸商!” “也说不上是奸商,只是叶青这败类确实有点脑子,能让我们一边骂他,一边对清和轩趋之若鹜。” 立刻就有人站出来挑他话中的错误。 “兄台这词就用错了,清和轩可不能是趋之若鹜,应当是争先恐后,仙味楼虽然也有炒菜,味道如出一辙,但环境跟清和轩比真是差远了。” “每次去清和轩吃饭,只要想起这是叶青的产业心里就不爽,可这清和轩的饭菜着实美味,还有独一份的清香汾,其他地方都没有,想吃这口炒菜了咱们不去还不成,真是别扭。” “可不是,而且那曲那词那调非寻常人能写出做出,真不知道叶青这败类哪儿来的狗屎运,这么轻易就翻身了。” “……” 众人最开始讨论的还是菜和酒,可说着说着就扯到了叶青身上去。 对于叶青翻身农奴把歌唱的境遇,他们又气又无奈又羡慕嫉妒,谁让人家叶青真有这气运,之前败光家产就差露宿街头了,每日跟个丧家犬一样到处被人嫌弃,结果,凭借着祖传菜谱,竟然翻了个身,而且这生意还越来越红火,还把以前的家产仙味楼给买回来了。 大家对叶青的评价,都被贺玉这个传话筒一句一字不落的传到了叶青耳中。 对此,叶青一一笑纳,并且完全不放在心上。 尤其是那些骂他的,就等着瞧他怎么打脸吧。 现在,这些人骂的越厉害,到时候叶青挣他们的钱也越狠。 到时候整个颍川县的酒楼饭馆生意都变成自己的。 等等! 叶青猛地坐起,脸上漏出了认真之色,在心中暗道: “叶家就是靠酒楼起家,逐渐积累财富变成大家口中的‘叶半城’。” “自己既然说了要重振叶家风采的头号,为什么不真的把颍川县的众多酒楼都变成自己的?” “尤其现在林浮生等人送上门找死,倒不如略施小计,出手狠一点,将他们的酒楼弄破产低价买入,全部都打上我叶青的名号。” 越想叶青的眼睛越亮,一巴掌抡在自己大腿上,疼的他龇牙咧嘴,但上扬微笑的嘴角却始终没有放下来过。 “嗷,本公子实在是太聪明了,这个世界上怎么会有本公子这么聪明的人!” 屋脊上的赵满仓被叶青这自恋的大吼喊的心烦,但眼中却有着期待。 “公子这是又想到什么了这么兴奋,估计是又有什么新奇的点子了,也不知道谁会倒霉。” 大川大河等人:“哎,公子自信的一面他们还得好好学啊。” 此时的林浮生等人个个憋闷烦躁,没想到连出两招都被叶青轻松化解,而且下午的时候苏捕头差点就查到了他们的头上。 最郁闷的莫过于就是贺玉宣布,明日清香汾会大量提供,这酒贵是贵,但味道是真的好喝,他们平日也会买来一些喝。 而且他们本以为叶青两家店前十单免费供应二两清香汾会让客人不满,损失一些客人,却未曾想这帮杂碎骂完叶青之后,依旧要去清和轩尝尝这被限量的好酒。 毕竟他们现在可是靠的酒水免费来揽客,若清香汾大量供应,这么一来,无数酒鬼都该把家底给掏出来去捧场。 在清香汾面前,他们的免费酒算个屁啊。 他们这边求爷爷告奶奶,倒贴赔钱拉拢来客人,而叶青那边是站着就把钱挣了,还爱来不来,爱买不买。 人比人气死人啊。 尹二顺气的捶墙,恨不得这面墙就是叶青的脸,骂骂咧咧道: “一帮贱骨头,白送的酒不喝,自掏家底去喝那么贵的酒,难怪叶青这样的败类杂碎都能翻身。” “哼,咱们现在应该想想之后该怎么做,若是一直如此,我就不与诸位一起了,我天然居就是个小本生意,家里都指望这点钱过日子了。” 范东家说话的时候眼神不自觉撇向林浮生,这是在点他呢。 之前所有的一切都是林浮生出的主意,他们相信林浮生便也听从了他的指挥,可这么长时间过去了,他们都快赔的底掉,都该伤筋动骨了,叶青却赚的盆满钵满。 林浮生顿时不自在了。 第一百七十三章 最后一计,兵行险着 林浮生脸色也很难看,谁能想到叶青会这么做,几乎是次次打在了他们的软肋上。 不,叶青这甚至都算不上还手,从头到尾他们就像是唱独角戏的丑角儿一般。 而且,林浮生心里窝火的狠,这都不知道第几次了,又开始提赔钱散伙的事。 他姥姥的,一个个不出主意,有点风吹草动就开始提散伙,真他姥姥的废物。 林浮生目光不善的看着范东家,他知道大家心里又开始打起了退堂鼓,但范东家率先说出来就是他的不对了。 他也不再伪装了,讥讽的看着范东家。 “我知道你们有些着急,但眼下到了这一步再退出,范东家你真会认为你的生意会好吗?” 果然,范东家的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如何不清楚,若是此时自己退出,天然居更会处在岌岌可危的状态,万一他们之后成功,功劳也绝不会有自己的。 现在他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要么半路跳下去淹死,要么硬着头皮坚持下去。 两人僵持不下,还是姜东家出面调和,上前一步站在二人中间,抬手虚压道: “好了,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应该想想之后该怎么做。林东家,我瞧你应该还是有主意的,直接说吧。” 这一打岔,也给范东家一个台阶下,他冷哼一声坐下不再言语,没再提要退出的事了。 林浮生眼角狠狠跳了一下,默不作声的扫了他一眼,这才对大家说道: “姜东家说的没错,我确实还有一计,只是这个计划非常冒险,如果不是迫不得已,我也不想这么做。” 这话说的很妙,是无声的把选择权交出去,却又隐晦的告知他们此时有风险,若是之后事情败露,那就不是他一个人的事,风险大家一起担。 众人面面相觑,即便是头脑简单的尹二顺,也听得出来林浮生话里的意思。 还是姜东家开口,沉吟道: “事已至此,咱们都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肯定要共同进退,林东家你就直说吧。” 众人还是不语,这是默认了姜东家的话。 林浮生没有立刻就说,而是去检查门窗,确定不会有人偷听之后,这才重新走到他们面前,从怀中拿出一个小小的瓷瓶放在桌上。 “这是……” 大家互相看着,都不明白这个小瓷瓶有什么端倪,这就是林浮生说的计划? 林浮生负手而立,看着小瓷瓶,眼中浮现了阴毒之色。 “这里是一种无色无味的毒药。” 什么?! 众人大惊失色,瞳孔微微收缩,没想到林浮生如此歹毒,竟然要用毒。 看着大家的视线,林浮生便清楚他们是怎么想的,奸笑道: “不用紧张,这里面是毒不错,但是这毒并不致命,只会让人上吐下泻、萎靡不振,不会伤及性命,哪怕官家验毒也不会验出来。” 这可是他许久之前就准备好的,若非被逼到了这个份上,他是说什么都不会拿出来的。 这手段要是被查出来,以后,在颍川县,乃至江州都混不下去了,想活命,只能隐姓埋名当个流民了。 其余人还在犹豫。 姜东家明显心动,他颤抖着手,伸向小瓷瓶,更是颤声问道:“你确定?” 之前那些法子都无用,叶青要么不予理会,要么早就做足了准备,可若是问题出现在叶青内部,是他们的饭菜出了问题,这就无法推脱了。 到时候大家群情激愤,再有人跳出来领头讨伐叶青,叶青的两家店距离关门也近了。 就算查到是别人有意施为,店里被下毒,这名声也就臭了。 林浮生认真点头,十分肯定的回答道: “确定,这是我从一个江湖中人那得来的,绝对不会被发现。” 大家再次沉默,他们心中清楚投毒跟之前完全是两个性质,若此事败露被人知道是他们做的,他们绝对逃不过牢狱之灾。 看到他们犹豫不决,林浮生又下了猛料道: “诸位,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这一步,若是此时退缩不坚持下去,你们真当叶青那杂碎会放过我们吗?你们想象李富贵的下场吧。” 虽说李富贵的死跟叶青无关,可之前欺辱叶青的人接二连三的都死了,叶青继而跟着就翻身,要说这其中没有任何关联,鬼都不会相信。 尹二顺一咬牙一跺脚,拳头捏的咔咔作响道: “干了!林东家说的确实不错,咱们现在也没有其他的选择了,我就不信叶青那败类这次还有办法脱身!” 姜东家的眼神也逐渐变得坚定道:“不破不立。” 范东家三人一瞧见这情况,也立刻表态。 “那就听林东家的。” “那就用着法子。” “现在这情况,咱们什么都不做,以后也过不下去,赌一把。” 得到了他们的肯定,林浮生还是不放心道: “那就辛苦诸位派人听我差遣,咱们一同让叶青重新被踩在脚下,再也爬不起来!” 姜东家脑子转的最快,知道林浮生在防他们,害怕他们又变卦,可此时也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而且这个时候再退缩肯定是不能够的。 几乎是瞬间,姜东家便做出了决定道:“好,那就辛苦林东家了。” “是啊是啊,真是辛苦林东家了。” “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说,毕竟咱们现在都是一条船上的人。” “对,不用跟我们客气。”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一个比一个看上去真诚。 实际上,他们脑子里开始飞快转动,各怀鬼胎,每个人都有不同的心思。 林浮生心中怒骂他们,可又享受这种被人追捧的感觉,若是能够让他们一直这样就最好不过了。 但是当务之急,还是要尽快解决掉叶青这个杂碎,也不知道他怎么就命那么硬,李富贵等人硬是没玩死他,还给了他翻身的机会。 几个东家一人派出一个心腹,投毒这事不小,更是万万不能让旁人知道是他们做的,所以他们喊来的都是自己最信任的人,同样这也有利于林浮生制衡他们。 若是有一天东窗事发了,今天在这里的人没有一个能逃掉。 经过了前两次的事情之后,林浮生变的聪明了许多,知道直接在店里投毒无异于是找死的事。 所以他让人去盯梢,就看两家店的人什么时候出来买菜,他的这种毒药清水洗不掉,只要有人吃了定会中毒。 而且毒发很快,看明天叶青如何处理这事! “你们给我听好了,只要悄悄的把这药粉洒在叶青两家店买的菜上就行,做完之后立刻散去,千万不要被人瞧见了,做事都麻利些,知道了吗?” 林浮生看着面前的六个人,心中也非常紧张,不知道他们能不能做好。 但想到这些人被他们看作心腹,肯定都是头脑机灵又手脚麻利的,如此简单的事情应该能够做好,心里也稍稍放心些。 众人看他们各自的东家不说话,便明白是什么意思了,齐声道:“知道了!” 说完,六个人各自拿了药粉离去,至于他们如何动手在何时动手,林浮生就不管了。 剩下林浮生等人面面相觑,一脸紧张,纷纷于心中祈祷,下毒之事要顺顺利利,不要整出幺蛾子来。 第一百七十四章 这小子,确实能惹祸 大清早的,贺玉就悄咪咪的在后院晃悠,可那圆滚的身材,着实是显眼。 在后院忙碌的一群人,好奇的看着贺掌柜今日怎么鬼鬼祟祟的,上前去问,贺玉就挥手说没事,他就是转悠转悠。 叶青伸着懒腰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看到贺玉这模样,便吆喝了一声。 “那胖子,说你呢,你鬼鬼祟祟干啥呢!” 贺玉浑身一颤,立马谄笑着凑到叶青身边,询问起来。 “公子,咱们今儿真拿出二十坛酒来啊?这酒您放哪了?我这瞅了半天没瞅见啊。” 昨晚不管他怎么问叶青都不说,今天都到这点了,应该是能说了吧。 叶青瞧了他一眼,笑道:“想知道啊?” “想啊!”贺玉迫不及待点头:“您是不知道,自从昨天说了之后,好多城里有头有脸的来找我打听了,想加钱订下来一些,秉承着东家的意思,我是当场拒绝。” 叶青还是没有回答,反问道:“你觉得这酒咱匀出来多少给那些富庶豪绅比较好?” 这可难住贺玉了,他看着叶青小心翼翼地伸出五根手指: “两坛?咱们这酒好,而且都说了只在店里售卖,要是多了,也不合适砸咱自己的招牌,再说了,咱们的酒确实不多啊。” 让贺玉意想不到的是,叶青立刻就答应了:“好,那就两坛吧,对了你先把酒给县衙三位大人各送一斤,不能怠慢了。” 其实他心里想的也是两坛,不多不少一共十斤,给那些有头有脸的,一人一斤送个薄面,当个人情就成。 不然给多了,店里可能就不够用了,况且还要顾及着谢卜禸等人,他在那些人面前只能低头,绝对不能抢了他们的风头。 大头都给他们了,自己仅仅用这酒撺个人气,在这颍川县内够用就行了。 贺玉早就迫不及待了,转身就跑叫都叫不住:“好,我这就去搬。” 自从品尝过这清汾酒之后,贺玉便觉得欲罢不能,自此之后再好的酒也比不上清汾酒了,而且,他还在想,能不能自已跟那些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说,给自己匀出来一些,不要多,一二两就成。 这酒是真的贵啊,他虽然现在每月能挣个几十两,可也真的舍不得自个掏钱买。 下一瞬,贺玉又尴尬的拐了回来,不好意思的问道:“公子,那什么,这酒在哪放着呢?” “本公子让人送到仙味楼了,他那地方大,咱这地方还是有点小啊。” 叶青看着清和轩的后院,不由感慨了一句。 随着生意越来越好,清和轩店里来干活的马帮老人已经有二十之多。 加上每日需要的肉菜等食材,后院除了他用来休息的木榻那一片,其余的不是人就是菜,没地方放酒了。 贺玉一听在仙味楼,顿时吹胡子瞪眼的道:“我就说今个刁掌柜怎么看着我一直笑的很得意,感情酒放他那了,怪不得这么嘚瑟。” 吐槽完,贺玉一溜烟的朝仙味楼跑去。 瞧着贺玉远去的身影,叶青微微眯起眼睛,继而又看向天空低声呢喃: “总算迈出了第一步,自此之后便不会有人再能阻止我。” “终有一日,我要做我自己的主人,不受任何人的制约。” 这是他想要的,也是他正在为之努力的,之前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步的迈出。 不过他也很想瞧瞧,到底会走到哪一步,站在怎样的群山之巅。 “老赵,你说收了林浮生他们的店铺如何?” 明明没瞧见赵满仓的身影,但叶青却能够确定他肯定能听到自己的话。 果然,他刚刚说完赵满仓便出现在他身侧道:“是个好事。反正他们也不好好经营自己的生意,倒不如便宜了公子您。” 这话听的叶青不愿意了,刚刚的低沉阴郁一扫而空,再次成了那嚣张跋扈的叶败类。 “分明就是便宜了他们,怎么就便宜本公子了?本公子收了他们的店铺还要出钱出力,还得好好规划谋策,本公子动脑子也是要力气的。” “你快重新说一遍,是便宜了他们!” 赵满仓脸上浮现出浅笑,还真就认真的又说了一遍。 “公子所言极是,就是便宜了他们。” 叶青分明是得了便宜还卖乖,无比得意的叉腰仰头,嘚瑟道: “这就对了,要不是他们自己送上门,真以为本公子稀罕他们的铺子了?” 面对他如此自恋的一幕,赵满仓不作回应,倒是正在开嗓的张碧巧,咧嘴憨笑: “公子说的太对了,您收了他们的铺子那是帮他们,他们应该对公子感恩戴德才行。” 得,老实乖巧的小丫头已经成功被叶青同化了。 赵满仓似乎都能瞧见日后叶青身边的人都是什么德行了,经过叶青调教影响的人,比叶青都好不到哪儿去。 叶青不以为耻反以为荣,欣慰的点头:“巧巧说得对,就是这样!” 今日两家店门口没有出现昨日巳时之时的拥挤,经过昨日的事大家很熟悉流程了,自觉的来领号码牌走人,等快到他们的时候再来。 县衙。 管文蹙眉的坐在值房内,看着摆在面前的清香汾,在想今日还要不要让人去看着清和轩。 虽说昨天确实出了问题,但立刻就被苏文浩扼杀在摇篮,并且将人带回来之后也证实了,那人是从路上捡到的牌子,想着能够浑水摸鱼,却不承想人家清和轩能认出自家的牌子。 除了那个小插曲之外,再没别的发生。 可若是不让人过去盯着,他又怕今日出乱子。 瞧着管文纠结,向永飞笑着道: “管兄,昨天就已经开了头,今个咱们再叫人去也无可厚非,让周俊他们二人再去盯着即可。” “那败类可是说了新菜推出三天,若真出了乱子,那也能第一时间去解决。” 管文等的就是这句话,向永飞说完之后,他立马应下:“好,就按照向兄所言。那家伙,不管不行啊。” 要说不管叶青肯定不可能,他往那一站就像阴雨天乌云里的雷电,指不定什么时候闪一下子炸出来个大动静。 到时候再波及颍川县的百姓,他这个县令可难辞其咎。 很快,苏文浩周俊就被叫了过来,听到命令后也不意外,立马领命就走。 “是,属下这就去。” 毕竟这也算是个好差事,不用巡街疲惫,往那一坐,好茶好点心好饭菜的吃着,还不花钱。 看着二人离去,管文重重的叹息一声,看着面前的清香汾,意有所指道: “这叶青最好别有什么事,否则涉及的可不是一个两个这么简单。” 谁能想得到,当初人人打骂,狗见了都嫌弃的叶青,竟然浪子回头开了酒楼。 开就开吧,偏偏他生意火爆,碾压颍川县所有的酒楼。 更是酿出了清香汾这个敛财利器,得了几位士族家主的青睐。 而叶青又是一个嚣张没脑子的东西,生意好就藏起来默默赚钱就是了。 他非不老实,惹得大家眼红,林浮生那自己也点了他几句,让他不要太过分,但也招架不住叶青自己找死。 向永飞也拿起自己的那瓶清香汾,小小的抿了一口,悠哉舒服道:“这小子,确实能惹事,不过,也算是有些本事,这酒,是真不错。” 管文点了点头,认可道:“这酒,确实不错。” 看似一切都安排好了,可真正想动手脚的人也会见缝插针,不着痕迹的动手。 天然居内,林浮生等人再次聚集在这里,他们瞧着清和轩的方向冷笑连连。 “事情都已经安排好了,这次我就不信叶青还能安全的渡过去。” 他们都是做酒楼生意的,自然清楚若是饭菜吃出了问题,对酒楼的影响有多大,即便清和轩的饭菜再好吃,日后也不会有太多人过去了。 真的吃出什么大问题来,要是再有人煽风点火,加上叶青烂掉的名声,这纨绔败类,必然彻底完蛋了。 仅仅是想到叶青的下场,他们就高兴的不行。 尹二顺更是咧嘴阴笑道: “杂碎就是上不了台面,早早的回到他的阴沟里去。家产都被他败没了,还想着做生意翻身,他还真觉得自己是叶家的人,就一定有他祖上那么厉害的本事?” “可不是,真把自己当个东西了。” “呵,这次就狠狠的给他一个教训,让人清楚自己的位置,不要妄想着改变什么。” “搞定叶青这个败类,咱们也算为颍川县的百姓们谋福了。” ……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他们脸上带着傲气不屑的笑容,嘴里说出来的话更是狂妄自大的很。 还好叶青没有听到他们瞎扯,否则一定会佩服的竖起大拇指。 “实在是太厉害了,不要脸这事还当数你们了,一般人真干不出来这种事啊,本公子都自愧不如!” 叶青当然不会知道他们心这么脏,下毒这种事情也能做得出来。 毕竟一般人谁能干得出来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啊,而且这算是大面积的投毒,待到东窗事发的那天,必定斩首示众,遭人唾骂,家人以后还得遭殃受到牵连。 当一筐筐菜从外面被送进两家店里时,大家只当作是稀松平常的一天,开始有序的分工干活,完全不会想到这些菜上面已经被人下了毒粉。 姜东家做事更绝,知道其余人都会对菜动手,所以他跟尹二顺商量着,一人在肉里投毒,一人在水里投毒,就不信叶青还能嚣张。 这些染有毒粉的食材在所有人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做成菜煮成汤,成为让大家垂涎欲滴的美味。 巳时一到,一位位客人兴高采烈的冲进了店内,快速的点着今日新菜,还有往日自己喜爱的菜肴和美酒,等待着接下来一饱口腹之欲。 第一百七十五章 好家伙,白说了 瞬间被坐满的清和轩内,唯独有一张桌子,与周围形成鲜明的对比。 饶是昨日的事闹的足够大,依旧有人不清楚,站在门口不满的指着空出来的那张桌子大吼。 “你这是怎么安排的,里面明明还有一张空着的桌子,为何不让我进去?” 原来他正是下一桌,只是刚想进去却被拦了下来。 贺玉也不动怒,笑呵呵的看着他解释道: “这位客人有所不知,那张桌子是我们为昨日的客人留下来的,他昨日跟随苏捕头回去配合办案,我们东家说了,这张桌子会一直为那位客人留着。” 男人瞧了一眼在旁边的苏文浩,见他对贺玉的话一言不发,便知道贺玉说的句句属实,但心中的不爽却没有消失,不过语调低了下来,皱眉问道:“这是什么意思?” “清和轩重视每一个客人,而且咱们在外面等等,也碍不着什么事。” “就是,在外面等着还有免费的茶水喝,什么地方能有这样的待遇呢。” “贺掌柜,不是说今日有美酒吗,什么时候能买啊?我现在买行吗?” “是啊是啊,清香汾这酒真是酒如其名,真是好酒,贺掌柜,我们都在等位了,现在就买上一些喝不算坏规矩吧?” 说起清香汾,瞬间引起了大家的热议,他们可太想品尝清香汾了。 不少人都知道这酒,可之前叶青每日卖的少,更是价格昂贵,也只有小部分人尝过。 当然也有不少从外地归来之人,听到酒名后,错愕的大喊道: “可是跟江州谢家,王家等几大世家售卖的一样的美酒清香汾?” 众人闻言都是一愣,这酒怎么还跟江州有头有脸的几大世家扯上关系了? 而且这话是什么意思,那几大世家等人也在卖清香汾? 望着众人或好奇或惊讶,又或者是期待激动的眼神,贺玉强行收敛笑容,郑重的点头: “没错!与江州几大士族所售卖之酒一般无二。” 这句话一出,顿时让一群人倒抽一口冷气,惊愕不已,没想到叶青竟然能跟几大世家卖一样的酒,这面子关系,真是厉害啊。 而混在人群中探听消息的人,听到这话,心里一哆嗦,扭头就跑,要将这事告诉林浮生等人。 贺玉见大家还在发愣,消化这个可怖的消息,继续道: “诸位有外出归来的同乡,也有途经此地的旅人,我给大家介绍一下,店中所售美酒,酒名清香汾,售卖价二十两银子一斤,仅限店内品享。” 不等众人再次惊呼酒价格之贵,贺玉便又说道:“清汾酒浓醇香郁,我们敢标这个价格,绝对不会欺瞒顾客,我给大家提个醒,这清香汾酒劲儿也比寻常的酒大,诸位切莫要贪杯啊。” 贺玉是亲自尝过清香汾,直接就惊为仙酿,可以说他活了这么多年了从来没有尝过这样的酒。 若不是有叶青拦着,只怕他真要在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把自己灌醉了。 这话一出,立刻就有一群人不服气了。 “贺掌柜这话就不对了,我就不信二两酒能喝出什么来!” “我酒量向来不错,一坛酒都不在话下,二两着实看不起人了。” “酒量再差这二两也不够啊,贺掌柜你可太抠门了。” “我有钱,直接买一斤!” 这时,有喝过的客人,笑呵呵的炫耀起来。 “诸位,莫要急,在下喝过这酒,真的如贺掌柜所说,酒烈如火,在下当时贪杯,结果不到二两就醉倒了。” “没错没错,诸位且信贺掌柜的,慢慢喝,若是第一次喝,很可能会出洋相啊。” “那且信贺掌柜的,不过二十两银子一斤,那就是二两银子一两,这酒也太贵了吧。” …… 各种各样的声音响起,贺玉却丝毫不慌张,似乎早就猜到了他们会这样一般。 叶青教他,该装可怜就要装可怜,于是贺玉表情一垮很是无奈诉说道: “诸位有所不知,这酒酿制复杂,经过各个工序,每月只有那么丁点儿,实在是不多。” “不瞒大家说,原本我们是不准备售卖的,毕竟这价格……放在咱们颍川县都稍稍高了点,但我们东家想着这么好的美酒得让大家都尝尝,这才硬挤出一些在店里售卖。” 此话一出,倒是让大家感受到了叶青的良苦用心,而且方才也有人说了,清香汾在几大世家也有售卖,这么说来,那酒价贵,也理所当然了。 毕竟士族豪阀享受的美酒,怎么可能差了。 而且再多方一比较的话,那确实还是在清和轩和仙味楼这里划算,毕竟这里饭菜好吃又平价,再配上这酒…… “贺掌柜,今天有多少啊?我们能不能分到?” “是啊,被你们说的我都快馋死了。” “我可是听说了,清汾酒酒劲儿非常大,而且是不可多得的好酒,寻常人根本没有这等手艺。” “呀,那我更得尝尝了,贵点就贵点吧,不来清和轩连这酒都没机会喝到呢。” “可不是,还是清和轩好,又便宜菜又好吃,还时不时的整出些不一样的东西,我都觉得是一种享受呢。” …… 瞧吧,仅仅是在言语上做了一些改变,这些人立刻就换了口风。 刚刚还说贺掌柜扣,说清香汾太贵了,当他们知道这酒是极为不易得来的时候,便又换了一种想法。 贺玉瞧着他们前后的变化,已经不知道‘佩服’这两个字怎么说了。 之前他还担心酒太少,会引起很多人的不满,现在他们已经把这当成难能可贵的东西了,愿意花钱买一些品尝,足够他们吹嘘了。 “今日我们拿出二十坛酒售卖,按照号码排序购买,诸位不要着急,一会儿就可以看到了。” 贺玉笑呵呵的说着,也不等众人反应快步溜走。 一坛五斤的酒,二十坛也不过一百斤而已,虽说分出去了两坛,可这酒坛又没摆出来,他们昨个说了二十坛,那就是店里有二十坛,这都是他们说了算么。 特别是这里很多人都没喝过,一人二两可能就要倒,再加上这里有这么多人在,能不能分到都不好说。 等门口的客人算清楚这个帐再抬头的时候,贺掌柜已经不在了。 任由这些人多么着急也没辙,只能在这儿等着。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一阵阵醇厚芬香的酒味儿飘荡在空中,在众多美食的气味儿中尤为出众,让人闻到不自觉就醉了。 “好酒!” 仅仅是闻到味道,这些常年喝酒的酒鬼便能确定,这绝对是不可多得的好酒,二十两一斤的价格,绝对不贵! 他们肚中的酒虫都被勾起来,蠢蠢欲动。 “我是一号,先给我来二两啊。” “我三号,我也要二两。” “还有我……” 贺玉只是打开酒封,这满溢飘香的酒香便引得一众人前仆后继,不少人围上来伸着头使劲儿嗅闻。 仅是酒香就让不少人脸颊泛红。 贺玉满是笑意的扯着嗓子吼:“不要着急,一个个来。” 可这帮人如同脱了僵的野马,根本听不到贺玉的话,他干脆让人搬来一张椅子直接站上去:“大家少安毋躁,要酒的客人按照顺序排队。” 话音刚落下,贺玉便错愕的看到,刚刚还一窝蜂的众人,此时竟然井然有序的在柜台前站好了,只是他们的热切的目光一直落在酒坛之上,大厅内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外面就更不要说了,四个马帮的老叟牢牢守住大门,免得这些人直接冲进来抢酒。 不只是他们,即便是苏文浩等人,在闻到清香汾的酒香之后,也是眼睛一亮,看向店内的目光变得热切许多。 叶青好手段,一个个层出不穷,让人一步步掉入他的圈套之中啊。 不出一刻钟的时间,这四坛酒便分没了,这还是贺玉特别强调先紧着店内正吃饭的客人买,暂时先开四坛,让没排到的少安毋躁,等排到号了,进店的时候再买。 把叶青的饥饿营销用的是熟练得很。 刚要让人把酒坛抱走,贺玉就听到了咚咚两声,吓得他急忙回头去瞧。 嘿,俩虎爷们儿直接给自己干蒙了,桌上的菜都没来得及动呢。 “快去快去,把他们扶起来灌上醒酒汤。” 贺玉连忙催促着人过去,瞧着其余人那眼红的模样,再次说道:“诸位,清香汾适合慢慢品尝,诸位不要着急。” 咚! 又是一人倒下,伴随着的还有洒在地上散发出的阵阵酒香。 不少人看了心疼死了,这可是好东西啊,太浪费了,太可惜了! 怎么能这样呢! 贺玉无语扶额:“好家伙,白说了。” 第一百七十六章 贺掌柜,他们都中毒了 伴随着醇厚浓郁的清丽酒香四散开来,顷刻间便有不少人倒下。 后面没有能早点进店买酒品尝的众人越发好奇惋惜,好奇这酒是什么味道,惋惜那些撒掉的美酒。 一个个在心中吐槽着自己,早知道就再跑快点了排前面,这样就能早早尝尝清香汾这美酒到底是什么滋味儿。 瞧瞧店内食客个个喝成这个模样,再嗅闻到让人沉醉其中,无法自拔的酒香,对这些爱酒之人来说,心里跟猫抓一样。 “贺掌柜的,必须进店才能买么?你看我们还有这么多人在等着呢,能不能先拿出来一些卖给我们?” “是啊是啊,只是闻着味儿我就快醉了,这清香汾果然是好酒啊。活了这么多年,我还是头一回闻到如此浓醇的酒香啊,实在是太妙了。” “贺掌柜,你就拿出来一些先售卖吧,一两就行,我就尝尝味儿。” “我也是,真的要等不及了,这酒闻着实在是太香了,我自诩尝过无数美酒,却从来都没有哪个酒能跟清香汾相比的。” …… 焦急嘈杂的声音响起,大家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皆是迫不及待的想要品尝这美酒。 贺玉开心的合不拢嘴,这效果实在是太好了,尤其是前面喝到酒的客人这么一沉醉,效果就更好了。 在门口当门神的苏文浩此时心里对叶青佩服的五体投地了。 自从跟叶青接触的多了之后,他就学会了去思索叶青的言行,光这两天,他就看出来叶青不经意间用了诸多手段。 单说他说饭馆三天连续上新菜,直接就连续出了三招,新菜,新曲,美酒大量供应。 招招致命,环环相扣,让原本不想来的人也得来凑个热闹。 此时外面等着排号的客人,因为美酒向店前疯狂聚集,让苏文浩紧张了一些,锐利的视线扫过众人,生怕有人闹事。 这时,苏文浩的视线忽然顿了一下,他在街角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那羸弱娇小的人儿就这么站在街角,远远的瞧着清和轩的方向,娇丽的面容上,双眸中蓄满了泪水。 “哎……” 苏文浩微弱的叹息声在喧嚣中被吹散,除了他,其余人没人注意到那个角落里,有一个可怜可悲的女人。 突然,店内发出了声声哀号和慌张的议论声,让苏文浩的注意从角落里拉了回来。 “哎呦,我这是怎么了,呕……” “不是吧你,我看你是山猪吃不了细糠,好好地怎么就……咝,我的腹中怎么这么疼?” “哎哎,你们是喝多了还是吃撑了,怎么还开始演戏了?” “不,不是演戏,我也疼,难受,胃里好像针扎一样难受。” “什么?” “这是怎么回事,你们该不会是吃坏肚子了吧?” “不可能吧,我可是连续几天都在清和轩吃的,之前一点事都没有。” …… 变故发生在一瞬间,刚刚还沉浸在美酒酒香当中的众人,仅仅是一瞬间便慌了神,只因片刻时间内,大厅里已经躺下了数十人。 贺玉看着眼前的一幕,脑海一片嗡鸣,站在原地手足无措。 店内不少人呕吐昏迷,还有疼的嗷嗷叫的,一时间原本热闹喧嚣的前堂内,瞬间被恐惧和慌张取代。 张碧巧的歌声被迫停止,小姑娘瞧着大厅的情况吓得小脸惨白,抬脚就朝后院跑去。 在门口的苏文浩也听到了里面的动静,带着两个衙役立刻冲了进去。 看着店里这让他心惊胆战的一幕,他深吸口气,攥紧了手中横刀刀鞘,表情严肃当即跑到最近倒下的身边查看情况,同时大喊: “所有人站在原地不要动,你们两个去看看其他人。” “是!” 两个衙役也知晓大事不妙,立马单手拎着杀威棒,跑去查看其余人的情况。 贺玉此刻反应也不慢,急忙让几个马帮的老叟堵着门,所有人不进不出,这倒是让苏文浩松了口气。 他分别检查了几人后,眉头紧蹙,心中哀叹一声: “没想到,出现的竟然是这种最可怕的事情,就算是妥善处理了,以后叶公子这店,也难开下去了。” 他走到了贺玉身边,低声说出了自己得出的结论:“贺掌柜,他们都中毒了!” 什么? 中毒! 这两个字一出,贺玉脸色都变了,惨白无比,双拳顿时攥紧,不敢置信的看着店中的情况。 旁边有不少客人一直盯着苏文浩,有几个耳尖还没有症状的客人,立马慌张吐出嘴里还没有咽下的食物,疯狂的扣自己的嗓子眼催吐。 就在这个期间,店内又有几个客人倒地,情况越发严峻起来。 贺玉也懵了,他可从来都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身体一颤,脸上的肥肉快速抖动,油腻的虚汗顿时充满了他的额头。 一个个可能被下毒的事情在他脑海中疯狂闪烁。 店里的食材采购都是从熟人那里拿的,运送食材的也都是自己人。 店里用的水,也都是后院的井水,店里人清晨做饭吃还用了,这么说来水源也没事。 清香汾的话,不少客人没喝酒,所以也不是酒的事。 可若说是人为,店里所有干活的,都是自己的人,对叶青忠心耿耿,根本就不会出现背叛叶青。 这么一想下来,贺玉的脸色越发惨白,他根本就想不到这毒是怎么下的。 这时,在门外的两个衙役跑进来了一个,快速跑到了苏文浩身边,附耳低声紧张道: “苏捕快,仙味楼那边也出事了,我们已经把仙味楼大门关了,让刁掌柜带人堵住门口,两家店外面等位的客人已经全部驱赶走了。” 苏文浩心中再次一沉,他抬手拍了拍衙役的肩膀,夸赞道: “干得不错,继续在店外守着,莫要让别人出去。” 他见贺玉神情慌张,面色惨白的站在原地一言不发,苏文浩哀叹一声,同时一个念头快速在脑海中闪过。 苏文浩看了眼隔绝后院的门帘,对身边两个衙役吩咐道:“你们一个马上去叫喊医者来,跑快些,另外一个招呼大家搭把手,把不舒服的客人都平放躺好。” “是,头!” 下一瞬,苏文浩就走到贺掌柜身边,拔出了横刀架在对方脖子上,厉声呵斥道: “贺掌柜,你老老实实的跟本捕快走一趟回衙门好好交代交代。” 苏文浩脸色冷冰冰的,说是在跟贺玉商量,实则已经是命令。 贺玉感受着脖颈上那横刀冰凉的触感,只感觉手脚冰凉,魂都要没了,刚想出口狡辩,便得到了苏文浩眼神的示意。 这么多人在清和轩集体中毒,这件事即便跟清和轩没关系,那也跟他们脱离不了干系,那就得有一个人出来背锅,贺玉身为掌柜,出了事,只有他背这个锅是最合适的。 贺玉嘴唇颤抖了一下,认命的点了点头,朝店中众食客拱手躬身,充满歉意道: “诸位,店中发生这么大的事,贺玉身为掌柜,难辞其咎。” 食客们瞧着眼下的情况彻底慌了神,见苏捕快和贺玉这般,纷纷出言呵斥。 “贺掌柜,你们是怎么回事?你们不拿人命当命啊!” “就是,说是中毒也不知道是什么毒,你们清和轩是不是用了什么瘟肉,拿那些烂了的东西给我们吃啊。” “我看就是,要不是这样的话,怎么会有这么多人一起中毒啊。” …… 如此的声音越来越多,一石激起千层浪,各种各样的谩骂侮辱全部咂向贺玉。 贺玉听着周围的辱骂声脑子嗡嗡的,整个人脸色越发难看,愧疚无比的朝众人保证道。 “诸位放心,清和轩的口碑如何大家知晓,本掌柜为人如何诸位更是知道,我贺玉拿性命保证,食材绝对不会出问题,每日用的都是新鲜的肉菜,每日本掌柜都会亲自检查,绝对不会出错。” “这事绝对有蹊跷,但眼下出了这事,本掌柜自然难辞其咎,请诸位放心,我清和轩一定会给诸位一个交代。” 可是不管他是怎么保证,眼下事情确实发生了,众食客根本就不接受,一句句谩骂让贺玉羞愧的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苏文浩并没有立即押走贺玉,现在食客都在气头上,此时让他们骂骂,还算能出口恶气,不然的话,群情激愤的食客,会将店砸了。 同时,他看向通往后堂的门帘,祈祷叶青这个时候不要出现,不然,他肯定会成为众矢之的。 这时,一名马帮老叟面色一白,捂着肚子倒在了地上。 “呀!你们瞧清和轩的伙计也中毒了,他们连自己人都不放过啊。” “还真是,叶青这败类真不是东西,看来以后跟他有关的东西,一丁点都不能碰!” “晦气!” “他姥姥的,叶青呢,给爷爷出来,爷爷今天要打死你这个颍川县的败类。” 仅仅一瞬间的时间,话风就转到了叶青的身上去,这些人个个咬牙切齿,恨不得把叶青拽出来撕碎。 贺玉跟苏文浩朝众人指的方向瞧去,果然看到了一名马帮老叟呕吐倒地,身体蜷成了煮熟的大虾。 苏文浩看了一眼绝望的贺玉,心里也清楚,贺玉不会做这么傻的事,叶青同样也不会。 “吵什么吵,都给本公子闭嘴!” 暴躁且充满怒火的声音响起,本就在气头上的食客,立马开始撸袖子,闻声望去就瞧见叶青风风火火的从后面疾步走出。 叶青看着地上躺了一堆人,而贺玉被苏文浩用刀架着脖子。 叶青心里的怒火蹭蹭往上冒,他吆喝起来。 “苏捕快,现在先把刀放下,救人要紧,等救完人再说拉谁去衙门交代,都别愣着了,快点救人!” 主心骨出现,贺玉惨白的脸上多出了些许血色,圆滚的身躯灵活的躲开了脖子上的横刀,麻溜的去帮忙抬人。 苏文浩无奈叹气,收了刀,快速抬人。 叶青看到有些没出事的食客站在原地不动,立马大声呵斥起来。 “你们几个没事的人都过来帮忙,眼瞎啊,愣着当木桩子等着被揍是吧。” 这几个人顿时不爽了,攥起了拳头想要打架。 可站在叶青身边的周俊,一个凌冽的眼神扫过,这群人立马低头,听话的帮起了忙。 叶青见一位位食客被平放在地,继续指挥道: “把他们所有人的头偏向一侧,把嘴打开不要堵着呼吸,在医者来之前不要随意移动他们。” 说话间,叶青已经冲到距离自己最近的那个人,迅速且娴熟的将他的头侧向一方,甚至还在众人惊愕的视线下,徒手将这人的嘴掰开,去看他嘴里有没有食物残渣堵着。 混着酒水的呕吐物沾染,沾染在叶青白净的手上,还有身上昂贵的天蓝锦绸上。 污秽的气味难闻,令人直欲作呕,但叶青全然不顾,一直到这人呼吸平稳,他这才松了口气,然后立马奔向下一个中毒的客人。 贺玉和苏文浩立即效仿,此时店内所有帮忙的食客,他们都被一脸认真的叶青给整懵了。 他们的脑子里只有一句话:“这厮真是叶青那败类?” 第一百七十七章 这他姥姥的,屁也是会炸的! 见店内所有出事的食客都安然躺着,并恢复了正常呼吸,叶青这才松了口气。 他扫视周围,看到众食客惊疑的目光,叶青立马伸出手指,指着全场众人咋咋呼呼的喊道:“你们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赶紧瞧瞧一下自己有没有不舒服的?” 众食客顿时一片慌乱,纷纷查看自己的状态。 接着,叶青就苦大仇深的看着地上中毒的食客,无语吐槽道: “本公子也就纳闷了,你们是不是故意的,怎么就说倒下就倒下了,这不是毁本公子生意么。” “医者呢,刚才有人去叫了么?可别死在本公子店里,以后本公子还怎么开门做生意。” 众人嘴角扯动,眼神不善的看向叶青,眼中杀意疯狂闪动。 瞧瞧这说的是人话么?真他姥姥的欠揍,真想弄死他。 下一瞬,叶青就拽着周俊凑到了苏文浩身边,委屈吧啦的诉起了苦。 “还有苏捕快,周捕快,你可一定要为本公子做主啊,本公子这可啥也没干,你瞧瞧,本公子自己店里的人都倒下了,这事真的跟本公子无关” “而且你瞧瞧,本公子为了救人,这身衣服都弄脏了,这可是本公子新买的衣服啊,足足花了五两银子,今个才穿了一天,以后都没法穿了。” 叶青扯起自己的衣服给众人瞧,脸上嫌弃的表情根本不需要辨别,就能知道他是真的嫌弃。 而且,好像衣服脏了,比店里出事更让他难受和生气。 叶青如此巨大的转变再度让所有人措手不及,脑袋中根本就没法将刚刚冲出来淡定指挥众人救人叶青,跟眼前这个联系到一起。 不过,此时这个嚣张跋扈无比欠揍的人才是他们认知中的那个杂碎,那个人嫌狗厌,一看到就气的牙根痒痒,恨不得上去揍一顿的杂碎。 “他姥姥的,姓叶的你真不是个东西,你店里吃坏人了,竟然只关心你的破衣裳。” “狗杂碎,不管今天你店里这事跟你有无关系,你这清和轩,以后别想在咱颍川县开下去了。” “你个败类纨绔,不就是靠着家传菜谱挣到了些钱么,又开始嚣张跋扈起来,真是讨打。” “刀,苏捕快,周捕快,你们的刀借小的用用,今日若不杀了这厮,小的妄为颍川县的汉子。” …… 苏文浩也是被叶青如此迅速的变化弄的反应不过来,但周围逐渐响起的辱骂声却让他瞬间回神。 周俊快他一步,立马将横刀拔出,厉声呵斥道: “都把嘴给本捕快闭上,安静等着医者到来,谁要是再多废话,寻衅滋事,本捕快有理由怀疑今日之事就是他做的,立马押去县衙大牢,严加拷打。” 顿时,店内鸦雀无声,一个个缩着脖子,生怕被周俊盯上。 苏文浩朝两个衙役示意了一下,吩咐道: “你们守住前后两个出口,打起精神,谁要是闹事,绑起来堵住嘴。” 再次一个命令下达,店里的人彻底的老实了。 “是!” 两个衙役当即不再守着中毒食客身边,站在了清和轩大门口和通往后院的门口前。 同几个看似干瘦,实则健硕的马帮老叟当起了门神。 这时,也真的是巧的不能再巧了。 赵满仓双手插袖从后院进来,顿时吸引了一众人的目光。 当看到赵满仓平平无奇的面孔和衣衫,也就把他当作了叶青身边一个普通的仆从之类的。 而叶青则眼神一凌,神情冷漠了一些。 赵满仓迎上叶青的眼神,示意了一下门外,便走到叶青身边,跟在他身后一言不发。 这让叶青心中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攥紧了拳头,眼神不善的盯向了大门。 几息之后,阵阵喧嚣从店外响起。 “咦,敢问官爷,这清和轩和仙味楼好端端的怎么关门了?” “嘿,我给你说,这店里,出大事了。” “我来说,刚才店里闹出了不小的动静,我就在门口看的真切,叶青店里不少人都倒下,还吐了起来。” “我天,这一看就是叶青的酒楼出了问题,人在他这儿吃坏了肚子啊!” “就是,而且他那大嗓门,我站外面都听到了,他这两家店里绝对有人中毒,他还吆喝着什么把他的衣服给弄脏了,这人命难道还比不过他的一件衣服吗?” “饭菜里下了毒,吃坏了人,莫不是要出人命?” “肯定的啊,要不然好好地怎么会关门。” “儿啊,快开门,我儿子在里面,” “废物败类!谋财害命,快点开门!” “开门啊,败类,快点开门!” …… 砰砰砰! 剧烈的砸门声,在清和轩内响起。 苏文浩和周俊总共就带来了四个衙役。 清和轩两个,另外两个都进了仙味楼里防止那边出事。 街道上随着被煽风点火,燃烧起来的疯狂怒气,快速扩散。 越来越多的人围了过来,更是有那些不怀好意的人使劲鼓动更多的人来砸门。 门扉疯狂的颤动,衙役和几名马帮老叟咬紧牙关使劲顶住大门,防止大门被砸开,脸都憋红了。 苏文浩紧张的看了一眼神情凌冽的叶青,快步走到门口,朝着门外朗声严厉的说: “吾乃捕快苏文浩,外面的诸位乡亲都冷静一些,店内出事的客人已经安置好了,你们若要再惹是非,小心本捕快横刀伺候。” “这件事还需仔细调查,大家就先回去吧,等我们调查清楚情况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就先回去吧。” 外面的冲撞顿时减弱了一些。 那些暗中撺掇的人一见其他人都停手,顿时急了。 有一人赶忙吆喝起来:“苏捕快,不是我们不信您,但这事关我等亲人,这可是人命啊,我们可不像黑发送白发,白发送黑发。” 立马便有人附和再次怂恿起来。 “是啊是啊,苏捕快,我们只想看看我们家人如何了,烦请开门啊。” “叶青劣迹斑斑,我等不信叶青的话,我等只信自己看到的,开门!” “父老乡亲们,我斗胆而言,叶青那厮昨日开始,便有官家帮衬在店前维护,此刻出事,连捕快老爷也帮他守着店铺,不让我等见亲人,我不服。” “撞门,就算是县令大人来了,也定会理解咱们关怀亲人的心情。” “叶青这杂碎,肯定是往日被欺负的得了失心疯,故意下毒想毒害百姓,其心歹毒,乡亲们,撞门,拿下叶青。” “就是就是,苏捕快,还请见谅,今这门我们必须撞开。” …… 撞门声再次响起。 苏文浩的脸阴沉如水,可偏偏却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周俊走到了苏文浩身边,低声道:“有人故意煽动,这门,必须要开了。” 苏文浩微微颔首,这件事再没有那么明显了。 没有一个店家会活腻歪,放着大好的生意不做,自己给自己家店下毒,即便是叶青。 而从中毒出事到现在,一直有人鼓动百姓,想将事情闹大。 特别是此时,往日这些百姓见到他们都跟老鼠见猫一样躲的飞快,这会儿却在他呵斥之后,依旧吃了熊心豹子胆来继续撞门,其心可想而知。 门外咆哮震天,大门岌岌可危,两位捕快攥紧了横刀,目露凶光。 眼下,那群人完美的引起了群情激愤,光听声音不用看,这群人现在怕是再也容不下叶青了。 以前叶青即便再可恨,那也是败自己家,打骂是对泼皮无赖,平民百姓只是言语轻佻带着戏谑侮辱众人虽然厌恶讨厌,却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愤怒。 但是此时,有意的煽动让颍川县老百姓们,对叶青所有的负面情绪全部激发出来。 听着外面这些人叫喊声,叶青心中冷笑:“一群听风就是雨的人,一点主见都没有。本公子就算要害人,也不至于在清和轩动手,更不会在第一时间冲出来后,第一件做的就是救人。” “要不是为了维护本公子现在的人设,谁还在你们面前浪费时间浪费感情的演戏。” 忽然,在这些辱骂的喧嚣声中,叶青听到了一道娇弱的声音。 在这些粗糙大嗓门之中,是那么的微弱,却充满坚定和不容忽视,瞬间便钻进了叶青的耳中,让他心头一堵。 “不!青郎不会害人的,青郎绝对不是这样的人。” 猛地有人帮叶青说话,不少人瞬间将怒火转移,可是待看清楚说话的人是谁之后,大多数人都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意思,气的咬牙切齿。 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拍着大腿吼道:“房娘子,你糊涂啊!” 其余人气愤转头,看到房娘子如此,他们心中对叶青的愤怒更深了。 颍川县第一美人,就这么的被纨绔败类祸害了,还想被下了巫蛊之术般,对叶青死心塌地,真是羡煞我也。 今个无论如何,都得打倒叶青,解救房娘子。 顿时,众人的心思发生了转变,冲撞的力量更为恐怖。 人在门外,叶青根本看不到房墨婉在什么地方,只是想到她竟然是唯一一个不假思索就相信自己的人,想到她可能会被针对,心里不由烦躁起来: “之前前身对她那么过分,她到现在竟然还是愿意相信自己,可自己并非原先的叶青啊,她越是信任,我这个心中的负担和压力就越重,真是要了老命。” 喧闹的声音还在继续,叶青眉头颦蹙烦躁挥手,不耐烦的大喊道:“开门,把他们都赶走,真是要吵死本公子了。” 叶青突然的态度转变,让苏文浩二人挑了下眉头。 这时,叶青走到了二人身旁,再次吆喝道道:“二位,既然他们想开门,那就开门给他们看。” 二人闻言,不敢置信的看着叶青,感情这位说得开门,是真的,不是闹着玩的。 他们真的好奇,到底是叶青有把握平事,还是脑子有病,不怕自己这店被砸了,事情给闹大。 叶青见二人担忧的模样,肆意妄为道: “开门,本公子就不信了,这件事连本公子都是受害者,两位捕快老爷也发现了事有蹊跷,誓要找出幕后真凶,还诸位受害百姓一个公道。” “谁敢在这时候闹事,可定是别有用心,放他们进来,凭借两位捕快老爷的法眼,肯定会找出其中的杂碎,还本公子一个公道。” 人都不傻,即便那些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甚至可能根本就不认识字的平民百姓,在经历了生活摧残,都有些小精明在心里。 店内那些因为外面撞门,而有些想借机冲出去的食客一听,顿时安稳了下来,眼神不善的看着晃动的大门。 而店门外使劲冲撞的百姓,也瞬间冷静,视线带着疑惑的扫看后方,寻找着刚才声音最大的那几个人。 别有用心的人,心头狂跳,但敢来惹事,跟官家对着干,都是反应机灵的,当即就有样学样,带着疑惑的模样,看向身边之人。 剧烈晃动的大门瞬间如同岁月静好般继续矗立在众人眼前。 顶门的衙役和马帮老叟顿时松了口气,但他们不敢有丝毫懈怠,喘了两口气后,就继续顶着门。 锵! 周俊横刀出鞘,厉声道: “那就开门,让本捕快瞧瞧,是谁别有用心,在外面闹事。” 苏文浩顺势抽出横刀,补充道: “开门,且让外面的乡亲瞧瞧,我等身为官家捕快,到底是袒护一个商户,还是在庇佑颍川百姓!” 两道正义凛然的威严话语,飘荡在清和轩门内门外。 一众惊慌不定的食客和百姓,脸上都漏出了感激和羞愧之意。 瞧瞧两位捕快多么的大公无私,而他们却频频怀疑两位要袒护叶青那个败类纨绔,实属不该啊。 顶门衙役见状,立马红着脸,咧嘴冷笑着打开了清和轩的大门。 可开门后,刚才乌泱泱疯狂撞门的人群根本就没瞧见。 两位捕快表情一凝,提着横刀大步流星的冲到门口,左右一瞧。 好家伙,十步开外,一大群百姓遮脸猛蹿,生怕被人瞧见了面容,被两位捕快瞧见真容,当作别有用心之人,押入大牢。 苏文浩气笑了,提起刀,刀尖遥指奔跑的众人,低声喝骂道:“这群无知庶民,真是让本捕快无语至极。” 周俊也无奈而笑道:“说的不错,不过这群无知庶民,可精明的狠,瞧他们跑的多快。” 两人又打趣了几句,刚转身想回店内,就看到了身后叶青冷着脸,遥看远方。 周俊顺势望去,看到了那俏丽却悲戚的面容后,立马拉住也想扭头的苏文浩,赶忙往店里跑。 叶青冷着脸,同房墨婉对视,心头是百感交集。 当看到房墨婉抬起脚后,他嘴巴开启,无声的说了一个字。 房墨婉立马驻足,低下了头,落寞的朝远处走去。 叶青拳头攥紧又松开,反复几次后,这才打算进店。 “公子,有人跟着房娘子。”赵满仓轻飘的声音进入了叶青耳中。 无法言喻的愤怒让叶青胸腔好像要炸开,他想都不想道:“弄死,都弄死!” 赵满仓惊讶了一瞬后,苦闷脸便笑吟吟,拢了拢袖子,走上了街道。 脱口而出后,叶青就知道自己失态了,懊恼的想让赵满仓莫要下死手,可赵满仓人已经消失无影。 他只得暗骂道:“次奥,叶青啊叶青,你不会真的动心了吧?” 至于悉数弄死会不会引起大动静,叶青已经无所谓了。 林浮生他们连下毒这种要命的手段都出了,他叶青弄死几个想要欺负房墨婉的杂碎也丝毫不过分。 叶青眼中闪过了一抹杀意,暗道:“如果有食客中毒身死,林浮生你们,别怪本公子拿你们的命来祭奠这些枉死之人。” 打定主意,叶青双手甩袖,昂首挺胸朝店内走去,若非身上沾满了污秽,当是潇洒。 店门重新关闭,众人等待着医者的到来,店内已经稳定,衙役开始给贺玉上缰绳,准备将其捆缚起来。 叶青走到了苏文浩和周俊身边,低声商量起来。 “二位,在医者来之前,能不能让本公子先调查一番。” “刚刚的情况二位也看到了,这事与本店之人无关,那些人针对的是本公子!” “本公子行事光明磊落,真是本公子的事,本公子不会推托,也不会让旁人替本公子领罪,当那替罪羔羊。” 叶青随意抹去身上沾染的一些污秽,斜眼微笑着看着二人。 这番话听的二人眼神中浮现了敬意。 遇事不避,有担有当,这岂是一个纨绔泼皮能做到的? 瞧那贺玉,眼中直接流出了感激的泪水,更是有骨子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绝浮现。 虽为言语,但贺玉眼中的坚定,胜过千言万语。 苏文浩和周俊都不用猜,就笃定若此间之事无法解决,贺玉定然会不容叶青拒绝的为叶青揽醉。 不过,机灵的苏文浩却拒绝了叶青的请求,意有所指道:“叶公子,店里出了事,你万万不能随意走动。” 地上还躺了不少人,也有一些人情况比较好,在各自的位子上坐着。 一个个眼神不善的死盯着叶青,更是有几个或坐在大门旁或坐在通往后院的小门旁。 这摆明了是担心叶青逃跑啊。 他们倒是想将叶青绑起来,但两位捕快老爷都没动手,他们这么做,不是咔咔打两位捕快老爷的脸么。 叶青眉头一挑,很是不悦,但周俊一个侧步,同时给了叶青一个眼神示意。 这么一来,叶青看清楚了店内的情况,也明白了苏文浩话里的漏洞和意思,他不动声色的捂住了肚子,龇牙咧嘴的喊了起来。 “哎呦,茅房,本公子要去茅房啊,你,就你,快扶本公子去后院。” 一名马帮老叟快步上前,刚搀扶着叶青。 可叶青的话好像起了连锁反应,众多没事的食客,一个个面容扭曲,捂住了自己的肚子。 “额,我这肚子,也有点不舒服,感觉......卟~” “哎呦,快,我也肚子疼!茅房在哪?我要憋不住了!” “不行,我也要去,让我先,我……卟~” …… 一时间,令人绝望的气体迅速笼罩大厅,叶青的脸绿了! 刚刚情况那么紧急,甚至还亲手去碰那些呕吐物都没有这么恶心,可现在满大厅的人都在放屁嘣粑粑,尽情的腹中释放矢气,这特娘的是人类可以忍受的? 正在龇牙咧嘴装肚子痛的叶青,表情凝固了,他看着蜂拥向后院的食客,不对,是他们堵住了后院小门,更是朝他放屁嘣起裙摆,喷出黄色水雾的众屁股,眼神中除了一丝庆幸外,其余的只剩下绝望。 此时他的心中有一个念头:“还好老子离得远,其他人都是傻逼么?赶紧开窗户通风啊,特娘的现在谁都不能玩火!!!” 这他姥姥的,屁也是会炸的! 那威力,真的不比炸弹的威力小啊。 想想自己没被人打死,没被当成怪物弄死,甚至都没有被对手给搞死,结果被这一堆屁给炸了,叶青真的会想掐死阎王。 他抬头看向清和轩的屋顶,眼神怨毒。 贼老天,你他娘的是不是故意来搞老子,这么玩我有意思吗! 第一百七十八章 日后,等日后再说 苏文浩看着眼前疯狂的一幕,使劲的用衣袖捂着鼻子,一张脸透着绿光,眼睛快要翻白了,这气味儿实在是太上头了。 更让他直欲作呕,想原地去死的是,屋中阳光透过纸窗折射出来的一团团黄雾。 每一团黄雾绽放,就让苏文浩想死的心再加上一丝。 这也太他姥姥的渗人了。 店内没中毒倒下的客人,此刻都是一手捂肚子,一手捂屁股,弓腰朝后院冲去。 他们,憋不住啊!多数人还没有来得及冲到后院,括约肌就无法忍受了,开始鸣奏放雾。 苏文浩和周俊脑海中,四个字疯狂闪动:人间炼狱。 眼前清和轩内发生的这一幕,这才叫做人间炼狱,比马帮汉子袭杀老猫那时的恐怖雨夜都要来的惨烈震撼。 超乎想象的一幕,让二人脑袋放空,傻站在原地。 反应最快的是叶青,他实在是受不了了,也顾不上其他什么,拔腿就朝大门的方向冲去,一边干呕,一边高呼。 “开门,快开门!爷爷不想被毒死!” 周俊抽持横刀,如一支离弦之箭,瞬息间到达了大门口,挥刀上撩。 咔嚓! 臂粗的结实门栓直接横刀砍入,顺着横刀上撩的力道脱离了门栓,周俊一脚踢出,大门打开,漏出了门外的世外桃源。 周俊快速冲了出去,大口的喘着新鲜空气,嘴角挂上了置于死地而后生的庆幸。 第二个冲出来的是叶青,久违新鲜的空气让他神情放松。 他不停的做着深呼吸,低声呢喃道:“活了,老子终于活过来了!” 随后,密集的脚步声从叶青身后出现,一道道身影从店内跑出,大口呼吸,脸上满是庆幸。 对面,仙味楼的大门也猛地打开,冲出了一群人,跟叶青这边都是一样的表情,一样的动作。 不过,没几息,两家店门口的人脸色一变,赶忙往更远处躲去。 “这谁那么没公德,把家里的夜香乱倒,呕...” “我去这是什么味儿啊,快走快走。” “这呕……” “官家有令,大白天的不许倒夜香,谁这么没...呕!” …… 干呕声在街口此起彼伏的响起,这些气味儿的威力实在是太足了,仅仅是片刻的时间,街道上也传出了此起彼伏的干呕声,以及骂骂咧咧的诅咒声。 刁掌柜表情复杂的捂着口鼻站在门口,朝清和轩的方向看来,着实不知如何是好。 之后苏文浩跟其余衙役快步走到了叶青身边站定,脸色如同酱紫难看的要死。 瞧着大街上干呕的众人,他们心中不由得好笑,随后便是苦笑不已,这事算是彻底的闹开了,真想跑了不管。 可职责使然,他们不能离开,必须要坚守这里。 只是可怜了路过的行人,遭受了无妄之灾。 这气味,真是绝了! 陈雁同叶青交好,马帮上下都知晓,虽然其善于治疗外伤,但马帮下意识的叫来了陈雁。 头发花白的陈老爷子提着药箱匆忙赶来,皱眉担忧的望着叶青想要说上两句。 “叶青,你这个呕……” “这是什么味道,为何这么...呕,这么难闻。” 话未说完,陈雁先被这‘毒气’攻击一波,捂着嘴巴就要干呕,现在他算是明白为何自己刚刚瞧见这么多人一起弯腰干呕,吓得他还以为街上这么多人全部都中毒了。 “这可不赖本公子啊,老爷子你快进去看看吧。晕的晕吐的吐,关键是还有一堆不讲究的人,竟然在本公子店内失态,直接放屁蹿稀,恶心死人了。” “他们太不讲究了,真的是太不讲究了。你们都记住他们的模样,以后让他们离咱们店远点。” 说着,叶青苦大仇深的给店内的马班老叟下令,迫使他们去记住里面那些人的脸。 大家脸色怪异的瞧着叶青,心中复杂说不出是什么滋味儿,纷纷攥紧了拳头。 即便是对叶青忠心耿耿的马帮老叟,此时也恨不得朝叶青脸上邦邦两拳,直接反了这东家。 他姥姥的,里面跟地狱一样,还让他们往里进,这不要他们命吗! 里面那些痛苦但还未昏迷的人,更是叫苦不迭,说话的力气都没有,拼尽全身的力量挡住自己的鼻子,希望能够在这地狱中活下去。 “这这这,咳!” 陈雁算是看明白了,感情这气味是中毒的人搞出来的。 不过看叶青这中气十足的样子明显没中招,他伸出手捏住了叶青的手腕,凝神号脉,便松开了手。 他看着周围一群人难受的模样,眉头又皱成了川字。 眼下这么多人都在清和轩里出事,即便不是叶青做的,他也逃不了干系。 陈雁心中哀叹一声:“臭小子,希望只是简单的毒,并不会闹出人命。” 接着就从背着的医箱子里拿出一块布,撒了药水挡住口鼻,像赴死一般的冲进了清和轩内。 这一幕看的叶青咋舌不已,死后夸赞道:“还得是陈老啊,这舍生忘死舍己救人的精神实在可嘉,回头都给陈老送个牌匾,上面必须得是医者仁心。” 一群人看着叶青这欠揍的模样,气的是咬牙切齿。 众人:“你特姥姥的还是闭嘴吧,怎么废话这么多。” 之前就觉得叶青嘴欠,但没发现叶青嘴竟然这么欠,这次出事后他的这张破嘴就没停下来过,一群人真想弄死他,让他彻底闭嘴。 一道娇柔的身影跌跌撞撞冲到叶青身前,不顾周围还有这么多人在,伸手在叶青身上摸来摸去,关切的声音飘进了叶青耳中。 “青郎,你没事吧?” 叶青浑身紧绷,看着眼前佳人脸上的关心,心头百感交集。 但最后只化作了两个简单的字从嘴中说出。 “没事。” 叶青漠然抽回自己的衣袖,后退两步,房墨婉保持一定的距离。 他不能心软,他一定得让房墨婉对自己死心,这玩意儿可关乎着自己的小命,千万不能心软。 房墨婉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发呆,说不失落那是假的,末了还是担忧的看着叶青道: “青郎,我相信这件事不是你做的,谁都知道清和轩是你的,你怎么会那么傻在自己的店里害人呢。” “诸位,我家郎君虽然往日行事乖张,但也不是那等傻笨之人,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是万万不会做的。” “好了,这没你什么事,你先回去吧。” 眼看着房墨婉要为自己辩护,叶青及时打断她的话,直接赶她离开。 他清楚房墨婉是想帮自己,她说的这些也全部都是实话,可即便有个人要说出这些话,那个人也不能是房墨婉。 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注定了旁人不会轻易听信她的话。 若是再被有心之人利用了,真的也会变成假的。 而且,房墨婉这般为自己辩护,会让二人重新牵扯到一起,这是他万万不想见到的。 周围人乍一听到房墨婉的话愣住了,后知后觉的想起来,事情好像真的像房娘子说的那般。 有谁会如此蠢笨的坑害自己,不少食客在店内是瞧得清楚,叶青店内不少老叟都倒下了,而且他出来后的第一件事就是救人,在救了人之后才说出那些让人想要揍他的话。 只是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他们一时间脑子还转不过来,此时清醒冷静了一些后,便纷纷眼神复杂的看着叶青。 就在大家若有所思的时候,陈雁焦急的声音从店内响了起来。 “进来一些人帮忙,老夫自己忙不过来!” 众人迅速回神,虽然心中恶心但想着人命关天,倒也有不少人冲过去要帮忙。 苏文浩和周俊拦住他们,只让他们在周围守着,然后找了几个眼熟的和清和轩自己的人进去。 二人则是在旁边看着,仔细地观察着每一个人,绝对不放过任何一个可疑之人。 叶青也站在二人,捂着口鼻斜不斜正不正的站着,让人看了就想给他一脚。 房墨婉不愿离去,却也不敢再说什么,只是安安静静的守在叶青身边。 身后的炽热的视线让叶青浑身不自在,但凡这对自己忠贞不二的美娇娘是自己刚刚认识的,他都能不要脸的直接扑倒,可这…… 还是狗命要紧啊,日后,等日后再说。 衙役快速维持秩序。 等这里被完全控制,看着平静,但心一直悬着的叶青,这才松了口气。 经过陈雁简单的治疗,这些人的症状暂缓,只是每个人都虚脱无力的躺在地上,动动手指都没力气。 陈雁强忍着恶心走出来,直接无视叶青走到苏文浩和周俊面前道: “苏捕头,周捕头,他们都中毒了,奈何老夫愚笨,从未见过这种毒药。不过这种毒药并不致命,只会让人上吐下泻,身体虚弱无力。” 二人一听,心里悬着的心也松了不少,只要死不了人,那这事就算再闹,也闹不了多大,二人赶忙给陈雁抱拳欠身道: “有劳陈老了。” “辛苦陈老了。” 陈雁摆了摆手,歉意道:“使不得,使不得,老夫总归还是没能瞧出是什么毒,无...” 叶青在旁边嫌弃的捏着鼻子,听陈雁没说出个治疗的法子,面上表露的越发嫌弃: “有什么药能减缓他们的症状,不让他们丢掉小命就都用上,而且,让那些冒肚子的人都喝点水,一个个拉成这个鬼样子了,我呕……” 话没说完,又是一股让人绝望的气味儿传来,叶青干脆扶着旁边的门框吐了起来。 有一个人吐,瞬间就引起了一群人的呕吐,这此起彼伏的一幕再度出现,让人哭笑不得。 陈雁脸皮瞅瞅,没好气的剐了叶青一眼,随后便闭上了双眼,绝望低喃道: “叶兄,你怎么生了这么个孙子,老夫真想送他下去陪你。” 第一百七十九章 救命啊,他们要杀了本公子啊 叶青吐了个痛快,想用自己的衣袖擦嘴,但上面沾染的污秽,让他脸一绿,又干呕了一声。 下一瞬,绣着鸳鸯戏水的精致手绢便落在了他的嘴上。 鼻尖嗅到了一股淡雅的香味,沁人心脾,让叶青恶心的感觉消散了大半。 “青郎,没事吧。” 当这关切的温柔声音响起,叶青赶忙拍走手绢,作势要向外走。 下一瞬,周俊立刻举起横刀,挡在他面前,苏文浩故意漏出了严肃神情,死死的盯着他道: “叶公子,事情没解决之前,你不得随意离去。” 之前叶青没露面就罢了,结果他漏了面,还将苏文浩原本让贺玉承担的责任揽了过去。 那么眼下叶青就必须要老实待着。 “不行,本公子实在是受不住了,这里太味儿了。” 叶青知道在事情还未彻查清楚之前,他绝不能离开,可这里真的太味儿了,身上衣服还脏兮兮的,更是有房墨婉跟着,这清和轩他是实在不想呆也不能呆。 周俊表情凝重严厉,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无奈,低吼道: “叶公子,事关重大,此刻不是你胡搅蛮缠的时候,容我们调查清楚再说。” 贺玉笑着挤上去,圆滚滚的身子足足占了两个人的地方,他讨好的看着周俊,堆着一张笑脸,伸出一根手指,推动横刀让其离叶青的脖颈远了一些,附和道: “对对对,周捕快说的对。我们配合,我们所有人都会配合你们的调查,而且这一出事我们就帮忙救人维护秩序,我们清和轩是不会逃避责任的。” 叶青看了周俊眼中的祈求之色,也知道自己不能做的太过,就算周俊是自己人还讨好与他,但毕竟周俊是官,他是民,还是个欺软怕硬的败类纨绔。 叶青看着身上让他想赶紧脱掉,满是误会的衣衫,暗骂道: “没想到这次林浮生这群王八蛋竟然敢下毒,实在是活腻歪了,本公子原本还想给你们留点老本,呵呵呵...” 随后,叶青毫无恭敬,甚至是挑衅一般,斜着眼朝苏文浩一拱手,便吊儿郎当的站在原地。 这举动让这周围看热闹的人,兴奋不已,期待着苏文浩和周俊直接将毫无礼敬的叶青按在地上使劲摩擦。 “你回去通禀县令大人,另外让闲着的弟兄们有一个算一个都过来,顺道去将全县的医者都喊来。”苏文浩收起了横刀,给一个衙役下令。 衙役立马抱拳欠身,拎着杀威棒朝着县衙快速狂奔。 苏文浩转而又看向陈雁,抱拳欠身恭敬道:“陈老,烦请您老再跑一趟,去准备些能够缓解病症的药。” 陈雁一拱手,凝重道:“不劳烦,理当如此。” 随着仙味楼和清和轩大门敞开通风,一个个拉稀带摆的食客不停如厕,无法言喻的气味,在街上越飘越远,越来越浓。 “咝,实在是太臭了,我都怀疑他们之前吃的不是美食,而是五谷轮回的污物了。” “不过他们这样真的没事吗?” “应该没事吧,这不是陈老都来了,而且衙门也让去叫更多的医者前来,到时肯定就知道怎么回事了。” “叶青丧尽天良,竟然谋害平民百姓,滚出颍川县!” “对,滚出颍川县!” “滚出颍川县!” …… 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声,这带着悲愤和怨毒的一嗓子,瞬间把大家的情绪带动起来,一些不知缘由的百姓甚至振臂高呼。 坐在门口原来给苏文浩准备的椅子上的叶青,正嫌弃的脱掉了外衫,准备换上张碧巧给他拿的干净衣服,便被这声音吓得浑身一激灵。 他两只手捏着系带,在椅子上坐立不安,瞧着群情激奋,开始围聚过来想要揍他的人群,赶忙朝苏文浩干笑问道: “苏捕快,要不您把刀架本公子脖子上,直接就在这开始审问吧。” 苏文浩和周俊如鹫的视线,锐利的落在了几个呼喊声最大,却缩在后面的人身上。 讨伐叶青的喊骂声已经响彻一条街,哪怕是与这件事无关的人,也被莫名其妙地带动情绪,看向叶青的眼神充满怨毒,恨不得将他千刀万剐。 周俊率先拔刀而出,眼看着情况不对立即带着最近的两名衙役上前,牢牢的挡在叶青与百姓之间,厉声呵斥道:“都给本捕快退下!” 然而这次没有人听他的,马帮老叟上前顶住,组成了一道人墙,百姓们也有意无意的开始了冲撞,想冲到叶青身前。 叶青看着他们一个个一双双怨毒的眼睛,心中讥讽笑道: “呵呵,一群愚民,怪不得古代帝王掌控一国,就下意识的控制百姓识文断字,没有教化的百姓,不懂分辨真伪,没点自己的判断能力,容易被掌控。” “也怪不得,古代那些起义的人随便说一些夸张的话,就会得到众多百姓的簇拥,揭竿而起。” 嘭! 一个菜叶飞到叶青面前,叶青眼神浮现了一抹杀意,随后便故作惊慌,猛地窜到苏文浩身后,缩着脑袋不敢出来,声嘶力竭的喊道: “救命啊救命,他们要杀了本公子啊。苏捕快你一定得救本公子啊。” 叶青反应极为迅速,就是倒霉了挡在他面前的苏文浩,硬是一脸愤然的承受了第一波攻击。 烂菜叶子,臭鸡蛋,坏水果,一个劲的落在了他干净整洁的皂服上,瞬间变没了身为捕快的威严形象。 他下意识也想躲避,可身后的叶青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力气,竟然死死的拽着他的衣服,让他不能动弹。 再一瞬间,他的身上就被扔满了烂菜叶子和一些肮脏腐臭的东西,甚至他还在地上看到了一只发黑的足袋。 苏文浩咬牙切齿的抽出了横刀,大声吆喝道: “谁再乱来全部都跟本捕快回去蹲大牢!” 周俊也举着横刀上前两步,朝着空中虚劈,目光阴冷无比的看着周围的百姓,大声呵斥道: “敢跟捕快动手,你们要造反不成?” 说实话,这一双双充满怨毒的眼神,让周俊看了心中害怕,若是这些百姓真要动手,原本还能控制的事情,一准闹大。 这些愚民发起疯来,那下手都是奔着死去的,一旦起了冲突,不死上几个人,决不罢休。 然而二人的话并未起到太大的作用,不知从哪儿传出一道声音:“叶青害了这么多人罪该万死!” “对,罪该万死!” “叶青这杂碎败类早就该死了,去死吧你!” …… 又是一阵骚乱,这次人群已经逼到了正门口,即便有苏文浩等人护在身前,叶青也感到了这种压迫的气势。 他随着苏文浩又退了一步,被一只稳重的手扶住,回头才发现是赵满仓回来了。 苦闷脸赵满仓的瞧着快速逼近的人,眼底迅速闪过一丝杀意,他压低声音道: “公子,要不要我……” 话还未说完,就瞧见叶青默不作声地摇头,外头这些人固然可恨,但从另外一种角度来说也很可悲,完全没有自己的思想。 就算杀光这些人都无用,他们要对付的是幕后主使。 被上百名不惧横刀的百姓围着,周俊二人也有些慌了神。 周俊低声询问苏文浩:“怎么办?” 苏文浩面色铁青,额头手上青筋暴跳,叶青甚至隐隐感觉到,他浑身的肌肉都在用力颤抖。 但凡在苏文浩面前的是一群匪徒,他早就砍上去了,可现在面前的是百姓,身后的是极为配合,甚至他还要保护叶青,这让他心肝脾肺肾都开始疼了。 眼看着百姓被挑唆立马就要动手,叶青可不想这种事情发生,索性缩在苏文浩身后,只露出半个脑袋: “疯子,你们全部都是疯子!说本公子店里死人了,哪死了,哪死了,一个个都在店里躺的好好地。本公子都没你们这么傻,你们这听风就是雨的,自己不会瞪大你们的狗眼进店里瞧瞧?” “去你们姥姥的,你们骂的这么厉害,有能耐别在这儿逞能,咱们去县衙见县令大人,看你们还能不能这么嚣张!” 一番堪称火上浇油的话,让苏文浩和周俊心头拔凉拔凉的,恨不得直接转身将叶青劈死的了,给他一个痛快,免得百姓们乱拳折磨死叶青。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说这般挑衅的话,就算是不想打他的人,也得邦邦给他几拳,叶青真是找死啊。 果不其然。 话一出,原本形成人墙,勉力拦人马帮老叟,瞬间被冲开,一个个气急败坏的百姓,挥舞着拳头,无视了两名持刀捕快,冲向叶青。 “放屁!你就是在狡辩,死到临头,还嘴硬,乡亲们,揍死这个祸害!” “就是,叶青你个败类滚出来,躲在苏捕快身后算什么。” “滚出来!别以为躲在苏捕快身后我们就不敢动你了” …… 又是一波言语攻击,但面对挡在叶青身前,提刀以待的苏文浩,没一个敢第一个动手。 这一下,也让苏文浩和周俊等人稍稍松口气。 苏文浩刚想让叶青闭嘴,哪知道这厮又开始了,大声吆喝起来。 “你们傻本公子可不傻,两位捕快也不傻,若真是本公子做的,两位捕快早就把本公子押入大牢了,哪容得着你们这些刁民在这朝本公子犬吠。” “本公子有理由怀疑,这毒就是你们吓得,栽赃陷害本公子,你们有一个算一个,一会儿都跑不了。” 众百姓脸色一变,看向严厉的二位捕快,浑身一颤,有人心中开始打起了退堂鼓。 这时,叶青又补充道: “苏捕快周捕快,一会儿本公子要是被打了,谁动的手,二位且看清楚,下毒的事肯定跟他们脱不了关系!” “就算不是幕后主使,也得是主要帮凶,按利率当斩。” 二人还未反应过来,甚至都没来得及捂住叶青的嘴,他已经全部说出,不过,看着眼前百姓们的神情,二人暗道一声好。 “你放屁,少在这儿污蔑人了,杀你我都觉得脏了我的手,你也配?” “杂碎,败类,人嫌狗厌的东西,闭上你的狗嘴吧。” “叶青你个丧尽天良的东西,原先老夫见你重归正途,还以为你浪子回头了,哪知道现在开始害人性命了,老夫真是瞎了眼啊。” 这话叶青听着就不对了,扯着脑袋回击:“胡说八道!本公子……哎哎,饶命饶命。” 话未说完,一把横刀架在叶青纤细的脖子上,刀刃散发出幽兰的光芒。 赵满仓目光一沉,被叶青背后的一个手势阻止他的行动。 若非叶青阻止,周俊的性命已经没了。 第一百八十章 寻常的毒药人吃了哪有不死人的 “都给本捕快闭嘴!事实真相我们自会调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在调查清楚结果之前,叶公子你,还有你们两家店的所有人,都跟我们走一趟!” 苏文浩握着横刀的手背青筋暴跳,语气颇有威胁之意,围过来的百姓顿时停下了脚步,畏惧的望着那闪烁着寒芒的横刀。 但其中也有不少人,充满着渴望,渴望横刀再进一些,割破叶青的脖颈。 故作慌张的叶青知道,苏文浩这般做,是为了保护他,眼下,他只有去了县衙,才会避免被围殴死去。 叶青撤出了牵强的笑容,默默的将自己的纤弱的脖子远离散发寒光的刀刃,讨好道: “苏捕快说得是,您说怎么来就怎么来,本公子一定全力配合,走,走,走,本公子现在就跟您去县衙,接受审判。” 现在群情激愤,根本就没时间给他调查下毒来源,自证清白的机会,配合苏文浩才是王道。 “大家也听到了,叶青会跟我们回去接受调查,若查出此事是他所为,我们定将严惩不贷!” “可若是谁在背后动了手脚,也别怪本捕快无情!” 苏文浩这两句说的气势十足,再加上他手中锋利的横刀,让所有声音归于平静。 隐藏在人群中的小人,也没有继续煽风点火。 在苏文浩和周俊的护送下,百姓自觉让出一条路,只是在叶青等人路过他们的时候,他们那带着熊熊怒火的视线,恨不得将叶青烧穿。 贺玉愁眉苦脸的紧跟着叶青,周围的视线让他浑身难受,前一瞬还被众人簇拥着,下一瞬便被目光凌迟,这滋味儿三言两语可说不清楚。 人群中,叶青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特别是其中竟然有看好戏的林浮生。 这个一直没露面,窝在后面的罪魁祸首,此时竟然跑出来看他的笑话。 林浮生嘴巴轻启,朝着叶青无声说道:“杂碎,你完了!” 叶青翻了个大白眼,吊儿郎当的跟在苏文浩身后往前走。 不过有个人的出现让他很是意外,赵元良这厮竟然站在人群后,像看戏一般瞧着他,眼中尽是揶揄之色。 接收到叶青投来的视线,赵元良唇眼中笑意更浓郁了,他上前凑近,在叶青路过时轻声道: “行之兄,你可要尽快洗清冤屈,话本还需你继续给呢。” 叶青不爽的白了一眼,没好气道:“你可真是好兄弟,不说帮忙就算了,还来看本公子的笑话,属实过分了!” 赵元良浅笑着朝叶青一拱手,退了回去,一副就是来看笑话的模样。 “青郎……” 耳边再次响起房墨婉哀怨的呼喊,带着绝望与担忧,同时还伴随着旁人的嘲笑辱骂。 “叶青完了,即便他能活着日后也定不能在颍川县待下去,房娘子长得如此漂亮,怎么一点脑子都没有。” “就是,真不知道叶青给房娘子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对他这般痴心。” “这个败类赶紧死吧,让房娘子赶紧结束这等可怜的生活。” ...... 叶青顺着声音看去,果然瞧见那凄凉的娇颜。 叶青下意识的避开,低头走了两步终究是于心不忍,房墨婉凄凉的目光始终在他脑海中挥之不去。 想到刚才就有人要对付房墨婉,此刻赵满仓也在被带走的人群之中,无法抽身去保护房墨婉。 他下意识的扭头朝赵元良所在的方向瞧去,却发现他已经不在原地,目光所及之处皆是愤恨的目光,无法交代赵元良。 叶青上前一步,凑到了周俊身边,低声道:“周捕快,麻烦你将房娘子带到管捕头身边,以免她遭遇不测。” 周俊侧身看向了跟着押送队伍哭哭啼啼的颍川县第一美人,眉头皱起,点了点头,便放缓了脚步,等房墨婉跟他靠近时,低声耳语了一番。 房墨婉眼睛一亮,快速点头,紧跟在周俊身边,一双美眸充满幸福的看着叶青那吊儿郎当的背影。 颍川县还是第一次发生如此大规模恶劣的投毒事件,瞬间惊动了管文等一众人。 叶青被押送过来的时候,管文和邓斌已经公堂之上正襟危坐,目光灼灼的盯着叶青,仿佛看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满是嫌弃和无奈。 两家店的人皆被押入公堂之上,跟过来的百姓足有上百人乌泱泱一片,强行被衙役拦在外面,隔着数丈,伸长脖子看着院中的场景。 叶青刚刚站定,还没来得及摆好谦卑的姿态,管文的怒喝便响彻场间众人耳中。 “叶青,你清和轩和仙味楼心思不正,下毒迫害,致使这么多无辜百姓中毒遇害,这罪你认不认!” 叶青心中一沉,自己不过刚刚过来,一个字都未曾说怎么就让他直接认罪了。 而且,这两位可是没少收他好处,难不成林浮生等人买通了县令大人? 叶青攥紧了拳头,看着管文和邓斌严肃的面容,拱手欠身,颤声回道: “回大人的话,小的店中有人中毒,此事小的承认,但若说是小的下毒迫害百姓,小的……小的真没这个胆子啊。” 叶青一脸无辜,继续恳求道: “小的好好的做生意挣钱,就想着不能继续丢祖宗的脸,怎么敢自毁根基?” “肯定是有人迫害小的,请大人明察,还小的一个公道。” 知晓叶青是被迫害的管文和邓斌,听到这话,脸色稍缓,还没等开口。 外面围观的百姓便是一阵大喊大骂,若非有衙役拦着,只怕他们能冲进来踩平叶青这败类。 管文和邓斌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无奈。 实在是叶青这厮名声太臭,说的话根本就没人信。 颍川县的百姓恨不得直接将叶青定罪,斩首完事,管他有没有下毒。 听得他们的辱骂声,叶青站在原地装作颤颤巍巍的怯懦模样,低着头一言不发。 这羸弱惊恐的模样,当真是完美的诠释了什么叫:“柔弱到不能自理。” “真是废物!” 心中鄙夷叶青的胆子,却也让管文心中大定,叶青这败类杂碎的性子他们都知道,让他说大话逞强他比谁都行,真让他对这么多人下药,这废物能有这样的胆子? 恰在此时,苏文浩上前禀报: “启禀大人,在事发后属下立即封锁清和轩,并且对两家店进行了排查,并未查出可疑之物或可疑之人。” “用来下毒的毒物也尚未搜到。” 搜店排查? 根本就没有的事,这话说出来,不过是给管文理由。 好让此事暂缓,让叶青避过这个风口,也好压下百姓的怒火。 邓斌见管文不说话,瞧着叶青这怂样,朗声对管文,实则是对百姓道: “县令大人,断案讲究证据,按照大乾律例,既然没有找到物证和人证,那就先将叶青这厮押入大牢,待找到证据再行审判。” “若真是他下的毒,哼,按照大乾律例,当街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门外的百姓一听邓斌这位县尉的话,纷纷点头认可,不少人眼中都浮现了激动之色。 “县尉大人说的不错,先将叶青这厮押入大牢,找到证据直接斩首。” “哼哼,将这厮押入大牢,严加拷打,让他说出来他为什么要下毒坑害乡亲,下毒的毒物放在何处。” …… 管文摸着胡须,很是满意此刻的情况,掷地有声道:“善,既然证据暂时没有找到,那就将叶青等一干人等押入大牢,待查明...” 他话还没说完,叶青忽然往前两步,胆怯软弱的看着他们,颤声道:“大人……小下有话要说。” 被打断话的管文眉头一皱。 当! 惊堂木在厚实的桌案上发出了震慑人心的脆响。 喧闹的县衙顿时鸦雀无声。 一脸凶相的邓斌冷哼一声,站起身走到了叶青身前,威严的气势压的叶青弓着的腰弯的更低。 邓斌低吼道:“你该不会要说你是无辜的吧?” 叶青怯怯低头避开他的视线,苦笑中带着无奈道: “小的真是无辜的,请大人明察。” “小的知道小的名声不好,行事乖张,惹的颍川县众乡亲不满。” “但小的再蠢,也断然不敢在自家店中下毒,这不是自掘坟墓么!” “小的刚刚翻身,挣到了一些钱,就要从新过上往日的好日子,大人您明察,小的是断然不会做出这等毒害百姓的下作事。” 说罢叶青半个身子都软了下去,瘫坐在地,绝望的哭嚎起来,宛若撒泼怨妇。 “哪个挨千刀的,竟然这般坑害我叶青,我店中有人中毒,先前的努力都付诸东流了,可怜了本公子浪子回头,更是可怜了这些跟着我的人了。” “贼老天,你让本公子锦衣玉食,又让本公子千金散去,饱受众人的冷嘲热讽,好不容易本公子重新要过上好日子了,你竟然坑害本公子,想要本公子去死,这什么世道啊。” 外面的百姓都沉默了下来,眼神复杂的看着那撒泼打诨的败类纨绔。 管文和邓斌眼中也都浮现出了怜悯之色。 贺玉反应极为迅速真实,跟着哀嚎道:“这狗日的世道啊,就见不得咱们生意好啊。大人明鉴,我等每日忙的脚不沾地,就为了挣那几个过日子的银钱,谁能有时间去下毒啊,也不知道是哪个挨千刀的陷害我等,真是丧良心啊!” 这一下,围观的百姓,口风一变,小声议论了起来。 “叶青这败类和贺掌柜所言有理啊。” “确实,听他们这么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谁没事会自己在自己店里下毒?就算真的下了毒,肯定会跑啊,何至于被抓起来?” “瞧他们的模样,说的好像是真的,不会真的有人坑害他们了吧?” “我听说,这些天林浮生他们可是一直针对叶青,想将叶青搞垮,你说这毒...” …… 赵满仓掐准时机,声音不大,却清楚地落进了周围每个人的耳中。 “这毒也不像寻常毒药,寻常的毒药人吃了哪有不死人的。” 这话仿佛一颗小石子一般,砸进了管文等人的心中。 这话说的确实不错,这毒药顶多就是上吐下泻,除此之外也没别的用处了。 两个店几十号人中毒倒地,却一个性命堪忧的都不曾有,没到底的就是放屁蹿稀。 一群人看向撒泼打滚的叶青,眼神中带上了怜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