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来侍寝》 楔子 【楔子】 东云王朝一百五十三年,皇城里发生了一件惊天动地的大事。 皇帝时远扬有十数名皇子,大皇子时谦与小皇子时观差了二十岁,这一年,皇帝考虑立时谦为太子,也徵询了百官的意见。 由大皇子继任皇位本是天经地义,而册立太子一事与当时年仅五岁、说话还奶声奶气的时观也没有什么关系,但因为太子时谦并非皇后所出,乃是四大贵妃中的淑妃之子,因此皇后一系的人马大力反对,而一桩针对大皇子的阴谋,也让两个原本毫无感情的皇子,在未来紧紧的联系起来。 那一年,皇后策划要谋害大皇子及其母妃,正当她布局之时,不巧让德妃听到了。德妃是时观的生母,平时与淑妃交好,自然不忍好友及大皇子遭受皇后毒手,悄悄将这件事情告诉了淑妃。 淑妃自然是勃然大怒,当下便拉着德妃前往御书房告御状,可是当时皇后尚未动手,皇帝即使对皇后有诸多怀疑,却也无法对她如何,只能派宫里最可靠的影卫紧盯着皇后的一举一动,免得她铸下大错,或是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憾事。 设立影卫是东云历朝的传统,每一任皇帝都拥有数名影卫,负责所有见不得光的神秘任务,可说是皇帝专属的密探。影卫都是自小训练,各有不同的专长,至学艺大成,上任影卫便须退位,由新任影卫继承,以维持影卫的神秘及独立。 然而这一批影卫却意外被皇后买通了一个,也因为如此,皇后知道了德妃向淑妃及皇帝告状之事。偏激又残忍的皇后大怒,只不过她心机深沉,按住不发,直到皇上祭天那日。 祭天前三日,皇上便入住斋宫开始斋戒,当日一早斋宫钟鼓齐鸣,皇帝身着祭祀服饰步行至天坛,先向天上神明行了大礼,之后祭拜皇室列祖列宗,再来便是祭天的歌舞、祷文、献爵等等仪式,要花一整天的时间。 所有皇族宗室、大臣、嫔妃宫人等等,几乎都要在天坛下观礼听祷,跟着皇帝焚香祈福,然而这一大群人之中,却完全没有人发现少了一个人。 缺席之人正是德妃,如果以三日前皇帝便没有再踏入后宫来看,德妃无人闻问已经整整四日了。 当然,后宫自有宫女太监服侍,德妃就这么默默消失是不可能的,然而事情就是这么离奇,等皇帝忙完祭天事宜回到宫中,才乍然想起久未见德妃一面,可是当他开口询问,却无人能答得出德妃在哪里。皇帝急急忙忙赶到后宫找人,只见德妃的寝宫空无一人,连婢女、太监都消失无踪。 这已经不是下人失职,而是整个皇宫都失能了,皇帝震怒,由于皇帝有心磨练时谦,便将此案交由时谦负责调查。 此事涉及皇宫隐私,似乎又与皇后脱不了关系,时谦便向父皇借用了几名影卫,分析情况后让他们分别查探,终于在三日后得到了消息—— 德妃竟被带出了皇宫,最后被人发现的地方,是隐在花街柳巷的一处私密民宅。 时谦连忙禀报父皇,为免皇后发现,父子俩微服带着众影卫低调离宫,当他们赶到那处民宅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所见。 民宅内昏暗一片,德妃趴在地上,背上还插着一把刀,不知死去了多久,尸体发出恶臭,时观就守在母妃的尸体旁边,他身上血迹斑斑,瘦得双颊都凹陷了,浑身脏污,双眼红肿、表情呆滞,连皇帝带着几人突然进来,他也毫无反应,依旧呆坐在地上。 皇帝心头一恸,连忙上前抱住小皇子,表情哀痛地说道:「朕的爱妃、朕的皇儿啊……究竟是谁这么残忍,做出这样的事……」 时谦不忍看向神情痴呆的小皇弟,便先叫影卫们协助处理德妃的遗体,至于造成这桩惨剧的凶手是谁,他心里有数,不由得叹息道:「皇弟没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请父皇节哀。」 终于,皇帝发泄够了,恢复了身为君王该有的冷静,他凝重地望向大皇子。「谦儿,观儿如今呆滞不语,显然受到了极大的惊吓,他能幸存,或许是德妃以自己的生命护住了他,无论如何,这件事的凶手……你要好好查清楚,给德妃及她的家人一个交代。」 时谦沉重地答道:「是,父皇。」 「幕后主使之人也是你未来成为太子所要扫除的最大障碍,如果这事你能办得漂亮,你未来继任皇帝便不再有任何问题。」皇帝似乎也猜想得到凶手究竟是何人,心寒地说道。 「是。」时谦自然也知道接下来要打的这一仗不容易,慎重地应承下来之后,不免又有些迟疑地道:「父皇,那名盯着皇后的影卫……」 「自然是不可信了。」皇帝看了眼其他的影卫。「只怕接下来受训中的几任影卫,都要重新接受背景及忠诚的调查及测试,会有一阵子青黄不接了,以后你的责任就更重了。」 说到这里,父子两人不由得沉浸在凝重及哀伤之中。 此时,缩在父皇怀中的时观突然狠狠抖了一下,呆滞的眼神恢复了点神采,还没来得及察觉四周多了许多人,却是本能的先抱住了自己的头,把脸埋在双膝之间,十分压抑的哭了起来。 「不要抓我……不要杀我……不要把我关起来……我好怕……娘亲,你怎么不理我了?这里好黑,我不要自己在这里,我不要……呜呜……」 「乖,观儿,父皇来了,别怕……」皇帝搂了搂最疼爱的小皇子,此时的他不再有睥睨天下的威仪,只是一个心疼孩子的父亲。 时观慢慢停止哭泣、抬起头,这一次他的眼神终于能够对焦了,他看到了父皇、大皇兄,还有一堆像是护卫的人,他怔愣了好一会儿,直到确定他们是真实的,才又忍不住放声号啕大哭。「哇……父皇……大皇兄……这里好可怕……有人要杀娘亲……」 皇帝沉重的叹了一口气,一边轻抚着小皇子的背,一边对大皇子耳提面命,「谦儿,以后你当上皇帝,对于观儿务必多加照顾,毕竟德妃今日会死于非命,应该是……是为了帮你母妃的忙,德妃若不死,只怕死的就是淑妃和你了。」 时谦慎重地点点头。「那是自然,而且那幕后凶手只怕回头会再加害于母妃,儿臣绝对不会让对方有这样的机会的。」 皇帝深深地看了大皇子一眼,当初他会选择让大皇子做为太子,正是看中大皇子的权谋,不过大皇子的私心还是重了一些,由他的回答特别提到他母妃就能窥知一二,所以皇帝又再提醒道:「希望你说到做到。」只希望大皇子不会忘了自己今日的承诺。 东云王朝一百五十五年,皇后刘氏被查出谋害嫔妃多人、买通影卫、勾结太子的随身太监施毒,证据确凿,被废去后位并赐死,其家族连坐。 东云王朝一百七十年,皇帝时远扬驾崩,太子时谦接任皇位。 东云王朝一百七十一年,新帝依先皇遗愿,封小皇弟时观为风城王,封地为皇城西南风陵七州贫瘠之地。 第一章 【第一章】 「皇弟,你在领地夜夜笙歌,生活靡烂浮华,连百姓都戏称『风城歌舞几时休』,有不少言官因此参了你好几本,尤其礼部尚书龚宽批判你的力道之强,朕都快抵挡不住了,你这阵子能不能消停些?」时谦望着比他年轻了许多的弟弟,他几乎是看着弟弟长大的,却也不明白小时候还算乖巧的弟弟,怎么一封王到了外地,就如同脱缰的野马,行为如此失序。 先不说风城王府内那从未拆过的戏台子,连戏班子都养了好几团,王府里最多的就是各种吃喝玩乐的东西,风城七州里的纨裤子弟及大胆些的名门闺女,成天在府里与艳名远播的花娘或戏子厮混在一起,用酒池肉林来形容都不为过。 也因此那些教子女无方的大臣们,无不上奏到皇上面前说风城王带头败坏风气,影响自家儿女,但因为风城王并无任何胁迫强逼之事,这些人多是铩羽而归,更不用说皇上一向疼爱这个最小的弟弟,来自最上位者的包庇,也让许多对风城王有意见的人只能默默闭上嘴巴。 当然,皇上包庇风城王不是没有原因的,风城王确有真才实学。他接管风陵七州时,那七个州根本就是穷山恶水、鸟不生蛋之地,可他在领地内发现了许多铜矿及铁矿,进行大规模开采,再因势利导开拓了许多商道。 且风城王也知道矿产总有耗尽的一天,于是他引进番邦的耐旱作物,居然让他在风陵七州种成了许多番桃、番梨等水果,如今也成了当地特产,而且还是别人学不来的那种,一到产季千金难求。所以风陵七州这几年来人民富庶,上缴的税占了东云王朝岁收的三分之一。 这样风光的成绩,主事者却有着乖张靡烂的习气,如何不教京里那些大官们又妒又恨? 至于那位成为众矢之的的时观,眼下则是一脸无所谓的站在御书房里,右手食指及拇指打开,习惯性地抚了抚下巴,模样潇洒不羁,即使眼前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也不见有多少恭敬之意。 「龚宽又参我了?唉,皇兄,那家伙罗唆是出了名的,待在礼部迂到都快生虫了,光是皇兄你王冠上一颗珠子掉了,他都能念你三天三夜,我建议皇兄把他的话当耳边风,听听就算了,否则烦也烦死你。」 时谦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好,你在封地离谱的行止暂且不论,但这一份,就是切切实实的诘难了,你态度可要摆正,慎重以对。」说完,他向身旁太监使了个眼色,太监忙将一份密报递上前给风城王。 时观懒洋洋的拎起密报瞥了两眼,表情终于有些认真起来,沉吟道:「我辖下风陵七州发生多起人口失踪的案子,是最近报官的人多了才爆发开来,不过这消息这么快就传到皇兄这儿,可见皇兄真的很关心我啊。」他一脸兴味地盯着皇上。「不过我很好奇,是哪一个影卫管到我风陵七州来了?」 他敢这么肯定这份密报是从影卫而来,是因为他极力想控制整个风陵七州,但先不说风陵七州之辽阔,他更隐隐觉得有人在阻碍他的行动,只是他一直找不到真凭实据。 在他如此严密的监控下,还能在他的势力范围里不知不觉地查探,除了皇宫的影卫,没有其他人有这样的能耐。 时谦相当信任弟弟,他拍了拍手,一名满身横肉的大胡子侍卫便恭敬地走了进来,行礼之后垂手立于一旁。 时谦淡淡地道:「把你查到的说出来。」 大胡子侍卫领命回道:「三年内,风陵七州报官待查的失踪人口有七百五十二名,这些人出身七州各地,且大多是青壮年,据查几乎都是经人介绍要到外地干活,因此离乡背井,但事隔数年却都没有回来,家属才纷纷报官。属下猜测,这应该是有计划的拐骗人口,但主谋是谁、目的为何,尚未可知,属下仍需继续调查。」 「皇弟,你怎么说?」时谦望向弟弟。 时观并没有直接回答这个问题,反倒兴致盎然地直盯着大胡子侍卫,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大胡子侍卫看了他一眼,又看向皇上,见皇上轻点了点头,才坦然道:「属下解烟。」 照理说影卫应该要隐瞒自己的名字,但是这名大胡子影卫最大的能耐便是伪装成各种形象,不管男女老少高矮胖瘦,他都有把握乔装得维妙维肖,所以一个名字实在不代表什么,反正下次风城王看到他时,他又是另一副模样了。 然而时观却像看穿了他一般,直问道:「解烟,你这模样是易容的吧?你本身是男是女?潜进我风陵七州时用了多少身分?」 解烟还来不及对这一连串的问题做出反应,倒是时谦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他苦笑道:「皇弟,影卫执行任务时必须保持机密,你的问题他不能回答。」 让弟弟直接面对影卫,已是他最大的包容,当然,这也是他对影卫有绝对的信心,不怕弟弟看穿什么。 想不到时观对影卫十足的有兴趣,碰了个钉子也不介意,反而是别有心思地一直盯着他,自顾自地说道:「在本王的领地查探出失踪人口的数字,你必是混进了官府,但在官府又能不被我知道,你扮成了捕快衙差,对吧?你目前尚未查到幕后主使者的身分及目的,代表你的进度和本王一样,那本王就不明白皇兄特地要你这个影卫出马做什么?」 这番话等于是在质疑解烟的能力,但见解烟脸色微变,目含冷光瞪向风城王,只是勉强尊重他王爷的身分,没有当着皇上的面发作。 时观就等他这个反应,「哈」的一声双手一拍,指着他道:「要是本王没料错,你一定是最近才训练出来的影卫,易容伪装的能力不在话下,到本王的领地查案,只是对你的考验,而且就本王看来,你肯定是个女的!本王说的对不对?」 解烟这次当真震惊了,他的推测几乎毫无差错,她的的确确是个女子,而且是去年才成为正式影卫,不过即使她对于他是如何看出来的感到满心疑惑,也不能直接问出口。 时谦一听也感到好奇了,问道:「皇弟,你是怎么知道的?」 「这也没什么,我方才故意用话激她,她就有了情绪反应,如果是老练的影卫,必然会深沉到让人瞧不出心思,再加上皇兄最后一个影卫缺员已久,所以我猜她便是新晋的那一人。」时观耸了耸肩。「至于她是个女人,却是被我诈出来的,反正一半的机会,猜错又不会砍头。」 解烟心一沉,风城王说的没错,她的心思还不够缜密,这也是影卫的首领燕峰大哥一再告诫她的,想不到她百般注意,仍是在这种地方露了馅,至于自己是男是女就更别说了,从她的表情就能看出来,跟她自己告诉风城王的没两样。 时谦听得惊叹不已,摇了摇头叹气道:「皇弟,你的确是有大才能的人,比朕那大皇子好了不知多少,朕可是把你当成接班人看待—— 」 「可别来这套,皇兄应该知道我对当皇帝不感兴趣。」时观无赖地抢了他的话头,不再让他说下去,又再一次把注意力集中到解烟身上。「那个……解烟啊,既然你在调查本王辖下人口失踪的事,不如彼此亲近亲近,等会儿聊聊天如何?」 但见她那脸假胡子都要抽搐了,时谦啼笑皆非地道:「这可是朕的影卫,就算被你诈出了是女儿身,连面貌几何都不知道,你也有兴趣?」 「皇兄,我这是为了公事,公事!不就是这样我才从风陵七州被你叫回皇城的吗?」时观说得理所当然。 解烟平时最欣赏的就是美男子,风城王虽然和皇上一样有着俊美无俦的容貌,但风城王散发出来的痞气实在让她忍不住想发怒,为了不让成为影卫所培养出的冷静毁于一旦,她冷冷的道:「皇上,解烟告退。」朝皇上行了个礼后,她几乎是飞也似地离开御书房,随即不见人影。 时观见状,连忙追了出去,一边急急忙忙的对着御书房内喊道:「皇兄,龚宽那老家伙就交给你了,我办公事去了!」 时谦看着弟弟追着影卫而去,哭笑不得之余也不免感到有些疑惑,弟弟追着解烟的目的是什么,当真只是对影卫好奇,还是有其他原因? 「皇弟啊皇弟,你可是朕的布局中最重要的一步棋,千万别真是见色起意,那可就要让朕失望了。」 第二章 影卫也算是皇帝的随扈,所以他们在宫中也有栖身之处,但是他们不能现身在明面,只能化名乔装成宫女、太监、禁军侍卫,甚至是大臣或嫔妃。 对解烟来说,她扮成大胡子侍卫完成这一次的任务后,便要藏身到他人找寻不着之处等待下一次任务,可是她却发现她居然连身为影卫最基本的事—— 把自己藏起来,都做不到了。 因为不论她走哪里,那个长相俊美无俦、个性流里流气的风城王就跟到哪里,让她连换装甩开他的机会都没有,着实令她暗恼在心却又莫可奈何。 「王爷,属下有要事在身,可否请王爷不要再跟着属下了?」解烟努力忍住怒气,试图好言好语的说道。 「没关系,你有事就去忙,本王只是在旁边,不会打扰你的。」时观笑咪咪地回道。 他跟了这么久,自然不会三言两语就被她打发,对于她默默潜入风陵七州一事,他已放在了心上,对于这种不在他掌握之中的事,他必须扼杀在萌芽之时,不管风陵七州发生了什么事,就算要查,也要由他自己出马。 「王爷没有自己的事要忙吗?」她没好气地问。 时观垂下肩头,哀叹口气道:「你不知道,你调查本王辖下人口失踪一事,惹得皇上质问,这件事很快就会传出去,估计弹劾本王的奏摺将会排山倒海而来……」装完可怜,他突然又正色道:「既然你是调查这件事的正主儿,不如我们交换一下意见,一方面协助你查案,且这样本王在早朝时才有办法应付那些罗哩叭唆的大臣。」 解烟差点没吐血,这么无耻的话,也只有他说得出来。明明是他治理无方,讲得好像他才是受害者似的,她不免投给他一记鄙夷的眼神,但他毕竟是个王爷,身分尊贵,她只能按下心头的不满,维持表面上的礼数。「影卫行事独立,恕属下无法从命。」 「咱们东云王朝的律法,有哪一条哪一项规定影卫不能和其他人合作的?」这简直是废话,影卫根本不在东云护卫编制之中,自然也不会有规范影卫的法规,有关于影卫的规定都是祖训。「来来来,咱们好好聊聊,本王可是一见你就投缘。」 时观一副和她很熟稔的样子,抬手就想搭她的肩,她反应极快,身子轻移闪过,不过他也无所谓,仍是用那副贼兮兮的表情盯着她,继续大放厥词。 就这样,凭着他的三寸不烂之舌,居然从日落黄昏自言自语说到了月上树梢,即使影卫必须时刻维持冷静以确保执行任务时的精准与迅捷,解烟也被他搞得快要崩溃,突地她灵光一闪,一脚踏入了宫女们的寝房区域。 「王爷请止步,这里都是宫女,男性官员是禁入的。」解烟面无表情地道,事实上她心里大大松了口气,决定等会儿变个装,从另一头走人,以后遇到风城王有多远闪多远。 「你现在不也是个大男人吗?」时观好整以暇地道。 「属下自有办法。」这就关系到影卫的机密了,她自然说得隐晦。 可是解烟没想到他比她想像中的还要死皮赖脸,居然笑着同她摆摆手,好像她在乎的只是小事一桩。 「没关系,我可以在外头等你,我们这么好的交情,不多聊一会儿怎么成?」 她脸色微变,不愿再和他多说一句话,转身便进入宫女们的寝房。 也不知道她是怎么办到的,一个大胡子大汉就这么大摇大摆的进到个都是女人的地方,居然没有引起一点骚动,彷佛一颗石头投进大海。 时观看着她的背影消失,脸上那抹痞样慢慢敛起,取而代之的是莫测高深的笑容。「想躲开本王哪有那么容易。」说完,他一个闪身,绕到另一个出口。 他自小生活在皇宫,自然对这里的环境相当熟悉,解烟若是想脱身,只能从东南西北四个出口选一个,南边是她进入之处,她认为他在等,估计不会再从南边出来;北边通往后宫,禁卫森严,她应该不会自找麻烦从那儿出去;至于东、西两边,他早就观察到她是个左撇子,因此毫不犹豫选了西边的出口。 在他快来到西边出口时,一名手提灯笼的中年宫女拿着个衣篮慢悠悠地踱了出来,似乎没有看到他,继续往外走去。 宫女在这个时候把脏衣物拿到浣衣局是很稀松平常的事,不过时观却是眼睛一眯,把人给拦住了。 中年宫女的神情显得有些慌乱,连忙行礼道:「奴婢参见王爷。」 到这里都很正常,偏偏时观就是锁定了她,嘿嘿地笑了起来。「抓到了!解烟,你能不能告诉我,你是怎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就换了一套装束?」 中年宫女急急摇头,不解地道:「奴婢不懂王爷的意思。」 「不要紧,你是影卫嘛,职责所在,不承认本王也不会怪你的。」他将她上下打量了一番,突然一脸古怪的挑了挑眉,语带轻佻地道:「不过你还真厉害,一下子就把自己的胸脯变得这么大,该不会你把刚才那把大胡子都塞到肚兜里了吧?」 中年宫女终于受不了了,低喊一声,「下流!」这一开口,无疑证实了她就是解烟,不过她已经不想知道他为什么看出来了。 「本王这不是下流,是观察入微。在风陵七州,本王的名声可还算是清高的呢!」即使被骂了也不以为意,时观甚至自得地道。 「有你这夜夜笙歌的王爷带领,你们风陵七州的士子都下流!」解烟沉着脸道。 「你对我们风陵七州的士子似乎很了解?」他抚着下巴,这是他思考时的习惯动作。「如果你认识的都是下流士子,那么你去的地方肯定不怎么上流,所以……」他定定地望着她,几乎是肯定地道:「上个月琴艺大家柳姿容到我风陵七州献艺,风靡了无数士子,想必也是你易容的吧。」 要不是易了容,她毫不怀疑他一定能看出她此刻脸色发白,背上还渗出冷汗,她不仅讶异,简直到了震惊的地步,因为他说得一点也没错。 他居然能从她的只字片语推断出这么多事,是要多么过人的洞察力才能办到? 时观看着她又道:「本王与门下谋臣议事时,袁方不止一次向本王大力推荐柳姿容的琴艺及美貌,看来那家伙被你迷得神魂颠倒,应该泄露了不少我风陵七州的机密吧?」 解烟并不想承认,但袁方其实是个君子,只是被她利用了,于是她抵不过良心的谴责,故作冷淡地道:「柳姿容献艺时,许多大商会的当家、地方官员等也都在争取与柳姿容独处听琴,袁方只争取到了一、两次,所以并未泄露太多王爷的事。」 「也就是说,你不仅与袁方谈过,与当地的商贾官员也谈过?」一个初出茅庐的影卫能做到这种程度,他真是对她另眼相看了。「那你调查的结果可能比本王知道的还多得多了,能不能和本王说说?」 她摇了摇头,她可不像皇上那么相信他,对她而言,他也是可疑对象之一,若是他以此为假象,在风陵七州召集了一堆壮丁,之后再宣称他们失踪,那他的企图就很可议了,尤其现在他表现出来的能力又远高于他给人的浪荡印象,天知道他隐藏得多深。 时观自然知道她的想法,不以为意地一笑。「好吧,你这小妞对皇兄还真是忠心,我也不逼你。」 解烟听得眼睛一亮,他终于不再纠缠她了吗?想不到他的下一句话,差点没让她跌倒在地。 「本王也累了,睡一觉明天再来找你好好聊聊,明天御书房见,如何?」 隔日,时观自然已经找不到解烟了。 时谦没好气的向弟弟解释,解烟天还没亮就出了皇城,继续追查人口失踪的案子,他并没有在这件事情上再多加责难弟弟,只不过却将弟弟留在了京城,颇有点软禁的意味,好让影卫能查个清楚。 按理说,时观应该会大力反弹才是,然而他却好整以暇地待了下来,成天在皇宫里无所事事,晚上也是叫来戏班子,勾结了一群和他差不多年纪的皇胄贵族子女,在他的临时寝宫里寻欢作乐,俨然把皇宫当成另一个风城王府。 于是,皇宫里掀起了一阵风暴。 几乎没有宫女敢到风城王的临时寝宫服侍,就怕被那个浪荡王爷看中了,说不定会被毛手毛脚,惨一点的连清白都没了。所以如今留在寝宫里的那些宫女,都是怀着麻雀变凤凰的美梦,很自然就融入了那股靡烂的气息,和那些贵族打得火热,好似在与歌伎伶伎互别苗头。 第三章 此外,时观请来的戏班子天天演着大戏,吵得整个后宫不宁,诸多嫔妃皇子甚至官员都央求皇上出面制止。 皇帝为了平抚众人的怒气,让人警告了时观两句,没想到他是遣走了戏班子,却找人来弹琴跳舞,差点把怡红院给搬进了皇宫里;再隔天皇帝下令禁止时观狎妓,他居然举行了三更蹴踘大赛,连隔壁寝宫的窗纸都给踢破了……总而言之,只要阻止时观,他就一天变一种花样,让人眼花撩乱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天,时观居然在寝宫里布置了各式各样的赌具,在宫里开起了赌坊,由于许多贵人及世子家教甚严,对这些玩意儿都感到新奇有趣,更不用说那些原本就纨裤好玩的更是嗜赌如命,这群人直闹得夜晚的皇宫有如白昼,终于引爆了最大的冲突。 宫里最保守也最严肃的老顽固,也就是礼部尚书龚宽,亲自上门来了。由于他同时兼任太师,对宫里的皇子有教化的责任,对时观这位「前皇子」自然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既然皇上教弟无方,那就让他来教吧! 龚宽在一群纨裤子弟赌得正兴高采烈时,领了一群侍卫突然闯进寝宫,当他看到一堆赌具及堆得如山高的银子,还有那群一见到他就哑然无声的各家贵族世子,气得差点没喷出口血来,他拂袖大骂,「你们这群人在这里做什么?!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身为主办人的时观原本不在场,但听到龚宽来了,他慢悠悠地由内室走了出来,先是朝着龚宽一揖,才笑嘻嘻地道:「尚书大人别生气,我们也只是好玩,就不知大人所说的体统是什么?」 龚宽看了他就生气,怒哼一声,「所谓体统,自然是守礼制、明事理、勤学问、好仁义……」 时观打断道:「好个守礼制、明事理、勤学问、好仁义,尚书大人,你认为我们像是有这些德行的人吗?」 「当然没有!」龚宽断然否认。 「那不就得了!」时观耸肩摊手,一副他也很无奈的样子。「我们没有这些德行,自然就不成体统喽,尚书大人可不能怪我们啊!」 其他人听了纷纷嘻笑出声。 龚宽被他的歪理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你、你……」他险些没眼一黑厥过去,好不容易他缓过气来,又骂道:「这不代表你们就可以在皇宫里公然聚赌,简直有辱斯文!」 「有辱斯文,说得好!」时观点了点头,接着转而看向周围那些狐群狗党。「原来我们在尚书大人眼中还是斯文的,还不快谢谢尚书大人的称赞!」 「谢尚书大人称赞!」众人装模作样的行了一礼,之后全笑成了一团,看这老顽固在风城王面前吃瘪,他们心头都是一阵大乐。 龚宽抖着手指着时观,本想再说些什么,最后想想自己一定说不过蛮不讲理的时观,索性直接撂下话,「我不与你辩!把这些破坏皇宫清明之风的东西给我全部搬走!」 此话一落,他带来的侍卫纷纷上前搬东西。 见状,时观懒洋洋的道:「尚书大人,你确定要把这些东西都搬走?到时候只怕破坏皇宫清明之风的人就会换成你喽。」 「为什……」龚宽本想问,但猛地又打住,因为他直觉认为只要再和时观说下去,一定又会落入他言语的圈套之中,因此他怒瞪了他一眼,便不发一语地带人离开。 时观兴味十足地看着龚宽一群人离开,露出了一个微妙的笑容。 于是,礼部尚书龚宽到风城王寝宫搬走所有赌具回家自娱的消息,隔日便传遍了皇宫,而且前一晚看到龚宽带着侍卫搬东西的人不少,让龚宽跳到黄河也洗不清,幸好相信他德行清高的还是大有人在,否则只怕这老臣就要悬梁以示清白了。 「禀王爷,听说上回龚尚书大人被您这么一闹,现在卧病不起了。」专门服侍风城王的小太监福贵是个机伶的,在禀报事情时顺便提了提最近宫里的风声。 「皇上该有反应了吧?」时观抚着下巴,心忖这药难道还下得不够强? 「皇上请王爷明日早朝后到御书房……」福贵欲言又止,接着小声说道:「听说皇上考虑让王爷回封地了。」 「喔?」时观微微一笑。「如果有这种传闻,那就代表本王等的那个人,应该在强大的压力下提前回来了。」 「王爷在等谁?」福贵呆呆地反问。 「这种事,你这个奴才就不必知道了。」时观横了他一眼,随即慢悠悠地走出寝宫,口中小声嘟囔道:「唉,今晚可就无法搞那些花样了,这么安静的夜晚,教人怎么睡啊……」 【第二章】 月明星稀,居然有个人大大方方的在皇宫里游荡,巡逻的侍卫们看到了,却也目不斜视,毫不阻拦。 因为此人就是近来风头正盛、名声正臭的风城王时观,连皇上都管不住的人,其他人又怎么敢多说一句话,自然是离得越远越好。 只是风城王未免吃饱太闲,那些通宵达旦的娱乐好不容易消停,还是能弄得宫里人心惶惶,究竟为什么这么晚了还不快去歇息? 众人的腹诽时观是不会知道的,不过就算知道了他也不在乎,迳自走着自己的路,看似漫无目的,却是默默往皇上的寝宫附近而去。 这一带应是宫里最安全的地方了,除了寝宫里外每道门都有卫兵看守,花园里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巡逻的侍卫更是一个时辰里有四班。即使身分尊贵如时观,到这里一样会被拦住,只不过在他踏入那特别戒备的区域前,突然拐了个弯,来到离寝宫很近,却是加强巡逻范围外的一座花园里。 这里胜在幽静安全,幼时遭逢变故后,不知道有多少次夜晚睡不着,他便会一个人偷偷摸摸来到这儿,算是他私人的秘境…… 思绪至此,眼前不远处出现了一座凉亭,正当时观想如过去那般到亭中赏月时,却发现亭子里居然坐了一个人。 那是一个小姑娘,看上去岁数不大,在月光照映下的她,模样清秀可人又带着点稚气,身材纤细窈窕,气质很是清新,让人心生好感,但她正在做的事,却让他不由得挑高了眉头。 小姑娘将袖子拉高,露出手臂上一道刺眼的伤痕,她正在替伤口上药包紮,但才刚撒好金创药,似乎被什么给惊动了,她很快地放下袖子,在时观都还来不及眨眼时,一道剑光已到了眼前,就要刺向他的喉咙。 小姑娘一欺近,看清来人是时观,当下柳眉微皱,一个变招,剑锋便从他的发梢划过,削落几根发丝,接着,不待他反应,她一个回身就想闪身而去。 时观幽幽开口,「你……是解烟吧?」见小姑娘的背影微微一顿,他像是怕她溜了似的,又道:「在皇宫里向本王挥剑,不交代一声就想走,不怕本王大叫刺客吗?」 小姑娘终于回身,冷笑道:「只怕留不住我。」 「所以我说你是解烟嘛,除了影卫,有谁这么嚣张的,三更半夜还在皇宫里晃,动刀动剑的还不怕人叫?」说完,他还故意摇摇头叹了口气。 小姑娘……也就是解烟,听完他的话不免气结,他自己还不是三更半夜在皇宫里晃荡,居然大言不惭地说起她来了? 「还有,现在这模样就是你的真面目吧?」时观抚着下巴,毫不客气地打量着她。「不错不错,清秀可爱,挺合本王的胃口,比之前扮什么大胡子、老宫女的要好看多了。」 她脸色一僵,不自然地道:「影卫没有真面目……」 「没有真面目?难道本王看到的是鬼吗?」他挥了挥手。「你方才一见到人就挥剑,已经不打自招了。如果不是看到你的真面目,你何必急着杀人灭口,那不就代表着你现在的模样是需要保密的?只是你不能杀本王,才收剑的吧?」 解烟不能承认,也无法承认,只能转身而去,然而他的话又让她再次停下了脚步。 「解烟,留下来陪陪本王吧,在皇宫这个污浊的地方,能看到这么美的月光,可是种享受呢,而且你刚从风陵七州回来,不想听听本王的说法吗?」 她这几日的行踪果然瞒不过他,她微皱起眉头回头看他,眼底却一闪而过一丝困惑,只因他此时的神情有种说不出的落寞,似乎还夹杂着淡淡的哀伤,以往的轻浮荡然无存,不知为什么,她好似被这样的他轻轻触动了心弦,不由自主的依了他的话,默默让他领着,回到凉亭内坐下。 第四章 时观在心里轻笑一声,她的反应等于承认她就是解烟,不过他并没有多说什么,而是指着她的手臂,叹了口气道:「你是为了调查人口失踪一案才会受伤的吧?姑娘家的身子是要好好保护的,若只是为了效忠皇帝,不顾自己浑身伤痕,值得吗?」 解烟沉默了一下,才道:「这是影卫的职责。」 她想不到居然能有同他平心静气谈话的时候,而且她现在的心情相当平静,在充满训练及任务的人生中,难得有这种时刻,正如他所说,确实是种享受。 他无奈的摇了摇头。「我帮你上药吧。」 她缩了一下,躲开他伸过来的手。 时观猛地拉住了她,定定的望着她,沉声道:「本王知道你提防我,是把本王也列入失踪人口的嫌疑犯,认为本王有谋反之意,不过本王告诉你,这皇位,本王还真不屑去坐。」 迷蒙的月光照在他俊美的脸上,让解烟一时看得有些痴了,居然忘了反抗,他醇厚的嗓音更是如一串温润的乐音,滑进了她的心。 「你应该知道本王小时候遭遇的那场变故,母妃为了救我,死在我面前,而她临终前留下的唯一遗言,就是『皇室无情,莫做君王』,所以你认为我会想当皇帝吗?」他朝她扬起浅浅的笑容。「或许出于补偿,自小皇兄就极为疼爱本王,对本王来说,皇兄亦兄亦父,本王对皇兄是绝对不会有异心的。」 她呆呆地看着他,心里已经相信他所言是真,但理智上却抗拒着这么快被他说服。 时观瞥了一眼她发愣的表情,执起她的手,轻轻拉起袖子,重新替她上药。 药碰到伤口引起的刺痛令解烟缩了一下,这才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居然这么容易就被他牵着鼻子走,正想要收回手,却见他的动作坚定却温柔,她的内心不免有些犹豫,不过怔愣这么一下,他已经包紮好了并松开了手。 她的神情有些复杂,讪讪地说了声谢谢,便低下头来不发一语。 他噗哧一笑。「本王当真喜欢你现在的样子,很可爱。」 他的赞美让解烟更不自在,她告诉自己不能沉浸在这种暧昧气氛之中,于是她暗自深吸了口气,平稳了心情,站起身,沉着地道:「王爷,不管你怎么说,我还是会秉持影卫的本分把事情调查清楚,勿枉勿纵。你把我留下是为了和我说风陵七州的事,现在可以说了。」 时观挑了挑眉,这丫头真不好拐啊!于是他唇角一弯,那股子轻狂又从他的表情流泻出来。「小丫头,既然你这么好奇我风陵七州的事,要不要改替本王做事?本王可以给你三倍薪俸,如何?」 她脸色微沉。「王爷,请说正事。」 「这就是正事,而且和你职责有关,不是吗?」他突然色眯眯地盯着她。「不然你告诉我一些关于影卫的事好了,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现在的胸部是真的吗?似乎比上次假扮宫女的时候小了……」 「哼!」解烟终于确定他只是在和她瞎扯,便不再理会他,冷哼一声飞身而去。 被留下来的时观无奈地耸耸肩,淡然一笑,搓了搓手指,又抬起头望着月亮,喃喃道:「没有任何易容的痕迹,看来确实是真正的模样。解烟啊解烟,本王说你可爱可是认真的,在影卫之中,像你这么单纯的确实很可爱啊……」 「皇上,风城王简直无耻!你千万不能太过相信他……」 隔日,解烟前来向皇上回报风陵七州之事,一想到昨天差点被风城王的美男计给拐了,越想心里就越气,忍不住抱怨起来。 时谦见她今日扮成留着雪白长髯的老人,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话却说得咬牙切齿,不禁一阵好笑,看来也只有弟弟有本事能让训练有素的影卫失了冷静。 「解烟,其实你一直放错重点了,你不应该把对风城王的成见与这次的任务混在一起。」时谦提点道:「你不必怀疑风城王,朕也从来没有怀疑过他,朕曾经跟他说过把他当成未来皇位的继承人,所以他若是想做皇帝,根本不必花费什么力气,何必有什么谋反之意?况且就朕所知,他对皇位根本没兴趣。」 皇上这番话犹如醍醐灌顶,她顿时发现自己犯了很大的错误,她对风城王确实成见太深,以致于蒙蔽了她的客观性,这是身为影卫不应该有的态度。 「你去调查风陵七州时,应该着重他不在时风陵七州发生了什么变化,否则朕又何必强留在他京里,让他自己回去查不就好了?」时谦并没有怪她的意思,只是温和的劝道。 如今影卫稀缺,解烟虽嫌稚嫩,但能力及忠诚都是没话说的,所以他很看好她。 「天下人都认为风城王放浪不羁,朕倒认为他是争权夺利气氛之下唯一清醒的人,所以他在宫里胡搞瞎搞,朕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这算是我们兄弟的默契吧。你想想,如果他回到宫里就变乖了,不是更启人疑窦,那些真有谋反之心的人反而会有所警惕,届时保证你什么都查不到。」 解烟脸色一凝,虽然就她自己所经历的,风城王确实下流、无耻,但他的洞察力及心计却也过于常人,难怪她每回遇到他都吃瘪,看来她真的还有很多要学啊! 「皇上教训得是,解烟惭愧。」她马上就要跪下。 时谦摆了摆手。「无妨。等会儿风城王会过来,你可以把你查到的事坦然说出,他是风陵七州的王,说不定他能从中听出什么。」话才说完,太监马上前来禀报风城王已到,时谦马上命太监请人进来。 没多久,一身白衣、潇洒不凡的时观大步来到,他先行了一个宫礼。「参见皇上。」等太监退出去之后,他才又恢复那痞气的模样。「皇兄找我有什么事?」 时谦被他这种神情变化弄得一点脾气也没有了,摇摇头指向解烟。「解烟前日带回来一些消息,让她说吧。」 时观瞥了眼身旁的长髯老人,咂了咂舌。「啧啧啧,这模样当真蹩脚了点,还是昨天那样比较可爱,而且……」他的眼神往下移向她胸前。「怎么又变小了,唉,影卫都像你这样尺寸变化自如吗?」 「王爷,请自重。」解烟阴沉地瞪着他,直到他举起双手故作投降,她的脸色才稍微好看一点,接着她一副视他于无物的模样,平铺直述地道:「属下追查了几户人口失踪的人家,发现这些失踪的人似乎都与风梁州里的一个大通商会有关。我曾想潜入这个商会,但里头防守严密,高手众多,还养了许多獒犬。我意外被獒犬发现,与对方的高手对了几招,不敌而去,以一个商会而言,这实在很不寻常。」 「大通商会……」其实时观激怒她,只是想让她心绪不稳,看会不会多透露一点消息,如今一听,她确实没有隐瞒,连自己受伤的理由都说了出来,他习惯性地轻抚下巴,沉吟道:「这是皇室特许专收铜铁矿的一个商会,近五年才成立的,他们可是把附近商会都吃下了,每年缴税十分正常,想不到会有问题。」 她点了点头,续道:「我本想继续追查,想不到前几日的一场雷雨,居然把商会整个炸了,大火还沿烧到了附近商家,损失惨重,等我再去现场时,商会已成了一片废墟,里头近百人也不知是死是活。我见情况不对,连忙赶回京城向皇上禀报,想来过几天这个消息应该就会传回来了。」 时观微眯起双眼,会有这么巧吗?商会一知道有人在调查,马上整个毁掉?由此可见,他们正在调查的对象,行事谨慎神秘,或许他之前想得太简单了。 时谦沉重地道:「天雷劈坏一间商会,此事可大可小,只是死伤近百人,朕猜测,等消息传回来,依皇弟你这阵子在皇宫里的『丰功伟业』,一定会有人对你提出弹劾,届时朕会顺水推舟让你回领地调查。」 时观摸摸鼻子笑道:「皇兄,我看你是快被早朝里骂我的那些大臣给烦死了,恨不得找个理由赶我走吧。」 时谦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你还敢说!快滚快滚,这件事没查清楚,不许你回京!」 「可是皇兄,你也知道我日日耽于逸乐,声色犬马,风城王府又穷又没人,叫我怎么查啊?」时观突然脸色一苦。 解烟真恨不得给他一个大白眼,他也真够无赖的了,风陵七州光是矿收及粮收,每年上缴的税就占了全国岁入的三分之一,他居然还敢喊穷? 第五章 时谦没好气地指着他的鼻子笑骂道:「你这兔崽子,别以为朕不知道,你夜夜笙歌、声色犬马是有原因的,就算真被你玩穷了也是你活该!至于人嘛……朕可以调一些禁军—— 」 「不不不,我不要禁军。」时观贼贼的笑道:「兵贵精不贵多,我只要一个就够了。」 「你要哪一个?」 「皇兄你说呢?」 兄弟两人的视线突然同时落到了解烟身上,后者狠狠地打了个冷颤,本能的退后一步。 「不要看我。」 「解烟,其实本王觉得你……」 「我没有空。」 「时间就像女人的……呃,挤一挤就有的嘛,这招你不是满厉害的……」 「其实我学艺未成,还必须回去向影卫首领燕峰大哥报告此行……」 「解烟,朕明日就传旨给燕峰,你节哀顺变……啊不,是一路顺风。」 过几日,大通商会雷击案的消息传回了京城,一些言官果然对此大加挞伐,尤其是礼部尚书龚宽,直接在早朝上临表涕泣,抨击风城王行事不端,才会引起天谴降灾于民。当然这种说法没有根据,却很有效地打击了风城王的名声。 不过风城王本身就没有所谓的名声可言,龚宽演这出戏也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效果不彰,再加上皇帝不为所动,四两拨千斤地责令风城王返回领地调查,并负责后续的救助及赈灾,以安民心,一副就是要风城王戴罪立功的样子,让这些大臣们一口血吐不出来,只能恨恨地咽回腹中。 风城王的马车车队浩浩荡荡的上路了,声势不小,像是故意显摆,且马车里富丽堂皇,舒适至极,就连小太监福贵也因为机伶,被风城王一并拎上了马车,正在车里替享用美酒的风城王按摩肩膀呢! 车队行进了半天,离开皇城已有数十里路,此时马车里突然闪进了一抹黑影,却没有惊动任何护卫,足见此人身手之高。 福贵一看到中年文士模样的「刺客」,本能扑向风城王,用颤抖的身子拚命护着王爷,随即扯开嗓门大喊,「刺—— 」 突然间,他的嘴被人捂了起来,居然是被他压在身下的时观。「别刺了,这位是本王向皇上借来的人才,是要协助本王的,你先出去吧。」 听到主子的话,福贵迷迷糊糊地坐起身,向闯进来的人行礼道:「奴才拜见人才大人,不敬之处还请大人见谅。」 人才大人?解烟忍住翻白眼的冲动,一阵无语。 倒是时观无奈的道:「你这奴才应该先请本王见谅吧,你到底要在本王身上坐多久?」 这次福贵吓得跳了起来,头撞上了马车顶,发出碰的一声,车夫马上将马车停了下来,警戒的问道:「王爷,发生了什么事?」 福贵惊惶的看向风城王,连忙移开身子跪地求饶。 时观懒懒的道:「没事,继续前进。」接着没好气的将福贵一把往外推到了车夫身旁,也不怕他摔下马车,反正车夫的武功也是一流的,怎么都会接住他。 等到车厢里只剩下两人,解烟才淡淡地道:「这个太监倒是忠心,就是傻了点。」 时观唉声叹气道:「要不是他忠心,我也不会带他回领地了。所以你瞧,现在这世道人才难寻啊,要不然本王怎么会拉下面子,千辛万苦的求皇兄借来影卫呢。」 经过几次的交锋,她对他也有一定程度的了解,知道他说话就跟放屁一样,会相信他才有鬼,所以她依旧面不改色地道:「依照王爷的本事,是否向皇上借人都没什么差别,但既然皇上下令了,属下自然会尽全力协助王爷。」 其实在这之前她还曾经再次去找皇上,希望皇上能够收回成命,想不到皇上却告诉她她身为影卫不足之处,让她趁机向风城王好好学习,一想到要和这下流胚学习,她心里除了抗拒还是抗拒。 时观慢慢收起了轻浮的态度,正经八百地直视着她,正当她以为他难得要说出什么一起努力的互勉之语时,他老兄突然很没格调地道—— 「你这副假正经的装扮,本王真是越看越不顺眼,还是你原本那小姑娘的模样讨人喜欢。」 「影卫没有真面目。」解烟冷冷地将上次同他说过的话又再说了一遍。 他大大摇头,仍是兴致勃勃地提议道:「少来了,本王又不是没有看过,基于以后咱们长期合作要保持愉快的心情,以后只要你我两人独处,你都维持真面目的样子,好吗?」 他太过热烈的目光,引来了她的瞪视。「属下还是必须要维持影卫该有的模样,才不会引起王爷的色心。」 时观没有否认,反而一脸认同地道:「为了成全本王的一片色心,咱们打个赌,如何?」 成全他的一片色心?这下流王爷还真敢讲!解烟简直傻眼,直觉就要拒绝。「我不—— 」 「你先听本王说完,这可是有关于你身为影卫的荣辱。」时观根本不给她拒绝的机会,迳自续道:「在本王回领地之前,你尽可以做出各种伪装,如果本王能看穿三次你的伪装,你就得答应以后我们独处时你都得恢复真面目,怎么,你敢不敢赌?」 这简直是当面向她提出挑战了!瞧他成竹在胸的模样,她不知为何怒火中烧,影卫该有的冷静也在瞬间忘了。「好!我跟你赌了!」 从京城到风陵七州的路程本就不短,再加上时观带着大队人马,至少要花两个月的时间,像解烟那样一个月之内能够来回两地,中间还要加上调查的时间,还真只有影卫才做得到。 由于大张旗鼓又刻意显摆,一路上风城王的车队所到之处,地方官员必使出浑身解数大礼相迎,伺候得他王爷舒舒服服的,再恭恭敬敬地送他离开。 时观也像是游山玩水似的玩了一整路,丝毫没有要急着回领地查案的压力。 这一日,车队来到了九鼎州。 九鼎州位于东云王朝中心,陆路及水路都十分畅通发达,是前往东南西北的必经要道,其都城九鼎城商旅往来热闹非凡,在此落户的人口甚至比京城还要多上许多。 九鼎州的知府陈大川是个八面玲珑、手眼通天的家伙,车队仍在八百里外他就算出风城王差不多会抵达的时间,等车队一进入九鼎城,不仅军队马上随侍护送,百姓夹道欢迎,一进到知府衙门后,一桌本地的山珍海味早就备齐,他甚至早就将风城王的兴趣打听得一清二楚,席间少不了美女歌舞助兴。 「好酒!好菜!陈大人如此精心准备,本王倒是愧受了。」一番大吃大喝之后,时观四仰八叉地坐在主座,由于他外貌俊美英挺,并未给人粗鲁之感,反而有种恣情放纵的潇洒之意。 「这是应该的,王爷难得驾临九鼎州,若不能让王爷宾至如归,我陈大川一定要到圣上面前自请谢罪啊!」陈大川奉承的笑道:「酒宴最后还有一道甜品冰莲汤,那可是我们九鼎州的特产,请王爷务必嚐嚐。」他随意叫唤一名侍童,「你,去准备给王爷的冰莲汤。」 侍童领命退下,很快地便把冰莲汤给端来。 这场宴会办得别致,在桌边服侍的都是一等一的美丽女婢,负责端茶送水的也都是面目清秀的童子。 时观在美婢的服侍下品嚐冰莲汤时,陈大川又命另一名侍童送上当地的时令水果,准备得是无微不至,让时观十分满意。 「好了,本王吃饱喝足,也叨扰陈大人太久了,该告辞了。」时观起身客套了两句。 陈大川的心思玲珑剔透,哪里可能让风城王就这么走了,急忙说道:「王爷舟车劳顿,想必也乏了,下官已在府衙备好上等客房,保证比皇宫的别馆还要舒适,而且在我们九鼎州,七月在夜间出行是不吉利的,近来外头不太平静,不如请王爷暂居府衙。」 时观听出了端倪,问道:「近来外头怎么不平静了?」 陈大川苦笑道:「在我们九鼎州方圆有一个传说,七月是冥兵出巡的时候,生人回避。原本我们只当是乡野奇谈,但这几年州里陆续传出几件案子,都是百姓被冥兵吓死或吓疯的,连城里也发生过几起这样的吓人意外。」 「冥兵出巡……还有这种事?」时观挑了挑眉,这些轶事他从小到大也时有所闻,但当真被人传得绘声绘影的,这还是第一次。 第六章 「是啊,下官派人调查,却都查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先不论此事真伪,为免冲煞到王爷,下官斗胆请王爷暂居府衙,夜晚切勿出门啊!」看风城王似乎兴致大起,陈大川很快地泼了盆冷水,真怕这宝贝王爷一个好奇,转头就出门特地去找几队冥兵玩玩。 时观瞧陈大川神情紧张,便收敛起自己的那点儿心思,打算放他一马。「好吧,既然你这么说,本王还想在九鼎州多玩几天,这几天就住在府衙吧。」 陈大川如释重负,让下人向风城王身前的福贵说明去客房的路线,另一方面,方才在宴席上服侍的美婢们也朝着风城王一字排开,有的面红耳赤、有的挤眉弄眼,似乎在等待什么。 陈大川笑道:「听说王爷在风城王府的夜晚都是相当精彩的,可惜我们九鼎城府衙地方小,没有太多花招让王爷尽兴,不过王爷尽可挑选这些婢女回房伺候,能服侍王爷是她们的荣幸。」 「喔,有这等美事。」时观表情古怪地笑了。 陈大川也讨好的回以心领神会的微笑,轻轻点点头。 主人都这么热情了,时观也不客气,当真走到一干婢女面前,由左走到右,再由右走到左,抚着下巴像在慎重思考要挑哪一个,最后他突然眼睛一亮,嘿嘿一笑。「本王选好了。」 「不知道王爷看中了哪一个?就算都选了也可以。」陈大川邪笑道。 「本王还没那么厉害,若真全要了,还不死在你们九鼎州。」时观挥了挥手,突然伸出右手食指,指向一个大家想都没想过的方向。「今晚本王选他侍寝。」 众人的目光顺着看了过去,齐齐傻了眼。 陈大川更是目瞪口呆。「王、王爷,那是个侍童啊!」 原来时观选了老半天,没看上美婢的任何一个,反而一指钦点了站在美婢之后看热闹的一名侍童。说真的,以陈大川精明到认人过目不忘的程度,这个侍童不起眼到连他都叫不出名字。 对于陈大川的质疑,时观不以为然地回道:「他不行吗?」 「当然可以!」管他行不行,陈大川先一口答应下来。 倒是那名侍童面露惊慌,身子抖得如筛糠,向后退了好大一步。「请王、王爷饶恕,小的……小的没有那种兴趣……」 时观一脸坏笑。「你没有那种兴趣,本王有啊!」 「小的……小的上有老父老母,家中只有小的一棵独苗,还需生儿育女养家活口,请王爷体谅……」侍童吓得都有些语无伦次了。 「本王很体谅你啊,侍寝一次又不会让你断后,而且本王上无老父老母,家中兄弟一堆,不需生儿育女养家活口,看来咱俩根本互补,是绝配啊!」时观索性大步上前,伸手拉住他的胳膊,再看向陈大川,问道:「陈大人,应该没有问题吧?」 陈大川很机灵地道:「当然、当然,王爷请尽情享用。」说完,他怒目看向那名侍童。「王爷看上你是你的荣幸,你还不快谢恩!服侍得王爷高兴,本官加你薪俸三倍!」 侍童一听到陈大川的话便不再挣扎,一脸委屈地让风城王抓着,虽然不甘,却已然认命。 时观哈哈一笑,带着自己的猎物,由福贵领路,得意洋洋地来到了客房,进房前时观瞥了侍童一眼,开心的想着,看来今晚注定是个有趣的夜啊! 【第三章】 福贵恭敬地将王爷和侍童送进房里后,便机灵的退下了,还不忘替王爷关好门。 门板一关上,房间里立刻玩起了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 时观一手解着自己的衣裳,一手要去拉侍童,吓得侍童边躲边喊,「啊!王爷不要!」 「嘿嘿嘿,你叫破喉咙也不会有人来救你的,今晚你逃不出本王的手掌心!」时观活脱脱就是一个色魔,脸上的坏笑硬是破坏了他的俊美及文雅气质。 侍童被逼到床沿,不小心一绊就倒在了床上,更是慌得连话都说不好了,「小、小人没有以这种方式……服侍大人的经验……」 时观一脚跨上床榻,两手将侍童困在身前。「凡事都有第一次,痛一下就过去了。」 「王爷……若是王爷好男风的事传了出去,会败坏王爷的名声……」侍童试着做最后的挣扎,眼前都浮上水雾。 时观大笑回道:「名声于本王如浮云,本王还真没在乎过。」说完,他不再听侍童罗唆,伸手就要去脱侍童的外衣。 侍童一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悲惨样,在他身后的手却是慢慢举了起来…… 突地,时观停下了动作,好整以暇地道:「你的胸部又平了,不要告诉我这才是你的真正尺寸,本王会很伤心的。」 「你!」侍童突然像见鬼似的狠瞪着他,脸上的惊惶全消。 时观微侧过身,一把抓住侍童高举的手。「手放下,解烟,本王可不想在床上被人宰了,传出去多难听。」 被他握住的手腕有种异样感,解烟连忙收回了手,顺势推开他坐了起来,正色道:「王爷是怎么认出属下的?」 「嘿嘿,我有我的办法。」他自然不会这么轻易就告诉她,他们的赌注还没完呢!「小妞,不过你演得真道地,本王一时还真以为你会干脆假戏真做,束手就擒呢!」 「我不会给你这个机会。」她紧皱着眉头,因为不满,一时忘了他可是尊贵的王爷。 「是吗?」时观不再多说,俊脸突然欺近她。 解烟感觉到他温热的气息喷吐在自己的脸上,而他那如星辰般的眸子深深地直视着她,眼瞳中好似有着漩涡,能将她的灵魂都吸进去。 如此奇异的魅力及吸引力让她忍不住呆了一下,一时间居然忘了躲开他,怔怔地与他相望,芳心莫名扑通扑通的狂跳。 时观自得地笑了。「哈哈哈,感觉如何?你被本王的帅气过人、英姿焕发给迷倒了,对吗?」 闻言,解烟倏地恢复冷静,冷冷的问道:「所以你对着一张侍童的脸也可以兽性大发?」 他挑眉一笑,魔爪还当真朝着她胸前伸了过去。「本王在外的名声可是荤素不忌、老少咸宜。」 她冷哼一声,一把抓住他的手,滚个身便逃出生天,但她自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自己的身手在他之上,比较大的可能是他并非真心要强来,只是吓吓她,才能让她这么轻易脱困。 「凭良心说,你长得真不错。」解烟上下打量了他一眼。 时观刚刚受到打击的心情稍稍得到了平复,不由得得意起来。「本王就知道你对于本王的俊朗不会无动于衷—— 」 解烟不等他把话说完,毫不犹豫地将一盆冷水朝他兜头倒下。「不过人品倒是不怎么样。」 「小妞,本王好心放你一马,人品之优秀可见一斑,你就是这么报答本王的?」被她这么一嘲讽,他好不容易认出她的易容,占得些微上风的得意也跟着瓦解,他没好气地与她抬杠起来。 「我方才不是也称赞王爷容貌不凡吗?」她又深深看了他一眼,中肯地道:「不过在我眼中,皇上才是东云第一俊,他那深沉稳重的气质无人可比,你还有待加强。」 「好吧,那本王好歹也可以排个第二。」时观虽有不甘,但皇兄确实风度不凡,他勉强可以接受输给皇兄。 「第二是影卫之首燕峰大哥。」解烟不客气的又道。 「你……」他俊脸微僵,如果他方才还在享受与她拌嘴的乐趣,那么现在,他一向控制得宜的脾气真有些被她挑动了。 他输给皇兄就算了,燕峰是个什么东西? 「所以你对皇兄如此忠心,该不会只是因为他长得英俊吧?」 「身为影卫,服从皇上是天职。」解烟认真地纠正他。「外表只是一个加分的因素。」 「本王也生得俊朗,应该也加了不少分,你今晚就留在这里陪本王吧。」时观恶向胆边生,居然真的作势要扑倒她。 以她的身手,再加上在他面前不需要伪装隐忍什么,自然很轻松的躲过,由床上站了起来。「要我陪你当然可以,等你在我心中帅过皇上再说。」 她那副侍童的脸,突然冒出了一朵微笑,虽然男孩的模样搭上这抹笑有些诡异,却有种莫名的媚态横生,让时观的心狠狠跳了一下。 解烟趁着他闪神的一瞬间,快速溜出了房间,消失无影踪。 第七章 时观望着她离去的方向,露出一抹莫测高深的微笑。「很好很好,居然提出这种挑战,本王跟你杠上了。」 原本他向皇兄要求让她协助大通商会雷击一案,只是想牵制她在风陵七州的行动,因为他不喜欢自己的领地上发生的事情不在他的掌控之中,但这小妞居然当面说他不如皇兄,这可激起了他的征服欲及好胜心。 总有一天,他会在她心中占有比皇兄更大的位置,不只要让她承认他比皇兄还英俊,更要让她死心塌地的爱上他! 隔日,陈大川一见到风城王,差点没被他两眼下方的阴影给吓到,心忖这位王爷莫非是荒唐了一夜,否则看来怎么如此不济? 于是他投其所好地嘿嘿笑了两声,露出一个淫贱的表情。「大人,那名侍童昨夜伺候得您还满意吗?要不今晚再帮您安排一个?」 时观皮笑肉不笑地回道:「昨晚那小东西刁得很,害得本王眼都没阖,今晚没兴趣了。」 他是一夜没睡,理由却正好相反,解烟那小妞昨晚扭头就走,他便眼睁睁地等了一夜,没想到她当真没再回房。 陈大川不知道昨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在心里暗恨那名侍童居然没有服侍好风城王,表面上却是一脸震惊地道:「那便是下官驭下无方,一定要重惩那名侍童。」 你先找得到她再说吧!时观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摆了摆手。「算了算了,本王还不至于那么没度量。先说今日的事吧,本王难得来到九鼎州,想好好参观一下,顺便代皇上巡视一番,陈大人应该有所安排?」 「那是当然。九鼎州位于王朝中心,各式商业工艺发达,下官已经安排妥当,保证让王爷满意。」 说到九鼎州的工商业,陈大川就得意了起来,领着风城王坐上早就备好的华丽马车,陪着风城王到处参观。 九鼎州不愧是交通中枢,其中支撑东云王朝屹立不摇的各式行业像是冶炼、粮食、布匹、木材等都特别发达,比起京城的许多大商号也不遑多让,也让时观对风陵七州的统治有了一番新的概念。 不过到了其中一个店铺时,却出现了一副奇异的场景,伙计们全都出来迎接王爷尊驾,也都礼数十足,但进入作坊,却没有人在工作,仅有一个扫地的老翁正在清理显然许久未动工的炉具。 这是一间火药铺,从征战时需要用的炸药火炮至逢年过节的烟花皆有制作,由于这家老店铺制作项目特别,有杀伤力的火药只能卖给朝廷,某种程度算是御用店家,如今生意清淡、工匠闲置,倒是令人好奇。 「怎么这家火药铺的伙计都没在干活,本王想看的可不是空荡荡的作坊啊!」 时观的表情看起来依旧轻松,但光是这轻飘飘的两句话,就吓得陈大川及铺子的林老板脸色发白。 陈大川厉色对着林老板喝道:「不是早跟你们说过王爷近日会来巡视,要看你们工作的情形,为何没有准备?」 林老板一脸委屈地求饶道:「王爷恕罪,大人恕罪,作坊如今全面停工,草民也不愿意,实在是……实在是最近缺了原料,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缺了原料?」时观挑了挑眉。「这是怎么回事?」 林老板见风城王似乎挺好说话的,连忙鼓起勇气解释道:「王爷,是这样的,近几年硫磺奇缺,导致火药产量大大减少,尤其从今年年初开始,几乎买不到硫磺,铺子已经停工好几个月了。」 时观似乎想到了什么,但一时间又无法厘清。「本王怎么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或许是数十年来王朝承平,对于火药的需求不大,硫磺减产也是可以预见的,相比之下,烟花厂受到的影响更甚,只是这种小打小闹的事,自然进不了王爷的眼。」陈大川倒是代为回答了这个问题。 林老板苦哈哈地附和道:「王爷明察,连九鼎州如此重地的火药铺都停工了,据草民知道,附近的几个州,很多烟花厂都倒闭了,草民的店还能开着,已是逢天之幸。」 「原来如此。」时观点了点头。「好了,你这铺里的情形本王会反应到京里去,总之,不会让你也倒店了就是。」 「谢谢王爷!谢谢王爷!」 林老板本以为大祸临头,想不到风城王如此体恤百姓,他大喜之下,连忙唤来内室的妻小,一起恭送王爷离开,想不到风城王的眼光竟然就定在他的独生女林心儿身上。 「这位姑娘是……」时观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这位是小女心儿。」林老板介绍道。 「原来是心儿啊!」时观蓦地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正好,陈大人接下来要带本王到城里最有名的酒楼用膳,缺了个侍女作陪,心儿啊,你就来陪陪本王好了。」 「这……」林老板瞬间脸色惨白,就怕直接拒绝会被风城王怪罪,可又舍不得女儿受这样的欺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 林老板的妻子将女儿往身后一拉。「王爷,咱们心儿是个清清白白的好女孩……」 「你的意思是,本王不够格让你清白的女儿服侍?」时观沉下了脸。 「王爷看上你们的女儿是你们的福气,你们还推诿什么!」陈大川只怕风城王不开心,所以推人入火坑这样的事,他做起来理所当然。 「王爷饶命,大人饶命,心儿已有婚配,若是她服侍过王爷这事传了出去,只怕未来婆家容不下她。」林老板夫妇跪下来求饶,只差没涕泪纵横。 「爹、娘,不要说了。」容貌娇美的林心儿突然站了出来拉起父母,毅然决然的道:「我……我愿意服侍王爷,求两位大人饶恕我爹娘。」 林老板还想阻止,「心儿啊,这怎么可以……」 林心儿也是个固执的。「爹,女儿心意已决,至于和王公子的婚约……就退了吧。」 时观煞有其事地看着这父慈子孝的一幕,也不准备插手。 倒是陈大川相当鸡婆地道:「只不过服侍王爷喝几杯酒,又不会死人,这是你们林家的荣幸,可不要不识好歹!」 「心儿……」林老板彷佛瞬间老了十来岁,他紧抓着女儿的手。「如果今日误了你一生,教我这个当爹的将来如何入土为安……」 「够了!」时观冷冷地开口,所有人瞬间安静下来,他锐利的目光扫视林家三口一眼,才又道:「难道你觉得让你的女儿服侍本王是一种屈辱?」 林老板一脸惶恐。「不……当然不是……」 「那你为何一再阻拦?」时观的语气仍是平淡,但那种不怒自威的气势,让林老板更为惊惶。 「草民、草民……草民心疼女儿……」林老板瑟瑟发抖,但握着女儿的手始终没有放开。 「看来你眼中是没有本王存在了。」时观点了点头,示意身后侍卫。「本王现在对林心儿没有兴趣了,倒是这个林老儿冲撞了本王,本王觉得很不高兴,把他给本王带走,本王倒要好好问一问他的胆子从何而来!」 「王爷饶命啊!王爷饶命啊!」林老板的妻小吓得跪倒一片,哭求饶命。 时观却似毫无所闻,带着陈大川扬长而去。 倒霉的林老板自然也毫无招架之力的被侍卫架走,这一去生死难料,剥层皮回来都算好了…… 陈大川领着风城王来到城里最出名的酒楼,酒楼老板早就为这群贵客留了一间最大的雅间,人才刚坐定,好菜便马上全端上了桌。 时观做的第一件事居然不是喝酒吃菜,而是提出了一个奇怪的要求—— 让人把林老板提上来。 「王爷,这样的刁民,要不先押回下官官署的大牢里,打他一顿之后再看王爷如何处置就好,别让他坏了王爷用餐的好心情。」陈大川不解风城王的用意,巴结地道。 时观的俊脸露出了一抹狰狞的笑。「那老头早就坏了本王用餐的心情,所以本王决定亲自用刑,一边打他一边下酒,不也快哉?」 陈大川顿时冒出一身冷汗,想不到恶名昭彰的风城王还有这种可怕的兴趣,幸好自己一路都十分恭敬没有得罪风城王,否则只怕届时遭罪的就是自己了。 陈大川根本不敢违逆风城王的任何命令,马上命人传话下去,很快的,一脸惊惧的林老板就被带到雅间。 陈大川的侍卫口中不敢说,但眼底却都闪过对林老板的同情。 第八章 「林老儿,本王本来还很同情你火药铺停工,想替你在皇上面前美言两句,可是你今天的表现本王很不满意啊……」时观一副穷凶恶极的模样,语带威胁,「你是想要被本王鞭打呢,还是用长刀一刀一刀划在你身上,又或者你试试上拶指的滋味?本王常看知府在玩,早就好奇很久了—— 」 他的话还没说完,陈大川已经机灵地叫人送东西来,不一会儿,皮鞭、长刀与拶指都送到了他面前,陈大川甚至还自加花招地拿来了棍棒、绳索、夹棍等刑具,一应俱全供君挑选。 这下换时观傻眼了。「哇,你这些护卫倒是机灵,才刚说完什么都送到了,玩得比本王还狠啊。」 「不敢不敢,这些护卫都是京里派来协助咱们九鼎州治安的,自然训练有素,动作反应都是一流的,下官只是怕王爷……呃,玩得不尽兴,东西由他们来送,自然比下官私人的护卫有效率多了。」陈大川抹了抹额际的汗,小心翼翼地道。 时观定定的瞅着他,忽地笑了。「你不错,连京里的护卫都能拉来给本王用,本王会提拔你的。现在你们全给本王出去,留下这林老儿,否则怕等一下吃不下的就换成你们了。」 众人一听,全都识相地退了出去,连福贵都不例外。 雅间门一关,众人你看我、我看你,没有人敢多嘴一句,全都在心里想着可怜的林老板不知会被虐成什么德性。 时观站了起来,走到跪地的林老板面前,他先拿了拶指在林老板面前晃了晃,又拿起棍棒作势挥打,换了多种刑具,最后却是选了皮鞭。 「林老儿,你有什么遗言要交代吗?」 林老板沉默了一会儿,最后哀莫大于心死地道:「请王爷不要降罪于草民的家人,草民死也瞑目。」 「好。」时观高举皮鞭。「本王要打了喔!要打了喔!」 林老板定定地看着他,似乎已然看透了生死,豁出去了。 「真的要打了喔!」时观挥舞着皮鞭老半天,瞧林老板还是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他邪邪一笑。「看你好像不怕痛,那本王就剥了你的衣服,让你嚐嚐鞭鞭到肉的感觉,然后在你身上抹盐水和辣椒水……」 「你这个变态!」林老板像是不怕他了,居然瞪着他大骂。 时观不以为意的耸耸肩。「这不是大家都知道的吗?脱你衣服也不过想知道你这胸部究竟是缠的还是当真这么小,怎么尺寸又变了?」 林老板突然站起身,身子一晃,居然轻易挣脱了缚着双手的枷索,大大方方的坐到时观身旁的位子,替自己斟了杯茶,喝了一口后冷冷的问道:「你是怎么发现的?我还以为你会误认为林心儿是我扮的。」 时观好整以暇地看着扮成林老板的解烟。「嘿嘿,这是秘密,等你被我认出来第三次,我自会告诉你原因。」 对一个影卫来说,连续被看出两次可算是奇耻大辱,解烟自认第三次绝对会装到他认不出来,因此忍住不出手揍这个狂卖关子的男人。 「倒是你说的硫磺矿减产、火药铺停工一事,可是真的?」时观突然问道。 「当然是真的,在假扮一个人之前,彻底了解他的一切是必要的。」她面无表情的回道。 「那真正的林老板呢?」 解烟故意用他的话堵了回去,「这是秘密,等你第三次认出我来,我自会告诉你。倒是你方才说喜欢亲自用刑,一边打人一边喝酒,可是真的?」 「你觉得本王有那种兴致吗?」时观不以为意地反问。 她大可趁机好好嘲讽他一番,但看着他笃定的态度,她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坦然道:「身为一个影卫,在调查一个人之前,彻底了解他的一切是必要的,我觉得你……不是那种人。」 「喔?」他真有些讶异,这还是第一次听到她对他有正面的评价。 「而且,我怀疑你那些纵情享乐的行径也是为了掩饰什么而故意为之,真正的你并不是那个样子。」解烟索性把自己这几个月来观察他之后的心得全说了出来。 如果他真那么好色又那么变态,他大可以在她扮成侍童时就在众人面前吃她豆腐;又或者方才在店铺里多欺负一下林老板也可以,但他总是遣走了所有人才揭穿她,虽然过程像是在戏弄她,但事实上他连一下都没有碰到她,甚至他大可以以皇命逼迫她这个影卫做任何事,但他却宁可与她打赌,要用真本事让她服气。 很奇妙的,在他的轻浮不正经之中,她居然感受到了一种尊重,这对她而言颇为很受用,也让她对他逐渐改观。 听她所言,时观心头一动,表面上却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小妞,你这么说无疑是在挑逗本王,你知道吗?本王对你越来越有兴趣了,原本与你三次打赌,我只是想向皇兄要来你这个人而已,但本王现在决定,要连你的心一并接收。」 这种暧昧非常的话从一个帅绝人寰的男人口中说出,即便清冷如解烟也不由得芳心一颤,不过她控制得很好,仍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你认为我会把心交给像你这样好女色的人吗?」 虽说对他的印象是好了一点,也认为他贪图享乐只是幌子,可是他老是出言调戏她,让她无法排除他好女色的疑虑。 「天地良心。」他举起一手,只差没咒誓。「你老实说,你可听过本王的名字与哪一个女人相提并论吗?」 解烟一时语窒,她是常听闻他夜夜笙歌、流连花丛,但真要说他专宠独爱谁,或是与哪个名媛仕女过从甚密,倒真未有过。 她的反应让时观相当满意。「这不就得了,你想想,若你能够把本王的心紧紧拴住,从此停留在你身上,不比你当一个成功的影卫还有成就感吗?」 「我不会把心交给一个没有诚意的人,除非你能证明你比我强。」她断然道。 「本王会让你看到我的诚意的,要是比你强就能得到你,只怕你以后会处处被本王压制,日子可不好过了。」 一边是誓在必得的男人,一边是避之唯恐不及的女人,两人互不相让,在这场情感的角力上,谁也不想输,他们四目相交,定定地看着彼此,像是理智的对抗,却又更像是情感的交融。 因为,看着对方越久,那种心中的震动就越强烈。 最终是解烟先收回了目光,影卫是躲在影子之中,见不得光的,像这样大大方方的与人对视她真的不习惯,尤其他那灼热的目光,总让她觉得身子隐隐发烫,为了掩饰这种奇异的感觉,她转移话题道:「你还要在九鼎州玩多久,什么时候才要回领地办皇上交代的事?」 时观倒也没有强逼她,很快又恢复那吊儿郎当的态度。「本王可没有在玩,早就开始着手调查了,只是你看不出来而已。」不待一头雾水的她询问,他直接结束了这次谈话。「好了,你可以离开了,你应该也不会想让本王的侍卫发现吧。」 想不到解烟难得一笑,只可惜用的是林老板的脸。「我离开了你要怎么交代?放心,我会帮王爷树立一个威严的形象的。」她在他莫名其妙的注视下,囫囵吃了几口菜,接着对着门口,用他的声音喊道:「好了,本王尽兴了,福贵你们进来,把林老儿给本王送回家去。」 话音落下没多久,雅间的门被打开了,福贵带着陈大川等人进门,就见风城王坐在桌前,地上则是躺着一个被打得半死、血淋淋的人,众人看了看那具疑似尸体的东西,再看看桌面上显然动过的碗筷,都忍不住胆寒地吞了口口水。 风城王当真边打人边用膳,这种兴趣……真变态啊! 时观心里惊讶解烟俐落的变装手法,又见众人看着自己的目光多了一股无法掩饰的畏惧,他顿觉好气又好笑,忍不住低喃道:「没想到本王也有被个小丫头耍弄的一天。」 在九鼎州停留了十天,时观不是到处视察,就是在陈大川的安排下吃吃喝喝,过得比在领地还舒服逍遥,不过可累了服侍他的人,陪着他昼夜不睡变换各种花样游玩,如今终于听到他要走,府衙上至师爷下至衙役无不额手称庆。 如同风城王来时一般,陈大川命百姓夹道欢送风城王离开,他本人更是直送到九鼎城的城门口,算得上十分有诚意。 「陈大川,你这几天表现得不错,将九鼎州治理得井井有条,本王回领地后,会立刻上书皇上替你美言几句。」时观临行前,也给了陈大川一点甜头。 第九章 陈大川喜上眉梢,不停谢恩。 「还有,九鼎州不愧据东云王朝中心要塞之地,地灵人杰,本王相当喜欢你这方山水养出的人……」时观邪气的往陈大川身后一排侍卫瞥了过去。 那些侍卫虽然矗立不动,但内心全是七上八下的。 这阵子谁不知道王爷祸害了一个侍童,还差点把火药铺的林老板给折腾死,万一自个儿不小心被他看上,那可是一世男子气概全毁,叫天天不应啊! 彷佛听到了那些侍卫内心的腹诽,时观居然真的走了过去,在每个人的胸膛摸了一把。 侍卫们个个汗毛直竖,在心里求神拜佛祈求王爷别对自己太有兴趣。 「大……大人,时候不早了,王爷不快些启程的话,怕到了下一个城镇就天黑了。」陈大川见属下轮流被轻薄,不得不硬着头皮跳出来说两句。 这些侍卫都是千挑万选的精英,和那些侍童可不同,少了一个都是损失。 正当大伙儿都以为风城王会硬是讨要一、两个侍卫带走,想不到他摸了一轮后竟是退了一步。 「说的是,本王也该走了,陈大人,你不给本王一个离别的拥抱吗?」说完,时观朝着陈大川张开双臂。 陈大川连忙退了一步,堪堪闪过,脸色微微发青道:「王、王爷恕罪,下官……下官没那种兴趣。」 闻言,大伙儿都认为陈大川死定了,如此违逆风城王还不被玩死? 时观却是坦然地一摊手,转身上了马车。「没那兴趣就算了,和你开开玩笑罢了,本王去也。」 「恭送王爷!」众人恭敬地看着风城王的马车车队远去,皆是大大地松了口气。 当今圣上如此英明,怎么会有个这么变态古怪的小弟,而且听说皇上还非常宠溺他,甚至考虑立他为将来的皇位继承人,而不是属意自己的大皇子时封平,真教人为王朝的未来捏一把冷汗。 时观的车队沿着笔直宽广的官道前行,不过一个上午便出了九鼎州,虽然时观在城里戏耍陈大川和那些侍卫花了一点时间,但速度却比预计的还要快,在黄昏之前定能进入下一个城镇。 正当时观一边喝酒一边欣赏窗外景色时,一个人影默默地钻进了马车里,福贵一见来人,立刻聪明地爬到了车厢外与马夫坐在一起,来个不闻不问。 「陈大人,怎么这么快就来了,本王还以为你会等本王回领地时才出现呢!」时观觑着眼前人露齿一笑。 明明此人是个随从的装束,但他偏偏称呼此人为陈大人,就像在叫陈大川一样。 这名随从便是解烟了,她听了时观的话,柳眉微皱道:「好,我认了,方才我确实是扮成了陈大川,不过我想知道你究竟是怎么看出来的。」 俗话说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但她无论怎么假扮都会被他看穿,这几乎要成为她的心魔了。 这一回,时观并没有卖关子,笑嘻嘻地替她解惑,「第一次我看穿你是个侍童,关键在于陈大川,因为他唤了所有侍童,偏偏就是没叫你,代表你是个眼生的;第二次在火药铺认出你是林老板,那就更简单了,本王自认恶名昭彰,除非是要攀附本王,否则家里有女儿的见到本王驾到通常都叫她快躲起来,偏偏你扮的林老板却叫她出来送客,据本王之前听陈大川所说,林老板可是一个老实人,不可能卖女求荣;至于第三次嘛……」 他恶意地看了看她的胸前。「老实说,本王原本不是很确定,所以摸了每个侍卫的胸膛,但他们没有一个有反应,倒是陈大川拒绝得可直接了,他平时可是怕得罪本王怕得要死,只是摸一下他是绝对不会闪躲的,可是你却躲开了,这不就说明了你就是陈大川?」 原来她三次都是败在陈大川,解烟这次真是心服口服了。果然如燕峰大哥所提点的,她不够细心,每次自以为天衣无缝,没想到在时观这等观察入微的人眼中,仍是破绽处处。 「好,这次的赌注算我输了。」她也是个干脆的人,输了就认,只不过她对时观的手段仍然感到匪夷所思。「难道为了拆穿我三次,你就在九鼎州浪费了这么多时间?」 「本来是这样没错,不过后来拜你所赐,本王还真发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和本王要查的案子可能有一点关系。」时观抚了抚下巴说道。 「什么东西?」解烟连忙问道。她这阵子为了施障眼法,也在九鼎州打听了不少事,但却没有一件能和雷击案扯上关系。 「在九鼎州待这么久倒不是本王的本意,本王反倒觉得是陈大川有意拖住本王。」别人主动邀请他玩乐,他自然不会拒绝,但该注意的事他也不会漏掉。 「他有什么目的?」她目光一凝,也慎重起来。 「暂时还不知道。」对此,时观也是苦思无果。「你在易容成陈大川之前,应该会先了解陈大川的一切吧?」 「那是当然,易容之前一定要先调查,从他的祖宗到私生子,没有一件事我不知道的。」解烟对自己的本领很有信心。 「喔?」时观挑了挑眉。「既然如此,你有没有发现陈大川与京中哪一位大人走得比较近?」 「确实有几个人,不过陈大川耳目通天、八面玲珑,会与京里的官员交好也是理所当然。」她思索了一下,很快就明了他的想法。「你怀疑京里有人授意陈大川留住你?」 「不是怀疑,是肯定。陈大川虽是九鼎州知府,在地方也算一员大吏,但还不至于重要到由京中派护卫给他,所以他一定很受京中某人的器重。」他的表情变得有些凝重。「至于那个人为什么想拖住本王……或许与本王接下来的调查有关。」 「那我们必须快马加鞭回到风陵七州,否则只怕跟雷击案相关的证物会越来越难找。」解烟也想通了,身子一动立即就要行动。 「等等,现在去也来不及了。」时观倒是看得很开。「况且如今本王不能表现出任何着急的反应,否则反而会让对方有所警觉。既然他们看不起本王,认为本王就是一个耽于逸乐的纨裤,不如就让他们继续这么以为吧。」 他的想法太过深沉,表情也是前所未有的认真,她不自觉凝视着他,幽幽的道:「你似乎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是不是比你想得更英俊挺拔一点?」 见他用如此认真的表情说出这么不要脸的话,差点没让解烟吐血,她冷冷的回道:「是比我想得更无耻一点!」一想到自己方才险些又被他打动了,心里就是一阵郁闷。 想不到她这么一说,时观马上露出一抹诡笑,双手往脑后一枕,跷起脚来,又恢复原本懒洋洋的样子,继续欣赏马车外的风景,还不忘调侃道:「小妞啊小妞,别绷得太紧了,查案不是只有一种态度和方法,只要能查出结果,本王不介意无耻一点。」 「你不介意我介意……」说到这里,她突然住了口,表情古怪地陷入沉思。 皇上曾经要她向时观学习,难道说的就是这个,不择手段? 确实,拿他三次拆穿她来看,他的手段一次比一次下流,但事实上都成功了,不是吗? 这一次解烟难得的乖乖与他同坐一辆马车,他对她的态度仍是轻浮下流,话依旧说没两句就开始不正经,但她知道自己越来越不讨厌他,心里对他的感觉更是难解了。 【第四章】 时观与解烟回到风陵七州的领地风梁州,连王府也没回,就直奔大通商会而去。 解烟这次在时观的强力要求下,扮成了他的侍童,虽然与她原貌那清秀可爱的少女形象仍有点差距,但至少不再是那种会令他倒足胃口的男子样貌。 负责接待的是当地的新任知府许明昌,他领着两人来到昔日大通商号的位置,果然看到一大片焦黑的断垣残壁,只剩下一些烧成黑炭的家具,说它是座废墟也不为过。 「这里烧成这样,又都清理干净了,本王还怎么查?」时观脸色不太好地问。 许明昌是个沉着的人,他不疾不徐地回道:「启禀王爷,因为此处位于城中,事情已然过了快三个月,原址若不清理的话,会影响百姓的生活,下官已行文去京中向皇上说明,请王爷见谅。不过一并证物已送交衙门,下官检视过没有什么问题,若王爷想看,可往衙门一行。」 第十章 言下之意就是,还不是你这风城王耽搁了太久。时观听出了点意思,若有所思地看了眼许明昌。「那大通商会的人和货呢?」 「商会里的人都是些苦力,雷击发生时烧死了近百人,尸体都由家属领回了,本官登记在案。至于商会的各主事,都是来自各地的富商,这地方烧了,他们自然跟着散伙了。」许明昌有问必答,但态度却称不上恭敬,或许也有些瞧不起这个浪荡王爷。「因为雷击属于天灾,相关人等没有留置的必要,所以下官将他们召来问话后,就让他们回去了。」 「所以本王要做的事你都做了嘛,那急着要本王回来干么?」时观装模作样地在废墟里巡了一圈,脚尖踩了踩地上的沙土,手也东摸一下西揩一下,敲了敲断一半的柱子,而后打了个呵欠,边大摇大摆地往外走,边道:「许大人,回头把你调查的结果送一份到本王府中。」说完,他便带着仆从们和侍童上了马车,扬长而去。 许明昌看着王府的马车远去,眼底闪过一道精光,冷笑不语。 马车上,时观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解烟则是正襟危坐,脸色有些难看。 「这场雷击……事有蹊跷。」她回想着方才看到的现场说道。 「愿闻其详。」他好整以暇地道。 「我相信你也看出来了,你在里头闲晃时,虽然看似漫无目的,事实上却是在察看那些残骸。」 解烟有些迷离地望着他,要不是她这阵子尽量收起对他的成见,仔细观察他的行止,还不会发现他这散漫王爷其实行事相当缜密。 「雷击引起的爆炸照理说应该是由上而下,大通商会的原址虽然被清理过了,但仍看得出地面迸裂,土坑房柱家具都被炸飞,且梁柱下端烧得比上端严重,足见是毁于由下而上的爆炸,这一切是人为的。」越说,她的表情越凝重。「现场许多证据已灭失,相关人等也死伤殆尽,若你这王爷不过问,最后真有可能是以雷击结案。」 如果他坚持此案不是雷击,而是人为的爆炸案,案情就会急转直下,从天灾变成凶杀案,届时倒霉的是地方官和他这个风陵七州的王爷。 「娘的,从九鼎州设计到我风陵七州,最后还要本王打落牙齿和血吞,果真是冲着本王来的。」时观不悦地哼了一声,「陈大川拖了本王那么多天,如今看来很显然就是要给风梁州的许大人足够的时间淫灭证据。」 「你究竟得罪谁了,如此设计你便罢,还害了这么多人。」她一想到这件案子不知有多少枉死的冤魂,心里就一阵愠怒。 闻言,他那张总是嚣张无耻的俊脸,难得流露出几分尴尬。「你应该问本王究竟谁没得罪。」 解烟先是一楞,随即感到非常认同。他就是个惹祸精,出门仿佛就是为了拉仇恨,光是住在皇宫近一个月,就把大大小小官员得罪个遍,还逼得皇上不得不找个理由把他丢回领地,真要深究起来,有太多人会想陷害他。 只是那种小打小闹的仇怨,值得近百人一起陪葬吗? 「那接下来该怎么办,你打算就这么认了吗?」事情似乎走到了一个死胡同,即便她这样身怀绝技的影卫都觉得遇到了瓶颈,但是很奇妙的,她就是觉得他还有办法。 「本王可不是只会坐着挨打的人,人敬我十分,我敬他一分,人杀我一人,我杀他全家。」时观先是一脸狞笑撂了句令她哭笑不得的狠话,接着又气定神间地道:「本王就陪他们好好玩玩。解烟,你不是假扮过林老板,难道联想不到什么吗?」 解烟思忖了一下,不由得眼睛一亮。「火药!没错,要炸平大通商会这么大的建筑,必然要用到许多火药,连九鼎州的火药铺都停工了,哪里来那么多火药?」 「林老板不是说近年缺硫磺吗,要制造这么多火药,所需要的硫磺绝不是少量,那么这些硫磺又是从哪里来的?」他的眼中闪着自信的光彩。「又或者说,其实硫磺一直都没有短缺过,只是被人暗中收集起来。」 若真是如此,那么此人的手段称得上神通广大了,居然这么久还能不被发现,而且除了京中的人,应该没有人有这么大的能耐操纵掩饰这一切,可是这个人又为什么要针对时观这个每天只晓得玩乐的王爷呢? 听着他的分析,一个又一个问题在解烟的脑海中浮现,她这才发现自己似乎忽略了很多细节,而这些细节,相信他都心里有数了。 「小妞,干么用那种眼光看着本王?你是不是觉得本王好厉害,心头小鹿乱撞,渐渐喜欢上本王了?」原本一脸凝重的时观突然朝着她咧出一抹戏谑的笑容。 她即使有些心动,但遇上这种痞子,是打死也不会承认的。「你……」 他伸出一手止住她的话,深深地看着她。「先别急着说什么,本王的反击才刚开始,总会做到让你心服口服,心甘情愿投入本王的怀抱。」 如此具有男子气概的宣言,确是震得解烟芳心大动,几乎逃不开他的凝视。 在这暧昧的气氛之下,时观慢慢的靠近她,伸出来的手仿佛就要抚上她的脸,却又隔着一指的距离没有碰到,而他的俊脸也突然停在离她几寸的地方,他好笑的献着她,故意问道:「小妞,你很想亲吻本王吗?」 解烟猛然回神,脸色一沉。「明明是你想——」 「嘿!你承认了吧,你对本王也很有感觉,对吧?要是本王刚才要再靠近你一点,相信你也不会拒绝……」 砰啷!马车里突然传来巨响,车夫急忙将马车停下,护着马车的侍卫还搞不清楚是什么情况,就见王爷的侍童气呼呼地跳下车,就这么扔下王爷离开了。 而马车里被摔得七荤八素的时观正懊悔着何必说那么多想拐骗出她的心意,明明直接亲下去就好了…… 终于回到了风城王府,解烟也乔装成了一个公子哥儿,以客卿的身分在王府里安顿下来。 白天的王府清幽宁静,庭院里小桥流水,曲径通幽,亭台楼阁精巧别致,解烟被单独安排在一座院落,在此时入秋的时节与落叶红枫搭配起来,别有一种萧索之美。 按理来说,住在这种脱俗的地方,主人应该也相当不凡才是,可是每每想到时观的风评,解烟就忍不住一阵恶寒,尤其他平时常刻意挑逗她,让她更无法将他与府里的美景连结在一起。 她一直觉得他放荡不羁的形象一定是为了掩盖什么,只不过她暂且还看不出来,如今她都住进来了,倒是个了解他的好时机。 她很清楚自己为什么想进一步了解他、挖掘他的秘密,或许真是被他强硬却不强迫的求爱宣言给打动了。如果今天他不是这种形象,她也不是影卫,或许两个人能够共度一段风花雪月吧,只可惜两人的身分注定了很难走在一起,与他之间小小的暧昧就当是此次任务之中一场美丽的错误吧。 由于怀着重重心事,等解烟回过神来,这才发现不知不觉天已经黑了,她还发现随着夜越深,王府里的灯越打越亮,各种喧嚣的声音也渐渐传来,简直比白天还要热闹。 她不解地走出院落,往喧闹的地方而去,她越走越是心惊,表情也越见凝重,因为她一路上遇到不少身着华服的男女,个个把酒言欢、纵情享乐,当她走到了正厅之外的广场,果然看到一出大戏正演到高潮,下方宾客有的听戏、有的跟着唱;再走进正厅那更是荒唐,伶伎载歌载舞满场飞,宴席中有搂着歌女调笑的男人、有举箸击节的狂生、有大吃大喝划酒拳的纨裤,还有直接躺在地上呼呼大睡的醉汉。 解烟的心沉到了谷底,原来那些关于风城王夜夜笙歌的消息都是真的,亏她早先还在心里替他开脱,如今自打了嘴巴,真有种……自作多情的感觉。 正当她的目光在一室混乱中寻找着时观的身影时,一名舞女突然凑了上来,见她易容后的翩翩少年装束实在迷人,伸手就想挽住她。「这位少爷好面生啊,第一次来王府吗?」 舞女的口吻跟青楼里的鸨母揽客没什么两样,解烟的脸都绿了,她巧妙地闪开舞女的触碰,淡淡地问道:「我不好此道,你别费心了。我只想找王爷,他在哪里?」 舞女楞了下,随即吃吃笑了起来。「果然是第一次来,何必假正经呢!会进到这里的人都应该知道,王爷很少在正厅里和大家一起的。」 第十一章 「王府的夜宴竟不见主人?」解烟不免感到纳闷。 舞女笑嘻嘻地指着一名送酒的婢女。「若是公子要找王爷,只能问王府里的下人,我们也不知道。」 解烟不再理会舞女,大步走向那名侍女,劈头便问道:「你们王爷呢?」 「这名贵客,王爷在他的房里。」侍女理所当然地回道。 「他的房间在哪里?」解烟又问。 侍女的表情却是为难了起来。「很抱歉,通常举行夜宴的时候,王爷都不希望有人打扰。」 解烟眉梢微微一挑。「你们王爷不会跟着众人一起玩乐,却又不希望别人去打扰他,那他邀请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侍女微微一笑,答道:「王爷只是开放王府让州里的少爷、小姐们玩乐,免得这些少爷小姐们去了不正当的场所,败坏咱们风陵七州的名声。」 解烟只觉得乌鸦满天飞,风陵七州的名声难道还不够坏吗?不过她又转念一想,这个理由乍听之下虽然荒唐,却也有几分道理。 听话的少爷闺女自然会好好待在自个儿府中,会来王府玩乐的自然是那些平日就爱玩的,所以这些人的家人才没有太过阻止,至少知道自家的晚辈每天晚上到了哪里厮混,若是没有了王府的夜宴,那些长辈还不知道去哪儿找自己的儿孙,说不定哪天人在外头出了意外,家里都还找不到人。 所以时观是用心良苦喽? 解烟实在不太相信他的人格,定定地看着这名侍女,思量着她话里的真实性,突然眼中精光一闪,故意勾起坏笑,伸手朝侍女的胸口抓去。 那名侍女惊恐地退了两步,紧接着面色一板,义正辞严地教训道:「公子若想有人陪伴,这里有不少青楼女子,但不许在此行苟且之事。至于王府的侍女不容许他人欺负,否则会被逐出王爷的领地,请公子自重。」 按理来说,遭受这种质疑的富家公子哥儿,要不摸摸鼻子认了,要不就恼羞成怒,想不到这公子的反应却不在两者之中,而是相当玩味地露出了一抹笑。「这府里有趣的事果然很多,我会好好摸索的。」 解烟设想过多种可能,或许时观正躲在房里大吃大喝,搂着个歌女卿卿我我的,说不定还打算来个一夜温存,如果是这样,那么王爷从不与众人一起嘻闹,或是王府举办夜宴只是让城里的男女有个玩乐的地方,促进城里的治安云云,显然只是沽名钓誉。 可是当她发挥影卫的本领找到了他的房间,在不惊动侍卫的情况下默默潜了进去,却发现房里油灯点得大亮,但一片静悄悄的,连门都没有关,还能听到大厅传来的喧嚣吵闹,与她想象中的状况相去甚远。 她纳闷地皱起眉头,轻手轻脚地靠近内室,落入眼中的画面却令她瞬间楞住了,脸颊微微抽搐,一时之间竟不知该有什么感想。 时观居然躺在床上睡得正熟,屋外那些热闹嘈杂的声音似乎完全影响不了他。 解烟不禁怀疑这家伙是真睡还是假睡,还是他身体有什么情况,让他无法在这时候与众人们一同荒唐享乐? 想到这里,她莫名觉得有些慌乱,本能的走向床边,悄悄伸手想要探探他的脉搏,然而她的指尖都还没碰到他,他突然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抓住她,双眼猛地睁开,与她略微惊慌的眸光对个正着。 「抓到了!小妞,是你自己送上门来的。」说完,时观稍微用力一扯,她便摔跌在他身上。 其实解烟不是不能拒绝,甚至有能力将他一掌打飞,但她却发现因为对象是他,在猝不及防之下她居然无法朝他动手,只能倒在他的胸口,脸蛋与他的俊脸只有两寸的距离,她几乎要怀疑自己只要闭上眼,他就会在她唇上印上一吻。 他勾起一抹邪气的笑定定的瞅着她,搭配着他俊美无俦的五官,对女人的杀伤力可是百分百。 果然,她怔怔的与他对视,心跳快得仿佛要冲出了胸口,一时之间她居然不知道该怎么反应,完全没了身为影卫该有的冷静。 「你可以别用这张脸吗,很杀风景。」时观突然说道。 解烟这才回过神,挣扎着要离开他的怀抱,两个人这样抱在一起躺在床上实在太不象话了,可是她意外发现他看起来并不强壮的双臂,力量竟是出奇的大,如果不使用武力根本挣不开。 「你答应过本王的,在我们独处时必须用真面目。」他又道,神色轻松得好似她的反抗对他来说一点影响都没有。 她先是一楞,接着无奈的用空着的那只手一抹脸,动作快得让人不知她是如何撕下人皮面具,就像川剧变脸那般,由面目如玉的公子哥儿成了清秀可人的少女。 她没好气地瞪着他,双颊的微红终于自然地透了出来。「你可以放开我了吧?」 「可是一旦我放开了你,你就会离开了。」时观瞬间放柔了眼神,连嗓音也带了丝沙哑,「别走,好吗?从来没有人这样陪过我,我保证不会对你怎么样。」 「你……」解烟终于压抑住那种心慌,在他怀中不自然地问道:「你可以去找外面那些女人,她们会很情愿陪你的。」 「不管你信不信,我从来没有让她们任何一个来陪我。」他的表情看起来有点疲累。「我希望你留下,那是因为是你,我不要别人。」 这样的话很霸道、很无理,却直接冲击着她的心房。她与他四目相交,居然在他眼中看到类似于无助的情绪,让她有一种感觉,好像现在的他脆弱得禁不起她的拒绝,于是她不再挣扎。 而时观也如他所保证的,并未对她毛手毛脚或存心使坏,只是抱着她沉沉睡去。 解烟轻轻将脸颊贴上他的胸膛,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眸光不自觉变得深沉。 她是个孤儿,被前任影卫看上,自小便在皇宫受训,她没想过自己以一个女人的身分被男人抱住时,会是这样奇妙的感受,心里满满的充斥着紧张、害羞、惶恐,却又舍不得推开,隐隐期待着会不会发生什么,又害怕若当真发生了,自己该不该接受…… 对,她承认,她对他绝不是没有感觉,只是他那又似戏谑又似玩笑的态度总让她举棋不定,她不想成为他其中一个玩物,更不希望自己只是他因为不甘心想征服的猎物,所以当她听到他说他只要她,她才会答应留下来。 「你……该不会又使了什么美男计耍我吧?」解烟微仰起身,深深凝视着他的脸,接着又机回他胸膛上感觉他的心跳,再探了探他的气息……他,真的睡着了。 她不愿多想,免得自己落入自作多情的难堪,但是她也没有离开,乖乖地待在他怀里,幽幽地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你好好睡吧。」她以一种前所未有的温柔,伸手轻轻抚开他连熟睡时都紧拧的眉头。 这一刻,她对他什么成见都没有了,真的只希望他能睡得好。 隔日时观起床时,怀里空了,床榻上也没有解烟的身影,可是昨晚睡着前的一切历历在目,他很确定那不是梦。 那小妞真的陪着他睡了,他已经许久不曾睡得这么香、这么好,这都得感谢她。 只有他自己知道,每日月上树梢之时,就是他最苦恼的时候,他恨透了一个人待在暗处,偏偏他是个王爷,兼之皇上一天到晚放话要让他成为皇帝继承人,所以众人对他不是敬畏,就是碍于他不好的名声不愿太过靠近,至于那些想亲近他的人他又无法全心信任,而他也试过各种方法想让自己好好睡一觉,却都没有太大的效果。 昨晚强留下她,或许一开始他是带着试探的想法,但是到了后来,她竟如此温柔的待他,让他真的感受到她只想让他睡一场好觉,难得的他放下了所有的防备,沉沉地睡着了。 如果对她的感情宣言一开始只是好胜心及占有欲作祟,那么现在,他的心态已慢慢转变,真真正正的只为了她这个人,他很想要拥有她。 不过以他对她的了解,就算他老实告诉她,她也绝不会相信。 时观撇唇无奈一笑,在福贵的服侍下起身梳洗,接着来到膳厅,解烟已然一身童子的装束在旁等待了。 「小妞,这么早就吃饱喝足,迫不及待的想跟本王出门了吗?」时观若无其事地打了声招呼,那股子痞气与以往并无二样。 第十二章 解烟原本还有些不自在,但他这副无赖的模样令她莫名生气起来。一方面气自己这么容易被他影响,另一方面她又气他居然一副无所谓的表情,好像昨夜什么都没发生。 「贫嘴!」她忍不住微愠道:「到底什么样的你才是真的?」 「本王一直都是如此,造桥铺路、乐善好施、德高望重、玉树临风……」他不要脸的把所有优点直往自己身上冠。 解烟听不下去了,冷笑道:「造桥铺路、乐善好施、德高望重?一个天天举办靡烂晚宴,迷惑自己领地的青年子女沉迷逸乐,你居然还好意思说?」 「怎么会不好意思,本王提供他们一个晚上的好去处,总比他们晚上不睡觉四处作乱使坏要好吧,你瞧瞧,如果人生的极乐都享受过了,等以后他们真正在朝为官或是接下家业,还有什么能迷惑他们?」时观说得理所当然。「本王也是为了挽救他们的人生,用心良苦呢!」 「是这样吗?」她非常怀疑地瞅着他。 「你不信?」他抚了抚下巴。「等以后那些人官居要职不就能证明了?」 解烟仍然以质疑的目光上下打量着他,她对他可没有任何信任的基础。 时观难得彰显自己的正气,却被她打击得可以,他索性堆起一脸邪笑,反其道而行地说道:「好吧好吧,那如果本王说,本王举办夜宴就是想玩,就是不思进取,这样你是不是会比较高兴?」 她居然点了点头,认同的回道:「这样比较符合你的形象。」 「本王的形象有那么差吗?」他闷闷地说道。 「你的形象有好过吗?」解烟再也维持不了影卫冷静的形象,狠狠地翻了个白眼。「还不是你自己造成的。」 「唉,本王刻意让他人觉得本王形象差,其中着实有着残酷的因素啊!」时观叹了口气,话锋一转问道:「小妞,你想当皇后吗?」 他这没头没脑的问题着实让她楞住了,过了一会儿她严正否认道:「即便我仰慕皇上,却从来没这么想过。」 听到她说仰慕皇上,他的眉头狠狠挑了一下,不过还是假作充耳不闻,佣懒的道:「那不就得了,我也不想当皇帝,为了让皇兄死了让我当继承人的心,我才不得已自毁形象,我可是很辛苦委屈的。」 解烟再次一脸狐疑地望着他。「所以你的意思是,你那些奢靡淫乱的形象都是装的,你并非是个好女色的男人?」 「没错!」时观毫不犹豫地承认。 她淡淡地反问:「既然你不好女色,那你为什么要求我们两人独处时我必须恢复原貌?」 他顿时哑口无言,最后只能呐呐地老实道:「因为养眼啊……」 解烟冷冷一笑,用他没救了的眼神瞥了他一眼,随即飘然而去。 在这场口舌之争,时观又落了下风,顿时没了吃早膳的兴致,他决定早早出门把正事办妥,免得他的形象在那小妞心中越来越差。 时观郁闷地唤来福贵,吩咐道:「福贵,备好马车,本王要去怡红院,杀他个三进三出……」 福贵虽然机灵,却是个老实性子,他根本不管风城王的胡言乱语,直率地说道:「王爷今天是要出风梁州去找大通商会的东家是吧,小人马上去备车。」说完,他也动作迅速地闪出了膳厅,却没注意到主子的脸瞬间黑了一半。 「现在究竟是什么世道,说真话没人信,说假话也没人信,这年头做人实在太难了!」 【第五章】 大通商会消失得离奇,走访了组成商会的各个东家,他们也是一口咬定商会就是被雷击,要不就是推诿自己只负责出银子,并不管事,对死伤人员该有的抚恤及补偿也都有做到,并没有任何违反律法之处,这些与知府许明昌提供的口供一致,时观也只能罢手,否则就会被告一个扰民了。 当然,时观也没有笨到去相信这些表面的事,但这样等于调查没有结果,他只能全盘接受许知府提供的证据去向皇上回报,从另一个角度来看,这也显示了他的无能,届时宫里那些反风城王的大官知道这件事,一定又会大书特书。 即便吊儿郎当如时观也是好面子的,所以他相当「顺应民意」的发了一场脾气,气冲冲地回王府。 到了晚上,时观像是赌气一般,扩大了夜宴的规模,城里那些贵族男女自然闻风而至,这一天不知道又气白了多少个长辈的头发,明日弹劾风城王的奏折大概又会如雪片般飞往京师吧。 身为主人的时观也难得出现在大厅,因为今日王府请来了享誉风陵七州的名伶凤菲儿献舞,这也是吸引如此多宾客的主因之一,甚至连平时对风城王奢靡作风不屑一顾的人都折节而来。 而宾客之中最风云的就数人称「东云四大才子」的赵义、时君熙、钱贯中及许智,四人未必都来自风陵七州,身分却都不凡,许智还是许知府的亲生儿子,一般来说这种夜宴他们是不屑参加的,怕与那些轨裤混在一起有辱清名,但这次为了凤菲儿,反倒是许智主动相邀,才让四大才子齐聚王府。 时观的身分要比这些人都高多了,他并不会主动去攀谈,大多是想要巴结他的人会自己来敬酒说笑,所以那些自命清高的人与时观这些自甘堕落的,明显成了两个团体。 不一会儿,奏琴的琴师退了下去,改由手执古琴、琵琶、二胡、洞箫的几名白衣少女上场,所有人的注意力也全集中到大厅中央,嚣闹的声音静了下来,大家都知道凤菲儿要登场了。 一声琶音飘扬,如银瓶乍破,激越的乐声一下子揪住了所有人的心神,跟着所有乐器合奏,如鹰鸣的洞箫之声落下后,一名身着彩衣、身段窃窕的女子轻盈的飞越而出。 这便是凤菲儿了,风陵七州第一舞伎,只见她随着音乐舞动,抬手、弯腰、旋转、跳跃,每个动作都是那么的流畅美好,再加上那倾国倾城的容貌,只要眨一下眼就让人心悸,唇角一勾便令人迷醉。 她的舞蹈并不落俗套,而是别具一格,如花蝴蝶般在宾客之间飞舞,来到四大才子的面前时,音乐恰好到了幽怨之处,她抛给四人的眼神如泣如诉,几乎让他们都要为她把心给掏了出来。 尤其是许智,他迷恋凤菲儿已经很久了,却从来没有机会与她如此接近,几乎是在她靠近的时候,他就伸出手想轻抚心心念念的可人儿,不过被她一个轻巧的旋身闪了过去,只留下迷人的香气,令他扼腕不已。 接着凤菲儿舞到了时观面前,音乐转为轻快,她如同一只百灵鸟,跃动扭腰好不可爱,嘴角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更是迷死人了。 可惜许智所在的位子只能看到凤菲儿的背影,而与她正面相对的时观,却似个乡巴佬一般,极为杀风景地击掌喝采便罢,还不断说些美人献舞不甚销魂的浑话,气得某些以才名为傲的才子们浑身发抖,认为他亵渎了凤菲儿。 终于,一曲舞毕,凤菲儿停下了舞步,向宴会的主人风城王一福。 时观一脸坏笑的瞅着她道:「跳得好!不枉费本王花费重金请你来。这长得也不错,身段更是一流,不如今晚陪陪本王吧。」说完,他猛地伸手将人拉入怀中,惹得凤菲儿惊呼一声。 宾客们见凤菲儿被风城王给欺负了,莫不发出惊讶的低呼,只是大部分人碍于风城王的权势地位,不敢多说什么。 不过那些原本就与风城王不对盘的人可就没那么隐忍了,以许智为首的四大才子首先跳了出来,正色喝道:「王爷请放开凤姑娘,她卖艺不卖身,请王爷自重。」 时观与他们的年纪差不多,但时观的气势硬是高出他们许多,他根本不把几人当一回事,还故意在她的纤腰捏了一把,一脸邪恶地笑道:「卖艺不卖身本王更喜欢!她收了本王的钱,就是本王的人了,她都没叫了,你们叫什么?」 「凤姑娘,你有什么委屈尽管说出来,我们会替你作主的!」许智心疼的对一脸委屈、眼眶含泪的凤菲儿说道。 「我……」 凤菲儿才刚开口就被时观打断—— 「凤菲儿,别忘了你几名侍女都还在本王的府上,本王瞧她们几个姿色也还不错,还是咱们几个来个大被同眠?」 「不!」凤菲儿倒抽了口气,她与那几名白衣少女名为主仆,但所有人都知道她们情同姊妹。 「所以你今晚到底陪不陪本王?」时观有些不耐地道。 第十三章 凤菲儿哀怨地看了表情不豫的许智一眼,再看了看时观,最后银牙一咬。「菲儿……任凭王爷安排。」 时观搂着凤菲儿,得意地朝场中众人挥了挥手。「好了好了,凤菲儿举世无双的舞技你们也都看过了,接下来继续狂欢,本王玩的和你们不一样,就不奉陪了。」说完,他就要揽着佳人回房,一副色中饿鬼的样子。 许智看不过去,出声拦阻道:「王爷此举无异强抢民女,我们会向京中反应的!」 时观冷哼一声,「你是许知府的儿子吧,你爹都管不了我,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小心太多嘴,明日本王让你全家在风陵七州再无立足之地!」 撂下话后,时观懒得再理会脸色铁青的许智,大大方方的带着凤菲儿回到自己房中,在房门关起的那一刹那,时观相信自己听到许智内心的怒吼。 一进房,原本我见犹怜的凤菲儿马上端起一张冷脸,不客气的一把推开了时观。「你演戏就演戏,为何要毛手毛脚?」 扮成凤菲儿的解烟这一路上被他又捏又摸的,却又无法吭声,简直气死她了。 「今天若是真正的凤菲儿,本王还不想摸呢!」时观一点也不介意她的薄怒,只觉得这小妞生起气来别有一番风韵。 意思就是,因为今天是她解烟,他才会上下其手?她也知道王府不是没请过凤菲儿来献舞,但这还是他第一次把人给带进房中,这是否也证明他确实对艳若桃李的凤菲儿没有非分之想? 解烟表情有些难解的瞪着他,这个臭男人无时无刻都要拨撩她一下,非要破坏她的冷静才甘愿。 她的反应让时观很满意,他也确信这小妞对自己并非无意,否则那一夜她不会愿意陪他入睡,偶尔撩拨一下她,也不过是情趣,所以并没有步步进逼,只是饶有兴致地转了个话题,「本王想不到你那么会跳舞。」 听他的语气正经了几分,她才放缓了表情,正色回道:「身为一个影卫,什么技艺都要精通,否则如何扮得像。」 「什么技艺都要精通……」他抚了抚下巴,打量了下她现在华丽的装扮,语出惊人地问道:「那你会不会吞剑、跳火圈?」 「什么?」解烟不由得楞住,以为自己听错了。 「还是来一招胸口碎大石给本王瞧瞧?」用这件舞衣来胸口碎大石应该不错,只是她那不知是真是假的胸部会不会跟着消气……时观颇有些恶趣味地想着。 「你……」她终于意识到他又在逗弄她,不禁气结,一张俏脸又沉了下去。 「好吧,和你闹着玩的。」他哈哈大笑,终于言归正传,「你说,本王抢了许智的心上人,他会如何反击呢?」 解烟拿他没法,没好气地回道,「许知府派儿子来,可能只是想来监视你的一举一动,不过许知府恐怕没料到儿子蠢如猪,竟然会同你争风吃醋,更没想到你这般奸诈,恐怕要被你倒打一耙了。」 「那本王就等着看吧,时间也差不多了……」时观才这么说着,外头还真的喧哗了起来,而且一阵脚步声匆匆忙忙的往他房间而来。 时观与解烟对视一眼,前者是智计在握的自信,后者则是隐隐有些佩服,这个男人的算计,她估计可能连燕峰大哥都要自叹不如。 不一会儿,脚步声停下,应该是被挡在了院外,然后福贵的声音在门外响起—— 「启禀王爷,厅里的宾客似乎有人中了毒,闹腾起来了,王爷要过去看看吗?」 时观低低一笑。「许智这家伙果然沉不住气,这么快就出招了,是不是怕拖了太久本王会吃了你?」 解烟杏眼圆睁,啐了一声,她身为影卫的冷静,在他面前是别要想维持了。 「少啰唆!这不就是你要的结果?只不过用下毒这个理由,许智当真是恨你入骨了。」 「本王自觉得满讨人喜欢的,许智真是不懂事。不过经过本王这回的调教,他很快就会成长了。」他朝着她眨眨眼。「凤美人儿,乖乖在床上等本王回来临幸啊!」 「滚!」 没多久时观又回到大厅,他的衣服还有些凌乱,一副气急败坏的模样,真仿佛好事被打断了。 四大才子其中的三个脸色发白,被扶坐在椅子上,时君熙甚至还昏了过去,一旁的仆从正着急的照料着。 「这是怎么回事?」时观皱起眉头,锐利的目光看着众宾客。 许智阴冷地瞪着风城王。「他们都是吃了王府提供的膳食才中毒的,王爷恐怕要为此负责。」 此话一出,宾客们都紧张起来,议论纷纷,想着自己也吃了,该不会也要中毒吧? 「那其他人怎么没事?」时观不以为然地道。 「因为我们四人不喜飮酒,所以特别向王府的下人要了茶来喝,我看全场的宾客也只有我们四人喝茶,而我没有中毒,恰好是因为只有我一个人连茶都没有喝,足见问题一定出在王府的茶水上!」 时观好整以暇地瞪着许智。「本王也喝了茶,本王怎么没事?」 「草民略懂医术,看得出来时君熙他们三个是中了无花草之毒。此毒无色无味,难以防范。」许智摇了摇头,话锋更为犀利地道:「无花草并不常见,只有被刻意下毒才有可能。我们四人的父亲都是朝中或是地方官员,并非属于王爷的派系人马,甚至家父还是最近才调来风陵七州,被王爷多所刁难,草民斗胆,只怕事情不单纯。」他无疑是在暗示风城王主导了中毒一事。 众人看向虚弱的钱贯中、昏了过去的时君熙,还有开始呕吐的赵义,又想到风城王实在不怎么样的名声,还真有些人相信了许智的话,再看向风城王的目光不由得带着怀疑及批判。 许智很满意众人的反应,他倒要看看风城王怎么应付这个局。 即使在千夫所指的情况下,时观仍旧泰然自若,他习惯性地抚了抚下巴后,居然露出了一抹诡异的微笑,轻声道:「本王已经命人请来了大夫,不如让大夫看看。」 许智眉头一皱。「王爷,据草民所知,许神医及名声卓着的赵大夫此时都不在风梁州,无花草的毒可不是其他的庸医能分辨得出的。」 时观淡淡地瞥了他一眼,这还是他来到大厅后第一次正眼看向许智。「喔?连大夫不在风梁州你都知道,看来你们四人为了中这毒还真是用心良苦啊。」 「王爷这是什么意思?」许智难掩愤怒,咬着牙回道。 「本王请的是东云王朝名声卓着的第一神医梁大夫,如果连梁大夫都要质疑的话,本王才真要怀疑你的用心。」时观的语气并不严厉,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气势,让许智一时说不出话来。 不一会儿,福贵真的带进来一名外表儒雅的老者,此人虽然头发全白,但精神矍烁,目光炯炯,的确是名震东云的第一神医梁大夫。 梁大夫医术高超,妙手仁心,受人景仰,所以即便在场的宾客许多都是世家子弟,见到他也是执晚辈礼,丝毫不敢逾距。 也只有时观这个任性王爷见到梁大夫只是微微点头,指着瘫倒在椅子上的三人说道:「梁大夫你终于来了,快看看这三个家伙是怎么回事,说是中了什么无花草的毒,在我府里又昏又吐的。」 梁大夫气度不凡,并未把风城王的不礼貌放在心上,略微颔首后便上前一步,分别替三人把脉,又看了看他们的一些身体特征,接着缓缓收手,长叹一声,「王爷,此三人中的的确是无花草之毒。」 若说众人方才还有些怀疑,梁大夫此言一出,犹如一颗大石丢进了静水之中,激起相当大的涟漪,大伙儿无不惊呼连连,还有人掐着喉头,想将刚才吃下肚的东西全吐出来。 至于许智却是眉头微皱,欲言又止。 时观对四周人的反应视若无睹,只是对着梁大夫问道:「那还有得救吗?」 「若是有足够的药材,老夫开一张药方,徐徐图之,半个月可好。」梁大夫一脸苦恼。「只是其中猫绒草及化水土这两味药非风陵七州所有,就算从外地送来也要花费不短的时间,而且三位公子服下的无花草分量甚大,恐怕救不了急。」 时观的脸色终于有了点变化。「梁大夫,还有什么办法吗?」 「无花草之毒老夫也甚有研究,既然缓和的方式如今无法采用,有一个比较极端的方式,可以很快去除他们体内的毒素,只不过事后必须休养好几个月方能痊愈。」 第十四章 「那总比死了好,快说,是什么方法?」时观连忙问道。 众人包含许智也都竖直了耳朵听着。 「以毒攻毒!」梁大夫露出了个几不可见的笑。「无花草之毒恰好与鹤顶红相克,只要服下鹤顶红,身子自然会将污秽之物排出,只是会大伤元气,不过……鹤顶红皇宫里才有……」 「王府就有鹤顶红。」时观一副大包大揽的样子,仿佛府里有这种绝顶的毒药就跟有一瓶酱油一样寻常。「福贵快快取来,本王亲手替他们一个一个灌下去,保证药到病除。」 听到似乎有解决的法子,宾客们也松了口气。 倒是许智的神色不知为何变得铁青,被毒倒的三人面色好似也变得更加惨白了。 福贵很快取来了鹤顶红,那红得透澈的颜色,注视久了都令人有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时观嘿嘿笑了两声,拿着鹤顶红先靠近了钱贯中,接着命令福贵,「给本王掰开他的嘴。」 福贵领命将双手伸向了钱贯中,想不到都还没碰到他,钱贯中突然大叫一声推开了福贵,一身冷汗地道:「我好了我好了,不用服药了!」 众人见状一阵哗然,不晓得现下究竟是什么情况。 时观冷冷地一撇唇,纳闷地道:「这么快就好了?要不要多少吃一点鹤顶红,免得毒又复发?」 钱贯中连忙摇头。「不用不用,我……我中毒没那么严重,不用服也会好。」 「喔?那看来另外两人比你严重得多,应该要让他们多服一些。福贵,帮本王掰开赵义的嘴……」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赵义便跳了起来,也是满脸惊恐地道:「我也不用了,我也没那么严重。」 时观再看向昏迷的时君熙。「那就剩你了,你最严重,是吧?那就三个人的分量你一个人受了。」 时君熙顿时双眼一睁,整个人弹了起来。「我、我、我……我也不用药……」 「你该不会也要说你中毒的情况没那么严重,不用服药也会好吧?」时观没好气地道。 「自然是。」时君熙连忙点头。 「够了!你们几个根本没中毒,演这场戏想诬蔑本王,真当本王是傻子吗?」 时观沉下脸,冷冷的道:「要不是梁大夫相助,本王还真是跳到黄河都洗不清了!」 梁大夫向四周拱拱手,表示自己只是尽力而为。 要换成真的梁大夫,这场戏说不定还不屑演,但这梁大夫是解烟扮的,当然要多配合有多配合。 三人吓得腿软,齐齐跪下,平时自命清高瞧不起风城王是一回事,但栽赃嫁祸被识破,惹火了王爷,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谁是主谋?你们陷害本王又是为哪桩?」时观怒火中烧地喝问。 「是……」赵义牙一咬,指向了许智。「是许智要求我们假装中毒诬陷王爷的!」 时君熙见状,也跟着附和道:「就是许智!因为许智迷恋凤姑娘,怕凤姑娘被王爷你……呃……所以出此下策,以保全凤姑娘的清白。」 钱贯中更是不讲义气,哭叫道,「王爷饶命,都是许智一手策划,我们也只是一时糊涂被他蒙蔽了啊!」 许智听完三个没义气的家伙的供词,气得连话都说不好,「你们……你们……」 「不用你们你们了,还是先想想你自己吧,企图陷害当朝王爷,还当场人赃倶获,就不知道你那当知府的爹有没有能力把你救出去了。」时观阴阴一笑,随即脸色一沉,喝道,「来人啊!把这四个人给本王拖下去,一人一百大板!」 在众目睽睽之下,四人被拖了下去,大家心里都想着,他们竟敢诞陷风城王,而这风城王又不是什么胸襟广阔的人,看来他们被囚禁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王爷,老夫也该告退了。」此时梁大夫说道。 时观眼底精光一闪。「梁大夫何须如此匆忙,本王还有事想向大夫请教。」 「王爷该做的事都告一段落了,接下来该是老夫去忙自个儿的事了。」梁大夫不着痕迹地说道。 她也该去执行影卫的任务了,怎么都比留在王府里,被时观像野狼盯着绵羊般要好。 何况从回领地调查至今,几乎都是时观主导,整件事才有些进度,虽然都是用他那些无耻的下流招数,但事实证明似乎真的有效,大大打破了她的见识,这件事可是让她很不服气,她也能用她的方式查出线索来,不一定要依靠他。 「梁大夫真的不陪陪本王?本王仰慕梁大夫已久,可是很想和梁大夫秉烛夜谈一番。」时观若有深意地看着他。 「王爷屋里还有凤姑娘在,老夫不好前去打扰。」梁大夫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凤菲儿哪比得上梁大夫你呢。」时观忽而邪气一笑。 时观这一笑,再加上两人的对话,众人马上联想到天外天去,看着两人的目光也变得诡异。听说风城王男女通吃、荤素不忌,也不甚在乎名声,该不会连年高德劭的梁大夫都要染指吧? 原本一直保持翩翩风度的梁大夫再也忍不住脸色一变,心里恨恨的腹诽着:这死色胚简直下流到无法无天了! 为了使自己冷静下来,梁大夫深吸了口气,拱手道:「老夫告辞。」说完,他毫不给面子地转身便走。 时观无奈地摸摸鼻子,和众人打了声招呼也潇洒而去。 众人不由得跟着松了口气。至少东云王朝德高望重的梁大夫没有被风城王老牛吃嫩草……不对,应该是嫩牛吃老草,就是可怜王爷屋里的凤菲儿了,好像变成了梁大夫不愿意之后的替代品,唉…… 说来倒巧,赵义的祖父是兵部尚书,时君熙是南方福州王的儿子,钱贯中的父亲则是京中的谏议大夫,品秩不高却是个相当难搞的言官,连皇上都要尊重他几分。此三人和许知府的儿子许智也不知怎么混在一起的,四人居然一拍即合,除了拥有四大才子之名,现下更与风城王杠上,同时被囚禁了起来。 兵部尚书、福州王及谏议大夫都是鞭长莫及,要赶来救儿孙都来不及,只能先靠许知府从中说情。 诬陷王爷下毒的罪名,再加上四周一堆贵胄子弟看着,事情可大可小,如果风城王不计较,就可以以晚辈开开玩笑带过;如果风城王硬要计较到底,那么许智等四人被砍头都有可能。 许明昌自然不会让自己的宝贝儿子被砍头,隔日一大早便急急忙忙来到王府,一改先前的倨傲神色,恭敬又低下地在王府大门前乖乖等候,等风城王睡饱之后又神清气爽的吃完一顿迟来的早膳,才懒洋洋的接见他。 「王爷,犬子不肖,竟做出那般大逆不道之事,下官恳求王爷开恩。」许明昌一见到风城王立即跪了下来,低声下气地求情。 「要本王开恩?要是本王没一点手段,还真被你那宝贝儿子给阴了,届时谁来对本王开恩?」时观淡淡一笑。「许知府,你说,如果昨夜本王真的着了道,会不会是许知府你亲自来审本王呢?」 许明昌脸色一变,却是唯唯诺诺不敢多说。 「你初来乍到的就不太把本王看在眼里,连本王要调查的事情都不全力协助,反而推三阻四,连你儿子那种货色都敢来设计本王……看来你背后的靠山挺大的。」时观目光犀利地睨着他。 许明昌的脸色忽青忽白,踌躇了一会儿,只能低头说道:「下官不敢。」 「少来了,你知道本王想要什么。」时观也懒得和他打哑谜,解烟不在身边,他顿感生活无趣极了,也少了戏弄人的心思。「大通商会收的是铜铁矿,但本王发现这几年各商家向大通商会订购铜铁矿的数量,远少于商会的规模所能提供的数量,既然如此,那些消失的矿产哪里去了?」时观懒洋洋地挥了挥手。「一句话,你帮我,或者你儿子死,你选一个吧。」 这话切切实实的骇住了许明昌,终于他明白风城王可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那么简单,顿时陷入天人交战之中,偷觑着风城王的目光又是提防又是畏惧,最后终于低头。「下官……下官也是不得已,既然小儿在王爷手上,下官也只能全力协助王爷了。」 时观得意一笑,立刻让人备马车和许知府出门,也不问许知府要去哪里,简单的车队就这么驶出了王府所在的风梁州,走了将近三个时辰才停下。 「王爷,就是这里了。」虽然入秋了,许明昌仍是抹去了一头大汗说道。 第十五章 时观施施然下车,放眼望去寸草不生,只是一个一个矿洞有着人推车来回出入,还有人不停吆喝着,他迟疑地道:「这是矿场?」 「是的,这便是大通商会主要收矿的铜矿场。」许明昌在前头领路,带着风城王进到矿场旁的一个凉棚内。 棚里一名显然是监官的大汉一看到许知府出现,连忙迎了过来,谄媚的道:「许大人,有事交代小的就好,怎么亲自过来了?」 「少啰唆!这位是风陵七州的风城王,你态度注意些!」许明昌瞪了大汉一眼。「还不快去取帐簿,本官带王爷来查帐了。」 「是是是,小的立刻去拿。」大汉胡乱地向风城王行了个大礼之后,屁颠屁颠地跑进旁边的一栋小屋子,不一会儿便拿出了帐簿。 许明昌先取了过来,随手翻阅了一下,随即交给风城王,一边解释道:「王爷,这便是大通商会出货量锐减的原因了。大通商会有着京中的势力插手,但这几年铜矿的产量不如预期,已无法和京中的势力交代,大通商会的东家们想了想,唯一的办法就是让商会消失,一了百了,所以……所以就像王爷看到的那样。」 时观看了看手中帐簿,发现每日铜矿的产量及出货的数目确实少得可怜,以风陵七州盛产的铜矿量,这里还占不到百分之一,难怪许知府口中的那些大通商会东家要铤而走险。而许知府或许也收了什么好处,才会帮他们隐瞒,这样一切都说得通了。 虽然觉得事情这么简单有些蹊跷,不过时观没有继续追问,只是若有所思地望着铜矿坑。 这种地方时观是经常巡视,但却没有仔细注意过,毕竟风陵七州盛产各种矿产,矿产的收入甚至支撑起了大半个东云王朝,他这个王爷若没来过矿坑是不可能的,不过今日他有心细瞧,才发现矿坑着实是个非常残酷的地方。 那些挖矿的人都是浑身脏污,有的人身上或衣服上还有血迹。他们并不壮实,有些还痩弱得可怜,有时候站在旁边喝水喝太久,都会被监工的人责骂,甚至殴打。 时观的眼眸渐渐眯了起来,在他的领地,竟也有如此不人道之事?看来他这王爷真的做得不到位,有些事也该管管了。 此时,一名矿工推着一车原矿出了矿坑,可能是不小心脚绊了一下,整个人跌倒在地,连带那一车的矿也翻了一地,旁边监工的大汉们见状全都在心里暗骂这家伙,居然在王爷与许知府来巡视时搞这种乌龙,皆是火冒三丈。 其中一名监工更是直接冲到翻倒的矿车旁,再补了那个跌倒的家伙一脚。「你这混蛋!小心一点做事不会吗?你不晓得几位大人在这里吗?」说完,他又生气地补了几脚,甚至拿起插在腰上的皮鞭,狠狠的在那人身上抽了几下。 那名瘦弱的矿工蜷缩在地上,只能抱着头哀鸣,根本无法反抗。 「王爷,那人惊扰了王爷,小的让人替你打发了就好……」站在风城王身旁的大汉表情尴尬地解释道。 原本面无表情的时观突然间双目暴睁,也不管棚里的其他人,径自大步走向那个被鞭打的人。「住手!给本王住手!」他一脸肃杀的夺下再一次被监工举得高高的鞭子,也顺便给了监工一脚。「本王叫你停手,你没听到吗?」 监工觉得莫名其妙,吃痛却不敢叫。 棚子里的许明昌与大汉急忙跟了过来,许明昌揣测着风城王的想法,大声喝道:「在王爷面前你竟敢下重手?不知道这些百姓也都是咱们风陵七州的子民吗?」 监工听了,连忙跪下认错。「草民不敢,草民不敢了……」 时观好似完全没有听到他的话,双眼完全定在躺在地上痛到抽搐的那名矿工身上,语气隐含着怒火道:「你需要做到这样吗?」 是的,他一眼就看出这名矿工是解烟装扮的,对于她为了查案,不惜做苦工甚至被鞭打,他感到相当愤怒,抽在她身上的每一鞭,都像抽在了他身上。 这小妞难道不知道他会心疼吗,居然如此轻贱自己?若说她只是为了完成影卫的任务而不惜一切,那他真想不顾一切质问她,皇上就这么值得她拚命吗?她不知道他连自己想要的女人都护不了,有多么难受与自责吗? 倒在地上的解烟一听,就知道时观已看出她的伪装。虽然她还是不明白他如何看穿的,不过她已经查出了一些东西,仍有必要继续下去,所以只能低声道:「王爷,小的……小的家里清贫,才会来这矿坑做事。」 「如果本王叫你不要做了呢?」时观忍住气问。 「小的家里还有老父老母要奉养,不能没了这份工作……请王爷恕罪,小的会努力做事的……」 在外人看来,矿工的身子抖得更厉害了,好像真怕失去这份活计。 时观阴沉地睨着她,好半晌才道:「哼!既然你这么坚持,本王就不勉强。本王只希望你明白自己在做什么!」丢下话,他气愤的将鞭子随手一甩,铁青着脸离开了矿场。 许明昌等人不明白风城王为什么特别关注这名矿工,却在心里嘲笑此人不识好歹,待会儿恐怕有得他罪受了。 风城王府难得没有举办夜宴,恢复了该有的安静,所有奴仆也在该休息的时候休息,除了风城王的房中灯火大亮,其余地方不再灯火通明。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七天,风陵七州各家的纨裤子弟都痛苦的嚷嚷着晚上没有地方去,等了几天最后也心死了,开始转战其他地方,花街柳巷、赌场酒楼都有了复苏的趋势,反倒让那些晚上找不到孩儿的父母亲们伤透了脑筋,认为还不如让儿孙到王府吃喝嫖赌,至少能保证安全,也不会玩出问题来。 到了第八天的晚上,福贵来到时观的房间内禀报了什么,时观的表情即刻变得极为阴郁,他快速披上外衣往房外走去,福贵也小心翼翼地跟在了后头。 时观并没有出府,而是拐了几个弯来到客房,连门都没有敲,便径自推门进去,福贵聪明的没有跟进去,反而站得远远的替主子看起门来。 解烟脸色泛白地坐在床上,外衣凌乱,有的地方还渗出了血迹,应是听到他来了随手穿上,而床边散乱着一些金创药及布条等疗伤之物,看得时观内心的愤怒及不舍越积越深,隐隐到了爆发的边缘。 此时的解烟已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清秀脸蛋瘦了一些,挂上圆圆的大眼,紧抿的樱唇,像只猫儿般显得不屈,却看来楚楚可怜,也幸亏了她现在是这个样子,他才能硬生生的压下怒火,对于这样的她,他当真骂也骂不出口,更别说什么教训了。 「你扮成矿工受污辱殴打,弄得浑身是伤,你这么拚命查案,难道只是因为仰慕皇兄?」他沉着一张脸说道。 「这一切与皇上无关,因为我是影卫,不顾一切完成工作就是影卫的使命。」 解烟抬起头,坚定的表情之下,却是有着难言的委屈。「你向皇上要了我来,不就是为了查案?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发火。」, 她从未见过他如此愤怒的模样,就连知道自己被陷害了,他仍是嘻皮笑脸,但这一次他却让她结结实实的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她不知道他凭什么发脾气,她恪守职责,没有因为是由京中借调过来而心生怠惰,做的还是他的事,他为什么要对她发怒?这种想法令她感到不甘心,更对自己的付出感到不值得。 然而他接下来的话却瞬间瓦解了她的心防,让她原本也有些被他挑起的怒气化为了不知所措。 「你不知道本王为什么发火?好,本王告诉你。」时观走近了她,伸手轻轻握住她的肩头。「因为在本王心中,你不是影卫,而是一个女人,而且是本王预订的女人。没有人会希望自己的女人受伤,我更不希望你这么拼命的查案是为了皇兄,而不是为了本王!」他的表情没有戏谑、没有嘻笑,只是满满的认真。 他承认,一开始他会想要她,其实是不怀好意的,因为她切切实实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但是相处日久,她的倔强、她的柔情,都慢慢转变了他的心思,让他身为男人对一个女人的暧昧感觉渐渐萌发,直到这次看到她为了查案受伤,才让他对她的情感完全爆发。 解烟楞楞的看着他,努力吸收他所给予的所有讯息。他等于是直接告诉她,他先前对她表现出的占有欲、说他想要她,还有他要她心甘情愿投入他的怀抱……都是认真的。 第十六章 气氛如此低沉却暧昧,再加上他霸气的宣言,还有他放在她肩上十足火热的双手,反而显得有种神秘的刺激感,她虽然是影卫,但并没有抛弃她女人的身分,所以她才会迷恋皇上那张几乎是鬼斧神工雕凿出来的俊脸,然而时观不仅有着一样的条件,甚至极具侵略性的直捣黄龙想掳了她的心,更教她难以招架。 时观没有再多说什么,见她没有拒绝他的碰触,他轻轻扳过她的身子,在她还弄不清楚他的用意时,大胆又霸道的拉下了她的衣裳,露出了她的背。 「你……」解烟低呼一声,本能的用一手梧住胸前,一手急着想将衣裳拉好。 他冷冷地道:「别动!」 她觉得他的声音好似有种迷惑人的力量,让她马上乖乖的停止了动作,接着,她感觉到背上一阵清凉,接着又是麻痒又是刺痛,令忍耐力极强的她,身子也不自觉轻轻抽搐了几下。 他……似乎在替她上药?解烟感到很不自在,却使不上力气拒绝他或推开他,甚至还有点贪恋这种夹杂着暧昧及温暖的刺激感受,连她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什么了。 时观替她上着药,虽然心疼她背上无瑕白晰的肌肤被抽出这么多条伤痕,但他嘴上绝不会说,因为说了也于事无补,他只会用最实在的方式让她恢复原状。「这是真正的梁大夫配置的创伤药,你半个月内不要妄动力气,正常作息,疤痕自然可以除去。」 他的语气已听不出心情,但解烟知道他余怒未消,沉默了一下,才开口道:「我是故意被鞭打的,我发现那个铜矿场其实产量丰富,但现场实际的矿工人数却比登记在册的还要少了许多,而且都是一些老弱残废,才会造成矿产稀少的假象。」 她感觉到身后的他动作顿了一下,代表他把她的话听进去了,于是她继续说道:「矿工名册上的人,有一些竟是之前我在调查的失踪人口,但我在矿场并未找到他们。后来你来巡视,离开之后,矿场又进来一批新人,不少是青壮年的壮丁,但才过了一个晚上,他们又被矿场那个监工的大汉送走了,我怀疑他们去的地方不简单,已经在其中一人身上留下了追踪的粉末,只要他经过的地方,都会留下些痕迹,届时都可以由影卫独门的方式去查探出来。」 时观默默的听着,一边替她上药,还用干净的纱布好好盖住伤口,动作之轻柔小心,连他自己疗伤都没有这么仔细,最后,他替她拉上了衣服。 解烟终于能转过身来看着他,却无法从他面无表情的脸上看出任何情绪,她不由得紧张起来,心里直想着他会不会像之前那样强留她过夜?如果他真的这么要求,她要答应吗? 他不知她内心的挣扎,定定地望着她半晌,终于开口,「我很生气,因为我让我的女人受了这么严重的伤……」 他轻抚着她的脸,让她轻轻地颤栗,但她却没有拨开他的手,他也没有流露出任何意淫之色,只是眼中不经意地闪过心疼。 「但你查出这么重要的事,事实上是立了功,我不能处罚你,可是本王一肚子的火该怎么发泄呢……」 他突然起身,大步朝门口走去,拉开门板,对着外头吩咐道:「福贵!把牢里那四个人给本王拖出来再各打一百大板!」 解烟有些目瞪口呆,他这是迁怒了,那四个家伙也是倒霉,居然遇到这个煞星。 她本以为他会再回来她身边,想不到他只是立在门口,连回头看她一眼都没有,淡淡说道:「本王不会再举办任何夜宴扰人,你这几日在王府好好歇息。」 见他说完便举步离去,竟是没有任何留恋的样子,让解烟莫名的心慌起来,更多的是一种被抛下的失落,她下意识的出口唤住他。 「时观!我在查这个案子的时候,心中并没有想到皇上……」而是想着如何才能在最短的时间内帮你脱出这个泥淖……只是,最后这句话她没能说出口,也说不出口。 时观因为她的叫唤止住了步伐,可是听完她的话后,他并未多说什么,随即又迈开大步,飘然离去。 【第六章】 由于解烟有伤在身,时观几乎是半强迫的不许她乱动,然而影卫所使用的追踪粉末却是有时效性的,他便要求她教授府里的探子追踪的方法,由府里的探子接手调查。 虽然那是影卫的独门方式,但不是在皇宫里的人根本拿不到那种粉末,更不用说时观贵为王爷,还是皇上最疼宠的么弟,甚至只要他愿意,他就是下一任皇上,要什么影卫的秘法没有?他只要一开口,索要到的粉末便足以淹没王府,于是她倒也很干脆地应了。 之后,解烟便乖乖的待在王府里养伤,而且她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竟然要求她在王府别再易容,说他会留在身边的绝对都是亲信,更令她意外的是,除了要求她教授追踪之术外,时观竟然没有来找过她一次,仿佛府里没有她这个人一样,这令她莫名有些沮丧,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期待看到他还是不想看到他。 可是要说他忽视她嘛又不太对,这几日王府每到夜晚总是静悄悄的,确实如他所说取消了所有夜宴,很显然就是希望她能安静休养。 这种平淡却让人无法安宁的心情,解烟很不适应,于是她终于忍不住找上了福贵,打听了时观的去处。 「王爷?王爷白天都在睡觉啊!」福贵很老实地道。 难道这就是他都没有出现在她面前的原因?她有些纳闷,又追问道:「为什么你们王爷白天要睡觉,晚上如此安静不是更好睡吗?」 福贵也显得有些迷惘。「奴才也不知道,好像以前府里日日夜宴时,王爷睡得还比较好,现在变安静反而睡不着了,王爷的公事都是在夜里处理的。」 听到这里,解烟不由得想起她初入王府那几日,晚上去找时观他确实呼呼大睡着,门窗甚至大开也不在乎外头夜宴的喧嚣,难道这其中有什么隐情? 她按捺住想见他的心思,用影卫的方式飞快向京里传送了一条讯息,询问风城王晚上不睡觉日日夜宴的线索。这种方式是透过一种速度飞快的雪鸟,三日间便可来回风梁州与京师一趟。 当解烟收到雪鸟带回的密函回复时,她惊讶的发现这封密函并非由燕峰所写,而是皇上亲书,密函上还要求她看完后不得张扬。 原来时观的作息和一般人不同,原因竟是这般残酷,归咎于十几年前那场宫变,这件事还牵扯到一名影卫的背叛,东云王朝的密探组织几乎崩解,所有影卫被清洗了一遍,也因此无父无母无背景的解烟才有机会当上新一任的影卫。 发生那场恐怖的意外之后,时观痴呆了好久,一年后心智才恢复过来。恢复过后的他,或许是因母亲死在自己面前的刺激太大,他再也不敢一个人待在暗处,晚上睡觉也一定要有人陪着才行,否则他便会陷入一种莫名的恐惧,甚至是自残。 这么说来,时观在王府日日夜宴,且门窗敞开才能安然入眠的原因就说得通了,如果没有那些嘈杂的声音,他根本无法一个人待在房里。 解烟想到那日他强留她陪他入睡时,他眼中的脆弱与无助,当时她还怀疑过他是假装的,现在她知道,存在他心中的恐惧,是真的。 一种对时观的心疼瞬间蔓延开来,他为了睡一场好觉,宁可背着夜夜笙歌那种淫乱靡烂的形象,他那嘻笑怒骂的外表下,又隐藏了多么大的痛苦? 解烟抬头看了看天上的月,已是亥时了吧,他是否又陷入了无法入眠的孤立? 想到这里,她再也坐不住了,毅然决然地出了房门,往他的房间而去。 王府所有侍卫奴仆都收到了命令,解烟在府里地位待殊,要去哪里谁都不许拦阻,因此她很轻易的来到了时观的房门外,深吸了口气后,她轻敲了房门。 「进来。」时观低沉的声音响起,在这样静谧的夜晚特别牵动人心。 解烟进门,房里的灯打得大亮,他却只是呆呆的坐在床前,直到看见是她,他才将目光集中,定在她身上。 被他这么直接的注视,她有些不自在,但还是硬着头皮开口,「你这几天为什么不见了?」 第十七章 想不到她突然出现问的居然是这个,时观慢慢勾起一抹笑,态度一如往常的不正经,但眼中却不掩其喜悦。「你不晓得欲擒故纵吗?本王冷落你几天,你不就自己送上门来了?」 要是之前的解烟,特地来示好还听他如此调侃,一定会二话不说转头就走,但是今天的她却特别注意到了他眼下的阴影,心头的不舍令她无法就这样离开。 「你之前生我气的原因……我明白了。」 她说得隐晦,言下之意是在告诉他,她明白他的感情了,而她今天来,就是要给他一个回应的。 「我会拚了命的去调查风陵七州的事,不是为了皇上,而是为了你。」她表面平静,心里却是波涛汹涌,她想了很久才决定把话说明。「因为我……我不想输给你。我是个影卫,在风陵七州的事情上却往往力不从心,总要你带领提点才能继续前进,对我来说是个打击……」她顿了一下,深吸了口气,才又鼓起勇气道:「你希望我在你身边,但我也要有在你身边的资格。至少这一次我成功的抢在你之前查到了铜矿场的问题,不是吗?」 时观敛起笑容,正色地瞅着她半晌,看得她浑身都觉得不对劲了,他才幽幽开口道:「你有你的专长,没有什么人可以面面倶到的。如果真要比,你还会像个千面人一样扮什么像什么,本王什么都不会,不就该去跳河自杀?」 解烟摇摇头。「那不同,你是王爷,不需要会这些,但我是影卫,我——」 他打断道:「我从小就在诡谲权谋的深宫长大,一堆人要害我,自然会对什么事都多留一点心眼,这份心计也是我很不情愿培养出来的,你没有经历过,自然也不需要会这些,所以你并不是没有天分,而是少了磨练。相信我,在我看过的影卫之中,你的才能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听到他的肯定,她的目光瞬间一亮,难得露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而这个微笑恰到好处,撩动着他的心,让他对她的情感一下子澎湃了起来。 「所以我才会想,若把你从皇兄身边抢过来,皇兄不知道会不会气死。」他突然低笑出声。 「我或许仰慕皇上,但绝对不是女人对男人的喜爱。」解烟连忙解释,她不希望他再有这种误会。 时观挑高了眉,乘胜追击问道,「那你对本王呢,是否是女人对男人的喜爱?」 她一怔,一时不知怎么回答,一股燥热猛地自耳根升起,让她脸都红了,过了好一会儿,她咬了咬下唇,才呐呐地道:「我……我从小就学着如何做一个影卫,但我不知道如何做一个女人……」 他笑了,笑得很开心,接着伸出手一拉,她便毫无防备的落入他怀中,两人以十分暧昧的姿势坐在了床上,她本能的想逃。 时观嘴角一勾,低声道,「我来教你如何做一个女人。」说完,他猝不及防的吻上她的唇。 对解烟而言,他方才的话语像是毒药,让她忘了要挣扎,而他的动作好似突然间放慢了速度,她只看到他的俊脸越靠越近,最后居然吻上了她,她不知所措的睁大双眼,紧张得无法体会这是什么样的感觉。 他一手搂着她,抬起另一手抚上她的眼,让她闭上了眼睛。 在什么都看不到的情况下,触觉是最敏感的,她体会着他的唇在自己唇上轻吮、慢揉,那种温柔是她没有体会过的,而他的气息狠狠的冲进了她的口齿之间,让她有些迷醉、有些贪恋,居然希望这个吻能一直持续下去,不要停下来。 半晌,时观才放开了她,看着她如此柔顺的窝在自己怀中,他心中有着无比的满足,依依不舍地轻抚着她的唇,不想发出一点声音破坏此刻的美好。 解烟被这种亲密的感觉乱了心神,她觉得心跳得好快,五感都受到了压抑,脑子更是晕陶陶的,甚至贪心的期待他再来一个吻。 「我……」她糊成一团的思绪转了半晌,才终于想起自己的来意,勉强挤出一句话,「我不介意以后王府再举办夜宴了……」 讵料他摇了摇头,语带深意地道:「我已经不需要那些夜夜笙歌的声音,只要有你陪着本王就好。解烟,你今晚愿意留下来吗?」 解烟被他的话震住了,她知道自己只要点头,就等于答应了一个情感上的承诺,而他所谓的今晚留下来,天知道会不会有更进一步的亲密举动。 她今天才学会当一个女人的第一步,一下子要她承受太多,她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过,时观并没有给她太多时间考虑,瞧她陷入天人交战,他索性替她决定了,「好了,你既然不说,那就是默认了,今晚你必须留在这里陪本王。」说完,他当真搂着她往床上一躺,俊脸埋在她的颈窝之中,满足的嗅闻着她的馨香。 解烟吓得浑身僵硬,迟迟做不出任何反应。 只不过等了好一阵子,他都没有接下来的动作,让她紧张的情绪渐渐缓和下来,取而代之的是有些莫名其妙,她小心翼翼地拉开他挂在她腰间的手,将他的身子轻轻往后推离一些,这才发现他早就不知睡到哪里去了。 原本还有些期待又怕受伤害的解烟不由得气结,但看到他如此安详的睡脸,想着他说不定好几年没有如此安稳的睡过了,那种小女儿的情绪一下子又被她抛诸脑后。 「好好睡吧。」她淡淡一笑,反手搂住他,同他一起进入了梦乡。 从解烟正式「侍寝」风城王的第一夜之后,她发现她竟甩不掉他了。 每个晚上他都想尽了办法让她陪着他睡,即使她不主动去找他,他也会自己找上门来,大刺刺的抱着她,在她的床上睡觉。即使他没有对她做过什么腧矩的事,但府里下人每次看到她时露出的那种暧昧表情,也真教她受不了。 毕竟她一向习惯低调,虽然身为影卫学的都是些隐匿调查之术,《礼记》都没读过几页,她并不是那么重视男女分际,但她也知道那些人应该要轻视她的行为的。然而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下人,王府里的下人也很不一般,她觉得自己这几日受到的待遇,简直直接拉高到王妃等级,让她有些哭笑不得。 比如,原本她住的小院,莫名多了护卫和婢女,每日从早晨一起身到晚上用完晚膳,几乎什么事都不需要自己动手,婢女会替她弄得好好的,她只要享受便可。 又或者,府里除了发给她每日的例钱,还有衣服布匹、滋补药方、珠翠饰物等等,不一而足,全被她堆在了房间一角。 时观当真把她当成王妃了吗? 有了这样的想法,解烟难忍内心的澎湃,但一股忧愁又乘势而来,袭卷了她的思绪。 她是皇上的影卫,可以随便许给别人吗?就她所知还没有这个前例,之前几名影卫也都是卸任后才隐姓埋名嫁人的,然而她即便要卸任,也要等下一任影卫培养起来,就她自己的情况来说,她才刚入门,而下一任正在培养的影卫,听说年纪最大的也才十二岁。 时观能等她那么久吗?解烟苦涩一笑,正常人都办不到吧,何况他对她一副猴急的样子,更不像是能等那么久的人。 今晚,她并没有去找时观,好整以暇地在房里等着,因为她有话要对他说。她知道就算自己不去,他也会主动来的。 果然,才刚到亥时,时观就巴巴的自己送上门来,穿的还是便服,摆明就是来睡觉的,看得她好气又好笑。 「这些东西我不需要,你让人拿回去吧。」解烟指着不远处地上堆放的金银饰品衣裳等物。 时观知道她视钱财如粪土,不过他的女人自然要受最好的待遇,他已经尽量节制了,想不到她还是无法接受,当然,他自然有让她接受的办法。 「你为什么不要?不喜欢吗?」 「因为……因为那不是我应该有的待遇。」她老实回答。没有女人会不喜欢那些东西,即使是她也不例外,只是她有自己的原则,无功不受禄。 他很清楚她的想法,索性替她说得更完整一点,「你是否认为,那是王妃的待遇,规格太高,所以你不好意思接受?」 「我……」提到了王妃这个敏感的词儿,解烟本想解释些什么,但又发现说再多似乎只会越描越黑,她最后只得点了点头承认。「嗯。」 第十八章 「你知道依照东云王朝的律法,王妃的待遇为何吗?」时观望着她,煞有其事地细数道:「依宫制,本王的王妃每年银五百两、各式网缎共五十匹、纱绫丝绵等五十匹、貂皮五十张、珠宝首饰五十件,此外,每日用度也都有规定,光是一餐就要猪肉十斤、羊肉一盘、牲口两只、鱼十条、各种米面三十斤、糖油盐十斤、鸡蛋面筋豆腐等物十斤、蔬果三十斤……连使用的炭火、灯油、器皿都有详细规定,很惊人,对吧?」 「对。」她听得目瞪口呆,只能呆呆点头。 「等你以后嫁给我,就要领受这么多东西……」 「我不要这么多!」她想都不想直接拒绝。 「所以你愿意嫁给我喽?」时观邪气一笑。 「你……」解烟一楞,这才明白他说了这么多就是为了要拐她,害她一时之间窘得说不出话来,直想揍他一拳,但如果当真这么做了,可真像与他打情骂俏,最后她只能气闷在心里,杏眼圆睁地瞪着他。 「哈哈哈,好了,不逗你了,这些东西本王确实已经按王妃的待遇削减许多,就是怕你不自在,不然你这小房间还摆不下呢。」他逗她倒是很能把握分寸,看得到她生气的娇嗔样,却不会让她真的发火。「等你变成王妃,以后府中内务都交给你,你要把自己的例钱砍光当个贫穷王妃都随你,本王绝不干涉。但现在,本王只是宠自己的女人,你就收下吧。」 「可是……」 她还想争辩,时观却收起了戏诸的表情打断道:「本王今晚来找你可是要和你谈正事。」 解烟很快就进入状况,神色一凝,马上反应过来的问道:「你是说追查那些矿工的事有着落了?」 「没错。」他不自觉皱起了眉头。「府里的探子沿着痕迹追查,最后查到他们出了风梁州,去到了风翎州,而那里居然有另一个生产硫磺的矿场。」说到这里,他忍不住爆了声粗口,「他娘的,本王都还不知道自己的风陵七州还生产硫磺!据探子的观察,产量还不小。」 「所以许知府还是隐瞒了你。」她的俏脸也微微一沉。 毕竟许明昌对那铜矿场知根知底,与矿场监工也熟识,不可能不知道硫磺矿的事,而且还帮忙隐瞒,时观都查到他头上了,他还有所保留,足见许明昌等人所图甚大,绝对不只是他这个官阶胆敢做的。 「没错,许明昌就是个混蛋!」时观气得大骂,忍不住又走到了门口,开门朝着外头大喊,「福贵!牢里那四大才子再给本王拖出来各赏一百大板!」说完,他砰的一声关上门,也不知道这么做消了多少气。 解烟看得想笑,许明昌一定没想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全报应在儿子身上,许智等四人现在就是时观的出气包,只要他大老爷不高兴,与他们有关的事要打,与他们无关的事也要打。 「既然风翎州的硫磺产量不小,可是上回我们到九鼎州时,火药铺子的东家却声称全国硫磺奇缺无法制火药,那些生产出来的硫磺到哪里去了?」她当时易容成林老板,对于缺硫磺一事自然调查得很清楚,林老板的话绝不是骗人的。 「只有一个可能。」他抚了抚下巴。「大通商会表面上是在运作铜铁矿,恐怕一直收的都是硫磺,而后再将硫磺运送到外地。本王发现大通商会运到九鼎州的铜铁可不少,足见硫磺都集中到了九鼎州,九鼎州是王朝交通枢纽,而陈大川那家伙当初把本王堵在九鼎州,拉着本王天天吃喝玩乐,八成就是要引开本王的注意力,好让储存在九鼎州的硫磺能够偷偷地全运出去。」 「但这么大批货物要在短时间内运出去,没有大批队伍是办不到的。我们上回在九鼎州虽然被陈大川引开了注意力,却也未曾发现九鼎州有大批货物进出的迹象……等一下!」解烟的话声戛然而止,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睁大了眼与时观面面相觑,而从他恍然大悟的表情,他应该也想到了同样一件事。 「冥军赶路!」两人异口同声说道。 风城王府的探子才带回了硫磺矿的消息,又快马加鞭的被派往九鼎州。 原本伤已经养得差不多的解烟也想一起去,依她影卫的实力,要调查这件事绝对比探子王府要来得快速,然而时观却是硬留下她,说她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虽然感到满心不解,但仍听从了他的话,但当她发现他只是天天带她吃喝玩乐时,她终于明白他所谓更重要的事就是陪他这个王爷,而他也当真对她极好,她曾在宫中看过妃嫔受到的娇宠她都享受到了,而且还是专注在她一人身上,这是她活了将近二十年,第一次感受到当女人的滋味。 他记住了所有她爱吃的东西,清楚她喜欢怎么样的打扮,知道她不喜欢珠宝华衣,就改送她稀珍的暗器灵药,走在路上只要她多看两眼的东西,他一定眼也不眨地直接买下来送给她。 虽然他还是喜欢逗弄她,常把她气得失去冷静、七窍生烟,但他也总有办法在下个瞬间把她逗笑。而她更发现自己的情绪在他的刺激下,似乎变得更加沉凝稳重,除非是他这样的无赖,否则换成别人,要让她情绪失控,几乎是不可能,这也算是意外的收获吧。 她知道时观是真的喜欢她,但她却无法肯定他会喜欢她多久,他那随兴浪荡的性子让她感到相当不安,也许那是他小时候的经历造成,也许那是他伪装的假面具,只是她即使知道他的苦衷,却也在他的感情之中放了一个问号。 至少,她很喜欢现在和他在一起的感觉,就算以后他对她失去了兴趣,至少她还拥有这段美好的回忆。 对时观而言,在她身上花了这么多心思,也不是完全白做工,至少他不在的时候,她会挂念着他,甚至期待他下一次的出现。 就在她胡思乱想之际,探子传回来新的消息。 时观在解烟面前摊开一张地图,画得并不详细,不过将整个风陵七州,到中心的九鼎州,甚至最西北的冀水三州都包含在内。 地图上已经有了几个标示点,时观拿起朱笔,将那些点连起来,赫然是好几条由九鼎州直通往冀水三州的路线图。 「最近个把月来,百姓目击了好几起冥军赶路的异象,把这些地点全都串联起来,便是这几条路线,虽然殊途,却是同归,全指向了冀水三州。」他抚着下巴,脸色却不太好看。「冀水三州的冀城王是开国重臣的后辈刘之衡,唯一的外姓王。 他承袭了先人的爵位,他的先人与王朝开国君主有结拜之情,如果论辈分,我还得称他一声叔叔。」 「冥军赶路,运的真是硫磺吗?」解烟没有看到证据,自不会就此下评断。 「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当晚,时观与解烟低调地由风陵七州出发,甚至还在王府布下了局,找人乔装成时观,让人以为王爷一直在府里。 在快马加鞭之下,不到半个月,时观与解烟已偷偷通过了九鼎州,正走在冥军赶路的路线上。 「本王已叫人偷偷调查过了,近日由风翎州出产的硫磺产量可不小,如果冥军赶路真是为了运送硫磺,那么近日出现的机会应该很大。」时观一脸坏笑的觑着她。「小纽,这里是九鼎州往冀水三州必经之地,咱们可能要在这里埋伏几个晚上了,这花前月下,孤男寡女,咱们风月为被,大地为床……」 「到时候冥军赶路,小心鬼压床!」解烟没好气地睨了他一眼。「孤男寡女?你把埋伏在四周的探子都当成死人了吗?」 「唉,早知道就不带他们来了,真杀风景。」时观不负责任地道:「本王可是说真的,这么好的气氛,只要有你就好了,他们来了也只是摆设。」 那些探子除了调查,很大一部分也是来保护自家王爷,他们若听到主子这么说,还不闷到吐血三升。 第一夜,他们伪装躲在路旁不远处的树林中,并没有任何收获;第二夜一样静悄悄;但到了第三夜,才刚过子时,遥远的那一端突然传来了动静,而且有声势越来越浩大的趋势。 时观与解烟等人隐匿在暗处,等着看究竟是不是所谓的冥军赶路,心中都不免有些惴惴不安。 很快的,那声音靠近了,是纷杂的脚步声,但又与一般的脚步声不同,显得特别轻、特别长。 第十九章 慢慢的,一群身着破烂且式样老旧军服的人落入时观等人的眼中,众人也像被掐住脖子似的,张口结舌看着眼前的画面,无法形容的恐惧由心底慢慢的扩散开来。 冥军各个面无血色,有的身上插着刀,有的脑袋中了箭,身上散发着银白色的朦胧光线,用过时的军车推着像是军资的东西,一丝不苟的行进,的确像是训练有素的军队。 十个人看到这样的场景,十个都会认为自己见鬼了,难怪曾经目击的百姓都吓得不轻,听说还有吓疯的。 好半晌,时观才回过神来,他若有所思地低声道:「小妞,看清楚那些冥军了吗?」 「看清楚了。」解烟点了点头。 「想不想自我突破?」他抚着下巴问道。 「什么意思?」她柳眉一皱。 「本王前几天跟你说的话可不是开玩笑,这种场面那些王府的探子只能当摆设,难得如此好的气氛,也只有你办得到了。」时观突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男女老幼、鳏寡孤独你都扮过了,但鬼你没扮过吧?这次是个好机会,若是你成功了,离干掉你们影卫老大燕峰的日子也不远了。」 解烟瞬间懂了,狠狠瞪了他一眼,随即退了几步隐入黑暗之中。 冥军的阵容不小,从他们出现、经过,一直到离开时观等人的视线之中,花了大概有一刻钟的时间,而这一刻钟之内,已经能够做很多事了。 风城王未下令,众人仍屏气凝神的继续埋伏。 直到一抹影子回到时观身边,他才从隐匿之处踱了出来,探子也四散而去,做回程的预备。 回来的自然是解烟了,她顾不得此时仍穿着破烂老旧的军服,脸上涂着白粉,还莫名发着光,头上插着一支箭,整个人显得阴气森森,一直紧握的右手,慢慢在时观面前张开。「查到了!我混入冥军,在那军车中抓了一把,车里载运的果然都是硫磺。」 「这下就没错了。」时观察看了下她手上硫磺的品质成色,果然与王府密探带回来风翎州的矿产一致。 「冀城王刘之衡勾结陈大川,利用冥军赶路,暗中收了这么多硫磺做什么?莫非他想造反?」她的脸色瞬间变得凝重。 「只怕想造反的不是他,他只是一枚棋子。」他沉吟道:「刘家与龚家是世交,刘之衡与龚宽还是翁婿关系,而龚宽一向不喜欢本王,拿雷击一案大力皇上抨击本王的也恰好就是龚宽,此事似乎与龚宽不无关系,但本王不明白,只是因为本王行为不检他看不过去,就针对本王至此,一副要本王抄家灭族的态势,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再者,若主谋是龚宽,他收集硫磺做什么?虽然本王也不太喜欢他,但他对东云王朝的忠心无庸置疑,本王并不觉得他会谋反。」 解烟与他面面相觑,这些疑点两人都想不通。 「无妨,至少有了线索,也知道往哪个方向调查了。」时观一甩头,抛去那些烦杂的事,倒是好整以暇地打量起她现在的装扮。「小妞,先来告诉本王,你身上是怎么发光的?」 他的话题转得一点道理都没有,让解烟当下觉得荒谬,却又哭笑不得。「那些冥军都是人,只是在身上抹了一些夜光粉,这种粉末通常是矿工在矿洞用来探矿时使用的。」 「真不愧是影卫出身,看一眼就能装得和他们一模一样。」他越看她,眉头就锁得越深,还忍不住抬手拨了下她头上那支箭,惹得她直翻白眼。「不过今晚本王就寝时你可要换回原来的模样,本王不想半夜起身还以为自己见鬼了。」 解烟无言地瞪着他半晌,突然学起他的招牌动作,邪气地笑着抚了抚下巴。 「我觉得这身装扮还不错,是种自我突破嘛,总要维持得久一点,参悟一下,而且还会发光,说不定能替我们的马车照路呢!」 「想不到你口味这么重,本王真是甘拜下风。」时观的俊脸抽搐着。 难得换他吃瘪,解烟可是开心得很,正一脸得意着,想不到时观一个发狠,一把揽住她的腰,在她猝不及防的时候狠狠的吻住她,她挣扎着,最后还是软化在他的深吻里。 过了一会儿他才放开她,啼笑皆非的抹去脸上沾到的白粉。「想和本王比变态,你还差得远了,今晚就算你是鬼,本王也要把你收了!」 【第七章】 如今看来,在风陵七州闹开的所有意外,从人口失踪到偷挖硫磺矿运送到冀水三州所有事件的背后主使者,与礼部尚书龚宽应该脱不了关系。 为了让事情尽快水落石出,解烟决定与时观分头调查,一个回到京师混进龚宽身边,另一个前往冀水三州探探刘之衡的口风。 解烟把影卫间快速传递讯息的方法教给了时观,也给了他两只雪鸟,只要两人配合得好,相信所有阴谋都会在最短的时间内粉碎。 以他们埋伏冥军赶路的地点而言,时观继续北行前往冀水三州,解烟绕回九鼎州再往京师前进是最顺的路程,然而他硬是不按牌理出牌,陪着她回到九鼎州,两人再分道扬镳。 想到明日就见不到解烟了,这让时观苦恼至极,于是在客栈的房间里,他遣走了所有的探子,只留下两个人独处。 「小妞,你真的坚持要回京师?其实本王就算被阴了这一次也没差,反正本王的名声本来就好不到哪里去,不必让你一个人回京师那么孤独……」为了留她在身边,他什么理由都说得出口。 「你这么说我就更要回去了。」解烟听出他的言下之意,却故作不解,正色地回道:「你特地向皇上要求了影卫协助,如果这桩事情没查个清楚,那我的脸可丢大了,可能还会影响整个影卫的名声。」 「但是本王这里要调查的事情还很多啊……」时观的俊脸都皱成了一团,连他都觉得自己的立场薄弱到自己都说服不了。 「不要跟我说你一个人搞不定。」她故意斜睨了他一眼。 听到这番话时观可不服了,连忙挺直了身子,只差没拍胸脯保证。「那当然是没问题,你可不要小瞧了本王。」 解烟感到好笑,他有时候还真是禁不得激,像个孩子似的。「既然如此,你何苦一整路缠着不让我去京师?」 「本王……那个……」他紧皱着眉头,最后才垂下双肩,无奈地道:「没有你在本王睡不着。」 这理由很可笑,却很实际,对于他这些年的逞强,她确实感到心疼,朝他靠了过去,一只柔荑抚上了他的俊脸,声音也放柔了,「我是个影卫,有任务在身,注定没办法一直待在你身边。」 若他只要她一人,那他就得克服对于孤独及黑暗的惧怕,否则最好的方法就是多找几个女人沦流陪着他。 而这也是她最担心的,若他哪天受不了了,找了其他女人取代她,就是她彻底断开这段感情的那一天,所以她才对两人的爱一直抱着过一天赚一天的心态,因为她在宫里看多了嫔妃争宠的丑态,她不想成为其中一人。 「你总要补偿本王一点,否则本王怎么独自撑过这些日子。」时观却没想到她的思绪这么曲折,一脸哀怨地瞅着她。 平时只会耍痞的他,装起可怜来也是丝丝入扣,让解烟微微动容,将他的俊脸拉近了些,在他额上印下一个轻吻。 「这样不够!」他赖皮说道。 她拿他没办法,犹豫了一下之后,微热着脸凑了上去,闭上眼快速啄了下他的嘴唇,随即害羞尴尬地连忙退开。「我只能做到这么多了……」 「你做不到的本王来做,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时观露出一抹坏笑,双手捧住她的小脸,深深的吻了上去。 解烟轻轻闭上眼,享受着与他唇齿交流的感动与亲密。被他「训练」几次之后,她从一开始的生涩,到现在已经慢慢跟上他的节奏,甚至偶尔还能回应着他的亲吻,让彼此更投入、更热情。 不过这一次她明显感受到不同,这个吻似乎比以往更具有侵略性也更加急切,他不断将火热的情欲传送到她身上,好像要将她燃烧殆尽一般,而他的大手也在她的娇躯上探索着,让她情不自禁浑身发颤,在这样的情挑之中迷茫了。 时观不知何时解开了她衣裳的腰带,也散下了她一头长发,在她蒙眬的凝视中,他的大手伸入了她的衣襟,没有任何隔阂地轻柔抚摸着她的浑圆,另一只手则是由她的大腿摩挲而上,先好好体会了一番她挺翘的香臀,接着再向上在她光滑的背上游移。 第二十章 此时的解烟已是半裸,她知道他在对她做很过分的事,不过她根本无法拒绝,只能随着他的动作摆荡在情欲之中。在她迷茫的脑子里,很快的闪过了一抹思绪,他今天若是想要她,她给吗? 几乎连考虑都没有考虑,她便决定交出所有的自己,她知道若是错过此时,两人不知还有多少机会能这么亲密了,毕竟案子的调查已进入关键,任务完成后她必须回到京城,重新做回皇上的影卫。 京城,会是两人之间最大的阻碍…… 然而,就在情欲最高涨之际,时观突然停了手,坐起身来,深深吸了口气后,把她的衣服拉回拢紧,让她一时有些无措,也有些受伤。 看到她的表情,他苦笑道:「你不要胡思乱想,要本王在这种时候停手可是非常痛苦的,只是我是真心要你,有些事我要尊重你,等本王解决这桩针对风陵七州的阴谋后,本王一定让你名正言顺的一起把这美好之事做——」 他话还没说完,解烟羞得啐了一声,连忙起身将衣服穿好,连被他摸遍全身还残留在娇躯上那些奇异的感觉也顾不得了。 「我要走了!」她不能再留在这里,她怕自己会忍不住与他依依不舍,那就真的走不了了。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的。」时観说得坚定。 解烟深深地看着他,只是微微点头,绽出了一朵美丽的笑花,接着转身飞跃而去。 就如他说的,他们很快就会再见,但再见之后的分别,或许会很长很长,长到有可能没有所谓的以后了,但他今晚给她的回忆,她相信她会珍藏在心里一辈子。 从九鼎州到冀水三州只要半个月不到的时间,而时观一改以往张扬显摆的性子,改走低调风格,刘之衡见到他突然来访,都不禁吓了一跳。 「风城王大驾,令本府蓬荜生辉——」 刘之衡话都还没说全就被时观打断了,「本王无论走到哪里都能生辉,你就不用再多说了。」他挥了挥手,表示对这种不是出自内心的寒暄没有兴趣,直接切入正事,「本王这次来,是要和你谈一笔生意。」 「什么样的生意?」刘之衡不免纳闷。 「本王介绍的生意绝对一本万利,盖几十座你这种蓬荜不生辉的府邸都有余。可是这事见不得光,只要一被揭发,在皇兄那里不好交代。」时观脸上还是挂着慵懒的笑容,嘴里却说着正事,看来更加莫测高深。 「为什么是我?」刘之衡当然不会被他一句一本万利就打动,不动声色的问道。 「本王会找上你,自然事先了解过,本王觉得你有这个胆色,所以你不要觉得本王唐突。」 时観笑觑着他,他当然是了解刘之衡的贪婪才决定用这一招的啊! 「你冀水三州的位置恰好有利于本王这桩生意,所以就便宜你了。」他难得耐心地解释道:「而且老实说,你是唯一的外姓王爷,而本王不想让家族里的人知道这件事,毕竟你也知道倾向皇兄的兄弟们还是比较多的。」 「风城王,如果这件事这么严重,本王还真不敢轻易答应你。」刘之衡可不是笨蛋。「不过本王可以发誓,不会把你今天所说的透露一个字出去,否则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刘之衡被勾起了好奇心,很想听听看时观究竟想搞什么名堂,如果真的有利可图,他也不介意掺上一脚,反正见不得光的事他做得可多了,但他不忘为自己留条后路,并未马上把话说死。 「没有那么严重需要到天打雷劈,如果真的出事,本王和皇上的关系大家都知道,顶多被骂一顿,不会死人的,愿意跟着本王的人,本王还从没让哪一个吃亏过。」时观毫不在意的道:「事情是这样的,本王的其中一个领地风梁州,前阵子有个大通商会被雷击中,不但全烧了还因此丢了近百人的命,东家们也解散了,因为这件事本王还被龚宽弹劾,相信你也知道。」 「本王确实听说一二。」刘之衡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不仅知道,而且还知道得很深入,不过他当然不会老实告诉时观。 时观表情自然地又道:「风陵七州矿产丰富,尤其是风梁州的铜铁矿,品质及数量在王朝更是首屈一指,只不过依照律法,必须是朝廷认可资格、颁下凭证的商会才有资格买卖矿产,且禁止所有有官位的人参与入股,以杜绝官商勾结,而且条件严苛,拿到认可并不容易。」他逐渐加深笑意,甚至带着几分狡诈。「现在虽被天雷炸了一家,但那认可资格还在,本王决定用几个假名,成立一个新的大通商会,接手风梁州所有铜铁矿的买卖,如果做得好,把整个风陵七州都拿下也不难,以后利用大通商会这个傀儡,要多少银两没有?」 刘之衡听得眼睛一亮,但仍质疑道:「但这与冀水三州的地利之便有什么关系?」 时观白了他一眼,好像嫌他蠢一般。「铜铁矿在番邦可是稀缺之物,除了在王朝境内贩卖,如果能将矿产经由冀水三州送往北方,高价换取番邦的金银饰品、药材兽皮等,再回来转卖,你想想,这一来一往能赚多少?」 这是个非常惊人也非常大胆的计划,建立一个大通商会想垄断铜铁矿已经很过分了,若是还把可以制作武器的铜铁卖到番邦去,说是叛国都不严重,可是利字当头,时观就像是为了赚钱已经不顾一切了,他这种疯狂的态度,反倒让刘之衡相信了他的话。 「这……风城王,你还真敢啊,这事儿要是被揭发开来可是很严重的,不过说真的,凭你的手段还真有可能压得下来。」语毕,刘之衡不由得开始深思其中的利弊。 皇上极为护短,无论如何都不会让时观掉了风城王的封号与地位,所以除了时观之外,根本不可能有人有胆做这种会杀头的事,再加上东云王朝矿产最盛的地方就是风陵七州,如果真如时观所说,以后这个傀儡大通商会的买卖会扩及整个风陵七州,那能够赚得的利润……他光是想象作梦也会笑醒。 瞧刘之衡沉吟不语,时观就知道他已经有些被说动,索性再添一把火。「这种赚钱的事你可别考虑太久,否则我要单干了。虽然风陵七州离番邦最近的风瞿州边境是丛林山谷没有官道,但你再犹豫,了不起本王花费一些时日和银子自己开一条路过去。」 刘之衡并不想放过这个好机会,而且他手上也不是完全没有筹码,他知道太多时观不知道的事,不必全盘听任时观的安排,况且如何对付这个散漫又贪婪的王爷,他很有信心…… 「好,本王现在就可以答应你,咱们一荣共荣,一损俱损,本王在你身上赌了!」刘之衡咬牙道,「那本王要做些什么?」 「风陵七州内部的问题本王自会搞定,不过要把货送出来,有两件事可能还要事先做好准备。」换时观提出条件了,如此才合理,总不可能刘之衡只是出个地方让他经过,就可以得到相当的利润,想要赚得多,就要冒越大的风险。 刘之衡听了点点头,轻声道:「愿闻其详。」 时观伸出一只手指。「第一,矿物要从我风陵州送往冀水三州,一定会经过九鼎州,九鼎州的知府陈大川是一个很滑溜的人,我们若运送得太频繁,他一定会心生怀疑……」 听到陈大川这个名字,刘之衡想都没想本能回道:「这个没问题,陈大川本王熟得很,本王可以搞定,保证不会替咱们的事惹一点麻烦。」 也就是说,陈大川与刘之衡确实早就有所勾结?时观眼底闪过一抹精光,但表面上仍是淡淡笑着。「很好。那么第二件事,为了多捞一点钱,本王决定扩大风陵七州的铜铁矿生产,只不过如今硫磺奇缺,制作不出炸矿的火药。冀城王,你是武将出身,不知你弄不弄得到大批的火药?」 「这……」刘之衡不免迟疑起来。 「不必为难,如果弄不到也正常,只是赚得就没办法那么多……」时观若无其事地说道,眼角余光却悄悄观察着他的反应。 刘之衡眉头紧锁,心里经过不小的挣扎,最后把心一横说道:「好吧,本王豁出去了,火药之事本王也替你搞定,你先提出你的需求,本王一个月内替你弄到足够的火药。」 时观立即哈哈一笑,这次他的喜悦就真的发自内心了。「太好了!本王就知道找冀城王合作是对的,接下来就看咱们怎么大捞特捞吧,合作愉快!」 第二十一章 「合作愉快!」刘之衡的笑容底下却是有着精深的打算,如果这一笔做成了,以后等那一件大事成了,说不定整个大通商会的利益都是他一个人的…… 京城,礼部尚书府。 不久前,一名青衣男子进入礼部尚书府,自称是九鼎州知府陈大川的亲信陈璘,还拿出了信物。他向龚宽秘密禀报了一些关于冀水三州的事,之后便在尚书府待了下来。 过了十天,尚书府的人调查回来了,调查结果一送到龚宽手上,马上让他气得摔了手上的玉如意。「该死!该死!刘之衡这个蠢蛋,居然真的把火药交给了时观!」 这等大事自然不会漏掉陈璘,他也是脸色凝重地说道:「尚书大人息怒,既然事情已经发生,我们就要做好准备,这也是我家大人派我来的原因,我们九鼎州随时可以支援。」 「若不是陈大人察觉刘之衡行迹可疑,又发现时观竟偷偷从风陵七州跑到冀水三州去,老夫不知还要被蒙在鼓里多久!」龚宽抡起拳头狠狠往茶几上一敲,茶盏中的茶水都被震得洒了出来。 「我家大人相信,冀城王应该和风城王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怕是上回大通商会的雷击案被风城王调查出了什么,才会沿线摸到冀城王那里去。」陈璘思忖道。 「风陵七州的雷击案老夫不是让许明昌按捺下来了吗?所有证据都毁了、人也死光了,时观还能查出什么?」龚宽气得糊涂了,一时没想到其中内情。 但陈璘是个脑袋清楚的,他眼中闪过一抹精光,马上恭敬地禀报道:「尚书大人有所不知,许知府有把柄落在风城王手中。许知府的儿子许智因为与风城王争风吃醋,现在还被关在王府的牢里,许是许知府投鼠忌器,泄露了什么消息给风城王。」 这番话似乎起了点提醒的作用,终于让龚宽稍微冷静下来,思索片刻后,他沉着声道:「不知道时观要那些火药做什么?」 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问题,但其中的意义可不简单。陈璘到目前为止的表现,算是让龚宽颇为欣赏,若是陈璘答得出个所以然来,代表他是个可造之材,龚宽也不介意把他从陈大川那里提拔过来,如果陈璘答不出,那他就只是个传话的人而已。 陈璘会在此出现,自然有他的两把刷子,他知道自己必须通过这个考验,否则无法进入那个重要的地方,于是他不疾不徐地道:「大人,小人猜测,时观这是要扩大矿产的产量。这一次大通商会遭受雷击,风陵七州的收入顿时短少了不少,也只有多挖点矿出来才能弭平,而要多挖矿,火药便缺少不得。」 他再进一步分析道:「风城王前一阵子路经九鼎州视察时,亲眼见到连九鼎州的火药铺都因缺乏硫磺做不出火药,冀城王是武将世家出身,本来就有能力弄到多一点火药,风城王会找上他也不意外,甚至在这紧要关头,冀城王还可以用两倍、三倍的价格把火药卖给风城王,那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 龚宽深深地望着陈璘。「你说得有道理,让你待在陈大川身旁倒是埋没你了。」 「小的也只是尽力帮几位大人做事而已。」陈璘谦虚地拱手。 「如果老夫让你到尚书府来,你觉得如何?」龚宽意有所指地道。 陈璘虽是喜上眉梢,却是控制得宜地长身一揖道:「谢尚书大人厚爱。日后若尚书大人有所差遣,小人必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龚宽老谋深算地一笑。「那你就跟老夫走一趟,接下来便是你立功的时候了,如果你表现得好,说不定还可以得见天颜,更上一层楼呢!」 一个时辰后,一辆马车离开了尚书府,陈璘则是骑马在旁跟着,以他的身分,自然不能与龚宽同车,不过这趟密访能让他跟着,也代表他已经成功的得到龚宽的信赖。 马车很快的横过了大半个京城,最后来到一间雅致的民居前停下。 龚宽下车便大步走了进去,陈璘自然也跟了上去,当陈璘看到坐在那厅堂之中的身影,目光不由得微微一凝。 原来是他?! 到了与刘之衡约定的那一天,时观带着上百名矿工,由十几个官兵看着,推着空车慢慢来到指定的地方。 那是一个山洞,位于荒山之中,亏得刘之衡聪明,居然把火药藏在这种鸟不生蛋的地方,方便那些「冥军」卸货,也不至于被发现。 看到时观这么大的阵仗,刘之衡眉头一皱,突然觉得自己只有十几个侍卫简直不够看。「你带这么多人来搬?」 「这些矿工都没什么力气,所以多带些人,也能搬多一点嘛。」时观笑嘻嘻地道。 刘之衡也没有多啰唆,带时观进入山洞。 为了避免火药爆炸,山洞里镶嵌着夜明珠不点油灯,且山洞不是一径到底,其中还有许多小山洞,层层迭迭,让时观啧啧称奇。 只进到约一里深,刘之衡便停下脚步,面露得意地道:「前面十个小山洞的火药你都可以取走。」 时观却不忙着叫人动手,而是好整以暇地问道,「这么多火药,你是从哪儿弄来的?」 「天机不可泄露。」刘之衡卖了个关子。 「里头还有多少?」时观挑了挑眉,想绕过刘之衡,自己进到山洞深处看看。 刘之衡皱起眉,一把拦住了他,语气不善地道:「风城王,交易归交易,你要本王办的事本王办好了,其他的就不关你的事了。」 「不关本王的事吗?」时观抚了抚下巴,饶富兴味地盯着他。「本王还以为,制作这些火药的硫磺都是从本王的风翎州偷挖来的呢。」 「你说什么?」刘之衡脸色一变。 「咱们明人不说暗话,本王的风陵七州多起人口失踪案,都是被外地人拐走,带到风翎州偷挖硫磺,直到死都不见天日,而那些硫磺全都偷偷运到你冀水三州来,制作成火药,刘之衡,你说本王有没有说错?」 「你……根本没有这回事!」刘之衡厉声否认。 「你也不用急着否认,因为陈大川已经承认了,我带来的那些矿工……噢不,是官兵,也已经把这个地方包围起来,你插翅也难飞了。」时观定定地望着他,在他眼中捕捉到了心虚。「来人,把陈大川带进来!」 不一会儿,两名矿工打扮的士兵架着一个人走进来,赫然是面容憔悴的陈大川。 「如何?」时观不意外看到刘之衡面露惶恐,更是刻意说道:「本王还知道大通商会是被火药炸毁而非雷击,许明昌也是你们的同党,为了掩盖大通商会盗采硫磺一事,他拖住本王,就是要让剩下的存货能够很快的运到冀水三州,而要到你冀水三州必经九鼎州,想来你们应该也花了不少的心力买通陈大川。」 「本王哪里有……」 刘之衡还想再辩解,却见陈大川被两名士兵一压,被迫跪了下来,他看了自己一眼,使了个眼色后,转而向时观求饶道:「王爷,这些事都是冀城王逼我做的!下官位小职卑,他拿官位压我,我也只能听话,假冥军赶路之名,协助他把货物运到冀水三州,同时拖延王爷调查的时间。下官……下官其实不知道那些货物是什么……」 刘之衡一听就炸毛了,这不是把所有责任都往他头上推吗,他怎么可能傻到应承下来?「放屁!明明是你们找上本王的,什么时候本王变主谋了?」 时观听出了端倪,追问道,「他们是谁?」 刘之衡这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溜了嘴,连忙紧紧闭上嘴,但看陈大川还拚命的向自己使眼色,好像真要他把罪全认下来似的,心头瞬间一把火起,顿生玉石倶焚之念,背后那人来头多大也顾不了了。 「你们要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本王身上,本王就来个鱼死网破!」刘之衡目光一冷。「这些事其实都是礼部尚书龚宽计划的,他与大皇子互相勾结,要加害于你!」 「冀城王,你可别乱说!」陈大川急忙想打断他,却被官兵捂住了嘴。 「本王有凭有据!你们想利用本王,本王怎能不自保?」刘之衡冷笑。「这几年来,皇上都说风城王是皇位未来的继承人,自然引得大皇子妒恨,而龚尚书一向就是反对风城王继位的,他又是大皇子的老师,于是两人共同策划了这个阴谋。 第二十二章 「由于风陵七州在分封给你之前是一片荒地,龚尚书在成为尚书前曾任西南巡抚,对这块地方做过研究,知道这里产硫磺。他们这次要对付你,便先让人渗透进风陵七州,拐带了青壮年去挖硫磺,同时成立大通商会,表面上经营铜铁矿的买卖,实则是经九鼎州偷运硫磺北上。之后他们发现有影卫在查人口失踪一事,索性炸了大通商会,让你查不到。」 到这里为止,聪明如时观自然也心里有底,但接下来的话,刘之衡可真是豁出去,全抖出来了—— 「他们所有事都是在风陵七州进行,因为他们觉得风城王你……你靡烂豪奢、不成气候,自信你查不出什么,若是领地一下子有人失踪,一下子商会又死了一堆人,对你的名声更是一大打击,皇上说不定会因为舆论而放弃让你继位的念头。可是到目前为止皇上还是相当信任你,所以等到他们无法再忍耐的那一天,或是你继位已成定局的那天,就、就……」 刘之衡突然说不下去了,若说先前的计划只是让时观焦头烂额、疲于奔命,以毁坏他的名声为目的,那接下来的话,可就真的是诛心之语了,说出来可是要砍头的。 时观冷冷的替他把话说完,「到了那天,就用这些火药进攻本王的风陵七州,让本王直接归天,是吧?因为火药放在你冀水三州,就可以冒充是北方蛮族,迂回由西方边界的风瞿州进攻我风陵七州,那里林密谷深,鲜有人迹,本王根本无从提防。为了这一整个计划,他们还买通陈大川,安插许明昌,届时本王死了,因为是外族干的,每个参与的人都可以推个一干二净,而你这个笨蛋会答应,应该他们也许了你不少好处吧?」 「这、这……」在时观的气势下,刘之衡方才的胆色已然衰竭,只得支支吾吾,额际冷汗都流了下来。 「千万不要否认,你会答应本王新立大通商会贪墨矿产一事,就已经证明你有够蠢。」时观瞪了他一眼,大喝道:「刘之衡,本王告诉你,囤积军火,你已涉及谋反及阴谋杀害重要大臣,若你还想保住一条小命,就只能与本王合作,说不定还有将功抵罪的机会。」 他的气魄将刘之衡仅剩的一点点勇气硬是击溃,他神情狼狈的马上说道:「我合作!我合作!」 「很好,那就先请你和本王的帐房对对帐,看你们这几年从本王的风陵七州偷了多少硫磺过来。」时观放缓了语气,露出一抹满意的笑,便让人把刘之衡带了出去。 此时山洞里只剩下几名官兵及被擒的陈大川,陈大川突然站直身子,拍了拍衣裳上的灰尘,脸上的恐惧全无,一副泰然自若的样子。 时观笑道:「小妞,本王突然发现,有你跟着调查简直像是做无本生意,每个人证物证都是空手套白狼来的。」 仔细想想他说的也是,解烟自己都觉得好笑,有他出主意,许明昌、陈璘、陈大川这些人都没有人真的被擒或招供,所有证据全是靠她伪装诈来的,在她影卫生涯里,用这种阴损无耻的手段还真是第一次。 「你还说呢,我都觉得我扮陈大川几乎出神入化了。」她没好气地道。 「那你换了个角色乔装混进时封平身边,他没对你怎么样吧?」他勾起一抹坏笑。 由于他语气暧昧,神情又邪气,直让她想得很远去,哭笑不得地道:「我扮的是个男人,谁会对个男人怎么样,不是每个人都像你色欲熏心、男女通吃的。」 想不到时观神色丕变,一脸心痛的叹息道:「唉,你真是想多了,我的意思是,你的伪装技巧那么高明,时封平是不是把你当心腹了,有没有怀疑你?」 他这么一说,在场的官兵们全表情古怪的看着解烟,好像在质疑她脑袋里究竟都想着什么不纯洁的东西。 「你……」若非有旁人在现场,解烟相信自己搞不好会动手揍他。 这下流的臭家伙刻意混淆她的视听,让她以为他说的是时封平有没有看上她。 而她的表态反倒让她成了真正下流的那一个。 不过她也知道他逗她玩已经成了习惯,三天两头不来一下他大概身体会痒,所以只是横了他一眼,也懒得再多计较,言归正传道:「大皇子很容易便信了我伪装的陈璘,也相信刘之衡偷卖火药给你,这阵子他们会加紧盯着你在冀水三州与刘之衡的互动,龚宽甚至亲自来了,估计月底便会抵达。」 「那老头来得好啊!」这倒出乎时观意料之外,却更合他的心意。「嘿嘿嘿,如果本王再添把火,让龚宽以为刘之衡露馅了,你说,会不会逼得他提前行动呢?」 「你想怎么做?」解烟被他勾起了兴趣。 「当然是再次借助你的长才喽!本王现在跟你演戏可是演上愈了。这一回,你不仅要扮成陈大川、陈璘,许明昌,刘之衡……呃,顺便也扮一扮福贵,帮我去京里送封信给皇兄怎么样?」 她顿感无言,这无良的家伙,查案他以为是唱大戏吗? 【第八章】 刘之衡私藏火药被时观逮住,栽了一个谋反的罪名,这件事并没有宣扬开来,由于此事还牵扯上许多朝廷的重要官员,时观便带着刘之衡连夜赶路,准备悄悄回到京师面圣,把这个案子给办了。 由于从冀水三州前往京师必得经过九鼎州,因此九鼎州的知府陈大川也被时観顺路给逮了起来,只是他好心的没有让陈大川当场伏法,而是命令他故作不知,悄悄的把消息放出去。 于是,得到消息的龚宽按捺不住了,这几年他与大皇子暗自培养不少军队,就是要等适当时机伪装成外族去攻打风陵七州,只要灭了风城王,皇位便是大皇子的囊中物!然而风城王突然破获了冀城王私藏火药,打坏了他的布局,逼得他不得不提前出手,务必阻挡风城王于京城之外,否则要是让冀城王活着见到皇上,他与大皇子的计划还没实施就要宣告失败了。 于是原本要到冀水三州的龚宽顿时转了向,过没几日,一队大军秘密向京师挺进,龚宽甚至亲自带队,以确保计划万无一失。留在刘之衡那里的火药,也不过是这几年搜刮的一部分罢了,真正的火力还是集中在他手上。 由于这队大军身着东云王朝的军服,还有龚宽亲自弄到的通行令,在日夜兼程之下,几乎是势如破竹、毫无阻碍的直捣京师。而龚宽也从陈大川的密信中知道了时观囚队的路线,恰恰就把时观等人拦阻在京师百里之外。 时观一行只有数十人,押解着刘之衡,与龚宽数千人的军队对峙着,气势自然被压了下去。 龚宽咬牙切齿地瞪着时观,老实说,两人并没有什么实在的仇怨,但龚宽对于他的性格就是很不满意,完全无法接受他成为将来的皇帝,所以他宁愿下狠手,将威胁扼杀于萌芽之中。 「时观!今日你插翅也难飞了,东云王朝的基业绝不能毁在你手上,老夫定要你授首!」龚宽阴沉地喝道。 然而该是紧张害怕的时观却是若无其事的模样,腰杆挺得老直,手指着龚宽大骂道:「龚宽你这老贼,你带领大军围困京师,意图谋反,该当何罪?!」 龚宽冷笑一声,他的行为确实很像围困京师,但只要除去时观,届时皇上面前有大皇子作证,大军前来的目的还是随便自己说了算,所以对于时观的指控,他不屑地冷哼道:「哼!老夫的目标只是你一人,何来谋反之意?」 「本王亲眼看到你带着大军直指京师,若非本王得到风声预先埋伏拦阻,我看你就带兵冲进京城了吧!」时观疾言厉色地道。 龚宽被他说得迷糊了,眉间高高隆起。「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你中计了的意思,死老头!」 时观抬手一挥,四面八方顿时响起隆隆的脚步声,像是大军压境,不一会儿,数倍于龚宽兵马的军队将龚宽的人围困起来,个个是兵强马壮,看得龚宽一阵心寒。 「龚宽,你今日谋反之举,人证物证倶在,你就认罪吧!」时観看着大惊失色的龚宽狡黠一笑。 紧接着时观身后的大军走出几个神情狼狈的人。 「龚尚书,你今日谋反是老夫亲眼所见,老夫能替风城王作证!」首先是兵部尚书赵公深发了声,老脸上的表情极为不自然,没办法,他的孙子赵义还在风城王手上,他不得不成为风城王的打手。 第二十三章 「还有我!」第二个开口的是福州王时佐,他千里迢迢从南方派兵赶来助阵,为的也是他的宝贝儿子时君熙。「龚尚书,连本王的军队没有皇令都不敢靠近京师百里,你居然带兵直闯,谋反意图明确,罪证确凿,你不必狡辩了!」 「今日龚尚书谋反之事,下官必会上呈谏书,据实以报,拿下你礼部尚书这道貌岸然的假面具!」最后一人则是谏议大夫钱炳超,他一脸大义凛然,风骨铮铮,天知道他儿子钱贯中还可怜兮兮的蹲在风城王府的大牢里,成天怕风城王又哪里不高兴了再挨个几百大板。 「你们……」龚宽脸色一变,突然觉得自己才是落入陷阱的那个人。 自己带来的军队被对方数倍的人马团团围困,对方用的还是水龙军,自己就算收集了一堆火药也于事无补,看来这次不用开打就已经大败了。 「好了,你们都下去吧。」时观很满意三人的表现,不枉费他府里的米粮养了他们三个废柴儿孙那么久,接着他一脸奸笑地望向龚宽。 「死老头,你设计了本王那么久,现在该本王设计你了,你如果按原订计划假借外族之手攻打我风陵七州也就算了,现在你可是亲自带队要攻京城啊!谁教你沉不住气,一听到本王要带刘之衡回京告密就直接杀过来,如果你肯供出与你合作的那个人,说不定本王会看在你替王朝劳苦功高那么多年的分上,让你的家族免于连坐,你觉得怎么样啊?」 相对于气氛肃杀的京城百里之外,皇宫之内却是平静如昔,仿佛龚宽的大军袭来没有激起一丝涟漪。 御书房里,大皇子与皇上对视着,原本面对父皇总有些畏怯浮躁的大皇子,今日却难得这般沉稳。 「父皇,儿臣请求父皇封儿臣为太子,儿臣相信自己定不负父皇的期待。」时封平道。 对于儿子的来意虽是猜得一二,时谦却是表情难解地望着他。「朕一直认为的帝位人选是风城王,你自认胜过了你小王叔吗?」 时封平挺起胸膛,相当自信的回道:「父皇曾说,为大事者不拘小节,风城王行事不端,儿臣已让龚尚书带人前去捉拿,如今应该大事已成,届时儿臣可以看在父皇的面子上网开一面。只是风城王明显已不适合做为皇位继承人,所以唯一的太子人选便是儿臣了,请父皇三思。」 时谦深深地看着儿子,最终幽幽叹了一口气。「皇儿,到今时今日还听见你这么说,就证明你输给了风城王,而且输得彻底,你明白吗?」 没料到父皇是这样的反应,时封平脸色微变。「儿臣不明白。」 「龚宽的大军已被风城王围堵在京城百里之外,你知道吗?风城王没有向朕借调一兵一卒,完全靠他自己的能力,集结了冀水三州、九鼎州、福州及他自己风陵七州的军队,等于策反了你与龚宽所有的同伙,你们根本一点胜算都没有。」如果发生在身旁这么近的事都不知道,时谦也枉为皇帝了,一切早在他的掌握之中。 「什么?!」时封平星目暴睁,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时谦摇了摇头。「朕知道你与龚宽所有的计划,你们在风陵三州假借外族之名袭击风城王便罢,偏偏你们的大军被风城王引来了京城,那么诛逆臣就变成叛变了。」 话音一落,御书房中瞬间冒出四道人影,站在皇上身前的四个方位,而离大皇子最近的赫然是影卫之首燕峰。 时谦恨铁不成钢的又道:「看到燕峰你还不明白吗?既然你把阵仗搞得这么大,如果直接宫变,取代了朕的位置,朕还会欣慰你的魄力,你可知朕连影卫都准备好了,若你能连影卫都搞得定,让你当皇帝又如何?可惜你终究棋差一着,自以为成功在望,却仍是小家子气的来求朕给你皇位,已然落入了下乘。」 「儿臣……没有宫变的打算啊!」时封平艰难地道:「儿臣只是想,只要除掉了最大的敌人,太子之位就是属于儿臣的,儿臣并不想做不利于父皇的事。」 时谦定定地看着他,眼中闪烁的不知是遗憾还是欣慰。 既然一切阴谋都已明朗,时谦忍不住多说一点,给这个蠢儿子再多一点打击,看他会不会学得聪明些。 「再看看风城王,一直以荒唐靡烂的形象示人,谁又知道他的心思缜密,雄才大略不输给朕。风城王向朕借了一名影卫,利用影卫的才能,他早就查出了你全盘的计划,把陈大川、许明昌等你们的暗桩给拔了起来,由一点蛛丝马迹推测到了龚宽身上,再利用形势倒打你们一耙,准备就在这一次将你们一网打尽、连根拔起。你知不知道上回龚宽带进你私府的陈璘,根本就是风城王的人!」 「父皇的意思是……」发现父皇似乎早就明白了自己的心思,时封平不由得心惊,至于陈璘,他早已引为心腹,想不到竟是风城王渗透进来的人,风城王究竟还有什么手段是他不知道的? 时封平这才感到深深的害怕,体会到自己的敌人究竟有多么强大,他似乎惹了一个不该惹的人。 大皇子与风城王的对峙,追根究底可说是时谦的安排,时谦自然会仔细盯着,何况他还有几名影卫可用,会有什么不知道?所以一路看着风城王与大皇子的手段,他只觉是云泥之别,如果这不是自己布的局,自己没有从头到尾跟上的话,说不定连他堂堂皇帝都会栽在风城王手上。 他语重心长地对着大皇子道,「朕一直明白你有当皇帝的野心,却没有那个实力,便想让风城王做你的磨刀石,让你磨练磨练,所以朕拖着风城王几年,让你能发展自己的势力与他抗衡,否则你以为在风翎州偷挖他的硫磺他会不知道?还不是朕让人阻挡了他的视听。你提前他几年行动,还联合了龚宽,最后却还是输给了他,这次他肯定会栽你们一个谋反的罪名,那可是大麻烦,事实证明,你还是远远不如他啊!」 原来时谦心中一直想着的皇位继承人就是大皇子,他会放出要让风城王做皇位继承人的风声根本就是个要磨练大皇子的幌子,可惜大皇子没能好好把握这个机会。 时谦即使疼爱从小失去母亲的么弟,但与疼爱亲生儿子毕竟有差别,他听从父皇遗命,忍让包庇了风城王这么多年,自认已仁至义尽,如今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自私一次,拿风城王做儿子的踏脚石应该不算太过分,因为他知道风城王基于母亲德妃的遗愿,真的对皇位没兴趣。 同时在这场局里,他也借了一名初出茅庐的影卫给时观,原本是想借着时观的手让新任影卫多点经验,但很显然的时观把影卫的能力发挥到极致,厉害得出乎他意料。 时封平听了父皇的分析,年轻俊秀的脸都扭曲了,自己以为成功的计划原来彻底失败,可能还有把柄落在风城王手上,他不禁惶恐地问道:「父皇……那儿臣该怎么办?」 看来这个孩子暂时还成不了大器,时谦摇头叹息道:「你先回去吧,朕就当你今日没来过,最近你低调行事,等朕见到了风城王再看看如何决断。」 时封平哭丧着脸走出了御书房,但一离开时谦的视线,他的表情立刻变得凛然,咬牙切齿地自语道:「现在输了又怎么样?本皇子还没有全盘皆输,很快会有东山再起的本钱的!」 原本是押解刘之衡到京师,最后却是龚宽落网,在秘密面圣之后,这两人被押入了天牢,同时陈大川、许明昌一干人等全数落网,由于时观处置得宜,京师的百姓们甚至不知道曾经被大军围困,直到龚宽勾结刘之衡谋反,被暂时关押候审一事公布后,才引起一阵哗然。 走在宫外最宽敞的朱雀大街上,时观与解烟都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听着四周百姓谈论龚宽谋反的事,他们兵不血刃的解决了这场危机,那心中的满足感不是言语可以形容的。 「大皇子没有与龚宽一起出现,听说是到御书房去找皇上讨太子之位了,因为他觉得你这次必死无疑,便揭开了所有底牌,结果却被皇上训得灰头土脸。」在时观面圣时,解烟也与其他影卫团聚,从他们身上听到了御书房的秘闻,她认为以皇上和时观的关系,时观应该比她更了解。 想不到时观听到她的话后,眉头一皱。「原来大皇子跑到御书房去了,我还在想没把他一起抓起来怪可惜的,只是这件事皇兄怎么没有告诉我?」 第二十四章 「皇上没有告诉你吗?」她面露惊讶,表情也渐渐凝重起来。「皇上是忙忘了吗?皇上在大皇子去找他前,先安排了影卫埋伏在御书房里,安排得如此缜密,没道理没告诉你。」 他骤然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皇宫,脸色更加深沉。「我想我知道了。」 「你知道了什么?」不知怎地,解烟有种不好的预感。 「我先问你,那些大皇子与龚宽勾结的证据你交给皇上了吗?」 「在龚宽起兵前,从京城回到冀水三州与你会合时,我就先交给皇上了。」 「那我们会利用刘之衡激龚宽提前动手的事,你也先告诉皇上了?」 「当然,那是影卫的职责。」 「所以皇上从头到尾都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时观的语气有些不悦。「可是你知道吗,在本王押解刘之衡与龚宽到京里时,皇上一句话都没有提到大皇子,你认为这代表着什么?」 「代表着皇上想包庇大皇子,所以刻意掩盖大皇子与龚宽勾结的事。」解烟表情难解,她很不想亲口说出这种猜测。 「如果只是这么简单就好了。」他撇了撇唇。「现在仔细一想,本王跟你似乎都成了皇兄的棋子了。」 看着解烟凝重的表情,时观知道皇兄在她心中的完美形象恐怕出现某种程度的崩坏,但事实就是事实,有些事他不想被瞒着,也不希望自己的女人被瞒着。 「本王一直觉得奇怪,皇兄明明知道本王母妃的遗言,却一直昭告众人要让我接任皇位,这不像他的作风,如今看来,这只是一个障眼法,为的是要让大皇子相信皇兄不会传位给他。」 时观越想,这段时日他始终不明白的事就越明朗,如果以皇上刻意磨练大皇子的角度来看,一切就说得通了。 「本王当初受封风陵七州,就想着要掌控七州的一切,也自认做得不错,但总觉得无形之中有人在阻碍本王,否则本王怎么会连你这影卫去调查人口失踪案都不知道,又怎么会连风翎州的硫磺矿被人盗采了都不知道? 「在整个东云王朝,有能力且有条件做到这一点的,只有皇兄一个人了。连先前你去调查人口失踪的案子,皇兄硬把我留在京城,都是想给大皇子等人机会,把在我风陵七州折腾的事快些收尾,免得被我探出什么所以然。这些都是皇兄在给大皇子机会布局,看他有没有办法把我这个未来皇位继承人拉下来。」 「只要能拉下你,大皇子就能证明自己有做个好皇帝的本领了。」解烟一听也是恍然大悟,终于明白皇上的安排。 她的心情极为复杂,皇上这么做等于把她也拐了,难道她这个影卫还得不到皇上的全心信任? 「你不用想太多,皇兄不让你知道并不是对你不信任,而是皇兄要设计本王,你的个性太单纯,如果知道太多,没两下就在我面前露馅了。」 虽然被设计了让时观非常不满,不过此时他倒是挺豁达,反正他本来就对皇位没兴趣,只要时封平那蠢才不要一直针对他,基于皇兄这几年的照顾,他倒是可以勉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反正等到龚宽与刘之衡被定罪,看罪名有没有捎带上大皇子就知道了,这些烦人的事,想多了倒人胃口。」他很快抛去了内心的不快,转头笑嘻嘻地问着解烟,「小妞,京里没本王的事了,本王不日就要启程,你总该一起回风陵七州了吧?」 她顿了一下,就在她迟疑之际,目光不经意绕过了时观,看向远方某处,讶异地喊了一声,「燕峰大哥?」 时观看向她目光所及之处,一名身形颀长、表情严峻的男子慢慢朝他们走来。 这个男子长得极高,连时观这不算矮的都还要略微抬头才能对上他的脸,他不像时氏家族那般阴柔的俊美,而是五官轮廓分明且深邃,有种阳刚的挺秀之感。 「你就是影卫之首燕峰?」由于解烟的态度太过热情,连对他都不曾有过,令他深深有种危机感,目光在燕峰身上打量了半晌。「长得还挺俊的,不是易容的吧?」 解烟哪里听不出他的醋意,好笑地道:「你在说什么呢,每个影卫的专长都不同,燕峰大哥的专长又不是易容。」 时观挑了挑眉,并没有兴趣了解燕峰的专长究竟是什么,板着脸问道:「你来找解烟干么?」 「她是影卫,此次责任已了,必须跟我回宫。」燕峰制式地回答,脸上也没有多少表情。 两个男人之间的气氛已紧绷到让解烟都觉得不对劲,她尴尬打着圆场道:「是啊,身为影卫,每次任务结束都要回宫述职,尤其这一次事关重大,我可能要在京城待一阵子。」 「是这样吗?」时观抚了抚下巴。「那本王也留下,等你任务结束后再一起回去好了。」 「这……」解烟顿时语窒。 任务已了,她必须回归影卫的位置,时观要等她,能等到什么时候?她又能让他这样痴等吗? 终于,她最害怕也最无奈的时刻到来了,虽然理智告诉她她应该彻底向时观告别,但情感上她却说不出口。 燕峰看着解烟明显依依不舍的表情,眼神一闪,索性对时观道:「风城王,你想留在京师就留吧,我知道你这个人不是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有你留在京师,说不定会让死气沉沉的皇宫有趣一点。」 时观眉头一挑,不由得思忖起来,他总觉得燕峰是在暗示什么。 「解烟,走吧。」燕峰没有多说,带着解烟头也不回地离去。反正聪明人自会想明白。 时观看着他们的背影,原本紧绷的表情慢慢放松开来,接着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这人倒是挺有趣的,只不过在解烟心中他居然是王朝第二帅,还胜过本王,还真是讨人厌啊!」 时观以为解烟不过到皇上面前禀报一下事情就完了,想不到从她被燕峰带走后,整整一个多月他连她一面都没见到过。 由于影卫没有固定的居所,他也不知道该去哪里才能找到她的人,一开始他到皇上寝宫附近的小花园去,也就是之前她暗自疗伤之地,却是等了几个晚上都无功而返。他也试着要向皇兄打听,可他发现皇兄好似在躲他,只派了燕峰来传话,说解烟到外地出任务,需要一个月的时间。 好,那他就等一个月,结果一个月后,燕峰又出现了,这次解烟倒是回来了,不过马上又被派了出去,又要再一个月。 就算时观是个蠢的,如今也知道皇兄这是故意阻拦他与解烟见面。 他原本就不是什么好说话的人,憋了一个月的气,让他直接冲到了御书房外,也不管太监侍卫的阻止,一副不冲进去不罢休的样子。 终于,时谦的叹息声由御书房传出。「让风城王进来吧。」 有了命令,没有人再敢阻挡风城王,放人进去了。 时观面沉如水,大步进入御书房,直直来到皇兄面前,既没有行礼,也没有问安,劈头就问道:「解烟呢?」 时谦正在批阅奏折,头也不抬便道:「皇弟,你的礼貌真是越来越差了,见到皇兄居然连声招呼都不打,就直接问女人的事。」 接着,他像是在测试风城王的底限一般,慢条斯理地批完一本奏折,直到他阖上奏折,才终于抬头看向风城王,却见他虽然不满,却相当沉得住气。 光是这种气度及沉稳,风城王就不知胜过大皇子多少,时谦脑海里不由得冒出了这种想法,对于儿子的不成器,他也力有未逮。 「朕把解烟借给你,是因为她初出茅芦,经验不足,当初她查风陵七州的案子,始终没有进展,朕想借你的手训练一下她,想不到你竟与她产生情愫。」时谦苦口婆心地道:「解烟是影卫,你带不走她的,除非等到下一任影卫出现,她才能离开现在的岗位,你明白吗?」 「我不明白。她能不能走,还不是皇兄一句话说了算。」时观自然知道皇兄是故意刁难,原因也不难猜出。「皇兄,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把解烟借给我,除了想利用我训练她,另一方面应该也是怕借给我的影卫太厉害,我会打得封平及龚宽翻不了身吧,否则你直接把燕峰借我就好了,何必绕这么大一个圈子?可是现在你发现解烟比你想象中的有潜力多了,你舍不得放人了?又或者你扣住了解烟,也是怕我带她走了之后无所顾忌,就会把封平的事抖出来?」 「朕不懂你的意思。」时谦装傻。 第二十五章 时观定定地看着他,字字犀利地道:「皇兄打从表明希望我接任皇位时就开始布局了吧,而这个局,便是为了让封平对我产生嫉妒,想方设法来对付我,这样一来我就成了他的磨刀石,让他证明他也有当皇帝的能力。」 瞧皇兄不语,时观索性全说了,「皇兄开始说要我继位之时,是三年前,所以封平的计划应该是从三年前就开始了。他拉拢的助力是礼部尚书龚宽,因为那老家伙始终讨厌我,就怕我真的坐上皇位,之后他们派人渗透进我风陵七州拐带人口、偷挖矿产,还买通陈大川、许明昌及刘之衡等人,这些都有皇兄在背后帮把手的影子,否则我不可能被瞒过,何况王朝火药供应失衡的事,皇兄不可能不知道。 「之后皇兄看时机成熟,要让我们正面对决了,就派解烟去调查人口失踪一案,以此为契机,逼得封平和龚宽必须有所行动,否则数年计划功亏一篑,因此才会演变到大通商会雷击一案,死了近百条冤魂。」 「你果然知道了。」时谦长长一叹。「你比朕想象的要精明太多了,你怎么推断出这一切的?」 「这并不难。从龚宽起兵事了后,迟迟没有关于惩戒封平的消息,我就知道皇兄有意包庇,这一切本就是皇兄设计默许的,自然不会让人把罪名安在你儿子身上。至于龚宽,他常在政事上与皇兄意见相左,行事太过保守阻挠了王朝发展,而刘之衡更是外姓王爷,又坐拥冀水三州北方重地,对东云皇家时氏是绝大隐患,皇兄便顺水推舟让他们当了替死鬼。」 「你几乎全猜出来了,平儿不如你,大大的不如你。」时谦表情古怪地看着他。「说不定让你接任皇位,真的是个好主意……」 「少来!皇兄就是知道我不可能违背母妃遗命才会设这个局,我若真有野心,封平还不被我玩死?」时观没好气地道:「这阵子我已经很给皇兄面子,没把你的宝贝儿子给捅出来了,解烟可以还给我了吧?」 说到解烟,时谦还真是舍不得放手,一开始他对这个新任影卫当真不在意,但当他发现解烟在风城王这件事上发挥了多大的作用,他顿时觉得这样的人才一定要留住。 他面有难色地说道:「皇弟,解烟的专长在影卫之中是非常难得的,你想要人朕可以给你,不过可能要等一阵子,等她替朕训练出下一位影卫的接班人……」 那得要几年?时观虽然在皇兄面前嘻皮笑脸惯了,但不是真的不会生气,他立即沉下了脸,一点面子也不给地道:「皇兄,我替你训练影卫,替你磨练儿子,还差点被龚宽给宰了,甚至我从宫里带走的太监福贵有监视我之嫌,我也对他不设防,以证明我真的对皇室没有异心,这些事我全吞了下去,因为我不在乎皇位,所以我也不在乎被你给算计了。现在你却连我心爱的女人都不还给我,这会不会太过分了?!」 一个臣子对皇帝说出这样的话已然逾矩,时谦深深觉得被冒犯了,他确认时观能轻易对付儿子,却对付不了自己,于是他的态度也硬了起来。「祖训所示,影卫就是得等到下一任影卫出现才能离开,此事没得商量。」 「好!」时观气极反笑,时谦见状,心头不免有些忌惮。「既然如此,那我先行告退了,皇兄,时至今日,或许你还是小看我了。」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御书房。 而他临走前撂下的那句话,却让时谦的表情越发凝重。 风城王在御书房顶撞了皇帝,惹得龙颜大怒,不多时便会降下罪责……这个谣言不知从哪天起开始在宫里流传。 时观果然低调地一直没有露面,乖乖待在寝宫里,至于时谦则是一直纳闷着为什么会有这种消息传出,他明明没有要责罚时观态度不佳的意思,毕竟他心中仍有愧于时观,而时观也是唯一知道封平涉入龚宽谋反的人,虽然没有证据,不过难免心虚。 直到解烟任务完成,回到京中述职之后,时谦终于明白那个消息是谁放出去的,用意又是什么。 好一个时观!山不来就我,我来就山,时谦对这个弟弟的手段,除了苦笑之外,还真不能拿他怎么样,只要时观没把解烟带出京城,就不算违反祖训。 果然,解烟一回宫,听说风城王惹了皇帝的消息,一时间芳心大乱,当晚便偷偷潜到时观的寝宫之中。 而谣传可怜兮兮等着被处罚的风城王,此时却是懒散地靠坐在躺椅上,有一搭没一搭地看着书册,看起来可闲适得很。 「你……」眼前的画面与解烟心中想象的完全不一样,让她呆了半晌。 看到她突然出现,时观一点都不惊讶,朝她挥了挥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旁。 「你终于来了,累得本王等了好久。」他伸了个懒腰坐直身子,语气略带责怪。 见他面色不豫,她心中也不好过,试图解释,「我到南方出任务去了……」 他根本不听她说,直接把脸一板。「你知道吗,本王现在很不高兴。」 他很少对她这么严厉,让解烟更是愧疚。「其实我不是故意要离开你,只是——」 时观定定的凝视着她,目光严厉之中又带了点耍赖。「本王很不高兴这几个月都看不到你。」 这是他对她的依赖,她知道,顿时心头一暖。「我有皇命在身,但其实我也——」 他再次打断道:「本王更不高兴想要找你还得放话出去,让你自己来找本王。」 「我们相见会被禁止,是因为——」 「他娘的皇兄我跟你杠上了!」时观难掩愤慨地低吼道。 「什么?」解烟当场楞住,表情有些呆滞。「你不高兴不是因为我吗?」 时观看着她,反倒对她的反应一脸疑惑。「傻妞,除了你刻意让自己受伤那一次,本王什么时候生过你的气了?」说到这个,他的俊脸又狰狞起来。「倒是皇兄那个混蛋,刻意阻止我带你走,本王偏偏就要反了!」 原来……原来他是在表达对皇上的不满,根本就没有生她的气,那她急着解释什么?她顿时好气又好笑,不过听到他对皇上这么反感,加上他最后一句话,不由得心头一紧,有些紧张地问道:「我知道你很气皇上,但你不会意图谋反吧?」 这下换他笑了。「你的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点,我谋反做什么?我又不做东云王朝的皇帝,谋反了难道皇帝让你当?」 「你怎么连这种事都能胡说八道,」解烟没好气的睨了他一眼。「那你为什么说你要反了?」 「不反老是被他当成软柿子,要不就是让他拿来当别人的靶子,之后还得吞下所有委屈,是可忍孰不可忍!既然他要托言祖训,本王这一次偏偏就要在祖训之中狠狠的玩他一次,看谁比较厉害!」时观说得咬牙切齿。 「你……」这下子她终于知道为什么京里谣言满天飞,但他始终没事的原因了。「所以我今天算是被你骗来的?你没有顶撞皇上,皇上也没有要降罪于你?」 「降罪是没有,顶撞嘛……那可顶撞得惨了,皇兄还真是头一次脸色那么难看。」他抚着下巴回想,但他可一点也不后悔,接着他神情一正,收起了懒散不羁的态度,认真的看着她,一字一句像是要刻在她心里似的郑重道:「你是本王的女人,本王活了这么多年,也只想要过你这么一个女人,只要有人阻止我带你走,神挡杀神,佛挡我就杀佛!」 解烟的芳心被狠狠地撼动了,他是第一个也是唯一一个在她面前霸气宣誓要她的男人,但是因为她也倾心于他,这种霸气却让她甜到了心底。 如果说她之前因为影卫的身分,对于这份感情还抱持着一点投机,想着能享受他的宠爱多久就享受多久,那么现在她确实愧疚了,她不够信任他,也没有问过他就认为两个人不会长久,但事实上他从头到尾都只认定她一人。 没有别人,不会有意外,就只有他和她,一直在一起。 她幽幽地看着他,眼光都柔了。「可惜挡你的不是神也不是佛,而是皇上,但是我很感动,真的,你居然为了我顶撞皇上。说真的,我以前还怀疑过你那浪荡的性子究竟能爱我多久,但我现在开始相信会很久了。」 时观轻轻抬起她的下巴,郑重的纠正道:「是一辈子,小妞,本王要的是你的一辈子,久到你无法想象。」 第二十六章 解烟看进他的眼眸,整个人沉浸在他的柔情之中,觉得好满足。如果真的像他说的两个人能在一起一辈子,那该有多好?只可惜世事总难尽如人意,一直卡在她心中的心病,便是目前两人之间存在的最大阻碍。 「只是为了我,万一皇上真的责怪你……」 她的顾虑在时观看来根本不是问题。「你放心,本王的目的只是要你一个人,也知道你的难处,绝对不会让你为难的,本王会让皇兄亲口求我带你走。」 瞧他自信满满、对她誓在必得的样子,原本就俊秀的脸更好像发了光似的,她瞧得几乎都要痴了。 「我相信你,真的。」她浅浅一笑。 解烟在时观面前常常都是清冷淡然的,直到她被他启发了感情,才有更多一点的表情及热情,然而现在的她,呈现在他面前的居然是温柔及毫不掩饰的爱意,令他的心狠狠一重跳。 她并非国色天香,而是清秀可人,越看越有味道,且她这柔柔一笑,更像是春风抚过他的心头,挠得他痒痒的,直想狠狠抱住她,染指她这样的清纯。 她真是越来越合他胃口了。 瞧她动情时动人的模样,时观邪心大起,坏坏的笑道:「不过本王要对抗皇兄,还需要你的协助。」 「什么协助?」解烟总是跟不上他飞跃的思绪。 「陪睡的协助,这几天本王都没有睡好,没精神怎么应付皇兄那个混球?还有,本王上回吃你吃到一半,意犹未尽,今天咱们来完成剩下一半吧。」他的手微微一使劲,将她的脸拉向自己,吻上她的唇。 解烟由他眼中看到了浓浓的欲望,忽然明白了他想做什么。她或许挑错了时间来,原本想着自己是偷偷潜入,所以选了个月黑风高的时候,想不到反而方便他使坏。 「你不是说要等名正言顺?」她压抑着失序的心跳,不由自主被他的眼神吸引着。 「吃完之后你就是王妃了,多么名正言顺啊!」原本确实是想等到她正名,但现在他忍不住了。 时观行事也就是一个顺应心意,自然而为,他陡然抱起她,走了几步将她放到床榻上。 这小妞让他等太久了,久到他不愿再等待,接下来他可是要费大把劲把她弄回自己身边,现在先收点红利。 不过他并没有猴急地直接压上去,只是双手撑在她两侧,俊脸悬在她上方,深邃的眼眸直直望着她,他的长发披散,困住了她与他的脸庞,让他们的气息在这个小空间里交会、纠缠,好像在模拟情欲的前奏,让她习惯他的入侵。 解烟几乎要迷醉了,她没有受过正统的礼教教育,对男女之防有自己的一套想法,既然她也认定他了,还犹豫什么呢?于是她缓缓闭上了眼睛。 时观笑了,他的吻深深印上,他的手也抚上了她凹凸有致的娇躯,用尽全力取悦她,让她与他一同沉浸在极致的欢愉之中。 今晚他要教她如何成为他的女人。 【第九章】 既然皇兄口口声声祖训难违,不让他带走他的女人,时观索性长住在皇宫里,反正他的风陵七州能人众多,治理得宜,他一阵子没回去也没什么差。 何况他是个王爷,依律没有上早朝的必要,除非是一年一次回宫述职。这代表着他在皇宫里其实无所事事,于是他天天缠着解烟,玩遍了整个京城,却没有人能说什么。 每到了晚上,他便在宫里大开宴席,邀请那些王公大臣的纨裤子孙前来同欢,大戏一场唱过一唱直到天明、歌舞连绵不休通宵达旦,闹得住在后宫的皇子嫔妃简直快崩溃了,一天到晚向皇上抱怨哭诉。 但由于时谦对时观有愧,再加上时观的行为虽然不端,但都游走在律法宫规边缘,要管束也不是那么容易。 且时观精得很,好几次有皇子或嫔妃来向他抗议,他都能三言两语堵得对方说不出话来,然后他继续夜夜笙歌。 然而这一天却不一样。皇上每个月都要有几天由皇后侍寝,其余时间才轮到其他妃嫔,今日恰恰又轮到了皇后,难得等到皇上宠幸,皇后自然不会让别人破坏了这件好事,前一日就特别提醒皇帝,让他去警告风城王今晚乖一点,别再扰人清净。 皇后都亲自开口了,时谦也只好派了管事太监前去,希望时观能看在他的面子上,至少给他一晚的安静,让他能和皇后好好的聚一聚。 当管事太监来到时观面前时,时观却是完全状况外的样子,纳闷问道:「皇上希望我今晚不要在皇宫设宴?为什么?」 管事太监脸色微僵,皇上与皇后的闺房之事他能怎么说?于是他只能隐晦地提醒道:「今日十五,皇上晚上都要到后慈宫的。」 时观懂了,暧昧地望向管事太监。「后慈宫……我懂的,今晚不设宴就不设宴,你回去告诉皇兄,本王答应了不、设、宴!」 管事太监没想到风城王这么好说话,面色一喜,匆匆告辞回去报信了。 当晚,皇宫果然一片寂静,时谦搞定了风城王,志得意满的来到了后慈宫。 待管事太监及宫女们都退下后,时谦与皇后聊了一会,朝着皇后勾唇一笑,竟有几分与风城王相似的邪气,他把皇后这个俪人儿抱上了床,看着平日高贵威仪的女人这么柔顺的在自己身下,欲火渐渐燃起。 「皇后,咱们好久没在一起了。」时谦说道。 皇后绯红着脸,正想说些什么,外头突然乐声大起,两人的身子陡地一震,定在了当场,时谦才刚皱起眉头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杀鸡一般的歌声,他与皇后猛然打了一个寒颤,全身冒起鸡皮疙瘩,什么欲火什么热情像被泼了一盆冰水,完全失了兴致。 「到底怎么回事?」时谦一脸气愤地听着那越来越嘹亮的难听歌声,索性坐起身来。 皇后也郁闷地拉好了衣服,跟着坐起身。「风城王不是答应不设宴,怎么还会有音乐声,居然还有人唱歌?」 时谦一听,心瞬间沉了一半,他来到寝房门前,向门外的管事太监交代了一声,等了约莫半个时辰,管事太监表情苦涩地回来了。 「外头的音乐声是怎么回事?」时谦冷声着问道。 管事太监恭敬却无奈地回道:「禀皇上,风城王和一些贵胄子女们正在高歌欢唱。」 时谦气得重重把手往桌面上一捶。「他不是答应朕不设宴了?」 管事太监惶恐的答道:「风城王确实没有设宴,他告诉奴才,他只是办了一个『半夜三更皇宫歌唱大赛』,邀请对自己歌喉有自信的贵胄子女们到场高歌一曲,唱得最好的还有奖……」 半夜三更皇宫歌唱大赛?时谦气得都快笑出来了,这么离谱的事也只有风城王想得出、做得到了,简直就是冲着他这个皇帝而来。 「而且他还说……」管事太监欲言又止。 「他还说了什么?」时谦屏住气,他知道接下来自己要听到的,恐怕不是什么好话。 管事太监鼓起勇气道:「三更半夜在皇宫唱歌可没违反什么祖训,皇……皇上要是想鸡蛋里挑骨头问罪于他,那么先去把祭天时在天台上鬼叫的那些礼官给关进大牢,那样才算公平。」 「岂有此理!礼官祭天时那叫祝祷词,什么鬼叫!」时谦一甩袖,便想前去与风城王论理,却被身后的皇后给劝住。 「皇上,风城王会这么闹腾,还不是为了那个影卫解烟?」对于朝政之事皇后虽然不管,但皇上隐密的事她基本上都会知道,皇上也不会满她。「既然如此,那就再把解烟调走,看风城王会不会消停些。」 时谦想想风城王开始吵闹确实也是从解烟回来开始的,便采纳了皇后的意见,马上找来燕峰,要他去传递这个消息。 另一方面,在歌唱比赛的会场,时观带着解烟在台下听着诸多贵族子女献唱,一副嬉笑怒骂完全没把皇宫当一回事的样子,而一向对这种玩乐之事没有兴趣的解烟竟也静静地坐着听,内心充满新鲜感。 对她而言,这一阵子荒唐的吃喝玩乐,确实开了她的眼界,这是她在过去十几年受训成为一个影卫的人生中从来没有过的。因为知道他的用意,她也放开成见,在这些宴席之间享乐起来,她才发现这其中和她之前所理解的其实大异其趣。 第二十七章 时观的宴会看起来靡烂却不淫秽,所有入宫来献艺的伶伎们都有完全的保障,绝对不会因美色而被强迫做不愿做的事,此外,许多贵族士绅的后代在宴席上交流,于是朝中民间很多隐而不宣的秘密便在此时入了时观的耳,比起叫影卫去调查还要有效且快速多了。 而现在时观设宴的用意,自然就是为了一个吵字,既然皇上不让他设宴,他就来个三更半夜皇宫歌唱大会,这么独特的点子,比起宴席更让那些年轻纨裤投入,所以造成的动静自然比往昔更大。 此时台上那个什么新科状元有副恐怖的嗓子,但亲自谱曲的诗词却是有趣又富有深意,时观与解烟痛苦且快乐的听着,只是才听出一点兴趣,突然一道阴影挡在两人面前。 那道阴影仿佛不觉自己挡到了人,还一脸淡然地道:「新科状元郎竟也加入了你们的荒唐游戏,可惜了他的文采竟用在这种地方。」 「如果他不是用这种方法表现,而是写在奏折上,你认为有多少人会知道他的文采比科举时还惊人?」时观没好气地白了眼前人一眼。「燕峰,你挡到本王了。」 燕峰一如往常面无表情,直言道:「解烟必须跟我走,有任务了。」 解烟看了燕峰一眼就要起身,时观却拍了拍她的手,示意她稍安勿躁。「上回本王让解烟和你走了,结果本王两个多月都看不到她,这次本王要是再让她跟你走,岂非一辈子也见不到她了?」 「影卫有影卫的责任,只要解烟还是影卫的一天,就必须听从安排进行任务,这是东云王朝设立影卫组织以来的规定——」 时观凉凉的打断道:「祖训是吗?最近一天到晚有人拿祖训来压本王,听到耳朵都痒了,既然如此,本王也不阻止你,解烟,你就跟燕峰去出任务吧。」 这下不只解烟,连燕峰都难得地露出了诧异的脸色,像是在怀疑风城王会这么轻易放人。 「不用看了,本王是有条件的。」时观定定地看着燕峰,露齿一笑。「本王也要一起去,解烟去哪里,本王就去哪里——」他故意拖长了尾音,最后极为可恶地道:「这可没有违反祖训啊!」 解烟顿了一下,随即噗哧一声笑了出来,不过为了燕峰的面子,她别过头去,只是耸动的肩膀却泄露了她应该笑得不轻。 燕峰的眉头微拢,即使影卫该不形于色,他却发现自己在这个王爷面前真是很难做到这一点,难怪连皇上都拿他没办法,解烟更是整个破功。 「影卫的任务都是机密,若是风城王跟着,如何能有机密可言。」燕峰正色道。 「那干本王屁事?」时观毫不在意地撂了句粗话。「反正本王只要没违反祖训,本王要做什么不行?这也是皇上教的啊,本王遵从祖训又有什么不对了?要不你回去告诉皇上,不让我跟着解烟,那就让他去祖训里加一条影卫出任务时不许旁人跟随,一定得单独一人,那我就不跟。」 这显然就是无理取闹了,皇上再怎么样都不可能让影卫出任务时不许旁人跟随,一定得单独一人,因为很多时候影卫是要隐密地跟在皇上身边的,这规定简直跟拿棍子打断自己的脚没两样。 燕峰知道今天自己是奈何不了风城王了,他默默的看向解烟,瞧她虽然小脸憋着,但眼中盈满的笑意却骗不了人,他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看过她这样的神情。 解烟今年好像也才十七、八岁,现在脸上散发的光彩才应该是她这个年纪的姑娘应该有的,平时被压抑的那些情绪,也只有在风城王面前时才会这样恣意显露出来。 风城王真的很不简单,燕峰难得对一个人如此甘拜下风,他不由得想着,是否让解烟跟在风城王身旁才是正确的选择? 思绪在脑海中百转千回,最后燕峰只是淡淡地道:「王爷的话我会回去禀告皇上,告辞。」说完,他像来的时候一样,瞬间闪得无影无踪。 「这个燕峰是个聪明人,只是长得帅有点讨厌而已……」时观抚着下巴说道。 解烟笑睨了他一眼,这家伙无时无刻都在忌讳那些有点姿色的男人。「燕峰大哥是很聪明,但能看出他的聪明,是因为你比他又狡诈了好几倍。」 「你怎么不说本王比燕峰又俊美好几倍?」他不满的挑着眉睨着她。 她好气又好笑地啐了声,「你自己摸摸良心,这种话你说得出来?」 时观皱了皱眉,欲言又止了半晌,叹息道:「本王是个老实人,承认自己没有比燕峰俊美好几倍,顶多两倍而已。唉,本王才应该是东云第二帅,长得像燕峰那样帅的人,真的很讨厌啊……」 另一方面,同样在皇宫里的大皇子时封平,行事作风却低调了许多。 他知道自己犯下了弥天大祸,父皇有意保他,便叫他这阵子在宫里静修,莫做任何会出风头的事,尤其别去招惹风城王,免得惹火了他,把一切都捅出来,他身为大皇子或许还能保命,但皇位以后是别想了。 所以时封平一直躲在寝宫里修身养性,想着躲过这一阵子再做打算,想不到风城王居然也在皇宫里住了快三个月,这是打风城王封王后从来没有过的事,让时封平镇日提心吊胆,惶惶终日。 偏偏躲什么就来什么,这一日,风城王特地找来了,让时封平直想挖个洞把自己埋了,当做什么都不知道,但不行,他不仅得面对风城王,甚至还得恭敬有礼地把他请进来。 时封平原以为风城王对他不是一番严厉的教训就是可怕的威胁,想不到风城王温和有加,还苦口婆心的劝道—— 「本王对于皇位当真一点兴趣也没有,所以即使本王知道你做了什么,却也无意怪罪于你,否则若让你有了什么闪失,我东云王朝可就后继无人。」 时观瞧着时封平的表情从讶异到惭愧,对于他心态的转变自然心如明镜,那他接下来的话就更好讲了。「你平常必然常听到那些老不死的批评本王奢靡浮夸,那种生活你可能不屑一顾,但在本王看来,那才是真正的享受人生。本王可以带你体验体验本王平日的生活,你就会相信本王对皇位一点也不觊觎。」 其实时观的年纪大不了时封平几岁,但时观历练足,说话很有蛊惑力,时封平也不知道自己着了什么魔,居然就答应了与他一同出宫。 这件事两人都没有特意张扬,也轻车简从,是以连皇上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竟与风城王混在一起了。 时封平在宫里憋了好久,一出皇宫,那种气闷之感骤然减轻大半,再加上时观的示好,让他一下子觉得神清气爽、意气风发。 「小王叔,你要带本宫……带我去哪里?」时封平平时甚少出宫,就算出宫也是有大队人马随侍在侧,即使之前与龚宽在宫外密会,都是匆匆来去,哪里有机会像今天这样静下心来近距离的接触百姓,因此入眼的许多社会中下阶层的玩意儿对他来说都相当新奇。 时观若有深意地一笑。「去一个你一定会大开眼界的地方。」说完,他带着时封平在大街小巷里转悠。 等这位大皇子对京中平民百姓的生活失去兴趣后,两人便来到一座外观雅致的大宅前。 「这是……」进门之后,时封平倒是很镇静,不过眼中的诧异之色还是微微泄露了他对这个地方的好奇。 在皇宫里他看多了盛大的宴席,对于人多的地方并不陌生,只不过众人围成一桌一桌的做各种不同的玩乐,而那些玩乐方式都是他没看过的,这就令他好奇了。 「没来过吧,这就是赌坊。不过这间赌坊是京里最有钱的人开的,也有许多高官私下插股,没有一点身分地位的还进不来呢!」时观熟门熟路的带着他一桌一桌介绍。 桌面上有牌、棋、骰、图等多样玩法,看得时封平眼花撩乱。他从小就在宫里接受帝王教育,哪里见到这么多有趣的事物,自然是被时观天花乱坠的介绍说得心头蠢动。 待他来到某一桌正在玩字花的赌桌前,看到庄家是一名身材曼妙的姑娘,面目媚而不艳,随意一个眼神都像在送秋波,每个手势都像在勾引人,话声甜美迷人,动作优雅大方,令他赫然驻足,眼中精光闪动。 「这位可是赌坊里最迷人的一朵花,绿荷小姐。」时观也是个男人,如何不明白时封平这眼神是什么意思,笑着怂恿道:「不如我们就和绿荷小姐猜一下字花,也让你体会一下现在贵族子女们都在玩些什么,免得你以后连别人在聊些什么都搞不清楚。」 第二十八章 这个提议正合时封平的心意,他马上拣了一个空位坐下。 绿荷不着痕迹地与时观交换了个眼神,便浅笑着对时封平问道:「这位公子很面生,不知谁家子弟,竟有如此风仪?」 时封平正在犹豫着怎么介绍自己,时观便代他回道:「这位是平少爷,来头大到你会吓死,你可得好好招待着。」 「风少爷介绍的人自然来头大了。」绿荷点了点头,态度更是殷勤。「平少爷第一次来玩,是否让绿荷为您介绍一下?」 时封平一听,想着连时观都是隐瞒身分来这里玩的,便不再那么紧张了,全心全意都摆到赌桌及绿荷身上。 绿荷声如黄莺地介绍道:「先向平少爷介绍字花这个游戏。一般民间流行的字花图有三十六门,一门代表三十六个人。一早庄家先选一门封于筒中悬在高处,之后客官只要在其中选一门或多门投注,等庄家开封,若客官押中了封筒内那一门,那可是一赔三十的暴利。」 绿荷让时封平看了赌档上所有的字花牌,接着笑道:「现在平少爷已经懂了字花怎么玩。不过咱们赌坊内这字花,与外头花会的可是不同。外头字花三十六门猜一,要等上一整天才开,一赔三十;我们赌坊里是十门猜一,且等所有人下完就开注,每日赌注没有上限,每注都是一赔十,也就是说……」她一顿,刻意看了时封平一眼,像在和他做什么暧昧暗示似的,勾得他心痒难耐。「就算平少爷只是投注一两,只要连中三次,那可就成了一千两。以小搏大,机会又比外面大得多,奴家的字花档可是赌坊里最受欢迎的一档。」 「小平,我跟你说,我也曾经在绿荷的字花档里大杀四方,那次可是赢了好几百万两,赢得我银子都捧不动了。」时观笑着附和道。 绿荷风情万种地睨了他一眼。「风少爷还说呢,那一回绿荷让东家给责罚惨了,差点没叫奴家赔那好几百万两呢!」 「唉,我后来不也说了,只要你陪我去游湖,那几百万两我可以不拿,不过你就是不赏脸,我有什么办法。」时观摊手耸肩。 绿荷啼了一声,佯怒抛过去一眼,那娇媚的模样,差点没让时封平看直了眼。 「风少爷,奴家可是卖艺不卖身的,你再说奴家要生气了。」 「别生气、别生气。」听到绿荷似乎守身如玉,时封平更是心花怒放,有些忘形地接话道:「我王叔……呃,风少爷原就鲁莽,不若我今日陪绿荷小姐小玩几把,让绿荷小姐消消气。」 绿荷喜不自胜。「那自然好。」 绿荷将所有的字花盖上,好生摆弄了一番后,取了一张封于筒中,在众人面前高挂起来。 许多人见到竹筒高挂,纷纷前来下注。 时封平取过时观换给他的一盒筹码,也好奇地试着下了几回,结果有输有赢,让他渐渐的兴奋起来,更加投入这个游戏,约莫半个时辰后,他输光了所有筹码。 绿荷捂着小嘴儿媚笑道:「平少爷第一次玩,能有这个成绩已经很不错了,好几次害得奴家胆颤心惊的,直怕又要被东家责罚了。」 时封平听她这么一说,豪气顿生,方才输钱那一点沮丧都没了,何况他输的又不是自己的钱,于是他习惯性地向旁边那人下命令道:「取筹码来!」 坐在他身旁的刚好是时观,时观似笑非笑地回道,「平少爷,你是在叫我吗?你已输掉我一百两了。」 他这么说,简直就是在绿荷面前削时封平的面子,教时封平如何能忍,于是他皱眉向一样是微服的几名随从侍卫说道:「去换筹码过来。」 几名随从你看我、我看你,皆是面有难色。大皇子上街哪里会带银两,他们只能自掏腰包了,于是他们咬牙凑出了一些银两,很快地换来筹码让大皇子下注。 又是一个时辰过去,时封平已然赌红了眼,这一次他觉得自己几乎就要赢了,结果绿荷一记媚眼,他居然改变了下注,输得一干二净。 「平少爷,今日不如到此为止吧,你也输不少了。」绿荷好心相劝。 「小平,真可惜啊,如果你今天大赢的话,绿荷会替赢最多的那名赌客弹奏一曲,看来我们没这耳福了。」时观叹息道,暗自与绿荷交换了个眼神。 时封平沉下了脸,被绿荷劝退已让他觉得颜面大失,再被时观这么一激,他咬牙又道:「再取筹码来!」 这次几名随从推派一人,来到大皇子身边,小声附耳道:「殿下,我们几个已经没有银两了……」 时封平这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带银两这回事,脸色不免有些难看。 时观笑嘻嘻地道:「平少爷,看来你手头空了,要不我借你一点?」 在绿荷面前,时封平怎么都要打肿脸充胖子的,于是他摇了摇头,却是唤来侍卫,暗自交了一块令牌给对方后,低声吩咐道:「回皇宫取钱来。」 侍卫面有难色,不过仍是依命飞奔而去。 绿荷也适时地将字花筒取下,像是刻意配合时封平般,给了他很大的面子。 「奴家主持了这么久的字花局,也有些乏了,先下去休息一阵,待半个时辰后再回来,平少爷,这样可好?」 「绿荷姑娘要休息在下自是不敢叨扰,那就半个时辰后见。」面对绿荷,时封平展现了该有的气度,把刚才输钱的那股怨气全吞下,反正他也要等钱来,这样安排刚好。 绿荷一离开,立刻就有赌坊的人上来伺候时封平,茶水糕点应有尽有,还有人过来陪他聊天,传授交流一些赌技什么的,甚至带他参观其他的赌桌,给他一些免费的筹码让他试试手气,让他对赌博的兴致一直维持在高峰。 绿荷来到赌坊后院,却见时观已然在那里等待。 「绿荷姑娘,你简直迷得封平神魂颠倒啊!」他说这些话时,可不是笑面迎人,而是咬牙切齿。「不过他那色眯眯的样子,本王差点没揍他一拳。」 「大皇子看上的是绿荷,又不是我。」坚持扮成绿荷的解烟却是白了他一眼,对他的醋味感到好气又好笑。 虽然时观当时是希望她扮成另一个赌客在旁吆喝助阵,但以她身为影卫对人性的认识,扮成美女庄家对大皇子的影响必然更大,所以她不顾他的反对,在今天成了绿荷这个角色。 用绿荷的扮相来骂时观,那可是很有说服力,因为她总觉得时观打量她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的落在某个地方。「要论色眯眯,大皇子怎么比得上你。」 他欣赏地看了一眼她的打扮,最后目光在她胸前停下,点了点头自语道:「你说的对,不过本王色眯眯可是优点,否则怎么能够知道现在这尺寸究竟是真或假。」 「哼!色狼!」解烟没好气地佯怒娇喝,现在她在他的面前,已经可以随心所欲展现自己的情绪,不用像当影卫时必须压抑了。「你们男人就是喜欢绿荷这类型的狐狸精,不是?」 「不不不,你错了,本王最喜欢的还是你这一型,本王看的是本质的你,可不是绿荷。」时观正色道。 她怀疑地觑了他一眼。「是吗?你这人油嘴滑舌,很难让我相信啊!」 对于她的质疑,他却是回得正经八百,「本王可没骗你,只要有你这扮什么像什么的影卫,以后本王寝宫里要狐狸精、蜘蛛精还是白骨精没有?一个抵上百个啊!今晚柳姿容陪睡,明晚凤菲儿,后天又换成绿荷……还不用像皇兄那样养一个后宫浪费米粮,你看本王多聪明啊!」 解烟听得眼睛差点没凸出来,明知他在插科打译,也险些忍不住笑,嘴上却是恶狠狠地道:「你这变态!该不会你在宫里注意到我这个影卫,千方百计要得到我,打的就是这个算盘吧?」 这个尖锐的问题,即使是伶牙俐齿的时观也不由得楞了一下才坦承道:「并不是一开始就打这个算盘,但进行到一半的时候有幻想过倒是真的。」 他莫名的老实令她哭笑不得,完全不知该怎么回应,只能咬牙撂下狠话,「你这人真可恶!总有一天,我一定会扮得让你兴趣全失,扫扫你的兴!」 「放心吧,只要是你扮的,本王男女老少不拘,连冥兵都能亲下去了,可别低估了本王的变态。」他仍是笑嘻嘻的,一副不在乎的样子。 谁教他喜欢她已经喜欢到骨子里了,不管是绿荷、凤菲儿、冥兵,甚至是火药铺子的林老板,他都只能咬牙认了。 第二十九章 此时赌坊里传来动静,时观眉一挑,阴恻恻地笑道:「唉呀,平少爷的筹码似乎换回来了,绿荷姑娘快去吧,今天咱们狠狠赚他一笔。平常都是本王向皇宫纳税捐,今日就让皇宫倒钱给本王,想到就令人兴奋得浑身发抖,哈哈哈哈哈……」 「风少爷……」解烟无言望着他,最后只能无奈地化为一句,「你真的很变态。」 这阵子时谦光是处理宫里人对风城王的弹劾就忙得焦头烂额,无暇多管大皇子,反正大皇子受了教训,应该懂得低调做人避避风头,等到风城王在京城玩腻了,回到封地去,一切作息就可以恢复正常。 不过他似乎将一切想得太美好了。 龚宽被判刑后,接任其位教导大皇子的是林大学士,然而在大皇子缺课十天,命宫人到大皇子寝宫又找不到人后,林大学士也忍不住亲自跑了一趟御书房,禀告皇上这件事。 「什么?朕叫他这阵子跟着林大学士好好学习,他居然成天不见人影?!」时谦不悦地数落了两句,便叫了个侍卫去找。 大皇子终究还是没找到,反倒是大皇子的随侍太监被带到了皇上面前,被皇上一逼问,对方立刻吓得颤巍巍地道:「启禀皇上,前阵子大皇子都是和风城王一起出宫的。」 听到与风城王有关,时谦心中一紧,脸色微变。「他们一起出宫做什么?」 那名太监吞了口口水,紧张又害怕地道:「是……风城王带大皇子去了很多地方,有……有风月场所、赌坊、酒楼、说书馆……他们都在里面……呃……吃喝玩乐……」 时谦听得手握成拳狠狠往桌面一捶。「时观!你竟敢带大皇子到那些地方去!燕峰,让时观马上来见朕,朕要好好和他算算帐!」 怒火一下子充脑,时谦直接派出了影卫,也只有影卫能在最短时间内找到时观。 等了约莫一个时辰,燕峰的身影无声无息的出现,他朝皇上行了一礼后,一转眼又没了人影,像是没出现过一般。 不过几个呼息,外头就传来太监吆喝风城王觐见皇上的声音。 「让他进来。」时谦说道。 不一会儿,太监带了风城王进来,知道皇上这会儿是要算帐了,机灵地连忙退了出去,御书房里就只剩他们兄弟两人,以及大皇子的随侍太监。 「时观,你带平儿去哪里了?」时谦打开天窗说亮话,语气相当不悦。 时观可没被吓着,抚了抚下巴假装深思。「我带他去的地方可多了,今天他应该去了赌坊吧。」 这种地方他居然说得云淡风轻,令时谦顿时火大起来。「赌坊?赌坊!这是一个大皇子应该去的地方吗?你身为王叔,居然带着后辈到那种不入流的地方?!」 时观仍然一副满不在乎的模样,还一脸皇兄你大惊小怪的样子,一边眉头挑高觑着皇兄。「唉,皇兄你误会我了,我也是为了封平好啊!」 「朕看不出哪里好!」时谦阴沉着一张俊脸。 就是要你看不出来啊!时观大义凛然的道:「那就是皇兄失职了。皇兄不是千方百计希望锻炼封平,让他成为一个合格的君王?但皇兄看看现在的封平,怯懦、无能,对于平民百姓真正的生活毫不了解,我带他深入民间,熟悉社会百态,苦民所苦、乐民所乐,又有哪里不对了?本王是在替皇兄训练他啊!」 简直强词夺理!时谦气极反笑。「成天带他吃喝玩乐,教他沉迷在那些酒色财气之中叫做训练?!朕并没有看到他成长,反而看到了他的堕落!」 「那能怪我吗?我只是个引路人,之后的路都是他自己选择的,是他本性不佳走错了路,关我什么事?」时观耸了耸肩,一脸无辜。「我只带他出去了几次,之后都是他自己出宫的,不信的话,皇兄可以问问他身边伺候的人。」 时谦忍住气,阴恻恻地看向随侍太监。「是这样吗?」 随侍太监吓得浑身发抖,他是知道内情的人,自然不敢有所隐瞒,硬着头皮回道:「启、启禀皇上,是这样没错,风城王只带着大皇子出去几次,之后都是大皇子自己带人出宫的——」 时观打断了他,还顺道带来了句风凉话,「看吧,皇兄啊,我觉得你管儿子管得太紧了,就放手让他去玩一阵,玩累了他就不会再有兴趣,也省得你越限制他越好奇——」 「放肆!」时谦这一次真的被激怒了。「时观,朕容忍你在京城胡作非为,并不是让你有机会把脑筋打到朕的皇子身上!」 「是皇兄把脑筋打到自己儿子身上,可不是我。」时观故作委屈地嗫嚅道。 听到他旧事重提,时谦大皱其眉,用力拍案喝道:「够了!时观,你在京城待得也够久了,时至年关,本王命你即刻回到封地,不得有误!」 「可是我的女人还在京城啊……」时观试图争取。 「朕说过了,她是影卫!」时谦完全不给情面。 时观竟是没有发火,反而好整以暇地反问:「皇兄,你确定要赶我回去,不让我带我的女人?」 「确定!此事不必再多说。」时谦虽然觉得他的态度有异,但并没有因此改变决定。他要在此事上给时观一个教训,让他知道谁才是皇帝! 「好,那我明天就回去喽!」时观答得干脆,一副毫不留恋的模样,可是当他离开御书房之前,他回过头意味深长地看了皇兄一眼。「只是皇兄,你可千万不要后悔。」 时观在被皇上召见的隔天就离开京城,毫不拖泥带水。 解烟也真的没有跟他走,回到了影卫之中,有任务她就出去执行,没有任务就潜伏起来,跟以往的作息没有两样。 然而就是这个没有两样,让时谦觉得大大的不对劲,这不是他认识的时观,而且以时观对解烟那誓在必得的样子,这么简单就放弃完全不是他的作风。 不过至少这阵子皇宫安静下来了,朝廷里弹劾的奏折也少了,让时谦松了口气,总算能平静地度过这个年。 年关过后,京城下了一场雪,再来就到了税收的季节了。今年各地的税陆陆续续上缴中央后,由户部大臣统筹,再由皇上决定要分派到哪些单位。原本这样的流程进行了一百多年都没有问题,这一次却踢上铁板。 虽然天气相当寒冷,早朝时户部尚书却是汗流满面地向皇上禀报,「因故……今年的税收全额为七千五百三十二万两,比起去年的一万一千三百万两,短少了约三分之一。」 「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短缺?」时谦的脸色相当难看。 「启禀皇上,是风陵七州的税未上缴。」户部尚书无奈地道:「老臣派人去催过,不过风城王说为了上次龚宽叛变一事,劳动了他风陵七州的军队千里奔波来救驾,花费了不少军饷,加上他还借用了冀水三州、九鼎州及福州的军队,那些军饷都是要还的,还有人员薪俸、阵亡将士的抚恤等。同时风陵七州被偷挖矿产多年,风城王还要加强境内防守,因此今年的支出甚大,无力再缴税。」 「胡扯!简直是胡扯!」时谦大怒,他可是知道龚宽发现自己被数倍兵力围困当下就投降了,就算行军花了一些军饷,也绝对没有到整个风陵七州一整年要上缴的税那么多!「你没有告诉他,少了风陵七州的税,等于整个东云王朝明年就少了三分之一的支出?」 「自然是说了,但风城王说,他派兵替皇上镇压龚宽,没有向朝廷要一毛钱,完全是自给自足,所以请皇上体谅他也要向州内的百姓交代,请勿再压榨风陵七州内的百姓,何况……何况皇上也欠了他东西没有给,连那些税金都无法弥补风城王受伤的心于万一。」因为这话实在太犯上,户部尚书说得紧张兮兮,老脸惨白。 时谦即使气炸了,但也明白时观的意思,当初时观被自己设计和封平及龚宽对干了一场,他没有花到朝廷一毛钱,还忍让了他包庇封平一事,甚至连自己的女人都没办法带走,他现在心里受伤了,而他这个皇兄还欠他一个女人,所以不要再向他讨要一毛钱。 这绝对是赤裸裸的威胁,时谦却不得不买帐,他若强逼时观纳税,先不说以时观的手段会用什么阴险下流的方法来反抗,同时也会给其他州郡的诸王们不好的印象,仿佛朝廷除了一再的利用他们之外,还要压榨他们最后的价值。 所以税收短少一事,时谦忍了下来,准备私下与时观好好沟通。 第三十章 退朝后,他满腹闷气的回到了御书房,此时久没出现的时封平却急急忙忙的前来求见。 时谦一想到这个不争气的儿子就来气,但也不得不见他。 想不到时封平一进御书房,就哭得声泪倶下,什么形象都不顾了。「父皇……父皇你一定要救救儿臣!儿臣……儿臣闯祸了!」 时谦怒喝道:「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说,你闯了什么祸?」 时封平无助地道:「儿臣在赌坊里欠下数千万两的赌债,无力偿还,就……就想着倒卖火药还债——」 「等一下!」时谦惊怒得从龙椅上弹跳起身。「你怎么会欠下那么大笔银两?你又哪有那么多银子?」 「一开始儿臣只是小赌,但后来越输越多,就投入越多。儿臣一直以为自己会赢的,结果……结果就私自向户部取钱,最后等儿臣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几千万两就这样输掉了。」时封平红肿着双眼,惭愧地说道。 「孽子!」时谦一听到儿子竟敢动用国库的钱,眼前一黑差点没昏过去,但是他还记得儿子先前的话,急忙问道:「你刚才说你想倒卖火药还债,你哪里来的火药?」 「那个、那个……」时封平支吾了半晌,终于还是把事实说出来了,「就是前些年与龚宽那件事,其实孩儿从风翎州盗挖的硫磺矿,除了支持龚宽的军队所用的火药,还多有剩余,儿臣……儿臣认为火药价格仍高,就私留了一些下来。」 「一些能还得了千万两的债务?你恐怕是私留了很多吧!」时谦如何不了解自己的儿子,怒骂道:「你知不知道要是被人发现你私藏火药,那可是叛国之罪!」 因为前几年市面上的火药都被龚宽及时封平收了,导致价格居高不下,时封平敢在龚宽叛国事后还私留火药,可见获利之巨,他的贪欲战胜了一切。 只不过说到这里,时封平的眼泪又蓄了满眶,双腿一软跪了下来。「父皇,其实……其实儿臣就是动了那些火药,都请掮客谈好了价格,结果前来买的人居然是风城王的手下,儿臣被人赃倶获,如今风城王已经知道儿臣私藏火药……而且火药还是上次龚宽叛变剩下的,只要风城王有意,随时可以再告儿臣一个谋反之罪,再加上上次与龚宽共谋之罪……父皇,儿臣该怎么办……」 「你这个笨蛋!敢藏火药就要做到万无一失,倒卖居然还亲自出马,让人抓到了把柄,你究竟是要有多蠹才会犯这种错?!」时谦脸色惨白,跌坐回龙椅上。 这会儿封平栽在时观手上,他若想保全儿子,就不得不与时观妥协。 他彻彻底底的明白了,为什么时观年前走得那么潇洒干脆,一点都不留恋的样子,还大方的把解烟留在京里,原来他早就布了后手,随便一件事都让他无法招架。 儿子自小生长在深宫,性子其实单纯,却又自以为聪明,他之前才会设计时观,让儿子去跟时观对抗,看能不能从中学习一点经验,想不到儿子的脑袋还是没有变得比较灵光。 时观先是引诱时封平,让他沉迷赌博,最后果然做了赌徒常做的事——亏空公款,然后又想靠着走私倒卖火药来赚钱,最后时观只要设一个套,时封平就会自己乖乖钻进去,成为时谦手上的把柄。 而时观同时也利用风陵州的税收恫吓一下朝廷,让时谦知道时观不是没有与他对抗的本钱,如此双管其下,让时谦完完全全输了,除了答应时观,根本没有谈判的条件,否则他的王朝就会因为缺钱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他的儿子也可能会因为两次叛国而死于极刑。 时谦此时真的有些后悔,他拿时观做时封平的靶子,让儿子历练,毕竟不是个好主意,因为他始终都低估了这个弟弟的心机,即使他已经知道时观不好惹,时观的能力仍然远远超出他的预想,而他想用解烟箝制时观,反而被时观狠狠的反击,打得他毫无招架之力。 要不是知道时观真的无意于皇位,同时除了他也没人能让风陵七州有那么大的价值,再加上先皇遗命要好好照顾时观,在气急败坏之下,他简直想直接派影卫将时观给暗杀算了。 但时谦知道他做不到,时観在与整个朝廷对抗之前,一定已经想好了后路,而且这么多年来他看着时观长大,疼爱忍让时观也不是假的,要他杀时观,他真下不了手。 「唉,叫时观回京里一趟,朕要亲自和他沟通。」时谦终于屈服,唤来管事太监交代了一番。 管事太监一听,表情有些为难地道:「启禀皇上,年前风城王回京,皇上才命他三年不许回京啊!」 如果皇帝收回此命,就代表自己打了自己的嘴巴,风城王之前在京里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错误,也就是说,时观可以随时再回来,在京师里搅风搅雨。 时谦当然不可能这么做,而且他也知道时观肯定有把握自己会屈服,说不定已经在风陵七州摆好大阵仗迎接。时谦被逼到这种境地,只能再一次狠狠地瞪了时封平一眼,揉了揉疼痛的额际说道:「这……好,朕亲自去风陵七州找他,国事由户部尚书暂代,吩咐下去备车,即日启程。」 「是!」管事太监连忙退下。 时谦领着一脸沮丧的时封平无奈地往外行去,但在走到御书房门口时,突然脚步一顿,一声长叹之后,朝着天空某处说道:「燕峰,让解烟和朕一起去一趟吧。」 【第十章】 出京时还是天寒地冻,当时谦来到风陵七州时,已经入春,沿路鸟语花香,风和日丽。可惜时谦无心欣赏美景,只是一径的赶路,而另两辆马车里的时封平与解烟更不会在这时候去和皇上说话,因此大队人马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只有马蹄跶跶及车轮辘辘的声音,让车里的解烟都忍不住想着,要不是赶路的时间是大白天,这一队人马比冥兵还像冥兵。 时观早就接到了皇上驾到的消息,即使心里与皇兄有什么芥蒂,表面上仍要恭敬远迎,在风梁州的门户之地就早早等着,待皇上的车队一入州,便向导在前,将皇上迎进府里。 皇上进府后,由于这次一半是私访性质,且又是在自己理亏的情况下,因此时谦免去时观及王府一干人等浩浩荡荡的礼节程序,简单见礼后就来到了大厅,将四周无关人等遣离,屋内只剩时谦坐在主位上,时观、时封平左右侧坐于旁,解烟则是在下首站着,却是站在靠时观那一边。 这根本是本能做出的选择,时谦见状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个优秀的影卫毕竟还是留不住了。 「时观,你的要求朕答应了。」时谦一开口便直捣黄龙,依两兄弟的默契,也不必卖什么关子了,对方的要求与期待,彼此都知道得很清楚。「所以今天我把解烟带来了,至于这个孽子……」 时谦怒瞪了时封平一眼,时封平立刻起身,在时观面前大大的行了一揖,一脸苦相道:「王叔,封平错了,我不该沉迷赌博,不该私藏火药盗卖,以后我不敢了。」 时观只是淡淡地瞄了他一眼。「只有这样吗?」 听到他的回应,时谦脸色微变,时封平更是脸色惨白,父子俩都很清楚时观在指什么,于是时封平一咬牙,硬着头皮道:「还有,封平不该……不该勾结龚宽设计王叔,偷采风翎州的硫磺矿制造火药,意图对王叔不利。承蒙王叔不计较,封平知错,请王叔原谅。」 「如果本王不原谅你呢?」时观一副意兴阑珊的样子,对于时封平的道歉不甚在意,毕竟他可是为了这小辈被自己的皇兄整了又整,刁难了又刁难,他没把时封平捅出来砍头已经不错了。 瞧时观似乎不肯放手,时封平急了,连连向父皇打眼色。 时谦摇了摇头,末了仍是开口道:「如果加上朕呢?朕也向你道歉,让你成为平儿的磨刀石是朕的意思,平儿也被蒙在鼓里,连续几次栽在你手上,不只是平儿,朕也算受了教训——」 连皇上都低头了,时观也达成了自己的目的,让皇上亲自带解烟来谢罪,他也知道见好就收,所以皇兄道歉的话,时观自然不会让他说完。 「皇兄,过去的事情就当是误会一场,我不会放在心上。」时观笑嘻嘻地拉住解烟的手,示意她在身边坐下。 时谦见解烟拒绝入座,苦笑道,「解烟,你坐吧,这里不是皇宫,你也不是出任务,不必那么拘束。」 第三十一章 解烟告了声罪,又偷偷瞪了时观一眼,才依其意坐下。 时谦见两个年轻人还颇有些两小无猜的味道,在心中叹息自己真是老了,不由得打趣道:「解烟,当初朕把你借给时观,也有想藉由时观那件事历练一下你这个新任影卫,想不到时观一借就不还了。而朕也是太小看你的能力,现在不得不让你离京,可是后悔万分。」 解烟虽然为了爱情愿意离开京城跟随时观,但心中对皇上的忠诚度仍是有的,于是她想都不想便回道:「皇上愿让解烟出京,解烟已感激万分,日后若皇上仍有需要解烟的地方,解烟自然万死不辞。」 她这番话差点没让时观从椅子上跌下来。这小妞倒好,他千辛万苦把她从京里弄出来,现在她轻飘飘的一句话又想自己钻回去,还万死不辞呢! 时谦自然看到时观翻了个大白眼,不过能看到这个可恶的弟弟吃瘪,他心里也是很高兴,便刻意道:「那是自然,朕需要你的地方还很多呢!」 时观闷着一张脸插话道:「那可不成!以后解烟是本王的王妃,王妃要掌理整个王府,哪里有空一天到晚到京里去办你皇兄的事?」 「但解烟也仍是影卫,影卫与王妃的身分并不冲突,反而更有隐蔽性。」时谦好不容易逮到这个机会让时观难看,何况他本身也不想完全向这个弟弟屈服,总要留一点筹码与颜面。「在下一任影卫训练出来之前,解烟都保有影卫的身分,这几年,只好辛苦解烟了。」 解烟还想说些什么,时观却抓住她的手,抢在她之前说道:「好啊,本王答应了。」 这下被阻止的解烟及像是莫名其妙中了奖的皇帝,甚至是在旁看戏的时封平,都齐齐将狐疑的目光锁定在时观身上,心里都想着同一个念头——这家伙通常会答应得这么干脆,一定有鬼! 「皇弟,你真的答应?」时谦索性问个清楚,「没有条件?」 「我说答应就答应,也不会开条件。」时观像是答应了明天一起出去踏青那般的云淡风轻。「好了,皇兄这一路到我们风陵七州也辛苦了,皇弟特地设下宴席,宴请皇兄及大皇子一起享用……」 「不了,朕国事繁忙,此次来只是交代一些事情便要回去。」时谦拒绝了时观的邀请,经验告诉他,在时观身边越久,就被阴得越大,于是他话锋一转,再次切入正题,「时观,既然你已答应原谅平儿,那么平儿私藏盗卖的那些火药——」 时观马上打断道:「自然是全部被我没收了,那些硫磺本就是风陵七州的产物,由我收回也是天经地义,不过皇兄你放心,我要卖只会卖给朝廷,你不用担心我会拿去倒卖给外人。」 当初他在设计刘之衡之后,立刻派人去与刘之衡对帐,直到龚宽叛变后收回来的火药,都还不到帐面上的三分之二,时观自然知道是时封平截留了,这个部分他早就等着算计时封平,所以现在拿回来也不用客气。 时谦原本还想替朝廷讨回那些火药,被时观这么一说,火药交给朝廷好像真的就无理了。上回龚宽叛变,所有的火药已经被时观收缴,现在连时封平这一份也拿不到,国家有需要居然还得跟时观用银两买,令时谦有些气闷。 「那税收呢?」时谦的脸色有些难看。「少了风陵七州的税收,国库等于少了三分之一的收入,恐怕会严重影响到接下来一些政务的推行……」 「皇上,风陵七州今年税捐未纳的原因我已告诉过户部尚书,他应该已向皇兄解释清楚了。」时观也是一脸苦恼的样子。「而且这几年矿产都减产了,风陵七州的收入不比以往。」 这是个无懈可击的理由,在京里时谦无法辩驳,到了这里时谦更无法辩驳。他清楚知道这就是时观的反击,只要解烟这影卫的头衔还在,时观随时会用这项优势抗衡他。 但时谦能怎么办,难道收回风陵七州?这七州在时观来之前可是一大片荒地,莫说时观以一人之力将这个地方经营得如此丰饶,发掘多处矿产撑住了东云王朝的经济,若是将之收回,时观恐怕真会恨朝廷恨到骨子里,反抗的手段有谁能挡得住?更别提这块地方还是先皇答应时观的要求,指给时观做封地的,当然先皇原想给时观另一处物产富饶之地,但时观说他喜欢这里的景色,于是先皇才顺了他的意,自己岂能为了一点利益而违抗先皇的遗命? 瞧时谦的苦瓜脸,时观火上加油的又道:「还有本王这两年说不定会与解烟大婚,那又是一笔开支,皇兄,小弟穷啊!」 听到他居然喊穷,时谦险些喷出一口血来,他这小弟真是绝了,完完全全令人甘拜下风。 因为一再得罪时观,看来王朝今年注定要过得苦哈哈了,时谦只能苦笑地对着时封平道:「平儿,朕承认当初替你挑的敌人太难缠了,你确实输得不冤,因为连朕也玩输他。」 「好说好说。」时观居然露出了一脸坏笑。 「时观,你怎么这样跟皇上说话。」解烟不满地白了他一眼,对于两人大婚之事他早与她提过,她并不感到意外,但是他把这事拿来对抗皇帝,倒让她这个天字第一号大忠臣不满了。「皇上,请别介意他的无礼,解烟在此替他向皇上告罪了。」 她是影卫却擅离职守,已然过意不去,自然不希望再替皇上造成什么麻烦。 「只要有需要解烟帮忙的,解烟必会全力以赴,不会因为位置换了而有什么变化的。」 时谦看着时观对于解烟也是万般无奈,好笑地道:「看来这世间真是一物克一物,原本朕还可惜如此优秀的影卫被风城王拐了去,如今看来,幸好你被风城王拐了去,否则朕的威仪可就荡然无存了。」 炎天暑月,榴红喷火,池塘里的荷花竞相绽放,蝉鸣鸟叫,又到了夏日的宜人季节。 迎回解烟的时观,带着她正大光明、好好的在风陵七州玩了一圈后,为免夜长梦多,择日便举办了盛大的婚礼。 解烟虽然没有官位,但地位特殊,皇帝表明视她如女,所以解烟必须由皇家出嫁。只不过风陵七州与京城相距甚远,因此解烟只是被接到了九鼎州,再由时观八人大轿的豪华车队前来迎娶。 将人迎到了风陵七州,州内的百姓见王爷大婚,庆祝欢呼几近疯狂,足见风城王在他的一亩三分地可是万人景仰。 鞭炮、乐队、仪仗开路,热闹非凡,再加上皇上给的妆奁可是不凡,浩浩荡荡几十辆车,时观也十分亲民地从马上与众人打招呼,就这样风风光光地进了风城王府。 喜厅自然就是王府的大厅,皇帝与皇后坐在上首,大皇子及一干大臣诸王落坐两旁,再下的便是一些时氏宗亲,众人都是笑意盎然,不知是真心庆贺时观大婚,还是庆幸这个浪荡王爷终于有了归宿,以后行事应该也会收敛一些。 时观可不管别人在想什么,他一身喜服,英俊挺拔地站在喜厅里候着,一心只想着轿里的美娇娘,解烟的装扮一向中性,若是换成妩媚的喜服,不知道会娇美成什么样子,而接下来的洞房花烛夜,更是让他期待万分,她虽然平时性子略嫌清冷,但在床上可是热情如火呢…… 在他下流的胡思乱想之中,喜婆终于将新娘迎入厅中,只不过当时观看到进来的居然是五个新娘,而且身材打扮一模一样时,诧异地挑高了眉,疑惑的目光投向上首的皇帝。 「咳,这不是朕的计划,是燕峰要给你的考验。」时谦一句话,就把手下第一能人给卖了。 难得现身在众人面前的燕峰,虽是以侍卫长的身分隐藏在人群中,听到这句话也暗自大翻白眼。 时谦继续出卖他道:「解烟所属的那个团体……是很团结的,你用那么卑劣……呃不,是特殊的手段,拐走他们最小的小妹,其余人自然感到不满,所以共同做出了这个决定,测试你对解烟的感情究竟有多深。」 现在不只燕峰,其余隐在暗处的影卫也是齐齐白眼,皇上跟时观果然系出同门,无耻的程度不相伯仲,明明是自己的计划,却全推到底下人头上。 其余宾客倒是不知道解烟的来历,只知应该来头不小,否则怎有皇家撑腰,皇上又说得隐晦,然而在场都是聪明人,不该知道的事也不会多问,反正今天有好戏看就看着呗。 第三十二章 时谦不知道自己正被影卫们腹诽着,其实就算知道他也不在意,因为他正沉浸在欺负时观的乐趣之中。「这五个新娘里,只有一个是解烟,其余都是旁人装扮的,看看你能不能在她们之中找到你的王妃。」 「找到了又如何?找不到又如何?」时观好整以暇地问。 「找到了自然证明了你的诚意;若是找不到……」时谦坏心一笑。「代表你对解烟还不够了解,你先前对她说的山盟海誓都是骗人的,所以解烟在大婚之后不能立即与你洞房,只能等你分得清楚她的伪装之后再行好事了。」 宾客们见参加风城王婚典还有这等趣事,全都兴致勃勃地等着时观选择,尤其皇后、时封平及一干大臣这些没少吃了亏的人,更是一脸看笑话的表情,没有人觉得时观分得出来。 时观仍是一派平静,他在五位新娘面前走过来、走过去,又环视了众人一眼,最后居然露出了一记奸笑。「难道你们不知道,早在我遇到解烟,决定要她当我的王妃之后,无论她扮成什么模样我都认得出来吗?」 「你要怎么认?」时谦好奇了。 「你看着好了。」时观笑得神秘,不待众人想通,他突然一个伸手,朝五位新娘的胸口摸去。 五位新娘由盖头下仍能看到时观的动作,何况他并没有掩饰,她们自然是惊叫着闪躲,顺带用双手紧紧护着胸前,虽说五个人躲的动作都不一样,但毕竟都躲开了。 「我知道哪一个是我的新娘了。」时观得意地笑着。 「是谁?」时谦连忙问道。 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时观居然走向了皇帝,牵起了他的手。「是你啊!我的娘子!」 众人瞬间一阵哗然,连离得最近的皇后及大皇子都难以置信地望着时观,不知是在质疑他的选择,还是在惊讶他为什么会这么选。 反倒是被他牵住的时谦没有推开他的手,定定地看了他半晌,才微笑道:「我就知道你一定分辨得出来,这个测试对你根本没有意义。」 旁人一听,立刻确定时谦的确是解烟扮的,而此时真正的皇帝才从内堂走了出来,站到解烟身旁,两个人几乎一模一样,在场的每个人都惊叹不已,讶异时观过人的辨识力。 「这样都玩不倒你,朕真是服了。」真正的时谦摇头苦笑道。 甚至连燕峰都沉不住气了,影卫被看出身分可是大忌,他忍不住开口问时观道:「你究竟怎么辨明解烟不在五位新娘之间的?难道只是对五位新娘袭胸就可以知道?但是她们都躲开了,难道你对解烟袭胸,她不会躲吗?」 问出这话之前,燕峰并没有想太多,倒是解烟听了之后大窘,表情变得极为不自然。 时谦看着自己的脸做出那样娇羞的表情,不禁一阵恶寒。「解烟,可不可以别用朕的脸做这种表情?」 宾客们闻言纷纷窃笑起来,倒是时观可自然了,他的性子对于一些下流无耻没水准的事接受度原本就高,所以他也不以燕峰的问题为忤,很直接地答道,「袭胸只是开个玩笑,不过解烟扮成什么本王都认得出来,这是一种感觉,没有原因,也不是你们有什么破绽。」 燕峰深深地看了时观一眼,再看向扮成皇帝却一脸深情望着时观的解烟,打了个冷颤后,感叹地说道:「原本我们对你拐走解烟这个小妹确实是不服的,但现在看来,她嫁给你应该是最好的选择。」说完,他给了解烟一个鼓励的微笑,他一个人便可代表所有影卫。 这个笑让解烟顿觉眼眶一热,真的有种被兄弟姊妹送出阁的伤感。 真正的皇帝回到了他的大位,五名假新娘退了下去,解烟也被送下去重新打扮,等待她再现身时,终于能与时观携手完成仪式,正式成为夫妻。 皇帝看着小弟成了家,莫名有种为人父的骄傲及感慨,表情难解。 两兄弟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原本无间的关系也有了一丝裂缝,却是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才能化解了。 时观朝皇帝行完了大礼,心中也是百感交集,看着皇兄操劳政事,后嗣又无能,时观似乎能体会他肩上担子之重,才值壮年,就已冒出不少灰发了,他难得正经八百的道:「皇兄,过去的事都过去了,我虽然不想当皇帝,但皇帝的位置我倒是可以帮你照看一二。」 时谦动容地看着他,顿时觉得鼻头一酸,他知道弟弟原谅他了,甚至愿意日后辅佐他选定的皇位继承人,他当下觉得这些年花在这个弟弟身上的心力够了、值了! 两兄弟对彼此的心意不必再多说,一切尽在不言中,他们也齐齐看向了时封平,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时封平猛地打了个冷颤,他似乎可以预见自己的未来会相当不好过了…… 除了皇帝及一干重要人士在府内飮宴,风城王大婚的宴席也摆到了大街之上,让前来庆贺的百姓们都能一起同欢,在风陵七州,没有高高在上的官员,只有亲近爱民的王爷,这顿喜宴吃得宾主尽欢。 当然,宴席终了,送完客后,也没有人敢去闹洞房,毕竟时观的手段可是阴险得很,众人又知道他对解烟的喜爱,根本不敢去触他的逆鳞,时观就这么轻轻松松的回到新房。 看到乖巧坐在床上的解烟,时观几乎觉得像是一场梦,想不到他这辈子也有机会能邂逅这样性情坚毅、能力出众、外貌不俗的女子,而且她的每一样都比他想象的还好,更让他心喜的是,此后她就只陪着他一人,他的夜晚终于不必再靠那些吵闹声入眠,只要抱着她就能睡得安稳。 他立在她身前良久,好半晌才拿起秤杆,轻轻揭去盖头,想着盛妆之下的她,将是如何的娇媚动人…… 「哇啊!」然而看清楚盖头底下的脸,他吓得倒退三步,差点没跌坐在地。 「你……你干么还易容?」他惊愕的看着戴着凤冠的她,居然还是时谦的模样,他一下子无法接受。 解烟很自然地道:「你不是自诩变态天下无双,男女老少不拘,无论我扮成什么样子你都可以接受?」 「这……」时观一咬牙,上前一步,一手抬起她下巴,直盯着她,喔不,是皇兄的脸,他的双颊微微抽搐着,挣扎着要不要亲下去,但到了最后他仍是双肩一垂,无奈地摊手。「好吧好吧,你赢了,这张脸本王真的不行,你找到本王的克星了。」 她娇笑道:「哈哈哈,终于能看到你吃瘪的一天,真是大快人心。」 「你能不能别用皇兄的脸那样笑,而且还穿着喜服,看起来真有点可怕。」他哭笑不得。「看来变态的潜质你也不输给本王,快快卸下这个妆扮,今日可是我们洞房花烛夜,春宵一刻值千金!」 解烟笑睨他一眼。「你还说,婚前喜婆可是对我三令五申,让我守身如玉,还教了我一堆良家妇女该有的德性,原来你是在成亲前就拐了我。」 「因为你令本王情不自禁,反正最后结果是一样的,过程先后就不重要了。」 时观嘻皮笑脸地道,只是对着时谦的脸说情话,怎么说心里就是一股别扭。 「如果我偏要顶着这张脸一整晚呢?」她故意说道。 「那本王与你行周公大礼之时,可能会很想喊吾皇万岁万万岁。」 看着她娇笑不止,他无奈到了极点,又瞧她一副吃定他的模样,他可是气得牙痒痒的。 一股意气令他坐在了她身边,取下了她的凤冠,邪门地笑道:「小妞,其实脱了你的衣服,蜡烛一吹都是一样的,你真的要坚持用这张脸?」 解烟一怔,与他大眼瞪小眼半晌,居然出人意表地说道:「你来呀!」 「好啊,那本王就来了!」时观嘿嘿一笑,一把将她扑倒,但第一个吻却不是落在她脸上,而是在她的颈侧,惹得她咯咯直笑。 接着,他的大手解开了她的盘扣,放下了她的长发,除去她的外衫,只剩下内兜及底裤,让她玲珑的身材更为凸显,他看得眼睛都直了,只不过他很好的控制自己的目光在某个范围之下,绝不与她四目相交。 最后,他起身熄灭了烛火,在漆黑之中摸索的两人,似乎要成就好事了,但没半刻烛火却又点亮,房里响起了时观懊恼的低吼声及解烟银铃般的笑声。 应该没有人的洞房花烛夜像他们小俩口这样过得新鲜有趣又变态了,只不过后来时观究竟有没有得逞,解烟有没有卸下易容与他共赴云雨,两夫妻之间的私事,就不足与外人道了…… 尾声 【尾声】 最后,时封平仍被封为太子,最大的原因居然是时观当初带他去吃喝嫖赌。 时谦发现,经过这件事,时封平对于一些靡烂浮夸的不良场所有了很大的抵抗力,即使他暗中授意影卫假扮成时封平的密友去引诱他,时封平都不为所动,因为他体会过那段堕落的日子,再回头来看,真不知道自己那时究竟在做什么,他讨厌那种像是着了魔不能自制的感觉。 甚至,这个大皇子在狠狠的吃了次亏之后,像是突然开窍一般,努力学习政事,用功的程度令时谦大为惊奇,终于忍不住问他为何改变,时封平却是苦笑地说,因为时观跟他说了一句话,真的吓到他了。 「你别忘了皇上不是只有你一个皇子,只要你做不好,本王可是会支持其他人的。」 由于时封平见识过时观的手段,只要时观支持其他的皇子上位,他根本就一点机会都没有了,所以他拚命学习朝政,积极发愤图强,免得哪一天从太子之位被拉下去。 如今时谦已把许多政事丢给时封平处理,自己乐得轻松,而且他给时封平的建议是,遇到问题就去问时观。 时封平实在不想与时观有太多牵扯,但政事繁多复杂,总有许多困难,虽然时观给他的方法都光怪陆离,但他慢慢发现只要依时观的方法,问题最后都能顺利解决,也从中学习到许多治人治国的手段。 难怪父皇曾感叹时观才是真正做皇帝的人才,时封平也不由这么想着,幸好时观对皇位没兴趣,否则哪里轮得到他? 这一回,时封平便在御书房里听着工部的费尚书禀报修建运河一事。 此运河由费尚书建议,南北向从京城直接往南到福州王的领地,绕过九鼎州,东西向再兴建两条运河贯穿往九鼎州的旧运河,可以纡解九鼎州繁忙的水陆交通,也能提振经济,然而这么一件福国利民的政策,却被时观的一个小动作给挡了,气得费尚书前来时封平面前大骂。 「风城王挟风陵七州富裕之利,一再以地方税收短少为由拒绝纳税朝廷,导致朝廷经费短缺,重大政策无法推动。太子殿下,时观着实不适合再继续为风陵七州之王,应削去他王爷身分!」 相对于费尚书的激动,时封平却是不疾不徐,俨然已有几分他父皇的影子。 「费尚书,削去王位要有正当理由,并非本宫说削就削,何况风城王做事总有深意,本宫相信他不会无缘无故掣肘朝廷经费……」 「哼!本官说他是他就是!风城王行事嚣张,名声败坏,早已让皇室蒙羞,如果太子殿下不趁皇上还在时除去他,那等太子殿下登基后,将无人可治他!」费尚书说得义愤填膺。 要是以前的时封平,说不定就被费尚书一番话说动了,然而现在的时封平被时观一玩再玩后,早就对时观钦佩得五体投地,加上父皇的叮嘱,他自然心里也倾向时观。 何况时观跟他说的从来没有错过,比如时观要他仔细聆听大臣们说话的语气内容,藉此判别忠奸。时封平如今一听费尚书的话,就知费尚书心中根本不尊敬他这个太子,居然在他面前自称本官,语气还是命令式的,让时封平极为不舒服。 不舒服怎么办?时観说,那就发飙啊! 于是,时封平就发飙了。「费尚书!注意你的态度,你现在是在教本宫怎么做吗?」 费尚书没想到时封平敢跟他杠上,他可是老臣,而且是重臣啊!「太子殿下,本官是在教你,你还太年轻不懂,若无我这等老臣教导,你未来治理天下恐阻碍重重!」 「你这是在威胁本宫?」时封平眯起眼来。 费尚书冷冷一笑。「本官不敢。」但言下之意却没有否认。 时封平想起了时观告诉他,遇到不驯的臣子可以使出一记大绝招,原本时封平还犹豫着,觉得那大绝招实在太过火,但如今费尚书如此桀骜不驯、嚣张跋扈,于是时封平也不管了,突然起身走到费尚书面前,直接赏了他两巴掌。 啪啪!两声清响,不仅费尚书楞住,连一旁的宫人们都目瞪口呆。 费尚书涨红了脸,气得浑身发抖,指着时封平道,「你居然敢打本官?!」 「本宫为何不敢?你以下犯上,打你只是刚好而已!记住你的身分,我才是太子、未来的皇帝,你官位再怎么高,也得在本宫之下!」最后这句话,同样也是时观教的。 「好、好!殿下既然执迷不悟,本官这就告辞,今日本官所受之辱,绝不或忘!」费尚书气得拂袖而去,连行礼都省了。 时封平气呼呼地瞪着门口,好半晌他才缓过气来,冷静下来之后他想了一想,突然对着天空唤道:「燕峰,麻烦你派影卫替我查费尚书这个人,他太执着于运河的兴建,连被本宫这样羞辱都没有当场辞官而去,背后恐有利益输送之事。」 「是。」 天空传来一声回复,时封平知燕峰已去,揉了揉隐隐泛疼的额际,又继续低头看起奏折。 这一切过程都被立于窗外的时谦及时观看得一清二楚,时谦向时观使了个眼色,两人无声慢慢步向御花园。 直到远离了太子的书房,时谦才一脸感激地望着时观,不住点头说道,「平儿在你的训练下渐渐有了样子,不过修建运河是好事,你怎么教他打费尚书呢?」 「皇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让太子打姓费的,一方面是看太子有没有做皇帝的胆子,另一方面也叫太子看清楚姓费的那张嘴脸,我早就不顺眼他很久了。」 时观绝不承认他有公报私仇之嫌,径自解释道:「江湖有漕帮把持运河港口,早就惹得天怒人怨,要开新运河可以,但这个毒瘤要先解决掉,否则再开新运河只是增加漕帮的势力,对民生百姓弊大于利。皇兄也知道漕帮背后有工部的影子,姓费的这么积极,天知道他从中能捞到多少,我卡一下朝廷的经费,你瞧封平不就有反应了吗?」他抚了抚下巴续道:「叫影卫去查更是个好主意,不会打草惊蛇太过引起姓费的警觉,封平倒也不是那么笨。」 「平儿如果一查之下,发现还有漕帮这个大麻烦要解决,一定对你不知该感激还是埋怨。」时谦苦笑道:「他真是被你玩得透澈,朕当初请你帮他成长,现在都要同情他了。」 时观嘻嘻一笑,他这人最喜欢看好戏,接下来的戏可精彩了,他也不想错过。 此时管事太监上前,躬身垂首向皇上禀报道:「皇上,风城王妃求见。」 「喔?解烟居然亲自找上朕?」时谦调侃的目光看向了时观,果然时观眉头一下子皱得老高。「朕以为你将她藏起来,就怕她一回京便被朕派去出任务,现在可是她自投罗网了,说不定漕帮这件事还要用到她呢!」说完,不顾时观的臭脸,时谦连忙宣见解烟。 不一会儿,一名身着宫装的俪人袅袅婷婷而来。 「妾身参见皇上。」解烟向皇上恭敬福身。 「久未见你,都快忘了你真正的长相,明眸皓齿,优雅端庄,倒是让皇弟捡了个大便宜。」时谦调笑道。 时观见解烟居然盛装而来,也是眼睛一亮,不过很快的他便眯起眼不发一语,像是生气到都懒得说话了。 时谦正有重用解烟之时,哪里管得了时观的表情。「你来得正好,朕有件事需要你的帮忙。」 解烟先是意外地看了皇上一眼,之后便垂眸顺从地答道:「既然皇上有用人之需,妾身自是全力以赴。」 「不过你要帮朕的忙,朕怕某人会生气。」时谦故意看向时观,他的脸都发黑了。 「皇上放心,妾身在婚前就与王爷做了约定,只要皇上需要影卫,妾身就必须出现,王爷不会因此责怪的。」解烟看了时观一眼,微微一笑。 时观抽了抽鼻子别过头,一副小家子气的样子。 时谦看时观在解烟面前一点办法都没有,心里就觉得舒畅,于是刻意转头向时观确认道:「解烟真的可以为朕所用,你当真不会生气?这段期间可不短啊!」 「臣、不、敢。」时观说得咬牙切齿,难得的称臣起来了。 「很好,那你今日就去找燕峰,他会交代你应做之事。」时谦得意一笑。 解烟有所动作之前,又道:「皇上,妾身有事相求。」 「什么事?」时谦好奇,解烟当影卫这么久,从来也没要求什么。 「王爷离开风陵七州也好一阵子了,可否让王爷离京,妾身会代替他留在这里。」解烟说得委婉,其实时观被时谦要求训练时封平,已经在京里待了好几个月,解烟都快闷出闺怨了。 时谦迟疑着,并未马上回答。 时观在一旁阴森森地道,「皇上,把我们夫妻俩都绑在这里,风陵七州谁管?到时候一个不小心,今年的税收又要减少了……」 「好吧好吧,你留下。」时谦屈服了。「时观你离开。」 「只要她留在这里,我就可以离开?」时观再一次确认。 「那是自然,反正解决漕帮的事不是一年、两年就可以完成,你有大把的时间可以回去风陵七州处理政事。」时谦正色道。 「那好!」时观开心的笑了,脸色转变之快让时谦都措手不及,时观朝着远处挥了挥手。「来来来,快来,皇上答应了!」 突然间时观身旁神出鬼没地出现了一道人影,赫然是另一个解烟,只不过这个解烟身着女性武服,英姿飒爽,与站在另一端娇媚的解烟虽然长相一致,气质却大不相同。 「你……」一下子冒出了两个解烟,让时谦傻了眼。 武服解烟好心地解释道:「皇上,这阵子妾身为皇上努力训练影卫,现在就是检视成果的时候了。连皇上都看不出来她有什么破绽吧。」 时观也笑着指着盛装的解烟附和道:「皇兄,是你自己说只要『她』留在这里,我就可以离开的。」 「你们……朕明白了,原来弄了半天,又是朕被你们给耍了。」时谦简直佩服得无言以对,摇头苦笑道:「去吧,既然有新任影卫,朕就看看她的实力,你们去帮朕好好的管理风陵七州……」 然而时观与解烟接下来的话,却让时谦连苦笑都无法挂在脸上,只能僵着一张脸,不知该做什么反应。 「啊哈!爱妃,本王终于解禁了,咱们这就出宫,本王带你去个好地方玩!」 「要去哪里玩?」 「九鼎州怎么样?」 「好啊,上回去九鼎州只记得扮成各式各样的人,倒是没有好好参观过。」 「嘿嘿!本王带你去看九鼎州的漕帮,那里就快要有好戏看了,咱们一定要去凑凑热闹……」 后记 【后记 连环套 风光】 大家好,我是风光。感谢在豆豆小说阅读网阅读我的作品。 风光很喜欢聪明的主角,尤其是像《王爷来侍寝》这本书中的男主角时观这种深藏不露的,一言一语、一举一动都有深刻的意涵,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感觉超级拉风。 但是这种男主角其实特别难写,因为作者本人的思考方式是直线的,硬要这样弯来弯去跟脑筋做瑜伽也没什么两样,所以在《王爷来侍寝》这本书的创作过程之中,风光的脑子都快打结了,幸好时观的个性还算风趣,有时写一写风光自己都觉得好笑,否则换了个严肃的性子,风光大概会写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狂骂自己干么自虐创造出这样一个人来。 至于女主角解烟,风光感到非常羡慕,当然不是因为她的美貌或是才气,而是她那变脸的绝技。如果风光会这招的话,干么还需要工作啊!缺钱就换张脸去抢银行……啊不是,是缺钱就换张美艳的脸蛋去唱歌演戏,不红就一直变脸变到大红大紫,比整型还方便啊! 事实上写这本书时还有个趣事,男主角时观与哥哥时谦,这两个名字风光常常搞混,所以写完自己回头再看这个故事时,光名字就修改了好几次。至于解烟,在风光的原始设定里原本叫解嫣的,但是基于她的职业特性,风光才改成比较中性的名字,结果自然就是在创作的时候也一直打错,还得再回头勘误。 果然,交稿之后编编打电话来了,嘿嘿笑着说,「风光,你这本书没什么问题,就是有些名字打错了……」听得风光一脸冏样,结果还是避免不了打错名字,取名字真的是一门艺术啊! 《王爷来侍寝》这本书的故事灵感,其实只有两个字,就是「圈套」。风光原本就想整个故事是一个圈套,然而其实有一个更大的圈套,套着这个圈套,再然后为了解开这些圈套们,主角就想了一个更更大的圈套,把它们全都套进去……大概就是这个概念(看懂的人风光拍拍手)。近来风光喜欢写复杂一点的情节,反正既然字数有限制,复杂一点感觉比较划算嘛!是吧?这本书就是风光写过情节算比较多的故事,希望读者们看完之后,可别跟风光一样头昏眼花了! 【全书完】 注:相关书籍推荐: 1、请君入被窝之一《相爷房中乐》; 2、请君入被窝之二《王爷来侍寝》; 3、请君入被窝之三《万岁不早朝》。 【豆豆提醒本书已经连载完成,豆豆小说阅读网(http://.ddshu)】 【豆豆小说阅读网电脑站:.ddshu;手机站:m.ddshu)】