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你当收尸人,你却在抓诡降妖?》 第章 大魏王朝的收尸人 楚河被冻醒了。 他抿了抿衣襟,睁开眼,四周湿漉漉的,在蒙蒙的雾气当中,隐约的看见一些枯草、石碑。 “我在哪?” “荒郊野外?” 突然厉闪划过,照亮了楚河身边的一具冰冷惨白的尸身。 …… 一惊之下,脑海中的记忆纷至沓来。 楚河渐渐明白:原来自己已经穿越了。 眼前这个世界,是大魏王朝,南安三十六年。 当朝坐殿的皇帝,后世称为魏太宗。 是年宦官执政,朝廷贪墨。 加之连年灾荒,民间妖祟四起,邪物横行,百姓流离失所,饿殍、死尸遍野。 好多新的职业应运而生。 这个身体的原主,也叫楚河,是值夜司的收尸人。 值夜司归天子直辖,不受三衙管治,履行宿卫和斩妖除邪职能,共分为三班:观察、缉捕、处置。 单一个处置里面,有很多职能,收尸人只是其一。 何谓收尸人,顾名思义: 古人讲究死者为大,要死的安详,身首不易分离,要入土为安,不能曝尸荒野。 有的客死他乡无人认领;或者蹊跷死亡,有冤情的;横死的;再有大奸大恶有案子,家人早断了关系,如此的种种,都需要收尸人出手。 好在,前面观察断定过了,或者缉捕班送到刑场斩首的,收尸人不需断定死因,也不管生前是大奸大恶,顾全逝者的尊严就好。 正规的收尸人,至少要有几步: 第一步,叫作画尸。 所谓画尸,就是用毛笔把尸体的体态特征画出来,会写字的收尸人把性别、年龄、死亡地点、死亡原因都记下。为的就是方便以后家人寻找。 第二步,叫作正尸。 至于正尸,看看身体有没有残缺的,给予一些缝补;有的死的痛苦不安详,就给他面容抚平,眼睛合上;有些生病的面容变色,再涂抹一些脂粉;有些身上不干净的,擦拭干净,嘴里塞上铜钱。 第三步,叫作背尸。 这也是重要的步骤,男尸、女尸不同背法,从哪背到哪,一共走多少步,一步走多远,不能走快,也不能走慢,更不能跌落,有说法的。讲究走哪埋哪,算计不好,要是走到老爷府门前,那不是找死吗。 第四步,叫作葬尸。 这个最好理解,放进事先挖好的土坑,至于选棺椁、草席以及其他的随葬品都取决于方便。 第五步,叫作安尸。 安尸,说白了就是安慰尸体,说些吉利的话,让人走的痛快。生前是善人,就讲好人有好报,来生荣华富贵;生前是恶人,就讲浪子回头金不换,来生做一条好汉。 …… 前身背着这具尸首,忽然感觉到头重脚轻,自己一头栽倒在坑边。 其实他早已经被阴气入侵,积重难返,也算是楚河一个机会。 楚河抬起头。 这具尸首是一个老年男子,七八十岁。 容貌平和,没经历什么痛苦。 也就免了好多步骤,把容貌特征画了,年纪写个约数。 再细看尸身的中指上有厚厚的茧子,生前是个使笔杆子的,不是秀才举人,就是衙门里孔目文书,再或者是个握笔的账房先生。 楚河把尸身抱进土坑,埋土之前,念叨几句: “今生舞墨笔如枪,来世做个文举人。“ 楚河是野路子,老收尸人只告诉过,画尸、正尸、背尸、葬尸,安尸这五步,至于念叨什么嗑,都是楚河自悟的。 那时候没有家属看着,也没有上司监督,正不正规都靠良心。 念叨完了,楚河对着尸体行了个礼。 谁知一低头,头脑又晕了,就势栽进坑里。 这功夫,楚河的意识还是有的,心里想着:“好几顿没吃饭,血糖低了。” 随即就感觉天旋地转。 忽然铺天盖地的一张黄纸,挡住了视线。 眯眼望去,黄纸上写着三个梅花古篆大字: 【收尸簿】。 大字下面似有无数的小字,如小虫般蠕动。 楚河越发仔细看去。 收尸簿上腾起一团黑雾,快速蔓延,不过瞬间,周天星月被掩,伸手不见五指。 此时,黑雾中升起一团光亮,不断的游走,光亮中浓缩了浮世三千。如同白驹过隙,飞快滑过,演绎了一个男人的生平。 第1章 老兽医的接生术 楚河在暗处默默的看着: 原来,楚河闹了笑话。 这具尸骨可不是文人秀才,也不是孔目账房,乃是一个操刀的兽医。一把小刀阉牛马猪狗无数,怪不得手指被刀把磨的生茧。 阉了畜生,赚了银子。年轻时不懂节俭,逛窑子,下馆子,大把花钱。 年过六旬,本该金盆洗手,放下屠刀的时候。无奈银子尽了,还得干那割命根子的缺德事。 这一次赶上阉牛。 这牛阉的晚些,快一年的生牤子,脾气倔,力气也大,一蹄子踢在老兽医的裤裆上,老兽医闷哼一声,就过去了。 主家的老爷一看,这得包赔多少银子啊。干脆拉到荒郊野地一扔算了,反正他一个云游的兽医,谁替他追究。 刚扔在山里不久,被一个路过砍柴的发现,报了衙门。 衙门的来了,谁也没掀开他的裤裆看。只看他外表无伤,加上年岁大了,自然定了一个自然死亡,回去通知了值夜司来收尸。 …… 收尸录上,光影晃动,展示了一个兽医的生平。 末了,送上几句话: 割它卵蛋不后悔,被它踢死也无怨。 收我尸身者,授【接生术】。 楚河顿时感到脑海里涌进了一些奇怪的知识。 老兽医阉割为主,接生为辅。给了一本【接生术】,大概想弥补自己犯下的错误,也符合常理。 黑雾也渐渐散去,楚河叹息一声:“人生如同车轮旋转,周而复使,因果报应,从来不爽。老兽医也终究被牤牛踢蛋而死。” 楚河把坟上土添了。 转身往回来,也不知几日没吃饭,脚步虚浮,回到住处后一头栽倒在榻上。 天快亮时候才醒来,耳中呼噜声山响,抬眼看时,只见破旧阁楼里面,有十张床的上下大通铺,睡了六七位收尸人,空气中和旧被褥上,都散发着诡异的腐臭味道。 早晨处置班班头,来看了一眼。 “都以为你小子死了,命真硬。“ 楚河道: “班头,我不干了,身体不行。” 班头面色一沉: “楚河,你可知道这个行业多有前途。” “再说你不干这个,你这身子骨去乞讨,能抢到饭吃吗?” “现在正是缺人的时候,好好干,以后提拔你赶骡车。” 班头的话,楚河不敢质疑。 不过今天,破天荒的给楚河安排了一碗猪脖子肉,一碗浑酒,两个黑面的炊饼。 楚河吃到一半又睡着了。 再醒的时候,听见打更人敲着梆子,好像就在楚河耳边。 四更天,半夜一点钟,满屋的收尸人都在收拾衣装,准备干活。 楚河也起来了,发现酒肉都被吃了,剩了两个空空的破瓷碗,顺手塞在榻底下。 简单的穿上衣服,扎了布带子,挂上收尸囊,随着众人出了门。 缉捕班的骡车刚走,往门两侧一看,各有一溜新卸下来的死尸。 缉捕班送来的尸体,多数是刑场上来的,一刀砍掉了脑袋;也有一些斗殴死的,有些奇怪的伤口,大都需要缝缝补补,画上一个妆面,然后再背走。 每个收尸人分到一个尸体,大家各忙各的,谁也不言语。 眼看别人都安排活了。 班头却让楚河候命。 “你刚回来,身体虚,干点轻巧活。” 楚河心存感激:“这班头够体恤人的。” 在寒风中等了一个时辰,别的收尸人都背着尸体走了。 缉捕班的捕快,赶一俩老骡车,姗姗来迟,到了门前,喊一声:“收尸人。” 楚河就爬上骡车,车上是一个老捕快,嫌弃的看了楚河一眼,倒头就睡。 楚河缩在骡车的一角,不敢伸腿。 老骡子噶油了半天到了京城西郊。 远远的就看见,灯笼火把照着破草房,二十几个村民手拿着粪叉,铁锨在外面围着。 楚河从骡车上下来,腿一软,摔在地上。 “废柴。” 老捕快骂了一句,然后从骡车里端出来一个盆子,走到草房门前,猛然拉开门,一盆子黑红的狗血泼进去。 马上把门关上。 屋子里面传来女人撕心裂肺的哀嚎,如同野兽。木门一阵接着一阵晃动,村民们都赶紧拿棍子和家伙事顶住门,弄腾了一会,没了动静。 “收尸人,收尸。” 楚河一愣:“这能收?人没死,咋收?” 围观的村民里有个老者,替楚河说话:“大老爷,你先别走。这小伙的体格,恐怕扛不住,先前死的两个收尸人可比他可壮实的多。 楚河眼睛瞪老大,心想: “刚死了两个收尸人,还让我去送死?” 老捕快骂道: “你懂个屁,那两个老瘪犊子,收尸不安好心,把个大姑娘整诈尸了。“ “这不送个漂亮小伙进去平了她的怨气。” 老捕快话中有话,这其中有啥事,楚河懂得。 那个时代就没有公平。 富人三妻四妾,应接不暇,忙的够呛;穷人干瞪眼,打一辈子光棍。 收尸人和其他下等职业一样,都是叮当乱响的穷鬼。 生育的权力早被剥夺了,有些人到死,连媳妇什么味都不知道。 有时候见了漂亮女尸,难免动了歪心思,活的挨不着,碰到死的也不放过。 楚河听说过,有收尸人去过太医院,收的都是宫中美女,漂亮的很,收尸人都偷偷摸摸的干点坏事。 后来这地方的尸体炙手可热,得贿赂班头才能去上。 所以捕快这一说,楚河心里就一犹豫。 “让自己去平怨气,是怎么个平法?” 赶骡车的年轻捕快猥琐的笑了,指点楚河: “你看,他心动了不是。” 老头鄙视的看了楚河: “这女尸被野猫窜了气,力气大的很。” “小伙子你死我不管。“ “但是这事你解决不了,延误了时间,到时候尸变了,我们这一村村民都没了命,你负不起这责任。“ 这时候赶骡车的捕快,鞭子一挥,走了。 楚河站在那僵了一会,他也有自己的考虑。 “这尸体看来是真难收,克死了两个收尸人不说,连平时大大咧咧的捕快都不敢接近,有邪门!” “不过要是说被野猫窜了气,诈尸了,那可是迷信。” 楚河这好奇心就起了。 “各位乡亲,要么这样,容我试一试,可好?” 第2章 给女尸接生 众人直叹气,但事到如今,死马当活马医,只能让楚河试试。 好心的村民递菜刀、锄头、擀面杖…… 楚河什么都不要,他心里明白: “真要是诈尸,这些家伙事也不好使。” 门一开,里面黑咕隆咚,散发着血腥味,真有些瘆人。 正犹豫的时候,外面哐当一声,村民把门关上了。 楚河心里也咯噔一声,后路算是断了。 前面是人是鬼还不知道,但是互相敬重点没毛病。 楚河向黑影里面一抱拳。 “打扰了,这位大姐你我素未相识。但是相遇就是缘分,何必为难彼此,有什么难处和老弟说。“ 里面静悄悄的没有任何声音。 黑漆漆的屋子,只有木板窗缝隙,透过来的些微的光线。 楚河眯着眼睛四处寻找。 就在这时,光线一暗,一个黑影向着楚河扑了过来。 楚河心里忽悠一下:“坏了,乱世多邪物,如果有下次,我可不进来了。“ 此时想跑为时已晚,楚河被扑倒在地,女尸冰冷的嘴覆盖在楚河的脸上。 “啊……呀!” 楚河尖叫一会,发现女尸并没有把自己怎么样。 他赶紧镇定精神,往外推,这一搭手。 “咦!” “不对,有脉。” “靠,还是喜脉。” 楚河昨日为老兽医收尸时候,学到了【接生术】。 按照【接生术】中所述,这种脉象叫作滑脉,如盘走珠,脉搏跳动的流畅迅捷。 楚河再一次把手搭在女尸的手腕上。 “砰,砰,砰。” 不但流畅,而且毫无停滞,转换自如,的确符合喜脉的脉象。 往下一探还真是个孕肚,看着如同柚子的形状,显然已经入盆了,马上就要分娩。 “这怎么办?” 看着发冷、僵硬的尸身,楚河为难了。 就在这时,楚河感觉腿上一热。 他一愣,顿时明白:“羊水出来了,现在就要生。” “罢了!” “我来。” 楚河转身推开门,告诉村民取来剪刀、热水盆、火把,马上! 病不忌医,何况是尸体,楚河暗说一声得罪了,开始动手。 把尸体的腿分开,剪开裙裤,此时孩子已经露出来个头顶。 但是女尸没有力气,孩子自己出不来,楚河按照【接生术】中难产的处理方法,拔头,揉腹,忙乎了好一阵。 也该着这孩子要尝尝世间疾苦。 “噗噜。” 就生了出来。 楚河把剪刀在火把上面燎了,先给孩子的脐带剪断。 然后在她屁股上拍了一下,听见孩子哇的一声大哭。 孩子没事了,楚河闭着眼睛,把女尸下身擦了,衣服盖上了。 此时的女尸,大概是卸了货,心理负担没有了。身体不像方才那样紧绷,平摊在地上。 “哎,可怜。” 趁着孩子泡澡的功夫。 楚河从收尸囊中拿出毛笔。 因为女尸是外乡人,谁也不知道她名姓。楚河便把她的相貌特征画了,眉心有一颗美人痣。 信息记了:年龄二十来岁,右手有茧子,身上有多处凌乱的伤口,穿着蜀地的经锦。 这是第一步,画尸。 掏出脂粉盒子,用猪毛刷,把女尸脸上涂抹的匀称,嘴里塞上一个铜钱。 这是第二步,正尸。 楚河取出蒙脸布盖住女尸的脸,用布条把鞋子绑牢,以免背的过程中脱落。 背尸绳在女尸上绕了三圈,分别是脖子、腰、腿弯。到胸前时候,打了一个拉不紧的背尸扣,分出两股都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从腰上绕一圈,拢住女尸双腿,再绕回,腰间打结。 一切准备就绪。 “从此再无奔波苦,小生背你最后一程,启程。“ 楚河一使劲,从地上站起来,女尸压的他身形佝偻。 这是第三步,背尸。 正常这步完成,就要出发了。 但是这边水盆里还有个孩子,让人放心不下。 “哪位阿叔、阿姨,能收养这孩子?你们也看到了,怪可怜的孩儿。” 老百姓好热闹,刚才围的水泄不通。现在一听要收养孩子,顿时都撤后。 老头走近楚河,低声说: “小伙子,该说不说,你年纪轻轻,但手段高明。但女尸临终生孩子,心中有怨气。这尸生子更是怨念重,杀气浓,平常人可养不起。“ 这时候有个流口水的腌臜瘦高汉子,挤到水盆前,伸出脏手去抱婴儿,举起来往身下看。 “嘿,嘿,是个小丫头,这孩儿我收养,我收养。” 楚河早看他眼神不对,一下子反应过来,赶紧一把把孩子抢到手里。 瘦汉子不干,把白眼仁一翻: “小崽子,干什么?“ 楚河知道他没安好心,也把眼睛一瞪,毫不退缩。 众人见状拉住那脏汉子。 “火疯子你快逃远些,收尸人把你扔火堆里,烧的噼里啪啦响。” 火疯子一辈子就执着于两件事,一是找媳妇,二是怕火。找媳妇是一直没找到,怕火是小时候家里着了一场大火,眼见父母死在火海中,受了惊吓人变得半疯半傻。 村子里周济他些剩菜剩饭,虽然也活了三十来岁,但瘦的像根竹竿,满身烂疮,恐怕也没多久活头。 火疯子打量楚河半天,终究气馁的退了,嘴里嘟囔:“收尸人有嘛了不起的。” 楚河也不再搭理他,对周围百姓道: “哪位阿叔、阿姨家有奶?甭管牛奶、羊奶给一些,让孩子吃一顿吧。” 老头笑了:“小伙子,收尸你在行,但是你这么乞讨可不成。你看我的。” 老头咳了两声:”乡亲们,你们也看到了,这孩子是尸生子,灵性着呢。你们有能吃的,就送一点,孩子长大了会报恩的。至于不送的嘛,要是惹孩子妈不高兴了,半夜扒你家窗台,对谁也不好是吧。” 这么一说,众人都起身回家取些食物来。 毕竟,谁也不想被一个女尸半夜扒窗台根。 老头也跟着回去了。 不一会,东西都拿来了,大家像是唱礼单一样喊出来:王二伯一个红薯、孙老蔫半块黑面炊饼、秦爱香小褂一件,柳桂花黄豆一把、张翠兰萝卜疙瘩一块…… 楚河一愣:“这萝卜疙瘩,孩子吃不了……” 第3章 背尸回京得玉女剑法 老头捏他一把。 “你傻啊,你自己留着路上吃呗。” “你不是有笔么?把这些村民的功德都记下来。” 楚河一想:“对,受人点水之恩,当以涌泉相报。” 看楚河把明细记妥了,老头把楚河领到一边,交给他四个鸡蛋,在裤兜子藏着的,热乎乎的。 “给孩子冲水喝吧,别让人看见。” 楚河眼泪一下涌出来。 “多谢老伯,您怎么称呼?” 起初老头不说,楚河哪肯。 最后老头告诉他:自己魏太祖的时候出生,爹妈打记事时候就没见过。从小给地主放羊,后来被地主打的狠了,就偷了一只小羊,逃到荒郊开了一片地,就是现在这个村子。 当时有逃荒的来到这,看到篱笆上拴着有五只羊,就管这地叫五羊村。 老头干脆就叫老羊头。 老羊头接纳了不少流离失所和逃饥荒的人,后来施舍加上朝廷高税收,到老了又穷的一无所有,有一只老母鸡,白天藏在地窖里面,晚上放出来吃食。 老羊头不说则以,一说还收不住了,难得收尸人这么一个好听众。 楚河对这些老百姓又多了一些了解。 匆忙的告别众人,背着女尸,抱着婴孩儿,踏上了归程。 等到没人的地方,楚河放下婴孩儿。用石块垒了个土炉,架了些路上捡的的树枝,把葫芦里的水倒进一个瓦罐里,烧的滚开后,冲了两个鸡蛋水,给婴孩儿吧唧吧唧的吃下了。 吃饱了,不哭了,楚河重新上路。 晚上夕阳红的时候,楚河到了乱葬岗。 那时候虽然穷,但是地方不小,尤其是这种荒草甸子。 每个收尸人都有自己的乱葬岗。 楚河不会看风水,他选的这个地点唯一的好处就是僻静,虽然比别的收尸人多走一段路程。 其实像这种郊区的尸体,也没有必要背回城区。 但是楚河多了一个心眼。 五羊村那地方,属于两城交界,本来世道不平,出了事官府只会互相推诿,治安差的出奇。 这年轻的女尸,身上穿的还是值钱的蜀锦,难免被那心术不正的盗尸之人惦记。 楚河干脆把这具尸体背回汴梁城。 …… 这一片乱葬岗有二十几个坟包,里面葬的是形形色色的人。 有被人砍断手脚的翻跟头;有从秋斩刑场送过来的断头客;有被野兽吃剩一半的流浪者;还有打架斗殴的泼皮无赖…… 楚河给女尸选了个单独的地方。 楚河的想法就是,死人也不愿意和那些人做邻居,那得多烦啊。 好人跟好人一起,坏人跟坏人一起,让他们自己闹去呗。 按照收尸人的程序步骤。 先挖了一个稍稍深些的土坑。 棺椁没有,草席都没有。但是楚河头一次葬女尸,难免有些偏爱,这也是人之常情。楚河折了些柳枝,铺在坑底。 把女尸从身上卸下来,抱在坑里,摘掉蒙面,又正了一边妆容。 而且十分贴心的采了几朵黄、白色的小野菊花,放在女尸的鬓角旁。 “啧啧,真是可惜,这么漂亮的姑娘,若是不死,给俺做老婆……” 楚河看着看着就失神了。 仿佛神游天外,身不由己,脑海中一片恍惚,眼前的世界突然变得黑暗。 此时那张铺天盖地的黄纸又出现了。 依旧是三个梅花古篆的大字:【收尸簿】。 大字下面的小字像是蚂蚁一般爬动,只有前进,没有后退。 仔细看过去,如雾的朦胧中,出现了一团光亮,不断的前行游走。 刹那间,浮世三千,如同白驹过隙。把一个女子的生平,演绎的像一朵鲜花,从含苞待放,到枯萎凋零,淋漓尽致。 …… 这女尸本是沧州府长盛镖局开山人的独女。 身份显赫不说,容貌惊人也不论。打小就聪明伶俐,学什么都快,尤其是武功,小小年纪就不在其父之下。 少年时候家人喜爱,亲朋夸赞,众星捧月,活的像一朵鲜花。 到了十八岁,女大当嫁,有人放出风来。 附近三州六府的达官贵人公子哥,都来长盛镖局求婚。 谁知道姑娘对这些公子哥看也不看,偏偏与西域昆仑山日月宗的少宗主私奔。 日月宗的行事,向来为中原的名门正派所不齿。 掌门人大怒,带着镖头和趟子手,远赴昆仑山下讨人。不想,这一干高手却被那少宗主反杀。 姑娘得知实情,与少宗主反目,被囚禁在昆仑山旁断魂渊下。 趁着日月宗祭祀大典之日,逃出断魂渊,躲避追杀,流落中原,直到五羊村,腹痛难忍,诞下一女之际,伤重不治而死。 …… 【收尸簿】上,演尽了一个女子的生平。 随即,如浩瀚夜空的纸面上,亮起一串璀璨的星链,仔细看去,是一段蝇头小篆: “害我身者,受尽极刑。” “收我尸者,授玉女剑术。” “伸我冤者,助你封侯。” 此时楚河的手脚不由自主的乱动,如同中邪一般。 但若是他手中有一把剑,可以看出,他在舞弄剑法。 浓雾缓缓退却,【收尸簿】化成烟灰散尽,楚河仿佛经历了一场噩梦,良久,一声叹息: “成败由人,生死天定。“ “倾国倾城也好,惊世骇俗也罢,到头来,终归七尺之穴。” “乱世之中,在寻常百姓之外,还有一个叫江湖的地方,那里的人也不好过。” 不过对于一个收尸人来说,江湖毕竟太远,在意当下罢了。 “可怜一个涉世未深的姑娘,被花言巧语欺骗,害了自己,也连累了一家。” “下辈子不要这么傻了。” 楚河用树叶把女尸的脸盖上,把坟土添好了。 对着坟墓念了两句:“冥府十王开大赦,亡魂领过早升天。” 转身抱起孩子,现在孩子是个大问题。 老羊头之前说过,这尸生子怨气大,寻常人养不了。 “谁能养呢?” 楚河想来想去,想到了处置班班头。 这是一个正九品的官职,每个月都有大魏王朝发的月俸。 再者他这个位置,属于一线管理者,灰色收入多,来钱的道道也广。 所以楚河抱着孩子,直接奔班头待的地方去了。 半个时辰后,楚河站在值夜司的门前。 第4章 值夜司 值夜司干的是秘密的任务,非常低调,连一个匾额都没有。 靠街头的正面是破落的茶馆,平常值夜司的人扮成茶客,从茶馆进出。 此刻,已经是傍晚,茶馆门口挑起了两盏昏黄的灯笼。 照着外墙根边靠着的一溜乞丐,一个个面无表情,打骂不走,见人来就乞讨食物。 有几个喊不出声的恐怕已经死了。 三年大旱,颗粒不收。 又逢瘟疫,民不聊生,饿殍满地。 楚河也很无奈,悄悄的绕开乞丐进了茶馆。 茶馆中央的戏台上,有一个老妪咿咿啊啊,唱着听不明白的戏曲。 几个缉捕班的捕快,穿着便装,呼呼大睡。 值夜司的人都这样,除了工作,就是睡觉,那个年代也不允许你有其他的爱好。 楚河谁也没打扰,悄悄的走到了戏台后面。 有一间暗门,之前没来过,但是通过观察,值夜司三班的班头经常在这里。 说巧不巧,门一开,处置班的班头出来了,顿时一愣: “楚河?都以为你小子死了,命真硬。“ 楚河道: “班头,我不但命硬,还招人,你看这孩子。” 班头惊讶道: “楚河,你捡的孩子?” 楚河道: “是女尸产下的孩子。” 班头立刻沉下脸: “这种尸生子,是大凶之物,这你也敢往回带,你不要命了。” 楚河听着挠头。 “值夜司是专门处置妖邪诡异的部门,连处置班的班头都迷信,那还怎么完成日常任务。“ 想归想,楚河不想和他争辩。 “我见孩子可怜,再说她也算是好养活,你看,睡的这么香。大人您救救她吧,每天赏她一个炊饼就能活命。” 班头脸色铁青: “你知道这年头,粮食无收,又逢瘟疫。国库早就没有钱了,值夜司半年没发月俸了,我拿什么给你养孩子。“ “你往门前看,那么多乞丐,我能救一个人,能都救吗?” “除非你把每天的一个伙食让出来。” “还有一招,送到回春楼。但是这么点孩子,养大了比买个姑娘还费钱。” “对了,你可千万别提尸生子的茬。” 话说到这个份上,楚河也不能再勉强了,抱着孩子就要走。 就在这时候,那扇门又开了。 出来一个中年人,五十多岁,高壮的身材,蓬乱的花发,满脸的胡须。由于长年休息不好,脸色很惨白。 “你小子真命硬。” 楚河认识,值夜司的二把手,柳副值夜。 听人说柳值夜平易近人,但是楚河没接触过,也没有说过一句话。 今晚柳值夜开口,虽然是调侃楚河,但是也让楚河受宠若惊。 毕竟人家是从四品的官员,有御前带刀的特权,而楚河算个啥?一天两个炊饼的收尸人而已,低贱的不如富贵人家的狗。 柳值夜看到楚河手中的婴儿,就过问了一嘴,楚河也就一五一十的说了。 俗话讲,阎王好见小鬼难缠。 柳值夜倒是好说话,让楚河抱着孩子进了屋。 到屋中,只见缉捕班班头和观察班班头,正斜倚着椅子,脚放在桌上。 两人一边喝茶水,一边闲聊。 二人见到楚河一愣。 “你是去五羊村那个收尸人吧?” “你小子命挺硬啊。” “倒是年轻,细皮嫩肉,女尸也喜欢这样的。” “那俩老瘪犊子死的活该。” 楚河勉强的一笑,表情比哭还难看。 显然送楚河去五羊村的捕快,可没少宣传女尸诈尸的事。 话听着不顺耳,但人家都是有权有势的领导,忍着吧。 柳值夜没搭理他们,推开了里屋,掌了一盏灯,等楚河进去后,随手把门关上。 接过楚河怀中的婴孩,打量了一番。 开始的表情还是正常的,后来突然间倒吸凉气。 楚河壮胆子问:“大人,怎么……” 柳值夜道:“你看看,这孩子还是异瞳。” 楚河靠近一看,果然一眼蓝色,一眼黑色。 心道自己真是粗心。 “这叫异瞳,又叫阴阳眼,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东西。” 至于能看到什么?是妖魔、是诡异、还是其他,柳值夜沉默无言。 过了半晌,柳值夜说话了。 “孩子来了,就是天意。” “这样吧,我给她起个名字,她以后要依着你。你叫楚河,她就叫汉界吧。” 柳值夜把处置班班头叫进来,简单的一说。 “这孩出生了,也不能扔。值夜司不方便养,就交给楚河照看,花费由值夜司出。” 这时候,三人不约而同的闻到臭味,打开包裹,孩子拉稀了。 “这孩子吃的什么?” “鸡蛋水。” 柳值夜道: “鸡蛋水可不行,一会班头带你去领些粟米,熬成米油。” “去吧。” 楚河接过婴儿,随着班头出了茶馆,到了一间杂货铺。 这间前脸是杂货铺,后屋是值夜司的后勤供给。班头一说,里面有一位中年妇女给包了二斤小米,剪了四尺的麻布,指甲大的黑糖包了四块。 班头帮着捆扎在一起,交给楚河。 出了杂货铺,班头就问:“柳值夜说什么了?” 楚河见敷衍不了他,索性编撰:“柳值夜喜欢这个小孩,认她做干女儿呢,但他不许我说,也不许别人问。” 这一句话倒是给班头唬住了,低头沉思,也不再追问。 楚河自己抱着孩子,拎着小米,没有直接回住处。 走了老远,找了一片无人的地方,把小米熬成粥油,给孩子喂了。 沾着热水把身上脏物擦了,换上了新麻布包着。 这苦命的孩子真是不矫情,楚河这么笨手笨脚,竟然没把她弄哭。 “欸,多了个负担,也多了责任。” 楚河愁眉苦脸的啃了半个硬炊饼,就抱着孩子回到了住处。 往榻上一躺,或许是太累了,顾不得臭气熏天,呼呼的睡了。 睡到半夜忽然被孩子叫声惊醒,楚河哄了半天也没有哄好。 屋里的收尸人们,四更天要起来收尸的,被扰了睡眠,顿时骂骂咧咧,还要打楚河。 楚河好话说尽,最后干脆抱着孩子出了屋子。 三更半夜,外面风冷的要命。 楚河一眼瞥到旁边的停尸间,敞开着门。 第5章 这尸体怎么半夜起来了 停尸间倒是安静。 敞开嗓子哭,也打扰不到别人,楚河不由自主的抱着婴儿进去。 只见门口放着桌子,上面放着水碗,还点着一盏油灯,偶尔有风吹,扑啦啦的响两声。 屋里面放一张大木板床,上面头东脚西,并排躺着三个尸身,用麻布蒙着。 换作平时,楚河打死也不会进来。 但是今日不同,一是怕孩子吵闹别人,二也是犯困。 喝多的人都明白,这睡意一来,不管不顾,街边、花园、楼道,甚至狗窝,都能熟睡。 也赶上孩子不哭了。 楚河抱着孩子挨着尸身躺了,睡到半熟,身体冷了,就手一扯,把旁边的蒙尸布盖到身上。 就在楚河迷糊的时候,听到身边灵床咯吱咯吱的响。 楚河就一惊,呼啦就醒了。 他也没敢动,就眯着眼睛偷偷的看。 借着微弱的油灯,只见当中那具尸体,慢慢的坐起来,一张死人蜡黄的脸,左右张望。 楚河就怕的不行。 那尸体僵硬的转动了一会,就俯下身,把头靠近旁边的尸体。 “尼玛,还要吹气,这是真诈尸啊。” 楚河全身忍不住的抖,身下的木板床也跟着咯吱咯吱的响,说体若筛糠完全不过。 这时候他可没有勇气再看了,把那张破蒙尸布,拉到头顶,盖住眼睛,耳朵却没闲着,静静的听着。 果不其然,那尸体窸窸窣窣的爬到楚河身边。 楚河感觉脑门一凉,上面的蒙尸布被掀起来,紧跟着一张蜡黄的脸就扑过来。 这关键时刻,楚河腿没彻底软,能站起来,还没忘抱孩子。 因为这段时间和尸体打交道的多了,心里有些麻木。 但是慌归慌,一脚踢翻了门口的桌子,水碗和灯盏哗啦啦摔的粉碎。 楚河眼角余光还看到那尸体在后面追过来,于是顾不了那么多了,发足狂奔,一边跑一边想:“乱世多邪物,如果有下次,我可不在这睡觉了。” 这时候其他的收尸人,已经听到外面的响动。 有的以为是来新尸了,虽然不愿意起床,但是怕班头往床上泼凉水,都不情愿的穿上衣服出门。 楚河看见出来人了,赶紧呼救: “诈尸了,救命啊,救命啊!” 这些收尸人一听诈尸,立刻不犯困了。 往停尸间一看,可不,晚上缉捕班拉过来的三具尸体,现在就剩两具。 另一具尸体在追楚河。 “拿狗血泼他。” “拿黑驴蹄子打他。” “用桃木剑砍死他。” 但是说归说,谁也没往前上。 虽然狗血、黑驴蹄子那玩意确实用过,但都是收费的项目,那是演给家属看的,到底好不好使,心里是真没有底。 不过被他们这一喊,尸体更急了,跑的也更快。 楚河本来就腿抖,哪能跑过他,眼看还有两尺距离。 刚好不远有一棵老桃树,四十多年的树龄,三尺多粗。 楚河就躲在树后,和尸体绕圈。 越绕楚河越慌,腿上动作慢了,怀里还抱着孩子,心想:“这早晚得被他抓住弄死。” 尸体这时候也没有耐心了,两只胳膊乱抡。 “咔嚓。” 有一根桃树枝被他抡折了,就落到楚河手里。 三尺来长,拿在手中,楚河立刻就来了感觉。 “唰唰。” 挽了两个剑花,脑海里的【玉女剑法】瞬间就上头了,紧跟着劈、挂、撩、点、崩、刺,动作虽然不算老练,但颇有些玩剑的范。 楚河心中有剑,但是尸体眼里就是一根破树枝而已。 往前就是一扑。 “噗。” 这一声响,树枝刺穿了他的咽喉,吐了两口血沫子,靠在树上不动了。 楚河也看傻眼了。 听着没动静了,其他收尸人都围过来,谁不想看看诈尸的样子。 这时候有人去茶馆通知了班头。 诈尸这是个大事,缉捕班的班头也跟着来了,带着三个身手好的捕快,身上配着刀和网子,随时都可以动手。 两个头头也是没睡醒,心里老大的不情愿。 离着老远就喊: “一天到晚扯犊子,老子干三十年的收尸人,也没见过诈尸。” 到了近前一看,楞了。 “这不是昨天晚上送过来那三人中的一个吗?” “怎么不在床上躺着,跑这树底下来了?” 众人心说:“这不是废话吗?在床上老老实实的躺着那叫诈尸么。” 处置班头可能还在梦游,语出惊人: “是你们给抬过来的吧。” 众收尸人赶紧发誓祈愿:“确实,亲眼看见这具尸体追着小楚子跑,撞在桃树枝上不动弹了。” 处置班头经冷风一吹,脑瓜子清灵了许多。 “听说过诈尸,但是没见过。能不能是这人没死透啊?” 这一说,旁边缉捕班的班头不高兴了。 “没死透能给你送过来吗?” “你的意思是我们缉捕班失职了?” 处置班头知道话说错了,赶紧往回圆: “乱世多诡异,既然是大家亲眼看到的,就不能错。这种事也不适宜宣扬,尽快给这几具尸体葬了就完了。” “另外,今晚上楚河发现诈尸,又进行了周旋,没容他害人,记上一功,明天去值夜司领赏。” 楚河赶忙的行礼道谢。 心想:“估计是沾了孩子的光了,这可是柳值夜的干闺女。” 于是趁热打铁:“大人,小的还有一个请求,能否让我收这具尸体。” 楚河一句话,把大伙都说楞了。 “这不是傻么?这尸体五更半夜起来溜达,多邪乎啊。” “躲都躲不及呢,还由主动上前的。一天都是两黑面炊饼,拼那命有意思吗!” 楚河抢这活,是皆大欢喜的事,处置班头立刻同意了。 转过头问缉捕班头。 “这三人的死因清楚了么?现在葬了可以不?” 那边班头接话了。 “清楚了。说起来像是踏马的个笑话:这老哥俩都是棋迷,爱下棋,一下就吵架。偏偏那一日吵的最凶,两人抡棋盘,打的头破血流,没挺住都过去了。” “这边路过的年轻人好心劝架,也不幸被打中了内脏。怪不得他半夜诈尸,死的是真冤枉。” 收尸人们听的啧啧赞叹。 “做人就应该宽宏大量。因为一盘象棋,死了三个人,这死的不值,不值。” 眼见天也快亮了,班头们还得回去补觉。 “散了吧,来活了不能耽误。” 说完披着衣服走了。 这边收尸人们也要争分夺秒的抢时间睡觉,一会功夫就剩下楚河和那具尸体。 “不能再诈尸了吧?” 第6章 三尸同葬 楚河绕着尸体转了三圈,看不出有什么猫腻。 按道理,缉捕班头说的话,楚河不信。 下象棋争吵打死人是有可能的。 但是争吵双方,加上一个劝架的,三个人一起死,那真是蹊跷的很。 按缉捕班头的话理解,三个人互为凶手,互为被害人。 唯一的好处就是案子已结,不用追究,缉捕班也不用耗费精力。 死的蹊跷也就罢了,还诈尸,那就更蹊跷了。 不过还是那就话,乱世邪崇多,喝水都能噎死人,没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再说缉捕班是值夜司的中坚力量,人家说的话代表了值夜司,甚至是当今皇上的意思,那就是圣旨,容不得草民质疑。 求毛的真相。 收尸人的存在意义就是每天两个炊饼而已。 钻牛角尖、较真,那都是跟自己过不去。 “开整。” “三个一起来。” 还是那几步,按程序走没毛病。 第一步:画尸。 这是缉捕班送来的尸体,已经有案底了,收尸人简略的画画就行。 楚河从收尸囊中拿出毛笔,拿开蒙尸布,把三个人的容貌特征的画了。 年纪也估算了。 两个老头六十岁左右,一个年轻人二十五六。 手上都有茧子,职业不详。 第二步:正尸。 两个老头的头上各开了一个大口子,是致命的钝器伤。 年轻人的脸上蜡黄,像是内脏,肝胆这方面有病,但是没有明显的伤口。 看来看去,只有脖子上穿着的桃树枝像是致命伤,楚河心里就有点打鼓。 “能不能是被我给弄死了?” 转念一想:“反正人死了,顶上都不追究,我也不能往自己身上揽啊,那不是有病吗,不管他。” 楚河掏出缝尸针,穿上羊肠线,在老头的脑门上缝了几道大针脚。 收好了缝尸针,换猪毛刷,沾了点胭脂粉,给伤口涂平了。 再像刮大白似的,把整张脸抹了一边,颜色匀乎了,也算是对得起死者。 等到了年轻人这边,猪毛刷一上脸,楚河头上的汗一下子出来了。 “坏了。” “这家伙脸掉色了。” 把猪毛刷染成了蜡黄色。 再一刷,整张蜡黄的脸变成了白色。 敢情这小子没病,脸上涂抹的是用来给布料染色的黄栌水。 楚河手就有点抖。 镇定了那么一会,擦擦头上的汗,站在停尸房门口,左右张望了,幸好周围没人。 回来之后,楚河赶紧加快速度,手忙脚乱的把三个人收拾妥了。 蒙尸布一盖,只要缉捕班不来复查,那就没事。 第三步:背尸。 今日不同往日,要收三个尸身。 正常应该先背一个到乱葬岗,葬了之后,再回来背另一个。 但是楚河心慌,得趁着其他收尸人还没起床,赶紧把尸体运出去。 所以背法也与往常不同。 楚河把外衣脱下来,掖在裤腰带上。 把年轻尸体绑好了,搭在肩膀上,快步的跑出去,专捡着荒凉的路走。 估计没有路人的时候,停下来,先把自己的衣服铺在地上,然后把尸体卸下来,放在上面。 这个是出殡的规矩。 抬棺的术语叫:“不落地。” 背尸的术语叫:“不离身。” 捞阴门的买卖多着呢。 像刽子手、扎纸活、杠房,还有如同现代法医的仵作,这些活都是净手活,又叫‘不沾身’。 收尸人干的是脏活累活,画尸、正尸、背尸,都得皮挨皮,眼对眼,身不离身。 干了这一行,既要守规矩,还要活用规矩。 楚河这一套“不离身”的理论,就是活用的例子。 说白了,和曹操割发代首是一个套路,曹操自欺欺人,楚河是自欺欺鬼而已。 …… 把三具尸体都捣腾出去,远离了收尸人们,楚河就放松了。 打开包着婴孩儿的麻布,收拾一下孩子的屎尿,换了两尺新的尿布,孩子干爽了,小脸乐了。 这么一笑,把楚河的心差点融化。 “嘿,干活又有劲了。” 楚河用路边的土搭起炉子,把小米粥熬了好几个开。 晾的微凉之后,把米油撇出来,喂给孩子。 用火炭烤了黑面炊饼,自己也吃个半饱,又开始干活。 从早晨忙乎到中午,终于到了乱葬岗子,此时的楚河累的不像人样。 多亏路上没遇到人,否则看到他那狼狈的样子,得以为他是偷尸体的。 楚河喘了口气,就开始挖坑。 三个尸体三个坑,都是七尺多长,三尺多宽。 挖完坑,给孩子做饭。 然后又到孩子妈的坟前说到了几句: “看着没,这是你的孩子,我给你养着呢,吃穿用度顶上的单位都给承诺了,你就放心吧。“ 睹物思人,一想到女尸家破人亡的的凄惨样子。 楚河也跟着难受,心里面一软,说出一句话:“在那边有啥难处吱声,需要我的时候……” 冷不丁觉得后背一阵恶寒。 “我靠,我说的是啥话啊!” “她要是真吱声了,我敢答应吗?” 楚河不敢再说,行了个礼离开。 这边到了葬尸这一步,尸体刚放进坑里。 “各位尸兄,一路上舟马劳顿,都怪小弟脚力不够,照顾不周之处,多多包涵……” 说到一半,楚河就感觉呼吸不畅,脚跟不稳。 尸坑里好像有一只大手,拉着自己的脖领子往底下拽。 “他来了。” 果然,黄纸一张,飘飘荡荡,越近越大,遮挡住整个天空。 梅花古篆书写着令人生畏的三个大字: 【收尸簿】。 紧跟着黑雾腾起,漫天都被遮掩。 纵使是近在咫尺之间,也不可视物。 随后一束光亮,从黑暗中飞驰,忽明忽暗,如同夜晚的火车驶过竹林。 人生天地之间,犹如白驹过隙,忽然而已。 原来这三人真有纠葛: 李老头本是个碾玉匠,干的是打磨雕琢玉器的活,平时喜欢专研,也有真本事。 年纪轻轻就被江南应奉局选中挑选花石纲。 过手的宝贝多了,人心也贪婪了。 后来因为私占美玉,畏罪跳船假死,北上到汴梁城,隐姓埋名生活。 但是有手艺的人,他闲不住,见风声过了,又开始干玉匠的活。 这一天,一辆骆车停在李老头的门前。 该着祸事上身,老李头有了血光之灾。 第7章 四鬼抬棺现世 常言道:“不怕人找事,就怕事找人。” 李老头本该在汴梁城的郊区,过上幸福的晚年生活,但是这一天祸事找上门来。 一辆骆车停在李老头家门前。 中原地带都是牛马拉车,骆驼太稀奇,引人注目。 一丈多高,双驼峰,大蹄子像是脸盆那么大。 浑身雪白驼绒,一根杂毛没有,拉着一辆豪华的骆车。 赶骆驼的恰好也是熟人。 就是这位诈尸的年轻人。 他跟李老头说明来意: 这一番从西域远赴中原,是听闻李老头雕工纯熟、精湛,自己有一块石头想雕个物件,价钱好说。 李老头脸一沉。 “我雕玉不看价钱,看眼缘,没有眼缘的给多少钱也不雕。“ 年轻人道:“你看看这个怎样。“ 说着把里三层外三层的毡子解开,露出一块料子。 李老头当时就看呆了,干了这么多年碾玉匠,头一次见到这样的玉坯。 三尺长,尺半宽,尺半高,晶莹半透,整坯布满了红色血线,丝丝分明,如同人的毛细血管。 “血沁!” 血沁俗称血玉,是被尸体的腐血经年沁入的古玉,常见于古代坟墓之中的陪葬品。 然而,这么巨大一块血沁,实属千年难遇。 李老头是老玩家,这稀罕的东西,立刻就眼馋心痒痒,恨不得立刻上前好好把玩。 “这活我接了,你想雕什么?” “一口棺材。” 血玉乃是煞气之物,血玉雕棺,那可是双重煞气,是哪位尸主能承受的住呢? 看李老头面带疑问,年轻人直接说: “外面雕上四鬼抬棺,价钱五十两黄金,但是你什么都不准问,下脚料一点都不准扔。“ 说罢,拿出一块小金饼,能有一两重,往桌子上一放。 “这是定金。” 李老头压抑着激动点点头。 黄金是硬通货,尤其是乱世,银子贬值黄金不贬。 五十两黄金,可以在家躺平,吃香喝辣的一直到死为止。 李老头虽然有些积蓄,但是这些年,赌石买玉,家中积蓄早已所剩无几。这五十两如同天降横财,怎么能不把握住机会。 两人一商量,定下一个月的时间交货。 年轻人走了,李老头就开始雕琢,平时玉棺、石棺都雕过,自然轻车熟路。 寻常的棺材,也就雕个西方极乐、歌舞升平;沙场将军的棺椁,雕个战胜凯旋;王侯相士的棺椁,也有雕刻四大神兽的。 寓意是四大神兽,镇守四方,保佑子孙后代平安。 这四鬼抬棺,李老头也就按照对四大神兽的理解,让魑、魅、魍、魉四个鬼王,各自抱住棺材的一脚。 至于是护棺也好,是守棺也好,左右都可以解释。 半个月过去了,李老头兢兢业业,把四鬼的形态、表情刻的栩栩如生,令人敬畏。 离着完工交货,也就差一步。 这时候损友老冤家来了。 这位张姓老头曾是漕运司的管粮通判,官职不大,但是位置很重要,正好赶到了三江九渠的交接处,掌握了漕运往来船只的生杀大权。 等到花石纲盛行的时候,很多漕船和商船,都被强征来运送花石,管粮通判成了管石通判。 张通判和李老头因为业务往来,也就认识了。 接触中,李老头就发现张通判有一个爱好,喜欢下象棋,而且人菜瘾大。 于是投其所好,遇上了就切磋几把,两人的友谊愈加深厚。 时间长了,张通判就发现李老头偷占石头。 但是他不但没管,还私下里帮他。通过谎报、虚报、假报通渠的山石数量、品质,让他蒙混过关。 李老头分给他钱财他也不要。 用他的话讲,千金易得,知音难遇,多少银子也买不来一个好棋友。 后来听说李老头逃到了汴梁,他也退而致仕,还禄位于君。 闻着风声,真就把李老头找到了。 从此两人,过上了快乐的下棋生活。 为了下棋,抛家舍业,连俸禄都不要了。如果说这世界上有比爱情更伟大的,那就是棋情。 张通判作为顶级的棋痴,我要穿越大半个国土去和你下棋的决心,真是令人甘拜下风。 …… “来,杀一盘。” 张通判进院就张罗下棋,一眼看到李老头在雕刻棺材。 “这雕刻的啥?” “棺材。” “棺材这么小,能装个侏儒啊?” “我管人家装啥,要是装老和尚的舍利子,还宽绰呢。” “这是什么玉石,通红的挺漂亮啊。” 听张通判这么一问,李老头打开话匣子。 平时都是张通判主导话题,天天谈象棋,今天好不容易谈到自己的专业。 “这可不是普通的玉石,这叫血沁,又叫血玉。” “血玉是什么意思?” “血玉就是用血养的玉,说白了就是这玉在血中泡了几百年,血都渗透进玉中,你看看这纹路,多么精美。” 张通判听着也好奇。 “这么大一块玉,得用多少血泡啊,这得杀多少人。“ “那说不定是菜市口砍头用的那块垫刀石呢。” 两人胡侃了一阵,张通判看到雕刻的废料了,顿时眼睛一亮。 “老李啊,这玩意刻一套象棋,那可是美极了。” 李老头答应人家不动边角废料,但是架不住张通判的软磨硬泡。 “做也可以,但是不能被人发现料少了。” 这一套微型的棋子,就像小手指甲那么大。 小是小,但是显得更加精致,张通判非常喜欢,天天拿着与李老头把玩切磋。 …… 一个月的时间一晃而过,李老头早就雕刻打磨完了。 但是年轻人却没来收货。 李老头也不急,先前有一两定金,足够抵手工费。再加上这么个宝贝,就算扔到当铺,也能当上三五十两银子,怎么算都不吃亏。 但是李老头也担心。 毕竟这东西,精雕玉琢,玲珑剔透,放在家里太扎眼,若是被蟊贼惦记上,可就有大麻烦了。 想来想去,干脆到后院挖了个坑,放进去,顶上盖上草皮,遮掩的滴水不漏,无懈可击。 李老头的生活又重回平静。 每天吃饱喝足了,坐在院子里,等着张通判过来下象棋。 …… 这一天,张通判来了,两人拿出血玉的棋子,对了一盘。 这一盘张通判总悔棋,下的比较漫长。 到了残局的时候,李老头就无端的心烦意乱,怎么也静不下心来。 正好棋局也到了,就使出一招杀棋:鬼拍门。 所谓鬼拍门指的是,双兵进入对方九宫禁区,一左一右,锁住对方的将肋道,配合其他子杀士获胜。 这是一个无解的局,李老头嘴里还说一句。 “你死了。” 谁知,一语成谶。 第8章 你有诡拍门,我有卧槽马 李老头心烦意乱之际,就说出这么一句话。 “你死了。” 平时他和张通判可没有红过脸,说话一向都是客客气气。 张通判听到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心里难过,疼。 那种心疼,就像情人要分手一样的难受,心肝脾肺扯着疼,恨不得痛痛快快哭一场。 他刚想要交棋的时候,忽然眼前一亮。 “卧槽马。” “你必死!” 李老头今天脾气也不好。 “我这边鬼拍门呢,你不跑,你还想着将我,你荤油蒙心了?” 张通判脑袋像是木头疙瘩,也不看棋盘,只顾争辩。 “我这边卧槽马,憋死你,你出不去门,挪不动卧,你今日必死。” “你先死。” …… 这两个人自说自话,仿佛魔怔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有人进了门,站在了两个老头的身边。 他的眼神注意到棋盘上的棋子,深红如血,散发出阵阵的煞气。 顿时他的眼睛也红了。 一伸手扯过来磐石做的棋盘,摔在了张通判的脑门上。 “啊。” 一声喊后,张通判倒在地上,脑门上开了一尺长的大口子,气绝身亡。 果然,应了李老头的话,被鬼拍了脑门,先死一步。 “你……你你。” 眼见张通判死了,李老头目瞪口呆。 来人就是定制棺材的年轻人。 “棺材呢?” 李老头早就吓个半傻,动也动不得,话也说不出一句,只会用颤抖的手,指着屋后。 年轻人一指李老头。 “你等着,我拿了棺材再跟你算账。” 说罢,自己去屋后寻找去了,屋后是李老头的收藏室,里面陈设各种玉雕,杂七杂八,一时半会,他就没有找到。 这边李老头,有点缓过劲了,心里也明白了:“这小子不光是取棺材,还要命啊。” 都怪自己当初耳根软,偏刻了这一套象棋,惹来了杀身大祸。 后悔是不赶趟了,赶紧趁机跑吧。 李老头,抓起一把象棋子,双腿嘚瑟着往大门口挪。 心里又怕又紧张,一走三哆嗦,最后干脆爬,眼看一脚门里一脚门外。 “站住。” 年轻人忙乎了半天,没找到棺材,又回来逼问李老头。 李老头眼瞅着大门,就是出不去,慌的神都丢了,趴在门槛上,大声叫喊救命。 这条路本来就偏僻,路上哪有个行人。 李老头喊了两声,自己也绝望了,一张嘴,把手里棋子都吞了。 他也想好了: “但凡留条命在,肚子里的东西就是饭钱。” “即使是死了,也算是比较体面的陪葬品。” “只是可怜好兄弟张通判,一生过的体面,唯爱象棋,倒死也没有象棋陪葬。” 也不容他想这么多。 后面的年轻人见他呼救,心中也发慌,一脚用力猛了,踩在李老头的头上,下面可是长条带棱的门槛石。 李老头也就呜呼哀哉了。 到底应了张通判的话,没出去那个门。 民间讲:临死之人能见鬼。 方才李老头和张通判的一番对话,句句不离死,而且还不自知。乃是鬼魂假借其口,通知二人,大限已至。 这边年轻人拿手一探,确实死了。 这下,他也傻眼了。人都死了,棺材还没找到,这可怎么办? …… 这时候,就扑通扑通过来一队人。 腰里都挎着牛尾腰刀,背上背着袋子。 原来是值夜司缉捕班的,本来是带着盗墓贼,指认现场。 谁知到现场一看: “嚯!” 也不知道是哪位前贤的墓地,这也太有钱了,成箱的珠宝、金锭子,银子、铜钱数不过来。 有人就通知了缉捕班头。 缉捕班头一听,进行了一阵思想斗争。 “这个事,咱们缉捕班得有担当,别给值夜司添麻烦。“ “进行保护性的发掘,再进行保护性的分散风险。” 这一说,大家都明白了。 各自的带着口袋,十几号人,悄悄的进了古墓,按照个人保护能力的大小,进行了不对等分散保存。 众人扛着袋子,心里头高兴,都幻想着好酒好肉,勾栏瓦舍里的漂亮姑娘正在扭捏挥手。 就在这时候。 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打碎了他们的美梦。 光天化日之下,竟然有人叫救命。 “这可不能不管。” 缉捕班头,一声令下:“咱们这是秘密行动,容不得任何外人知情。冲过去,消灭掉一切喘气的。” 几个先到的捕快,看到了趴在门口上的李老头,抬起身体一看,人已经死了。 再往院子查过去,张通判头上一个大口子,仰卧在地上,也没了气。 旁边还躺着一个小伙子,呼吸皆无。身上没伤,脸色蜡黄,显然有重病。 院里、院外,周遭都细细的查了三遍。 缉捕班头这才放心。 众人聚在一起开了一个小会,统一了口径: “三人是因下棋口角而死,两个气急了互殴,一个劝架被打出内伤而死。” “李老头家里有颇有些收藏,大家不要太贪,每人只能挑一件,不要让现场混乱。” “余下的交给值夜司来查封。” …… 三人的尸身,被抬到收尸处的停尸间。 后来半夜楚河进入,发现了年轻人诈尸。 原来年轻人并非诈尸。那时候缉捕班的赶来之际,他正在院中,想逃走又不甘心。 于是来了一招假死。 正好院子里有李老头染衣服的黄栌水,往脸上一抹,扮成一个沉疴病人。 再加上会些闭气的手段,就蒙混过关。 直到半夜,他想趴开李老头的嘴,翻出棋子,谁知道还被楚河察觉。 本想杀楚河灭口,没想到大意之下,竟然中了楚河的【玉女剑法】,一剑穿喉,也是死不瞑目。 …… 【收尸簿】上人影晃动,渐渐虚幻,直到消散,尸体的生平渐渐终结。 三具尸体的生死纠葛,到此也就戛然而止,此生,甚至往生再也不能相见。 楚河遥望收尸簿上,此时幽暗深蓝,如同深不见底的大海,如同永远不可探知的浩瀚宇宙。 随即星星点点文字起伏,逝者遗愿,次第亮起。 三个人三个愿望。 张通判的愿望:能和李老头下棋,完成者能得到自己毕生的棋艺。 李老头的愿望:赶紧把那口血沁的棺材挖走,再也不想看到那个不详之物。完成者能得【雕玉锁魂】之术。 当看到年轻诈尸人的遗愿时。 楚河顿时一惊,但觉脊背发凉,冷汗淋漓。 仿佛头顶正有一双怨毒的眼睛盯着自己。 第9章 楚河的担忧 【收尸簿】上出现了三个尸身的遗愿。 张通判的愿望是能和李老头永远下棋。 “让两个死人下棋?感觉并不靠谱。” 楚河明白:收尸人的职责是把尸体妥善的下葬。完成遗愿这是额外的事情,收尸人没有这个义务。 他完全可以不理,但他想了想: 想完成张通判这个愿望,也并非登天的难事。如果把两个人的尸坑之间挖开一条通道,这样张通判要是想下棋,可以走通道过去。 但又转念一想: “李老头生前和张通判下棋,不过是投其所好,敷衍了事。” “此刻此为那个世界的人,也许是好不容易摆脱张通判的机会。却让我开了一条通道,使他不厌其扰,那不得憎恨我吗?“ “怎么办?” “这通道开是不开?” 最后楚河终于想出了两全其美的招:通道照样开,但是在李老头这一面加上一扇树枝编的小门。 意思就是张通判来下棋,要先敲门,你愿意下棋就开,反之就不开。 …… 就在这一霎那间。 楚河忽闻风声阵阵,杀气潇潇。 有千军万马反复纵驰横骋,金戈铁马之音,响彻耳膜。 然而他自迎风而立。 手中一展令旗,旗帜指向,兵马闻之而动,所过之处,敌军摧枯拉朽。 楚河感觉心中斗志大起,振臂大声呼啸: “杀,杀,杀。” 三军皆勇猛向前,敌阵当中烟火大起,尘土飞扬。 忽然有人大喝一声:“楚河鼠辈,敢出阵见我么?” 楚河心中恼怒:“败军之将,焉敢如此猖狂,我楚河来也。” 说罢摧马跃下指挥台。 刚要冲进敌阵,烟尘中忽然飞出一箭,正中楚河肩头,楚河啊呀一声跌下战马。 这边的兵马,见主帅落马,没有了主心骨,纷纷四散奔逃。 楚河虽然败,心中哪肯服气,复又翻身上马。 “来呀,三军莫退,随我冲杀。” 还未走出一步,身侧闪过两匹战马,互相呈现犄角之形,把楚河困在当中。 楚河舞动长枪,但那马身上披着镔铁的铠甲,枪刺不穿,刀砍不破。 正惶急中,另一匹战马抬起铁蹄,把楚河踢在马下。 如此一连三十六番,楚河皆败。 直到第三十七次,两军忽然易帜,战鼓重响,马蹄咄咄,攻守转换,楚河把敌兵所用招数重新演绎,连胜三十六场。 此时脑海中涌入大量的知识,顿时间波谲云诡,三十六种败军棋招依次化为自己的经验。 已而烟消云散。 楚河学会了【象棋三十六杀招】。 楚河不禁哑然失笑,看来张通判对自己的处理很满意,竟然把宝贵的经验都授予我。 …… 至于李老头的愿望,楚河可不敢完成,连试探的勇气都没有。 那血沁的棺材,本来煞气十足,加上魑魅魍魉四鬼的加持,傻子才去招惹呢。 第三具尸身,也就是那位‘诈尸’年轻人,他的遗愿: “收我尸者,授彭祖闭气术。“ “害我身者,不得安宁。” 这就有些矛盾了,一赏一罚,两者都是楚河。 楚河想了想,对着尸身说了两句话: ”我只是个收尸人,害你的人,其实是你自己,你若不杀李老头和张通判,何至于今天这个下场。“ “你这冤头债主,就是你自己,自我反省去吧。“ 说罢,把尸坑里面的土都埋了。 这一次,坐在坑边,楚河的心情久久不能平静。 不为别的,还是为了那具年轻人尸身,至于他说的那句“害我身者,不得安宁”,楚河心中只是有些忌讳。 真正令他不安的是:他杀人了! 即使没有人追究他的责任,这也是他的心理负担。 仿佛是人生中的一个污点,永远涂抹不去;也如同一颗埋藏的炸雷,随时随地爆炸。 其实,是楚河多虑了。 楚河考虑的,是基于现代的律法。 古代律法并非如此。 古书中有记载:凡盗贼军、乡、邑及家人,杀之无罪。” 在大魏王朝,年轻人杀人在先,楚河的所作所为属于见义勇为。不但不需要承担法律责任,甚至还能赏赐官职。 当时: 举报强盗、抢劫、杀人等,赏银二十两。 抓获强盗、抢劫、杀人等案犯者,赏银二十到五十两。 杀死杀人案犯,属于见义勇为,赏银百两。对杀死重要案犯者,赐给官职。 对于在见义勇为中受伤的,根据伤情的严重程度,可以获得二十两到五十两的赏银。 可见当时对见义勇为有多重视。 甚至见义不为还要受到杖责。 那时候要是出现小偷摔死,户主赔偿的案件,简直就是笑话。 唯一可惜的是,这么好的律法,到了魏太宗执政后,贯彻和执行者却很抵触,十有七八不会执行。 这其中的缘故和道理,大家都懂。 …… 楚河的思绪,被一阵哭声打乱。 他猛然间想起来,收这三具尸体的时间太长,孩子可能已经饿了。 赶紧起火熬粥。 谁知这次,孩子却紧紧的闭着小嘴。 楚河感觉不对,上前检查,发现胳膊和小腿,都紧绷绷的,面色也铁青,连尿布也湿透了。 “卧靠,这是咋的了。” 楚河头上的汗一下子就下来了。 孩子连话都说不出来,病情不知,而且楚河还没有一点带小孩的经验。 慌乱中一想: “还是进城吧,让大夫诊治。“ 楚河一路飞奔,平时半个时辰的路,只不过用了一刻钟。 过街串巷,来到安氏医馆。 坐堂医安老先生接过孩子看了一眼,随即在她的足心涌泉穴、虎口合谷两个穴位上,各扎上一枚银针。 不过片刻时间,孩子的抽搐症状消失。 “这是惊厥症状。” “这孩子受到惊吓了吗?还是受风着凉了?” 楚河默默的点点头。 “都有可能。” “刚去过坟地,受到惊吓也太正常了。几天大的孩子随着收尸人风里来雨里去……哎。“ 安郎中又检查了一会。 “这孩子是早产儿,天生元阳不足,若是不及时治疗,不死也残。” 楚河听着脑瓜嗡嗡响。 “安老先生,怎么个治法啊?” 安老先生摇摇头:“若是成年人,可以用一些杜仲、肉桂、干姜、熟地、制附子……这些引火助阳,补益脾胃的药。但是孩子五脏六腑尚未发育完备,恐怕担受不了。” 楚河问道: “老先生,有没有稳妥的办法?” 安郎中道: “稳妥的方法倒是有一个,但是太过难得。” 楚河心急: “到底是什么方法。” 安郎中沉吟道: “那便是西域血玉。” …… 第10章 值夜司午夜听戏 “血玉!” 听到这两个字,楚河险些把桌子拍翻。 安郎中大惊,问道:“怎么了?” 楚河本想把收尸时候所见,告诉安郎中,但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血玉那么难得,即使自己说能找到,安郎中也不会相信。” “再者知道血玉的人,除了自己,恐怕都死了,一旦安郎中知道了,会不会惹来杀身之祸。何必牵连他一个无辜之人。” 安郎中见楚河无言,必然不曾听说过血玉,便接着说道: “当年前朝公主,和亲西域,礼单中收到了一块血玉,只是后来不知流落何方?“ “等到魏太宗初年时候。西蜀有景氏家族,得早产一女婴,元阳不足,眼见性命不保。民间收藏者献上了这块血玉,佩戴一年后,女婴身体便如常人。后来年长,十三四岁时,容貌日渐美丽,惊艳四方,竟然入选宫中,后来,便是当今的明妃,至今得皇帝宠爱已逾十年。“ …… 听安郎中絮絮叨叨,楚河叹了一口气。 “说来说去,那血玉还是皇亲贵戚才能享用,我这等寻常百姓……诶。” 楚河站起身,交给安郎中两块黑糖,作为诊费。 因为楚河也真是分文皆无。 不过,也不算亏了安郎中。 当时做糖工艺尚未完善,这两块朝廷发的黑糖,价值相当于二斤牛肉或者六十个黑面炊饼,也就是楚河的一个月工资。 楚河带着遗憾的表情出了门。 “不管安郎中说的是不是真的,但是有必要一试。” 楚河现在要去值夜司。 他有话和柳值夜说,如果自己出现差错,希望柳值夜能替自己照顾这个小孩儿。“ 一刻钟不到,楚河又来到值夜司。 但是今日竟然与往日不同,墙外躺平的乞丐一个也不见,甚至连污物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把乞丐撵走了,难道这大魏就是盛世了?呵呵。” 楚河绕过戏台,轻轻叩动值夜司的门,可惜没有人回应。 楚河只好转回身,坐在戏台下面等柳值夜。 戏台上唱戏的依然是那日的老妪,只不过今日浓妆艳抹的更甚,一张脸白过面粉。 即使台下一人没有,她还是面无表情的翻着眼珠,卖力的演唱。 楚河心中烦躁,坐立不安,只盼着柳值夜快点回来。 谁知老妪的戏曲颇有催眠的效果,加上一日劳累过度,竟然怀抱孩子昏昏沉沉睡去。 正在梦中之际,听见一个温柔的女子声音,客气的说道: “公子,你坐在奴家的位置上了,让一下可否?” 楚河现在半睡状态,声音是听到了,但是身体不想挪动。 “公子,你的孩儿好生乖巧,奴家可以抱一下吗?” “哇,这孩儿好凶呢。” “哼,连你也要凶奴家,奴家真是个没人爱的……呜呜。” 楚河就有点睡不安了,心里想着:“这么大的场子,你还要跟我抢座。再说你半夜三更,招魂似的鬼哭什么?” 楚河准备与人争执,他满脸怒气的睁开双眼,刹那间却楞住了。 偌大的茶馆中,空空荡荡,一个观众也没有。 只有茶馆的大门敞开着,时不时传来门轴响动的声音。 “精神太过紧张,总是做噩梦。” 楚河低头看看手中的孩子,只见她瞪着大眼睛,仿佛生气了一般。 “嘿,你这小孩儿,才几天就学会生气了。” “别生气,我呢,这就给你安排上血玉,让你健健康康的长大,但是呢……” 楚河想到安郎中说的佩戴血玉的明妃。 心想一遭入了宫门,如同囹圄,再无自由,有何好处? “长大了可不要当什么狗屁的皇妃,哪怕种地、放羊也比入宫好。” 胡乱的说些安慰的话,小孩儿竟然像是懂了一样,慢慢的闭上眼睛,发出均匀的呼声。 楚河长吁一口气。 此时此刻,他才感受到没有这个小孩时候的快乐。 此时那唱戏的老妪忽然换了调调,一开口唱道:“柳叶修眉久不描,残妆和泪污红绡。长门自是无梳洗,何必玉珠慰寂寥?” 曲调幽婉凄凉,让人心中一寒。 楚河心中不喜:“大半夜唱这种悲凉的歌。” 一曲唱毕,那老妪忽然转成男声,说道:“爱妃呀,朕知道你身性寒凉,心中甚是惦念,这里有血玉一块,赠给爱妃,挂在胸前……” 男声说完,又转回女子凄婉声音,唱道: “陛下啊,我要那血玉有何用?你可见我身上有片缕?连人皮都被那妖妇生生的剥了,身上怎能不寒凉!呜呜……” 楚河这鸡皮疙瘩立刻起来。 “我方才安慰孩子,提到皇妃,血玉,她便唱出来了。” “末了,还唱什么人皮被妖妇剥了。” “真是讨厌至极。” 楚河腾的从座位上站起,指着老妪道:“你听到我说话了!” 那老妪停嘴不唱,但也没有回答楚河的话,只是双目聂呆呆的看着楚河身旁,仿佛那里还有个人。 “你看什么?” “怎么不说话?” 问了两句,老妪依然视若不闻。 楚河心中自然慌了,赶紧抱着孩子慌慌张张的出了茶馆。 今夜无月,黑漆漆的天空,只有茶馆门口的两个昏黄的灯笼,被风吹得不断摇曳,灯光晃动,似乎有许多身影在茶馆内外穿梭。 “这鬼地方,真是邪门。” “呸。” 楚河吐了一口吐沫,挺起腰杆走路。 以前听老收尸人说过,邪魅常常半夜出没,但是你不能表现出害怕、慌张,否则那玩意便盯着你不放。 还好,直走到住处,也没有怪事发生。 楚河的心便放下了,忍不住苦笑: “做一个收尸人,何必要自己吓自己,都说人间有鬼有魂,但是哪一个当面见过?即便有也是个欺软怕硬的。” 反正今夜也睡不着了,索性趁热打铁,把那口四鬼抬棺的血玉棺材挖出来。 楚河到了那棵老桃树下,又请来一根桃木枝。 为何用请? 毕竟老桃树救过他的命,再折人家枝叉,用拿、取都不合适。 把桃树枝别在右手的腰间,把衣服整理了,孩子的包裹重新的包了一遍。 按照记忆中地址出发。 第11章 获得雕玉锁魂术 楚河怀抱婴孩儿,右手舞动桃木枝。 但觉自己的【玉女剑法】愈加的熟练,一路上前刺后戳,左指右点。 心道:“即便这路上有些邪物,也会被我吓跑。” 这样一来,倒也不在害怕。 五更天左右,便来到了李老头的家宅。 只见院落四周的篱笆已经被拆除,胡乱的堆在一旁。 院子内车辙很深,显然是进了很重的马车。 楚河到收藏室一看,果然李老头收藏的玉雕都已经被运走,只剩下一些有瑕疵的的石头雕件。 楚河明白,这是值夜司来过了。 但是楚河对这些东西毫无兴趣,直奔后院。 院子中央有一个大缸,三尺半高,揭开盖子,里面是黄橙橙的豆瓣酱,散发出香中有臭的气味。 楚河把孩子放在地上,把酱缸缓缓挪开,下面露出铁板。 掀开铁板,坑下赫然放着一口血红色的棺材。 “就是它了。” 楚河毫不犹豫,把棺材从坑中抱了出来。 一见,果然非凡,棺色如血,丝丝涌动流淌,仿佛正鲜。 雕刻的四个鬼王,各把持住棺材一脚,面目表情各个不同,一个狰狞可怖,一个愁眉不展,一个笑里藏刀,一个疾首蹙额。 “没想到鬼也有这么多的表情,甚至还有烦恼。” “如果鬼和人的想法想通。” “那么,鬼还有什么可怕的呢。” 当初把这四鬼抬棺想的如何恐怖,此时亲眼见过,也不过如此。 甚至楚河觉得这棺材雕刻得普通,还有几处疏漏和浅显之处,若是再细细构思,重新打磨才好。 其实,他自己尚不自知,此时已经拥有【雕玉锁魂】术,即便李老头雕工精湛,也被楚河看出很多破绽。 楚河对血玉棺材品评之后,心想:“安郎中说一块血玉,便能养人。那么如此巨大的玉棺更不必说。” 楚河打开棺盖,把婴孩抱起,心道: “住在棺材里,是为了你的健康,你一个尸生子,应该不会害怕吧。” 暗中说罢,缓缓把婴儿放进棺中。 没想到这婴孩儿不哭不闹,还用小手抚摸棺璧,显然颇喜欢这里。 楚河非常欣慰。 回头向坑中扔了块石头,把铁板盖好,酱缸回归原位。 棺材不过三尺多长,背在身上并不算重,但是血红色非常咋眼,楚河便到李老头家扯了些灰布,把棺材外面包住,里面露出孩子的呼吸的空间。 出了李老头家宅,楚河赶在路上,觉得此种背法较原来抱孩子还要轻松,而且几次打开棺盖查看,孩子在其中非常惬意。 楚河一路奔回,天刚刚蒙蒙亮。 心知,这次必然是迟到了,耽误了收尸,要想一个好的借口。 谁知回到住处。 不同以往,众收尸人正兴致匆匆,围在臭气熏天的室内吹牛聊天。 见楚河背着棺材,只因形状较普通棺材小的多,而且外面裹着破布,众人只以为他捡到了人家的破旧柜子,根本没有在意。 正好,楚河也怕言多有失,没有和他们搭话。 等天放亮时候,柳值夜和处置班头还有几个文职的孔目一起来了。 柳值夜笑容满面: “各位兄弟,近日辛苦,柳某看在眼里,疼在心上。无奈国库亏空已久,值夜司也断了薪俸,不过今日值夜司安排兄弟们放假一天,并且在望江阁上宴请众位,大家一定都要到场,届时柳某再敬各位一杯。“ 望江阁那可是京城数一数二的酒楼,没有一百两银子,进都进不去。 这群人褡裢里面一两银子都没有,平时在望江阁前站一站都得挨揍。 此时,闻听这个消息,顿时欢声雀跃。 处置班头道:“大家换身干净的衣服,分散走,巳时一刻,准时在望江阁门口见。“ 众收尸人们连连称是。 楚河心道:“望江阁那的菜肴一道少则几两,多则上百两银子,不知宴请众人是什么意思?” 这时候一众官员已经离去,柳值夜特意折返到楚河身边。 “楚河可以啊,让你当收尸人,你却抓诡降妖,连诈尸都能处理,一会在望江阁我敬你一杯。” 楚河赶忙施了一礼道:“小的不敢。” 柳值夜低声道:“照顾好汉界。” 随即转身离去。 楚河楞了一下,随即想起来,这血玉棺材中的小孩儿,便是汉界。 “看来柳值夜真把这孩子当成干闺女了。” …… 不过辰时,众收尸人们,各自换上了比较干净的衣服,散成三三俩俩,奔着望江阁方向去了。 楚河心道:“不去不行。” 挨到了辰时三刻,楚河背起棺材出发。 望江阁依着汴河而建,远离城市中心,本是一片荒凉地带。 但是达官贵人们偏偏喜欢到这里喝酒,只因为在这天高皇帝远的酒桌之下,还有其他见不得人的交易。 今日值夜司包楼。 楚河到的时候,收尸人们还在门口等候。 三楼的正副值夜、三班班头和孔目文书等人先落座妥当。 二楼的缉拿捕快、观察、调节、安抚等小吏也坐妥当了。 这时候有酒楼的小二站在门口喊一声:“进来吧。” 二十几个收尸人欢天喜地的进去,围着餐桌落座后,便被金碧辉煌的装饰吸引,不由得大加赞赏和感叹。 那小二见众人衣着又脏又旧,便知众人身份低贱,叱道:“不要大声吵嚷。“离开之际,还补了一句:“粪土之墙不可圬。” 收尸人们虽然听不懂,但也知道不是好话。 等小二离开后,众人低声骂道: “不过是望江阁的小二而已,那就是官人家的狗,都不如提辖胯下的马。” “这么嚣张,恐怕是死到临头,有鬼在壮胆呢。“ “明天就来给他鸟人收尸。” 骂了一阵,这时候大碗的酒肉也上来了,香喷喷的,众人便忘了生气,大吃二喝起来。 吃了一圈,有人疑道:“怎么咱们吃的都是猪脖子肉,鸡屁股。” 众人停箸查看,果然: 每一个碗盘子里面都没有好肉,只有猪脖子肉、鸡屁股、还有发出腥臊味的下水。 用筷子一扒,每段煮肠子里面都有大块的粪便。甚至发现了带毛的老鼠尾巴。 第12章 收尸人不可辱 这时候有人就安慰道:“管他什么粪便还是老鼠,反正都是肉,大家闭着眼睛吃就是了。” 众人心道:“乱世之中,有大碗肉,还管够吃,怎么不比黑面炊饼强,要面子有何用?。” 于是纷纷拿起筷子。 “嘿嘿,各位也想睁眼吃肉吗?” 众人抬头,只见柳值夜携着一个富商打扮的中年人,来到屋中。 柳值夜道: “众位兄弟,今日望江阁这顿酒饭,就是这位请的。” 说罢一指中年人。 “孙巧嘴,孙大官人。“ “孙大官人一向乐善好施,对咱们值夜司鼎立相助,来,请大官人说上几句。” 有人认识孙巧嘴,这人本是个街头卖大力丸的小贩,嘴皮子厉害,能说会道,专门坑蒙拐骗。 是个狗都不愿意搭理的泼皮无赖。 谁知道后来一朝得势,成为了前朝童太傅的女婿。 也不知他给太傅一家人灌了什么迷魂汤,童太傅一家人对他非常纵容,给他在京城疏通关系,连接人脉。 开了四家大买卖。 鼎盛时期,京城有一半盐是他孙家卖出的。 后来童太傅下朝,孙巧嘴略有收敛,把家中买卖抛出去一半,算是结交了当权的豪绅。 这边靠山失了势,孙巧嘴自己性情也大变。 原来抢男霸女无恶不作,现在倒是附庸文雅,每天摆弄琴棋书画,每每自诩为文人。 众人心道:“早知道是孙巧嘴请客,打断腿也不能来啊。” 这时候,孙巧嘴嘿嘿一笑。 “此番,我和值夜司有一笔非常可观的买卖,收获颇丰。这离不开大家的辛劳,所以请大家吃饭,方才哪一位说是要闭着眼睛吃饭?” 这时候谁敢答应啊,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柳值夜走上前,看看了桌子上的酒肉,顿时眉头一皱。 “孙大官人,兄弟们都仰慕你的大名,再说都是第一次来望江阁,为何酒菜还有差别?” 孙巧嘴抱拳道: “柳大人,你有所不知。” “你可知我孙巧嘴能有今日的地位,靠的是什么?不是靠人家同情,而是靠自己去争取。” “现在江湖上传闻我能娶妻,是因为用了蒙汗药,嘿嘿,即使用了也是我的本事,此时的我功成名就,而他们不肯用,不会用,他们只能衣衫褴褛的去背尸体。” 众人敢怒又不敢言,只能忍气吞声。 孙巧嘴接着说道: “方才我说了,我和值夜司的交易,赚了一大笔。但那是你们缉捕班的功劳,收尸人只是借光的,吃点烂杂碎就可以了。” 此话一出,气氛如冰一样冷,连柳值夜都不知如何是好。 楚河心中骂道:“这个孙巧嘴真能装比。” 这时孙巧嘴忽然哈哈大笑。 “众位谁想睁眼吃肉,我孙巧嘴给他个机会。” “但凡有一样能拿的出手,证明你们不是废物就成。” “哪怕谁能弹上一曲,唱上一首,入得我的耳朵,我也请他到三楼吃山珍海味。” 说罢,孙巧嘴用手指点众人。 “呵呵,我孙巧嘴为人最宽宏,给你们机会了,但是你们踏马的不争气!” 柳值夜忙打圆场:“谁不知道孙大官人琴棋书画四绝,他们这些草莽无知之辈,有何能耐,怎么能入您的法眼。” 孙巧嘴撇撇嘴,转身似要离开,却突然间转过身,当着众人的面把小指塞入鼻孔中扣了扣,然后把手指放在肉碗中搅合两圈。 这才心满意足,呵呵离开。 这时候,楚河感觉脑袋一热,就冲动了。 “且慢!” 说罢,腾的一声从座位上站起来。 众人心道:“姓楚的这小子不要命了,孙巧嘴的话你也敢接。” 柳值夜用眼神暗示楚河,但是楚河视若罔闻。 “孙大官人,我听说您的棋艺无双,正好小的幼年时候玩了两手象棋,也是鲜逢敌手,可否切磋一下?” 一句话,先把收尸人们都吓蒙了。 “楚河啊,楚河,你不要命不要紧,可千万别连累我们啊。” 柳值夜也怒道: “放肆,坐下。” 孙巧嘴拉住柳值夜,对楚河上下打量一番,讥笑道:“好小子,初生牛犊不怕虎,切磋可以,但是有赌注。而且我的赌注有点大,那就是你的项上人头。” 楚河淡淡一笑: “我的赌注不大,如果我赢了,让所有收尸人上三楼,吃上山珍海味。” 孙巧嘴眼神一亮。 “好,决不食言。” 小二当即在庭院中摆下了棋盘。 孙巧嘴喜欢炫耀,心道:”正是展露棋艺的机会,此时怎么能不讲究排场?“ 于是吩咐左右在二人身旁,摆下推演棋盘,供众人观看。 不一会一面由三十六张鹿皮拼接的大棋盘,摆在庭院当中,有三丈之宽。 脸盆大小的棋子,一方配饰以鹰羽,另一方配饰以熊爪。 寓意为英雄逐鹿。 二人每走一步,外面由小二抱着棋子随着走上一步。 此时,二楼和三楼的值夜司的班头、小吏等人,都听说孙巧嘴要和收尸人下象棋,这倒是十分难得场面。 有的下楼观看,有的站在楼上观看,每层的窗户前挤满了脑袋。 孙巧嘴叫住柳值夜。 “柳大人哪里去,留下来做一个监时。” 柳值夜无奈,只得坐在旁边当监时人。 “柳大人麻烦您,一会亲自操刀斩杀他的狗头,嘿嘿,谁让你管教不严呢。” 楚河道: “输赢未分,孙大官人便要斩我的头。那还下个什么劲,不如现在便来斩吧。” 孙巧嘴道: “死鸭子嘴硬,我让你心服口服。” 楚河心道:“走着瞧吧,我让你丢个大脸。” 柳值夜看着楚河,无奈的叹了口气,心道:“也好,话说的硬气点,一会斩头痛快一些。” 二人打完嘴仗。 孙巧嘴执红棋先走,炮八平五,也就是当头炮,这一招平淡无奇。 楚河手执黑棋后走,马八进七,当头炮,把马跳,楚河的招数也是俗不可耐。 众人看得一阵唏嘘: “并不是会马走日、象走田,便能下象棋。” “天狂有雨,人狂生祸,这小伙子到底因为自大丢了性命。” …… 此时楚河对周围的声音视若无睹。 他已经进入入静状态,如同百岁老僧,对周遭事物不喜不惊。 他缓缓的拿起一颗小卒,轻轻的落在棋盘之上。 霎时间,时光倒转,山河破碎。 狼烟阵阵,号角声声…… 楚河一人手执盾牌长枪,立在两军阵前,任凭敌军千军万马冲刺,楚河岿然不动。 第13章 值夜司老大露面 楚河进入状态。 脑海中已经战火四起,喊杀冲天。 然而,外表却平静的如同老僧入定,甚至合上双眼,只有一只手在棋盘上操作棋子。 有人率先发现。 “这厮竟然闭眼睛下棋。” “也是太狂傲了吧。” “和孙大官人下棋,竟敢如此放肆。” 众人气愤不已,纷纷指责楚河。 一旁的处置班头坐不住了。 “楚河是自己手下的收尸人,今日他惹恼了孙巧嘴,到时候第一个吃瓜捞的人必然就是自己。” 他方才听说此事的时候,就坐立不安,都怪自己没有在身边。 此时,见楚河闭目下棋,心中怒火中烧,握紧拳头向楚河太阳穴轰来。 “砰。” 柳值夜接住了他一拳,扭头示意他离开。 柳值夜和处置班头不同,他是从四品的官员,有御前带刀的权力,是皇上眼下的红人。 虽然也要给孙巧嘴面子,但是并不害怕他。 开始他以为:楚河不过是看过别人下象棋而已,一个穷小子根本没有时间和精力去练棋,也不会和高手切磋,棋艺能高到哪里去呢? 此时柳值夜的思想已经有了改观。 只见楚河下棋的时候,并没有深思熟虑,甚至闭上眼睛,举重若轻。 相反,孙巧嘴这边苦思冥想,每一步棋落得犹犹豫豫,似乎拿捏不定。 果然,二十个回合过去之后,孙巧嘴陷入了被动之中。 这时候在外面和窗台上面围观的人,都无法淡定了。 楚河两个过河小卒稳稳的站在孙巧嘴的将肋上,下面的车,潜伏在底线上,随时出动。 有明白的知道:“这种阵势叫作‘双鬼拍门’。 而孙巧嘴进退两难,鼻洼鬓角汗水淋漓。 柳值夜指着沙漏道:“时间到了。” 孙巧嘴无奈,推开棋盘上的棋子。 这时候楚河睁开眼睛:“孙大官人承让了。” 转身对众人道:“孙大官人方才早有承诺,只要我胜了这一局,收尸人们就可以到三楼吃酒,众位可以上去了。” 众人哪敢上去。 孙巧嘴转转眼睛,冷笑一声: “我孙巧嘴说到做到,但是今日能遇到如此高手,我愿意再领教几手。” “至于赌注么,听你的。” 孙巧嘴心想:“眼前这个平平无奇的小子,干着社会最底层的工作,每天接触最多的尸体,凭什么把我赢了。” “一定是我大意了。” “再来一盘,找回我的尊严。” 楚河点头:“好,这一盘,谁输了谁脱衣服,沿着汴河奔跑一刻钟。” 孙巧嘴同意了。 他以为这一次,楚河不会再侥幸胜利,然而怀有侥幸心理的人,其实就是他自己。 楚河有【象棋三十六种杀招】,只要按部就班,就能让孙巧嘴自入牢笼。 楚河无需任何思考,不但闭上眼睛,甚至还打起了鼾声。 这一盘又下完了,孙巧嘴自取其辱,但是他不甘心,还要再下几盘。 柳值夜拦住他。 “大官人您这是存心让棋,没有下死手。” 说罢偷偷踢了楚河一脚,低声道:“见好就收,否则无法收场。” 楚河一想:“也对,气也出了。” 于是抱拳道:“多谢大官人承让,大官人发了善心,有意想让兄弟们上楼吃酒,另外今日天下晴好,大官人一定想到汴河边溜溜弯。” 孙巧嘴脸色变了三变,想发火,最好还是忍住了。 自从他的丈人从朝中隐退之后,他一直在磨砺自己的性格,即便如此,若是寻常人如此对他,他也是非斩就杀。 但今天他发现一个问题。 柳值夜竟然护着这个收尸人。 万一他开口要杀人,柳值夜却不给他面子怎么办? 想到这,孙巧嘴尴尬的一笑。 “这位兄弟说的对,我是应该去河边冷静一下了。“ 没想到孙巧嘴真是一个能屈能伸的人,果然按照赌局,到汴河边跑了一圈。 在场的值夜司的班头、小吏们看的傻了眼。 不一会孙巧嘴嘚嘚瑟瑟回来,换上了衣服,大声呼唤: “众位收尸人兄弟,随我到楼上吃酒。” 收尸人没见过世面,开始还犹犹豫豫。 柳值夜说一句:“大官人请喝酒,你们还不给面子。” 众人见顶头大上司开口,放下心里负担,扑扑腾腾的上了三楼。 二楼的小吏、捕快、安抚这些人看的目瞪口呆。 “收尸人啥时候有这待遇啊。” 楚河也背着血玉棺材,跟着上了三楼。 楼上有几位大人,方才碍于牌面,没有下楼看棋,但是也有手下的报告过了。 孙巧嘴一上楼,便道:“高值夜,你的手下可是卧虎藏龙啊,这位竟然是象棋高手。” 主座上的这一位抬起头,和楚河对了一眼。 但见他三十来岁,面相刻薄,目光阴鸷,楚河看了之后心生胆寒。 “原来这就是高值夜。“ 值夜司的正值夜,官居正四品,御前可以带刀,每个月可以皇上私下见面一次。 对普通人来,高不可攀。 他看着楚河,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说任何话。 转头对柳值夜道: “他既然是象棋高手,就不要留在值夜司了。” 楚河还没有反应过来,柳值夜慌忙道: “高大人,他小时候也算是家传棋艺,侥幸的胜了一盘,还不是孙大官人故意谦让吗?” 高值夜冷冷道: “管好你的人。” 柳值夜点头哈腰,连连称是。 这样的严肃的值夜司老大,谁不害怕。 孙巧嘴笑道:“高老大,何必这么较真,是我让这位兄弟同我下的,愿赌服输。来、来、来,小二给众位好兄弟们上酒上肉。“ 不一会,酒肉上席。 “嚯!” 烧鸭、卤猪、花鹅、子鸡、醋鱼,还有好多,但是楚河不知道菜名。 那酒也不是平时喝的坛子酒,而是用梅花瓷瓶盛装的好酒,打开瓶塞,顿时满屋飘香。 众人馋的口水直流,犹豫了一会,等有人耐不住了带个头,众人便大快朵颐。 席间,柳值夜先来敬众人一碗酒,拍拍楚河的肩膀: “真没想到,你小子除了会收尸,还会下象棋。哈哈。” 随即贴着楚河的耳边低声说道: “现在,我来看管汉界,你好自为之。” 说罢用手指轻轻的弹了弹地上放的血棺。 第14章 无目蝰蛇 没待楚河仔细品味他的话,孙巧嘴忽然也来上前敬酒。 他人如其名,嘴非常巧。 这时候已经和方才两个模样,一会夸赞楚河棋艺高明,一会说要拜楚河为师。 楚河也不是傻子,嘴上答应而已。 等孙巧嘴离开了,众收尸人也纷纷拍起楚河马屁。 大家都是一个阶层的人,楚河心里自然没有提防。 加上那美酒也确实好喝,比现代的酒度数要低一些,那时候的酒工艺也单纯,纯酿造,没有现代这么多科技和狠活。 楚河就多饮了几碗。 也没感觉头晕,但是尿来了。 楚河起身去厕所。 一个酒楼的小二,便来到面前,殷勤的说道:“大人,东厮在观光天台上,我给您带路。” 楚河心道:“这厮知道我是象棋高手,便也尊称我为大人,方才还说什么粪土之墙不可圬。” 楚河随着小二,登了几十节台阶来到天台之上。 果然是一个阔大的平台,架着两间凉亭,凉亭下面摆着桌椅、板凳、茶水。 楚河略感惊讶: 那时候大魏的普通房屋,通常都是人字顶,从侧面看起来就是一个人字,这属于两坡顶。 还有四坡顶的,又叫四阿顶,共有五脊四坡。 之所以有脊有坡,那都是为了排水方便,天上的雨水落下来,顺着坡度就流到地面。 古代没有混凝土,敢把楼顶做成平台的,很了不起。 小二向楼下一指道:“大人,你看这条河就是汴河,乃是前朝开通的运河,西引谷、洛二水,经黄河,再入淮水……” 楚河望去,那一条江河十分阔绰。 河面上风平浪静,波光粼粼,有几尾货船在远处缓缓行驶。 “好一派风光。” “不过,那东厮到底在哪里?” “东厮?”小二一愣,然后指着女儿墙,笑道:“大人可以站在这里,向下小便,这下面是个好大的东厮。” 楚河心道: “难道还能把厕所建在了空中?” 于是走到墙边俯身向下张望。 那小二又道:“孙大官人说,这天下就是一个大东厮,只因为满世界都是你这种人。” 说罢猛然间抱住楚河。 楚河虽然瘦弱,但是作为背尸人,也颇有些力量,谁知被这壮硕的小二缚住,竟然挣扎不动。 那小二冷笑道:”你这下九流的东西,只因会了一手象棋,我叫你两声大人,你便当真了,下去和河神下棋吧。“ 说罢用力一抛。 楚河身在空中,快速的砸向汴河。 脑海里忽悠一下: “这下可坏了,恐怕孙巧嘴有意谋害自己。” 乱世之中,杀人放火,本就如同儿戏,何况背后是有权有势的孙巧嘴。 官府不会管,也懒着去管。 而号称辟邪扶正的值夜司,更不会管。 因为像楚河这样的收尸人,对于值夜司来说,分毫的价值的都没有,为了他得罪孙巧嘴不值得。 气馁之际。 楚河忽然想起柳值夜那句话:“现在我来看管汉界,你好自为之。” 原来柳值夜早有暗示。 其实楚河也有提防,但是他错误的以为,孙巧嘴会真刀真枪的干一场。 他的【玉女剑法】早已经练的熟路,即使是用身边的筷子,也能舞动的风雨不透,即使不能取胜,但也能自保。 “大意了!” “咕顿顿!” 楚河砸在汴河水上,巨大的水压,挤压他的心脏和身体,顿时呼吸不畅。 大脑中立刻变的空白。 不过就在一瞬间而已,突然觉得肺腔中一开,紧跟着是腹腔,随即是口腔,三腔间气流流转,顿时形成了一个内循环。 这时候,不再感觉呼吸不畅。 心清意明之际,脑海中不由自主的默念一段熟悉又陌生的口诀: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微摆撼天柱,赤龙搅水津。 …… 楚河渐渐领悟到,这便是【彭祖闭气术】。 前日,为西域年轻人收尸时候,获得此术,没想到此刻真的用到。 此时呼吸渐渐通透,眼前光明出现,耳中万类传来了静谧之音,即便是水中鱼儿的游动也能察觉。 随后,楚河听到头顶上传来说话声。 “那下九流的坯子,被我扔进河里,想来已经是死了。” 听声音是方才那个酒楼上菜的小二。 “呵,这个主意不错,无伤无痕,回去就说他失足掉入河水。“ “死了也是他自己活该,敢和我孙巧嘴比试棋艺,天给他壮的胆子。” 这声音便是孙巧嘴的。 孙巧嘴又低声嘱咐几句,随后说道:”把他的尸身,打捞上来。“ 楚河听到他的脚步声,知道他已经现行离去。 楚河心道:“我有此术护体,在这河水里多待上个八时辰也不要紧,不信你们永远不离开,索性利用这时间,研习一下这【彭祖闭气术】。“ 于是闭目感受气流在脏腑中流转。 …… “嘶嘶!” “嘶嘶!” 楚河猛然睁开眼睛,顿时大惊失色。 只见自己周遭,已经围绕满青身绿环细蛇,足有百条,而且水面上还在不断涌下,显然是有人投蛇。 蛇越围越多,楚河已经没有缝隙可逃。 那些蛇吐着蛇信,昂起蛇头,对准楚河,猛然间弹出牙齿咬向楚河的咽喉。 楚河不知这蛇有没有毒,但即使没有毒,这锋利的牙齿也足以让人脱掉一块肉。 他赶紧伸出手臂拨挡。 慌乱中抓住一条蛇,那蛇有三尺来长,身形纤细,与桃木枝相差无几。 楚河手腕一抖,使出了【玉女剑法】,挑、刺、撩、拨、遮、挡……以蛇攻蛇。 那被当作剑的蛇,被甩弄的急了,也张开嘴撕咬同类。 不一会,便有数具死去的蛇身,浮上水面。 但听河岸上面,有人说道: “这蛇怎么死了,难道说那下九流的还没有死吗?” “放心,即使他没死,我这无目蝰蛇,天下最毒,叮上便麻木不仁,片刻便让他成为骨头,待我再多放些。” 楚河但闻听嘶嘶声大作,显然有更多的蛇投入河中。 楚河心中难免慌乱。 手上动作稍慢,便有一条蛇咬在手腕处,刚刚伸手去扯,肩膀上又被一条蛇叮住。 那蛇也没有眼睛,身体如同泥鳅,一边咬啮,一边向肉里钻进去,眨眼间已没入半尺之深。 楚河心道:“这番下去,恐怕要钻到心里。” 慌忙伸手去抓,抓住那蛇尾,却滑不着手。 再一用力,发现半边手臂麻木不仁,无法动作。 “咦呀!” “这蛇要害死我也。” 第15章 今夜三更天,我在河下眠 越来越多的无目蝰蛇,涌入河水中。 这些蛇类竟然会在人的身体上挖洞,更可怕的是蛇毒麻痹了楚河的神经。 楚河感受到身体的麻木,慌乱不已。 “手臂无力,纵有【玉女剑法】有何用?” 楚河心凉了。 就在他等死的时候,忽然感觉身体一动,有一股力量在拉着他倒退。 “是谁?” 楚河勉强的睁开眼,只看到一些蛇仍然追着他逡巡,然而似乎有所畏惧,距离半尺左右,便不敢上前。 楚河再想看,此是蛇毒已经入体,无力睁眼,连大脑都无力思考。 事已至此,索性任由那股力量拉扯,反倒舒服了许多。 楚河干脆睡了一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耳边有个细若蚊蚋的女子声音: “公子,你感觉好些了吗?” 楚河听着声音,感觉有些熟悉。 他现在困顿至极,只能勉强的睁开眼睛。 一张老脸映入眼帘。 “这人是谁?” 楚河极力回想,再看看四周的陈设,此时竟然在值夜司的茶馆内。 他猛然间想起,眼前这位乃是茶馆唱曲的老妪。 “老人家,是您救了我吗?“ 老妪面无表情,只有喉咙颤动,发出的却是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我拖你回来,还给你吸了蛇毒,我的舌头好麻。” 说罢张嘴露出黑色的舌头。 楚河再看自己身上,果然有很多伤口,但是没有黑紫色的淤血。 “多谢老人家,可是你的舌头该怎么办?” 老妪道:“不打紧,我有服蛇毒药。” 楚河点头:“嗯,我放心了,老人家对我的救命之恩,没齿难报。” 听楚河这么说,老妪突然激动了。 “公子要是想报答我,今晚便接我回家。” 这话说的楚河一愣,心想:“接她回家?什么意思。” 现代的年轻男女谈恋爱的时候,天天接来送去,难舍难分。 “难道说,她年纪轻容貌老,看上我了,要和我处对象。” 不过楚河马上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 “是不是老人家腿脚不方便啊?” 别说还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就是寻常的老婆婆,让自己背上几十里路,楚河也不能拒绝。 “老人家,我可以,您家在哪里?” 老妪低声道: “你记好了。” 楚河点头。 老妪便道: “今晚三更月半天,我在汴河水下眠……“ 话刚刚说道一半,有人喊了一声:“楚河,你回来了。” 只见柳值夜背着那口血玉棺材进了茶馆。 没待楚河回话,他身边的老妪突然间全身僵硬,浑身抽搐起来,嘴里也涌出白沫。 “老人家您怎么了?”楚河赶紧低身查看。 柳值夜放下血玉棺材,来到近前,伸出手指按住老妪的鼻下人中按了一阵。 老妪悠然苏醒。 “哎哟,好睡了一觉。” 这时候说话却是一个老太太的声音。 楚河道:”您没事吧?“ 老妪抬起头看看楚河,疑问道:“你是谁?” 柳值夜向楚河道:“不要理会她,孟婆婆现在只记得戏曲,不记得人。” 说罢转头对孟婆婆道:“明日有人要来听荆钗记呢,你自去准备吧。” 孟婆答应着离开。 看的楚河一脸懵,心道:“这孟婆不会是精神病吧,说什么今晚三更天,她在汴河水下眠,谁能在水下睡觉?” 这时候柳值夜道:”你小子命够硬的啊,汴河水到底奈何不了你这条楚河。“ “其实……”楚河叹了一口气,没有继续说。 他心知说出来又能怎么样?柳值夜知道了还能怎么样?何必给他带来烦恼。 柳值夜道:“你不说,我也知道。想要报仇,不是一朝一夕的事,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好好干活。” 楚河点点头:“多谢柳值夜。” 柳值夜道:“不必谢我,现在是收尸盛世,否则我也没有理由留你。对了,你先把孩子的尿布换了。” 说罢柳值夜从怀里取出一叠白色的棉布,一把钥匙、一个酒囊。 “这棉布我刚刚买的,比值夜司发放的要好的多。另外你带着汉界不方便,所以我在郊区给你盖了一间房子,不是为了你,是为了孩子。还有这酒囊里面是羊奶。” 此时外面黑灯瞎火,茶馆内冷冷清清一个人也没有。 楚河便拿过来麻布,把孩子的尿布换了。 忽然发觉孩子的小手握成拳头。 楚河轻轻掰开,发现里面竟是一枚棋子,血红通透,赫然便是李老头雕刻的血玉棋子。 楚河心惊:“这玩意让柳值夜看到了,可就不好解释了。” 于是悄悄把棋子揣在怀中。 假装无事,打开酒囊闻了闻,里面是带有膻味的羊奶,也给孩子喝了个饱。 两人这边闲聊起来。 “柳大人,您破费了。” “那件事,你知道了吧,我收了孙巧嘴的银子。“ “小的不知道。” 楚河怎么能不知,值夜司收了李老头的所有玉雕,这就是孙巧嘴提到的生意。 “如果我不收,就不能留在值夜司。乱世当中,清官难当,我做官恐怕负了百姓,我不做官百姓又负我。” …… 和上司探讨腐败问题,有风险也有危险。 何况楚河明白,柳值夜在值夜司算是难得一股清流。 “我想,柳大人自有苦衷。但柳大人不必灰心,我想这世界,总有一天会拨开云雾见青天。” 柳值夜笑道:“好,我很期待。” 楚河便转移话题道:“您对孩子这么好,不如收她做女儿得了。再说名字也是你起的,就叫柳汉界。” 柳值夜道:”你叫楚河,她叫汉界,你们两个注定相依为命。我呢,也喜欢这个孩子,但是我家中有一个女儿,我怕她不肯收这个妹妹。“ 聊着聊着,楚河看到戏台子上面摆的铜壶滴漏,时间已经是二更过半。 他猛然想起孟婆婆方才说的那句话: “今晚三更月半天,我在汴河水下眠……“ 楚河心中忽然有了一个强烈的感觉,似乎在汴河的水下正有一个人,焦急的等待自己。 “孟婆婆或许是胡说,但是谁把我从河水中拖出来的,又是谁给我吸出了伤口的毒?” “这绝不是用一句癔症就可以解释的问题。” “不行,我要去。” 楚河道:“柳大人,小的还向您请个假,今晚三更天有个约会。” 柳值夜哑然失笑。 “好小子,你只要不去烟花柳巷就行。” 楚河抱拳施礼:“多谢柳大人。” 第16章 水下收尸 楚河告别了柳值夜。 把汉界交给柳值夜照顾,楚河很放心。 虽然方才在望江阁的时候,柳值夜并没有阻止孙巧嘴坑害自己,但是楚河知道柳值夜他有自己的苦衷。 …… 出了门,夜风一吹,天气凉爽。 楚河一路飞奔,直到汴河岸边。 望着宽广的河面,楚河再次回味那句话:“今晚三更月半天,我在汴河水下眠……“ “三更天马上就到了,她到底会在哪里睡眠呢?” 楚河沿着河岸,走了一段,觉得哪里都不像睡觉的好地方。猛然间抬头,看见灯火辉煌的望江阁。 “对,就是那里。” 楚河很笃定,他一路捡着黑暗的路段小过去,直到了望江阁的后门。 抬头,望江阁内灯光如昼,一副歌舞升平,如同人间天上。 低头,汴河水里黑暗莫测,令人无端畏惧,仿佛世上鬼窟。 “扑通。” 楚河跳进了汴河水中,这也是他白天落水的地方。 凶险场面,依然历历在目,尤其是那些喜欢钻人身的毒蛇,想起来还让楚河不安。 楚河放空思绪,运起【彭祖闭气术】,气流在周身形成自循环,在水中渐渐平静下来。 微睁双目,只见水中有很多蛇的残肢碎体,在漂浮旋转。 “还好,都是死的。” “她在水中眠。” “她会在哪里呢?” 楚河没有目标,但是他一定要找到她,因为她是救过自己命的人。 就在楚河面对茫茫河水感到迷茫困惑的时候,那个熟悉的感觉来了。 似乎有一个人在后背推着自己。 楚河转过头看,身后并没有任何人,心中有些慌,试着问:”你来了?是你吗?“ 无人应答,只有身后猛的一阵大力。 楚河明白了:”遇到了不可名状之物。“ 常言道:鬼怕恶人,换作平时楚河就破口大骂了。 但是现在可不同,一是在河里不方便,二来,这不可名状之物救过自己的命。 “得了,您推到哪,我就去哪。” 楚河感觉越走越深,虽然有【彭祖闭气术】护身,嘴唇也有些颤抖了。 “这种深度,万一有一口气没憋住,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这时,后背上面的力量停住了。 “到了吗?” 楚河抬起头眯着眼睛向前面望去,顿时吃了一惊。 没想到这么深的水下竟然还有一个小屋,五脊四坡,形状如同一个小庙宇。 “这……” 背后的那股力量,却推了推,示意他向前。 常言道:宁住荒坟,不宿古庙。 楚河做收尸人这么久,睡过无数次乱葬岗,心里没有一点负担。 但是这庙宇就不一样,尤其是庙里的神像,横眉冷对的还好,有些雕刻的虎视眈眈,眦睚俱厉,仿佛要吃人一般。 再说,里面若是有个山贼埋伏,或者是藏着山魈野兽,你在明,他在暗,多半会丢了性命。 正胡思乱想,后面的那位恐怕是焦躁了,连推楚河。 “罢了,怕什么?” “早尝试,早上岸。” 楚河迈步向前,手搭在庙门上一拉。 “哗楞楞。” 一声响,楚河后退一步,抬头发现门上有一个铜铃,开门就会撞上。 楚河抬手摘下铜铃。 这是一个八角铜铃,仔细看去,只见上写一个‘镇’字。 楚河奇怪,为何这铜铃在水中也能作响,顺手一甩。 “哗楞楞。” 却嘶哑沉闷,不如平常铃声响亮。 这时候,他身后却翻波掀浪,好一阵汹涌澎湃,仿佛河神发怒大吼,倒是给楚河吓了一跳。 惊得他慌忙把八角铜铃重新挂好。 稍稍的开了一道门缝,夺目的光芒照出。 光线所及,楚河身后又是波涛汹涌,水波乱拍,仿佛人在逃生一般。 “难不成,那不可名状之物,怕了这道光和那个八角铜铃铛。” 好在楚河对那光芒,毫无感觉。 这一次缓缓开了门后,但见空中悬着一颗宝珠,光芒耀眼,照的屋中通亮。 向下望去,但见有青石台阶,通往下面大厅。 厅中间放着一个巨大的物事,却是八角形状。 楚河鼓住勇气,沿着台阶下去,走到最下一层,刚好是一十八阶。 来到了八角物事近前,楚河再一次惊诧不已。 原来那物事,是一具八角棺材,其中躺着一具尸体,却与以往不同,竟然是无皮尸身,从头到脚,分毫不留,惨状令人目不忍睹。 纵然收尸几十具,楚河仍然心有戚戚。 再看棺材上悬有八面铜镜,罩住了尸身的八方。 棺材内还有莲花八朵,竟然散发出令人不安的异香。 …… 到此为止,楚河终于领略了孟婆婆和他说的话。 “这就是汴河水下眠。” 下一步,就是接她回家。 “接,还是不接?” 楚河虽然不懂得风水术法,但是也听过这种冤魂,久殡不葬,心中必有执念,恐怕对人不利。 楚河犹豫了一下: “接。” 其中理由有三点: 首先,楚河曾经受人救命之恩,焉有不报恩之理。 其次,看这个惨状,一定是被人害的,应该不是过错方。 再者,就算这尸身怨气不散,成了僵尸害人,但是她能害多少人?要知道苛捐杂税猛于虎,官吏草菅人命,山匪为非作歹,哪一个害人最多?恐怕真轮不到僵尸。 “再说了,僵尸那玩意,不过是个传说,谁也没亲眼见过。” 楚河决定好了,就开始进行收尸步骤。 第一步:画尸。 这一步,楚河决定还是省略吧,毕竟状貌太惨了,画到图上也应不出来一个人样,加上姓氏、值夜都不详细,写了也是白写。 第二步:正尸。 尸身面目全非,但是骨相尤在,好好妆容,能还原七层相貌。楚河开始认真,把收尸囊中的所有脂粉都用上了,精雕细琢,最后成状竟是一个美貌的少女。不过到尸身时候,材料已经用尽,无法细致复原,只得用麻布包裹住。忙完这一步,楚河满身是汗。 第三步:背尸。 背尸本是楚河最擅长的一步,谁知这一步出了问题。 楚河从收尸囊中,取出背尸绳,想要绕过尸身,一不小心触碰到棺材中的一朵莲花。 “砰。” 这一声响后,烟尘大起,伸手不见五指。 第17章 梦回皇宫 原来这不是一朵普通的莲花。 一碰竟然爆裂,随即烟尘大起,空气中弥漫的气味让人作呕。 【彭祖闭气术】。 楚河慌忙屏住呼吸。 等待了许久,烟尘渐渐散去,那朵莲花已经炸成满天花瓣雨,而莲花梗中咕嘟咕嘟的冒出腐败的浓水。 “这剩余的七朵莲花,也绝非装饰。” 楚河拿出画尸笔,运起【玉女剑法】。 “啪……” 一瞬之际,连出七个剑招,画尸笔头准确的命中七朵莲花头。 随即,楚河往八角棺材侧面一趴。 “砰,砰……” 爆裂之声连连,空气中顿时烟尘浓烈。 这一次楚河屏气更久,不待烟尘完全散尽,把背尸绳子在尸身上绕了三圈,腿窝、腰部、腋下…… 当绳索要穿过腋下的时候,楚河一手托起女尸的头,想让绳索从上方绕过。 就在女尸抬头的一瞬间。 “噗!” “啪!” 两声响,一根紫黑色的棺材钉,钉在楚河的胸前。 第一声是棺材钉从女尸喉咙中被挤压发出来的声音,第二声是打在楚河身上的声音。 楚河被击中心脏,痛不欲生,疼得他蹲在地上。 不过他知道棺材钉并没有击穿自己,伸手在怀中一摸,挡住棺材钉的是那一枚血玉的棋子,上面雕刻的帅字一脚处出现了裂纹。 若是没有它的阻挡,恐怕楚河已经身亡。 楚河心中一阵庆幸。 休息了片刻,楚河重振精神,心中又有了斗志。 “我就不信,还有什么机关。” 这一次楚河加着十二分的小心,一步一停。 半晌才给尸身的缚绳全部绑好,打好了结,留出两个绳头搭在自己肩上。 “起。” 楚河低吼一声。 “滋啦。” 楚河闻到烧焦的气味,只见棺材上面悬挂的镜子,照在了尸身的手背上,那光束顿时烧出来一圈焦痕。 “到处都是机关陷阱。“ 楚河心中抱怨,抬手把悬挂的镜子全都推的照向墙上。 这一次背尸,没有障碍,沿着十八层台阶来到上面。 忽然看到那空中悬着的宝珠,心道:“这倒是一个宝贝,不烧灯油,是清洁能源,若是能带回去,夜晚亮起读书,比现代的电灯都好上百倍。” 伸手去够,相差不过二三尺远,但愈加靠近,背上的尸体就扭动不安,仿佛能感受到危险一样。 晃了几晃,楚河险些从台阶上跌落。 背尸的时候,最忌讳尸身中途落地,这是不祥之兆。 楚河不敢再去取。 心中自我安慰道:“谁知道这是个什么珠子,说不上有放射线,损人健康。” 楚河背着尸身出了小庙,随手把庙门掩了,外面河水立刻把他包围。 楚河赶紧运起【彭祖闭气术】,往前行了十几步,但见前方水花翻滚,气流重叠,似乎有人在玩波弄浪。 想来是那不可名状之物,兴奋所致,连那浪花的声音也是欢快的。 楚河但觉成就感满满。 “嘿,别兴奋了,帮我上去啊。” 那几朵浪花仿佛是读懂了楚河的意思,立刻翻转着来到楚河的身后。 楚河感觉身后一股大力,猛然间把自己推向空中。 “嗖。” 河水在耳边快速滑过。 “砰。” 楚河背着尸体,落在岸边。 楚河甩了甩身上的水,对身后的尸身道: “从此不在受这水下憋闷之苦,楚河送你到新的归宿,启程!” …… 常言道: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贼,五更鸡。 从她假借孟婆婆之口,约定三更时候,楚河就猜出了大概,此时他心中更是笃定。 但是他并不害怕。 “即便是鬼,也有好鬼,坏鬼之分。” 方才在水下耗费了太多时间,估计此时四更过半,莫待到五更天鸡鸣,她魂魄就散了。 楚河想到这,迈开大步一路飞奔。 不久便到了乱葬岗,飞快的挖了一个尸坑。 随即解开身后的尸体,放在坑中,采了两朵野菊花,放在尸体鬓边。 此时令楚河感到不安的是,方才在水下已经正好的妆面,被水一冲,变成白糊糊乱成一团。 时间紧迫,楚河徒手上前,把尸体的脸面重新的弄了一遍,却是大不如从前。 楚河想要回去领些胭脂,但是眼见东方见亮,公鸡就要鸣叫。 心中一急,脚下不稳,直欲栽下坑中。 慌忙扒住坑边,脑海中一阵眩晕。 这时候抬头看周遭,但见明暗不定,红绿光线穿梭变幻,已而风声大作,哗啦啦一阵响,从天空中铺天盖地的落下那一张久违的: 【收尸簿】。 紧跟着周天之内,黑色渐渐扩散,杂色杳然,继而黑成一片夜色。 随后在黑暗中亮起一团光亮,在夜色中跳动,蓦然间停在一处: 皇宫深院,人头攒动。 天下秀色,今日咸聚在后宫,五千佳丽,来自大魏王朝各地。 经过评委们(宫中的太监)考察: 第一轮,凡是容貌、身形略有瑕疵的,都被排除在外,留下一千人。 第二轮,对身体进行检查,从头皮、后耳、口腔,到脚丫都仔细看了个遍。然后除掉衣服,检查胸型是否对称,有无下垂,腹部是否有赘肉,私处是否不美观,有痔疮的也不合格。 到了第三轮,只剩下五十人,成为备选的妃子。 都是千里、万里、十万里挑一的美女中的美女。 这时候肥头大耳的魏太宗出场了。 这皇帝也不过五十多岁,正是大兴江山社稷的好时候,但他偏偏沉迷于声色犬马。 前些年尤其热衷于奇石美玉。 下面官员投其所好,大搞花石纲,收取花石税,趁机克拿卡扣,从中牟取巨利,弄的无数百姓家破人亡。 这些年奇石巧玉玩腻了,朝中事务也懒得管,每天五脊六兽,闲的蛋疼。 手下有一个太子太保,就给出了个馊主意:以南下巡视为由,实际上奔着寻欢找乐的目的。 到外面了,开始还提防着影响不好,穿着便衣,逛逛早市夜市,了解风土人情。 后来渐渐的玩开了,凡是喜欢的宝贝就要拿下,三番五次的用真金白银炸街。 出手这么阔绰,就被本地的名流们给盯上了。 三骗五哄,把皇帝哄进了当地的烟花柳巷。 那场所里面的花魁都是调情的翘首,和皇宫深院里规矩深严的妃嫔们可不是一个味的。 一来二去,皇帝上瘾了。 第18章 东宫夜血案 有些人,天天大鱼大肉吃惯了。 冷不丁吃顿窝窝头配咸菜,感觉很新鲜。 …… 这时候。 江南小镇的妓馆,就比京城的三宫六院新鲜。 老皇帝玩到开心时候,一百两的银票,成叠的往出送。 那边收到银票,更加卖力的展示风情,这边高兴,银票给的更多。 这就形成了一个良性循环。 据统计,这个月,一个小镇的国民生产总值(俗称鸡地皮)暴涨,以至于超过汴京城。 其中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皇帝和太子太保贡献的。 出宫带了七十万两,本来就是喝喝茶,吃吃饭,花个把月没问题。 这下子不到十天,花没了。 太子太保就埋怨:“陛下啊,您出手太阔绰了。再者您一次点十几个花魁,您的龙骨怕受不了啊。“ 皇帝正玩到兴致,骂道:“你的狗骨都受的了,我龙骨我怕什么?事到如今,把你裤衩子里面的银票拿出来吧。” 太子太保一看:“得,我这点雁过拔毛的本事,被皇帝识破了。“ 于是把十万两有味的银票拿出来。 还是心疼舍不得,就试探着问:“陛下,您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个个相貌端庄。您放着宫中的凤凰不爱,怎么偏爱山鸡?” 皇上见没外人,也说了实话。 “这江南的美女,实在是可人,小家碧玉,比咱们北方的美女温柔多了。” “我说太保,你主意多,想个理由,咱们在皇宫建个春满楼,招揽一些有才艺的女子,比如这个小婉、金花这几个。” 太保说:“行,这事就不劳圣上您费心了,我保证您在皇宫就能逛上春满楼。咱们君臣也别在这逗留了,回京城吧,这银票还放我这,好做您的路上费用。“ 要不说皇上昏庸,也有宠臣的功劳。 好好一个大魏王朝,硬是从芯里烂了。 回到京城之后,皇帝没忘这茬,追问了三次。 太保没办法,派人去江南的妓馆、勾栏瓦舍,选了三五十个,掺和在选秀的民女当中。 又贿赂了评秀女的太监,一路开了绿灯,直到最后一轮。 本来以为胜券在握,谁知道皇太后今天突然心血来潮,亲自来甄选嫔妃。 那十几个勾栏里来的,一脸魅相,莺声燕语,站没站姿,坐没坐样,一眼淘汰。 侥幸几个过关的,被皇太后扒开私处一看,也都漏了陷。 这么一来,五十人剩下不到二十。 择优录取,皇太后选中的这个人,就是楚河今天收的这具尸身。 来自西南边陲的景姓姑娘,名字叫景玉,人长的怎么说?楚河言辞匮乏,形容得不恰当,但是有当时皇太后的评价: 时年十七,体匀颀秀丰整; 面如嫦娥,色如朝霞映雪,又如出水芙蓉; 鬓如春云,眼似秋江水,鼻如悬胆,口若朱樱,皓齿细洁; 丰颐广额,倩辅双全; 领白细长,肩圆而整,背厚且平; 行走如青云出远岫,发声如流水滴幽泉; 无痔无疡,没黑子陷创。 …… 人很完美,对的起这个评价。 当日皇太后兴致来了,催皇帝当晚就纳皇后。 这边新晋的景皇后,也入住了东宫,准备接洽皇帝,可惜天妒英才,她没有那个皇后命。 换个角度讲,也是皇帝没有那个命。 这时候的皇帝正和太保抱怨呢。 “太保啊,你这个春满楼到底建的怎么样了?” 太保不敢说实话。 “陛下,除了名字不一样,其他的和江南小镇的完全相同的配置,保证您身临其境,宾至如归。” 皇帝点头:“嗯,要加快速度,朕等不及了。” 告别了皇帝,太保脑袋疼。 本来安排这些妓馆来的女子,入选秀女,到时候再成为嫔妃,甚至皇后,想给皇帝一个惊喜。 谁知道出了这档子事,入宫的是一个不懂事的大姑娘,到时候皇上不得生气啊。 他这么愁眉苦脸的相貌,就被一个算卦的老道盯上了。 一搭话,三言两语,把太保的心事诈出来了。 “大人,你别慌,小道有好办法。” 太保很不屑,我一个朝廷一品大员都没辙,你一个算卦的老道,能有什么招数。 老道说:“我也不和你夸口,给你展示一下招数就完了。” 说完捡起一块石头,握在手里,喊一声,就变成了一块雪花大银子。 太保看的发愣。 “你这招数是巧,但是解决不了我的问题。” 老道把手一伸:”一千两,保准给您办成,办不成你要我项上人头。” 太保从裤裆里掏出来五张银票。 “就五百两,成了再赏你,不成砍你狗头。” “成。” 两人约定一更天,东宫门口见。 到了时间,老道还领来一个老尼姑,一介绍:“这位是我请来的高人,以后她就是皇后。您老别小气,先给她五百两,日后她进宫了还能照顾你。” 把太保鼻子都气歪了。 “老牛鼻子,你找来个尼姑,这么老,你讹我银票也就罢了,你这是想坑死我。” 老道笑了:“没有金刚钻,怎么敢揽瓷器活,这位三十年前是花魁,后来经过异人指点,学会了一种异术,专门能让男人在房中快乐。至于相貌嘛,您只要让我看看皇后的容貌,肯定能以假乱真。” 太保道:“我能信你?” 老道一拍胸脯:“还是那句话,办不成你要我项上人头就是。” 太保也是半信半疑,就把东宫新景皇后的位置告诉了老道,又给了老尼姑五百两银票。 他也不想这一千两银子打水漂。 安排两个能打的手下,悄悄跟着老道和老尼姑。 果然半夜的时候,见两人从客栈中出来,换上了黑色的夜行衣,悄悄的跳进了皇宫大院。 两手下的轻功也不含糊,跟着就进去了。 到了东宫,眼看着老道和尼姑开门进宫,里面叫了一声,不一会,老道扛着一具血淋淋的尸身出来,跳墙走了。 这两手下当时懵了。 “这是把谁杀了,把皇后杀了吗?” 两人壮着胆子过去,趴在窗台外面往里看。 只见景皇后满脸都是血,坐在镜子前面,左手拿着血淋淋的手绢,右手拿着针线。 左手的手绢在脸上先擦一擦,然后右手的针线,在脸上穿过。 第19章 八卦镇尸法 景皇后坐在镜子前,一边擦拭脸上的血水,一边在脸皮上缝针。 此时,耳后到下颌已经有一溜针脚。 …… 虽然三更半夜看到这一幕,让人心惊,但是好歹人还在。 “那老道背出来的人是谁?” 两人心领神会,换个话题。 “太保让跟着老道,没让跟着景皇后,咱们还是追老道吧。” 两个人就攀出了宫墙,一路追到了汴河边,血迹戛然而止。 “这咋办?” “老道怕是成不了事,扛着老尼姑畏罪跳河了。” “这汴河水好几丈深,咱们还是回去禀报太保大人,安排捞尸队来打捞尸体吧。” 两人离开之后。 汴河水翻了几个浪花。 老道背着尸身在水下换了口气,随即又潜入了更深,就来到那个所谓的小庙。 原来这间小庙早已经建成。 里里外外都是讲究的阵法: 门上铃铛是八角铜铃,专门辟邪镇魂,怪不得铃铛一响,那景玉的魂魄便焦躁不安。 室内悬挂的那颗珠子,也真是宝珠,名唤作避水珠,所以楚河开门关门,河水也没有涌入,都是被这珠光给挡住。 台阶是十八层,比喻十八层地狱,让尸身不得超生。 里面棺材是八角棺,棺上有八面照妖镜,棺内生八朵净尸莲,再在尸身的喉咙上钉上棺材钉。 这一套,是完整的八卦镇尸法。 尸身就算是有再大的怨气,也挣脱不开束缚。 …… 这边景皇后被人活剥了人皮,顿时吓得三魂出窍。 寻常的人死七天后,要到阴司报道,第一站就是鬼门关。不管你生前是达官贵人,还是平头百姓,都得拿出你的通关路引,盖上阴司城隍和丰都县府的印章,才能过关。 景皇后有魂无身,办不了路引,一缕孤魂过不了鬼门关,她也到汴河水下去看,但是那具尸身被看的太过严密,单一个八角铜铃都能把她魂魄击散。 她在庙门口守的时间久了,也就不是那么在意,偶尔的出了水,在京城里飘荡。 别人眼中的热闹地方,她倒是不喜欢,年纪小的时候喜欢听戏,就到处茶馆、戏园子,都去听。 时间久了,发现值夜司的茶馆最好。 一是老太太喜欢唱古戏,她都能听懂。 二是这个茶馆经常半夜开张,午夜节目最得鬼心。 也赶上凑巧,那天楚河就坐在她常坐的位置,她撵楚河走,又逗弄楚河怀里的小孩,谁知那个小孩不大,却凶的狠。 后来听楚河提到皇妃的事,她伤心劲上来了,又借着孟婆婆的口,唱了一曲。 第二次见到楚河的时候,就是在汴河里面,当时楚河被一群蛇咬,顺手把楚河救了。 然后楚河有那么一句话:“救命之恩,没齿难报。” 景皇后就借着孟婆婆的嘴,告诉楚河两句话:“今夜三更月半天,我在汴河水下眠。” 后面的话被柳值夜给打断了。 没想到楚河还真有担当,凭着不完整的两句话,硬是把事给办成了。 …… 光影中,人潮涌动。 皇宫之内又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仿佛没有发生过东宫剥皮案,而太子太保更加受到皇帝的宠信。 春满楼没有建成,但是建成了妓满楼。 皇帝每天卧在妓满楼内,怀里搂着老尼姑,时不时的卿卿我我,好不快活。 【收尸簿】上皇帝的笑脸渐渐虚化,最后烟消云散。 尸身的一辈子如同昙花一现,匆匆忙忙的开,然后匆匆忙忙的枯萎。 收尸簿上涌现出星星点点的文字,忽明忽暗,那是景皇后的遗愿: “收我尸身者,愿以身相报。” 只此一条,再无他求。 楚河忍不住叹息: “景皇后的冤魂,受此折磨,竟然连报仇的怨恨之心都没有,懂事的让人感觉到心疼。” 这时周围的浓雾渐渐散去,【收尸簿】如同星光散去,仿佛从没有来过一般。 楚河深呼吸,抬起头,东方已经亮出鱼肚白。 “天不会永远那么黑。” “景玉你的仇终究有报的那一天。” “你的尸身已经找回,去办你的通关路引吧。” 说完,楚河站起身添土。 又见到了那尸身的惨状,想起她的凄惨身世,心中不忍,把自己的外衣脱下来,盖在尸身上。 坟土盖上,楚河是带着怨愤离开的。 从此他知道这世界上,比灾荒和疾病更令人不安的是江湖,比江湖更让人感到无助的是朝廷,在朝廷的背后隐藏着更可怕的力量。 他们仿佛掌握着神秘的杠杆,轻轻一点,便能撬动整个朝廷与你为敌。 在这一瞬间。 楚河对这个世界产生了一种畏惧的心理。 半个时辰之后,他又来值夜司门前,他强迫自己从方才的情绪中走出来。 敲开值夜司的门。 柳值夜揉着朦胧的睡眼,显然这一夜没有回家。 “楚河,你可真行,约会了一夜。留我在这给你看孩子,你也放心。” “不过,你这是去和水鬼约会了吗?” 楚河这才注意满身的泥水尚且没有干透。 “你的外衣呢,你这也不像约会,像是被打劫了,说说吧,怎么回事?” 楚河见瞒不住了。 便道:”方才葬了一具女尸,身上不着片缕,我见可怜,就把自己的衣服给她盖上了。“ 听完,柳值夜突然大发雷霆。 “哪有你这么干的?你不怕那尸身来找你。” “干咱们这一行,一定要按照规矩办事。三十年的值夜司,上百年的收尸人,经验都是用人命换来的,没有哪一条是没用的。” “你要是再同情心泛滥,你就别干了。” 训了半天,末了把自己的衣服脱下来,披在楚河身上。 “你穿着吧,这回可不准盖尸体了,我岁数大了,可不想和尸体有什么瓜葛。” 楚河三番推辞,柳值夜不肯。 只得施礼答谢。 柳值夜把血玉棺材,也取出来。 “你选这个摇篮甚好,里面温暖舒适,汉界这孩子很喜欢。” 楚河见血玉棺材包裹的完好如初,似乎柳值夜并不知道这是一件四鬼抬棺的血玉。 柳值夜又交给楚河一把钥匙,交待了地址,告诉楚河可以休息一天。 楚河抱着血玉棺,出了茶馆,心想: “常言道,无功不受禄,柳值夜送衣服,又送房子,这是想拉拢吗?” “我有什么价值,值得拉拢吗?难道是因为我会下象棋,或者是我使用过【玉女剑法】时被他知道了。” 第20章 棋子、棋盘、棋局、棋阵 不过转念一想:”管他呢,乱世之中,有人拉拢就已经不错了。“ 楚河抱着血玉棺材,按照柳值夜告诉的地址找过去。 没想到这小屋,真是让人惊喜。 一是距离自己的乱葬岗很近,甚至回值夜司时已经路过,只不过楚河没有注意。 再者是这间小屋十分坚固,房梁和立柱都是用的半尺粗的红松木,外面苫盖的是蓑草,打的土坯墙,把室内分成了三个小隔间。 既有卧室还有厨房,甚至还有空厅一间,会客也好,练武也成。 厨房里,柴米油盐也给准备了一些。 出了屋,更让人吃惊,篱笆围成了一个小院,不但有栽种蔬菜的田垄,甚至还拴着一头奶山羊。 “嘶。” 楚河倒吸一口凉气,这一套下来没有个二、三十两银子,怕是不够的。 “柳值夜这么大手笔,是得了多少回扣啊?” “李老头那一仓库玉雕,得卖多少钱啊。” “罢了,不管了。” 楚河把血玉棺放在榻上,把孩子从中抱出来,用布匹包裹住。 从厨房拿了一个大瓷碗,来到院中,抓住山羊的后腿。 “滋滋滋。” 开撸。 眼瞅着快要装满了,噗噜。 山羊拉出来一溜粪蛋,不偏不倚全都进了奶碗里面。 楚河一愣。 “这一碗黑白分明的‘珍珠奶茶’,该如何处理?” “给孩子喝,不够厚道。” “自己喝呢?” 楚河端着碗,放在鼻子边,闻到一阵奶香。 “真想一口给它闷了。” “但是,那样就落了个喝羊屎汤的口实。” “反正也没有人知道。” “不行,心里过不了这道关。” 犹豫了再三,楚河一狠心把奶碗放在羊嘴边。 山羊可不管这些事,自己的奶也敢喝。 楚河又看了看山羊身体,现在瘪掐掐的,再挤就要挤出血了,那可不成。 “得,还得熬粥。” 楚河还是干这个专业,柴火灶是现成的,架上干树枝,煮了一锅小米粥,特意熬出了米油。 古人云:婴儿吃米油,百日胖又白。 当然吃米油,那也是无奈之举,楚河要是有奶,也不至于费劲巴拉的熬米油。 但是原本上吐下泻的小孩,这几日是真的又白又胖,胃口也好。 小嘴吧唧吧唧,吃完还要。 楚河就想起安郎中说的话,血玉能养人,因为这,又想到景皇后的身上。 忍不住又忧伤了一会,剥的是景皇后的皮,寒的是老百姓的心。 谁不盼着真相大白,含冤昭雪的那一天。 想着想着,有点犯困想睡觉。 楚河出门把山羊牵到屋中,栓在房梁下面,这么值钱的玩意可不敢栓在外面,真有个过路的,保准得顺手牵羊。 柴门上有麻绳,从里面一挂,门栓一别,外面拽不开门。 “妥了。” “再也不用闻收尸人们的臭脚味了。” 楚河把孩子抱进血玉棺中修养,自己往热炕头上一躺,得儿劲,舒服。 “嘿,房子有了,孩子有了,换作是现代已经成功一半了,就差个老婆了。” 但是想娶媳妇谈何容易。 别说穷,就是收尸人这个职业,普通的女孩不肯跟,中年妇女都嫌弃。 “得,还单身吧。” 楚河百无聊赖,伸手从怀里摸出了那枚血玉的棋子,仔细观摩,就是这枚棋子替自己挡了支一棺材钉。 【帅】。 确实挺帅,只不过碎了一角,让人心生遗憾。 楚河把玩一会,因为近日劳累困顿,头一次如此放松,不觉间沉睡过去。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感觉有人在耳边呼唤自己。 “大帅,敌人又来攻城。” 楚河睡的迷迷糊糊,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他就是个收尸人而已。 稀里糊涂的答应: “哪个胆大包天的敢来犯我。” “本帅倒是要去看看。” 稀里糊涂的就下了榻,光着脚丫推门就出去了,一着急,脚还扎了。 一瘸一拐的,往前走了三五十丈远,是一座古城墙,一色的糯米粘黑砖。 楚河拾阶而上,来到了城墙的顶端。 “嚯!” 顿时吓了一跳,只见城墙外面里三层,外三层的都是兵马。 步、骑、弓,三军齐备。 不止吆喝呐喊,还突然放出冷箭。 楚河大怒:“何方敌寇,竟敢如此嚣张,来呀,谁与我出城迎敌。” 一声号令,竟无人应答,楚河一看左右,原来空无一人。 楚河暴躁如雷,仰天大吼: “本帅的兵马呢?” “本帅的兵马呢?” 连喊三声,无人应答,只有云层中传来了阵阵回音,兵马呢,兵马呢…… 这时候但觉周遭空气扭曲,无数杂音混合着楚河的呼唤,如同雷鸣,在耳边响起,像是在催促,也像是在驱赶。 楚河但觉头痛欲裂。 “难道说因为声音大,惊动了天上的雷公电母?” 楚河后悔道: “我没事瞎喊什么?“ 这时候空中迷雾四起,只是这迷雾半边红蒙蒙的如血,半边黑漆漆的似墨,遮闭了整个天穹和脚下的城池。 “这又是什么?” “是敌人放的毒雾么?” 楚河正疑惑时。 红雾当中,突现经纬,经九纬五,上有十五枚斗大的棋子,兵、马、相、士……皆齐,竟然是半张棋盘。 而棋盘的另一半被依然黑雾遮挡,不知情况。 楚河再看自己,正好站在九宫中心的帅位。 “这又是要如何?难道以棋分胜负,论下象棋我楚河可是有绝招的!” 等待片刻,对方没有动作。 楚河率先伸手触碰一颗棋子,那是前线中兵,顿时一团血雾中,亮起光芒,惊的楚河一闭眼。 敌人在暗,我在明,要注重防守。 中兵动作,难免成为众矢之的,为保守起见,飞起起右手边的相。 这一触碰,那一枚相字棋子,同样惊起了一团耀目的光芒。 …… 柳府。 破败的庄园之中,草木瑟瑟,风声鹤唳。 一个戎装少女,在火炉旁正襟危坐,右手手按着剑柄,左手中是一只血红色的棋子,因为精神紧张,不由自主的揉搓,把玩。 这时候外面忽然起了脚步声。 “爹,是你回来了吗?” 她刚要起身开门,那血红色的棋子突然放出光芒,把她笼罩在其中。 第21章 古棋部落 南阳。 一间草庐前,两棵枯树间,扯了麻绳,上面挂了六七张字画。 旁边有价目表:大幅半斗米,中幅两升米,小幅一升米,条幅对联二斤米,扇子斗方一斤米。 “诸葛先生,给我画一幅早春入宫图,我给你十两银子。” “抱歉,鄙人只画竹、梅、菊、青松白鹤……凡是不雅的一律不画。” …… 围观者甚众,但是买者寥寥,最后只卖出一副松鹤延年图,被买回送人祝寿。 那买主道:“我给你一两银子,抵你一斗米价,不需找钱。” 诸葛怀才道: “抱歉,我诸葛怀才,不使人间造孽钱,那些银子沾满了劳动者的血汗。” 那买主道:“你真是个书呆子、老顽固,我从京城来南阳省亲,怎么能抱着一斗米?” 二人推来搡去。 买主从怀里取出一枚红玉:“这幅画我一定要拿着,这是一块玉,你看抵得半斗米不。” 诸葛怀才无奈道:“拿去吧,拿去吧。” 待买主拿着画轴离开。 诸葛怀才把那块玉拿在手心,发现竟然是一个棋子,上面雕了一个‘相’字。 这一个相字,引得他一阵唏嘘: “出山入世,我诸葛怀才本欲效仿前朝诸葛丞相,鞠躬尽瘁,为了大魏王朝,死而后已。只可惜世上再没无玄德公。” 一念及此,吟诵古诗一首: 松生数寸时,遂为草所没。未见笼云心,谁知负霜骨。 弱干可摧残,纤茎易陵忽。何当数千尺,为君覆明月。 刚诵到明月二字之时,那枚棋子突然绽放光芒,把诸葛怀才笼罩其中。 …… 红雾之上,经纬分明,一个硕大的半面棋盘,通天彻地,似乎贯通着古往今来。 戎装少女宝剑半出剑鞘,警惕的看着四周,随即她透过朦胧的红雾,看见另外一个书生打扮的人。 那个人面目模糊但是手中握着一支笔,这让少女放松了一些警惕。 与此同时,二人不约而同,看到了站在九宫格中心的楚河。 此时楚河也有点发懵。 “我只是动了两枚棋子而已,为什么突然间出现了两个大活人。” 对方,却抢先他开口。 “你是什么人?“ “你要买画么?大幅半斗米,中幅两升米,小幅一升米……” 两个人同时问话,但是戎装少女的话更简洁,楚河决定先回答她。 “男人。” “活人。” “一个不算坏的人。” 三个回答囊括了少女想获得的所有答案。 然后回答诸葛怀才的问题。 “我不买画,我在下棋。” 少女对楚河的回答略略的思考,但是诸葛怀才似乎更直接。 “请问这是哪里?” 楚河心想:“我也想知道是哪里。” 直观的说:“我们是在棋盘,不,是棋局里。” “那你为什么把我们带到棋局里?” 听到少女问为什么,楚河明白两个人先入为主,以为是自己的所为。 “这该如何回答呢?总不能说因为我掀起了两个棋子,就把你们拉进了这场棋局。” 楚河知道,如果这样说,他们不会相信。 “好吧,说一个善意的谎言。” “抱歉两位,这是一个上古的阵法,来自于遥远的象棋部落。” “阵法?还是遥远的上古,可是为什么要把我召来,难道是因为我的剑法很好,或者是我的相貌?”少女不解又好奇的问道。 与之相比,中年书生就没有那么多耐心: “你知道我正在我的府上品茗,做客的都是天下的鸿儒,我们谈古论今正在兴头上,你弄了这么个古怪的阵法,把我召过来,这听起来真是一个荒唐的事情。“ 楚河心道: “谁说不是呢,确实有些荒唐。” “但是我现在要以一个上古阵法的缔造者身份来说话,否则说漏了陷,遭到谴责也就罢了,恐怕还要抵挡那少女的剑。” 想到这,楚河振了振自己的衣领。 他很庆幸,此时穿的是柳值夜的衣服,是一件布料上等的衣物,不会泄露他收尸人的身份。 不过他是反穿的,这是低调,而且很怪异,确实有些像上古的装束。 他决定用低沉的语气说话,使得自己更像是一个深不可测的阵法缔造者。 “你说的很对,虽然你的剑法有瑕疵,但是你的相貌很美。” 这是少女爱听的话,只要相貌美了,剑法有些瑕疵又能算得了什么呢? “至于中年书生,实在抱歉,或许是阵法出了一个漏洞,否则不会把一个喜欢吹牛的画家召唤过来,你可以回去吧。” 中年书生被拆穿了身份,略有些尴尬,他不肯认输,便用言语试探,想找到楚河的弱点。 一瞬间,他看到楚河那只被荆棘刺破的脚,一瘸一拐。 “尊敬的瘸腿缔造者先生,你能否展示一下你的法器,让我们长长见识。” 楚河听到后一惊:“好一个书生,讽刺我,还要看我的法器,这么快就要戳穿我,难道我要匆匆的结束这场会面么?但是我该如何退出这个棋局,红雾中有没有一个类似于退出的机关或者按钮。” 楚河眼神在红雾中逡巡,可惜的是,红雾只是红雾而已,根本没有什么按钮。 楚河尴尬的搓手。 “或许我真应该有些法器,比如说……” 一念之间,红雾上的棋盘,经纬线闪动光芒,像是通电一瞬间的灯丝。 “砰,砰……” 红雾腾腾翻滚,如同煮沸。 棋盘之上突然出现了一座大帐,将三人笼罩在其中。 而楚河后出现一张虎皮帅椅,身前是前一张桌案,桌上陈杂各物,案牍、令箭、令牌、令旗一样不少。 这一幕把少女和书生都看的大惊失色。 连楚河自己都感觉惊呆:“这一定是梦中之景。” “这真是奇妙的事情,缔造者大人,您是怎么做到的?” 一句话又把楚河问住。 楚河心道: “你真是一个爱问问题的小问号。” “嗯,怎么回答呢,有了。” 楚河道: “或许我们伟大的鸿儒先生可以解决你的问题。” “呵呵,下面是鸿儒尴尬的时候。” 诸葛怀才却不能放弃这个机会,他可不想被人看瘪了,尤其面对伟大的阵法缔造者,他要让自己显得非常有价值。 他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天南地北的知识,都涌到嘴边。 “关于象棋阵法吗,那还是上古时代的事情,有一个遥远的部落……” 第22章 弃甲兵,鸿儒相 诸葛怀才这些说辞,都是他从楚河的话语中提取出来的。 不过他明白,总得有些自己的东西,否则会被人看不起的。 “具体的呢,是要有一种法术的仪式,有很多法器,甚至要做道场……而且这些阵法的缔造者,也有高中低之分,高级的术师,可以呼风唤雨,甚至可以召唤天兵天将,为己所用。” 楚河淡淡微笑。 “这位鸿儒先生还不忘贬损我一顿。” “不过贬损的还算有度。” 楚河表现出愿意聆听的样子。 而戎装少女虽然听的认真,但是好像并没有很懂。 她现在对神秘的阵法缔造者和这位鸿儒先生,心中充满了敬佩。 “他们知道的太多了,可能是这个世界上的智者,或许我应该向他们请教一下剑法。” “鸿儒先生,很抱歉我要打断你,我知道你对阵法很了解,但是我想问,你是不是也能指点一下我的剑法。” “这个……”诸葛怀才犹豫了一下,他的确不会剑法,但是他不肯服输。 “剑是器中仙子,在大魏王朝有两位用剑的高手,第一位是个侠客,他……” “但是……可是,能否……”戎装少女毕竟只是想了解剑法而已。 楚河打断了他的滔滔不绝。 “看来鸿儒先生对剑法了解甚广,令人大开眼界,而我只会一些基本的剑招,我愿意分享给你。” “但是你能否演练一下剑法。” 戎装少女想了想,就地练了一套剑法。 剑法的招数很花哨,楚河学不来,也无法指点,但是楚河看到的是缺乏实用性。 “很好,练的不错。但是注意要力达剑身,不要浅尝辄止,根据现状,我要教你一招‘崩’字诀。” 楚河很庆幸,她正好想要学剑法,如果学刀法或者枪法,自己这个缔造者就要露馅了。 而且【玉女剑法】中有带、提、撩、格、点、崩、搅、压、击、刺、劈、抽、截、洗等十四招数。 足够楚河慢慢的分享。 “阵法的缔造者大人,我想要再学几种剑诀,请您赐予我。” 楚河听的想要翻白眼。 “嚯,你这个小姑娘,还真是贪婪,一次就想把我榨干。” “抱歉了,今天的阵法时间有限,或许我应该休息了。” 戎装少女有些不甘,但是她也不敢冒然要求这位远古阵法缔造者,毕竟对楚河还不够了解。 “缔造者大人,能否告诉我您的名字?” 楚河坐在虎皮帅椅上,双手交叉,心想:“若是说我叫楚河,是不是那种神秘感就会消失了。” “瘸腿帅。” 他语气平淡。 少女和诸葛怀才,都是一惊,谁能想到一个强大如此的阵法缔造者,竟然如此的谦卑,竟然给自己起了一个低调外号。 诸葛怀才顿时坐立不安。 “缔造者大人,瘸腿帅那是我跟您开的玩笑,千万不要当真。” 楚河道:“我觉得很好,你很有才华。如果你觉得不错,也可以给自己起个名字。” 诸葛怀才道:“我站在棋盘上的相位,平素自觉怀才不遇,我便叫无才相。而这位姑娘站在了兵位,便叫弃甲兵。” 戎装少女惊喜道:“弃甲兵,听着不是很完美,但是和缔造者大人的瘸腿帅很配,所以这个名字我喜欢。不过我想鸿儒先生,无才相不如叫鸿儒相更好。” 楚河笑道: “很好,我们两个瘸腿帅和弃甲兵,总得有一个鸿儒相来指导思想嘛。” “就这么定了吧。” …… 这时候楚河感觉到自己的精神,渐渐不济,脑仁疼的不行。 而于此同时,棋盘上的红雾渐渐变的稀薄。 “如果红雾散尽,我们三个人六目相对,当他们看到我的时候,呵呵,会不会很尴尬,我想一定会,得找个借口离开了。” 楚河酝酿一下,说道: “弃甲兵和鸿儒相,抱歉,我的阵法需要耗费太大的精力维持,我想是时候说再见了。” 两人似乎意犹未尽: “瘸腿帅大人,如果下次能再指导我剑法就好了。“ “是啊,我还想和瘸腿帅大人探讨古往今来的天下大事。” “大人,我们什么时候能再见。” “哦,或许几天,或许几个月,到时候我召唤你们来。” “瘸腿帅大人,能不能留一个暗号?免得别人闯入或是误进我们的棋阵。” “好吧。”楚河思考了一会。 “古棋部落。” “好,记住了,告辞。” “告辞。” “告辞。” 楚河把帅案上的旗帜合拢,寓意为偃旗息鼓。 此时他早已经克制不住红雾的消散,精神力和意志力承受了极致的强度。 看着光线在眼前闪耀,空气在身边流动扭曲。 他不得不闭上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了许久,他身体猛然间一晃,把自己惊醒。 周遭依然是那栋小木房,血玉棺材放在炕边,汉界这个小朋友还在呼呼大睡。 沉默了半饷之后,他才知道这才是眼见的真实。 “那或许是一个梦,或许是某种仪式,或许是某种……” 但是手上的血玉棋子还在,拿起来端详半天,帅,一角还有那个被棺材钉钉破的痕迹。 “呵,瘸腿帅。” “弃甲兵,鸿儒相,古棋部落,真是有些趣味名字呢。” 楚河把棋子重新揣进怀里。 看看窗外,天已经又黑了,想着应该做点饭吃。 楚河从炕上坐起,往地下一站,突然间腿一软,跪在地上。 “啊,不好,我的腿。” “酸、麻、肿、涨,难道说我真的成了瘸腿帅,楚河心中很慌。” 不过还好,他休息了一会,就重新站起来。 “看来只是睡觉压麻了而已。” 他出了卧室,来到厨房,看见山羊卧在地上吃草,身下还铺着一块麻布,屋子里面干干净净,一粒羊粪都没有。 “真是一个爱干净的动物。” 再一看,炉膛中烧着树枝,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炉口照出一束通红的光柱。 “我有点炉子吗?” “即使点了,也不会燃烧这么久吧。” “难道是我失忆了。” 楚河好奇的,到炉火前查看。 只见炉盖旁边竟然摆着三个大碗,一碗粘稠的小米粥,一碗羊奶,一碗咸萝卜丁。 “难道说,我做过饭吗?” “或者是柳值夜派人送来的?” 楚河赶紧到门前查看,门栓别的严严实实,根本没有人进来过。 “那是怎么回事……” 楚河突然间目瞪口呆,他看见一件衣服,从空中飘过来。 就是留在景皇后坟中的那一件。 …… 第23章 景皇后的告白 楚河正在查看别门栓。 眼角余光感到一个影子闪过,侧目一看,那是一件衣服飘过。 而且是留在景皇后坟中的那一件。 楚河不会看错,因为他只有一件外衣。 “怎么回事。” “我明明放在坟中,盖在尸体身上,怎么回来的?” 因为太过离奇,楚河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不过那件衣服好像并不在意楚河的诧异。 “呼。” 一阵风似的从楚河身边飘过,来到柴禾堆前,随后三五根柴禾凭空而起,直接进入了炉膛中。 衣服又飘到炉子的上方。 放在炉盖旁边的粥、奶、咸萝卜疙瘩,都平稳的飘起来。 直接飘进了里屋。 粥和咸萝卜飘在了楚河的位置,羊奶则是飘到了血玉棺材旁。 更让楚河惊讶的是:棺材里面的孩子,自己半直起身体。随后,一支无人拿着的汤勺,舀了半下羊奶,来到了孩子的嘴边。 小孩瞪着眼睛,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是羊奶到了嘴边,忍不住张嘴,吧唧吧唧吮吸。 楚河站在一旁,偶尔试探性的询问,但是无人回答,不过看起来这件飘动的衣服,并没有什么恶意。 小孩喝完奶,又躺下自己玩耍。 这边一双筷子,夹着一块咸萝卜,放在粥碗里,直接飘到楚河的嘴边。 粥碗顶着楚河的嘴唇,盛情难却,他不得不喝了一口。 但是粥碗很固执,在楚河嘴边等待不肯挪开。 楚河终于忍不住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你不说,我不会吃粥的。” 说罢把粥碗抢过来,放在炕上。 那件衣服停在楚河的面前,突然间焦躁一般的转起圈来。 随后在屋子中乱撞,从里屋飘到厨房。 楚河跟了出来,只见那件衣服停滞了一下,噗,落在了山羊身上。 “咩,咩。” 山羊叫了两声,突然间人立而起。 楚河吓了一跳,退到门边,手中暗摸别门的杠子,以防万一。 谁知山羊却说了人话。 “公子别怕,奴家是景玉啊。” “你为奴家收了尸,奴家就答允你,以身相报。” “其实,我早想来服侍你,但是我的样貌很吓人,不敢示人,直到公子赐给奴家的衣服,奴家有了遮挡,才敢与公子见面。” 楚河现在想起柳值夜的话,都怪自己同情心泛滥,一件衣服,到底把这位给招惹了。 “怎么办?” 楚河决定委婉的拒绝她。 “您是大魏的皇后,我是收尸人,是这个社会的最底层,我怎么敢让你服侍我,我不要命了。“ 楚河说完。 山羊翻了翻眼珠,流出了眼泪。 “公子,你是不是嫌弃我?” “奴家的命,好苦啊,十五岁被掳到贤淑门,当秀女,每天被太监垫着书本打屁股。没想到刚熬成了皇后,就被那恶尼姑剥了皮,呜呜……那恶道士还镇了奴家的尸身,不准奴家归体,连鬼门关都过不得,成了一个孤魂野鬼,谁都来凶奴家……呜呜。“ 楚河本来就是心软的人。 一听这哭声,鼻子一酸。 “得了,别哭了,别哭了,收留你了还不成。” “嘶嘶。” 山羊一边抽泣,一边说: “公子,你不嫌弃我,也不怕我了?” 这话问的楚河心里咯噔一下,按说能不嫌弃吗,谁身边有个摸不着看不见的,偶尔在耳边吹吹气,不怕那是假的。 但是楚河舍不得说她了。 “罢了,自己克服吧,再说我一个收尸人,背尸体都不怕,怕什么鬼啊。” “呜呜……” 山羊趴在楚河的怀里哭。 “行了,别哭了,一只山羊这么哭,若是让过路人看了,会生疑心的。” “嗯嗯。” 山羊应了一声,突然间倒地不起,四肢抽搐,口角涌出了大量的白沫子。 楚河不知如何是好,上前,按人中,揉肚子,按摩腿……忙乎了好一阵,羊终于正常了。 而自己那件衣服,重新在屋子中飘起来。 楚河恐怕她受到冷落再伤心。 常言道:鬼哭狼嚎,那是能惊动天地的凄惨。 所以楚河一直面带微笑,表示自己很开心。 不过不能总借山羊之口说话,为了交流方便,楚河把自己的画尸笔拿出来,到柴禾堆里,剥掉一些白桦树皮,当作纸张。 楚河研了磨,用笔尖沾了沾,想了想,率先在树皮上写道: “你好,景皇后。” 然后拿起笔,把笔杆让出来,果然画尸笔在空中飘住了,然后立起来,在树皮唰唰唰,写下个字。 “奴家不是景皇后,奴家叫景玉。” 没想到字体还出奇的好看,文风俊秀,典雅,大家闺秀的气质,跃然纸上。 楚河再看自己写的,歪歪扭扭,毛毛躁躁。 “嚯,这字写的,终究是我高攀了。“ 景玉生前,家庭是中产,小时候就受过私塾教育。 后来在贤淑门,虽然挨打,但是文化、礼仪,四书五经,诗词曲赋,都有涉猎。 按照当时的受教育程度,楚河和景玉相比,相当于现在的快递员和研究生的差别。 看着景玉在树皮上写的字,她强调自己叫景玉。 楚河想了想:“对。” 现在假的景皇后已经李代桃僵。 自己每天对着虚空叫景皇后,若是被人发现举报个意阴皇后的罪名,恐怕要被杀头的。 不过景玉这名字也用不得,真的景玉,只能隐姓埋名。 “我可以叫你小玉吗?” 楚河看见空中的衣服扭了扭,他能感受到一个魂魄的开心。 唰唰唰,树皮上出现新的字迹: “好呀,奴家很喜欢小玉这个名字。“ “小玉,请你不要自称奴家,奴家是旧社会的称呼,是地主、富商、官僚腐败的产物。新时代人人平等,人鬼平等,谁也没有使奴唤婢的特权。“ 写到这,一张树皮已经写满了,楚河又取了一张新树皮,小玉先写道: “公子,那么美好的新时代,什么时候到来。” “现在,从现在开始。” “公子叫什么名字?” “楚河。” “公子楚河,我们的孩子叫什么名字?” 楚河感觉到头皮一麻,心想:”小玉是不是错解我的意思了,人鬼可以平等,但是人和鬼怎么能有孩子呢?“ 第24章 和小玉的灵魂交流 随后楚河意识到是自己的错,小玉说的孩子,不是现生的,而是血玉棺材中的那一个。 “她叫汉界,是柳……大叔给起的名字。” “汉界?听起来和楚河挺配的样子,不会是公子的童养媳吧?” 能感觉到小玉的字里行间有些怨念。 “当然不是,她出生那天她的妈妈已经死了,我收养了她,但我不是他的爸爸,柳大叔的意思是让我做他的哥哥。 ” “好可怜的孩子,不过她的眼睛好漂亮,奴家……我可以叫她妹妹么?“ “噢,我想可以的,她有一个这么……漂亮的姐姐,一定会很高兴。” 写完这行字,楚河往血玉棺材中瞟了一眼,顿时一呆,里面的小孩儿也正瞪着自己,随后翻了个白眼,转过头自己玩耍。 “嘿,这孩子脾气这么大,给你找个漂亮姐姐不是很好吗。” …… 楚河第一次体会,和一个鬼魂用文字聊天。 在好奇心的驱使下,一人一鬼聊到了半夜。 从屋中,聊到了厨房里,对着炉火的光芒,用尽了几乎所有白桦树皮。 从饮食,到玩耍,到诗词曲赋,到民歌小调,无所不谈。 夜至三更。 楚河伸个懒腰。 “公子疲惫了么?” “是的,你呢?” “我不累,我伺候公子入睡。” “得,只有地主和官老爷才让人伺候呢,我自食其力,如果你也有不方便的地方,我倒是可以帮你。” 说罢楚河里里外外的检查了一遍,然后回到榻上,又提笔写道: “小玉早些休息。” 然后画了一个笑脸。 “公子早些休息。” 同样画了个笑脸。 楚河感觉回到了网恋的感觉。 虽然看不到人,但是能从字里行间,体会到对方的心情,也能感受对方的笑意。 甚至有种患得患失的感觉。 楚河休息了,看见那件衣服落在了血棺的旁边,不动了。 开始楚河还有点担心: “万一小玉趁我睡着的时候,吸我的阳气怎么办?” 显然是多虑了,小玉生前很有修养,死后也不会做越格的事情。 楚河放心的闭上眼。 感受着温暖的火炕。 “房子、孩子,都有了,现在连媳妇都有了,只不过是个鬼妻,略略有些遗憾啊。” 转念一想: “嘿,想那么多干啥,一个收尸人,能有媳妇就不错了,管她是人还是鬼。” 楚河带着疲惫的笑容睡着了。 第二天,天还没亮,楚河醒来。 小玉的早饭备得也早,小孩儿也喝完了奶。 楚河看着热粥,心里头暖极了,但是他只吃了个大半饱。 “不能让她知道我的饭量,这鬼丫头要把这点粮食都做完。” 楚河今天决定不背血玉棺材,因为小孩在家被照顾的很好,反倒是跟着自己颠簸流离。 推开了门,离开了热乎乎的家,楚河竟然有些留恋。 “欸,谁愿意抛家舍业,不过是为了碎银几两。” …… 用了一刻钟的时间,楚河就到了收尸点。 收尸点的收尸人们刚刚起来,看见楚河来了,纷纷上前询问。 都听说楚河上天台小便,一失足掉进汴河中淹死了。 楚河也不能说实话,只说自己掉入水浅的地方,被浪给冲上来了。 这话,别人不信,但是也无人追究。 大家都为了那两块黑面炊饼而已,至于望江阁上的大餐,谁也不会再指望有一次,楚河的功劳也就被忘了。 不一会,缉捕班的骡车来了,卸下了二十具尸体。 其中有一具女尸,年纪比较年轻,生容也很俊俏。 几个身强力壮的收尸人就开始争抢,三推五搡,就炸庙了。 处置班头一怒,狠狠的踢了这几个收尸人。 “他奶奶的好色,连命都不要了吗?” “五羊村诈尸的事,都忘了吗,那几个老瘪犊子死有余辜,但是他奶奶的,把处置班的名声整得臭不可闻,我在值夜司头都抬不起来。” “他奶奶的,把你们一个一个都阉了算了。” 这些收尸人挨了骂,谁也不敢吱声,毕竟出了值夜司,没人给他们发炊饼。 但是心里都不服,至于诈尸,那是概率问题,四舍五入等于没有。 即使有,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处置班头骂够了。 “楚河你来。” 他可不是偏向楚河,他也感觉这玩意有点邪性。 在五羊村收女尸的时候,连死了两个收尸人,当时缉捕班的回来,可把收尸人埋汰坏了。 “当着人家村民的面,就对女尸动邪念。” 当时三班班头,柳副值夜都在场。 处置班头被磕碜的老脸通红,当时把自己二十年不用的收尸囊都找出来,就等着楚河那边传出消息,自己亲自去收尸。 没想到楚河真回来了。 把三班班头和柳值夜都震惊了,都说楚河命大。 后面停尸间诈尸,也是被楚河阴差阳错的用桃木枝给定住了。 求稳的时候,还得用楚河。 “小楚,你来。“ 处置班头拿起了缉捕班的随尸案宗,看了看。 “这女尸,还有一个男尸,是一对。” 处置班头把男尸也扯过来,两具尸体摆在一处,处置班头简略的介绍了一下: 两个尸身是一对夫妇,由外省来京城经商,干的却是非法的买卖,贩运私盐。 当时不同现在。 魏太祖末期,朝廷官员贪腐,乱政非为,朝廷国库亏空。 开始仗着家大业大,亏空的还不明显,但是这些贪官不但不收手,还变本加厉,肥了自己,亏了王朝。 到魏太宗时,朝廷已经不能正常发月俸,甚至军队的战马都吃不上青草。 有道是: 苦了谁也苦不了官员,饿了谁也不能饿了当兵的。 当兵的要打仗有情可原。 小官小吏们没贪到大钱,但是还想过山珍海味,三妻四妾五个仆人的幸福生活。 缺的银两,想管老百姓要,但是不好开口,老百姓也不愿意交。 那咋办? 涨价呗。 按现在的话,叫割韭菜。 食盐是生活必需品,吃盐的都是好韭菜,一茬又一茬。 价格一高,私盐就有利润空间,个人贩运,盐帮贩运,地方的官僚也开始涉足。 官吏的利益被分,相当于受到损失。 要知道大魏的律法就是人家写的,一来二去,贩运私盐成了重罪。 第25章 扛盐包 今天死的这两位,就是私盐贩子。 夫妻俩从淮南运盐到汴京城,本以为能大赚特赚一笔,没想到,正撞到三司盐铁使巡查。 丈夫畏罪撞墙而死。 妻子见丈夫死了,自己也要坐牢或者流放,那种苦,男人都受不了,何况一个女人,干脆也上吊死了。 处置班头讲完。 众收尸人一阵唏嘘:“贩运私盐就该死,只是白瞎了这个年纪轻轻的娘们。” 班头发话让楚河收尸,别人也不敢争。 有几个偷偷揶揄几句。 “便宜小楚子了,这才几天啊,人家娶俩媳妇了。“ 管收女尸叫娶媳妇,也真是苦中求乐。 楚河也不争辩。 这些都是难缠捋不清的主,你要是争辩,人家还说你得了便宜卖乖。 楚河拿出画尸笔,一看没墨了。 找处置班头要了两块墨块。 “你小子是不是偷偷练毛笔书法了。” 楚河赶紧敷衍:“毛笔字写的歪歪扭扭,交上去的档案,让人家笑话咱们处置班。” “呵,就你小子上进,好好练,到时候我的递笺也交给你写。” 说罢,猪毛笔也给了两支。 楚河高兴,心想: “这回可以和小玉放心聊天了。” 楚河刮了点新墨,加上水,研磨了一下。 开始第一步:画尸。 这两具尸体,观察和缉捕班都过手了,有案底。 年龄身份照着案底上抄下。 私盐贩子。 男的四十五,女的三十六。 相貌特征也简略的画了。 然后第二步:正尸。 女的脖子上有绳索的勒痕,身上没有其他伤。 是个天生丽质的脸,简单的脂粉涂面,就很好看。 男的就麻烦了。 后脑头骨破碎。 楚河也纳闷:缉捕班的随尸案宗,说这男人是畏罪撞墙而死,按照经验应该是前脑门着墙,这个后脑撞墙自杀还真是与众不同。 不过,这也不是他的工作范围,容不得他质疑。 用糯米胶把头后软骨黏合了,把外面破损的地方用针线封上,头发一盖,像没事人一样。 这就到了第三步:背尸。 上回有了背三尸的经验,这回两个尸身也好整。 楚河还是用他那自欺欺鬼的‘不离身’,把夫妻俩折腾到了乱葬岗。 中间路过自家的小屋,想进去看看孩子和小玉,但还是止住了。 “毕竟工作重要。” 楚河挖了挨着的两个葬坑,把二人分别放下。 “贤伉俪,虽未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是同年同月同日走,夫妻情深,令人艳羡。” “一路上舟马劳顿,都怪小弟体力不支,照顾不周之处,万望海涵。” 刚说完,脑袋里那种晕乎乎的劲又来了。 楚河经历的多了,现在也不慌张,顺着那股劲,半推半就,往葬坑前一趴。 …… 天上阴风阵阵,把乌云乱卷,变成了张牙舞爪的恶鬼。 一张黄纸铺天盖地的飞来,掩盖了整个苍穹。 黄纸上,书写三个正气凛然的梅花大篆: 【收尸簿】。 随即纸上黑雾腾起,瞬息之间,天地浑黑一体,伸手不见五指。 黑暗之中,一束光亮,如同星星之火,不断惊恐的跳跃。 人生诚如火焰,一燃一息,终究化为灰烬。 原来这夫妻二人,的确和贩运私盐有关,但是可不算上盐贩子。 当时,想贩运私盐进汴京城都得过一道汴河码头,这地方是京城,天子脚下,管的最严。 盐铁使的小吏,抓到私盐贩子有大赏,工作非常积极,用大型的漕船运私盐那是找死。 私盐贩子们就想了主意:扛盐包。 把私盐伪装成行李,通过人力的方式,送进京城,这夫妻俩就是干这行的。 淮南晒盐地的盐价是十文钱一斤,京城盐价是二百三十文,扛盐包的一斤收取二十文钱,剩余二百文都是私盐贩子的。 一旦中途出事了,扛盐包的就得揽下责任,该坐牢狱,还是流放杀头,都得认。 你不认罪也不成,人家大盐贩子背后都是朝廷的要员,你要是嘴皮子不严,秃噜出去,可是要被报复的,定你个杀头不要紧,定个灭九族也无处伸冤。 所以这扛盐包,冒着掉脑袋的风险,收入也比其他苦力活高一些。 平时每次带个二三十斤。 这一次丈夫挣钱心切,带了五十斤私盐,藏在行李里,加上衣物、锅碗瓢盆的杂物有个百十来斤。 过码头的时候,就被盐铁使注意了一下,但是他藏的好,检查的小吏也没有发现。 但他这慌急时,也就上了股闷火。 进了汴京城,发现收私盐的店铺关门了。 一打听,最近风声紧,好几个收私盐的被抓起来。 这一下,给夫妻俩愁坏了,扛盐包是有押金的,一斤三百文,五十斤就是一万五千文,那是夫妻俩的老本。 男的这股火就发了,上吐下泻,吃药也止不住,眼瞅着生命垂危。 他妻子就安慰他。 第二天早早出门打探,还真让她打听出来,京城还有一家敢收盐的,听说背后是孙大官人,老太傅的女婿。 不是别人,就是和楚河下过棋的孙巧嘴。 他手下的敢收盐,就是价格压得低,得蚀本,但是赔钱总比砸在手里好。 她回到客栈和丈夫一说,怕丈夫上火,也没提赔本的事。 自己把这五十来斤盐一背,按着人家说的地方,给送去了。 这收私盐的掌柜的一脸奸相,是孙巧嘴的远房表哥。 论年龄比孙巧嘴大一岁,听说孙巧嘴在京城傍上了富婆,赶紧来认亲,还自降一辈,管孙巧嘴叫叔,后来干脆叫干爹。 孙巧嘴有个不孕的病,得了个儿子装门面,也就接受了。 这货真不是东西,来到京城,眼花缭乱,色心大发,凡是漂亮点的女子,他都要调戏一番。 人家知道他是孙巧嘴的衙内,也不愿意招惹他,都是避之不及。 今日孙衙内见送盐的是个女的,还有几分姿色。 他色心就上来了,东挑西拣,说这盐的色泽不行,含沙又多,收不了。 女的就急了,这质量真是好盐啊,平时送到盐铺,人家都给高价。 一来二去,孙衙内把大门一关,把话就挑明了:“除非你跟做一回夫妻,否则你这盐我不收。” 第26章 冤鬼泪 “不行……这盐我不卖了。” “不卖?进了我这屋,就得把盐留下来,人也别想走。” 孙衙内这事干得多了,客气说是熟能生巧,不客气的说就是惯犯,三下五除二,整个作案过程完事了。 提上裤子,大秤杆子一过,五十斤,按理说是一千五百文。 “给你五百文吧。” “我告诉你,这也就是你,要是别人五百文都不给。” 这女子又怕又委屈,只想快点离开这,拿着五百文就走。 孙衙内又后悔了。 “你等等,这五百文可不是做一回夫妻的价,我就是去妓馆也能去个五次,你不能走,陪够了五百文我就放你走。” 说罢扯住女子的脖领子不肯松手,把她的衣服也扯烂了。 就在这时候,门被撞开。 女子的丈夫冲进来,和孙衙内撕打在一起。 原来他听说有收盐的,心里面高兴,病就好了一半。 唯恐妻子看不准秤杆子,就按照地址追了过来,在门口把孙衙内的话听的一清二楚,心中恼怒就和孙衙内动起手来。 孙衙内顺手抄起个秤砣,十斤的铁疙瘩,一下子敲在后脑勺上,当场殒命。 孙衙内愣了一会,指着女子:“你哭什么哭,这回你男的死了,你就塌下心跟着我吧。” 孙衙内把她拖进里屋。 找来一张席子,打算卷着尸体抛了。 突然听到屋子里一声响。 开门看见女子上吊死了。 正赶上盐铁使的两个小吏路过,想找孙衙内联络一下感情,顺便讨一杯茶水喝。 一进屋双方都吓一跳。 这都是一起喝过酒,逛过勾栏的人,孙衙内也不隐瞒,如实一说。 小吏说:“这事我们可做不了主,你等着我们找孙大官人来吧。” 二人找到孙巧嘴一说,孙巧嘴真领情,一人先赏了二十两银子,又把值夜司缉捕和观察也找来了。 孙巧嘴明知故问:“怎么回事啊?” 两个盐铁使的小吏,收了银子,自然会说。 “这夫妻俩贩运私盐,被我兄弟二人发现,他们逃到孙衙内家中,孙衙内挺身抓犯人,男犯畏罪撞墙自杀,女犯人畏罪上吊。” 值夜司观察,屋里屋外看了一圈。 女子的衣服扯的七零八落,孙衙内的扣子都记错位了,寻常人都能看出问题。 “没问题,属于自杀。” 观察签了名字。 缉捕把尸体抬上骡车。 孙巧嘴一人又赏了二十两。 盐铁使的小吏向孙衙内要了十斤盐,回到三司,报一个抓捕盐犯,缴获私盐有功。 上面批了一人五十两赏银。 孙衙内见义勇为,协助抓捕盐犯,赏银五十两,还白得了四十斤食盐。 …… 【收尸簿】上光影变得黯淡,孙衙内和小吏的丑恶嘴脸渐渐远去。 “乱世之中,人命不如狗。” “又是孙巧嘴的这个恶人。” 楚河怒火中烧,他现在真想去刺杀孙巧嘴。 能不恨么,是他让人把楚河推下河中,还放了无目蝰蛇咬楚河。 这次又纵容干儿子杀人,凌辱妇女,迫人上吊,加上贿赂官吏,众罪并罚,死有余辜。 楚河想了想,他们那伙人干的坏事多了,不能让他一死了之。应该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好好的折磨折磨他们,让他们生不如死。 至于如何折磨他们,楚河随即想出了几个小妙招。 “不给他吃饭,饿上十天,然后端给他一盆屎。” “拿针扎他的手指尖。” “鞭笞他的小弟弟。” “……” “百姓是最有创意的,每个人的建议都用一遍。” “孙巧嘴,你们等着吧,到时候有仇报仇,有冤报冤。” 这时候【收尸簿】上人影消失,文字凸显。 “收我尸身者,赠【冤鬼泪】一瓶。” “伸我冤仇者,财运亨通。” 【收尸簿】渐渐飘远,蓝天重现。 楚河仿佛做了一场噩梦,梦中被剥皮抽骨,连精气神都被吸走了。 他颓废的坐在坟前,手心里有却多了一个小小的瓷瓶,黑底带棕色花纹,如同鼻烟壶那般大小。 “这就是【冤鬼泪】吗?” 楚河打开瓶口,轻轻一嗅,但觉有阵阵清香,用眼看时,通过小口,只觉得深不可测。 看得稍稍久了,但觉眼中清明了许多。 “难道这是眼药水么?” 楚河抬起头,四周看去,但见各个坟头上都有一人,或坐或立,有的高歌,有的悲吟,有的还看着自己。 这些都是自己收过尸体的人,多数还穿着以前的衣服。 吓的楚河一哆嗦,赶紧闭上眼睛。 良久之后,再睁眼,四周便不见了那些已亡之人的影子。 “这东西滴在眼睛上,能见鬼!” 换作平时,早把这个晦气的玩意扔了。 但是,此时不比平时。 因为,楚河需要它。 把【冤鬼泪】揣在怀中,采了两朵小黄菊花,放在女尸的身边。 然后把两个坟土都填好了。 楚河抖了抖衣服,信步往家走。 这回有了自己的家,特别想下班,家中有一个看不见摸不着的女朋友,还特别贤淑有礼;有一个异瞳的小朋友,还特别霸气。 这样的家,可比收尸点臭气哄哄的宿舍强多了。 楚河一路走,采了几朵鲜艳的小花,握成一束,略略显得小。 “应该配点颜色。” 于是又采了几只狗尾巴草,交错的茬在一起。 “嘿,这就完美多了。” “送给小玉,她一定能高兴。” 楚河忽然想起【冤鬼泪】。 “我要是能看看小玉的高兴的样子该多好。“ 于是楚河拿出小瓷瓶,打开瓶口,高高举起,小心翼翼的滴了一滴在自己的眼睛上。 盖上盖子,揣在怀中,兴高采烈的往家赶。 这时候,就有点变天了。 先是起了风,原本瓦蓝的天,变的昏黄,仿佛从中原来到了塞外沙漠。 “怎么还刮沙尘暴了?” 楚河抿着领口,咪着眼睛往前走。 冷不丁一抬头,只见前面风沙中走过来两个大高个。 这身高高的吓人,目测都在两米二以上。一个穿黑长袍,戴着黑帽子,帽子上写了四个字,一生发财;一个穿白长袍,戴着白帽子,帽子上也写了四个字,天下太平。 两个人抿着衣襟,显得更瘦了,如同两杆旗杆。 “这两人不像善类。” “是剪径的恶人吧。” 想到这,楚河有点紧张,把手伸进收尸囊中,握紧了画尸笔。 “你们要是敢动手,我就给你们玩玩【玉女剑法】。“ 这时候,两个高人走到了楚河身边。 白衣人道:”哥哥,这地方煞气挺重啊。“ 黑衣人道:”可不,前面就是乱葬岗,这一片的收尸人,是一个荤素不忌的愣头青,什么尸都敢收,不过这小子也是命硬。“ 白衣人忽然看见了路边的楚河,便道:“哥哥,你说的是这个小子吗,嘿嘿,像个傻比一样。” 第27章 冥差办案,楚河演戏 楚河站在路边。 心中紧张,握着画尸笔的手心出了汗。 他唯恐两个大个是剪径的贼人。 好在二人路过身边,并有对他动手,但是嘴下可是没有留情。 黑衣人说楚河荤素不忌愣头青,白衣人则更过分,直接指着楚河的头,贬低楚河的智商。 “尼玛……” 楚河刚想回嘴。 就听见两人对话: “弟弟,咱们兄弟是道德典范,在外面要维护形象,不能说脏话。” “哥哥,你看看他反穿个衣服,头发像鸟窝,鞋露脚指头,双眼翻白。“ “弟弟,你不能看人家像傻比就叫人傻比,人类都虚伪,只喜欢被夸赞。” “嘿嘿,反正也没人能听到。” 气的楚河翻白眼。 “真有你们的,旁若无人的骂我。” “眼里没我。” “站住。” 眼看二人要走远,楚河伸手一扯。 本以为能扯住白衣人的袍子,也亲眼看着是扯到了,但是手里却空空如也。 再一抓,手里还是空空如也。 这时候楚河就愣了,心里头半明不白: “这两哥们不是人!” “这身打扮好像地府来的黑白无常。” “不会真是那两个索命的阴差、冥神,勾魂使者吧。” “黑衣人是黑无常,白衣人是白无常,两人形影不离……” “哎呀,刚才我怎么没想到。” 楚河正后悔,白无常又了说一句话。 “哥哥,这小子不会能看到咱们吧。咱们方才可是说了丢份的话,传出去就不妥当,不行咱们灭口吧。” 黑无常道: “别着急弄死他,试试他到底能不能看到。” 说罢黑无常把手放在楚河的眼前左右晃。 楚河冷汗直流,一动不敢动。 白无常也蹲下身体,伸出大长舌头,挑逗似的舔楚河的眼睛。 就在楚河快受不了的时候。 该着他命不该绝,一只小蝴蝶,噗噜噜的飞过眼前。 楚河脑瓜中灵光一现,心想:“哎呀,我的小救星,你可来了啊。” “站住。” “我抓,我抓,我抓抓抓。” 楚河假装抓蝴蝶,整个身体,就从两个鬼差的身体中穿了过去。 “你看,我说他看不到吧。” “别理他,咱们赶紧去把景玉抓回来。这个鬼丫头贼溜溜的,再抓不住,咱们哥俩都被得撤职。“ “对,这次抓回去,十八层地狱的酷刑都给她过一过。” “也不知道那通阴的道士指的地址对不对。” 楚河本来想借着抓蝴蝶,赶紧离开这鬼地方,猛然间就听到景玉这个名字。 “敢情你这两个出言不逊的家伙,是来抓小玉的。” 按道理讲,景玉现在已经不属于这个世界,黑白无常是地府的勾魂使者,带景玉走属于执行公务。 但是他们哥俩竟然说要让景玉在十八层地狱走一圈。 “这不是公报私仇么!“ 十八层地狱何等残酷,楚河也不是没听说过。 拔舌头、抱热铜柱、裸爬刀山、下火海、跳油锅,甚至还有扔进磨盘中被碾成齑粉。 “不行,我不能让他们把小玉带走。” 楚河想了想,来硬的肯定不是黑白无常的对手。 干脆来点软的,这招叫作乾坤大挪移,又叫借刀杀人。 楚河抖擞精神,克服恐惧心里,先来一首歌。 “村里有个姑娘叫景玉,长的好看又善良,再回到从前的那个晚上……” 白无常听着直皱眉。 “哥哥,你看我说这小子傻吧,唱歌多难听,听着比上大刑都难受。” 黑无常赶紧示意他噤声。 “别说话,你听他歌词里有景玉的名字。” “得,上钩了。” 楚河大脑飞速的旋转。 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苍天大拜:“苍天有眼啊,景玉啊,我以为你尸身丢了,魂无归处。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复阳了,感谢苍天,感谢大地,感谢如来佛祖,感谢观音菩萨保佑你……” 这时候从眼角余光中,可以看到黑白无常退回到楚河身边,显然对他连哭带唱很感兴趣。 楚河哭喊了半晌,黑白无常都围在他的身边,越靠越近,简直脸挨着脸。 楚河感觉压力好大,心道:“都告诉你们复阳了,怎么还不走。” 白无常道:“哥哥,你听他说景玉在哪复阳的,附到谁身上了?” 黑无常道:“你急什么急,他一会说不定就说出来了。“ 楚河这才明白:“感情你两个不走,是等着我说这事呢,那我就给你编一个。” “感谢孙巧嘴大官人,是你找道士,让景玉魂魄附体,听说还是东宫的娘娘,你真是一个大善人啊!” “景玉,不,景皇后,我这就去看你,希望你还能认出我,咱们再续前缘……” 白无常道:“哥哥,你看这收尸人,能有多不要脸,人家都成皇后了,他还想续前缘,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黑无常道:“弟弟,休管闲事。咱们快去,趁着她灵肉未合的时候,把她灵魂拔出。至于孙巧嘴和道士,咱们到阎罗殿前告他一状,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白无常道:“哥哥说的是,他两个误了咱们勾魂,送他们到拔舌地狱。” 两位鬼差看起来很恼火,站起身,化成黑白两道烟尘,望着皇宫方向卷去。 楚河假装哭了一会,又续了一滴【冤鬼泪】,看看黑白无常是真走了,这才放心。 打扫了一下衣服上的尘土,用手捋了捋蓬乱的头发,看看自己漏脚尖的鞋,忍不住自嘲:”嘿,让鬼差大人给嘲笑了,是得注意点形象。“ 楚河在路上绕了三圈,防止被人跟到了脚印。 估计【冤鬼泪】的效果也差不多了,这才来到自家的土木小屋。 敲了三声,咳了一声:“楚河回来了。” 木门嘎吱一声开了,楚河赶紧闪进屋,迅速的关好门,把别门栓也落好了。 屋里屋外检查一番,孩子欢乐,山羊悠然。 楚河这才放下心。 从怀里掏出猪毛画尸笔,两个小墨块,放在桌上。 小玉见到新毛笔,自然高兴,立刻取来两片又大又白的桦树皮。 毛笔唰唰。 树皮上出现娟秀的文字。 “公子,我好怕。” 第28章 你有勾魂无常,我有守土兵相 楚河接过笔,接着写道: “怕什么?” 写完交出毛笔,那笔重新立在空中,笔尖飞速移动: “今日,我到林中捡柴禾,却看见了冥界的黑白两个差人,十年前,他们抓我,拿锁链锁我。“ “那时候我侥幸逃脱,躲了他们这些年,没想到他们会出现这里,还在这门外逡巡了好久。” “恐怕他们又来锁我。” 楚河点点头。 “看来小玉已经知道黑白无常来勾魂,不能让她过于担忧。” 楚河接过笔,写道: “不用担心,我打听到他们要去皇宫中公差,大概是误走了这里。不过这些天你就不要出门了,免得被他们撞见。” “明日,我再去请道士赐一道符,贴在门上,能骗过他们的眼睛。” …… 两人又聊了好一阵,小玉的情绪渐渐平静。 楚河把怀里的炊饼拿出来,放在炉盖上烘烤的干巴巴的,就着一碗粥吃下了。 又逗了一会孩子。 这边小玉已经给孩子喂过奶,山羊也吃了草料。 楚河检查了一下门窗,关的严严实实,便上炕假寐。 那边小玉也贴着血玉棺材躺下。 楚河一身疲惫,却睡不着了,脑袋里面乱哄哄的。 今日是把黑白无常答对走了,但是他可不敢把黑白无常当傻子。 黑白无常这次进宫,慢则一天,快则一刻,就能发现被骗,转头就得回来报复。 而且令楚河上火的是,黑白无常知道楚河是这一片的收尸人,想躲都躲不了。 “怎么办呢?” “如果是当代就好了,可以上网查一查怎么对付黑白无常。” “但是人在大魏,没有电脑,没有网络,没有朋友圈……” 提起朋友圈,楚河突然间想到:“我也是有组织的人啊,有难处得求助组织。” 楚河悄悄把手伸进怀中,摸到了那枚棋子,在黑暗中拿到眼前。 借着窗户透过来的一点月光,看到了血玉上的那个一角破碎的帅字。 “帅。” “瘸腿帅。” “我这个帅确实不是那么灵光。“ 楚河不禁无奈的笑了。 这时候,从那枚棋子中散发出诡异的光芒,让楚河感觉眼前一花,急忙闭上眼睛。 脑海中却也是光芒乱照,直至昏昏睡去。 忽然有人在耳边道:“午夜十分,瘸腿大帅因何升帐?” 楚河睁开眼。 但见一片红色浓雾当中,一张半面的棋盘,铺天盖地,经纬间金光穿梭、流淌、交叉纵横。 棋盘上兵、马、相、士、车、炮,皆居其位。 楚河端坐在中军帐前,面前帅案上,令箭、令旗、案牍等物一应俱全。 …… 与此同时。 柳府之内,门庭早已经破败。 一只年老色衰的绿鹦鹉,站在庭院的栏杆上,不断的扭动着身体,鸟嘴里咋咋呼呼的叫喊: “扎不着,扎不着。“ 戎装少女手中执剑,狠狠的刺向栏杆上的鹦鹉,只不过每一剑都差之毫厘。 “你真笨,你真笨。” 老鹦鹉不断的出言嘲笑。 “放肆!” “看我崩剑式!” 剑尖距离鹦鹉一寸之距,剑身猛然间一抖,变成了弯曲如弓的形状,剑身发出嗡嗡的龙隐之声。 “啪。” 不偏不倚,打中鹦鹉的肚子。 老鹦鹉躺着地上喋喋惨叫。 少女赶紧跑过去把它捧起来:“阿飞,你没事吧?” 老鹦鹉哀嚎了一会突然说话:“心好疼,心好疼。” 少女慌忙给它按摩心脏:“阿飞,你不会死了吧。” “你骗我,你骗我。” “我这招叫作崩剑式,是瘸腿帅交给我的,比父亲教授的剑法实用的多。” “我不服,我不服。” 老鹦鹉阿飞突然间来了脾气,鲤鱼打挺从少女的手里翻过身,跳在栏杆上。 “你再来,你再来。” 少女道:“那你可要小心了。“ “崩剑式!” 这一次,再也打不中老鹦鹉。 “怎么回事?难道瘸腿帅教的剑法也不好使了么?” “如果我能现在向他请教就好了。” 少女摸了摸怀中的那枚棋子,忽然感觉光芒闪过一阵眩晕,睁开眼时,自己已经来到了一片血红色的浓雾之上。 半张棋盘通天彻地。 棋盘上的帅位,已经坐着一个男人:瘸腿帅。 …… 南阳,草庐。 诸葛怀才坐在书房内,他已经很久没有出屋了,即使外面有买画的衣食父母在敲门,他也是闻所未闻。 此时桌案上摆着那一枚‘相’子,散发出通透的红芒,诸葛怀才时不时的看一看。 他在等待着瘸腿帅的召唤。 与此同时,他把书架和书柜里的书籍,全部翻箱倒柜挪到书房中。 “每一本都要重新看一遍。” “我要便览这天下的群书。” “我要成为当之无愧的鸿儒。“ “我要让瘸腿帅和弃甲兵对我刮目相看。” “山海经……” “皇帝内经……“ “仙山佛海……” “四书五经全集……“ “道德经……” “鲁班术……“ “青囊术……” “本草纲目……“ “道德经……” “这些都古今典籍,我待会要从头至尾便览一遍。” 说罢,把这些书摞成了高高的一摞。 “金瓶梅……” “魏太祖艳遇传奇……” “这些书籍如同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让我再看一遍以后,便将其束之高阁,永不再看。” 诸葛怀才展开一本,一读便觉得津津有味,口齿生香,如痴如醉。 待醒时候,猛然间发现,已经读了一半,天色业已将晚。 诸葛怀才大觉后悔:“这书中有魅蠹,专害我这的等良善。” 说罢把书抛在一旁。 这一次再拿起的书,都是偏门: 《丧葬选址吉凶总览》 《大魏风水要术》 《李淳风推背图》 《地府十八层游记》 《魁星踢斗》 《驱邪符咒全本》 《鬼谷子》 《论阴宅风水绝断》 《谈笑看酆都》 …… 诸葛怀才如饥似渴一般,深陷书海当中。 这时候案上的血红棋子一闪,绽放出满屋的光芒。 诸葛怀才一喜,心道:“瘸腿帅终于唤我去谈古论今,上一次输给他,今日我要辩他个口服心服。 随即又是一忧,暗道:“可惜我这些书还没有看完,若是再给我三天时间,我将便览大魏古籍。” 只是红雾缭绕,越来越盛,五步之内,不可见人,哪容得他再看。 第29章 今夜不谈苍生 红雾蒸腾,把半张棋盘完全笼罩。 九宫格上竖起了一座巍峨的中军大帐,军帐中帅椅上坐着神秘莫测的‘瘸腿帅’。 帅案上令箭、令旗、案牍、帅印,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站在中兵位的戎装少女,既紧张,又兴奋,显得坐立不安。 “瘸腿帅大人,难道你知道我有求与你么? 与此同时,右边相位的诸葛怀才开口道: “瘸腿帅大人,很久不见,很想领教你的高论。” 楚河坐在帅椅上。 “弃甲兵、鸿儒相,别来无恙。“ 红雾朦胧中看不见两个人的相貌。 但是能看到他们的轮廓和散发出来的气场。 戎装少女的身形更加的挺拔,动作更加的矫健,精神也足够亢奋,不似第一次见面那么萎靡。 诸葛怀才的言辞不再虚夸,这是内心充实的表现。 “看来,红雾覆盖下的古棋部落,会让人变得更积极,更健康。” “古棋部落,瘸腿帅欢迎你们回来。” “古棋部落,弃甲兵前来报道。” “古棋部落,鸿儒相前来报道。” 楚河首先开口:“午夜时分,把二位请来相聚,万不可扰到了家人休息。” “哪里?父亲在外夜值,已经很久不在家中睡觉了。” “至于我么,我的家人就是书籍、笔墨纸砚,还有我的画作,我休息他们就休息,我劳作他们就劳作,毫无怨言。“ “呵呵,原来如此。” 楚河心想: “古棋部落,听起来像是单身狗吐槽群。” “哦,不,我是有女朋友的。” 弃甲兵率先开口:”瘸腿帅大人,你教给我的崩剑式,很好用,至少我用它击败了我的对手。但是随即又被破解了。“ “破解?”楚河的崩剑式只是十四个招数中的一个,楚河虽然有习练过,但是并没有实战切磋过。 “没想到破解的方法已经有了,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我要再深入专研。“ “请问弃甲兵,你的对手是怎么破解的,或许你能够演示一下。” 鸿儒相道:“你们习武之人要交流,我这文人是不是要回避。” 弃甲兵道:“当然不需要,而且我觉得。鸿儒相如果是独居的话,倒是要学一手剑法,可以保护你的贞操和财物。” 鸿儒相苦笑:“贞操这东西对你很重要,至于我的么,恐怕丢在地上狗都不捡。” 楚河笑道:“至少可以保护你的画,保护你的书籍, 鸿儒相道:“是,这太重要了,我也要认真学上两招。” 弃甲兵当即演练了那一式。 并且演练了老鹦鹉阿飞躲避的那一招。 “不,这不合乎物理,没有人会跳起来躲避拦腰的一剑。” “不,这是事实,我的对手就是这么躲开的,千真万确。” “不可能,除非他没有腿,或者腿特别短,亦或是他能够凭空飞起。” 楚河感觉鸿儒相质疑的很合理,在敌我双方实力相近的时候,要跳起来躲过拦腰的一剑,几乎是不可完成的事情。 但是话说回来,乱世多诡异,难保就有腿特别短,或者身上长翅膀可以凭空飞起的人。 “我觉得能够遇到这样诡异的高手很难,但是一旦遇到了,怎么办?” “我这里有一招,挑剑式,教给你,你可以回去试试。” 说罢楚河把【玉女剑法】中的挑剑式的口诀和要领同弃甲兵说了。 弃甲兵按照要领,当面演练,直到熟练。 楚河不忘指点:“挑剑式可以破解敌方的平地起飞,不过也不是完美的绝招,看看敌方怎么破,咱们再研究对策。” “武的练过了,咱们该谈点文的了。” “这方面我还是愿意听鸿儒相高谈阔论。” “不过这夜深人静的时候,若是讲四书五经,谈孔孟之道,恐怕让人提不起精神。” 弃甲兵兴奋道:“我父亲常常给我讲一些鬼鬼怪怪的事情,难道鸿儒相不会讲么?” “嚯。” 楚河精神为之一振,自己只是稍稍提点,弃甲兵便提到鬼怪,这正是说到了我的心坎。 与此同时,鸿儒相也是眼神一亮。 他心中最害怕的是讲四书五经。 那些书平时的时候看不进去,这次也没有备书,甚至都没有翻开。 此时暗道: “帅、兵二人所言正和我意。” 鸿儒相正正衣领。 “那些稀奇古怪,荒诞怪谈,都是虚幻缥缈的故事,不值一提。但我儿时也喜爱读写鬼火狐鸣的书籍,现在尚且记忆犹新,今夜便分享一些给二位。“ 其实他刚看完《地府十八层游记》和《谈笑看酆都》,当然记忆犹新。 鸿儒相一开口,便滔滔不绝。 他也爱讲,两人也爱听,尤其是楚河,一边听一边发问,把现场气氛渲染的极为热烈。 说来讲去,引到了自己喜欢的问题上。 “黑白无常如此厉害,难道凡人就无法与之相抗了么?” 鸿儒相道: “黑白无常也不过是地府的小吏而已,他二人若是行使公差,有地府撑腰,凡人当然不能相抗;但他二人若是敢徇私枉法,胡作非为,也可以到阎罗殿前告他一状。” 楚河一听心凉一半:“我要是能和阎王爷说上话,就不至于怕黑白无常了。” 鸿儒相接着说道:“别以为黑白无常身为鬼吏,就不会犯错,这两个可是非常爱酒,喝酒就误事,时常把好人当坏人抓了……“ 鸿儒相这一句话,把楚河说的心动。 “那么他们爱喝什么酒?” “当然是好酒,上品佳酿,至少要蔷薇露这种。” 楚河的心又凉了,蔷薇露这种酒虽然没喝过,但是听说过,纯鲜果发酵,加上早晨六点的蔷薇花瓣上的露水。 那可不是一般的难得。 “不行就去找孙巧嘴‘要’。“ 这时候弃甲兵因为是个女孩子,听这种鬼故事还是有些害怕,总觉得身上冷,后背发凉。 她这个中兵,慢慢的往回拱,越来越接近楚河。 楚河一抬头:”哎呀妈呀,快进九宫格里了。“ “现在可不是和她见面的时候。“ “抱歉了,弃甲兵和鸿儒相,我的法力不足以支撑棋阵了,我想说谢谢你们的分享,下次再见。” 第30章 酒蒙子请客 “多谢瘸腿帅的指点。” “多谢鸿儒相的分享。” 弃甲兵意犹未尽,但是终究不能让瘸腿帅大人耗尽法力,只得怏怏告别。 鸿儒相倒是心满意足,今夜他仿佛是世间的真正大儒,讲的每一句话,都能引起别人的兴趣,都能让人回应,他感觉到这是一个和谐而快乐的组织。 “多谢瘸腿帅和弃甲兵的倾听,古棋部落,我们的家。” “对!” “古棋部落,我们的家。” “古棋部落,我们的家。” “再会!” 这一次楚河没有像上一次,不等头痛欲裂,便率先把帅案上的旗帜放平。 意味着偃旗息鼓。 果然红雾当中,半面棋盘的经纬线发出阵阵炽热光芒,随即消退,红雾也渐渐稀薄。 两道光芒闪过,弃甲兵和鸿儒相,从自己的棋位上消失。 此时红雾已渐渐散尽,楚河耳边风声大起,眼前光芒乱窜,慌得他闭上眼睛。 半晌之后,睁开眼睛,头顶上已是蒲草铺就的天棚。 楚河重新回到自己的小屋当中。 身边一件衣服谨慎的飘到了血棺旁边。 楚河知道那是小玉,她方才来到了自己的身边。 “嗯,自己的女朋友,有什么可怕的?她能把自己怎么样?“ 随即有一张白桦树皮剥成的纸张,塞到了楚河的眼前。 借着屋外的点点星光看去: “公子你做噩梦了么?” 楚河提前枕边的毛笔,认真写道: “一个平平无奇的梦而已。” “公子想喝酒吗?” “不想喝,听说酒很辣,不是吗?” “贤淑门的蔷薇露酒并不辣,还很甜,公子想喝么?” 楚河见了一愣:“我方才在棋阵之中,与鸿儒相谈到了蔷薇露,小玉怎么会知道,难道是我说梦话,走漏了风声。” “不想喝。不辣的酒,还算是酒么,不如喝黑糖水。” “公子不要撒谎,小玉都听见你梦中喊着酒名,公子要想要喝,小玉给你弄来。” 楚河一听:“这可不行,这不就是偷么,虽然怕宫中的酒,都是他们盘剥老百姓的血汗,道德上不需要什么负担。但是这路上危险,除了黑白无常,还有许多懂得法术的和尚、道士,惹到哪一位,都后患无穷。” 想到这,楚河提起笔,略略思考一下,尽量把话说的委婉一些。 “小玉,万万不可,一是我不喜欢喝酒;二是这外面恶人最多;三是我楚河家往前数三五代,也是名门望族,讲究声誉,千万不要坏了名声。” 这一番话写完,小玉没有接笔。 而那件衣服飘到楚河的身边,楚河一愣,随即明白,伸出手臂环抱住半臂虚空。 “拥有一个摸不着,看不见,还很体贴你的女朋友,这种幸福的体验,你,永远体会不到。” 楚河幸福的闭上眼睛。 这一次虽然心中有事,但是方才运用棋阵时,太耗费脑力,不久便昏昏睡去。 直到四更天,楚河才醒来,告别了小玉和血棺中的孩子,嘱咐小玉把门栓别上,千万不要出来。 楚河在树林里面转了一圈,才上正路。 到了收尸点,往屋里一看,收尸人们正在打着哈欠穿衣服鞋袜。 一股浓浓的脚丫子味,和尸体腐烂味打的眼睛流泪。 楚河没敢进去,就地蹲在墙边休息。 这时候身边就飘过来一股子酒味,冲鼻子的强劲。 有一个收尸人就贴着楚河蹲了下来,楚河一看挺熟。 这是一个老头,说是老头也就是五十多岁,姓周,楚河记得他好像是叫周伶。 原来是朝廷的四品官员,因说话言直口快,得罪了上司,被贬到州里的司里院狱做两院节级,相当于监狱长。 之后喝酒误事,被贬为管营,管营也没做长远,又成了基层的牢子。 按理说,一贬再贬,现在到了最底层,应该塌下心好好干活。 谁知道,老周破罐子破摔,喝大酒。 白天喝,晚上喝,监狱喝,监狱外面也喝。 人家喝酒叫觥筹交错,他直接用坛子喝,喝完倒地就睡。 开始误工误事,别人知道他以前是大官,得过且过。 不过新来的节级眼里不揉沙子,上下一调查,这酒蒙子是个光棍,背后没有靠山。 “大魏不养尸位素餐之人。” 给老周头发了二贯铜钱,赶出监狱。 没了官职,老周更是放浪形骸,不分日夜的喝。 但是这无业可比不上原来在体质内,个把月喝的没了酒钱,赊账又无人肯赊给他。 后来有一个他曾经照顾过的下属,做了值夜司的孔目,看他可怜。 “老周啊,你胆子大不大,敢不敢背尸体?” 老周翻白眼:”别说背尸体,只要给我酒喝,我敢到坟地里陪鬼睡觉。“ “那行。” 这位好心人,就给老周头介绍到处置班来背尸。 开始那些年背尸是有钱赚的,值夜司给发薪俸,有的主家还能赏赐一些。 老周拿钱又要喝酒,被孔目发现了,劈头盖脸的骂,给他骂醒了。 以后是背尸不喝,睡觉前喝,喝也只喝一壶。 …… 楚河在墙边蹲着,老周就凑过来。 楚河就往一边挪了挪,不是嫌弃他别的,酒味实在太冲了,冲的人喘不过气。 老周头咧嘴一笑:“小楚子,你是个好人啊。” 楚河一嘚瑟。 常言道:无事不登三宝殿。 没事献殷勤,肯定没好事,但是又有句话叫,抬手不打笑脸人。 楚河客气的笑了笑。 老周头往前挪了挪:“上回在望江阁,多亏你下棋赢了孙巧嘴,我们这伙人才吃上好肉、喝上好酒。” 楚河道:“那应该的,不算事。” 老周头眉头一皱:“那咋不叫事,我在这地方这么多年,可没人给咱们收尸人争过面子,你是第一人。” 老周头说完竖起大拇指,然后东张西望了一会,神神秘秘的说: “今天晚上干完活,周哥请你喝酒。“ 楚河赶紧摇头。 老周头不高兴了: “咋地啊小楚子,周哥看你这人仗义,请你吃顿酒都不肯吗?” “你是不是怕周哥没酒钱啊,我告诉你啊。” 老周头贴着楚河的耳朵低声说道:“周哥发大财了。“ 第31章 硬人小楚子 “你周哥发大财了。” 老周头说完,表情已经掩饰不住那种喜悦。 楚河忽然想起一件事,于是道: “周哥,请我喝蔷薇露行吗?” “什么?蔷薇露!”老周头很惊讶,他没想到楚河一个穷困潦倒的收尸人,竟然还听说过蔷薇露。 要知道,即使都是收尸人,地位也不相同。 老周头进处置班当收尸人的时候,得托关系,私下递了银子的。那时候收尸人还有薪俸,每个月还有额外奖励。 等楚河这波收尸人进来的时候,纯属是人手不够,薪俸也没了,每天两个黑面炊饼,偶尔吃顿猪脖子肉,喝点浑浊醪酒。 这时候进来的收尸人都是真穷老百姓。 所以老收尸人还瞧不起这些后来的。 “切,切,我踏马请你喝杜康得了呗。” 老周头一撅嘚,起身头也不回的走了。 楚河也没当回事,毕竟老周平时就抠门,手指盖大的臭豆腐都能下一壶老酒。 真要是让他请客,弄不好给你整三粒花生米,两人还得喝上半宿,不够浪费时间的。 …… 不一会,车轮滚滚,缉捕班送尸体过来了。 骡车一停,噼里扑棱的扯下来二十来具尸体,这边骡车还没走,收尸人就毫不避讳的上前翻弄尸体。 不用问,还是那点想法,都想收女尸。 等别人都挑完了,剩下几具都是又脏又臭的流浪乞丐尸体,别人不愿意收,一是因为埋汰,二也是很多乞丐身上有虱子,背尸那一会功夫,足够爬满身。 楚河倒是不在意。 既然做了背尸人,就要接受一切,挑肥拣瘦的话,就别做这行业。 再说了这些人生前被分了三六九等,受尽了白眼,到死了还不受尊重,那多让人寒心。 楚河掏出画尸笔,刚要画尸。 柳值夜领着几个观察班的来了,在人群中扫了一眼,看到楚河。 “楚河,你先别干了。” 回头对那几个人说道:“今天我给你们派个硬人,楚河。” 观察班的这几个人,都挂着捕快衔,但是和缉捕班的捕快不同,他们都是便装。 楚河看他们也面熟。 他们看楚河也认识。 “这不是象棋高手么!“ 敢情在望江阁下的那一盘棋,让楚河出了一点小名。 “下棋倒是够硬气的,收尸业务这方面硬么?” 柳值夜道: “收尸业务硬还是不硬,我还真不清楚,但是我知道他命硬。五羊村的女尸诈尸死了好几个收尸人,缉捕班的都不敢靠前,小楚单枪匹马去的,上去就给女尸办了,你说硬不硬。” 观察班的尴尬的一笑:”嘿嘿,我看他这么瘦弱,背尸能成吗?“ 楚河心想:“啥意思啊,背三百斤的胖子啊?这活还真不成。” 于是一拱手:“小的确实瘦小,力量较弱,大人们若是觉得小的不行,小的也不敢勉力而为。” 柳值夜一听眉头就皱起来。 “楚河你也十八九、二十来岁了,算是一个成年的男人。” “记住,作为一个男人,以后不管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说不行。” “尤其你还是个收尸人,你要是表现出一点胆小、退缩,那你摊上事了。我告诉你这些尸体都是欺软怕硬的主,你要是怕他,可有你的罪受了。” 这一番话说的楚河无语。 话糙理不糙,男人,就不能说不行,硬撑着也得说行。 “大人,我行。” 柳值夜一听这话,顿时高兴了。 “那你就坐他们的车走吧。” 观察班有马车,比缉捕的骡子轻便的多。 楚河笨手笨脚的爬上去,几个观察班的便衣捕快,诧异的看着楚河,心道:“他这么蠢,真的行么,不会是老柳要清理炮灰吧。” 眼见楚河上了马车,其他的收尸人,都停下手,翘首观望。 “小楚子又捞着了,说不定又是个好看的娘们。” “咱们在这吃糠咽菜,他小子滋润的像是过年。” 柳值夜骂道: “放屁,让你们去那叫肉包子打狗。现在值夜司正是用人之际,我不想明天早上来,看见少了谁。“ “一个个的,别破罐子破摔,都给我打起精神头,度过这个难关。” “等朝廷财政好了之后,接着给你们发薪俸。“ 随后柳值夜低声道: “现在有内部消息传出来,今年冬天,宫里面要退下来宫女,也不多,就百十来个。“ “我和高值夜能优先选择,到时候我给哥几个留着。” “你们一个个的,都踏马给我攒点钱。” 柳值夜这番话,骂的人一点也不生气,还像是毛驴脑门上挂的胡萝卜,催人奋进。 “干活。” “干活。” “娶宫女,跟狗皇帝做连襟。” 收尸点的气氛立刻高涨起来,一个个手脚都利索起来,尸体被翻腾的噼啪乱响。 …… 这边楚河坐上了马车,见众人看他发愣,干脆他自己也装傻充楞。 张着嘴,吐着舌头,瞪着眼睛,直勾勾的回看。 观察班的众人被他看的心发毛心道:“这小子跟尸体打交道久了,说不上有什么邪门,少搭理他。” 他们不理楚河,楚河正好混个清净,昨夜睡的不好,刚好补上一觉。 路上睁开了几次眼。 第一次睁眼到了文圣庙,也不知道是什么日子,烧香祈祷的人山人海。 都指望着文圣保佑考取功名,进入体制内工作。这也可以理解,盛世的时候各行各业都能发展,乱世的时候还是体制内稳当,趋吉避凶,规避风险是人之常情。 第二次睁眼到了黄烟观,这是一个小道观,院里还有一个小道士,穿得干干净净打扫院子的落叶。 第三次睁眼,就到了尸主家。 这地方又是一个京城郊区,山路两旁是鬼拍手的大杨树,风一吹树叶拍在一起哗哗作响。 风景不错。 这家也是个富裕家庭。 楚河离老远就看见一个阔大的青砖院落,对着大道的朱漆大门向两边敞开着,大门左右两侧各有一个高吊楼,挂着招魂幡和长明灯。 又向前一段路,看见院子里面一群披麻戴孝的人。 楚河就纳闷: “孝子贤孙这么多,不应该找收尸人啊。“ 第32章 黄家大院 这时候,马车就在门口停住,楚河先从马车上爬下来。 这边观察班的坐在马车上不下车,但是等了好久,也不见人出来迎接,只听见里面吵吵嚷嚷。 没奈何,摆不了谱了,在门口栓马桩上栓好了马。 一行五个人都进了院子。 只见六七个壮汉扭住一个道士,道士不断挣扎,做法的法器和符纸散落了一地。 “住手,别打了。” 这边观察班的捕快,亮出铁牌。 众人一看是官爷到了,都罢了手。 观察班里为首的那一个,就是方才嫌弃楚河瘦弱那个,长了两撇八字胡子,人稍肥胖些。 他一改方才颓废之色,眼神厉闪一般摄人:“怎么回事啊。” 尸主的儿子,姓黄,五十来岁,是个有钱的财主,他就把这事从头到尾的同观察班的捕快讲了。 楚河也听了个清楚。 原来尸主是黄老爷子,七十多岁,身体硬朗,用黄财主的话,就是走步如风。 七天前,白天还好好的,可以出去溜达。 晚上回来,突然说胡话,杀这个,打那个,这个冤,那个仇,说了一大通。 找郎中来看,说这是回光返照,人快不行了。 生老病死不由人,该通知的亲朋好友都通知到,也就算孝顺了。 果然,黄老爷子半夜三更就去世了。 这些孝子贤孙的晚辈,伺候老爷子穿上了装老衣服,抬进了事先准备好的寿材里面。 那时候讲究在家停丧七天,再出殡。 为何要停丧七天,民间流传的是一个头七还魂的说法。 所谓“头七还魂”指的是死者的魂灵,离开躯体之后,漫无目的的飘荡,到第七天回来跟生者进行最后的告别。 等到双方见最后一面,告别之后,死者的躯体就会被亲友下葬,冥府的勾魂使者把魂魄勾走。 这次下葬以后就是永远的埋入土地中,从此以后尘归尘,土归土,两世相别。 以后只有逢年过节的时候,亲朋好友才会去祭拜。 黄老爷子在停丧的第三天,出事了。 当天守夜的是老黄老爷子的一个远房侄子,叫黄彪子,三十来岁。 跟黄老爷子生前挺亲,从牤牛山那边赶了二天半的牛车过来的。 到半夜的时候,黄彪子实在是困,眼皮不听使唤,就合了一会眼。 一睁眼,看见棺材里空空如也,给他惊了一身汗。 “尸体也不能凭空不见了?” 他就在堂屋里找,一找还真找到了。 在厨房间,只见黄老爷之钻进了碗架柜里面,露出半截身体在外面,脚还一蹬一蹬的往里挤。 碗架子那才多大点地方,哪容他八尺多高的身材啊。 “噼里啪啦。” 盘盘碗碗蹬出一地。 黄彪子一看,二大爷没死。 “这是好事啊,先别急着告诉哥们弟兄,咱们爷俩先聊几句贴心肠的话。” 于是壮着胆子就问: “二大爷,您老没事了吗?是不是饿了?” 黄老爷子也没答他的话,还在碗架子里面扒拉。 “二大爷,您是不是想吃皂儿糕,我给弄去。” 这时候黄老爷子说话了。 “我是黄家老爷子,吃点喝点怎么了?” 但是身体还在碗架子里面,听那意思就好像是自言自语似的。 黄彪子说:“二大爷你别生气啊,想吃啥,让我哥哥嫂子给你做不就完了。” “我是黄家老爷子,吃点喝点怎么了?” 黄彪子说啥,老爷子就这是回这一句话。 三问两问,黄彪子感觉后背发凉。 “得,别问了,找我哥哥去吧。” 出了堂屋,把亲戚朋友都招呼醒了,颠三倒四的一说。 众人也吓的不轻,有几个胆大的战战兢兢推开门,厨房也看了,老爷子没在那,再回来一看,好好的躺在棺材里呢。 众人就埋怨黄彪子撒谎。 黄彪子说:“你看这碗架子这些碎碗,这贡品鸡、鸭、鱼肉都吃没了。我黄彪子再彪,也不敢吃贡品啊。” 第二天,换了两个人守夜,半夜的时候,就感觉一股怪味,闻着闻着就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醒了一看贡品、碗架子里放的肉也都吃没了。 黄财主把哥几个找到一起,一商量。 “这尸身邪门,弄不好是诈尸,咱们报官吧,我殡葬司有认识人,让他们来收。“ 这黄财主坐上马车,找到认识人,人家就告诉他,你这事属于诡异、邪门,我给你报值夜司。 黄财主递了二十两银子,催促快点。 但是人家值夜司毕竟是政府部门,不是你说快就能快的。 一时半会没来人。 黄财主的老婆就说了,离咱们这不远有个黄烟观,里面的道士能做法,何不找来试试。 人到庙上一讲,黄烟观的道士,一看是黄财主的家人,那可是有钱的主。 立刻带着法器就来了。 到现场一看,大惊失色:“这尼玛是妖邪附体,诈尸了。” 拿出了桃木剑在堂屋中一阵乱舞,末了大喝一声:”妖邪避退。“ 片刻之后,把桃木剑上的血迹给众人看了。 “这邪物受了伤,也知道本道爷的厉害了,要是识相的,就不能再来了。” 黄财主赏了二十两银子,请道士大吃一顿。 谁知当晚又出事了,黄老爷子的胃口还大了,连活鸡都给吃了,弄的一地的鸡毛。 道士一听,顿时把筷子一摔:“我惜你轮回不易,未下杀手,你反倒得寸进尺,别怪我道法无情。” 这回道士真动真格的了。 带的法器,几乎都用上了,狗血、驴蹄子、墨线…… 最后安排了一个竹杠扛鸡,就是把鸡绑在竹杠上,把黄老爷子的生辰八字写一张纸上,贴在鸡身上,使妖邪误认鸡为尸,错上了身。 忙乎的大汗淋漓。 这回又收了五十两赏银。 道士打包行李、法器告别了黄财主,趁着夜色,出了院门拔腿就跑。 刚跑了几步,黄彪子领着几个壮小伙追上来,把道士拎着回来。 黄彪子就问:“你怀里哗楞楞的响,得了银子就想撩杆子是不是?” 道士一言不发。 回到院子就发火: “你真当本道爷好惹的,一让再让,你还敢找帮手来,今夜本道爷就要杀生了。” “来啊,设上我的法台。” 第33章 有勇有谋的彪子 黄财主给安排了案子、香火、贡品。 道士关上堂屋的门,就开始‘做法’,他法术的做的认真,不过没发现头顶上有几双眼睛盯着他。 原来黄彪子发现道士业务不专,收钱积极,八成是个混吃混喝,骗银子的骗子。 于是领着两个十七八岁的晚辈,偷偷爬上了天棚,扒开苫盖的蒲草往下看。 这边道士做完法术,把门一开。 “黄老爷,罪魁祸首我给您抓住了。” “如果没猜错的话,它现在已经死在棺材里了。” 黄财主说:“那大家去看看吧。” 到了棺材前,黄彪子抢在道士前面说话: “大家伙先别急,我小时候也学过算卦,我掐指一算,这玩意一尺半长,黑身白爪,干干巴巴。” 众人揭开盖尸布,在老爷子脚底下,果然是一尺半尺,黑身白爪的一只小猫,就是不知道死了多长时间了,身体已经风干成猫干。 道士皱着眉头: “黑猫踏尸大凶兆,多亏我给您破了。” 黄财主又问:“不是说这玩意有同伙,有帮凶么,抓住没有。” 道士说: “您别急,他这帮凶都是一些看不见、摸不着的,是啥我就不直说了。” “按理说大人不记小人过,我想放了他们,但是他们不消停,日后我走了,他们还得来搅乱你们家生活。” “一锅端了得了。” 黄财主一听,连连点头:“可千万别给咱家留下罗烂了。” 道士一点头:“成,平常我召天兵天将,今日我做个天罡五雷术,引五雷把这邪物轰了,一了百了。” 于是上了法台,披头散发,掐诀念咒。 “天罡五雷术。” 指尖升起一团火苗,奔着黄老爷子的棺材就飞过去了。 这边黄彪子眼疾手快,一伸手把火苗接住了,火苗在他手里着了一会才灭,化成一团黑灰。 众人发蒙,这是搞的什么事?黄彪子也会玩火了? 黄财主就问:“彪子啊,你干啥啊这是,怎么干扰真人做法。“ 黄彪子呵呵一笑:“我不干扰不行啊,道爷要把俺二大爷给烧了啊。” 众人道:“这话怎么讲?” 黄彪子把黄老爷子的装老衣服一解开,哗哗,硝石、硫磺、木炭洒了一棺材。 那两个上过天棚的晚辈,一把揪住道士:“往我二爷爷衣服里塞这些东西干啥?” 黄彪子冷笑道:“那还用问,想一把火起了,毁尸灭迹呗。” 众人这才醒悟,喝骂道:“原来是个骗吃骗喝的三流道士,押送你到官府去。” 这才有楚河等人进院子时候的场景。 …… 听完黄财主的讲述,观察班的八字胡顿时怒了。 “好你个假道士,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在我大魏王朝招摇撞骗。” “来呀,把他给我拿下。” 按道理讲,观察班的不负责抓捕,就像管交通的不能管刑事犯罪一样。 但是这乱世,谁跟你讲道理。 几个观察班的便衣捕快,按住道士的四肢。 “把他作案的道具查封。” 观察班的一拎道士的太极八卦的兜子,里面哗楞楞的响,面上不由自主的一笑。 这边黄彪子道:“官爷,这三流道士骗了我大哥的钱,都在这兜囊中,请官爷赐回。” 八字胡没理他,直接对黄财主道:“黄老爷应该懂的,这些属于案子的证据,等案子调查完了,自然有归属。” 黄老爷点头称是。 这时候道士开口:“官爷,你是高值夜手下的人吗?” 八字胡一愣:“你什么意思?” 道士毫无慌张:“我师父和太子太保吃酒的时候,高值夜作陪,我和他有一面之缘。” “你师父……太子太保……高值夜……” 八字胡一捋,脑瓜子汗出来了。 一眨眼的功夫,变成了笑脸。 “哈哈,哈哈,尊师德高望重,小吏没有缘分拜见……” 一番话说的众人蒙头转向。 楚河顿时明白,这是道士提人了。 而且这人是真硬,能和太子太保吃上酒,高值夜不过是作陪,换作现代,至少是州府以上干部。 八字胡相当于城市管理执法小队长,和人家差八辈。 这边黄财主没听明白。 “我三司也有人,那是我老爹的袍泽弟兄。” 这边八字胡赶紧上去捏他一把,低声道: “别说了,你人没有人家硬,再说都搭进去了。” “破点财吧,拿二百两买个平安。” 黄财主一听二百两,也不干了。 经八字胡一阵劝说,最后到底拿了二百两。 那边八字胡献媚似的,赶着马车亲自把道士送回道观,一路上自然是好话说尽。 这边把楚河独自留在这里,临走前同黄财主说: “这位别看年纪不大,是我们值夜司最硬的收尸人,处理诈尸有经验。 黄财主一脸疲惫,一看楚河就不像有经验的。 也不抱着希望了。 “小伙你看看吧,能整就整,不能整拿银子走吧。” 楚河也没客气。 “行,容我看看。“ “另外,能把黄彪子留下来,给我搭把手吗?” 黄财主道: “我这个弟弟,从小身强体壮,不过脑瓜子不灵光,要不也不能叫彪子。“ “恐怕帮不了你忙,还得添乱。” 楚河可不那么想。 “这位哥可不是彪,这简直有勇用谋。” “文能拆穿道士诡计,武能上房揭瓦,妥妥的人才,一定要物尽其用。” 黄彪子这边也愿意帮忙。 他心里也憋着气呢:请这么个三流道士,坑了大哥三百两银子,把老黄家哥们当傻子给耍了。 刚好留下来,看看这小年轻能弄出来什么动静。 再要是坑蒙拐骗那一套,黄彪子打算好了,也不问大哥,直接就动手。 “彪哥,领我转一圈吧。” 黄彪子白了一眼楚河:“跟我来吧。” 楚河也不生气,只是偷偷的把【冤鬼泪】拿出来,点了一滴。 反正楚河不相信有鬼,万一有的话,那就再沟通不迟。 鬼会借人口说话,闻其言便知其人。 黄老爷子说的也明白。 “吃点喝点能怎么了。” 听这话也不是什么大奸大恶的,顶多是个饿死鬼,到时候投其所好,弄点可口的吃食给他,送走便是。 先进了堂屋,死者为大,楚河给黄老爷子行了一个礼,绕着棺材转了一圈。 黄花梨木的大棺材,气派的狠。 黄老爷子是个大个,按现在尺寸是一米九左右。 表情也与众不同,死了还一脸凶相。 第34章 躺在棺材里喝大了 “老爷子生前练过武?” 黄彪子一听,对楚河刮目相看。 “我二大爷年轻时候,可是风光着呢!早年在河东做过响马,后来得人扶持诏安,做了北方三省的节度使……” 楚河知道:节度使那可不是小官,大魏时候是从二品的大员。 节度使赴任的第一件事,就是接受朝廷赐给的全权旌节,表示朝廷完全信任你,在地方你就可以全权调度。 看来到黄财主这辈,不是发家,是落魄了。 所谓富不过三代,必然有其中道理。 楚河心里想着,点点头,没有言语,跟着黄彪子又来到厨房间。 进屋闻到有股死耗子的臭味。 楚河屏住呼吸,往里面走了几步,看见地上的碎碗茬子,还没收拾干净。 往碗架子柜里面一看,味道更加的浓烈。 “难道这屋子里面有死耗子吗?” 但是黄彪子毫不在意,好像没有闻到似的。 楚河也就没多问。 二人又到外面转了一圈,厅堂、厨房、储藏室、书房、盥洗、马棚一应俱全。 到了一间屋前,楚河停下。 只见门上落着铁锁,窗户上钉满了木板,屋里还散发出一股碱味。 这和其他屋明瓦亮的房间一比,显得格格不入。 “彪哥,这是一间什么屋?” “这是我二大爷打猎时候留存下的兽皮,怕见光。” 楚河点点头。 “走吧,可以收尸了。” 黄彪子心里不忿:“小哥们,你这走马观花的看了一圈,到底看没看出来,是什么东西捉弄人。” “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河抹着【冤鬼泪】看了一圈,什么也没看到,但是心里也有数了。 “等着瞧吧,一会你就知道了。” 二人来到堂屋。 楚河把收尸囊打开,取出画尸笔。 问了黄老爷子的姓名、年龄,把相貌特征画了,这些东西楚河不感兴趣。 但是得拿这个交差,换那两个黑面的炊饼。 第一步画尸完成,进行第二步正尸。 楚河的手从尸身上一过,发现问题了。 脸冰冷发黑,身上却暖烘烘的,时不时还放两个蔫吧屁。 “呵呵。” 楚河就暗笑。 “让你爱捣乱,这回你可跑不了。” “彪哥,给我取两坛子酒,我要敬老爷子两碗。” 黄彪子不甘心的出去,取了两坛子酒,烧鸡两只,烤鹅一只。 楚河在棺材旁摆了一张桌子,酒菜放上去。 先满了两碗酒。 自己喝了一碗,把空碗往桌子上一摔,故意弄出个响。 “我干了。” 另一碗酒端在黄老爷子的嘴边。 黄彪子生气道:“你干啥?人死了怎么喝酒?” 楚河使了个眼神,随即说道: “他是黄家老爷子,吃点喝点怎么了?” 黄彪子不懂楚河的意思,但是楚河这句话,跟黄老爷子腔调一样,黄彪子也不敢插嘴了。 楚河撬开黄老爷的嘴,咚咚咚咚咚,灌了下去。 “黄老爷子,一身戎马,征战南北,令人敬佩,我再敬你一碗。” 自己先喝了一碗,又给老爷子灌了一碗。 就这样连连灌了三碗。 楚河有点顶不住了,于是捏着嗓子: “大侄子,你不敬大爷几碗么?” 黄彪子站一旁看的发呆,听这话吓的腿一软,跪下了。 楚河道:“黄老爷子,你这侄子真孝顺,给你跪下敬酒呢。” 说完给黄彪子倒上一碗。 黄彪子举起碗喝了一碗,这边,楚河给老爷子灌了一碗。 那边黄彪子又喝一碗。 这酒虽然不是蔷薇露,但都是好粮食酿的,喝着润口,后劲足。 黄彪子喝了七八碗,上了状态,开始真情流露,回忆起小时候的往事。 他小时候比现在还彪,打鸡骂狗,尿尿和泥这种小儿科的早玩够了,开始抓虫子、玩老鼠…… “二大爷,你张嘴,我给你油条吃。” 他二大爷一张嘴,一条活蹦乱跳的长虫,就塞嘴里了。 换作别的家长,皮股都给他打烂了,但是黄老爷子就惯着他。 黄彪子和他能不亲吗。 这酒喝的鼻涕一把泪水一把。 也不知喝了多少碗,黄彪子这量也没见个底。 这时候,黄老爷子就挣扎着从棺材里面坐起来了,嘴都没张,就说话了: “不喝了。” 黄彪子喝到尽兴的时候,把老爷子已死的事给忘了,他这面紧紧的握着黄老爷子的手。 “二大爷啊,彪侄想你啊,你忘了,咱爷俩那时候骑着高头大马,拿着大刀。你还问我村里的小丫头相中哪个了?给俺侄子抢来做压寨夫人……” 这往事一提,又喝了三碗。 楚河估计差不多了,拿起来那只烧鸡,在黄老爷子的嘴边一放。 “黄老爷子,光喝酒,你倒是吃口菜啊。“ 酒都灌进了肚子,但是这烧鸡可没往里送,就在老爷子嘴边来回晃。 三晃两晃,就看老爷子嗓葫芦一动,脖子一肿,紧跟着嘴张开了。 楚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 一使劲,咕噜一声,拽出来个玩意,两尺多长,黑嘴巴,长腰身,是个大黄皮子。 这黄皮子喝的五迷三道,大肚子鼓鼓溜溜。 黄彪子看见这玩意,惊的出了一身汗,加上裤子也尿了两遍,酒也就醒了一半。 “这玩意祸祸人,弄死他。” 楚河一想:”先别弄死它,这玩意爱祸害人不假,但是一般都事出有因,让我问问它怎么回事。“ 楚河就拎着黄皮子的尾巴,到了院中。 黄家人听着黄彪子喊叫,都出来看,就看见这黄皮子嘴巴黢黑,按老话讲,这是要成精了。 围观的人多,声音一大,就出事了。 黄皮子受到惊吓,放了一个臭屁。 顶数楚河离的最近,他先闻到了,顿时感觉整个人不好了,胃里一阵翻滚想呕吐,眼睛辣的淌眼泪。 黄皮子趁着这功夫,一挣,跳到地上,拧着大肚子就跑。 众人反应过来,它已经跑进了马棚。 大家伙不敢贸然进去,围着马棚,四处寻找。 “在那呢!” 有眼尖的一喊,众人顺着手指方向看过去。 黄皮子晃晃荡荡的爬到了大红马背上,两条前爪向天刨。 “大侄子,二大爷骑马驮着你抢媳妇去。” 第35章 在北方结的梁子 黄皮子爬上了红马背,嘴角冒沫子,叽里咕噜说了一通话。 大意就是:”大侄子,二大爷骑马驮着你,满城抢媳妇去。“ 黄彪子气恼:“我弄死你个畜生,还装我二大爷。” 拿起扫马粪的扫帚,往马棚里面冲。 黄皮子喝的东倒西歪,不知道躲。 可大红马害怕了,以为黄彪子要打它,它一挣,又尥了个蹶子,把黄皮子从身上摔下去。 黄彪子上去抓住黄皮子。 黄皮子却一动不动,开始众人以为它假死,打了几下也不动弹,这才知道是真死了。 这回可好,罪犯死了,问不出个因由来。 黄彪子就问楚河:“兄弟,这玩意怎么处理。” 楚河也不知道咋处理,但是现场这些人都拿他当主心骨了,他不能不说话。 “这玩意祸害人,死有余辜。” “不过像这种开了横骨,会模仿几句人话的,都是老黄皮子,轻易不犯人,这其中有没有其他理由,不得而知。“ “而且这种动物记仇,它家里要是有七大姑、八大姨知道了,肯定麻烦不断。” “这样吧,把它埋远点,挑个风水一般的地方,别太好,也别太差。” 黄彪子对这话不以为然,他心里寻思,一个畜生而已,还死了,哪有那么多说法。 但是现在楚河处理了黄皮子,找到病根了,正是受人尊敬的时候。 黄彪子再彪,也不敢逆势而为,拿了把铁锨出了院子,奔林子里面去了。 …… 这边众人回到堂屋,往棺材里面一看。 黄老爷子肚子扁扁的,前胸贴后背两层皮而已。 黄财主的眼泪就下来了。 “爹一生操劳,战功赫赫,到死了弄出这么个事,这内脏都被那黄皮子吃了。” 楚河想了想:“也未必,你们挪开这个碗架子看看。” 几个年轻的上前,把碗架子挪开,里面漏出来一个新挖的土坑。 把覆土扒拉开,里面露出来一嘟噜肉,心、肝、脾、肺、肾样样齐全。 这就不用说了,都是黄老爷子的,但是怎么出来的?是个谜。 看身上,可是一点伤疤没有。 别人猜不到,楚河可猜到了。 不过猜到了也别多嘴,楚河从收尸囊里面拿出猪毛刷,把内脏上的土刷干净,放在老爷子身下。 顶上蒙尸布一盖,底下手一使劲。 众人眼见着黄老爷子的肚子鼓起来了。 从哪塞进去的,大家也就知道个大概。 楚河用麻布擦了手,拿出妆笔,给老爷子重新画了妆容,一脸扭曲的表情,也被捋的非常平和。 这次与以往不同的是,特意在老爷子的底下加个玉塞,这玩意全套的叫作九窍塞,不过这次其他的地方不需要。 妆正完毕。 楚河就和黄财主说:“按照收尸人的步骤,下一步就是背尸,但是黄老爷子儿女、亲朋满院,就不必收尸人背了,自行抬棺入葬就是了。” 黄财主说:“小兄弟,您就别着急走了,等全程给指导完,再送你回去。” 楚河还想推让。 黄彪子也说话了:“三百两的银子找的道士啥也不是,让你一招摆平了,兄弟啊,你可别谦虚了!“ 楚河无奈,随着出殡人群到了墓葬地点。 风景秀美,依山傍水,倒是一块好葬地。 棺材放好,楚河心知【收尸簿】必然出现,索性先行准备,免得狼狈。 于是盘腿往老爷子的坟前一坐,双臂托于膝盖上,双目闭合,不一会进入了状态。 周遭的人,都知道他有真本事,并非虚张声势,于是都不约而同的在身边静默。 这边楚河心中平静如水:那张铺天盖地的黄纸,飘飘而下。 三个梅花古篆写的大字【收尸簿】令人心生畏惧。 随即【收尸簿】上升起了黑雾,不久蔓延了整个周天,随即出现独一处的光亮,在黑暗中欢呼跳跃。 人生天地之间,生前的荣华富贵,或者贫穷困苦,都化成了过眼云烟,一燃而逝。 原来,黄彪子所言不虚。 黄老爷子年轻打熬身体,练得一身好拳脚。 本想把一身能耐卖与帝王家。无奈朝廷贪腐,上下官员都只认得钱财,却不认得人才,英雄无路求取功名。 恰好又赶上应奉局收取花石纲税,寻常百姓哪能交的起那重税,于是或逃或反。 黄老爷子仗着一身功夫,干脆扯旗做了响马。 官府几番征讨他,都是无功而返。 当时北方外夷频扰,大魏无可奈何,便来一招鹬蚌相争之术。 一枚诏安令,把黄老爷子笼络为官府的打手。 黄老爷子一想,这不就是当初自己的理想吗?曲线成功,也是成功,于是顺水推舟,就成了这个朝廷命官。 当初征战北方,正值数九寒天,中原兵士不堪忍受寒凉,缩手缩脚,屡屡败仗。 黄老爷子观察,北人喜欢穿兽皮,即使天空地冻,骑马奔袭,也不觉得寒冷。 “得,咱们也穿兽皮。” 于是下令打猎,北方动物也多,梅花鹿、袍子、兔子、都没少猎获。 但是这些动物的皮板太硬,穿在身上不暖和。黄老爷子就盯住了黄皮子,毛长,皮板还柔…… 打这起黄老爷子和黄皮子就结下梁子。 黄皮子智商高,这玩意长记性,死的多了,后来听着弓弦一响,或者闻到生铁味,转身就跑。 黄老爷子又练了一手袖中镖的手段。水曲柳削成了三寸长的木镖,平时袖在手里,见到黄皮子发一声喊,黄皮子转头和人对视,这时候不能出手。等黄皮子放松警惕一转身那功夫,嗖嗖嗖,连扔三镖。 黄老爷的高明之处,就是能镖住黄皮子的粪门。 稳、准、狠,三镖下去,挤在一块,黄皮子生不如死。 回去活剥皮,是一整张的黄皮子皮,没伤口价值就高。 打了几十年,猎杀的黄皮子无数,后来北军被打服了,中原兵也不用冰天雪地,穿着皮毛征战。 这些黄皮子皮都被保存起来,黄老爷子这打黄皮子的爱好也没丢,还上了瘾。 有一次,他就抓住这一窝。 当时把公母两黄皮子就给活整了,肠子肚子顺着粪门给扯出来埋了。 这时候小黄皮子刚睁眼睛叽叽叫,扒不出一两皮,他就把这一窝三只,扔在喂战马的箩筐里养着。 后来这三只小黄皮子没了,是跑了,还是被老鹰叼了,黄老爷子也没在意。 第36章 袖中镖 常言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与北军的冲突结束之后,黄老爷子也就回了汴梁城。 令他没想到的是,当年那三只小黄皮子,也跟到了汴梁城。 三小只一直伺机报复,但是黄老爷子的袖中镖威慑力还在,三只黄皮子也不敢露脸,就在黄家暗中捣鬼,捣腾个鸡犬不宁。 先是黄财主考试不第,再是他老婆怀胎六月,也被惊得堕了。 总之,大事小情都不顺利,黄家也渐渐没落。 又等了十年,眼看黄老爷子气数尽了,人到暮年,正气早已不济,不足为惧。 这时候小黄皮子也成了老黄皮子。 “这仇再不报,自己就死了。” 趁着黄老爷子拉肚子,老黄皮子就下手了。 十年冤仇,一朝得解,本应该高高兴兴离去,退隐山林也好,回北方老家也成。 但是这黄皮子天生爱显摆,心想:“我要当你们老黄家几天老爷子,享受你们这些孝子贤孙的伺候。” 于是在老爷子的肚子里也不消停,扯胳膊拽腿,晃晃荡荡的到厨房吃东西。 这才引起了黄彪子的注意。 至于黄烟观道士的那一套是抓鬼,对付僵尸的手段,不管真假,对付黄皮子都没有用。 直到楚河来了,闻到这气味是黄皮子味,再加上发现老爷子脸上冰凉,肚子却热烘烘,偶尔还放几个臭屁出来。 就猜出来八成是这玩意。 楚河用黄彪子劝酒的方法,让黄皮子喝足了酒,趁它没有防备的时候,把它扯了出来。 而老黄皮子大仇得报,心里憋着那股劲散了,加上年龄也到了,从马上摔下来,直接与世长辞。 …… 光影中,人潮往复。 黄老爷子家族从微到兴,又从兴到衰,是一个轮回。 而在遥远的北方,黄皮子种族没有了杀戮,又渐渐的枝繁叶茂,这也是一个轮回。 【收尸簿】上光影闪动。 黄老爷子的遗愿出现: 收我尸身者,授【袖中镖】术。 同是姓黄的,相杀何太急?告我后代,厚葬黄氏一室皮囊,日后方可中兴。 看来黄老爷子还是有些悔意,只不过为时已晚。 【收尸簿】渐渐虚化,直到散去。 楚河缓缓站起身来。 “填土。” 众人填土,上香,烧纸,然后孝子贤孙们磕了头,离开墓地。 回到黄家,楚河把【收尸簿】上所言的:“厚葬黄氏一室皮囊,日后方可中兴。”告诉了黄财主。 黄财主面带难色:“老爷子攒下的一屋子东西,平时视若珍宝,也是对老爷子的一个念想,我若葬了,心里有些不舍。” 其实黄财主另有想法。 近来黄家支出颇多,收入却少,原来借三司关系和老爷子名望开的私盐铺,也被盐铁使查封了,如今黄老爷子也去世了,黄家更加的势微。家底眼见亏空,老爷子那一室皮囊到关键时刻,说不定能度危济困。 楚河也不好多说。 起身告辞,黄财主硬塞了二十两银子,楚河百般推脱不受,黄财主也不肯。 “罢了。” 楚河无奈收下,心想:“今日收了你的银子,日后再给你解一次困局,那一室皮囊,早晚说服你葬了它。“ 黄财主又安排马车,换作平时,楚河当然不肯坐。 但是他心中担心黑白无常找小玉的麻烦,所以也就不推辞。 黄彪子赶着马车,送楚河回来,一路上有意让楚河收自己为徒。 楚河说这可不成,一是我没有真本事,二是这收尸人一天两个炊饼,收入低微,怕误了你的前程。 黄彪子想了想,心道:“也对,两个炊饼吃不饱。” 离家还有一里地,楚河先下了马车,别了黄彪子,自行走路回家。 …… 眼瞅着快到家了,楚河突然想起来: “我这么走路,像是睁眼瞎。“ ”可别撞上黑白无常。” 于是掏出【冤鬼泪】的小瓷瓶,刚要打开瓶口。 就听见远处有喊叫声。 仔细一听,是人喊,不是鬼叫,烟熏的喉咙,酒泡的嗓子,听着还有点熟悉。 楚河把小瓷瓶重新放回怀里,不由自主的往前凑过去看。 离的近了,看清楚了,是缉捕班的几个捕快,把一个人按在地上暴打,一边打一边骂:“金子呢?钱呢,你个老酒蒙子,欠揍的瘪犊子。” 挨揍的人嗷嗷的叫唤,杀猪一样的可怜。 “卧靠,这不是老周吗?” “咋回事啊?他咋还挨揍了呢。” 楚河再一听明白了。 原来缉捕班的弄到了一个尸体,发现尸体有金牙,当时有外人在不方便往下摘,就送到了收尸点。 赶上周伶收了这具尸体,葬尸的时候也发现了金牙,就把人家金牙扯下来,揣进自己的兜。 “怪不得老周说发财了,还要请我喝酒。” 这边缉捕班的几个捕快,还惦记这事,半夜把尸体挖出来一看,金牙没了。 就找到老周要金牙,老周也承认拿了,但是换酒喝肚子里了,你要是愿意要,就给你尿一泡。 这才挨了人家好一顿胖揍。 楚河一寻思:“老周这人见了酒,六亲不认,不值得同情。但是话说回来,人家发财了没说请别人,要请我楚河,我也不能眼见他挨打不管啊。” 常言道:“人穷别说话,位卑不劝人。” 楚河掂量一下,就自己这身份,出去劝架,大概率也是挨顿揍而已。 “怎么办呢?” “诶,有了。” 楚河想起给黄老爷收尸,刚得了一个【袖中镖】术。 “我何不拿缉捕班这几位同事试试呢。“ “黄老爷子,是三只镖齐镖粪口。我减点量吧,一人一支。“ 这【袖中镖】术,好在取材最方便。 楚河随手掰了一段树枝,断成四段,一端往树上一磨,就成了个镖样。 往手心里这么一捏,袖子一蒙,这感觉、这手感,一下子就上头了。 “嗖、嗖……” 五只镖不由自主的飞出去了。 随即五声惨叫,不偏不倚,五人全部中了镖。 楚河赶紧躲在树后不露头。 五人疼的又骂又哭,想拔下更是痛的不行,无奈夹着腿跑了。 留下老周一个人躺在地上懵愣,不一会也起来,慌慌张张的跑远。 第37章 小脚老太太找上门 等老周和缉捕班的都走了之后。 楚河从树后出来,观察四周,确定没人后,才回到家中。 在柴门前谨慎的叩门,又故意在窗户前露了一面,以便让小玉看到是自己。 只听见屋子里面咔哒一响,门栓抬起,柴门敞开。 楚河赶紧挤了进去,随手把门关上。 屋内的温暖,让楚河顿感温馨。 一碗热素茶,飘到了面前。 楚河捧着茶碗,暖了暖手,喝了三五口,然后放下茶碗,到血棺前逗弄一下小孩儿。 “嘿,小家伙,你啥时候能长大呢?” 不过转念一想,心中不禁忧思:“这小家伙童年倒是也不缺少关爱,不过真长大了,知道哥哥是收尸人,姐姐是鬼魂,会怎么想……哎。” 这时候小玉托着毛笔和树皮纸张来嘘寒问暖。 楚河把从黄家大院的所见所闻,简单一讲,小玉惊诧不已,她生在西南边陲,从未见过黄皮子,心中好奇,倒是想要去看看黄皮子的样子。 楚河笑道:“那玩意长得呆萌,但是邪性的狠,躲都来不及呢。” 小玉偏要看样子,楚河只好给她画了一只黄鼬。 小玉道:“这黄皮子虽然萌,却不及我这只动物可爱。” 于是提笔画罢,交给楚河观看。 原来是一只带眼圈的小熊猫,的确可爱,小玉提笔又画了许多动物,还有花花草草,二人兴致浓浓。 …… 一时之间,楚河感觉小屋之内,春意融融。 聊到热络时候,小玉突然提怅然若失:“如果黑白无常二人可以肯放过小玉,小玉就能和楚公子永远在一起了。” 这番话像是冰块一样,让楚河的心凉了。 黑白无常像是一颗排不去的雷,让人心生不安。 他只能安慰小玉不必担心。 就在这时,听见外面有喊声隐约传来,细听过去,仿佛有人在喊楚河的名字。 楚河提笔,告诉小玉看好孩子,自己去去便回。 出了屋子,沿着声音找去,但见是两个收尸人一边走,一边喊。 看见楚河后,大呼辛苦。 “小楚啊,你的住处真是难找。“ “快回收尸点,柳值夜找你。” 楚河想问什么事,二人只是推做不知, 楚河心知不好,这其中必然有蹊跷。 果不其然,刚到了收尸点,楚河就吓了一大跳。 只见三个收尸人,躺在地上,手脚抽搐,口角流涎,间或的胡言乱语几句。 “这是怎么了?” 柳值夜从屋中走出。 “楚河,你干什么去了,怎么又惹事了。” 楚河一愣,心道:“柳值夜说话口风与以往不同啊,这是有意怪罪于我?” “回柳大人,我听从你的安排,跟观察班去收尸了。“ 柳值夜表情微笑,言语却狠戾道:”你去收尸便收尸,为什么害了人家的哥哥。“ 这话楚河就更懵了。 “你看吧,人家来找你了。” 楚河探头往屋里一看,停尸间里坐着一个老太太,个子非常小,头上戴着大花的草帽,把脸盖的严严实实,脚上穿着小绣花鞋,只有小童般大小的尺寸,整个人让人感觉莫名奇怪。 “我啥时候害了这么一个……” 小老太太看见楚河,立刻站起来跳着脚骂。 她这一开口骂人,楚河立刻明白了,心里一惊,都怪自己大意忘了这个茬。 “老太太,你找我没毛病,但是你得听我解释……” “你解释个屁,我要了你的命!” 说罢伸手来扯楚河的衣服。 “老太太,你这幅毛手套挺漂亮,你这面相肯定长的俊,要么你露个脸呗?” 这一说老太太慌了神,赶紧伸手抓住帽檐。 “老太太,你这毛裙子也不错啊。” 老太太赶紧又伸手扯裙子,忙得不亦乐乎。 楚河一想:“冤家宜解不宜结,得把这事整明白了。” “老太太,你也别忙乎了,我知道你是谁,这事你真得听我解释,等我解释完,你要杀要剐任由你便。” 老太太一手扯着帽檐,一手提溜着裙子,低着头尖声尖气: “行,咱俩出去说。” 楚河又道: “冤有头,债有主,你别为难这哥几个。” 老太太左顾右盼,踯躅了一会,要小脚在地上画了个圈,吐了一口吐沫,嘴里嘟囔几句。 说来也怪,地上的收尸人各自长叹了一口气,不再抽搐。 其他几个收尸人上前扶起来,各个恍如做了一个大梦,说不出来的的懵懂。 楚河见他们没事,便道:“走吧,出去谈谈。” 这边柳值夜问道:”楚河没事吧。“ 楚河道:“可能有事。” 柳值夜不悦道:“你怎么又犯了那个毛病,忘了我对你的教诲吗?” 楚河无奈:“没忘,男人到什么时候都不要说不行。“ 柳值夜点点头:“去吧,这事解决好了,今天给你放假,解决不好,永远放假。” 处置班头看着楚河与老太太离开收尸点,心中纳闷,便问柳值夜:“楚河这小子,一天怎么神神叨叨的?接触的都是什么人啊?” 柳值夜笑而不语。 …… 这边楚河跟随着老太太,出了收尸点的大门。 “老太太,来这边多少年了,东北那边还有亲戚不?” 老太太抓住楚河的裤腰带,哼次哼次的快走,也不说话。 见老太太不知声。 楚河心想:“逗逗她玩。” “老太太你围脖掉脚底下了。” 这一说,果然有效果,老太太低头去看,这一哈腰,噗噜一声,从裙子里面闯出来一条毛茸茸的尾巴。 老太太一抬头功夫,帽子也被楚河扒拉掉了。 露出一个气急败坏的黄皮子脑瓜,头上还别着两根花簪子,原来也是个母黄皮子。 “臭小子,你看到老娘的面目,活不得。” 看她凶相毕露的样子,楚河觉得有点可笑,这厮不过也是个开了喉头横骨的畜生,会模仿几句人话,变人样却是绝无可能。 不过楚河也不揭穿她。 “老太太,说实话,你年轻时候也该是个美女。怎么也得温柔点,别动不动要死要活的。” “再说了,我也有一手抛木镖的手艺,专门镖人后身……” 前半句说的黄皮子一喜,谁知后半句却惹了大祸。 第38章 剥皮放血 楚河亮出【袖中镖】术,本来想震慑母黄皮子,没想到一下子戳到她心中的痛处。 她还是小黄皮子的时候,亲眼看见自己的父母,被黄老爷子给活剥了皮。 她们三个小黄皮子也被抓住,关在箩筐里面,后来侥幸逃脱,那时候虽然小,但是也有些微的灵智。 三只一直盯着黄老爷子行踪,多次见过黄老爷子用【袖中镖】杀其他黄皮子,她对这种削尖了的木棍,早已经恨之入骨。 “黄三,黄四,出来吧。” 母黄皮子喊完,吱吱吱一阵回应。 周围树林、草丛中,涌出了乌央乌央的一片,全都是黄皮子,把整个地染黄了。 楚河这会儿,却乐呵不起来了。 “不是说只有三只黄皮子跟着黄老爷子,来到了汴京城,怎么会这么多!” 在这一群黄皮子中,有两个个头最大,身体也最壮实的。 这两个应该就是黄三和黄四,带着头就像楚河小跑过来。 “别过来,我有镖!” 这些黄皮子大部分都开了灵智,能懂得楚河的意思,但是现在正亢奋着呢,如同角马过河的效应,啥也不怕,呼啦把楚河围住了。 一个个张开小嘴,疯狂的撕咬楚河的腿和脚。 “尼玛,有没有鼠疫啊,我踢死你们。”楚河抬腿乱踢。 这时老母黄皮子发话了:“把他弄回去审问。” 一句话把楚河暂时救了,这些黄皮子扯住楚河的裤腿一拽,把楚河拽了个趔趄,楚河刚想挣扎,也不知是哪一只就放了个奇臭的臭屁。 这下子楚河一点力气也没有了,光恶心呕吐了。 楚河感觉头晕晕乎乎的,整个人被托在地上飞快的跑。 越跑这路况越差,楚河的脑袋时不时的在地上磕两下,换作平时早想着如何逃跑了,但是现在不一样,竟然感觉有点快乐。 楚河用残存的理智分析:“这必然是黄皮子的臭气,有让人产生幻觉的效果。” 心里倒是明白,但是想跑,却提不起精神,也没有那股子力气。 恍恍惚惚中,楚河感觉到眼前过来两个黑大汉,拦住了黄皮子。 楚河以为有救,谁知黑大汉和黄皮子交流一阵,随即躲开。 “乱世多诡异,早知如此,当初就不应该接黄老爷子的活。” “哎,出了风头,小命却不保。” 楚河无奈的闭上眼睛。 等他再睁开眼睛的时候,感觉很冷,一看身上那几件破衣服被剥掉了。 整个身体光不出溜,双手被绑住吊在房梁上。 但是好在这间房子太过于矮小,楚河的脚可以接触地面。 “这么冷。” “扒我衣服做甚?” 这时候,几只黄皮子进来,有一只嘴里叼着杀猪的尖刀,还有一只黄皮子两只小爪捧着个木桶,蹦蹦跳跳来到楚河后面,放下木桶。 “真胡闹,快给我放下来。” 这几只黄皮子修行不到,喉中横骨未开,不能口出人言,但是也明白楚河的意思。 有一只个大的,好像就是那个黄三,跑到楚河眼前,龇牙咧嘴吓唬楚河。 另一只个大的,不是黄三,就是黄四,则跑到楚河后面,伸出小爪,来扒楚河的后门。 楚河感觉一凉,一抬腿把后面的黄皮子踢了个跟头。 这时候,楚河知道,这帮小畜生是要来真的了。 常言道:“鬼怪怕恶人。” 楚河也喝出来了,破口大骂: “冤有头债有主,老黄皮子自己死的,跟我何干?“ “你们这帮臭不要脸的畜生,本大老爷,也是你们敢害的。“ “别看人家拿刀拿枪,你也要学,你们长手了吗?你们那顶多叫个爪子。“ “再不把我放下来,我一个五雷轰顶,把你们全都轰成渣子。” …… 这边黄三、黄四起了好奇心,歪着脑袋看楚河大骂,它们的嗓葫芦里面轻轻抖动,看意思是在学楚河骂人。 楚河骂的正过瘾,老黄皮子进来。 “你个光腚猴子,喊什么喊。” 一句话把楚河说尴尬了,赶紧骈腿遮住要害,毕竟这老黄皮子也是个母的。 “你小子胆大包天了,敢替黄老爷子出头,把我哥哥害死。” “不用你嘚瑟,今天是我老妹子大喜的日子,我们老黄家又要添新丁,一会放了你的血,给我老妹子补身体。” “黄三、黄四,给他洗洗,身上一股臭死尸味。” 任凭楚河如何骂,母黄皮子也不理会,出门走了。 这边黄三黄四,也不知道从谁家偷来的破葫芦瓢,舀了一飘黄泥汤,用小爪沾着往楚河身上抹。 “你们这是洗澡,还是抹墙?” 想到方才母黄皮子说的话,楚河又气不打一处来,狂骂了一阵。 这时房门吱呀一声开了,却没有人进来。 楚河心道:“又是那个老黄皮子。”于是嘴上大骂: “黄鼠狼下豆畜子一辈不如一辈。” “你们这些畜生滥杀无辜,也不怕遭了报应……” 这时候从门缝上就闪过半张脸,睁着大眼睛往里看。 楚河一下和那眼睛对视在一起。 两人都是一惊。 那半张脸似乎有点似曾相识,重要的是张女子的脸,楚河就更尴尬了,两条腿乱摆,想要挡住要害。 黄三和黄四见楚河乱动,顿时不耐烦了,龇牙就咬。 “杀人啦。” 吐露一声,屋子里面跳进来一只绿尾巴鹦鹉,站在房梁上尖叫。 “阿飞别喊,我知道了。” 一个年轻女子,身上戎装,披着皮甲,扎着板带,半掩着脸面,冲进屋中。 显然是不好意思看楚河。 楚河心里一喜。 “救星终于来了,看意思是个练家子的女侠客,不过怎么有点眼熟呢,好像在什么地方见过。” 黄三、黄四,见有生人,立刻龇牙扑向女子。 女子显然没见过这种场面,顿时连连后退,被迫到墙角。 “出剑啊。” 房梁上的鹦鹉提醒道。 楚河也寻思这女的是有点笨,白穿了一身戎装。 不过经提醒之后,女子从腰间拔出了剑,三尺青锋,光芒闪动,还是一把好剑。 黄三正跃起咬向女子的膝盖。 “崩剑式!” 第39章 兵帅尴尬的奔现 女子喝了一声,以剑当鞭,啪的一声把黄三抽飞。 不过这一声“崩剑式”也让楚河一愣,顿时脑海中一片空白:“这……这……” “弃甲兵!” “她就是弃甲兵!” 怪不得这女子一进屋,楚河就觉得眼熟。 之前是在古棋部落的棋阵中,有红雾缭绕,看不清楚人的相貌,但是却能看到人的言行举止。 这女子与弃甲兵有八分相似。 当他使出崩剑式的时候就有十分像了。 崩剑式也正是楚河交给弃甲兵的那一招。 “不是她还能是谁!” 楚河这打扮可不是狼狈邋遢,这简直是耍流氓的扮相。 他现在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尴尬的脚趾扣地,心中默念: “她认不出我,她认不出我。” 这时候女子又喊了一声崩剑式,另一只黄皮子黄四,也倒在地上蹬腿哀嚎。 少女见打倒了两只黄皮子,转身掩面出门。 “放人啊。” 梁上鹦鹉再次提醒。 “哎呀!” 少女极不情愿的来到楚河身旁,半闭着眼睛,把楚河的手臂上的绳子解开。 “多谢姑娘救命。” “嘿呀。”戎装少女一句话都不想和楚河说,毕竟大家都尴尬。 楚河赶紧拿起自己的衣服,胡乱的套在身上。 “啪嗒。” 楚河的那枚红色血玉棋子,从怀中掉出,落在地上,紧跟着骨碌骨碌滚到门口。 戎装少女脚已经跨出门槛,冷不丁看到棋子。 “哎呀,我的棋子,怎么摔坏了。” 戎装少女一惊,慌忙捡起棋子,放在手中一看,顿时愣住,蓦然间转过头来盯着楚河。 看的楚河心中发毛。 “你是?“ 楚河赶紧摆手:“我不是,我不是,那不是我的棋子……” “瘸腿帅!” “嘿,真的是你啊。” “我是弃甲兵啊,你不认识我了么?” “哎呀!” 楚河长叹一声,事到如今,不承认也难了。 “瘸腿帅,你怎么会沦落到这种地步?” 听少女这么问,楚河心中的残存的自尊心又开始作祟。 总不能说自己被黄皮子给抓过来的吧。 “哎呀,真是一言难尽,贪了杯酒,被这群黄皮子趁着酒醉,把我拖到这里。” “可惜我法力遇酒便失,若不是你来,我恐怕被这些邪物所害,对了,你怎么会来到这里?” 梁上的鹦鹉接话:”我领的。“ 戎装少女点头:“没错,就是阿飞引我来的。” 楚河打量梁上的鹦鹉,红冠,绿尾,黄肚皮,颜色鲜艳,气质有些许傲慢。 “阿飞,真是一只漂亮的小鸟。” “很聪明!”鹦鹉补充道。 楚河哑然失笑,赶忙也跟着夸赞。 “的确如此,我从未见过如此聪明又漂亮的鸟儿,我想即便是天上的鸾凤也不过如从。” 鹦鹉感觉到很自豪,也有些微的害羞,不住的摇头摆尾。 “不过我想问问阿飞,你是怎么飞到这里的?” 鹦鹉咕咕道:“我大哥。” 戎装少女道:“你这只臭鸟,我把你当兄弟,你偏要当我叔叔。” 转头对楚河道:“它说的大哥,就是我父亲。” 楚河有点懵。 “那么你父亲是谁?他怎么知道我在这?” “黄老鼠!” 楚河刚想追问,梁上的鹦鹉提示有黄老鼠。 楚河往门口一看,可不,母黄皮子又是一身老太太打扮,直立着后腿,恶狠狠的往屋子里面看。 “大家小心。” 这时候母黄皮子,看到了倒在地上的黄三和黄四。 回头上下疑惑的打量着戎装少女,尤其是盯着她手中的剑打量了半天,似乎有些害怕。 “你少管闲事!” 本来母黄皮子这一身打扮,就显得诡异,这一说话把少女和鹦鹉都吓了一跳。 鹦鹉差点没从梁上摔下来。 “它……会说话。” 楚河赶紧安慰少女:“不用怕,它是一只老黄皮子,只不过年久修炼,开了喉咙的横骨,同阿飞一样会模仿说话而已。” “你少管闲事,走!” 母黄皮子再一次催促少女,随即小爪一伸,从裙子里面摸出来两根大号的绣花针,龇牙咧嘴的作势要扎人。 少女突然喝道:“邪物休想害人,我父亲说过邪不压正。” 说罢一抖剑锋,欺身而上。 母黄皮子毫不示弱,舞动手中绣花针,不退反进。 楚河一看,不行,弃甲兵不是人家的对手,黄皮子的速度实在太快了,身体变成一个绒球,只能看见一个残影而已。 “崩剑式。” 不过数招,少女迫不得已,再一次使出崩剑式。 那剑向着黄皮子腰间一缠,黄皮子往上一跳,从剑锋上跳过。 “挑剑式。” 这二式都是楚河从【玉女剑法】中选出来,交给少女的,也经过多次试炼,招数已经算是成熟老练。 按理说一崩,一挑,刚好能挑中敌人的下裆。 但是母黄皮子动作极为迅速,绣花针交叉,在剑锋上一按,借力飞在空中。 随即身体旋转,头下脚上,双针在前,直刺少女头顶。 “黄老太。” 楚河大喝一声。 趁着黄皮子一愣,楚河把少女拽在一边。 黄皮子一击不中,掉在上,抬起头恶狠狠的看着楚河:“你喊什么?” “黄老太,我劝你见好就收,否则别怪我使用【袖中箭】。” 楚河故意亮出手指缝隙中的几根木棍。 料想当年黄皮子兄妹,之所以不敢对黄老爷子家动手,就是因为畏惧黄老爷子的一手【袖中箭】。 母黄皮子见到木棍也是一愣。 “以为我害怕么?” 说罢转过身,把后鞧对准楚河。 “小心它放臭气。” 楚河一边喊,这时候手中的木棍也就出手了。 “铛!铛!铛!” 木棍稳准狠打在黄鼠狼的后鞧上,然而只发出了一声脆响。 母黄皮子翻转身,嘿嘿贱笑。 把裙子褪下,露出一个将军头盔,原来它在头盔上钻了两个孔,正好将两条小腿穿过去,这就护住了自己的后身。 “本老太早有准备。” 趁着她洋洋得意的时候,楚河飞起一脚,把它踢出门外。 这倒是令老黄皮子始料未及,它在地上一滚,龇牙咧嘴大怒。 “孩儿们,给我来。” 顿时一堆黄皮子堵住了门口。 “放屁,熏死他们。” 第40章 兵帅共陷囹圄 母黄皮子一声令下,所有的黄皮子都转过身,把后鞧对着屋内。 楚河吃过这个苦,不敢怠慢。 “你们赶紧跑,我挡住它们。” 戎装少女却不肯跑,只是冲着鹦鹉喊道:“阿飞快跑,报信去。” 阿飞虽然只是一只鹦鹉,但是它已经懂的审时度势,它深知这黄老鼠的味道难以忍受,于是噗噜一声,从门口缝隙中窜过。 一瞬之间,爪子一搭,抓住了母黄皮子的帽子,噗噜噜飞到高空树杈上炫耀。 这边母黄皮子抓不住它,也拿它没有办法。 屋里边,楚河道:“你也快走,这玩意的臭气寻常人可抗不住。” 戎装少女道:“你是帅,我是兵,我本应该保护你,怎么能先走。” 楚河急道:“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你方才也看到了,我就是被它们的臭气给熏倒下的,这帮畜生是真要命啊。” 没想到少女反倒不怕,还笑道:“兵为了帅而死,不是很正常的吗?” 这时候,小黄皮子们已经酝酿的差不多了。 “噗,噗……” 空气中已经有了臭气。 楚河告诉少女捂住鼻子。 此时他突然想起,当初在汴河水底时候,就是用的【彭祖闭气术】,可以潜水,那么可以避开黄皮子的臭气吗? 于是强行镇定,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瞬间入静,脑海中的口诀,从心而出: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 …… 虽然闭口屏气,但是体内气流通畅,周身舒爽,竟然已经形成了内气循环。 “好一个【彭祖闭气术】。” 楚河心中暗自赞叹。 这时候已经闻不到臭气,抬头看了看乌央乌央的黄皮子群。 “事已至此,对不起了。“ 楚河右手捡起地上的杀猪刀,左手拎着地上黄三和黄四的脖颈。 刀尖在黄皮子的脖子上绕了三圈,最终停下来了。 “如果把这两只黄皮子杀了,这个梁子也就结下了。” “人无永远少壮时,等到自己老的那一天,正气不在了,肯定和黄老爷子一个结局。” 最终楚河把两只黄皮子尾巴拴住,挂在自己的腰间。 “必要时候可以交换俘虏。” 转身道:”弃甲兵,跟我来。“ 此时戎装少女,脚步虚浮,还不住的低头干呕,显然中了毒气。 楚河抓住她的手腕:“我们冲出去。” 此时,那些守在门口的黄皮子们,以为自己的毒气奏了效,纷纷露出嘲讽的嘴脸。 楚河手中杀猪刀光一闪,使出【玉女剑法】。 唰唰唰,三刀闪过,三条黄皮子断了尾巴。 “嗷!” “嗷!” …… 三只被斩断尾巴的黄皮子,嗷嗷逃走。 其他的黄皮子见同伴失了尾巴,心中畏惧,都慌得掉转了身体。 楚河挥舞刀子,它们便退一步,反之又上前一步。 楚河身后有少女,不敢深陷包围之中,所以不敢贸然前进。 此消彼长,片刻之间,不过是前进了三五步远。 楚河心中正焦急时候,那母黄皮子又出现,怒气冲冲。 “我老妹子今日生子,你这厮偏偏来扰乱,我必杀你取血饮饱肚。” 说罢,拿着两根磨得锃亮的绣花针,向着楚河狠狠刺来。 楚河举起杀猪刀遮挡。 一来二去,竟然不及那黄皮子的手速之快,转瞬间又被迫回门口。 “罢了,看我【玉女剑法】。” “崩剑式。” “挑剑式。” “荡剑式。” …… 十四种剑式,依次使出,果然那黄皮子招架不住。 它那短手短脚,先是握不住手中的绣花针,绣花针被击飞。 楚河正要乘胜追击。 却见那黄皮子一个倒翻,把自己狠狠的摔在门槛上,紧跟着张开嘴哇的吐出一口血。 “尼玛,你也会碰瓷?” 这是楚河的第一反应,这表现也太怪了。 只见母黄皮子两眼泛红,精神亢奋,突然张开大嘴,喷出了一堆血雾,吓得楚河慌忙后退。 此时血腥味道弥漫。 那黄皮子用脚在地上画圈,随后指天骂地,口中念念有词。 “尼玛,又来念咒。” 楚河深知黄皮子的邪性,这次再往前冲,却是闯入了层层的血雾当中。 而身后的少女,见到那血雾,呕吐不止。 楚河不敢再闯,心中忧心忡忡。 “自己倒是有【彭祖闭气术】护身,但是少女怎么办?” “弃甲兵。” “弃甲兵,你没事吧。” 楚河真是后悔当初怎么起了这么晦气的名字。 “弃甲兵与瘸腿帅,呵,怎么能打胜仗呢?” 这时候少女已经迷迷糊糊,不由自主的把身体靠在楚河身上。 此刻,楚河突然灵机一动。 “我何不教他【彭祖闭气术】以护身。“ “弃甲兵,你听我念口诀,跟着学。”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然而任凭楚河在她耳边如何说,她只会在口中哼唧几声。 楚河急的满头大汗。 猛然惊觉:“从前学习剑法,都是在棋阵当中,这次如果也是在棋阵当中,能否可行呢?” 一念所及,楚河迅速掏出怀中的帅字棋子。 也顾不得男女有别,把少女怀中的兵字取出放在她的手心。 三沉思绪,盯着那枚棋子,终于沉沉如睡。 …… 红雾之上,半张通天彻地的棋盘,经纬分明,仿佛贯通着世间所有因果。 不过那另一半棋盘,还是在黑雾笼罩之中,而且黑雾愈加的浓烈,此刻仿佛黑雾压过了红雾,大有漫延之势。 楚河知道,这并非是大吉之兆。 但此时已经顾不了那么多。 他紧张的翻开自方的红棋“兵”。 金光闪过,令人欣慰的是,弃甲兵跃居其位,行动快捷,笑容如前。 看来这棋阵之中,到底与现实是两个世界。 楚河的手,在右手边的“相”字上停留片刻。 “啪!” 也翻了过来。 金光闪过,鸿儒相诸葛怀才,坐在位置上,开口笑道: “古棋部落,创始人之一鸿儒相报道。” “瘸腿帅,弃甲兵,二位可好。” 少女也学着诸葛怀才的说话方式: “古棋部落,创始人之一弃甲兵报道。” “古棋部落,创始人之一瘸腿帅报道。” 第41章 鸿儒相观阵 “很好,我们能相见,我很开心。” “不过我今天想传授一门内家的气术,谁愿意学。” 楚河简单明了的说出自己的目的。 “我愿意。” 弃甲兵首当其冲的赞同,这让楚河非常鼓舞。 “虽然我没有天赋,但是我也愿意观看,毕竟博览群书的我,以学尽天下才学为己任,这其中当然也要包括内家的气术。” 鸿儒相表示愿意观摩。 “好,请跟我念。” “闭目冥心坐,握固静思神。” “叩齿三十六,两手抱昆仑。” “左右鸣天鼓,二十四度闻。” …… 时间很紧迫,楚河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抒胸臆,让弃甲兵又复述了三遍。 “成不成,在此一举了,从棋阵中学到的东西,是否实用还未可知。” 楚河本想马上退出棋阵。 忽然心中出现一个想法。 “鸿儒相,你学过阵法吗?” 鸿儒相一愣,随即疑问道: “瘸腿帅大人要探讨阵法么?不过我确实稍有涉猎。” “譬如孙膑十阵、武侯八阵,更有当年征西将军的一字长蛇阵,二龙出水阵……“ 楚河不得已打断他。 “很好,今日这个阵法还有些蹊跷,阵中迷雾层层,血腥弄重……” 楚河正不知道如何形容、描述那黄皮子布下的疑阵。 这时候,棋阵之中,忽然天降黄烟滚滚,黄烟中裹挟着各种血色颗粒,腥臭难闻。 或许是心思所至,棋盘之上,果然出现了黄皮子所布下的大阵。“ 楚河赶紧提示鸿儒相: “就是这个阵法!快看看如何可破。” 这时,在右手相位,经纬交接之处,缓缓的升起了一个吊斗,鸿儒相站在吊斗上,被带到更高之处。 他手搭凉棚,展目向那黄烟血雾中观看。 不觉间竟然面容失色。 楚河问道:“这阵法怎么样?” 鸿儒相道:“此敌之阵法,如此凶险。北方不可去,北方有万里黄沙迷人眼。” 楚河又问:“那南方怎么样。” 鸿儒相面露难色: “南方不可去,南方有千里落火伤人足。” “东方不可去,东方有百丈血渊困人身。” “西方不可去,西方有十方恶鬼要人命。” …… 闻听此言,楚河脑瓜子嗡嗡响:“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不能出,那不是要困死我们了吗?” 惶急之中,但觉头痛欲裂。 眼前,光火四溅,迷雾乱涌,楚河知道自己要坚持不住了。 “抱歉,鸿儒相和弃甲兵,下次再见,古棋部落……” 楚河后面的话,没有说完,慌忙把帅案上的令旗放倒。 意味着偃旗息鼓。 果然,先是黄雾消散,然后现出一片红雾棋盘,棋盘上经纬光芒如同灯丝燃烬,渐渐将熄。 光芒闪过,弃甲兵和鸿儒相从位置上消失。 与此同时,楚河也回到了那间房屋之中。 此时令楚河惊讶的是,黄烟笼罩之下,有一双犀利的眼光,透过烟尘,看着自己,正是戎装少女。 此时的她已经一改方才萎靡之相,此时眼神灵动,似乎要和楚河说话。 料想在棋阵中,真学得了【彭祖闭气术】。 楚河赶紧示意她不要说话。 少女倒也听话,闭上眼睛,鼻观口、口观心,继续运用【彭祖闭气术】。 此时,楚河顿感振奋,精神鼓舞。 此时虽然不能立刻突破母黄皮子布下的邪阵,但是此时完全可以用【彭祖闭气术】与之对抗。 楚河心中也有一个侥幸的打算。 “母黄皮子能布下如此大的邪阵,必然耗费能量。“ “此时双方比试耐力的话,未必不如它。” 于是楚河坐在少女的前面,手边放着杀猪刀,以防黄皮子突然攻击。 心中无惊无喜,只是专注运功。 不一会心绪渐渐清明,毒雾和血雾在眼前渐渐的稀薄。 ……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传来了哀嚎之声。 哀嚎之凄厉,声声都能刺破人心。 楚河心道:“这老黄皮子尽是些邪路子,放屁、自残也罢,连哀嚎也用上了。不过管你什么套路,我自岿然不动便是了。” 谁知那哀嚎声,却不停歇,反倒是越发显得伤心。 惨叫声中,偶尔还夹杂着几句人话:“老妹子,你可不能死啊。” 显然是那母黄皮子才能发出的人声,方才她也提过好几回她的老妹子,说什么今日有喜,要生孩子如何的话。 “没想到突然间要死了!” 一开始楚河的心态是看笑话。 后来一想:“不对,如果她老妹子死了,这母黄皮子又该迁怒于我们,那时更无生还的可能。“ 想到这,楚河见屋内的黄烟和血雾淡了许多。 心道:“拼一把,趁乱闯出去。” 悄悄拉起身后少女,示意她不要言语,跟随自己。 少女心领神会跟在后面。 楚河还记得方才在棋阵中,鸿儒相给的警告:北方有万里黄沙迷人眼;南方有千里落火伤人足;东方不可去,东方有百丈血渊困人身;西方不可去,西方有十方恶鬼要人命。” “血渊和恶鬼都惹不起,千里落火也不好对付,唯有北方万里黄沙,闭着眼睛,或可一搏。” 楚河直奔北方。 行了三五步远而已,但见一群黄皮子,围在一个斗大的沙堆周围,不断勾爪扬沙,让尘土乱飞。 “呵!” “这个就是万里黄沙迷人眼。” “不过有黄鼠狼的毒气加成,这些黄沙的效果绝对不能小觑。” 楚河挥刀把黄皮子们吓走,一脚踢散了沙堆。 带着少女闯到外面。 原来这竟然一处山中的洞口,此时母黄皮子哀嚎更甚,惊天震地一般。 少女问道:“她为何如此伤心,难道是死了妹妹?” 楚河道:“或许是吧。咱们快走,否则她心情不悦,必然迁怒我们。” 二人正要发步快走。 “站住!” 母黄皮子突然天降一般,挡住二人的去路。 “今日你们上山,克得我老妹子,生子不顺,惨死当场!我要让你二人陪葬。” 少女不惧,反倒怒目道:“既然你妹子生子,你为何不找个稳婆好生照料,却有时间来难为我们,你这姐妹之情,必然是假的。” 母黄皮子一愣,眼睑低垂,陷入沉思。 楚河看出来了。 “母黄皮子虽恶,但确实姐妹情深。” 第42章 它也是恩怨分明 少女的一句话,就能让母黄皮子沉默。 由此可见,母黄皮子,虽然是心狠手辣的恶畜,但的确姐妹情深,并非绝对无情。 楚河心里也无奈。 “这种动物虽然邪恶,而且报复心极强,但也不会无端伤及无关路人。” “也怪自己不够审慎,当初若不去收黄老爷子的尸体,用计抓了那只黄皮子,也没有后面这么多牵连。” …… “罢了!” 楚河决定释放一下善意。 “黄老太你也莫伤心,人类常说顺应天意。不过产妇虽亡,但是请问婴儿是否顺利降生?另外我也略懂一些接生稳婆的知识,如果能帮上一手,也愿意试上一试。” 母黄皮子抬起头,用通红的眼睛愤怒的盯着楚河。 楚河微微一笑:“怎么?如果你还想杀我的话,我处理完,咱们再公平的斗一斗。” 母黄皮子没有言语,眼珠转动,只是机警的看着楚河。 “你可以相信我,因为我的刀明明可以杀很多你的黄家子弟,然而我并没有那么做。“ 这次母黄皮子放下了芥蒂。 “你去,接生了孩儿,恩怨一笔勾销。” “好,一言为定,前面带路。” 少女偷偷捏楚河,悄悄问:“你会接生?” 楚河微微点头。 二人跟随黄皮子,拐了两个弯弯,进了一间屋子。 这间屋子却与方才的截然不同,桌椅板凳,茶几书橱,都与人类的一般无二,而且屋子中有一种莫名的花香味,绝非黄鼠狼的臭味。 楚河没有向榻上看,而是吩咐母黄皮子: “把它周身盖上,留一只手臂在外面。” 母黄皮子没有犹豫的照做了。 这边楚河嘱咐少女尽量不要看,场面会令人感觉不适。 安排完毕,楚河走上前,顿时惊讶不已。 只见一面粉红色丝绸下面,探出的竟然是一只藕白色的女人手臂。 准确的说是女孩的手臂,因为比成人瘦小许多。 “这是你的老妹子?” 母黄皮子点头。 楚河原本以为她的老妹子是另一只黄皮子,怎么会是一个女人呢。 放下疑问,楚河把手放在手臂的脉搏处轻轻一按。 心中不由得一喜:“竟然还有微弱的脉搏,显然并没有全死,但是不乐观而已。” “按人中、揉河谷,胸前按压……” 忙乎了一阵,楚河头上出汗了,手臂也虚了。 “啊!” 产妇一声长叹,醒转过来。 母黄皮子兴奋激动,捧着产妇的脸大哭。 “住嘴。” 楚河喝道。 母黄皮子果然不敢多嘴。 楚河装作思考的样子,实际上是在回忆【接生术】,当时给老兽医收尸的时候获得了【接生术】,但是只用了一次,这种术法又不同于【玉女剑法】每日可以习练,所以生疏了许多。 何况老兽医的【接生术】中,叙述了几百种接生案例。 片刻,这些知识被楚河在脑海中演练了一遍。 心里也就有了底气。 此时手隔着粉红色丝绸,向下点按几次之后,瞬间明白: 这例很简单,属于体位错位,主要是婴儿的头没有在前,而是后背在前,那如何能顺利的出生? 病不忌医! 楚河的手隔着丝绸,在身上轻轻旋转…… 少女在一旁看的怔愣,心想:“瘸腿帅,也太厉害了,连稳婆都会做。” 母黄皮子也是如此,一开始它心存芥蒂,始终用爪子夹着绣花针,后来见楚河做的很专业,没有一点猥琐或者不敬的意思,它渐渐对这个人类也放下戒心。 楚河的按照【接生术】上所述,力度适中的揉了七七四十九下。 “咕噜。” 一声气响之后。 “噗。” 一个黄毛丫头诞生。 要说为什么叫黄毛丫头,本是一个漂漂亮亮的女婴儿,却浑身长着一寸长的黄毛。 但是楚河见怪不怪,把女婴交到母黄皮子的手中。 转身离开。 少女紧跟身后,二人出了屋子。 少女惊呼: “瘸腿帅,没想到你其貌不扬,竟然会救人,甚至还会接生。” “你还真是个才子,比我父亲还厉害,我跟你是跟对了。” 楚河掩饰内心傲娇道:“雕虫小技而已,不值一哂。” “嘿,你还够谦虚的啊。” “对了,你说咱们救了她的妹妹和外甥女,她不会再难为咱们了吧?世界上不会有这么不懂得感恩的人吧?” “不过,她也不算是人。” 她正自抱怨,猛然听见身后一声喊: “站住!” “啊?她还真来了!这么无情吗?” 楚河转过身道:“让她一个无知的少女先走吧,我来和你了断恩怨。” 母黄皮子道:“不行,全都给我留下,还有它!” 说罢用手一指。 山洞边上挂了一个鼠笼,里面一只红冠绿尾的鹦鹉垂头丧气。 “阿飞,你怎么也被抓了……” 鹦鹉阿飞唉声叹气:“上当了。” “黄老太,快放了阿飞,要么我跟你拼命。” 母黄皮子一愣,旋即笑道:“姑娘误会了,我不是要杀你们,我是要你们留下吃酒,你们是我的恩人,我怎么会恩将仇报。” 楚河和少女对视一眼,都感觉不可思议。 “算了,咱们账已经两清,吃酒就算了。” 母黄皮子眼睛一瞪:“不行,你们必须留下来,否则我不客气了。” 这时候屋中的产妇也出来了,是一个身高极为矮小瘦弱,但是面貌鬼灵精怪的女子,上前抱住楚河和少女的腿。 少女道:“瘸腿帅,我觉得她们很热情,不像是骗人。” 楚河道:“是啊,我也有这种错觉。” 少女道:“要么我们冒一次险吧,呵呵,毕竟我也想看看它们吃什么酒?” 说实话楚河是这不想冒这个险,但是人家产妇都下地了,这真是盛情难却。 两人被请到屋中。 鹦鹉在外面骂道:“还有我。” “抱歉,抱歉。” 黄皮子打开鼠笼,阿飞一扇翅膀飞进屋中,落在少女肩膀。 二人一鸟,坐在椅上,耳听外面锅碗瓢盆叮当作响,不知道要做多少个菜。 楚河忽然想到一个小问题,急忙道:“黄老太,我们只喝素酒。” 第43章 埋黄皮子 黄皮子食性很杂,但是最喜欢吃老鼠、喝鸡血。 常言道:彼之蜜糖,汝之砒霜。 此番若是黄皮子奉上了几只心爱的死耗子,那真是让楚河无所适从。 大概是母黄皮子为楚河等人准备了肉食,听楚河如此一说,面上现出了失望之色。 不过,片刻之后,小黄皮子们头顶着盘碗,端进屋中。 果蔬、坚果、五谷干粮做成的糕点,种类倒也是齐全。 把少女看的怔愣出神。 “我试毒。” 鹦鹉阿飞自言自语,随即叼起一粒榛子,用嘴咬开,吃了里面的果仁。 众人重新落座。 黄皮子姐妹在一旁相陪。 楚河道:“黄老太,何必如此破费?” 母黄皮子道:“你们救了我老妹子,是我们的恩人,理当如此,何况只是稍备淡酒、薄食而已。“ “若不是时间仓促,烹调一些山间鹿,河里豚,天上雁,林中参,才算是宴请。” 楚河笑道:“我们寻常百姓,吃那些东西,肚子怎么能舒服。” 这时母黄皮子拿出一个鼻烟壶大小的东西,仔细看去,却是一个迷你的酒坛,上面泥封的严严实实。 少女问道:“这是什么?” 母黄皮子微微一笑:“是咱们今日要饮的酒。” 楚河哑然失笑,心道:“这坛子容不下半口酒,我们三五个人,又不是蜜蜂蚂蚁,如何分喝?” “抠门啊。” 鹦鹉阿飞心直口快。 母黄皮子微微一笑:“鹦兄,你敢过来闻闻么?” “谁不敢。” 鹦鹉跃到了近前,母黄皮子用指甲轻扣泥封。 “啪!” 鹦鹉应声倒在桌上,母黄皮子赶紧堵住泥封。 这时候楚河和少女虽然离得虽远,也闻到了一阵酒香,直冲入人的心脾,昏昏欲倒。 “阿飞,你怎么了。” “没事,它只是喝醉了而已。”黄皮子给鹦鹉灌了一杯醒酒的酸梅汤。 鹦鹉放才醒转,睁眼叹道: “好酒啊。” 母黄皮子笑道:“这酒乃是浓缩,闻也闻不得,喝前要兑山泉,一滴酒兑上一缸泉水,才能饮用。” 众人再不敢小觑那酒。 等它兑好了酒,分装成坛子,倒在各自碗中。 楚河浅浅的饮了一口,但觉这酒虽是勾兑,但果香浓郁,先润后醇,却比在望江阁上喝的酒好过几倍。 楚河便问何处可得此酒,母黄皮子告诉楚河,山口有黑汉两兄弟,专门做酒。 楚河悄悄记下,也没有声张。 席间,母黄皮子提起,与楚河的冤仇一笔勾销之事。 楚河觉得是时候解释一下,便把如何去黄老爷子家收尸,黄皮子如何醉酒骑马,跌落而死。 把黄老爷子肚腹被掏空,一家人这些年受到的折磨也说了。 “常言道:一笔写不出两个黄字。” “黄老爷子有错再先,不过他一家也不得安宁,我希望你们能了结恩怨,不要再带到后世了。” 母黄皮子,也饮了一碗酒,此时鼬脸一红。 “说来惭愧,在找你之前,我先去了黄家,他一家现在受了我的咒语,生不如死。” 看楚河面露担忧。 母黄皮子又道: “不过你不必担心,我只要解了咒语便好。” “只是么……我还有一事没有完成。” 楚河忙问是何事,母黄皮子道:“ “黄家有一处仓库,里面有我们黄氏家族祖辈几代的亡躯。” “我几次想要夺回,无奈那门上有前朝道士的符纸,金光夺目睁不开眼睛,那地下石灰粉中混合了仙鹤粪沙,踏之必然烂足。” 楚河道: “那没事,我去给你办这事,办成之后你便解了咒语就是。” 母黄皮子道:“我信你,现在把他们的咒语解了罢。” 楚河道:“不必,待我接到把那些亡躯之后,你再解。不过,先把一个叫黄彪子的解了吧,我需要他帮忙。” 母黄皮子点头,忽然坐在地上,口中念念有词,片刻之后恢复正常。 这边又对楚河道:“那些亡躯,麻烦小兄自帮忙葬了,实在不忍目睹祖先的惨状。” 楚河本是收尸人,对于葬尸这种事情,自然也不需推脱。 他拿起收尸囊,转身要走。 母黄皮子道:“菜也没吃,酒也没喝,何不吃罢再去。” 楚河道:“我有个习惯,事不做完,吃酒也不香,再说这里离黄家一个时辰的路,早些去才好。” 母黄皮子道:“那也好,就把这个少女留在这,保证你不能不回来。” 然后在地上画了一个圆圈,圆圈里面画上十字,把楚河拉在圆圈内。 “好兄弟,你闭上眼睛。” 楚河闭上眼睛,但觉耳边生风。 风停下之后,自己已经落在了黄家大院的马厩旁边。 “好厉害的法术。” 楚河站起身,就看见马厩中的黄彪子。 “大哥,大哥,你快起来啊。” 楚河走进马厩,只见黄财主正趴在马槽子里吃谷糠,任由黄彪子怎么拉也不起来。 “怎么了?这是。” 楚河问道。 黄彪子抬头看见楚河,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 “兄弟,你咋来了,你快帮看看怎么回事,咱们这一家人好像疯了似的。” 楚河点点头。 “黄皮子都跟我说了,还有一个仇结没有解开。” “你二大爷的仓库里面藏着黄皮子家的祖辈十几代,人家黄皮子要祖宗的亡躯,一点毛病没有,当时我也和你哥哥说过这事,他说是老爷子留下的遗物,舍不得归还。” “如今你哥哥和嫂子都疯疯癫癫,这家中就得你做主,是你哥哥一家重要,还是黄皮子尸体重要,你看着办吧。” 黄彪子办事是彪,但是大事不含糊,楚河也喜欢他这点。 “兄弟,整吧,那还说啥,我哥哥这一家能恢复,别说黄皮子的尸体,你就是要我的尸体都行。” “得!” 二人先舍了黄财主,来到了仓库门前。 这次楚河注意看了,门楣上的确有一处符纸,日晒风吹久了,颜色黯淡无华丽。 楚河轻轻的揭开。 这边黄彪子把门上铁锁头砸开。 “嚯!” 里面的房梁上,挂着的都是黄皮子的尸身,一个个干巴巴的。 楚河把地上的石灰扫干净,堆到墙角。 两人从房梁上面把黄皮子一个一个拿下来,摞在马车上。 出院子不远,地上有一个水坑,黄彪子停下马车,伸手从水中也捞出了一只黄皮子,就是前日楚河让他埋葬的那只老黄皮子。 黄彪子道:“该着当时偷懒,这次才让它认祖归宗。” 楚河竟然无言以对。 这些黄皮子也不求风水宝地,但求不被人类打扰即可。 黄彪子把马车赶到林中,寻僻静处,找一块平坦的土地,栓好马车。 二人挖掘了一溜小坑。 把这这些黄皮子一个个的葬了,最后清点数目,一共九九八十一只。 楚河心中高兴,直觉的这数也是吉利的数字。 九是至阳的极数,常被用于最大、极大,比如九霄、九天、九牛一毛。 俗话讲:九九归一。 事物的发展规律就如此,从小到大,直到最大,然后重归于无。 那边黄老爷子,人死债消;这边黄皮子们,也算是入土未安,不再闹腾。 历经几十年的恩怨终于了解。 这其中楚河功不可没。 楚河正沉思间,但觉天空风云变幻,蓦然间卷起一张黄纸,铺天盖地而下。 黄纸上梅花古篆书写的三个大字,透着阴沉。 【收尸簿】。 …… 第44章 姐妹异相 楚河没有想到。 黄皮子的尸身也入了【收尸簿】。 此时【收尸簿】上光影晃动,一团光亮中,演绎着春去秋来,冬天飘雪。 如同电影快进,播放了这些黄皮子浓缩的鼬生。 原来这些黄皮子都出生在大魏的东北方。 刚出生时候,个个呆萌可爱,稍稍大了就开始调皮捣蛋。 用当地语言叫作欠不登,就是手脚不闲着,这边戳戳,那边啃啃,而且动作极快,令人防不胜防。 欠不登也罢,烦人也罢,致命的却是贪婪。 这些黄皮子,除了吃老鼠,就是盯着农户养的鸡不放。 遇见鸡窝有隙可乘的,虽然它一只都吃不下,但是却要把一窝都端了。 常言道: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黄皮子没想到会碰上克星,那就是北方三省的节度使黄老爷子。 黄老爷子也是这个贪婪的性格,即使后来北军战败了,大魏军用不上毛皮了,他见到黄皮子还是成窝端。 这也许就叫命中注定。 【收尸簿】上光影闪动。 “收吾辈尸身者,授【点石成金】术。” 随即光影渐渐稀薄,【收尸簿】化为烟尘散尽。 黄彪子问道:“兄弟,你方才在想什么,怎么陷入了沉思。” 楚河道,我在想: “那些鸡因为美味的鲜血,死于黄皮子的贪婪。” “黄皮子因为保暖的皮毛,死于黄老爷子的贪婪。” “如果我们有钱了,难免也会被贪婪的人盯上,引来杀身之祸,那该怎么办?” 黄彪子听的笑了: “兄弟,像咱们这种底层人,只会被官家和老爷们奴役,怎么会有钱呢?” “不过,话说回来,万一老天看我可怜,让我捡了一个银锭子,我一定藏起来,慢慢敲碎了花。” 楚河点点头。 “的确如此,普通人没有势力,千万不要随意露富。” …… 二人起身,把土填好,赶着马车,回到了黄家大院。 从马厩里面把黄财主拉出来,这一次黄财主没有挣扎。 院子里其他人也都恢复过来。 众人方才都出了洋相,此时各自打扫身上的卫生。 黄财主吐出了嘴里的谷糠,长叹一声:“方才做了一个噩梦,那些黄皮子向我讨要尸身……” 黄彪子道:“大哥,你看看吧,那仓库里的黄皮子,都被我和这位楚兄弟给埋了。” 黄财主看着敞开的大门。 激动的说道:“很好,也算是替我断了一桩心事,我决定了黄氏家族从今日起,散尽家财,重新来过。” 楚河道:”黄老爷三思而后行,至于你的家事,我便不扰了,先行告退了。“ 黄财主道:“彪子,你去把银子拿给楚兄弟。” 黄彪子慌忙去取了一袋银子,追出到门外时候,楚河已经踪迹不见。 黄彪子捧着银袋,落寞的走回院中。 “大哥,人家是世外的高人!不谈钱财,来去自如。” 黄财主叹了一口气: “彪子,这些年哥对不住你,让你在山里受苦了。” “这袋银子你拿去,做个小本的买卖,挣些钱财,也娶一房妻室,生育个一儿半女。“ “我们夫妻无子,是为不孝。老爷子生前对你最好,你是他的侄儿,也算是半个儿,替咱们老黄家传宗接代,老爷子九泉之下可以瞑目了。” 黄彪子一楞。 这袋银子足有五十两,而黄彪子给地主当长工,在河口码头做苦力,一辈子也赚不来这些银子。 “难道说真是老天看我可怜,赐给我这意外之财吗?” “对了,方才楚兄弟说什么了?” 黄彪子脑海中回想起来楚河那句话: “如果我们有钱了,难免也会被贪婪的人盯上,引来杀身之祸,那该怎么办?” 他顿时激灵灵的打了个冷颤。 “楚兄弟早已经点拨我了!他果真是世外高人。” 想到这,黄彪子放下银袋子。 “大哥,你不要灰心,楚兄弟已经说过,只要我们葬了黄皮子,日后还有中兴的机会。” “而我,现在要去追随楚兄弟,学些本领。” “大哥再会!” 说罢,黄彪子出了门,寻找楚河去了。 …… 此时的楚河,已经又回到山洞中。 方才他刚刚出了黄家院子,忽然一阵旋风刮过,一晃之间,他又回到了黄皮子的宴席之上。 众人正说笑的欢畅,仿佛多年未见的老友。 三个女人一台戏,加上一个鹦鹉,楚河倒是接不上话。 母黄皮子见楚河回来,赶忙连连道谢。 这时候产妇也来拜谢,楚河听她声音爽利,响如爆豆,如同一个七八岁孩童一般。 心道:“这世间真有奇奇怪怪的事情。” 这时候戎装少女忽然问道: “黄老太我有个疑问,为什么你的老妹子是个女人,长相为什么与你不同?” 一句话,楚河头上的汗都出来了。 “这家伙你可真不外啊,这事我也想知道,但是我可不敢这么问啊。” 母黄皮子道:“说来话长,让我老妹子自己说吧。 那稚童般的女子便徐徐道来,原来: 我们三只被黄老爷子关在箩筐中,半夜被一只野狼叼走。 本以为丧生狼口,却被一个北方云游的萨满落过解救,萨满喂给我们吃的,把我们养活。 有一天他捏我们三只的喉咙。 大哥的喉咙中的横骨刚长成,二姐和我的喉咙中横骨尚为软骨,他便断了我兄妹的喉中横骨,教习我们发音说话。 因为我的横骨断的彻底,所以我说人话最动听。 …… 说到这,那女子呵呵笑了,那笑声甜如春桃、蜜胜秋李。 楚河听得瞠目结舌,弃甲兵也听的痴了。 那女子接着讲道: 后来听说大魏军战胜,黄节度要回汴京城。 我们三只辞别了萨满,钻进了黄节度车队的的马车当中,来到了汴京城。 一直想要伺机复仇,但是黄节度武功高强,他还有一招【袖中箭】令我兄妹好生畏惧。 …… 楚河听到这脸上一红,自己可是好几次搬出【袖中箭】来威吓母黄皮子。 那女子接着说道: 有一日,我们三兄妹站在悬崖边,眼见年龄老迈,却大仇难保,心中苦闷不已。 忽然有一个道士和尼姑结伴路过,见我姐妹能说些人言,便把我们哄骗住,教习我们法术,若是不肯学便用竹鞭子鞭笞我们。 第45章 卖酒的猩猩 道士和尼姑,虽然同为修行之人,但是属于不同宗派。 相伴而行,这多少有些诡异少见。 “景玉在皇宫中时,遭遇了一道一尼,以致死于剥皮之苦。” 想到这,楚河心中一震,但是他不动声色。 母黄皮子这时候接住话头: “那道士和尼姑训练我们,每日鞭笞,我哥哥首先受不得,趁着尼姑和道士快活的时候,偷偷的逃走。” “见我哥哥逃走,那尼道二人惩罚我们变本加厉。我虽然不愿意学那些吐血、自残的法术,但是畏惧他二人的鞭笞,硬着头皮学了。“ “我老妹子,因为声音好听,挨打的轻一些。有一天那尼道二人弄回了一张人皮,把老妹子的一身黄皮换了,就变成了如此的样子。他们又让我老妹子到青楼接客……这时候我哥哥从北方请了萨满回来,三人斗法,最终斗成平手。“ “我们姐妹,才算逃脱毒手,此时此刻冤仇已经了结,我们打算回北方。” …… 楚河心惊: “果然就是那剥皮的尼道,这二人用这剥皮的邪术,不知坑害了多少人。“ 旁边的戎装少女听的吃惊不已。 “那孩子是怎么回事,还有这些小黄皮子呢,它们是怎么来的。” 那产妇面有羞赧。 母黄皮子替她说道:“诶,我们姐妹二人都遇到了负心人。” 这话说的模棱两可,但是仔细一想,还都回答了。 至于黄皮子姐妹到底是遇到了哪一个负心人,或者是哪一个负心的黄皮子,结果都是大同小异。 人生自古多磨难,其中情关最为难过。 何必再提人家痛处,惹得大家伤心。 戎装少女还想追问,楚河赶紧打断她:“来,咱们痛饮这碗酒,庆祝今日孩儿降生。” 一连饮了六七碗,楚河感觉:“可以了。” 于是佯装大醉,告别黄皮子姐妹,戎装少女虽然意犹未尽,但是也跟着出来。 二人一鸟,来到山口处分别。 戎装少女道:“没想到世界上有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我的心大受震撼,仿佛是在做梦一样。” 楚河道:“何必在意,或许此时你就是在梦中。” 戎装少女点点头:“是啊,若非在梦中,我们了不起的瘸腿帅,怎么会被吊在房梁上呢?呵呵。” “得,此事休要再提了。” “回家了。” 鹦鹉阿飞提醒道。 “好吧,瘸腿帅大人,棋阵中见。” “嗯,棋阵中见。” 眼看着戎装少女,带着鹦鹉离开,楚河忽然想到:“方才说是她父亲让她来这找我,那么她父亲是谁?她父亲为什么会了解我的行踪呢?嘿,我怎么连她的真实名字都没有问?” 楚河挠挠头。 但是后悔已晚,少女走的不见踪迹。 楚河也没有立刻下山,而是向北面的一个林间小道走过去。 才走了八九步,就看到两个黑大汉在树下打盹休息。 楚河一眼就看出来,方才被黄皮子抬上山的时候,这两个黑大汉还拦了队伍。 那时候,迷迷糊糊,看不清楚。 这时候才看得真切,这哪是什么黑大汉,是两个两米多高的雄壮黑猩猩。 “咳咳。” 楚河咳了两声。 大猩猩抬起朦胧的睡眼,诧异的看着楚河。 楚河二话没说,只比划一个端起酒碗喝酒的姿势,然后把怀里的银子掏出来,一块又一块的放在树桩上。 大黑猩猩不住的摇头,直到楚河把最后的一块银子放上去,它才点头。 转身蹒跚的跑回到山洞中,不一会,取出了一个破旧的坛子交给楚河。 楚河轻轻震动泥封,果酒的香味扑鼻而来,险些把楚河冲倒。 黄财主送的二十两银子刚到怀里,还没有焐热,就换了一坛子酒。 换做平时,楚河肯定心疼,但是这次绝对物超所值,这一坛子闻着倒,少说可以兑一千缸。 楚河拎着酒坛往回走。 刚到街里面,就看见安郎中,拎着药箱子,慌慌张张的跑的鞋子都丢了一只。 “慌什么?” 安郎中像是惊弓之鸟一样,紧张的回头,看见的却是楚河。 “欸,宫中的娘娘得了癔病,可耽误不得,耽误不得。” 说罢丢了魂似的跑了。 “宫中的娘娘?” 楚河第一感觉想起的就是那位假皇后。 “她怎么得了癔病?” 出于好奇心,楚河拎着酒坛身不由己的来到了收尸点。 本想听听众收尸人们闲扯,打探一下假皇后的小道消息,谁知道收尸点里面气氛异常严肃。 处置班头正在大发雷霆。 他一转头看见楚河在门口探头探脑,怒道:“楚河,看什么进来听着。” 楚河蒙头转向的进了屋中,只见所有收尸人,都站在处置班头面前,低垂着头,一声也不敢吭声。 但只有老周一人,趴在地上不断哀嚎。 “楚河,你手里拿的什么?” “啊,那个……柳值夜让我帮拿个坛子,他要回家腌咸菜。“ 这话处置班头信了。 “柳值夜捡了个破坛子,自己拿着怕丢脸,让楚河帮他拿,的确没毛病。” “但是你楚河这不是越级办事,拿柳值夜压我么?” 处置班头的情绪更加的不愉快,他强压怒火: “你才来,我再重复一遍,以后任何收尸人,不准拿尸体上的财物,今日的周伶就是个例子。” “周伶,你张开嘴,让楚河看看。” 老周头抬起头,张开嘴,嘴里面像是一个血葫芦,满口的牙齿都不见了。 “知道怎么回事吗?” “周伶前日收了一个尸体,见尸身的口中有一颗金牙,他便把金牙掰掉换了酒喝。” “结果可好,昨夜尸身还魂,把周伶的一嘴牙打掉。” “这都算轻的,我告诉你们报应从来不爽。” “你们这些收尸人手脚都踏马给我利索点,见到尸身上的财物或者其他可疑的东西,一定要报告给我。否则丢了性命值夜司概不负责。” …… 这时候,屋外传来嘚嘚嘚的马蹄声。 处置班的安抚骑着马,火急火燎的来了。 “你怎么还骑马?” 那时候骑马费草料,费粮食,没有紧急的事情,不准骑马。 “班头,高值夜要求,今日所有班头以上职位,驻守皇宫,您也快些去吧。” 第46章 老周头的阴谋论 处置班头面露难色。 “你看,这几日收尸人人手不足,我离不开啊。” 安抚道:“班头不必担心,柳值夜已经安排楚河暂代咱们处置班的班头。“ 处置班头一听就火了。 “他代我,他怎么代我?柳值夜是这么说的吗?” “千真万确,属下也不敢撒谎啊。” 这边处置班头不高兴,那边楚河也懵逼:“柳值夜这不是把自己往火坑里推么,得罪了处置班头以后有小鞋穿了。” “班头大人,小人哪有那个能耐,赶紧另用他人吧。“ 处置班头眼珠一转,心道:”你小子干了几件高光的事,就想抢我的风头,看我怎么整你,我就不相信柳值夜能一直得意你。“ 他这念头一起,像换了个人似的。 “小楚啊,柳值夜既然这样安排,你就担当起来,好好干,等我回来。” 楚河再怎么推辞也不成。 这边处置班头把几个身强力壮,爱起刺的收尸人叫到身边叮嘱几句,末了,大声喊一声:“都听小楚的啊。” 说罢起身上了安抚的马,走了。 屋里的十几个收尸人,大眼看小眼,最后眼光都来到地上趴着的周伶身上。 “哎我说老周头,你可真行,连死鬼的金牙你都敢掰,还得劳烦人家亲自诈尸来报仇。” 老周头吐了一口吐沫,含糊不清的说:“我知道是谁动的手,哼,呜呜。” 老周头着实的委屈,牙被捣没了,今日又挨了处置班头一顿批评,听说连发的黑面炊饼都要停半个月,这不是要了他老人家的命嘛。 收尸人都是底层人,没文化,但是也有不傻的。 “我看啊,这是值夜司故意整咱们,拿老周当成例子了,杀鸡给猴看,以后咱们谁要是捡到个值钱玩意不交公,那得定个死罪哩。” 也有搅浑水的:“你收这么多年尸,捡到几个值钱的玩意?你担心那事,纯属多余。” 老周头道:“若是真捡到了也罢。就怕没捡到,白打死你,还给你安个罪名。“ “得了吧老周,你这贱命一条,谁稀得要,可别阴谋论了。” 众人吵嚷着要动手。 楚河怕老周头挨揍。 “老周啊,你跟我出来,我给包扎一下去。” 楚河拎着酒坛,领着周伶来到了安氏医馆。 此时老安头进宫了,医馆里面只有个学徒。 扒开老周头的嘴一看:“这可不成,牙掉了神仙都安不上?” 楚河道:“那也得止止血吧。” 学徒一点头:“那行,有止血粉,三钱银子一包,概不赊账。” 老周头道:“怎么这么贵?” “切。” 学徒很不屑:“这是医馆,又不是慈善堂。再说那药材都是好药材,价格暴涨不说,现在能弄到就不错了。” 这话说的不可挑剔,谁都知道药材被几家大药商垄断,小医馆夹缝生存而已。 楚河兜里的银子尽换了酒。 他想了想,心道:”有了,老周你在这等着,我去取钱。“ 楚河出了门,把平时反穿的衣服翻过来正着穿妥了。 没走二十米,进了一家杂货铺,这是值夜司的后勤处。 楚河直奔后屋,里面的中年妇女正拿着一本厚书,手里捏着瓜子,看的神情投入。 “真爱学习。” 楚河眼睛一扫,书封上写着:兰陵笑笑生着作,原来还是一本名家名着。 “呵呵。” “柳值夜让我领物资。” 楚河挺直了腰杆,他穿的衣服是柳值夜给的,档次还是有的。 “没有柳值夜的条子吗?” 楚河道:“柳值夜今日进宫,你也知道吧?” 这一反问,把妇女问糊涂了,不过楚河他也见过,这件衣服他也眼熟,于是便问楚河领什么。 楚河不敢多要,还是老三样:麻布、小米、黑糖。“ 妇女把手中书扣过来,包了三样东西交个楚河。 楚河接过包裹,道了谢。 回到医馆,用黑糖换了药粉,给老周头上完毕了,二人出了医馆。 老周头就问:“小楚啊,你这坛子封着口呢,可不是什么咸菜坛子,里面应该是酒吧,弄出来咱们喝点。” “这可不成,这酒说句实话是给鬼喝的。” 老周头以为楚河和他开玩笑,咧开嘴笑道:”那成,我可不敢和鬼争酒喝,但是你得让我作陪,不管他是什么鬼,保准把他喝倒下。“ 楚河一想:“别说,这也真是个招。” “行,到时候叫你去陪酒,你可别害怕。” “怕啥,高兴还来不及。” 二人聊了一会,楚河就问:“你这牙到底怎么回事?听说你拿了人家的金牙,结果尸主诈尸把你打成了这样。” 老周头立刻生气了。 “可别听他们那骗人的鬼话,事情是这样的。“ 原来老周头真的拿了尸体的金牙,结果被缉捕班的捕快五次三番的索要。 包括在林中挨了楚河的【袖中镖】的那一次。 老周头一开始嘴硬,后来架不住屡屡挨打,生活都被干扰了,他不厌其烦,只得把金牙交出来。 没想到这些捕快笃定他还有藏货。 “你这个老东西,干这么多年收尸人,洋落还能少了?” 老周头交不上,就挨揍。 昨夜几个人又把老周头从收尸点拖出去,捣烂了嘴巴。 没想到恶人先告状,这些人到处置班头那告了老周头一状,定他一个拿尸主财物,遭了报应。 “诶,他们官捕相护,咱们有理也没人伸张。” 楚河点头道:“原来如此,现在你被打成这样,这事算结了吗?” “结啥结,他们说了,我不交就接着打。这次是一口牙,下次可能是一只手,或者一条腿。哎,管他呢,活一天算一天呗。” 老周头这话说的洒脱,但是让人感觉到悲哀又无奈。 老百姓的世界里面,哪有公平二字可言。但是你还得活着不是,抗争是不成的,只有一个忍字。 楚河就安慰他:”老周,下次他们再难为你,你找我,我给你求求情,毕竟现在柳值夜对我不错,这点面子多少得给。“ 老周头吁声叹气。 楚河知道他是不信任自己,换谁也不会相信。 一个收尸人能有什么面子呢? 干着最下等的生计,一天两个炊饼,要面子都不如填饱了肚子。 第47章 刘员外家闹诡 常言道:无钱莫入众,言轻莫劝人。 这年头你没有点实力,无论说什么话安慰人家,都显得你很虚伪。 …… 二人一路无言,回到了收尸点。 “楚河,你干什么去了。” 屋里面坐着一个大个,言语挺冲,楚河认识,这也是处置班的一个安抚。 所谓安抚,和收尸人一样,属于值夜司处置班中的一种职业,负责对天灾人祸后的家属进行安抚。 譬如有战士为国捐躯,处置班的安抚就登门给家属送上慰问金。 也有洪涝、地震灾害的时候,安抚负责发放救济,抚慰灾民的心理。 当初成立这个职业初衷是好事。 但,众所周知,凡是和钱财打交道的,最容易滋生腐败。 安抚手里有慰问金,有赈灾的粮食。 这慰问金发给谁?赈灾粮发给谁?发多少?账目怎么记?这里面藏着大门道。 这样一来,安抚成了一个官小权力大的职业。 各家的富商、豪绅、官员,都把自己的人往值夜司里面安排。 一来二去,这纾难解困的职业变了形。 平时赈灾和抚慰战士的钱变少了。 但凡是官宦,政商,这些大户人家有点什么不开心的事,安抚就代表值夜司送上大把的金银。 不过最近这几年,朝廷国库亏空,值夜司连薪俸都发不出。 安抚也由真金白银变成了口头安抚。 …… 即便如此,这家伙还狂,一脸的不屑。 楚河不和他一般见识。 “你有事啊?” “废话,没事上你这又脏又臭的地方吗?” “你说。” “听说你小子暂代处置班头?” “有事说事。” 这位安抚一看,楚河这小子说话言简意赅,挺牛比啊,自己想挑毛拣刺的找个茬,硬是找不着。 “罢了,让他处理这桩难事吧。” “是这么回事,南城门绸缎庄的刘员外家里闹鬼,让观察和缉捕都去看了,都是他自己家的心里毛病,老员外非不信,非说他们家进鬼了,让值夜司去抓鬼。缉捕班说连个鬼影子都没看见,就把问题扔给咱们处置班,我们安抚去了,又拿不出钱来,空口抚慰人家有什么用?“ 说罢就看着楚河。 楚河道:“你看我干啥?” 安抚哼了一声:“看你干啥?你现在代替处置班头,你倒是给我批点银子,我去安抚一下刘员外。” 楚河心道:“别说我没那个权力,就是我能批银子,也不给你这个犊子。” 楚河想了想,酝酿一些说辞。 “这个事归我管么?”楚河弱弱的问道。 安抚这边以为楚河露了怯,赶紧乘胜追击,按着楚河的肩膀子。 “咋地,哥哥,你连自己是干啥的都不知道吧?你踏马现在是处置班的班头!安抚、调节,还有这帮埋埋汰汰的收尸人,全都踏马的听你管,让你批银子,你就赶紧批,别说废话。” 楚河点点头。 “很好,你还知道你是个安抚,你怎么和处置班头说话呢,说的是踏马人话吗?” 楚河气焰起来了,那边安抚有点懵,心想:”咋回事啊,这收尸人都是软柿子,怎么还硬气起来了。“ 他心里权衡利弊,话风还是弱了。 “欸,这不是着急处理问题吗,言语上有些冒昧了。” 楚河心里也憋火。 “这些安抚,穿的人五人六,吃的大鱼大肉,一天天趾高气扬,瞧不起这个看不起那个。” “你以为他本事有多大,其实能耐就一样:把国库里的银子往出送。” 楚河就问: “你们安抚,平时办事,就会送银子吗?” “安抚人家,就不懂得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吗?” “再说了,国库现在亏空,你不知道吗?战士在前面打仗,饭都吃不饱,你不知道吗?” 一番话,问的安抚哑口无言。 他岂能不知,只不过这大魏王朝的钱揣的习惯了,感觉理所当然了。 “刘员外这人,忒不讲情面,不拿银子恐怕不好使。” 见安抚的嚣张气焰没有了,楚河的火也就消了些,心中忽然一惊:”我这个处置班头是临时的,可能明天就下来了。此时代入感太强,得罪了人,以后可少不了的麻烦。“ 于是压低声调,语气尽力的平和。 “去,好好和刘员外解释解释,鬼是人臆想出来的,即便有鬼也未必都是坏鬼。” “不成,小的真不成。” 三推五让,安抚也不强横了,只是咬定了自己不成。 楚河心里也烦了,心想:“我到底看看这刘员外是个什么不讲情面的人。” 拎着酒坛就出来,坐上了安抚的马车。 安抚一想:“也成,不给我批银子,就让你难堪。” 二人不消片刻就到了南城门外,刘家庄。 “嚯。” 楚河惊诧,这个大院落比黄财主家还要大上十倍。 院子里面到处都是高大的染布架子,五颜六色的绸布挂在上面。 迎风一飘,确实好看,但也有说不出来的诡异。 这时候刘员外经人通知,出来迎见。 楚河见他矮顿顿的五十来岁,头顶秃了,边走边扣帽子。 到近前,看了二人,刘员外的脸就拉下来了。 “你怎么又来了。” 这话是跟安抚说的,压根也没看楚河一眼。 “刘员外,这是我们值夜司处置班的代理班头,这次专门来处理贵宅闹鬼的事。” 刘员外闻听一打量楚河,穿的埋汰,面黄肌瘦,这哪像班头,像是吃不饱饭的乞丐。而且左边挎着一个褡裢,右手还扣了一个破酒坛子,怎么看都不伦不类。 “我不是说了吗,除非柳值夜来,要么高值夜来也成,别人都是浪费时间。” 安抚一摊手:”你看,我说刘员外固执吧。“ 楚河一看:“来都来了,这么的回去,那不是灰头土脸吗?” “刘员外你的时间很重要,我的时间也重要,天黑之前我必须回去。这样吧,咱们打一个赌,一个时辰之内,我把你宅院里的鬼找到,算我赢,否则算我输了。” 值夜司来了那么多吆五喝六的官员,真没有谁敢说这话。 刘员外一听,来了兴趣。 说白了抱着试试看的态度。 “赌什么?” 楚河看见晒布架上的绸子挺鲜艳,心想:“这要是拿回去给小玉做件衣服,比披着我的破麻布衣强多了。对了,再给小孩缝个兜兜,嘿。” “我赢了拿你七尺布,你赢了给你块金疙瘩。” 第48章 家丑不可外扬 楚河说出了筹码。 “自己赢了要七尺布,输了给一块金疙瘩。” 刘员外一听,顿时不高兴了。 “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刘万金啥时候赌过七尺布,这传出去,得让街坊邻居笑掉大牙。” “再说了,我那金库里面,黄金白银堆成山,我稀罕你那金疙瘩。” “这样吧,你要是能在一个时辰内找到鬼,哪怕是个影子也好,我给你十匹绸缎。” “不过你输了吗,嘿嘿,脱了下衣,让我打你二十杖。” 安抚悄悄对楚河道: “哥哥,这个成,输了挨顿打,至少没什么损失。“ 楚河点点头。 “成,那咱们就赌二十杖算了,谁输了谁挨打。“ “成。” 刘员外也是倔种,跟楚河杠上了。 “来,讲讲吧,咋回事,怎么个闹鬼法?” 刘员外叹了口气: “这点家丑说了不下十遍了,要不是想打你二十杖出口恶气,我才懒得说呢。” 楚河淡淡一笑,抬头放眼整个庄园,只工坊就有好几间,织绸工坊、染色工坊……染缸、织布机无数,院里的女工忙前忙后,好一派繁忙景象。 “咱们从院子里逛逛,边走边说。” 二人沿着院墙走,安抚在后面跟着。 刘员外把他的家丑又说了一遍。 原来他早就耳闻,工坊里的员工说庄园里面闹鬼,他以为胡说八道,也就没管,谁知道这事落到了自己的头上。 他有个十九岁的闺女,本来在汴京城内住,那一日来绸缎庄探望父亲,眼见天色晚了,就住了一夜。 第二天日上三竿,也不肯起床出门。 刘员外开门一看,闺女哭的跟泪人似的,一问。 “昨天夜里被鬼给玷辱了。” 为什么说是鬼,只因长的吊额白眼,长发飘飘,脸色苍白,吐着红舌。 被鬼辱了,总好过被人辱没,寻常妇女也不太在意,洗个澡,就当做场噩梦。 但刘家闺女是尚未出阁的大姑娘,出了这事,好说不好听。 她自己先是接受不了,三番五次的寻死觅活,幸亏被刘员外救下。 她这一闹,工坊的女工听到了,也都跟刘员外反应,不止一个被鬼侵犯过。 但一问,鬼的长相又不一,有的长发獠牙,有的骷髅无肉,有的大头红舌。 “这还不是一个鬼,这是一群鬼啊!” 刘员外开始找的是道士,在庄前二十尺,挖了一个大坑,从里面取出人骨一堆。 道士做了法事,把这些人骨送走。 安生了半个月,又有人反应遇到事了,这次三个女工,一夜之间一起出事了。 …… 楚河听得啧啧称奇。 “一夜干这么多事,这不是生理需求,这尼玛是报复社会吧。” “这怨气可不小啊,按说这色鬼生前,可能比我这二十多年光棍还惨。” “后来怎么样了,有人处理吗?” 刘员外道:“这不听说值夜司管邪崇,治诡怪,我就报了值夜司。” “哦?那值夜司来人怎么说。” 刘员外一副无奈的表情,是这样的: 值夜司缉捕班的来了四个捕快,拿着刀在院子里面耀武扬威的走了一圈,最后说是鬼被吓住了,不敢出来。 我说这可不成,你们这些拿刀的老爷一走,色鬼就出洞,搅的人身心不宁。 一来二去,说的烦躁了,缉捕班的捕快一瞪眼:“你不找出来鬼在哪?我怎么抓。” 我说你们管抓,不管找么? 后来告诉我找鬼是观察班的负责,让我再拿一百两银子,找观察班的来。 “对了,你们这个处置班要银子吗?” 楚河没敢仓促回答,心里想:“要还是不要,不能坏了值夜司的规矩。” “银子的事,别跟我讲,我只负责做事。“ “呵呵。”刘员外笑了。 “你可能也听说了吧,我干爹是当朝皇帝身边的掌印太监,值夜司想讹我的钱,没门。” 刘员外提到这个掌印太监,是正四品官员。 在京师这个藏龙卧虎、遍地高官的地,算不上是特大的官。 但是人家天天在皇帝身边,怀里捧着大印,有批红的职务,皇帝偶尔还征求两句建议。 这就相当于现代的董事长秘书、老总司机、老板的小姨子…… 人家官职不如你,但是有特权,京城里的二三品官员看了也的恭恭敬敬。 刘员外这一说,楚河又恍然大悟,怪不得安抚一直要求批银子,这刘员外也是朝中有人的主,没有点真东西,安抚不了人家。 “哦,我是新来的,不知情,那观察班的来看了么?” “来了,观察班的观察了半天,给出个结论,说我这庄园里面阴气太重,这不是笑话么?” 楚河抬起头,又四周看看。 “这是一片开阔地,既没有树林,也没有高山遮挡,阳光充足,按理说不应该阴气重啊,观察班的何出此言呢?” 安抚道:“观察班说的是男女失衡,阴盛阳衰。” 刘员外怒道:“你闭嘴。” 楚河道:“刘员外别生气,冒昧的问一句,这园内有几个男工,或者说男人。” 刘员外道:“实不相瞒,我就怕出些男女差头,男工一个不留,若说男人,也只是我一个人。” 楚河心道:“确实有些男女失衡。” 三人又沿着庄园已经走了一大圈,基本上有女工在工作的地方,楚河就停住脚步看一下。 他发现这些女工手脚麻利,动作娴熟,但是十有八九都有一个共同的毛病。 像这个织布的女工,对着面前的一个织布车,手脚并用,脚踏,手推,抛梭,动作本来非常连贯,却突然间伸出手到自己的裆口掏一下。 那边染色的女工也样,手正揉搓着大缸里的布料,突然间从染料中拿出来,狠狠地掏自己一下,弄的衣裙那一处五颜六色。 一圈之后,又回到了院门处。 楚河问道:”观察班怎么解决的?“ 刘员外道:“他们把太医院的太医也找来了,给我女儿把了脉。诊断为:情志所伤,肝气郁结,五脏六腑气机不和,阴阳不调,子宫门径堵塞,异常收缩抖动……容易造成失眠多做春梦。“ …… 楚河听傻了眼。 第49章 楚河五步抓诡法 “太医说,我闺女得那个病叫癔症,又叫心疾。” “因为是轻度,赶紧找个男人嫁,阴阳调好之后,病也就好了。” “至于院子里的女工,大概也是这个诊断结果。说白了,就是我们刘家的庄园里缺男人了。” 楚河有点懵,这是医学问题、是生理问题,超出自己的知识范围。 不过,感觉太医说的有道理。 整个园区这么大,就刘员外一个中年男人,女工们难免会产生点心理问题。 二来这些工种都不轻松,人太累了,大脑迟钝,容易产生记忆错乱。 再者,楚河方才从大染缸旁边走过,染缸里染水味道挺大,那时候染料都来自于天然植物,但是刘家绸缎庄的绸缎颜色这么好,保不住他加了什么特殊的材料,熏的人产生了幻觉。 “要是这么说,这个鬼,恐怕就抓不住了。” 不过这话不能着急说,说了刘员外也不认可,这趟又白来了。 “走,进屋看看。” 先到刘家姑娘的闺房外面看了一圈,透过窗户看到刘家姑娘,在屋里苶呆呆的坐着。 “你闺女长得不像你啊。” “切,要像我长这样,不就安全了吗。” 楚河打量一下窗户、门,仔细看了看,没有任何脚印。 又到刘员外的住处,和女工休息处,楚河东摸摸,西看看,床下、榻上,抽屉、鞋底,都看个便,也没看出子午卯酉。 “哎呀,刘员外啊,还剩下多少时间。” 刘员外看看沙漏:”还有两刻钟。“ “刘员外你这沙漏快吧,照这么下去,我要挨板子了。” 刘员外嘿嘿冷笑:“别着急,小伙子,你还有两刻钟的快乐时光,然后下半辈子瘸腿走路吧。” “别呀刘员外,不行咱们达成个新交易。” “太医说你院子里缺男人,只要你轻点打我,我就把安抚这小子留在这。” “这小子八尺一七的大个,阳气一下不就来了。” 安抚不知是笑话,悄悄对楚河道:“可不成,这里面的妇女都是地缸、矮冬瓜,就一个身材标致的,还少言寡语不喜庆。” 楚河嗔道:“少废话,为值夜司做点贡献不成吗?再说了这些女工长的虽然不漂亮,年龄也大,但是个个丰满,我要是有时间轮得着你吗?“ 安抚点头:“成,不过我只能做兼职。“ 刘员外道:“你们俩别胡扯,杖子马上要落到屁股上了,还是想想一人分几个吧。“ …… 该看的看了,该摸的摸了,该听的也听了。 本来还想涂抹点【冤鬼泪】,但是现在免了。 因为楚河心里面有眉目了,这邪物不在别处,就在这此院中。 之所以东拉西扯,只是想分散众人的注意力,免得惊了那物。 “来吧,刘员外,把所有的员工都叫到这块空地来。” 刘员外心里不乐意,指着楚河: “行,我现在配合你,但是你要知道你现在越是麻烦我,到时候我打你的就越狠。” 楚河能搭理他吗。 不一会三十多人,按大小个站成了两排。 清点了数目一个不少,楚河突然变的严肃: “现在这个罪魁祸首,已经被我找到了。” 妇女们一顿唏嘘,四处张望,场上只有三个男人,再无其他诡怪之物。 “他就是……我身后的……那些绸布!” “绸子!” “绸布?” “怎么可能。” “对,没错,就是这些挂在晾布架上的绸子。” “汴京城坐落在大魏江山的龙额上,而刘家绸缎店位于汴京城南门,这是龙眼之处,此处风水最好,这些绸布高高在上,每日接受日精月华,久而成妖……因其生平自诩好颜色,所以无论成妖成鬼,也都是色妖色鬼。“ “怎么?绸子还能成妖成鬼?” “听说过人死成鬼,听说过狐狸吸收日精月华成妖,却没听说过绸子成鬼啊。” “太荒诞了。” 众人窃窃私语,有的愤怒,有的不解,也有的偷笑。 刘员外脸上挂不住了。 “你们值夜司,怎么越来越不靠谱啊,高值夜是不想干了吧,我明日去弹劾他一本。“ 楚河道:”刘员外你让我找鬼,鬼就在这了。“ 刘员外气得扯过一条绸布,放在地上怒踩。 “啊,这就是鬼,这踏马就是鬼,这就被我踩死了。” 安抚脸都吓白了,悄悄掐楚河胳膊肘。 “哥哥,别闹了,刘员外朝中有人能说上话,要是参高值夜一本,咱哥俩吃不上明天的烀肉了。“ 楚河道:“卧靠,你还能吃上烀肉?我只吃黑面炊饼我怕个毛。“ 等刘员外发泄完了。 楚河道:“刘员外你这样没有用,这鬼怪不怕踩,怕烧,而且还要全烧。” “我踏马……烧……我。“ 刘员外不敢了,这绸缎可都是真金白银,那烧了能不心疼吗。 楚河看刘员外像是蟾蜍气鼓鼓的,马上要爆炸一般,心道:”条件足了。“ “各位,虽然烧掉绸布可以除掉邪物,但是不烧掉也可以。“ 楚河从怀里拿出画尸笔,在手中掂量几下。 突然向前一跃,使出了【玉女剑术】中的点字诀,在人群中快速的穿过,几个来回之后,稳稳的回到自己位置。 再看,每个女工的身上都留下一个猪毛笔的黑点。 众人发蒙,这小子其貌不扬,胡说八道,手里还拎着酒坛子,没想到会点奇技淫巧。 安抚道:”哥哥,你这是镇鬼笔吧,是不是画完了点,就不怕绸布鬼了?“ “错,这是考验你们的反应能力和躲避技巧。” “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遇到邪物的第一反应就是躲避,大家的躲避技巧还需要再练习。” “来,拿水桶,和碗来。” 刘员外看着楚河这小子用毛笔那两下子,有点功夫,心里也不是那么抗拒了。 安抚也跟着,二人拿来了一摞碗,一桶干净的清水。 楚河从怀里取出一个巨大的药丸。 “这是第二步,吃药,这是扶根固本,匡扶正气的药,吃上之后,邪诡不侵。“ 说罢,搓碎在水桶中,搅合均匀,倒在每一个碗里,众妇女半信半疑的喝了。 安抚道:“我平时也多见邪崇、诡物。”说罢也争了桶底的水喝了。 唯有刘员外坚持不喝。 第50章 刘员外自揭老底 楚河勾兑出的药汤,给众妇人分着喝了。 安抚也抢到了一碗汤底。 只有刘员外不肯喝,还表现的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楚河也不在意,接着说道: “吃药只是第二步,到此那邪物已经失去了一半的威胁。“ “下面是第三步,求救。“ “鬼素来喜安静,怕高声,只要大声喊救命,多半能将其吓走。“ “来,每人跟我学着高喊一声:救命。“ 楚河的动作十分夸张,仰头、振臂高呼,仿佛公鸡打鸣。 绸缎坊的女工们看似繁忙,内心却寂寞,难得楚河带来的欢乐。 众人便跟着他,有样学样,按顺序喊了一遍,有喊的声音小的,楚河又让她多喊了几声。 刘员外又觉得这是胡扯,赌气囊塞的看着沙漏,一边小声嘀咕:“一会时间到了,狠狠打,打死你。” 楚河闻若未闻。 “第四步,保护自己。“ 楚河把安抚叫上前,用画尸笔沾着颜料,在脸上胡乱涂抹了鬼脸。 “现在开始,安抚就是色鬼,他要去侵犯你们每一个人,怎么办?我要看你们的表现。” 安抚龇牙咧嘴,上前把每个人都抱了一遍。 众妇女们见这个八尺一七的白面小生来抱,都嘻嘻哈哈、躲躲闪闪,欲拒还迎,有的甚至还反客为主,揩了一把好油。 最后基本上都没有逃脱安抚的魔掌。 等到安抚脸色颇怪异的回来,楚河严肃道:“看方才各位的表现,好像挺欢迎色鬼的。” 众妇女嬉笑道:“若是这般白白胖胖的色鬼,每天都来,心也不慌。” 楚河叹道:”连鬼都因容貌,而被区别对待,可见这世道,是多么看重颜色。“ “各位,如果有一天,你们遇到了的美貌色鬼,让你难以抗拒。“ “那么,你需要第五步,上药。” “为何要上药?” “因为诡物常遗鬼虱于被害人身上,令人瘙痒不止,又不好根除。” 楚河说完,众妇女顿时惊诧不已,你一句,我一句如同炸了锅,看来都中了招。 楚河道:“我这有药,抹在伤处,可以避鬼虱。” 说罢从收尸囊里面,拿出胭脂粉盒,交给面前的一个妇女,让她给众妇人挨个抹上。 …… 这时候安抚频频向楚河使眼色。 楚河点点头,低声道:“去吧。” 妇女们正在上药,安抚背着身,从妇女队伍后面绕过,突然间扑向其中一个妇女。 众妇女吓的一惊,扯着裙子散开。 刘员外大骂一声。 “好你个值夜司的狗吏,胆敢当众调戏妇女。” 说罢,冲上前扭住安抚。 安抚这边抱住那个妇女也不肯放手。 楚河道:“刘员外,安抚只是想督促她上药而已,你为何他给冠一个调戏妇女之名?” 刘员外道:“休要胡说八道,说什么被诡物侵犯有什么鬼虱。即使不被侵犯,也会瘙痒。” 楚河一愣:“刘员外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难道你也瘙痒?” 刘员外知道失语,赶紧转移话题。 “大胆狗吏,敢欺负到我刘万金的头上来。” “别以为我不懂你们的把戏。” “你们借上药之名,想窥看人家阴私!” “还有,方才你搅拌在水里的药丸,乃是我从神农堂花一百两银子买的参茸大力丸,方才安抚喝的是水底,药效最强,所以他当众发作……“ 楚河静静听完,呵呵冷笑: “不错,那药丸是我方才从你房间抽屉内顺过来的。” “但是,刘员外你妻子不在绸缎庄住,你为何要吃大力丸?还有,为什么妇女得的鬼虱你也有?你怎么解释? “铁证在前,你还要狡辩吗?” 说罢,楚河扯起地上的扔的绸缎,在纠缠的三人周围快速的绕了四五圈,把三人捆在一处。 安抚道:“哥哥,你把我也缠住了。” 楚河道:“安抚你今日受些苦,但是擒拿这色鬼有功,我做主把这个美貌的妇女送给你做媳妇。” 要说安抚抱住这个妇女,果然出类拔萃,身材苗条,脸蛋细腻,与其他中年发福的妇女不可同日而语。 安抚脸一红,闪过害羞的表情。 这时,刘员外被绑,怒火中烧,挥拳乱打安抚,口中怒骂:”这女工我已经惦记三月了,还没得到吃到嘴,怎么能让你狗吏先开荤。“ “啪。” “啪。” 楚河击掌。 “刘员外,彻底露馅了吧,你方才说这个女工,你尚未得手。言外之意,其他女工你已经都得手了吧。” “事已至此,还不认罪,更待何时?“ 刘员外咬牙切齿,怒不可遏,此时他已经破罐子破摔。 “对,我的确得手了,但我刘万金有的是银子,即使一天换一个老婆,又能怎么样?我给她们银子够多,没有一个不同意的。” “反倒是你们穷酸的值夜司,来我庄园上搅乱,明日我必上衙门告你等调戏妇女。” 安抚委屈道:“刘员外,这美妇人还让给你,但愿您能开恩既往不咎,都是处置班头他一人做的混事,与我无关。” 说罢,生生的往后退,绸布变形,把美妇和刘员外挤在一起。 这时候的刘员外,和自己朝思暮想的美妇人近在咫尺之间,昔日这美妇人见刘员外色眯眯的,便躲着他,今日是躲无处躲。 矮墩墩的刘员外仰起头,看见了细腻的脖颈,还有俊俏的脸庞。美妇身上芳草混合着花卉染料的香味,飘散到他的鼻子里。 刘员外心里的怨气顿时烟消云散。 “啊!” 刘员外深吸一口气:“好美,好沉迷,我要醉倒在你的身前。” 此时此刻,刘员外真是酒不醉人人自醉,花不迷眼眼自迷,浑浑噩噩的往美妇人身上倒过去。 美妇人惊慌错愕,连连低呼:“你不要过来嘛。” 刘员外如同起秧子的野狗,哪管她求饶,只顾恶狠狠的扑过去。 “啊呀!” 刘员外忽然惊呼一声。 第51章 托诡之名 刘员外也是情难自禁,就上手了。 毕竟这美妇人,跟其他的女工不一样,给银子不成,甜言蜜语诱骗也不成。 刘员外得不到,就馋的慌,心里头一直憋着这股劲呢。 今日机会来了,近在咫尺之间,唾手可得,冲动了也是可以理解。 谁知刘员外一动手,就尖叫一声。 “尼玛,你什么玩意。” 刘员外颤抖着双手,这会真是惊的不知所措。 良久之后,刘员外反应过来,像发疯的牛,疯狂的殴打美妇。 “别打了,别打了。” 妇人哀嚎求饶。 这边安抚也道:“刘员外不要动手,我都站不稳了,待解开了这绸带你们再打。” 其他的女工们不明所以,都围上前来观看。 “刘员外还打她呢?” “是啊,平时最稀罕她了。” “那可不,平时偷喝人家洗脚水,还闻人家裤衩子呢。” …… 刘员外骂道:“别说了,我恶心。” 那挨打的妇人道: “别打了,我承认是我干的,那些事都是我干的。” 众人惊诧: “你是女的,怎么会干这种事。” “哎!” 美妇人叹了口气,把手伸到胸前,扯出两团棉花包。 “其实我是个男的。” 众人感觉大脑一阵空白,不知道在想什么,也不知道要说什么。 古诗云: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总能暴露出男女的不同之处,谁能成想,这男子扮成女人,竟然三个月都没有露馅。 楚河道:“既然你已经大大方方的承认了,那就讲讲你的作案过程吧。” 那男子道:“我每天夜晚,用染料涂抹了脸,裹着红红绿绿的绸子,钻进女工的卧室,干些荒唐事,本来也无人声张。直到有一天我进了刘员外女儿的闺房……” “啪!” 刘员外狠狠的抽了他的一巴掌。 众女工们纷纷上前殴打,不一会把三个男人一起殴打到地上。 安抚道:“我冤不冤啊,我谁也没碰过,你们还打我。” 趁着众人歇手的时候。 楚河问道:“我纳闷你怎么想到这个鬼主意的。” 那男子抹了抹鼻子上的血,缓缓说道,是这样的: 原来这男子叫小乙,是京城一家有名的成衣铺伙计。 这家成衣铺上面有门路,经常有尚衣局摊派的任务,给宫里面的丫鬟和宫女做些衣裳,能用些高档的绸缎,这就和刘员外的绸缎庄有了来往。 小乙这个男子,长的俊俏。 细高挑中等个子,长的还白,脖子细长,手指也纤细。 有一天小乙来取绸缎,被刘员外误以为是他是女的,上前摸了他两把,还不依不饶,非要把他拖上榻不可。 吓得小乙慌不择路钻进了浴室当中。 这时候刘员外找不到小乙,浴火难平,就把一个女工给办了。 三下五除二,短短的那么一会,都被小乙从头看到尾。 这时候女工就进了浴室洗澡,光不出溜的,一抬头看到小乙,就问了句:“姐妹,你洗澡不除衣服吗?” 说完就在小乙面前洗了。 看得小乙浴火心中生,到那时他还胆小,趁人不备,离开了浴室。 等回到成衣铺,一回想起这一幕,还是面红耳赤。 他想不明白:“我像一个女的么?” 成衣铺里面衣服那么多,他就试穿,嘿,照着铜镜这么一看,比普通的女子还俊。 他穿女装上了瘾,耽误了工作,就被成衣铺赶走了。 他索性就穿着女装溜溜达达,这一天赶巧,又到了刘家绸缎庄门口,刘员外没认出来是他,看见美女立刻搭讪。 小乙想起,那天看到的女工,身体一抖,头脑一热,就说自己要找事做。 二人一拍即合,刘员外把他留下来,当洗染工,几次三番想对他下手,都被他逃过去了。 后来,小乙发现刘员外每天晚上都有肮脏的交易。 他心有不甘,就弄出了之后的一堆腌臜事情,但是他每次做坏事,怕人认出来,都要染料画脸,装神弄鬼。 …… 等他说完,楚河道:“你好像少说了一件事,你装鬼可以,但是大家未必能信。” 小乙还要狡辩。 楚河拿出一个纸包:“这是我从你房间找到的,里面棕色的粉末是什么?别告诉我这是做染料的黄栌粉。” 小乙见大势已去,无奈交待:“我在成衣铺做衣服时候,有一次听尚衣局的人说,宫里的娘娘们内斗用一种叫曼陀罗的药粉,能使人致幻,产生鬼怪的想法。所以我托人买了一些,每次作案前,用吹管吹到室内,然后我画鬼妆出现,她们自然以为是鬼怪所为。” …… 到此,刘家绸缎庄的侵犯案子,已经真相大白,并非鬼怪所为。只是托名为鬼,嫁祸于难以言者。 世间事,很多如此,明明是人祸,偏偏说成天灾。 可怜鬼怪、天地、雷雨风、草木、昆虫、动物……凡是不可言语争辩者,都成了坏人的背锅侠。 …… 小乙道:“我也有一事不明,想问问这位值夜司的大人,你是如何发现我是男子的?” 楚河道:“古人云:成也萧何败萧何,诚不欺我。今日你却是成也美貌,败也美貌。“ “因为你太过俊俏,我就多看了几眼,并非我好色,只是我觉得你与这些妇女格格不入,我有些好奇。” “后来我发现你挠痒的姿势与别人不同。” 说罢楚河对众人道:“你们看看自己挠痒的位置,再看看小乙挠痒痒的位置。” 众妇女低头一看,果然,裙裤上那些手上染料留下的痕迹太明显,别人的都偏下,只有小乙的偏上。 “所以我推测你的生理结构与众不同。” “但是你相貌俊美,身材纤瘦,难辨雌雄,我还不管贸然断定。” “于是,我使用画尸笔假意锻炼众人的反应能力,实际上试探你的第一反应。” “而我突然出笔的时候,别人都用双手保护胸,只有你是双手捂着裤裆,所以说那才是你的重点部位。” “至于那药丸,的确是刘员外的药丸,对了,刘员外,你心疼不?” 第52章 律法之外,何故而不为 刘员外道:“你帮我抓出内鬼,我感恩戴德,几百两银子的药丸算什么!” “呵呵。” 楚河淡淡笑道:“那药丸不是什么辟邪丹药。确实如刘员外所言,是参茸大力丸,是男性强肾促性的药物,而且价钱不能便宜,因为效果很好,众妇女喝下了是另一般景色,只有小乙你紧紧捂着自己裤裆,是不是怕露馅?” “还有,我教众人喊救命的时候,故意让大家仰起头,而你暴露出了喉结。” 小乙听着楚河的分析,不住的无奈摇头。 “我还是败在了细节上。” 楚河道:“即便如此,我也只有八层把握,于是我让安抚去拥抱大家,吃了参茸大力丸的人,多数不会拒绝,只有你不断的拒绝。” 安抚也羞愧道:“我承认我吃的参茸大力丸起了效果,我抱他的时候,感觉自己难以控制。不过,好在刚要冲动,就被他当头棒喝。” 楚河点头。 “当头棒喝,这个成语用的好。” “而后来我让大家涂抹的避鬼虱的药,别人都抢着涂抹,只有你犹犹豫豫,想涂还不敢当着众人的面。” “我知道你们多数都得了瘙痒的病,至于怎么来的?源头是谁?或许是小乙,或许是刘员外,或许是你们中的某一个人……” “但是作为一个收尸……不,作为处置班头,我不会开药方,也没有特效药,我给你们的药只不过是普通的胭脂,治不了病,但也不会害了身体……” 这时小乙长叹一声: “我本以为计划周全,没想到有这么多疏漏,也并非是你太聪明,只是我过于大意。” “前者,抓鬼的道士,还有缉捕班的捕快,包括观察和太医,一个个愚昧的如同猪狗。” “我见你衣冠不整,手拎酒坛,心中更轻视你。等我听你说绸布吸收日精月华变成邪物,又让我们学喊救命,心中暗笑你如此幼稚的骗术。那时便断定你是个不入流的江湖骗子。因此我得意忘形,以致于败露在你小手段之下。” “说实话,大风大浪我都过了,在你这个小阴沟里翻船,我心有不甘。” 楚河道:“古贤云:治大国如同烹小鲜,往往最朴素的土办法,才能解决大问题。” …… 这时候刘员外突然间暴躁起来。 “是她,是她,就是她!” “是我的老婆把这个病,传给了我,怪不得我不让她来绸缎庄,她也不生气,原来她在外面早给我红杏出墙,这臭娘们不安于室,干些偷鸡摸狗的丑事,看我不打折她的腿。” “呵呵。” 楚河冷笑一声:“刘员外你消停点吧,你干的事有什么脸面说别人。“ 刘员外气鼓鼓的却无言以对。 众妇女哪能甘心。 “刘万金是你把花柳病传给了我们,每天瘙痒,小便淋沥,治也治不好,你得赔我们钱。” 刘员外冷笑道:“钱我早就给了你们,现在还要?难道也要讹诈我么?” 有一个妇女道:“你若不肯赔,我们就到衙门告你的状,你就等待大魏的律法惩治你吧。” “呵呵呵。” 刘员外非常蔑视的冷笑。 “你们这些小民也谈律法,我真是想笑。” “值夜司的小吏在此,不信你们问问,我刘万金犯法了吗?” 众妇女把期许的目光看向了楚河,都希望他能给大家做主。 楚河一愣。 “刘万金如此嚣张,难道他乱搞这种事儿,真的不违反大魏的律法吗?” 不过楚河只是代理的处置班头,平时当收尸人,也没有深入了解过大魏的法律。 这时候安抚见他现出窘迫,忙替他说。 “在大魏通过金钱交易发生关系,不算违法。” “但是你身为有家室之人,和别人妻子有染,并且传播了疾病,这有悖道德,应当受到谴责。“ 刘员外撇着嘴听完安抚的话。 “怎么样?律法不禁,我有可图之处,何故而不为?” “至于伦理道德,还是让李聃和孔圣人去遵守吧。” 楚河心中暗骂:“好一个律法不禁,何故而不为,简直不要脸了。” 这时小乙指着楚河道:“值夜司的大人,我只想听听你的想法,为什么我和他做了一样的事情,他甚至还传播了疾病。但是我触犯了大魏的律法,他却没有触犯大魏的律法?” 一句话,确实把楚河问住了。 “好,我给你们捋一捋。” “你们两个人的确做了一样的事情,区别是一个扮成鬼,另一个使用了银子。” “扮成鬼的触犯了律法。“ “使用银子的违背了道德,但是没有触犯律法。” “违背道德,但不犯律法,那能说明什么呢?是律法不周,让坏人钻了空子,那是中书省的责任……” 慌得安抚大叫: “哥哥,这话可说不得,说不得,要杀头的。” “让我来解释吧,他们两个人,虽然做的同样的事,但是刘员外的受害者是自愿的,而小乙的受害者不是自愿的,所以只有小乙违背律法。“ 常言道:“有钱难买我愿意。 楚河心想:“安抚说的虽然不像人话,但是也很合理,人家毕竟是自愿的。” 这时候妇女们听安抚的话,顿时不干了:“谁是自愿的啊,那不都是刘员外威逼利诱,以辞工,不发薪酬,甚至拘禁和打骂等手段胁迫成的。“ 到此,事情又发生了转折。 楚河正想着如何处理这事。 安抚道:“你们这些刁妇,他胁迫侵犯你们,你们为何当初不到衙门去告?” 众妇女道:“谁不知道他刘万金手眼通天,告到衙门有什么用?” 安抚道:“你们连衙门都不信,难为我们这些当差跑腿的干什么?” 众妇女道:“你吃的白白胖胖,一看就是那官场上蛀虫,谁愿意难为你?我们是见这位处置班头一脸正气,我们是求他伸张正义。” 安抚道:“哥哥,你莫听这些刁妇架拢,衙门不肯管的事,谁愿意去惹一定骚。” …… 楚河想了想。 “大家别说了,听听我的想法。” “第一件事,大家可以保留好证据,继续去衙门状告刘万金。” “第二件事,大家饱受疾病的痛楚,刘万金首先要请大夫给大家诊病,不管花多少钱,治好为止。” “第二件事,刘万金要对大家进行赔偿。” 楚河转头问安抚:“这种情况,赔偿的标准是多少?” 安抚道:“一般三倍月薪酬。” 楚河一皱眉,心道:“三倍的月薪能有几个铜板啊?这是赔偿还是打发要饭的呢。” 第53章 三千年美女 “不行,三倍赔偿,那不是扯吗?” “我建议刘万金按照三百倍月薪酬,进行补偿。” 刘员外怒道: “胡说八道,你当我是开银矿的,还是开福田院的。” “再说你一个处置班头,身为大魏官吏,竟然开口讹诈我这平民百姓,明日我必到衙门告你。“ 安抚见事情不好。 悄悄向楚河使眼色,暗示他别说。 转头对刘万金道: “刘员外你赔偿多少银子,由着你们自行协商,双方满意即可。” “至于她们告不告你?拘不拘你?到时候自有衙门的衙役,或者缉捕班的来打交道,和我们处置班的没有关系。” 刘万金点点头,转头看向楚河,得意道: “听见没,跟你小子没关系了。” 楚河道:”刘万金你不用嚣张,大魏的律法,未必会偏向你。“ 刘万金还要嘲讽楚河。 楚河道:“即使我不能抓你,也不能审你,但是你欠我的十杖,现在也该还了。” 说罢,抄起一根晾染布的杆子。 刘万金骂道: “你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你还真敢打一个试试。” “好,试试就试试。” 楚河把那胳膊粗的白蜡杆子抡圆了,咔嚓一声,把旁边的晾染布的架子打断,哗啦,染布飘散了一地。 “刘万金,你的屁股有架子扛打吗?” 说罢红着眼冲过去。 这回刘员外哑火了,他也看出来,楚河这小子是愤世的小青年,脾气挺倔,提谁都喝不住他。 安抚一看,楚班头像疯了似的,这么下去,咋收场啊? 他也不敢劝楚河啊,弄不好一起挨揍。 “我说刘员外,这就是你的不对了,楚班头帮你给色鬼也找到了,你怎么一点面子不给?” “再说了你知道楚班头后面是谁吗?他可是和孙巧嘴喝过酒,下过象棋的人……” 他这么一说,刘员外借坡下驴,老脸一抽吧,强颜欢笑: “得嘞,楚小兄弟也是性情中人,以后咱还得常来往,这个面子得给。” “大家的病,我尽心治疗,一定都治疗好为止。” “我这有三百两银子,先给大伙分了,权作补偿,以后有钱了,我再补偿一些。” “而且,我明日便把我老婆接过来管着我,保证再也不犯大家。” 楚河怒道:“这么多人,只给三百两够补偿吗?” 刘员外慌道:“这些绸布也能卖些钱,每人再发些布匹。” 楚河还要再争,安抚连连使眼色。 这时候也不知道谁带的头,旁边妇女们扑通扑通都给楚河跪下了。 “值夜司的青天大老爷,多亏您给民女做主啊。” 吓得楚河一嘚瑟,心想:“我算个啥老爷啊?等我背上尸体,保准你们都不带正眼瞧我一眼。” “得嘞,各位大姐,我可受不起。” “来吧,你们不起来,咱们对着跪吧。” 安抚慌忙道:“楚班头,你是官,得有官架,这样不合适啊。” 此时刘员外的闺女忽然从闺房中奔跑出来。 “爹啊,我说过谁抓住了色鬼,我就嫁给谁。” 说罢走到楚河的身边,见楚河跪在地上,她也贴挨着楚河跪下。 “公子,我们给爹爹和这些姨姨们磕头,从今日起,我们两夫妻永结白头。” 语毕低头就磕。 看得楚河一愣,正错愕间,这闺女双手按着楚河的头往下磕。 别看她瘦瘦弱弱,双手却是有力。 楚河头上吃力,顿时一惊,慌忙向外一滚,挣脱了她的双手,站起身来。 那闺女也站起身来,迎着楚河弱弱的站住: “公子,你嫌弃我不美吗?” 她肤如凝脂,美目含情,怎么能叫不美。 “公子,你嫌弃我被那畜生糟蹋过吗?” 她柔弱似风摆柳枝,蛾眉轻蹙,心中似有无限哀伤,怎么肯再伤她心。 “不,你很美,一颦一笑,足以倾国倾城。“ 楚河认真的点点头。 “那,公子我们现在就成亲可好?不管你是穷或富,我都不在乎;耕种田间也罢,牧马南山也好,我都不怕辛苦,只要时时刻刻与公子相伴就好,公子你现在就答应我好吗?“ …… 曾几何时,这不就是楚河的梦想吗! 他一个分文皆无的收尸人,饭都吃不饱,别说有人要嫁与他,就算是对他笑一下,他都会感动到落泪。 楚河收敛眼眶中激动的泪水,掸了掸身上的灰尘。 “抱歉!” “你是世上独一无二的美女,天下的奇男子当趋之若鹜。” “但古人有云:曾经沧海难为水。楚河早已心有所属,世间纵有再美的风景,也入不得我的眼中。” 女子凄凄然一笑: “公子纵然心有所属,但是奴家的心却只属于你一人。” “公子若是不肯纳我,奴家便撞死在你眼前。” 楚河心中一颤。 “如此美貌的女子,心地善良,又如此的痴情,三千年难得一见,哪个多情公子不爱慕,哪个热血男儿不怜惜。” “但此刻,楚河的心中有了家的概念,是牵挂、是思念,也是责任,那里有小玉和命苦的孩子。” “抱歉,恕难从命。“ 楚河的声音低沉却有力。 “好吧,来世见。”女子转过身,向墙上撞去。 楚河没有去拦,但是手上却暗自一扯,缠绕在刘员外、安抚和小乙身上的绸布散开。 刘员外冲过去拦住闺女,众妇女也纷纷上前劝解。 刘员外转过头怒视楚河:“好啊,你一个小班头竟敢拒绝我女儿。” 楚河脑中空白,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那女子忽然双眼翻白,四肢抽搐,口角冒出白口涎。 “女儿,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楚河见要出人命,赶紧上前帮忙。 刘员外带着哭腔道:“我女儿要是有什么意外,我要让你小子陪葬。” 楚河也不理他,只顾按人中,掐虎口,压按胸口…… 片刻之后,女子终于醒转,深呼一口气,茫然怔愣的看着众人。 “闺女,爹不许你自寻短见,爹不要你死。” “对,该死的人是我!” 众人转头看去,只见小乙手中握着一般裁剪布匹的剪刀,此时刀尖已经刺入胸膛。 第54章 虫洞理论 小乙手中的剪刀,已经刺入胸膛。 鲜血顺着刀刃缓缓的流出,浸透了他身上的衣裙,他张着嘴,大口的喘着粗气。 眼看就要死了,但是他还是想要说几句话。 “抱歉……大小姐,这是……我的错,该死的……是我,我当……自戕,以谢天下。“ “我……对不住,各位姐妹,如果……有来生,我愿意……变成女人……报答你们。” “还有……楚……楚班头,我不恨你,我……只是……想求你,照顾好……” 小乙的手指指向了刘员外的女儿。 随即他的人生在这一刻定格。 如同曼陀罗一样,美丽却又毒性十足的生命,戛然而止。 “欸,你何必如此?” “也许接受大魏律法的惩治,才是你最好的结局。” 不管怎么说,这个俊俏男人犯的错误,死有余辜。 楚河不会同情他,但是却替他惋惜。大好的年华,误入歧途,本该鲜活的青春,就这样陨逝了。 而那个把他带入歧途的人,却毫发无损。 楚河回过头,眼神如刀的看着刘员外。 刘员外畏缩的低下头,不敢对视。 楚河的心情很复杂,不是悲伤,不是快乐,不是忧愁,不是喜悦,是茫然,是无助,是不知所措。 众人一如楚河,沉默良久。 …… “回去。”楚河道。 “哥哥,这有个尸体,要不要顺路收一下呢?”安抚试探着问。 “不收了,今日没有心情,回去联系缉捕班来。” “哥哥,那功劳拱手相让了?” “那就交给你处置吧。” 说实话,这功劳楚河没法争,前面缉捕和观察来了至少三五次,甚至把太医院的太医都请来了。 案子的前因后果,人家早就板上钉钉。 如果按照楚河的说法,那是要翻案的,打值夜司的脸也就罢了,还要得罪太医院,后果难以想象。 但是换作安抚就有办法了。 他们几个自然能够研究出来四方满意的方案。 楚河不喜欢同流合污,何必为了那碎银几两,难为自己。 “哥哥,你放心吧,保准让你满意。” 楚河一摆手。 “这件事在我过去了,别的我不管,这些妇女的治疗还有补偿必须到位。” 刘员外捧了块马蹄金:“楚班头一点意思。” 这钱楚河不能要,也不敢要。 “把这个金子,折合成钱,补偿给这些妇女。” “如果你做不到的话,我只能律法之外的手段,来收拾你了。” 刘员外点头。 “我刘万金从今日起洗心革面。” “楚班头请放心。” “再一个,女大不由爹,我闺女说想嫁给你,我没法劝。“ “这么多年,她也是头一次说出这种话。” “我这闺女是富养大的,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宫中选妃的时候,贤淑门的来考察过好几遍,都被我用银子打发了,能留到今天,不容易。不客气的说,是从皇帝手里抢回来的。楚班头你再考虑考虑,虽然你年轻有为……你也看看咱们家这产业,将来交给你们两个打理。” 楚河打断他: “我觉得她是认错了人,不信你问她认识我吗?” 刘员外上前一问,那闺女看着楚河一阵摇头。 方才还死去活来,非楚河不嫁,现在变得不认识一般。 众人都感觉大为不解。 …… “上车。” 楚河依然拎着酒坛,爬上了马车,安抚赶着马,离开了刘家绸缎庄。 走在路上,安抚就问: “哥哥,你怎么不快乐?” 楚河道:“为什么要快乐?” “哥哥,你这次可是风光了,值夜司三班属你为首。你想想观察、缉捕、太医,甚至道士都解决不了的问题,被你一个时辰解决,换作别人,早就大张旗鼓,得意忘形。” 楚河没有直面回应,而是问道: “安抚,你看到路边那棵树了吗?” 安抚点头:“看到了,这棵树又高又粗,得有几十年头。” “那你看到树上的虫洞了吗?” “没看到,但我觉得应该有,因为树枝枯死了一半。” “是啊,如果你在虫洞前捉了一只虫,你会感觉快乐吗?” “会的,为树医病,助人为乐。” “结果你发现树洞里涌出越来越多,越来越大,越来越恶心,甚至身材硕大,长着獠牙,会喷吐毒液的虫子,你会怎么办?“ “我……我跑了不管。楚班头换作你要怎么办呢?” 楚河沉思了片刻。 “有的人,会在虫洞外面盖上泥巴,甚至精心雕刻出树皮的纹路。“ “而我却想着扒开树皮撬开虫洞,我知道里面藏着比毒蛇还凶猛的虫,但并不害怕,我害怕的是这棵树没有了皮,会不会倒下。” “如果能把这个问题想明白了,我就快乐了。” 安抚愣了一会。 “人生不过百年,楚班头何必想的太多。不如学我,水涨船高,顺风使舵,有鱼吃鱼,有虾吃虾,没虾还有癞青蛙。” “呵呵,还是你的人生活的通透,怪不得你小子吃的白白胖胖。” “嘿嘿,楚班头凭借你的才智,用不了多久也是个见风使舵,浑水摸鱼的高手,不信咱们赌一赌。” “呵呵,借你吉言喽。” 两人正东一句西一句的胡扯。 楚河感觉耳边瘙痒,冷不丁回头,吓了一跳。 一段六七尺长的红色绸缎,在耳边飘荡。 “安抚,你先回去,我下车有事。” 说罢从马车上跳下去,手里还不忘了拎着酒坛。 安抚也停住马车:“哥哥,怎么?我哪句话得罪你了?” 楚河道:“哪里,我方才想起一件事,你先回去。” 安抚鬼魅般的一笑:“哥哥,是不是想通了,刘万金的闺女美丑先不说,单这个有钱的老丈人,都让人求之不得。嘿嘿,我就说哥哥你不是个穷人的命。” “别扯了!赶紧回值夜司交差吧。“ 楚河一挥手。 安抚这边赶着马车走了。 “小玉,你咋来了?” 喜欢让布匹在天上飘的,除了小玉也没有别人了。 除了喜欢在天上飘,小玉还喜欢附身在别人身上,茶馆的唱歌老妪,甚至一只产奶的山羊。 方才又附身在刘家闺女身上。 第55章 点石成金 刘家闺女,本来就柳眉弯蹙,杏眼含情。 加上小玉娇柔的小调调。 这一句一句的公子,把楚河叫的神魂颠倒,就差投怀送抱了。 好在楚河有自知之明,这年头凭他这腌臜的形象,能管他叫公子的,也就是小玉。 反正一个是没皮的飘飘,一个是身无分文的收尸人。 我把你当成大魏第一美人,你把我看作风流倜傥的公子哥。 你说王八看绿豆也好,难得相看两不厌。 楚河拿出画尸笔,二人就在路边的石头上,你一句我一句的聊上了。 原来小玉见楚河好久没回家,心中不安,就想出来看看。 出了门,没多久就被路人看见了。 “你们看,那件衣服自己能走道。” 众人一看:可不,这衣服也不落地,东飘飘,西逛逛。 有几个半大的孩子好事,就追她。 小玉一慌,就升空了。 一走一过的功夫,衣服挂在树杈上,她想回来取。 偏偏赶上几个孩子手欠,拿弹弓子打,拿竹竿够,到底把她那件衣服抢走了。 “呜呜。” “哎呀,我的小可怜鬼啊,竟然被小孩伢子给欺负了。不过不用心疼,那衣服又不值钱。但是你身上这件绸缎怎么像刘家绸缎庄的呢。” 这一问才知道,小玉飘上天空,看见了城外红红绿绿。 她一个女鬼,死的时候才十七,自然喜欢这种鲜艳的颜色,不由自主的飘过去。 正巧就看着楚河拎着个酒坛子,正和刘员外打赌呢。 一听楚河要赌七尺绸布,小玉心中一喜:“公子到底是顾家,挂念着我们姐妹,这七尺绸布刚好给自己做衣服,还能给小孩儿做个红布兜兜。” 谁知二人临时换了赌注,要互打十杖。 又见楚河盯着女工们不住眼的看,又夸人刘家闺女漂亮。 “哼,男人到底是不靠谱。” 后来听楚河把事情分析的头头是道,不但查出了小乙这个色鬼,还把刘员外也扒个底朝上,小玉这才知道是误会了楚河。 小玉心里想: “咱家的公子真厉害,爱死你了呢。” 十七岁的小鬼丫头,心里那股顽皮劲来了,就附身刘家闺女身上,说了一些甜甜蜜蜜动人心的话。 把楚河弄得心神不安,好在没有动摇。 “公子咱们耕种田间也罢,牧马南山也好,我只要时时刻刻与公子相伴就好。“ 小玉又阴阳怪气的说了一遍,让楚河尴尬的挠头: “小玉,刘家闺女也是可怜人,以后不能附人家身了噢。” “嗯。” “你不能把这条红绸布扔了,咱不要他刘家绸缎庄的东西。“ “那我穿什么,大庭广众之下,我总不能什么都不穿吧。” 虽然小玉不穿衣服,也没人能看见她,但是女孩子要求有衣服穿,这点要求不过分。 “我给你买一件衣服。” “那你有钱吗。” “手里没有。“ “我看见路边有个给人瞧病的和尚,他褡裢里面有很多银子,那我去给你拿一块银子吧。“ “那哪行,普通人的银子咱都不能拿,何况是个和尚,更何况是个给人瞧病的,那是积德行善啊。” “我看他像是骗子呢。” “我刚好在那棵树下藏了点金疙瘩,现在取出来,给你买衣服,你在这等我吧。” 楚河哪有金疙瘩可藏,他想着自己有一个【点石成金】术,一直没有用,这回缺钱了就试一试。 当初也是仗着这个,才敢和刘员外赌一块金疙瘩。 楚河来到了树下,摸了几块石头,回头看看小玉。 小玉也听话,坐在原地,拿树枝在地上画圈。 楚河把手指往石头上一按。 “点石成金。” “点石成金。” 喊了三遍不成,楚河想起来埋黄皮子的时候,得到这么个法术。好像是有口诀似的,当时黄彪子一直在身边打岔,记的不算扎实。 好像是: 三界之内,天道为尊。 执掌五岳,八海听闻。 劫富济贫,却邪卫真。 吾今起咒,此令长存。 文财献宝,武财护身。 …… 念着念着,句子顺过来了,脑海中有一个声音,仿佛天籁之间的神音,如同响泉流水,汩汩流淌出来,楚河便闭目听来: 自盘古开天后,清气升为天道,污浊降为人道。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使得天地和谐,万物共生。 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使得贫贱者更贫,使富贵者愈富。 然富贵者不知收敛,贪得无厌,以致天怒人怨,众生相残。 天道不忍,降下点石成金之术。 然人无完人,金无足赤,点石而成之金,有五忌,遇血则生战,遇盗则生患,遇贪则生烟,遇淫则生乱,遇妄则生变。 是故:天道无亲,点石成金之术只与善人。 …… 天籁之音如同醍醐灌顶,让人大彻大悟。 楚河睁开眼,初秋的风,吹的树叶簌簌轻响。 这一息之间,如梦似幻,楚河仿佛受到了天道的洗礼,心中的贪、淫、杀、盗、妄已经被涤荡的干干净净。 “原来如此。” “看看我算不算善人吧。” 楚河再一次将手指按在石头上面。 【点石成金】。 光芒四射,一块顽石化成黄金一坨。 楚河心中却毫无惊喜可言,人道中的宝贝,对于悟透了天道门径的人,与顽石或狗屎又有何区别? “呵。” “要不是给小玉买衣服,我才不稀得要这金子呢。” “金银手中过,天道心中留。” 楚河伸手拿起这块金子。 “嚯!” 这一块,看似不大,却足有三十斤重。 “这么大的金子,怎么买东西?” 楚河再一次将手指按在一块砂砾上面。 【点石成金】。 这一次只有黄豆粒大小,楚河倒是满意,拿起来揣在怀中。 至于那块大金子,塞进树洞中刚好。 …… “走吧,小玉,我们买衣服去。” 此时小玉正在地上画画。 楚河探头看过去,画上一男一女的形象,男的高大,又英俊帅气,手里拎着酒坛,斜跨一个收拾囊。 那是普拉斯+精装版本的自己。 而小玉的形象却与宫中选秀时候不同,穿着那西南边陲的民族服饰。 二人一起托着一口棺材,棺材中的异瞳婴孩,呵呵憨笑。 “好温馨的画面。” “不过孩子在家呢,我们快点回吧。” 第56章 掌柜的想做无本买卖 小玉抹掉了地上的图画,站起身来。 二人携手而行。 说是携手,这也只是小玉的感觉,而楚河只能感觉到身边有一阵风,还有一条乱摆的绸布。 这地方是汴京城的南门郊区,人迹罕至,小玉有了玩耍的兴致。 “公子,天要黑了,你走的太慢,我来推你一把。” 顿时,楚河感觉身后一阵飓风,推得自己离地起飞。 他慌忙抱紧酒坛子,心中暗道:“古人云,有钱能使鬼推磨,看来诚不欺我,不但能推磨,还能推人,这力气大的很呢。” …… 只消片刻的功夫,进了闹市当中。 到了一间大成衣铺前,楚河告诉小玉停下,小玉忽然一停,楚河跌了一个屁股墩。 他也不忍心责怪小玉,只是对着身后的虚空咧嘴苦笑。 路人看了,以为他是个痴汉,笑嘻嘻的指指点点。 进了成衣铺,一个俊俏的小生,皱着眉头,疑惑的看着楚河,心里大概想:“这个穷汉子身边挂着绸子,手里捧着坛子,肩膀上挎着兜子,这是要干嘛。” 按理说楚河应该先问价,然后装作买不起,等小生发火后,突然掏出金子,把他震惊的目瞪口呆,随后扬长而去。 那样多少有点寻衅滋事的意味,爽是爽了,但是麻烦。 楚河是真心给小玉买衣服,只想低调,不想惹是生非。 直接从怀里取出金砾子,故意摆弄在手里揉搓。 果然小生态度缓和,客气地问道:“客官你想做件褂子吗?” “嗯,是的,都有什么料子。” 小生拉开架子上的布帘,里面露出十几摞布料,挨个介绍:“这是黄麻、这是亚麻、这种是苎麻布。要想好一点的有这种平纹棉布,耐磨抗脏。这种斜纹的棉布不起皱纹……“ 楚河转头征求小玉的意见,小玉把那块绸布乱摇,显然不喜欢这些土黄和藏青的颜色。 “伙计有没有鲜艳些的?“ “那也有,不过价格贵了。” 小生又拉开了另一个架子上的布帘子,这里面五颜六色的丝绸布料,晃人眼。 “这么多丝绸,挑一件吧。” 楚河是对小玉说的话,但是听在小生耳朵里,好像是没有见识的自言自语。 “哼,这可不都是丝绸,这里面有绫、罗、绸、缎……” 末了,还加了一句:“都是刘家绸缎庄的好料子,宫里面用的都是这布料。” 这一提起刘家绸缎庄,楚河想起那个猥琐的刘员外,和他干的那些腌臜事,顿时眼前的绫罗绸缎也不美了。 这边小玉也把绸布摇了摇。 “伙计,除了刘家的,还有没有别家的绸缎?” 这次小生可不耐烦了。 “你这穷酸汉子,这也问了,那也问了,却不肯买,是不是消遣我呢。” 楚河心知理亏,确实没少麻烦人家。 “伙计别生气,我是诚心想买,就是想问问有没有别家的?” “哼。” 小生哼了一声。 “有是有,但是贵的很。前两日,朝中的一品诰命夫人来做衣服时候,赏赐的布料,纯蜀地的经锦,满京城的成衣铺随便你找,恐怕也就咱这一家有。“ 楚河点头。 京城里面卧虎藏龙,三品、四品的官员满街走。 但是一品的官员可不多,也就太师、太傅、太保,左右丞相屈指可数的这几位。 一品诰命夫人赏的布料,大概就是做衣服剩下的,那肯定金贵的不得了。 “那你看看,我这块金子够吗?” 小生打量一下:“你这块金子可不大,也就五钱吧,这一块蜀锦将将够,不过我得给你称一下。“ 说罢接过楚河手中的金子,走向了后屋。 楚河心道:“你倒是当面称啊,万一到后屋,你咬掉一块呢。” 不过转念一想:“汴京城里这么大的店铺,能干那种事吗?肯定是我想多了。” 说实话他真是没花过金子,花过一次银子还是和猩猩换酒,双方谁也没有称重,都觉得自己合适就交易了。 楚河这面正担心店里有猫腻,弄自己个缺斤少两。 那边俊俏的小生就出来了,后面跟着一个面容不善的掌柜。 掌柜的手里托着那块金砾子,面沉似水,上下把楚河一打量,张口问道: “你是开窑口的,还是翻高头的?” 楚河一愣:“你问的什么意思。” 掌柜的啪的一拍桌子。 “别跟我装蒜了,你这种梁上君子我见的多了,从哪弄的金子赶紧交待,不说的话别怪我不客气。“ 楚河道:“说我梁上君子,你这不是诬陷人么。” 掌柜撇嘴道:“你看看你那个穷酸相,像是有金子的人吗?” 楚河道:“我穷酸相,就不准有金子了,这是大魏哪条律法规定的?” “我让你嘴硬,来呀,小贰把门关上,拿住他报官。” 说这话的时候,掌柜的从布匹架子后面抽出四尺长的朴刀。 朴刀不同于匕首、菜刀,兵伍上或者山贼才有,寻常老百姓家哪能有这玩意。 楚河心道:”家伙什儿这么齐备,看来这事是常干的,这么说不是衙门里的便衣,就是兼职的山贼。“ 掌柜的拎着刀,气势汹汹的往前冲。 楚河这面没动,掌柜的速度也就慢了。 “明白了,这是想把我吓跑,然后吞了那五钱银子。” 别看掌柜的表情凶,但是跑的那几步,一看就不是什么高手。 楚河也没着急,手里握着画尸笔,心想真要是到近前了,就点他。 这边掌柜的迟疑了。 四尺长的大刀,配上他龇牙咧嘴的表情,一般的人早就跑了。 他这事干的可不是第一次。 本地人他也不敢太坑,专门坑那些一走一过的外地人,他和手下那个小贰分工明确,小贰负责把外地客的钱财底细逗弄出来。 然后他从后屋这么一吆喝,外地人谁知道他是干啥的,看他那凶劲,和手里的朴刀,起来就跑了。 多数都认栽了,少数倔强的会到衙门告。 但衙门那边都是掌柜的熟人,平时黄金白银培养的真感情,又是勾栏瓦舍出生入死的袍泽。 数量少的不管,多的就让你等,三推五拖,让你自己没了耐心,案子也就罢了。 所以掌柜的有经验,有底气。 但是今日也发愣:“这小子,怎么反应迟钝呢,是不是傻啊?” 第57章 天道可没那么窝囊 四尺半的朴刀,已经抡起来了。 落还是不落,掌柜的有点发蒙,真没想到这小子其貌不扬,竟然不怕。 当然了,楚河有一击必杀的【玉女剑术】,还有专打人后门的【袖中箭】,可以说有恃无恐,为什么要怕? 但是身边的小玉害怕了。 楚河感觉那一带红绸布,正在瑟瑟发抖。 “不要紧的,他不是想杀我,他只是质疑我。” “掌柜的,你也知道动刀杀人的后果,那可不比坑蒙拐骗。这样,你把金子还给我,然后你去报官,我也不走。到时候衙门怎么判,我就怎么受着就完了,你举报有功也好,见义勇为也好,随你了。” 这一句话,把掌柜的镇住了,没有一个字不说到他的心眼里。 他就是一个虚张声势的主,让他真杀人他也没那胆。 至于报官他倒是也不害怕,但是这一小疙瘩金子保准就充公了,他这不是竹篮子打水一场空吗。 掌柜的懵了一会,眼珠一转,有了计策。 胳膊一背,手指一弹,那块小金疙瘩就飞进了绸缎堆里面,就手再一抖搂,想找就难了。 这事干完了,头转过来表情就变了。 “哎哟,客官说什么金子的事啊,我也没拿你金子啊。” 楚河道:“你扔进绸布堆里面,以为我没看到?” “哎哟,客官你可别胡说,俺家的绸缎里即使有金子,也是伙计掉了,怎么能是你的?” 楚河不想和他废话,自己上前去抢。 这时小贰在门口扑通跪在街上,大嘴一张开嚎:“哎哟,我的天啊,有人来抢劫了,光天化日之下,还有没有王法了,救命啊,救命啊。” 他这一嚎,楚河也不好办了。 这时候小玉一拉就把他拉出了成衣铺。 正是吃晚饭的时候,周围的四邻捧着饭碗都围过来看热闹,明白的都知道,这成衣铺掌柜的又开始讹人了,但是谁敢说话啊。 敢说话的都是掌柜的狐朋狗友,一群泼皮无赖。呼啦一下,就把楚河给围住了,你一言,我一语,连威胁带恐吓。 这时候掌柜的也来了能耐,站在店门口,双手叉腰。 “你个没长眼的东西,敢来我这找事。” “要不是老爷我今天心情好,非得弄死你。” 楚河还想争执,身后小玉紧紧的拉着自己,他心里寻思: “等着吧,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这转身一走,那边掌柜的又来能耐了。 “你个穷酸的乞丐,狗都不如的下等人,跑慢点打折你的腿。“ 常言道:“泥人也有三分火气,庙里的佛陀也有怒目之时。” 楚河生气了。 按说楚河方才使用【点石成金】时候,刚刚受到了醍醐灌顶的洗礼,把心中的贪、杀、淫、盗、妄都涤荡的干净。 此时应该心平气和,和颜悦色,洗耳恭听才对。 但是楚河悟的是天道,与修道,念佛都不同。 道士追求的是清静无为,和尚讲究的与世无争。 闹市之中,你想清静无为,你想与世无争,那不是自欺欺人吗,除非你离群索居,隐在深山老林。 但是天道不同,天道讲究的是劫富济贫,专门治这些为富不仁、嚣张跋扈、欺男霸女、坑蒙拐骗……“ 楚河生气了,后果就很严重。 “掌柜的,你什么金子都敢讹,什么钱财都敢贪,你就不怕报应吗?“ 掌柜的一乐。 “放心,报应不了,我开三十年成衣铺了,家中地皮有三处,我的小妾双手都数不过来……” 这话还没说完。 小贰从里面哭嚎:“掌柜的不好了,冒烟了。” 掌柜的往屋里面一进,火势呼啦一声就起来了,一瞬间火苗子就窜出门口。 街坊邻居虽然讨厌他,但是也得防着这火势蔓延,众人提桶端盆的往火海里浇水。 谁知那火,也不知道是什么火,水也浇不灭,土也掩不灭。 呼啦啦烧了一刻钟,整个成衣铺化为乌有。 奇怪的是左右邻居的房子,一点火也没有过。 掌柜的满脸是灰颓废的坐在废墟上。 小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想安慰又怕挨骂,最后鼓足勇气开口:“掌柜的是不是刚才那小子放的火。” 掌柜的一回想:”嗯,就是他,找人弄他去。“ 这时候周围有明白人,就劝他。 “老兄啊,你干那些缺德事,是够报应的。“ “再者,你没听人家说的明白,你什么钱都贪,不怕报应吗?“ “那是咒你吗?那是在点你,可惜你不醒啊,还说什么你家有地皮,有小妾。” “人家能弄你成衣铺,就有能耐弄你其他地皮。” “哎,赶紧迷途知返,急流勇退吧。” 听人这么一劝,掌柜的再一想:“这可是真是现世报,说报应报应就来了。” 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两条老腿乱颤,哪敢去追楚河。 …… 这边楚河和小玉已经走出五里地了。 楚河回头一看,成衣铺那边火焰已经烧尽了,冒起了屡屡的黑烟。 “呵,劝过你,不是什么金子都能贪的。” “这点石成金有五忌,其中一忌,就叫遇贪则生烟,这回烟起了,火燃了,你三十年坑蒙拐骗的积蓄也付之一炬。” “要说冤不冤,一点也不冤。” “这么多钱财,光是成匹的绸缎就有那么多,可不是踏踏实实出力挣来的,那得坑多少老百姓?就算这些受害的一人贡献一根火柴杆,也得是这效果。“ “活该。” …… 这时,楚河想起方才小玉吓得哆哆嗦嗦。 又是刀,又是火,还有一帮泼皮无赖,任谁也害怕。 但是楚河知道:“小玉其实不用怕,这些人都伤不到她,小玉怕的是别人伤到自己。” “嘿,小玉的关心我体会了,走,天都黑了,咱回家吧。” 楚河说完一回头,那块一直在身边飘的红绸布不见了,这下可把他慌了神,这时候腰上有点压力。 “小玉,你怎么躲后面去了。” 小玉从身后伸过来一片落叶,上面写着:“衣服方才被扯丢了,不敢见人。” 楚河这才反应过来,忙乎了半天,这件衣服到底也买成。 “看来,这点石成金,真不是买衣服用的。” “不过没有衣服,小玉不肯出来,这也不行啊。” 这时候楚河想起来,给老周买止血粉的时候,到值夜司后勤供给要了那么五尺的麻布,本来是给小孩子做尿布的,这回给小玉先做件衣服吧。 古人常说:这人真不经念叨。 楚河这边想起老周,那边老周也真出事了。 …… 第58章 小飞棍来咯 出事的不止老周,还有另一位。 此时两人成为难兄难弟,正挨揍呢。 …… 楚河忽然想起来,收尸囊里面还有块麻布。 赶紧拿出来,一抖搂,五尺多长,虽然不如绸缎,但是平平整整的做件衣服也不错。 小玉现在也不挑了。 她也没想到买几尺布,做件衣服能这么难。 麻布往上一披,就飘起来了。 “我们家小玉人美,身材好,真是一副天生的衣服架呢。” 其实楚河看不着小玉,但是这么一说,能弥补小玉买不到鲜艳布料的遗憾。 布料在空中一扭一扭。 楚河虽然能听不见她说话,但是通过麻布的动作,也能感觉她开心。 “管他麻布还是绸缎。” “嘿,开心就好。” “小玉,我想再飞一会。” 坐惯了顺风车,既刺激又好玩,干嘛不坐啊。 “呼。” 立刻半起飞的滑行状态。 只觉得路边的树,在身旁倒着飞。 “爽。” 这种感觉,楚河找不到一个准确的词语来形容,最接近的应该是磁悬浮列车吧。 眼瞅着快到家了。 “停、停、停。” 小玉刹住了车,楚河站稳了赶紧解释: “小玉,我刚刚看见那么几棵野苘麻,等我采摘了回去搓几根麻绳,给你这件衣服缝一缝,咱总不能披着布乱跑吧。” “天黑了,你先回去照看孩子,我一会就回去,晚上给你讲个好故事。“ 小玉在天上飘了几下,转过身一阵风的飞走。 …… 楚河为啥要把小玉支走,因为他看到认识人了。 不是旁人,就是刚刚念叨过的酒蒙子老周头周伶。 刚刚在路上,感觉树林中有人影,眼见一扫,加上只言片语的对话,听着像周伶。 等小玉走远了。 楚河就往回跑。 哎,这是巧了,就在上次老周头挨打的地方,还是那五个缉捕班的捕快,一边骂一边打。 上次楚河没露头,暗中撇了【袖中镖】。 这次楚河得出头。 咳了一声,就从树后走出来。 “这么巧,这不是老周吗?还有缉捕班的各位同仁。“ “还有这一位……” 原来地上挨打的一个是周伶,另一个楚河也认识,是黄老爷子的侄子黄彪子。“ 黄彪子心情激动,一开口: “楚大人你咋来了?” 一句话把周围五个捕快气乐了。 “你踏马是真彪啊,这不就是收尸人小楚子吗,啥时候成了大人了。” 老周头接话:”现在小楚子是处置班的代班头了,按说你们的都得行礼的。“ 说实话,柳值夜让楚河当代理班头这事,当时在场的收尸人都听到了,但是谁也没当回事。 在他们心中,楚河就当不了那个班头,你要说为啥当不了,也说不出原因,大概就是没那个范,没有领导的那个趾高气扬,腆胸迭肚的架子。 这事就没往外扩散,缉捕班的自然不知道。 现在听了难免发愣。 这五个人当中有一个捕快认识楚河,他是当初去五羊村收女尸时候,赶骡车的。 他对楚河有印象,因为先前死了两个收尸人。 楚河是第三个做为给女尸平息怒火的,说白了就是送死去的。 当时他还调侃楚河了。 这时候往前一走,把一张大脸怼在楚河的面前。 “哎哟,这不是在五羊村弄女尸的小楚子吗?“ “别人都死了,你小子活蹦乱跳,这小脸红扑扑的,咋地啊,玩那玩意能延年益寿啊?还是采阴补阳了啊?“ 楚河听着不顺耳。 “哥们,注意言辞吧,但那俩收尸人咋死的你心里应该有数,现在天可是黑了。” 这一说立刻给这小子镇住了。 他脑补了当时两个收尸人的惨状,嘴也不敢那么埋汰了。 “小楚子这是真成了大人,说话都有腔调了啊,要不咱们几个给你跪下磕几个头吧。” 那几个捕快一听,立刻起哄:“来呀,给楚大人跪下,磕几个。” 这帮人穿了这身衣服是缉捕班的捕快,脱了这身皮就是地痞流氓二赖子。 楚河也不想跟他们耍嘴皮子了。 “哥几个,别难为老周了。” “光我知道的就打了四次,他一个老光棍,要钱没钱,要啥没啥,就算打死他能有什么用?” “对了,彪哥,你是咋回事啊。” 黄彪子道:“我没事,就是拉架挨打了。” 楚河一看,他就是鼻子出血,眼睛成了熊猫眼,精神状态倒是不错。 有一个膀大腰圆的捕快,应该是这几个人的头,把眼珠一瞪。 “我劝你快滚,否则这黑灯瞎火深山老林,把你弄死在这,也没人管。“ 这边黄彪子搭茬:“楚大人是会法术的高人,黄皮子成精都不怕,怕这个鸟人。” 这一句话又把众人逗乐。 “哎哟哟,就一个下九流的收尸人,还会法术呢,来,给爷变块金子来,要不成变个大美人,让爷快活快活,说不定把你们三个当屁给放了。” “对,变一个,变一个啊。” 众捕快们开始起哄。 楚河心道:“这些人如同附骨之蛆,又像**的鬣狗,不来点狠的,甩不掉。” “哥几个,变金子变美女那是高级的法术。我只会低级的,比如咒人痔疮复发这种。“ 众人顿时感觉尾巴跟一紧。 上回都被小飞棍给扎了,这才过去两天半,伤还没好利索呢。 这时候都感觉隐隐作痛。 楚河暗笑,随即说道:“这样吧,哥几个把老周放了,有什么条件尽管提,能满足的尽量满足,不能满足的咱们再谈。” 为首的捕快冷笑一声:“哼,你满足,老周拿了我们二两的金定子,一共五块,你能替他还吗?“ 老周道:“小楚别听他胡说,他们之所以打我,是在报复。那时候我在司里院狱做两院节级时候,他们几个都是狱卒,喝醉了酒,闯进女监里面,殴打玷污女犯,其中还死了两条人命。我不肯隐瞒,将此事奏发朝廷。他们因此恨我。“ 楚河挠挠头。 “原来还有这个茬,怪不得他们不肯放过你。” 那为首捕快道:“周伶你个老匹夫,那女犯也是砍头的罪过,早死晚死还不是死。临时前让兄弟们快活快活,你便不依不饶。哼,你没想到能有今日吧。” 第59章 彪子进城 老周头道:“我这一把老骨头,就是被你们打死,又有何惧?” 众捕快见他嘴硬,又上手要打。 楚河忙劝阻道: “别打呀,各位。” “你们看老周头身上一点油水没有,就剩这几根老骨头,还都是老酒泡过的,炼了都不出舍利子。” “这样吧,我有点积蓄,也不多,就三五两金子,给哥几个分了,大家伙消消气,这一页就算掀过去了。” 众人哪肯信,又要翻他收尸囊。 楚河道:“常言道聪明的人不露富,哪有把金子揣在身上的,我那金子就藏在离南城门十里地的大榆树的树洞里,不信你们看去吧。” 众人开始不肯信,架不住楚河言之凿凿。 五个捕快一商量,留下一个人看着楚河三人,其余四个先去南城门取金子,取来便罢,若是取不来,回来给三人上大刑。 剩下的就是那个赶骡车的,他闲着无聊,调侃周伶: “老周头,你也是的,早点说你有这么个富豪朋友,是不是就少遭点罪。” 没待周伶说话,黄彪子早从地上爬起,悄悄的躲在那捕快的背后,脚下一绊,把他推倒,随即一脚踩住。 楚河道:“彪哥,你干什么?千万别踢缉捕大人的尾巴跟。” 黄彪子心领神会:“你不让,我偏踢他尾巴跟。” 那捕快伤口破裂,痛不欲生,慌忙求饶。 见打的差不多了,黄彪子才放了他。 “我告诉你这事和楚大人、老周都没有关系,我黄彪子一人做事一人当。” 楚河道:“他打你了,你也打他了,你们的账结了。” 捕快见对方三人,而且黄彪子凶猛,敢怒不敢言,只在心里盘算报仇。 这边周伶开始给捕快心理辅导: “你是平民百姓出身,又没有犯过大错,何必和他们四个罪大恶极的混在一处。” “就他们干那些事,早晚都要遭报应的。人不收他,天也收他。” “庙里的和尚常说,苦海无边,回头是岸,你就早点回头吧。” 捕快只管听着低头不语。 楚河知道他王八吃秤砣,铁了心。 便道:不如你也去吧,去的晚了,金子被他们分了。“ “嗯,我去。” 捕快如蒙大赦,飞快的穿出树林,奔着南城门那边跑过去。 这边老周头道: “小楚,你现在是处置班头了,虽然是暂代的,总要珍惜自己前程,招惹他们干啥?” “让我一个老骨头陪他们折腾就是。“ “这次骗了他们,恐怕一辈子都甩不掉了。” 黄彪子道: “怕他做甚,溜他们腿也是好的。” “咱们三个买几把杀猪的刀子,等他们回来了,和他们火拼。” “我可以杀三个,楚大人和老周各接一个。” “对了,你们谁身上有银子?” 三人面面相觑。 老周头道:“我有银子,那还是十年前的事了。” 楚河安慰道:“你们别胡思乱想,我藏在树洞里的是真金子,保准让他们满意,放心吧没人会找我们麻烦。 心中却暗想:“这点石金可不好花,遇贪则生烟,等着吧,明天看看谁家先冒烟。” 这头想起了黄彪子。 “彪哥,你怎么来这边了?” “是这么回事。” 黄彪子就把他来的事一讲,原来那日楚河埋完了黄皮子,从黄家大院一出来,就被母黄皮子一阵旋风刮走。 这边黄彪子给楚河送银子,一出门,见楚河踪迹皆无。 黄彪子前后一联想:“这楚大人必然是来无影去无踪的高人,我得跟他拜师去啊。” 他也是彪,身无分文就进了城。 这是他长大了头一次到闹市,在灯红酒绿中就迷失了方向,听人家老鸨一召唤,傻了吧唧就跟着进去了。 里面的女子,一开口就情郎哥哥的叫,还像小猫似的往人身上贴乎。 把黄彪子弄的晕晕乎乎,心说: “这城里人真好,穿的像是仙女,说话还温柔。” 黄彪子够直率: “我的好妹子,哥哥也喜欢你,给哥生个孩子成不成。“ 谁知这一句话,惹了大忌。 “你个傻彪子,来玩就玩,你咒我生孩子干什么?” 对她们这个行当来说,最怕生孩子,影响小的,要休假耽误赚钱,影响大的那就是失业,甚至被这个行业给除名。 她劈头盖脸一顿骂,把老鸨也引来了。 老鸨往黄彪子怀里一摸,除了两块红薯干,分文没有。 “你个臭不要脸的,想吃白食是吧?” 众人连打带骂的把黄彪子轰了出来。 黄彪子有点懵,现在得找到楚大人才行啊,他就一路打听,但是没人知道楚大人是谁,打听值夜司,倒是有人知道这么个机构,但是地点在哪都不知道。 黄彪子正一筹莫展,见五个缉捕的捕快拉着一个老汉。 当初在黄家大院,楚河就是和缉捕八字胡一起去的,黄彪子认识他们这身衣服。 上前打一听,那老汉就是周伶,周伶告诉黄彪子你得往回走,东拐,西拐绕过几条街道,在那等楚河。 黄彪子急了:“你这么说,我哪能找到啊,你跟我一起去。” 老周头说:“你看我这样,能去得了吗?” 黄彪子就指着捕快的鼻子说:“你们几个把他放开,让他跟我走。” 后来就是挨揍的事了。 楚河点点头,原来如此:“那你找我想学啥啊,我的专业是收尸人。” 黄彪子道:“本来是想学,但是现在不喜欢了,没意思,看值夜司这几个捕快,心里泛着膈应。” 末了又问了一句:“楚大人,我现在还想不明白,为什么那姑娘骂我,又打我。” 老周头道:“人家姑娘不愿意生孩子呗。” 黄彪子不解:“她不愿意生,我还不想让他生呢,我就不信没有女人还生不了孩子了。” 老周头道:“你这不是彪吗,没有女人怎么生孩子,除非你抱养。” 黄彪子赌气道:“抱养就抱养,我就抱养一个大儿子,给我们老黄家传后。” 楚河就问:“你现在想怎么办?要是回你堂哥家,我就给你弄一俩马车。” 老周头:“你别让他回去了,他性格彪,得有个好人带着,不行你就收他为徒吧。” 黄彪子也同意,但是楚河不能答应。 三个人一边聊,一边走,不知不觉到了收尸点。 到了近前。 只见一具尸身,挡着住处的门口,也没人挪,有个收尸人还从尸身上面跨了过去。 “卧靠,死者为大,连这点基本规则都不遵守了?“ 第60章 祸乱宫闱 楚河往门口一看。 七尺的尸身竟然拦在门口。 “收尸人一点规矩都不讲了吗?” 楚河这就有点火气。 这边老周头看出来了。 “小楚,这些人是故意给你上眼药,你是代班头,千万别上当。” 别看老周头是个酒蒙子,平时迷迷糊糊,稀里糊涂。 今日这句话给楚河提了个醒。 “我就是个代班头,明天就不干了,何必惹是生非得罪人。” 楚河往门前一走,对着地上的尸身一抱拳。 “这位尸兄,何故而拦门啊?” “往旁边让一让可好?” 这叫客客气气说鬼话。 “您要是没意见,我就给您挪挪地。” 这叫老老实实干人事。 说罢一上手,那边老周和黄彪子帮忙,把这具尸体挪到了墙跟。 这边挪走尸体,楚河的脚刚踏进住处,又抽回来。 四个收尸人并排站在门口,把门堵上了,面带坏笑的看着楚河。 老周头低声道:“他们不怀好意,不行咱们先避一避。” 这边黄彪子不干了,撸胳膊挽袖子就要上。 楚河赶紧拦住他,然后面带微笑: “哥几个,怎么不睡觉啊?“ 平时这个点,这些收尸人可以说都是争分夺秒的睡觉,今天却一个个的精神头十足。 “哎哟,小楚班头真是关心人啊,只可惜我们也睡不着。 楚河就问:”怎么地了?“ “这不,哥几个吃坏了肚子,现在都肚子疼,恐怕今夜的尸体是收不成了。” 楚河一看,个个都是嬉皮笑脸的,可看不出来坏肚子。 “小楚班头啊,我们几个今儿请个假。” 楚河明白:正如老周头所言,这是摆明了要刁难自己。 新领导上任,人家摆你一道,看你怎么接。 换作别人,一生气,骂骂咧咧,自己气够呛不说,工作也没人干。 楚河可不干那傻事,微微一笑: “就你们四个坏肚子了啊,里面的其他人呢?” 其他老实巴交的收尸人,都在床铺上坐着呢,外面小楚子和这几个刺头斗嘴,他们几位想帮楚河说话,但是不敢啊。 楚河从外面一问,里面有人想吱声。 门口的收尸人一瞪眼,立刻不敢开口了。 “抱歉小楚班头,咱们二十来个人,都坏了肚子,今夜的尸体恐怕得你自己收了。” “对了,还有那位老周头能帮你。” 楚河叹了一口气。 看来是真不给我面啊,那我楚河也就对不起大家了。 楚河就地下一坐,顺手就抓起一把沙土捏在手里,心里面默默的念了念。 “我来宣布一个事啊。” 那几个刺头闻听,得意洋洋的看着楚河,想看看他如何挣扎。 现在楚河越无助,越可怜,他们就越高兴。 谁知楚河毫不在意。 “方才我皇宫前面走一遭,刚好遇到了咱们的柳副值夜。“ “柳值夜问我处置班怎么样?收尸人听不听话?有没有起刺的?” 众刺头心道:“拿柳值夜压我们?真假不说,即便是真的,县官不如现管,有处置班头给我们撑腰呢,怕什么。” 楚河接着说道: “我对柳值夜说,处置班不错,尤其是收尸人们,任劳任怨。” “柳值夜一高兴,就给了我一把这个东西。“ 说罢楚河的手一展开。 借着停尸间那昏黄的灯火一照,众人看清,那是一把黄橙橙的金砂砾子。 楚河不顾众人的惊讶,接着说道: “我想你们也知道,柳副值夜现在在皇宫执勤呢。因柳值夜等护驾有功,皇帝赏赐的金子,柳值夜说咱们收尸人也辛苦,特意拨出来一把金沙子,赏给大家。“ 众人闻听欢声雀跃,都要冲过来领金子。 楚河一笑: “不过柳值夜的意思是,只给今夜背尸的。你们坏了肚子的,不用背尸也不用领金子了。” 那几个堵门口的,互相一使眼色。 “哎哟楚班头,我们的肚子早就好了,今夜收尸一点问题没有。” 楚河一摇头: “你们先睡觉,这金子我不动,等到缉捕班送来尸体,谁能收就给谁。” 刺头们想上前哄抢,楚河正色道: “这是柳值夜的意思,你们想抢吗?” “脑袋不想要了吗?” 这几个不敢上前,还心有不甘。 楚河平息心情道:“今夜好好干活,至于金子,收尸者有,不收尸者无,现在都给我滚回去睡觉。” 刺头们虽然不服楚河,但没有谁跟金子过不去的。 谁也不愿意和楚河顶嘴,都默默的回到自己的榻上躺下,只盼着楚河能看到自己乖巧听话,到是候能发一块大些的。 楚河暗笑:“果然还是金子好使。” 这边答兑了收尸人。 楚河看向墙根停放的尸体,心想:“这具尸身也早收了为好。” 于是蹲下来,拿起了尸主衣领旁边的随尸案宗。 姓名:潘某安。 年龄:二十二岁。 因祸乱宫闱,畏罪自杀。 “祸乱宫闱?” 楚河见过各种原因死的,不过因此而死,这还是第一次见。 案宗上写的也极其简单。 何为祸乱宫闱?为何写案宗的如此忌讳。 这个词语最早生于大秦。 秦王嬴政的生母赵姬,当时已经成为太后。 因为秦庄襄王去世的早,赵太后尚且年轻貌美,难忍寂寞,与宰相吕不韦眉来眼去,混在一起。 而吕不韦身为饱读书籍的知识分子,自然知道这是不可原谅的大事。 他却不敢拒绝赵太后的温柔。 于是他找了一个比自己更年轻,更强壮的替身,那就是历史上有名的另类表演艺术家:以阴贯轮者嫪毐。 然而,嫪毐是个高调的人,常常在公开场合,展露自己的过人之处,因此不久事情败露。 秦王嬴政真是恼羞成怒。 最终嫪毐被处以极刑,车裂而亡;赵太后被赶出咸阳;吕不韦饮鸩而死。 赵太后、吕不韦和嫪毐等人的罪名就是祸乱宫闱。 自古以来这就是家国之辱,更是宫中的禁忌。 “按照缉捕班的惯例和风格,应该避重就轻,随便贯一个罪名就是,为何要做一个这等罪名?” 楚河难以理解,但是这也不是他的职责。 他把随尸案宗合上,放进自己的收尸囊。 现在他是处置班的代班头,随尸案宗自然由他保管。而且,当缉捕班送来尸体的时候,他还要看案宗给收尸人讲述尸体生前经历,以方便做一些相应的处置。 第一步:画尸。 第61章 乱世弃婴 楚河拿出画尸笔。 这时候周伶道:“黄彪子你跟着楚师父学一下。” 黄彪子道:“我想学,但是这玩意说道太多,我脑袋笨,怕记不住。” 楚河道: “我虽然不收徒,但是你要是想学的话,只要看着就行。” “学成了就和我们一样,每天有两个炊饼的工钱。” “做为收尸人,只要谨记一条就行:那就是尊重尸身,收尸的时候,心中无喜无忧,无爱无憎。“ “第一步,画尸。” 说罢,楚河拿出毛笔,掀开蒙尸布。 尸身是一个俊俏小伙,比刘家绸缎铺的小乙稍阳刚一些,面白如敷粉。 面容特征简略的画了。 姓名、性别、年龄也都按随尸案宗记下。 到死亡原因这,楚河就犹豫了一下。这个画尸记录是要上交的,顶上有可能会审核,如果自己也写个祸乱宫闱,这属于宫中丑闻,会不会带来麻烦? 犹犹豫豫,这地方就空着了。 “第二步,正尸。” 楚河特意喊出声,就是让黄彪子学会这些步骤的名称。 黄彪子自然认真听,老周头还在一旁指点。 楚河拿出胭脂粉和猪毛刷。 这小伙即使死了,相貌还很不错,省了脂粉,楚河的毛刷一扫而过就行。 五官稍稍调整端正。 上半身没有任何伤口,下半身血流弥漫了裤裆。 楚河一检查,竟然少了私处。 “缝缝补补的也就算了,这身上少了物件怎么办?” 楚河正寻思处置方法,老周头低声道:”等等。“ 随即扯了一根树枝,拿出小刻刀,唰唰唰,三下五除二,竟然削成一个木质的私处。 而且有鼻子有眼,细节到位。 楚河接过这玩意,有点不知所措。 “这成吗?多少有点不严肃啊。” 老周头压低了嗓子:”过去收宫中太监的尸身,都加了这玩意,要么成为死鬼了也不快活。“ “好吧。” 既然周伶言之凿凿,楚河就用针线把这木质的家伙,缝在尸身上。 整理好外面衣物,嘴里塞上一枚铜钱。 这铜钱较正常铜钱背面多了一个奠字,是值夜司专为收尸人定制的,不能进入市场流通。 收拾完毕。 “第三步,背尸。” 楚河取出背尸绳在尸身上绕了三圈,分别经过脖子、腰、腿窝。 到胸前再绑一个拉不紧的背尸扣,分出两股搭在自己的肩膀上,然后交叉到自己的腰间,打个结。 然后蹲下身,喊一声起。 尸身应声而起,整个身体靠在楚河的后背上。 “世界再大,总得回家,楚河送你最后一程。” 起了身,三人一尸出了收尸点。 老周道:“我给你抱着酒坛子。” 楚河道:“别的都成,就这个不成。” …… 现在是一更天,也就是晚上八点多钟。 大魏百姓虽苦,但是不影响达官贵人们载歌载舞,闹市里还残存着许多灯红酒绿和熙熙攘攘的地方。 背尸是个隐晦的活,尽量别让外人看到,三人拣着背道走。 一路上老周头和黄彪子窃窃私语。 楚河是背尸人,不能说话,默默无语的到了他的乱葬岗。 择了一块僻静的地方,挖了七尺半的尸坑。 把尸身放入了尸坑,楚河对老周和黄彪子道:“我有个习惯,葬尸的时候都静默一会。” 这一说,老周自然领悟,拉着黄彪子到一旁说话。 楚河对着葬坑里的尸身静默了一会。 心中猜测他的死因: “这个小伙面相周正,真的是祸乱宫闱吗?” “那宫中又岂是寻常男子能入得了。” “难道这是另外一个男扮女装的小乙?” 楚河正自猜测,思绪渐渐混乱,只觉的那葬坑中飘出屡屡的黑烟,直冲入茫茫夜色当中,已而天空中圆月被掩,瑟瑟寒风乍起。 冷风中飘起了铺天盖地的一张黄纸。 黄纸上有梅花古篆书写的三个大字,闪烁红亮光芒,如同炙火燃烧: 【收尸簿】。 …… “答案即将揭晓!” 楚河好奇心大起,正襟危坐。 在周天黑暗当中亮起了光团一个,不住的跳跃,蓦然间停在一处: 北方,寒冬。 朔风呼呼,白茫茫的飞雪,把天地混成一色。 一辆马车碾压着积雪,咯吱咯吱的驶过来。 赶车的马车夫,身上穿着皮毛大衣,脚上穿的棉乌拉,头上戴着兔子毛的帽子,帽子上结满了冰霜。 “哎哟,谁的包裹掉了。” 马车夫勒停了马,从车辕上蹭下来,噔噔噔,连滚带爬的跑过去,恐怕谁跟他抢。 其实漫天大雪,而且这片毗邻军营管制区,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哪有人跟他抢。 打开了包裹,马车夫就发呆了。 这里面确实有银子,但是还有一个小男婴,包裹的挺厚还没冻死。 男孩的胸口有一封信。 马车夫打开信一看,更傻眼了。 他不认识字。 “这可咋办呢?冰天雪地,这孩子放这一会就得死,而且这银子还不少,得有个二三十两,这可是大数目了。” 马车夫想了想:”这就是跟我有缘,得了带走吧。“ 他把银子扔进了马车厢里面,孩子往自己的怀里一塞,赶着马车就往南来。 二十多天后,终于到了汴京城。 马车夫把车里的几袋子药材卸了,主家一点数过称,分毫不少,于是赏了他五两银子。 他拿着银子到餐馆,自己搂了三碗热汤饼,大汗淋漓,吃的痛快。 但是一想:“这一路风餐露宿,可是苦了一个不会吃饭的孩子,不能光我自己快活,得给他也弄点吃的啊。” 他东瞅瞅,西看看,来到一家妓馆外面。 门口站着一个妇女,穿着非常单薄,马车夫打量了一会:“这旮沓行,孩子有奶吃了。” 他一高兴,还掀开领口子,用舌头打个响逗逗孩子。 他往屋里面一进,门口那位妇女想拦没拦住,就跟进来了。 马车夫一进屋,一股热气打脸。 这时候是冬末春初,北方还是冰天雪地。 汴京城这边春渐暖,花放含苞的时候,也是乍暖还寒。 这屋里的女子,要吸引人,为了能穿的少,就猛烧炉子,四个大炭火炉子一起烧,能不热吗? 北方人有一个毛病,那就是见火最亲,有炉子你不烤烤,那你不亏了吗? 马车夫看到炉子乐了,来到近前,往地上一坐,棉乌拉一脱。 里面还有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脚布,粘糊糊的,这么一扯,放在炉口一烘。 “嚯。” 热气腾腾! 这小味挠一下就上来了。 第62章 感谢打赏、投票、评论、收藏、阅读的大佬们,恭喜发财! 他那包脚布二十来天没换了。 在炉火上一烤,顿时一股臭鱼烂虾的气味,这谁能受的了啊。 里面好几个姑娘都捂着鼻子出来抱怨。 外面跟进来的是老鸨,张口道: “哎哟,客官你这是什么味啊?把人家都熏的恶心了。” 马车夫是北方人,说话直:“这是正宗的臭脚丫子味,怎么不比你这屋里的狐狸骚味强。” 老鸨一看:“呦呵,你这说话口气是找茬的啊,你看我找人弄死你。” 那时候,汴京城内各个地方,都有那么一伙人,占住了一条街或者几条街,划分了势力范围。 他们专门靠打架、讹人、仙人跳、收保护费等为生。 这些人天天混迹于赌坊、妓馆、烟馆、市井、纹身店这些场所,平时分散,有事聚拢。 马车夫虽然是打北方来的,但是也听人说过,也见过。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也就怂了。 “穿上就穿上呗,能咋地。” 自己把包脚布包上,棉乌拉穿上,然后从怀里掏出一包银子,摔在地上。 妓馆这些天生意也不好,这一包银子得有二十两,老鸨看的眼睛里闪着星星,态度立刻就变了。 “哎哟哟,客官,你还真是个实在人呵。” “这次你可算是来对了地方。” “别看咱们巷子深,但是咱们的姐妹都是大户人家的闺秀,在汴京城都是拿得出手的名媛。“ 名媛这词语,古代就有。 那都是专人敷粉,不自着衣的高贵主,平常的主顾正眼也不看,只与有钱有权的狎客交往。 马车夫见识不多,但是也不是傻。 “啥名媛啊,一个个瘪恰恰的,别人我也不要,我就选你了。” 老鸨不想靠出力挣钱,但是这事她推不掉。 也是为了这碎银几两,鼻子里面塞着棉花团,随着马车夫进了里屋。 进了屋,马车夫催促她除掉了外套。 然后自己解开皮大衣,把孩子从怀里拿出来。 “大姐,给孩子吃口奶吧。” 这一下把老鸨也整懵了。 “感情,你不是来玩的,是给孩子找奶妈的啊。” 马车夫一摊手: “可不,我自己的事,哪这么为难过,不都是为了这孩子吗!“ 他就把路上捡到孩子的事一说。 “我寻思你这奶膀子忒行,再者,这女子多,一人哪怕让吃一口,这孩子也能熬到喝粥的时候。” 这时候,命中注定,老鸨忽然发了善心。 “哎,老娘都绝经了,哪有奶啊?” 好在天无绝人之路,真有一个姑娘意外生了孩儿,正是哺乳期。 马车夫把孩子和银子都留下,自己赶马车回了北方。 小孩就在这地方,生活长大。 过了八岁,就开始给妓馆干活,扫地、担水、生火、喂猪,样样顺手,自己也能养活自己了。 养母给他起了个望子成龙的名字,叫潘安。 小孩儿也不负众望,样貌俊俏不说,身材标版溜直。 …… 等到了二十来岁,麻烦来了。 这时候老鸨的生意也大了,小小的妓馆,做成了三层的楼阁。 她也招揽天下的妓才,推出了四大花魁。这四个姑娘各有自己的长处,有能歌的,有善舞的,有弹琴的,有下棋的,都是各行中的高手。 潘安这小伙子除了长的俊,性格也古怪。 在烟花柳巷当中,那种逢场作戏,寻欢取乐的场面自然耳濡目染。 换作别的青春期小伙早就学坏了。 但是潘安没有。院子里的阿姨、姐姐逗弄他,他也不搭言语,木讷的像个傻瓜。 直到有一位唱歌的花魁姑娘出现。 这位姑娘的歌声如同黄鹂鸟,即便说话也是声赛春桃,音胜秋李,甜的出奇。 但是相貌却很特别,身体瘦小,不过三尺多高,面容也如同女童。 潘安眼里,忽然出现了光芒。 这两个年轻人一相遇,如同清风白露,胜却人间无数。 两小无猜,无话不谈。 一来二去,这花魁姑娘怀孕了,小腹渐渐隆起,但她是花魁,每日还要应付那些达官贵人们,这样下去早晚露馅。 于是两人一商量,私奔吧。 日期也定好了,当日一到,潘安却没有来。 之后更是没了消息。 这边花魁姑娘四处打听,有人说他进宫中当了太监,有人说他和马车夫回了北方,有人说他当了响马。 姑娘可不信那些,她心里笃定这潘安是一个负心人。 …… 事实却并非如此: 原来二人约好了: 等到那一日,姑娘先推做身体不适,不要接待客人,在房中假装休息。 等三更天一到,趁着夜色逃出,潘安在外接应。 当日,潘安早早准备好了积攒的碎银子,带上干粮,在楼阁外面的枯水沟里趴着等待。 眼看就要到三更天,天突然阴了起来。 潘安抬头一看,有一块黑云张牙舞爪,像是一个恶鬼,不一会把天上的月亮也遮住了。 潘安听说三更阴气最盛,是鬼出没的好时候。 他闭上眼睛,心里面发慌。 越发慌越往那上面想,越想越害怕。 再睁开眼睛时候,天变成昏黄的,仿佛下起了沙尘暴。 周围出现一个个行人的影子,都是见过的熟人,来去匆匆,唯独看不见面目。 不一会那花魁姑娘出来了,却没往他这面看,只是径直的往前走。 潘安在后面喊她,她也不回头。 潘安追她,她脚步发飘,走路如风。 没办法,潘安就在后面紧追,无论他多快,也追不上,但是也拉不下。 这一路,逢水就趟,逢墙就翻,什么也阻挡不了他。 潘安也纳闷:“难道说是因为爱情二字,让我变得如此厉害?” 这时候天也越来越黑。 潘安现在也顾不得那么多了,身边的景色全然不顾,只盯着着姑娘的身影,越走越远。 直到走过一段下坡的台阶,足有百八十阶。 姑娘终于停住脚步,回头拉着潘安的手,和潘安亲热起来。 完事之后,潘安就问:“这是什么地方啊?怎么黑咕隆咚得啊?难道是你找的庇护所,这么隐蔽,我想她们肯定找不到这。” 姑娘开口说话:“这事也瞒不了太久了,我就实话告诉你吧,我是个女鬼,这里是我的家。” 第63章 潘安游地府 听了这话,潘安有点发蒙。 “不可能吧,咱俩相处这么长时间了,你要是女鬼,我不早就发现了吗?” 姑娘说,我骗你做什么?不信你看看周围是什么地方。 潘安左右观看,但这四周黑咕隆咚的,也看不见啊。 他就用手摸。 这一摸,抓了一手渣子,放在鼻子下面一闻,一股土腥味,是土。 “对,是坟中土,这就是我的家,前朝七公主的坟墓,而我就是七公主。” 这回潘安有些相信了。 潘安担心女鬼害他,胆战心惊的试着问: “你是鬼,为啥要跟我好啊?” 七公主就道: “这得从我生前说起,我那时候八岁,有一日在宫中玩耍,忽然迷了路,我就东走西闯,不知不觉来到了一处偏僻地方,到处都是高耸入天的毛竹。“ “我心中害怕,刚想要声张,却听见了诡异的声音。我循声过去,趴在窗台上,往屋子里面看,只见母后和一个男人在打架,便如今日你我打架这般。“ “那时候,我年纪小,不懂得人事,便喊不要欺负母后。” “谁知母后和那人都是一惊,各自慌忙的换上了衣服,出来后恶狠狠的抓住了我。” “我隐约记得母后称呼那人为寇丞相,那寇丞相说若是这孩子口风不严,走漏了消息,你我二人都是车裂而死的罪行,不如杀人灭口。” “母后便说,反正她也不是我亲生,不杀留着做甚?” “那寇宰相便把我抛入了一眼枯井当中。” “后来我成鬼之后,还保持着小时候的样貌,只因幼年喜欢唱歌,便在坟地中唱歌,近日不幸被一个道士抓住,让我到那间妓馆中做了唱歌的花魁……” 潘安听罢,非常震惊: “没想到你母后和那寇宰相,竟然干出了如此丑恶之事,这便是祸乱宫闱之罪。” “你放心我一定要告到皇上那里,治他们罪过,再让他们给你偿命。” 七公主叹道: “那谈何容易,我母后如今已成太后,当今的皇上是他的亲儿子,怎么能不纵容他。” 潘安道:“我便是告不赢她,也要将她的丑事,说与大魏人全部知晓。” 七公主道: “你是一个平民百姓,连皇宫都进不去,谁会相信你的话呢?” “即便有人相信你的话,你也会因此得罪太后,遭来了杀身大祸,这不值当啊。” “现在我们有缘做了夫妻,我们就要珍惜快乐的时光,你只顾在这里安心的躲藏起来,不要被人发现就行,我们就能永远的生活在一起。” 说罢七公主出去了,随手关上了大门。 过了许久,七公主带来了吃的,潘安虽然是摸黑吃的,但觉这吃食非常好吃,不是人间能有的滋味。 吃完了东西,又亲热一番。 潘安知道她是鬼,便不敢再似从前那么主动,只是呆呆的,任其而为。 完事之后。 潘安略带遗憾:“常言道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虽然是日日相见,我却快把你的相貌都忘了,娘子你能不能弄几盏油灯来。” 七公主道: “这坟地外面有士兵把守,一旦亮起了一丝灯光,必然会把他们招来,到时候你就死无葬身之地。” 潘安闻听,瑟瑟发抖。 再也不要油灯,甚至连说话声音都变小了。 一连几日,每天就是那两件事,又见不得外面世界。 潘安不免有些烦躁,他嘴上虽然不敢说,但是每次做那事情时候,对七公主有些怠慢。 七公主似乎察觉。 便道:“你在此间也闷了,我明日领你见见世面。” 第二日,七公主拿来一方头巾,绑住了潘安的眼睛,随后告诉他,这次去的是阴曹地府,不要随便睁眼看,否则被鬼差感觉到眼光,如同泄密,会挖掉你双眼的。 潘安连连点头。 七公主用一根红绸带,绑在他的腰上,牵着他走上走下,过了好多台阶。 每过一处,七公主便松开绸带,让他在那里听一会声音。 潘安闭着眼睛听到了人们不住的哀嚎声。 潘安心惊不已,浑然不能自主。 七公主便拖着他前行,一路强迫他听了各种可怕声音。 到了一处,七公主道:“这里是轻刑的地方,你可以睁眼大胆看了。” 说罢解开潘安眼睛上的头巾。 潘安睁开眼,即便有心里准备也是吓了一跳。 借着昏黄的油灯一看。 只见这是一件不大的木质小屋,小屋内到处挂满了刑具,木板墙上、和地下到处都是迸溅的血液。 里面有两个大汉,背着自己,拖过来一个官员打扮的人。 待那两个大汉转过身,又吓了潘安一跳。 只见这二人身高九尺,体壮如山,令人称奇的是一个长着牛头,另一个长着马面。 二人把那官员按在刑椅上,拿起墙上带刺的鞭子,鞭笞了一百余下,那人遍体鳞伤,血肉已经模糊。 牛头马面二人也不罢休。 又拿起墙上的夹棍,夹住那人的腿,两边猛的用力,痛的那人不断惨叫。 那人已经昏迷,牛头马面用凉水把他叫醒,继续刑罚伺候。 看到此处,潘安再也忍受不住,哇的一口吐了出来。 牛头马面二人似乎听到了声音,拎着带血的剪刀冲着潘安这边看过来。 吓得七公主赶忙用那块方巾把潘安的眼睛重新蒙上,扯着他的腰带把他迅速带走。 等到了住处,才给他解下方巾。 潘安惊恐道:“那牛头马面不会追来吧?” 七公主道:“牛头马面虽然凶,但是不会责罚无辜之人,方才那官员也是犯了罪的。若是换上太后去,恐怕会被折磨的更惨。” 第64章 慷慨陈词 七公主说牛头马面不责罚无辜之人。 只有如同太后那样秽乱宫闱之辈,才会受到惩治。 潘安才渐渐放心。 这些日又如从前,在黑暗中摸索着吃饭,生活。 但是他也发现七公主的性情有大的变化,她不再和自己谈论风花雪月,也不再讲那些山中草木禽虫的趣事。 每日来时风尘仆仆,做完事情,又匆匆离去。 潘安试着回忆往事,七公主便不耐烦。 他知道七公主是女鬼,认识牛头马面等鬼差,心中虽有不悦,但是不敢有一点得罪表现。 这一日七公主又来,重复旧事。 正亲热时,七公主忽道:“不好,恶人来拔我魂魄。” 言毕,大声尖叫几通,随即道:“潘公子,我陪不了你,那太后又来……” 话没说完,整个身体僵直过去。 慌的潘安不知所措。 这时候,外面门响,冲进来几个执刀的军士,打着灯笼一照,大惊失色。 为首人道:“不要声张。” 随即一刀斩断了潘安的私处。 众人带走了七公主,把潘安拖到外面,扔在地上。 潘安不顾自己的疼痛,发疯一般追赶七公主,但他终究因失血而昏倒在地。 等他醒来之时,天色已亮。 他扬起头,睁开血红的双眼。 只见四周有十几个穿着花花绿绿的宫女围着他。 潘安扬天大笑: “是七公主在天有灵,让我进入了宫中。今日我纵然救不回七公主,但是也要让这秽乱宫闱之事天下尽知。“ 于是他跪在地上大呼:“你们知道吗?当今的太后与寇丞相竟然行苟合之事。” 众宫女听他言语癫狂,又见到浑身是血污,心道:“这人是个疯子?” 潘安也不顾众人劝阻,把七公主所说的事情,和盘托出。 包括七公主如何发现太后与丞相的丑事,二人又如何把七公主扔进井中害死。 潘安慷慨陈词,用尽了最后的所有力气。 最后眼见着缉捕班的捕快冲过来,他却是油尽灯枯,趴在地上,结束了这短暂的一生。 …… 【收尸簿】上人影涣散。 但是楚河却仿佛中魔一般,蹲在葬坑前大声呼吼。 “小楚你怎么了?” “楚大人,楚大人。” 无论怎么呼唤,楚河却如同未闻,指天喝地口中大骂,又把那宫中太后的丑事宣讲一遍。 老周头和黄彪子在旁边惊的手足无措。 “刺他人中穴。” 此时众人身边突然出现两个矮小女人,一个老太打扮,一个是八九岁女童,女童怀中还抱着一个婴孩儿。 那老太取出一根绣花针在楚河身上扎了一十三个位置。 楚河这才悠悠醒转。 他一抬眼看到了老太和女童,惊道:”七公主?你还活着?“ 说罢伸手去抱女童。 那老太抓住楚河的手腕,扣着他的合谷穴道:“楚兄弟你看,我是黄老太,她是我的老妹子啊。” 楚河再揉揉眼睛,眼前的灰雾散尽,这一次他看到的是黄老太和她的妹子。 但是他的大脑却陷入了一阵空白当中,记忆仿佛消失。 “刚刚发生了什么?” 老周头道:“方才你坐在葬坑前,看着坑里面的尸体,呆呆的出神,没过一会,你就大喊大叫……” “我喊什么了?” 老周头见有外人,不敢接楚河的茬。 黄彪子心直口快:“你方才喊什么当今太后,与丞相乱搞,还把七公主扔在井里,你说这是大魏王朝的耻辱,这样的人要凌迟处死才成。“ “咳咳。” 老周头连连掐黄彪子,提醒他住嘴。 楚河这时脑海中渐渐清晰,于是把【收尸簿】中所见回忆了一遍,但觉心中十分不甘。 每一次【收尸簿】收到尸体时候,都能把前因后果说的清晰明了,唯独这一次,楚河有些蒙头转向。 他心中疑问重重: “首先那七公主为何与黄老太的妹子样貌如此相识?” “其次为何七公主进入坟墓中,就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一念及此,为了解心中谜题,楚河便指着坑中的潘安,问黄老太的妹子:”你看看认识这个人吗?“ 那女童抱着婴儿走到坑前,把眼往尸体上一看,怔愣了半晌,突然放声大哭。 “你这负心的潘郎,走的时候还好好的,回来却成了尸身一具。” “呜呜……你怎么忍心弃我孤儿寡母不顾……” 黄老太拉着妹子,安慰:“你不是早知道他死了么,何必太过伤心。” 女童犯起了脾气,甩开黄老太,放声大嚎。 她悲痛欲绝,但哭起来的声音却极为动听,小则如同银瓶脆响,大则如同冰面炸裂。 把一旁的老周头和黄彪子听得目瞪口呆。 哭了半晌,她抬起头,看着楚河:“潘郎是如何死的?” 楚河见她双眼瞳仁血红,仿佛要杀了自己一般,心道:“可别再让她误会我。” 上一次,因老黄皮子之死,楚河被黄老太误会,险些稀里糊涂的死了,这次他绝不想重蹈覆辙。 楚河从收尸囊中,取出潘安的随尸案宗,展示给黄老太姐妹。 上面死因一栏,简简单单,明明白白的写着四个字:“秽乱宫闱。” 女童猛然间情绪崩溃。 “不可能,不可能,潘郎绝不会做这种事,一定是你们诬陷他。” 说罢一张口咬在楚河的手上。 鲜血顺着她的小尖牙处渗出,楚河没有闪躲。 黄老太轻抚女童的头道:“老妹子,快松开,这事跟楚兄弟没有关系。” 良久,女童松开口,看着楚河虎口上的鲜血,眼神中闪过愧疚,她变得默默无语,呆呆的发愣。 黄老太递过来一个瓷瓶,道:“我妹妹咬伤了你的手,上些药吧。” 楚河接过瓷瓶,心中犹豫了下:“罢了,事到如今,要让她们姐妹知道真相,也让潘安死的心安。” 楚河便假托做梦一场,将【收尸簿】中所载录之事,与黄老太姐妹说了。 几个人听得发愣。 黄彪子突然道:“那七公主也是三尺身高,貌若女童,声如银铃,那不就是眼前这个女童的长相么。” 这也是楚河想知道的问题。 那女童道: “对,我是七公主。” “但,七公主却不是我。” …… 第65章 返魂草 女童的话,让大家更纳闷了。 但是此时此刻,她已伤心过度,情绪正在奔溃之中,想谁还敢多问一句。 “潘郎喜欢的是七公主。” “他喜欢什么我都给他。” “那我现在就把七公主还给他。” 说罢伸出手疯狂的挠自己的脸,一张俏丽的小脸,顿时鲜血淋漓。 “老妹子,不要这样?” 黄老太不断劝阻,周伶和黄彪子也想说些安慰的话,但是二人连怎么回事都没弄明白,说不上话。 楚河安慰她道: “姑娘,你听我说,潘安可不只是爱你的外表,他更爱你的性格,爱你的声音,否则也不会和你有这么可爱的孩子。” 女童不住的摇头。 “不,不可能,他喜欢的只是我的相貌,是我的皮,我要把这身皮还给他。” “我早就说过,人鼬之间不会有真感情的,不会的。” “可是我为什么那么傻,为什么那么傻?生下这个孽种,这个孽种,他不应该活,他应该死。” 说罢她把手中的孩子,往地上摔去。 黄彪子最为眼疾手快,抢在楚河的前面,一把接住了那孩子。 “哟,这孩子这么俊俏,怎么能舍得不要。” “你若是不肯要,便过继给我,我刚刚说想要一个孩子,便来了,这真是天意啊。” 老周头掐着他低声道:“勿要多言。” 黄彪子却喜不自胜,对老周头的提醒,仿佛浑然不觉。 楚河此时,心中已经有了自己的推测。 回想当时在山中时候,戎装少女便问过,为何黄老太她姐妹二人异相?当时那女童便说过,有道士取人皮缝在她身上,以致于她成了人形,道士又让她借人之皮去青楼接客。 “那么这张人皮,便是七公主的!” 楚河断定。 “年龄对上了。” “是否可以理解为道士剥了七公主的皮,然后缝在这只开了灵智、断了横骨的黄皮子身上。随后让她在青楼唱歌接客,这时候她遇见了潘安,二人两情相悦。但是有人,或许是老鸨,或许是道士,不允许他们如此相恋,进行干扰阻挠。后来他二人才计划逃脱。” “那么说,计划逃脱的当日,潘安却受到了七公主的鬼魂诱惑,随着她走了,以致于和黄老太的妹妹错开。” “为什么七公主要诱惑潘安?因为她嫉妒、憎恨别人用她的皮,去和潘安谈情说爱,所以她要报复。” “对,所有的推断都符合逻辑,行动也有足够的动机。” 答案呼之欲出,楚河突然间感觉心中很不安。 如果真的是这个结果,便颠覆了楚河内心构建好的世界。 他只是接触过小玉一个鬼魂,也是道士迫害的女子,但是她很温柔,很体贴,内心单纯的像一个白痴笨蛋,连杀害自己的人都不会记仇。 而这个七公主,却如此处心积虑,而又如此好周公之礼。 楚河虽然不解,但转念一想:“大概鬼与人相似,都有各自的个性,有的鬼喜欢以德报怨,有的鬼去喜欢以牙还牙,以眼还眼。何况敷人皮者的罪过,未必轻于剥人皮者。“ 事到如今,双方都是大仇已成,无论做出什么举动,也都有情可原。 就如同当初黄皮子与黄老爷子斗了几十年。 历史如轮回,总是惊人的相识。 谁对谁错,楚河无话可说,只好劝慰道: “姑娘,你要把这个孩子照顾好了,潘安如果在天有灵,也能安心的去了。” 女童摇头。 “不,不可能。“ “潘郎不会喜欢这个孩子,不会的。” “除非潘郎他亲自对我说喜欢,我才信。” 这女童本是灵性动物修成,比较寻常人类,更加聪明伶俐,但是却有心胸狭隘的弱点。 何况论心胸,动物中黄皮子最为突出,你若是呵斥它,吓唬它,它便记着你的坏处,时时刻刻想着报仇。 此时的女童,便钻上了牛角尖。 面对如此局面,楚河也难免叹气。 “潘安临死前的遭遇,只有自己最为清楚,当时的情形还历历在目。潘安并非不爱她了,而是另有一个七公主将他诱惑、欺骗。” 但是这话,从楚河嘴里说出,她怎么肯信,除非潘安自己说出。 “可惜,人死哪有复生之理。” 一念及此,但觉这真是世间最难的难题。 “咳咳。” 就在这时候,从葬坑中响起了两声咳。 众人借着月色看去,潘安从葬坑中竟然缓缓坐起。 “诈尸!” 唬的老周头跌倒在地,黄彪子也转身要跑。 黄老太道:“大家不要惊慌,这并非诈尸,曾经我随北方萨满爹爹,进山时候偶然得了返魂草一株,萨满爹爹说有使人返魂重生的之功效,我方才忽然想起,幸好还在怀中,方才给潘安服下,没想到他竟然真的醒了。” 众人半信半疑,站住不动。 楚河心中也惊异:“难道世间真的有这么好的起死回生之药?” 这时候,女童顾不上太多,直接跳进了葬坑中,楚河来不及拦住她。 潘安双眼闪烁光芒,面色红润,如同生前一般模样。 “潘郎……” 此时此刻千种怨恨,万种思念,糅合在一起,说不尽的相思之情,化成一声百转千回的哭泣。 潘安抬起头,惊喜的看着女童。 “七公主?” “不,你不是七公主,你是我的花魁姑娘。” 说罢把她拥在怀中,久久不肯放开。 “潘郎,你喜欢我外貌,还是喜欢我的人?如果我变的很丑,你会不会抛弃我?” “不会的,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我都喜欢你,永远都喜欢。可是我做了对不起你的事情,七公主……” “嗯,不要再提,我不在乎。七公主的东西我一定还给她。” “从今往后,我们永不分开。” “我们回北方,夏天放牧,冬天看雪,一直到死,也要在一起。” …… 二人浓情蜜意,述说相别之苦。 黄彪子转过身留下复杂的泪水,楚河和周伶也转过身去。 然而,花开一时,终究落幕,美好的时光却最为短暂。 众人正自感动之中,忽然听到女童惊呼:“潘郎,潘郎,你怎么了?” 第66章 娑婆世界无量苦 众人循声看去。 只见潘安面色惨白,气息虚弱,再一次接近油尽灯枯。 “姐姐,这返魂草没有作用了吗?” 黄老太也虚弱无力的说道:“世界上真的有还魂草么?如果有,我愿意用一生去寻找。“ “姐姐你?” “你用了鼬丹?” 黄老太点点头,语气中却带着惭愧。 “只可惜姐姐的鼬丹并没有修成,没想到功效这么差,只为潘公子坚持了这么一会。妹妹,姐姐对不住你了。” 女童崩溃哀嚎: “姐姐,你为什么这么傻,为什么要用你的鼬丹……呜呜。” 楚河、周伶和黄彪子都惊得不知所措。 大家都知道这鼬丹对黄老太很重要,但具体是何物却不尽知晓。 何为鼬丹? 古书中曾有记载:有黄鼬常于月圆之际,仰头拜月,口中吐出白色气团,高可达到月中。 复又以口吸之,气团又回到口中,如是往复。 看着像是拜月,祈求月神眷顾,以赐给力量。 实际上就是一种动物的吐纳之术,以此让腹中、身体内的浊气,和日精月华相交换。起到了精化自身的效果。 当黄鼬的吐纳之术,修炼到一定程度,可以在体内结成一颗内丹。 这枚内丹对人类有起死回生的作用,但黄鼬若失去内丹,法力尽失,回归原形。 黄老太的内丹并未完全成形,便冒然吐出,以施救潘安,对自己的伤害极大。 …… 黄老太一字一句道:“妹妹不要伤心,趁着现在多和潘郎说几句话,日后没有遗憾。” “嗯。” 女童点点头,擦干泪水。 “潘郎,你问过我的身世,我从前不肯说,今日告诉你,我非人类,乃是一只黄鼬。” “你看啊,这是我们的孩子,多么像你。” 黄彪子已经看出潘安时日不多,不过回光返照。他早就抱着那婴孩儿,蹲在葬坑边守候。 此时闻听,立刻把婴孩儿递到女童手中。 潘安伸出手,抚摸了孩子的头,露出了惨淡的微笑。 “我早就知道,但是我不后悔,我依然……深爱你,我依然……深爱我们的孩子。” 说罢潘安抽回手,从怀里嘚嘚瑟瑟的掏出一张枯黄的纸张,放在女童的手里。 “这张信……我已经保留了二十几年……” 言还未了,呼出最后一口气,与世长辞。 “潘郎,潘郎……” 女童呼唤几声,毫无回音,这次她没有哀嚎,没有哭泣,而是转过身,面对众人,脸上露出微笑。 “潘郎他说了,他亲口的说了,他爱我,爱我们的孩子,我信了。” “他亲口说的,对,他亲口说的。” 女童不断重复那句话,声音却渐渐的低沉下来。 最后头一歪,倒在潘安的身边。 作为人类,她只有七八岁的容貌,但是作为黄鼬她也到了寿终正寝的时候。 黄彪子满怀悲伤,把她怀中的婴孩儿抱起。 黄老太却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悲伤,她只是默默的看着葬坑中的妹妹。 良久之后,她爬起身,这次只能四肢着地,她用爪子扯掉头上的花帽子,露出一张黄皮子苍老的脸。 黄彪子顿时一惊:“怎么?是你。” 黄皮子点点头:“是我。” 随即她又抬起头看着黄彪子:“你真的能抚养这个婴儿吗?” 黄彪子叹了口气:“听说她的妈妈是黄……我是有些拒绝的,但是自打我抱了她以后,我感觉这是命中注定。” 楚河提醒黄彪子。 “你一定要三思而后行,一旦收养了这个孩子,就不能再抛弃她。” “她的父母太苦命了,我希望她不要再如此苦命。” 说实话,楚河是不相信黄彪子的,不是说他的人品,而是因为他的性格,时而细腻,时而又粗枝大叶。 而楚河心中也有一种冲动,他想收养这个孩子,不为别的,只为给汉界小朋友,找一个同伴。 所以他试探的问黄彪子。 黄彪子坚定的点点头。 “楚大人放心,我一定将她视为己出,我们黄家以后也算有后了。” 楚河无言以对。 黄彪子心胸如此宽阔,真是让人佩服。 “楚兄弟,可以填土了吗?” 黄老太把自己的花帽,戴在妹妹的头上,把妹妹和潘安的手放在一起。 回头问楚河。 “嗯,她的笑容很美,不需要任何妆点。“ “等等。” 楚河看到她手上那张枯黄的纸张。 无人知晓,这纸上到底写了什么。 但是楚河知道,这张纸跟随着潘安整整二十二年,当日放在还是婴儿的潘安胸前,由马车夫带到了汴梁城,没想到这么多年,依然保留。 这或许能揭开潘安的身世之谜。 楚河拿过纸,交给识字最多的周伶。 “老周帮大家念一念吧。” 老周头接过纸张,小心翼翼打开,借着月光,缓缓的念了。 他虽然牙齿漏风,但一点也不影响他的字正腔圆,他把感情倾注在这封心中。 …… “此子命薄,其父黄节度使是封疆大吏、一方诸侯而不能相认。委身于妓馆二十余年,到头来沦落如此地步。“ 老周头讲到黄节度使的时候。 在场的众人都是一愣,黄老太、黄彪子,楚河都认识同一个黄节度使,难道还有二人吗? 待老周头念完,黄彪子激动的说不出来。 “这……这,真的是我们黄家血脉,这孩子是我……是我的侄女啊。” 原来,黄老爷子在北方做节度使时候,俘虏了北军的一个女孩,将其纳留为营中侍女。 有一次黄节度使饮酒之后,犯了所有男人都容易犯的错误:假酒之名,一逞淫威。 日后却忘得一塌糊涂。 直到女孩挺着大肚子,告诉黄节度使,自己有了身孕。 当时大魏与北军正在作战,与敌通婚是重罪。 何况黄节度使早有妻儿,那时候黄财主也已经二十多岁,成家立业。 黄节度使老来得子,面子上也过不去。 “这孩子不能留。” 那女孩也没办法,只得悄悄的生下了孩子,包裹好了,只待送出。 她也是觑准了马车夫,经常从营地旁边过去,便悄悄的把孩子放在那里,后来果然被马车夫捡到了。 …… 到此潘安的身份确定了。 第67章 子非鱼 常言道:“不是冤家不进门。” 黄老爷子和黄皮子生死相杀,到头来却成了相爱亲家。 有人会说潘安和黄皮子之间的爱情,是在偿还黄老爷欠下的债务。 否则心若古井无波澜的小伙子,也不会突然爱上一个身高不足三尺的姑娘。 有人说那是古灵精怪的黄皮子,想和人类寻求和解。 也有人说这是命中注定,一因一缘,前后呼应。 楚河心中最为复杂,本来那一日,埋葬了九九八十一只黄皮子的尸身,两家的因果从此结束,没想到如今一个婴儿的出生,又让这段缘分开启了新的篇章。 不知道未来还能发生什么,但是希望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 有人见是人与动物的爱情故事。 “呵,这怎么可能?” 便嗤之以鼻,以为荒唐、怪诞,不值一哂。 殊不知,昔日庄子与惠子曾游于濠梁之上。 庄子道:“儵鱼出游从容,是鱼之乐也。” 惠子道:“子非鱼,安知鱼之乐?” 庄子道:“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 与此相当,潘安和黄皮子相爱的乐趣,外人又怎么能知晓呢? 在古老而神圣恒河流域,就有很多这样的传说。 少女卡莉芙娜娜,在村民的祝福下完成了婚礼,婚礼完全按照当地的习俗进行,只不过有一点与众不同,这场婚礼的新郎是一条流浪的小黄狗。 当然,卡莉芙娜娜和这条流浪小黄狗,并非真正的自由恋爱。 她是被村子里的元老所迫,元老们认为卡莉芙娜娜是一个不祥之人,会给夫家带来厄运,也会给村子里带来厄运,除非她嫁给一条流浪狗。 显然这其中的道理,我们觉得不可思议。 但是在村民甚至父母的要求下,卡莉芙娜娜不得不跟这只小黄狗举行了婚礼。 村民给予了小黄狗足够的尊重和祝福,在众人的见证下,卡莉芙娜娜发誓会对这只小黄狗好,甚至要听小黄狗的话。 小黄狗哪会说话,它一脸懵懂的完成了婚礼。 不过至少衣食无忧,不用再过流浪的生活了。 …… 在这个神奇的地方,还有一种很特别的赎罪方式:娶了她。 有一个青年男子,残忍的虐待了一只母鬣狗,并且踢折了它的后腿。 然而几天他的脚趾肿的如同鸡蛋大小,痛不欲生,按照现在医学应属于属于痛风发作,但是当地的村民认为这是男子虐待鬣狗遭到了报应。 而且这种报应还要涉及到家人和亲戚朋友。 如果想要解除这种报应,只有一种赎罪的方式,那就是娶了那只受到伤害的鬣狗。 于是青年把那只鬣狗,郑重其事的娶回家中,发誓要照顾它一辈子。 至于后事如何,不得而知。 另外在北欧也有大猩猩和女子相爱的故事,在西方大国更是有一项海豚智力研究实验,结果以雄海豚爱上人类女子而不得不告终。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有很多发生的事情,都是我们无法理解的。 …… 楚河正自胡思乱想,但见乱葬岗上,奔跑来黄呼呼的一片。 由远及近,原来是一只又一只的小黄皮子。 先头由黄三、黄四两个大黄皮子带领,向着葬坑中的潘安,和黄老太妹妹的尸身拜了三拜,随即又依次离开。 楚河等人没有打扰它们。 等着他们都走了,楚河道一声:“填土。” 众人一起把土填了。 到这已经完成了第四步,葬尸。 下一步骤是第五步,也是最后一步,安尸。 按平常,楚河应该念叨一些,早登极乐世界;来生再续前缘;下辈子荣华富贵,衣食无忧。 但是今天觉得说什么都不适合,干脆让黄老太念叨。 “黄老太,和家人说句告别的话吧。” 楚河自动的让到一边,让黄老太与尸身有单独相处的机会。 趁此空隙,楚河拿出收尸囊中的随尸案宗。 找到潘安这一页,看准了死亡原因那一栏,刚要要画尸笔划掉那碍人眼目的四个字。 忽然惊觉,那秽乱宫闱四个字,与前面字体不一样,大小也不一致,显然并非同一人所书。 “是谁写的这四个字?” “写这四个字的意义又是什么?难道是有人故意暗示,真的有人秽乱宫闱?” “那么这秽乱宫闱的人是谁呢?” “是太后?是寇丞相?是七公主?或者另有他人?“ …… 黄老太蹲在坟前,叽叽的低鸣了一阵,又絮絮叨叨的说了好多话。 这才转过身,看着楚河。 “好兄弟,我想喝你手里的酒。” 从刘家绸缎庄出来,到值夜司,在到乱葬岗,楚河始终拎着这坛子酒,已成惯性。 他甚至都忘记了为什么要拎着这坛酒,只是觉得这酒很重要。 黄老太这么一问,楚河就一迟疑。 心里头想的是:“我这坛子酒,是干什么用的了?能给她喝么?” 这时候从黄老太的眼中闪过了失望。 这一丝毫的变化,竟然也被楚河捕捉到了。 他再一看,黄老太的眼神中已经没有了光芒,那是一张白须的黄鼬脸,头顶毛发也脱落了许多。 “内丹已失,垂垂暮矣!” 楚河心中生出一种廉颇老矣的悲怆伤感之情,化作一种酸楚的血液在周身涌动。 “来,我们喝酒,喝个痛快吧!” 他拉着黄老太,呼喊老周头和黄彪子。 “好,我们喝个痛快。” “太压抑了。” “人世上有许多难关要过,却属情关最为让人难过。“ 三人一鼬出了乱葬场,围着一块巨大的石块坐了。 楚河放下酒坛,刚要打开酒封。 “且慢。” 黄老太止住了楚河。 “先别着急喝酒啊,我想吃鸡肉了。” “吃鸡肉?” “嗯。”从黄老太的脸上闪过了一丝狡黠的表情,但是终难掩它衰老的相貌。 “好,等我去给弄。” 楚河答应道,心里想着:“她如此悲伤,我就答应她这个要求,大不了使用点石成金术,到酒店中,换一些鸡肉来。” 楚河刚要起身。 黄老太拦住他道:“不用去找,看,这鸡不是送上门了吗?” 第68章 引魂鸡 黄老太失去了内丹。 她现在的体魄,已经无法直立行走,又变回那只四肢着地的黄皮子。 楚河知道失去内丹,固然伤害很大。 但更重要的是,黄老太的心死了,连虚荣心都没有了,平时最在意的遮丑花帽都不肯戴了。 这就是所谓的哀莫大于心死。 也难怪,这汴京城内,她最亲近的两个黄皮子,先后死了,她心中没有了支撑,恐怕也要不久于世。 所以楚河不再不吝惜那坛子猩猩酿的酒。 虽然此时他已经想起来,那坛子酒是用来贿赂黑白无常的,但那不是最重要的事了。 “来,喝酒!” “喝个痛快。” 这时候黄老太提出想吃鸡,并且说这只鸡已经送上门来。 “送上门了?” “难道是谁点了餐?有人送外卖?“ 楚河不得不承认,方才目睹了一场悲怆的生离死别,情绪极度低迷,以致于现在头脑还处于混乱之中,甚至把古代和现代混在一处。 “哗楞,哗楞。” 一阵马褂銮铃声响,众人举目看去。 来的不是马车,却是一只大若牛犊的公鸡,身上挂着铃铛,还有一展白幡在飘荡。 谁也没见过这么大的公鸡,顿时呆愣住了。 “铁马金鞍?” 周伶惊叫一声。 黄彪子问:“什么意思?哪有马,哪有鞍?” 老周头低声道:“我以前听人说过公鸡就是马,只不过它是往返于阴阳两界的马。民间管这种黑鸡黄背,叫铁马金鞍,能撞碎三生石,能跳过忘川河,是专门供鬼魂乘坐的引魂鸡。“ 黄彪子道:“你胡说,我看见的黄鸡带红羽,你怎么看成黑鸡黄背。” 老周头道:“彪子,你看到的不是羽毛,是鸡身上的黄符纸,这是接鬼魂的,我们快让一让。” 黄彪子惊道:”这是来接我弟弟和弟妹的吗?来的这么快,我得问问它,要是接到天堂还行,要是接到地府我就撵走它。“ 这时候黄老太说话了。 “的确是引魂鸡,但不是接我老妹子他们的,是奔我楚兄弟来的。” 众人听不懂这话。 黄彪子生气道:“我说亲家,我们楚大人好好的,怎么可能招来引魂鸡。” 黄老太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楚河。 “楚兄弟,你说实话,最近身边有没有接触过新丧的鬼魂?” 这一问,楚河脑瓜子嗡的一声。 “新丧的鬼魂倒是不少,要是说接触过的那就是小玉了。“ 一想到小玉,楚河心中紧张了,上次来接的是黑白无常,被勉强的忽悠走了。 这次又来了引魂鸡,这鸡又听不懂人话,骗不得啊! 他突然想到:俗话讲黄鼠狼给鸡拜年,鸡最怕的就是黄皮子,说不定黄老太就有好办法。 事到如今,也就实话实说,看看黄老太能不能帮上自己。 “确实有亲密的鬼魂,昨天她还推着我飞了好一阵。” “嗯。” 黄老太点点头。 “楚兄弟你接触这个鬼魂,可了不起,在宫中有地位不说,而且在道家和仙家这边也有大势力。” 楚河心生疑惑,怎么还关仙家的事? 黄老太道:“昨日狐黄白柳灰五个仙家的掌门,都收到了协援信,要求悄悄到宫中助阵,听说宫中的一个大人物死了,武当山的道长要设立还魂大阵。” “谁知大阵半起,就探到这一带有问题,我以为是楚兄弟失误收了人家的亡魂,马上带着我老妹子来探察,说来也巧,刚好遇到潘公子这事。“ 楚河听完,心中不安:“宫中大人物死了,设阵招魂,竟然指向了我。这可不是好事啊。“ 正自担忧当中,那引魂鸡,闯入乱葬岗中,颠了一圈,转身向着楚河蹦过来。 “我整死你。” 黄彪子听说公鸡对楚河不利,就要上手。 刚往上一冲。 “啪。” 像是过电了似的,被震了回来。 黄彪子捂着脑瓜,感觉里面嗡嗡响。 老周头道:“引魂鸡动不得。” 黄老太道:“对,这引魂鸡身上必然有符纸,你看看写的是啥?” 老周头进了一步,但觉头晕眼花,慌忙退了三步,蹲在地上。 “不行,近不得,靠近就觉得有股刺鼻子的怪味,熏死人。“ 这时候引魂鸡,没有搭理老周头和黄彪子,直奔楚河身前。 楚河也闻到了一股令人难受作呕的怪味,赶紧使出【彭祖闭气术】,这边手里也攥着收尸笔,心想:“看看它要干什么,不行和它拼命。” 这牛犊大的公鸡,一抬脖子,比楚河还高,鸡脖绕过了楚河的肩膀,就势搭在楚河的肩头。 “这,什么意思啊?” “它,难道是,在跟我撒娇吗?” “我是不是也应该夸夸这只鸡?” “引魂鸡啊,你黑黑的羽毛,金黄的背,美的像一只凤凰。“ 楚河就试着去摸引魂鸡的后后脑勺。 “啪。” 又像是起了静电似的,楚河的手被震回来,浑身跟着不住的颤抖。 黄老太道:“小心,它并非想和你亲近,而是闻到你身上有鬼味。” 楚河穿这身衣服背了很多尸身,有鬼味自然正常。 黄老太再一次提醒:”你看看它身上的符纸写的什么?“ 楚河轻轻转头,往引魂鸡身上看去。 “嚯。” 这鸡身上的东西真不少。 符纸、米袋、引魂幡、招魂鼓、黄纸钱串…… “这一张符纸上写的是生人勿……迩……”符纸上的字勾勾曲曲,楚河根本认不全。 黄老太点头道:”那是生人勿近符,活人不能接近它。“ 楚河又看向另一张符纸。 “这一张符纸上写的是铜脑……铁躯体……” “嗯,那是铜头铁身符。“ 楚河把余下的符纸依次的念了,黄老太挨个做了解答。 这引魂鸡身上的符纸可真不少。 除了生人勿近符、铜头铁身符,还要踩水过河符,不饥不渴符等,共有十几张符纸。 单一个生人勿近符,就让楚河众人难以靠近。 黄老太又让楚河看看那引魂幡上写的是什么。 楚河望去,只见引魂鸡左边翅膀根上别着一杆引魂幡,幡上并列三联。 左边写生辰时日,右边写归西时辰。 中间写道:东极宫中下敕令,仰差引魂鸡举宝幡接引本坛当荐亡魂东宫娘娘明后景讳玉,随幡乘鸡归来。 “东宫娘娘、明后、景讳玉……” 楚河心里忽悠一下。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这引魂鸡果然是来引小玉的魂魄。 第69章 再布血雾迷阵 没待楚河看仔细。 引魂鸡似乎对楚河身上气味不感兴趣了。 抬起头,一转身跳走了。 这时候楚河心中慌了,因为引魂鸡去的方向,就是自己的小木屋。 而小玉此刻就在屋中。 楚河跳过去抓鸡尾。 “撕拉。” 鸡尾如刀,顿时割破了楚河的手心,鲜血唰的涌了出来。 楚河顾不了那么多。 握紧拳头继续追赶。 黄老太在后面呼唤楚河。 黄彪子抱起地上婴儿,周伶提着楚河的酒坛子,也跟在后面奔跑。 楚河顾不了那么多了。 他心中有一个念头。 “虽然我奈何不了引魂鸡,但是我可以顶着自家的门,让你进不去就是了。” 果然引魂鸡奔跑的方向,正是楚河的小木屋。 好在引魂鸡走路如同鸵鸟,两腿抡动,不慌不忙。 楚河如同百米冲刺,拼尽了全身的力气,终于比引魂鸡早一步到达小木屋。 他背靠木门,身体呈现一个大字,挡住了引魂鸡。 引魂鸡站在楚河面前,歪着头与楚河对视。 凝视了片刻,突然间脖子抖动,一嘴叮在楚河的脑门上。 楚河抬起腿踢它,但是一如从前,引魂鸡身上有生人勿近和铜头铁身符纸,自身不但不受伤害,还能将力量反噬。 “罢了。” “随你便吧。” 楚河转过身,把后背交个引魂鸡。 引魂鸡似乎嗅到了屋中的小玉,嘴叨,鸡脚踢,疯狂的想冲开这扇门。 楚河咬紧牙关,忍受着一次又一次的冲击。 心中却在默默祈祷:“小玉千万不要出来。” 引魂鸡肆虐了一阵,似乎有些气馁,停止了攻击。 楚河不过喘了口气而已。 “咚。” “咚。” “咚。” 引魂鸡忽然,自叨脖颈下黄铜招魂小鼓,黄铜小鼓发出了嘶哑沉闷并不悦耳的声音,却似乎有种奇怪的魔力,引的人心脏随着节奏跳动。 “咚。” “咚。” …… 鼓点越来越快,楚河感觉到心跳加速。 人心怎么能跳动的如此之快,这样下去必死无疑。 这时候黄彪子和周伶追到。 “老周,怎么办啊?” “这鸡也太凶了。“ 周伶安慰道:“遇事别慌,让我想想。” 周伶那酒蒙子的脑瓜子,平时连自己姓啥都能忘,这时候一转,真想到了。 “用石头抛它。” 黄彪子一愣:“这么好的妙招,我怎么没想到。” “啪。” 石头飞过去,砸在引魂鸡身上,引魂鸡只顾叨脖颈下的小鼓,根本不在意。 “啪。” 石头飞回,准准的打在黄彪子的头上,顿时起了拳头大的红包。 黄彪子不敢抛了,他自己不怕,但是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孩子呢,伤了孩子就麻烦了。 …… 就在这时,木窗一震,窗棂纸破碎了一个小孔。 一块麻布从孔中涌出。 “小玉不要出来。“ 楚河跳起来抓住那五尺麻布,谁知却被那麻布带的飞起。 径直跃向引魂鸡的背上。 麻布落在鸡背上,楚河却被弹回,他不顾身上麻痛,跳起来呼唤:“小玉莫随它去。” 他想起小玉不能言说,抛出画尸毛笔。 那毛笔在鸡背上一停,随即倒竖起,点点划划,最后勉强的写了两个字:回家。 随着那引魂鸡跳跃一下,画尸笔便跌落在地上。 楚河捡起画尸毛笔,那引魂鸡已经跃出三丈开外。 楚河正要追赶,脚下一痛。 低头看时,气喘吁吁的黄老太咬住自己的小腿。 “背我……超过……它。“ 楚河点头,随即抱起黄老太,直追过去,第二次超越引魂鸡。 这一次他抱着黄老太,挡住了引魂鸡的去路。 黄老太龇牙咧嘴。 引魂鸡怔愣的停住,目光呆滞的看着黄老太。 片刻之后,警惕的小步前行。 黄老太闭上嘴巴,摇摇头:“它已经看出来,我是一个油尽灯枯的老黄皮子,不害怕了。” “没事,我来对付它。“楚河不想让黄老太伤心,轻描淡写的说道。 “咔嚓。” 黄老太咬破了舌尖。 冷笑着喷出一团血雾。 楚河惊道:“你这又何必?” 楚河深知,黄老太施阵要耗费精力,此时他已经近油尽灯枯,这不是自投死路吗? 黄老太狡黠的一笑:“难道你不知道,黄皮子和鸡是天敌么,老太太我即便死也要挫它的锐气。” 这话一说,楚河心里立刻难受。 “一个是我爱的鬼,一个是帮我的妖,我希望你们都能好好的活着,你却让我如此取舍?” 黄老太厉色道:”此时,我血雾迷阵已布,若是中途而废,我立即便死,你忍心吗?“ 楚河摇头道:“你这是迫我就范。” 黄老太道:“现在不是你心疼我的时候,那引魂鸡上的魂魄,受到招魂鼓的蛊惑,现在你一定要劝阻她,她若是多一分归心,那引魂鸡就多一分力量。而我布阵也只能勉强拖延时间,或许时间久了,宫中的法阵生变,你那心上人的魂魄或可得免。快去吧。“ 楚河见她声色内荏,也不敢忤逆她了。 黄老太以足画圈,标了一个十字,在中心吐了一口血唾,又呼唤了一声。 顿时几百只小黄皮子从四面八方涌来,随即各居其位。 黄老太念念有词。 “以血为祭,唤四方神。” “在北方布下黄沙万里烟尘迷人眼。” “在南方布下离火千团炙热烫人足。” “在东方布下血渊百丈腐污烂人身。” “在西方布下恶鬼十方利齿要人命。” “四方阵布下,东南西北,伤死病亡由己不由神。” …… 与此同时,楚河心一横,掏出怀中的黑底黄纹路的瓷瓶。 将【冤鬼泪】在左右眼中,各滴了一滴。 这一刻他犹豫过很久,终究也不敢尝试,但是今天不同了。 “不能再把时间浪费在笔墨上。” “我们要当面谈一下了。” 楚河踱步进入了黄老太布下的迷阵当中。 这阵虽奇,但是他已经找到了适应的办法。 他放眼望去,只见黄沙阵阵,怒风号吼,仿佛来到了阴间。 楚河毫不畏惧,展目看向引魂鸡背上。 那个日日相处,却不能真正见过面的女子,赫然就在上面,却是那样的一幅容貌。 第70章 招魂台 楚河往眼中滴了【冤鬼泪】后,迈步进入了迷阵当中。 不出十几步,就看到了引魂鸡。 此时,引魂鸡被黄沙迷了眼睛,在阵中东冲西撞,不断的扑腾跳跃。 楚河看向了引魂鸡身上的人。 就是那个与自己朝夕相伴,却未曾真正见过的面的女子。 纵然是心里有准备,但是楚河还是有些心惊。 小玉虽然披着五尺麻布。 却遮挡不住她的腿和手臂,那是没有皮肤的身体,上面是密密麻麻的紫红色血痂。 “小玉!” 小玉闻听声音,转过头来看向迷沙中的楚河。 小玉还是那日葬尸的样貌。 一张胭脂粉画成的俊脸,虽然有些被汴河水冲刷过痕迹,但是依然美的出奇。 “你是谁?看着很熟悉。” “我是楚河啊。” “楚河?” 小玉陷入思考当中,似乎楚河这个名字非常熟悉,甚至很亲近,却无论如何也想不起来。 熟悉又陌生的名字,让她面临着崩溃的边缘。 她抬起手臂疯狂的锤打自己的头,脸上的胭脂粉末,簌簌飘落。 额头上已经露出大片的紫红之色。 楚河看着不禁心痛。 “汉界!” 小玉突然间如同大彻大悟,说出了小婴孩的名字。 “对,汉界。” 楚河虽然自诩为小玉最亲近的人,但是陪伴小玉最多的,却是那个血玉棺材中的异瞳小女孩。 在招魂鼓的诱导之下,鬼魂浑浑噩噩,如同傀儡任人驱使,此时能想起汉界的名字,需要强大的意志,这已然十分难得。 楚河激动的连连点头。 “楚公子,汉界是我们的孩子。” 一句话说的楚河热泪盈眶。 “对啊,对啊。” 小玉终于回想起来了。 “楚公子拉我下马啊,这匹黑马三丈高,好吓人啊。” 楚河推测引魂鸡在小玉的眼里,肯定和楚河所见不同,毕竟它身上挂满了符纸,必然有许多术法的加成。 “嗯,我来拉你。” 楚河追着引魂鸡酝酿了一会,猛然跳起身,一把搂住引魂鸡身上的小玉。 “砰。” 引魂鸡如同铠甲的脊背再一次把楚河撞在地上。 楚河不不怕疼,但是令人遗憾的是,他只是扯掉了披在小玉身上的麻布。 【冤鬼泪】能让楚河看到鬼魂,甚至能听懂她们说的话,但是却不能改变鬼魂虚无缥缈的形态。 楚河的手刚刚接触到,就穿身而过。 此时小玉没了麻布,身体少了遮挡,慌得不知所措。 楚河无奈,只好将麻布再一次扔回。 正在他不知所措的时候,引魂鸡忽然啄破米袋,米袋中糯米流淌在地上,那糯米显然有了术法的加成,迷雾阵中的黄沙,一遇到被附着在上,空中的尘沙渐少,空气渐渐变得清澈。 引魂鸡疯狂的甩头,把眼中的尘沙甩去,它抬起头张望了一圈,向着西方奔去。 楚河无措,只有在后面追赶。 西方有黄老太布置下的十方恶鬼食人身,要人命。 引魂鸡来到近前,回首扯断捆绑在尾巴上的纸钱串,顿时漫天纸钱飞舞,化作锋利的金色刀风,把黄老太阵中的恶鬼杀的烟消云散。 引魂鸡跳出血雾迷阵。 黄老太颓然的坐在地上,心胸起伏,仿佛有出气没进气。 “黄老太,你没事吧。” “嗯,我没事。” 楚河心知,怎么可能没事,本来已经油尽灯枯,此时更是透支了所有的体力。 但是又能有什么办法呢。 “楚兄弟,你过来,我告诉你……” 楚河附耳过去,但听见黄老太断断续续的声音:“宫中武当张道长是个好人,快去求他。” “嗯。” 楚河点头答应,嘱咐老周头和黄彪子照看黄老太,他一人追着引魂鸡。 那引魂鸡驮着小玉,一路上穿街过巷,径直来皇宫门前。 门前有两行执斧的军士,神情紧张肃穆,严阵以待。 见引魂鸡到,众人立刻让开中间一条让引魂鸡过去。 谁也没料到,引魂鸡后面竟然紧随着着一个人。 待众人发现为时已晚,又不敢发箭矢,恐怕伤了引魂鸡。 楚河便跟随引魂鸡来到了一处院落前,上有牌匾“养精殿”,引魂鸡噗噜一生跳了进去,楚河紧跟其后,但见里面好大的排场。 …… 两天前,据说东宫娘娘景皇后,是在宫中赏菊花时候,忽然倒地不起。 身上没有伤痕,宫中太医诊断:死因不明。 这位景皇后容貌俊美,受皇帝宠爱十年,身体健康,素来无病。 南安帝心中忧急,降下一道圣旨,召令天下名医皆赴京城,为皇后诊治,定要让她起死回生。 连安氏医馆的安郎中也急急忙忙的进了皇宫。 只可惜,这世界上哪有起死回生的医术。 除非那死人并没有死透。 太医无法诊治,民间的郎中有野路子,能治疗各种奇奇怪怪的疾病,但是却治不了死亡。 皇帝心慌意乱,问计文武大臣。 宰相这边建议葬了,太保那边建议再等等。 这两种建议皇帝都不同意。 这时候有个姓崔的礼部侍郎,提出来一个建议:“这种突然暴亡,有另一种说法,叫作失魂落魄,当请道士来做法招魂。” 皇帝立刻拍板:“就这么办,一定要请最好的道士。” 崔侍郎带着皇帝的圣旨,费了好大的周折,终于请来了武当山的张道长。 老道长今年一百二十岁,白发白须,仙气飘飘。 来到宫中,立起了一座二层楼的法台,召集了当地狐黄白柳灰五位仙家护法。 为何要召集狐黄白柳灰? 不是张道长自己完不成招魂。 这就是张道长一百二十年的智慧。 常言道:“强龙不压地头蛇。” 他是南方的道士北上,自然要拜会当地的仙家,供奉和飨食也要一起享用。 但是这五位仙家可不是白吃饱。 一是这几位是坐地户,哪个山里住着什么精怪,乱葬岗里有几个难缠的鬼,人家都门清。 再者,老道长也害怕惹事的是这几位家的小仙小神,到时候可以内部处理,互相不得罪。 人家老道长,来到京城,不为名也不为利,更不想惹了一定骚。 第71章 招魂台(二) 这五位仙家中,当然就有黄老太。 黄老太来了,她的老妹子也抱着孩子,在法台旁边等着姐姐。 当时设好了法台,各位仙家各就其位。 几个人一商量,就是先用引魂鸡,把皇后的魂给引回来。 不成的话,还有别的招数。 一安排,下面的动用一国之力,真就找到一只黑羽金背的公鸡,小雏公鸡没见过荤腥,斗志昂扬,精神头十足。 再把符纸往身上一贴,鸡身顿时膨胀,壮硕的如同一只牛犊。 但是也不能让它乱跑,整个汴京城大着呢,再壮的公鸡也能累断腿,怎么也得有个大致的方向。 张老道长拿出一面八卦铜镜,按照景皇后的生辰八字,转来转去,几圈下来,铜镜的方向基本确定了。 别的仙家,都惊讶道长的法器真好。 黄老太却不一样,她看到八卦镜中,有一个恍恍惚惚的人影,身体飘在空中,快速的疾飞。 “这怎么像是楚兄弟呢?“ 黄老太多了个心眼,跟张老道长告了一个假,说自己肚子疼,然后做了个小戏法,肚子里面咕噜噜响。 “哎呀,你这是吃坏东西了,快去吧。“ 老道长也知道,这黄皮子要是在这放了一个湿屁,那这法台都得拆了。 黄老太下了法台,找到她的老妹子。 “不好了,楚兄弟犯事了?” “怎么地呢?” “这宫中的景皇后失魂落魄,刚才武当山来的道长,用他那个镜子一照,我看到镜子里那个恍恍惚惚的人影是楚兄弟,难不成他把人家皇后的魂魄给弄走了。“ “那咱们得赶紧告诉楚兄弟,他是咱家的救命恩人,可不允许他有差错。” “走。” 两人商定了,就去找楚河。 换作平时一阵旋风就过去了,今天有法术高深的老道长在上面拿着镜子,万一发现自己飞过去,那就把楚河暴露了。 所以她们两个步行过去的,到了乱葬岗时,找到了楚河,正赶上楚河给潘安葬尸。 然后就上演了生离死别的那一出。 …… 这面法台上,张道长和其他四位仙家等着黄老太。 左等不回,右等也不回。 眼瞅着半个时辰过去了。 别人还能等,那位白仙是个老刺猬,是点火就着的急性子,带头就骂上了,其他几位仙家也跟着骂骂咧咧。 这法台下面还有值夜司的捕快和宫中的侍卫。 这些人一看这些仙家,穿着人的衣服,长着的是动物样,骂起人来,非常可笑。 众人忍不住笑。 张老道长一看:“这可不成,这招魂是一件很严肃的事。” 于是一挥手道:“咱们也别等黄仙家,放引魂鸡。” 众仙家像是打扮出嫁的姑娘似的,把引魂鸡一身全都装扮好了。 符纸、米袋、引魂幡、招魂鼓……等安排妥当,放下法台。 值夜司的下去通知:引魂鸡所到之处,一品官以下全部退避三尺之外。 张老道和四位仙家坐在法台上等待。 仙家们已经开始享用他们的贡品了。 这面引魂鸡费了些周折,半个时辰左右,就开始往回返回,想来是接到鬼魂了。 至于黄老太如何摆迷魂阵,楚河如何阻拦,张老道长在八卦镜中看得一清二楚。 但他一百二十年的修行,早已经看破红尘了。 “你门随便干预,但是想拼法术?那是笑话。” 引魂鸡身上挂着那些物件,都是有用的,三招两式,就把这些阻拦给破了。 眼看着引魂鸡进了皇宫,又进了养精蓄殿的大院。 …… 此刻养精殿院子里竖着高高的法台。 养精殿门口跪着文武百官和各路神医。 老皇帝正在养精殿里面,守着景皇后的尸体,两只眼睛都哭肿了。 前皇后去世的时候,他可没这么伤心。 这位景皇后太深得圣心了。 你看人家说这话,就让皇上喜欢:“皇上,您是当今天子,是真龙种,一定要雨露均沾,千万不要独宠妾一人。” 她亲自着手,由太保协助,在宫中建了一个’春色满楼‘。 一层叫漫天雪,里面都是从北方勾栏挖来的女妓,个个白衣飘飘,煞是好看。 二层叫江淮柳,里面都是江南一带的跳槽过来名花魁,表面自然是温柔如水,内心却是花样百出。 …… 这楼共有八层,每一层就是一地特色,把大魏各地的名妓、花魁都揽个遍。 别人私下称这是妓满楼。 皇帝不知道,也不在乎,反正他身在楼中,一日之间,仿佛游玩千里,乐呵着呢。 景皇后胸怀如此宽广,皇上能不爱么? 而且看着她十七八岁,年纪不大,却是那种宫闱龙榻之事的高手,不但自己了得,还把春色满楼中的女子,调教的个个是个中高手。 并且遇到皇帝龙体有恙,不便行事的时候,景皇后六旬的道士大表哥,还能供上几颗龙精虎猛丸,令皇帝如同游龙卧虎。 皇帝很性福,每天笑得合不拢嘴。 谁知道皇后出了这档子事,皇帝坚决接受不了。 …… 这边张老道长,等着引魂鸡进了院,心想这事也就交差了,自己也该回武当了。 没成想引魂鸡后面跟着的那一个人,也跟着进了养精殿。 老道长心想:“这小子没少吃引魂鸡的苦头,怎么还跟进来了,这皇后的魂魄怎么让他这么执着?” 他这念头一起,也想看看引魂鸡背上的鬼魂。 他没有【冤鬼泪】,他这种道行的,也用不上那玩意。 两根手指放在额头上,一捋,口中念了两句天眼咒,顿时开了天眼,归属三界的东西,都能看到了。 老道也惊了。 “这景皇后人皮都没有了?” “这个样貌,即使还了魂,不得吓死皇上啊。” 他一念及此,就往养心殿里面看了一眼。 今日皇后要还魂,法师有交待,养心殿要开着门,只是挂着一层薄纱,隔住了里面的皇帝和皇后的尸身。 老道长隔着纱一看,景皇后躺在那,面容俊美,皮肤白腻如同膏脂。 “这不好好的么。” “这两不是一个人啊。” “那是咋回事?招错魂了?” 老道长汗就出来了,心想:“老了,老了,尊严还要不保啊。” 第72章 假皇后先还魂 老道长开了天眼之后,就发现了问题。 养精殿里的尸身白皮嫩肉,引魂鸡上的鬼魂却连人皮都没有。 “招错魂了?” “这下子可麻烦了!” 老道长一百多年来,笑对世间,凡事都是雨中观花,闲庭胜步。 今儿是头一次紧张出汗。 “是不是生辰八字给写错了。” 重新比对一下,确是无误。 老道长展开天眼再一看,哦,明白了。 养精殿里面躺着的那一位,耳根后面有一溜针脚,头皮下面紧绷着,露出点原来的肤色,两种肤色,差距太过明显。 “这层人皮是缝上去的!” “敢情躺在榻上的是个二皮的人。” “而引魂鸡上的这一位,是没有人皮的鬼。” 一个没皮,一个二皮,这事不就清楚了么。 “剥人家的皮,蒙在自己的身上?“ 老道长也没有想到,汴京城里还有搞这种邪术的人,而且还成了皇后。 真相是清楚了。 但是也更为难了。 “怎么办,魂魄回来了,让不让她归到这躯体里面?” …… 现在为难的可不只是老道长一个人。 楚河更为难。 眼看着引魂鸡进了皇宫大院,前面养精殿的大门敞开着,文武百官在门左右跪着。 “那个假景玉的尸身肯定在殿堂里面。” “现在小玉的魂魄要是附身过去,到时候她的魂魄加上老尼姑的身体,这不就乱套了吗?” “我女朋友不就硬生生的被狗皇帝给抢过去了。” 但是他想拦小玉,拦不住啊。 “这可咋办,不行闯进去,把妖尼姑的尸身给毁了?” “对,人固有一死,跟他们拼了。” 他在前面这么想,后面也有着急的。 引魂鸡一进宫门的时候,那些侍卫就发现楚河跟进来了。 他们想去抓楚河,但是上面有令,不准接近引魂鸡,只能在后面跟着。 等引魂鸡进了养精殿,他们只能站在门口干瞪眼。 不过法台下面还有值夜司的人。 高值夜、柳值夜,三班的班头,今日值夜司官职最高的,和身手最好的,都在这护法呢。 见门口一乱,赶紧跑过来询问。 “谁敢阻拦引魂鸡?” 往引魂鸡后面一看,众人发懵。 高值夜和楚河在望江阁上见过面,看着楚河眼熟,就问: “这是不是处置班的收尸人?” “去,杀了他。” 处置班头吓傻了,他脸色煞白牙齿乱撞,连话都说不出,腿也走不动路。 这么大的场面,文武百官和天下名医都得跪着,楚河就冒冒失失的闯进来,上面一追究,第一个就得要他的命。 “蠢货。” 高值夜一按腰间刀,奔着楚河过去。 “等等,让我来。” 柳值夜一把拉住他。 柳值夜故意高声大喊,就是想给楚河提个醒,但是这是在皇帝面前喧哗,也够定个罪名的,不过事到如今,柳值夜也不在乎了。 高值夜眉头一皱,甩开柳值夜的手。 “让开,谁不知道你心慈手软。” 其实柳值夜是多此一举,即使楚河有防备,也躲不过高值夜的刀。 人家三十来岁,就是值夜司的老大,功夫高出了天际,整个汴京城中,就没有人敢他动手。 再说楚河也没有在意他。 楚河在意的是小玉,在意的是躺在榻上的假皇后尸身。 就在他想做困兽一搏的时候。 眼前出现了两个久违的身影,一黑一白,骨瘦如削,两米多高,头上戴着尖帽子。 “黑白无常!” 只不过今日的黑白无常有些不同,上一次见面,这哥俩可是谈笑风声,不但指点楚河的衣着,还侮辱楚河智商。 现在两位鬼差垂头丧气,像大冤种不说,而且满脸是包。 黑白无常身后,两个面目狰狞的长毛瘦汉子,扛着一顶肩舆。 肩舆青布帘子拉开,里面露出一张老尼姑的脸,赫然就是那假皇后、真妖尼。 她面相凶恶不说,气焰非常嚣张,一直在责骂那两个扛肩舆的汉子。 “快点,快点,晚了就被那骚娘们抢了。” 两个长毛瘦汉脚不着地,冲进了养精殿中。 这时候引魂鸡上的小玉情绪激动,似乎很想冲上前去争执。 楚河此刻明白。 “看来是那妖尼姑的鬼魂,也回来了,现在反倒抢在前面。“ “小玉与她有杀身剥皮之仇恨,当然很激动。” 就在这时,但听养心殿内一声尖叫。 众人在外面听的瑟瑟发抖。 而高值夜的刀也刺出了。 养心殿的纱帘一动,皇帝从内出来,神情激动,目视众人: “爱卿们,朕的皇后醒了,醒了!” 众官员立刻跪倒在地,三叩其首,大呼万岁,万万岁。 高值夜见状,也赶紧弃刀跪下。 皇帝眼含热泪,把众爱卿都望了望。 场上的人们全都跪倒,山呼万岁,却有那么几个没有跪下。 法台上有四位,相貌异于常人的自不必说,皇上知道他们是民间的仙家,不受朝廷管制。 那位一百二十岁的老道长,有天师称号,又是招魂的功臣,不跪也罢。 “这个邋遢的青年是谁?” “他为何见朕不跪。” 这时候柳值夜在楚河身后不远处,压低声音喊:“楚河跪下,跪下。” “这该死的封建礼教。” “我也要给这昏君跪下?” 楚河真不想跪,但一是怕死,二也是怕连累柳值夜。 “没办法,人在矮檐下,怎敢不低头。” 他膝盖一弯,就要跪。 旁边一只遒劲的手,又把他提溜起来了。 这手的主人是张老道长。 “陛下,请容老道解释,这个年轻人是老道招魂法中的重要一环,他的任务是一路上震慑十方妖魔,以保护引魂鸡安全归来。“ “为何选他,只因他一身正气,腰杆挺直,邪崇不可近也。此时皇后魂归,但尚未稳,他若卑躬屈膝,恐怕让邪崇之物得了空隙,对皇后不利。” 老道长两句话,把坏事说成了好事。 楚河感觉腰杆更挺直了。 楚河身后跪着的高值夜心里怀疑:“这老道是不是扯呢,值夜司高手这么多,保护引魂鸡也轮不到收尸人啊。“ 但是质疑归质疑,他还没有勇气当面提出疑问。 第73章 御前不跪 高值夜是值夜司的老大。 是正四品的官员,深受皇帝赏识恩宠,有御前可以带刀的特权。 老道长一品不品,一点官职都没有。 但是人家和皇上是站着说话的,就凭这一点,高值夜就有自知之明,和人家不是一个档次的,说不上话,也不容他质疑。 不过柳值夜可高兴坏了: “这位老头不一般,他说话了,那楚河就没事了。” “嘿,我欣赏的年轻人,老道长也欣赏,看来咱这眼光不错。” “不过楚河这小子也是真能惹事,要不是命好遇贵人,可能早去阎王爷那报道了。” 他心中暗自埋怨楚河莽撞,不过转念一想:“他要真是老老实实,逆来顺受,任人欺辱,我还欣赏他什么?” 说实话楚河干的那几件莽撞事。 收女尸,抱尸生子,和孙巧嘴下棋……在别人眼中,他是作死,在柳值夜眼中,那就是了不起。 这边老道长拉住了楚河,把情况同皇帝一说。 也赶上皇帝是真高兴。 “老仙师啊,你说的话我懂,当年尉迟恭和秦琼给唐太宗看门的时候,就是这样,正义凛然的往那一站,妖魔鬼怪就不敢来犯。” “小伙子干的不错,朕先赐你个御前不跪的权力。“ “还想要什么赏赐,官职也好,金银也罢,朕都答应你。” 楚河一愣。 身旁的老道长低声道:“你想不想要赏赐啊?” 楚河疑惑看着他:“我想,还是不想啊?” 老道长果然活的通透:“你不想,但是你身后这些人想。” “啊。” 楚河立刻明白了。 “回圣上,小民得皇恩浩荡润泽,心中甚喜。但若无值夜司高值夜、柳值夜和处置班头培养,就没有小民的今日,小民哪敢僭越恩司领赏。” 皇上点点头。 “很好,果然是朕亲御的值夜司,能人辈出。来呀重赏高、柳二位值夜,重赏处置班头,其他人也有小赏。” 值夜司众人闻听后,心中一喜。 柳值夜也暗道孺子可教。 处置班头更是惊喜的不得了,不过一息之间,他经历了生死富贵,可谓大起大落。 楚河心中也高兴,他现在是将错就错,把招魂的功劳揽在自己身上,除此之外,也真是别无他法。 皇帝报完喜,转回殿中,去看他的爱后。 这边楚河赶紧给老道长行礼。 “多谢老仙长,救命之恩。” 老道长笑了笑。 “你这小伙子,有点意思,你要是有意报恩,明天上午晨时到南门悦文客栈,给我搬行李。” “遵命。” 这可给旁人羡慕坏了,别说给老天师搬行李,就是能给老天师洗脚,那都是受益匪浅的事,争着抢着也得干啊。 但是人家老道长,还不用别人,就相中楚河了。 其实老道长也没弄清楚河的底细。 表面上看是一个见皇上都不肯跪的倔强小子。 但是刚才黑白无常领着两个长毛小鬼,扛着假皇后进殿的时候,楚河的目光一直在追随肩舆。 老道长就怀疑:“他也能看到?”“他也不像开天眼的样子,难道还有别的什么招数。” 所以他也想趁着明日搬行李,试试这小伙子,到底有什么本事。 这时候崔侍郎来请老道长。 老道长道了声稍等。 说罢回手一指,引魂鸡身上的符纸瞬间燃烧殆尽。 引魂鸡如同走了气一般,变成寻常公鸡大小,老道长让崔侍郎安排人把公鸡放生。 方才引魂鸡背上的小玉见到了仇人,气到昏厥。 老道长在麻布上一扇,小玉便苏醒过来。 老道长佯装不知。 “哟,这块麻布,一定是小友的法器了,快些收好。” 楚河连忙称谢。 这边小玉扑到楚河怀中,哭成泪鬼一个。 这时候高值夜破天荒的,带领着柳值夜、和众班头,亲自来见楚河,说了好一番的恭维客气话。 楚河表面赔笑,互相恭维,但是心里可没飘:“今天若是没有老道长在,自己就完蛋了。也赶上妖尼姑的魂魄抢先占了躯体,否则真不知道如何是好。” 众人邀请楚河到朝堂上领赏。 楚河能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吗? 连个职位都没有,上什么金銮殿啊? “对不起各位大人,小的还得回收尸点收尸呢。“ 高值夜点头,心想:“行,这小子虽然得了势,但还是窝囊性格,登不了台面,不错。” 处置班头也高兴,有楚河替他的班,他就能到金銮殿下领赏了。 楚河辞了众人,往回赶。 …… 此时天色渐渐亮了。 小玉也不想说话,楚河眼中【冤鬼泪】也已经失效,两人就匆匆走路。 走到收尸点的时候,楚河见院子中没有停尸。 这是最好,收尸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要见黄老太最后一面。 果然,在乱葬岗见到了黄老太。 黄老太躺在一处坟坑中,紧挨着她老妹子和潘安的坟墓。 黄彪子和老周捧着酒坛子,蹲在坟墓边。 见到楚河,黄老太就笑了: “楚兄弟,看你这样子,心上人是回来了。” 楚河点点头。 “嗯,我和小玉,一起拜谢您们,若非大伙阻挡引魂鸡,恐怕……后果难以想象。” 黄彪子和周伶道:“都是黄老太的法阵立功。” 黄老太笑道: “哪有什么功劳,我那强弩之末,没有作用。” “只可惜我法力也失了,看不见弟妹的样子?” 楚河想了想道: “这个好办。” 说罢取出【冤鬼泪】给黄老太、黄彪子和老周头的眼睛中各滴了一滴。 众人看见小玉的鬼身,不免吓了一跳。 小玉倒是不在意,给每个人都依次道谢。 黄老太赞道:“这姑娘是个美人坯子,还这么有礼貌,楚兄弟有福了。” “不过,如果我能修成人形的话,我也嫁给楚兄弟。” 众人见从她一个黄皮子嘴脸中说出这话,顿时觉得好笑。 只有楚河觉得伤感。 “明明可以修成人形的!” 黄老太道:“今日众人聚齐了,何不饮酒来。” 楚河道:“是。” 扯开酒封,每人痛饮了一口。 那酒是黑猩猩所酿的一滴醉,乃是酒中之精华浓缩,一滴可以兑酒一缸。 众人一饮,便醉了。 第74章 黑白无常吐露心声 猩猩酿酒,货真价实。 百果精华,绝无添加。 每人浅尝一口而已,瞬间就都醉倒了。 好在黄彪子和周伶都是一流的酒鬼,比寻常人更耐受一些,而黄老太和楚河又都有所准备。 片刻之后众人清醒,都道一声:“好酒。” 周伶最为识酒,好酒、劣酒、清酒、混酒都品尝过,此时不禁竖起大拇指称赞。 “昔日,楚兄弟让我请喝蔷薇露,我以为他是消遣我。“ “没想到今日这酒要胜过蔷薇露百倍,待我小解一下,放空肚子,好好品尝。” 黄彪子和他已经混熟,便道:”尿频就说尿频,何必谦虚。“ 老周头也不理他,独自出了乱葬岗,上了大路小解去了。 众人知道那酒浓烈,一滴酒便可让人醉倒。于是为表公正,都等着老周头回来一起喝。 半晌之后,老周头才回来。 黄彪子道:“老周头,你这小解怎么磨磨唧唧的,你这么长时间,恐怕要屙出一条新汴河了。” 老周头道:“非是我屙的太久,只因遇到了两个难缠的主。” 黄彪子道:“说谎了吧,这乱葬岗,别说活人不来,就是连一只麻雀都没有,除非你见到的是鬼。” 老周头道:“你别说,这两位身材高削,面上无肉,一个穿黑,一个着白,还真像两个死鬼。”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黑白无常。” 楚河一下便猜到了。 “这两位鬼差又来找茬了。” “这一次,躲不能躲了,只有直面面对吧。” 楚河掏出瓷瓶,自己也点了一滴【冤鬼泪】。 俗语有言:说曹操,曹操就到,黑白无常晃晃荡荡的出现在乱葬岗上。 两位鬼差,本来垂头丧气,突然看到楚河,顿时怒火中烧,冲上前来,要把楚河掐死。 “且慢。” 楚河端坐在地,竖起手掌,阻拦住他二位。 黑无常一愣:“嘿,你小子能看到我们。” 楚河道:“没错,不但能看到你们,还能看到你们干的事。” 白无常开始埋怨:“哥哥,你看我说他能看到我们吧,要是上次咱们把他解决了就好了,免得后面出这么多麻烦。” 黑无常度气囊赛。 “可不,都怪哥哥我当时善良,才受了这无耻的收尸人欺骗,今日我们可不客气了。” 现在楚河也豁出去了。 常言道:“躲得了初一,躲不了十五。” 黑白无常,走路一阵风,穿山过岭如履平地,有这样的对手,让自己往哪里躲?该撕破脸就撕破脸吧。 “胡说,我敬你二人地府使者,没想到你们来到人间血口喷人,竟然诬陷好人,我哪里诬陷你们了?今日说出来一二罢了,若是说不出,别怪我到阎罗王前参你二人一本。” 黑白无常一愣。 “头一次见到敢跟阴差犟嘴的。” 白无常道:“你敢告我们的状,信不信我动用点非常手段,让你过不去黄泉路。“ 楚河点点头。 “我相信,但是阎罗王未必能信,到时候你向他解释吧。” 黑无常赶紧道:“我们黑白无常行事光明磊落,不屑于用那些宵小手段。” 楚河点头:“那就好,你们说说吧,我如何欺骗了你们?” 黑无常道:”前日,我们行至此处,见你在这里自言自语,说什么景玉成了皇后,此时正在宫中,你还记得吗?“ 楚河点头:”记得,是我哪句说错了吗?“ 黑无常道:“我二人听了你的话,便到宫中,恰遇到那景皇后正在一处隐蔽的地宫行淫,我二人便她魂魄取了。谁知那景皇后是一个假的,乃是一个凶恶的老尼,一路不服从也就罢了,到了阎罗殿还参了我们一本,不想她澧都有大靠山,我二人因此受了责罚,都怪你当时说景玉在宫中。“ 楚河道: “这能怪我吗,她不但盗用了景玉的名字,甚至还剥了她的皮,披在自己身上。” “你们二位身为地府的资深鬼差,都无法分辨,难道要求火眼金睛明察秋毫么?” “再者,你抓了她还错了吗?你看看她做的一桩桩恶事,剥人皮,假扮皇后,方才你二位也提到了她在地宫中所做之事,难道不是秽乱宫闱么?” “做了这么多事,不该死么?” 一番话,问的黑白无常哑口无言。 “来呀,二位鬼差,看看这位。” 楚河指着旁边的小玉。 方才小玉见黑白无常来了,心中害怕,慌忙转过身。 此时闻听楚河所言,转过身来,与黑白无常照了一个面。 白无常看着小玉的脸。 “哎哟,这不也挺好看的吗。” 小玉又怒又急道:“我脸上画了妆,你看看我身上吧。” 说罢一掀麻布,露出满身的血痂,尚有未曾愈合的伤口,还冒着脓血。 白无常吓的一惊,三尺长的舌头,忽然从口中脱落,掉在地上,他手忙脚乱的捡起来,塞进口中。 黑无常指责道:”弟弟,你慌什么?“ 白无常舌头尚未捋直,含含糊糊道:“太惨了,那老尼姑也太恶了。” 楚河趁机问道:“在民间,黑白无常素来是大公正直形象,而今,你们为何放着恶人不肯抓,却要勾这可怜人的魂魄,难道你们二位变了吗?” 黑白无常一脸尴尬。 黑无常脸红的发紫:“不瞒你说,从前未当官时候,我兄弟仁义礼信当先。现在有了官职,只顾着上指下派,妄心之事数不清做了多少。哎,都是这官场害人啊。” “哎。” 楚河也叹了一口气。 “你们是阴间的鬼差,不要像人间一样自甘堕落,我劝你们回头是岸,好自为之。“ 黑无常道:”不是我们自甘堕落,只是那妖尼姑的后台太硬,不但有六案功曹出面说情,甚至有五方鬼帝授意放她回来。“ 白无常也道:“若非我们哥俩人微言轻,岂容她这等妖尼姑乱了森森地府的规矩。” 楚河叹道:“原来阴曹地府也有这等事,没有靠山的老实人是真踏马难啊。” 黑无常安慰道:“也并非都如此,阎罗王包天子倒是铁面无私,最为公平公正,除非你去他御前告上一状。” 这时候躺在葬坑中的黄老太忽然道:“我也要奏那恶尼姑一本。” 第75章 真相大白 黑白无常看向葬坑中的黄老太。 “你一个黄皮子,要告什么状?难道也与假皇后有关。” 黄老太道: “您二位听我说完,便知这妖尼姑该不该杀。” “此前我还觉得蹊跷,但是听你们所言,加上我自己的揣摩。此番皇后招魂之事,我已经理清。” 黄老太虽然完全恢复到一只黄皮子模样,但是喝了那一口猩猩酒后,神情变得亢奋,她把这几件,看似无关的事情串联起来: 原来,当日抓住黄老太哥三个的道士和尼姑,正是剥了景玉人皮的二人。 他二人尼道狼狈为伍,这边尼姑得人皮做了假皇后,那边黄老太的妹子被她们扮做少女,卖到妓馆中做唱歌的花魁。 做假皇后,所干之恶事,自不必多说。 单说黄老太妹子这一支,他们不只是利用她赚钱,还把那些到她房间里听歌过夜的客官,当作猎物。 凡是有钱的,都杀了取钱财;凡是年纪轻,相貌英俊的,都成了老妖尼的玩物。 她的邪功,就是以此为修,不但可以精进功力,还可以延缓衰老。 “我老妹子也深知此事,只可惜我知道的晚,又实力不如妖尼姑。” 黄老太遗憾的叹了口气,随后继续说道: 后来我老妹子与潘公子一见钟情,她恐怕妖尼再从中作梗,于是商议私奔。 没想到,终究逃不过那妖尼的毒手,她把潘安诱骗到地宫当中,也不见光,让潘公子误认为是我老妹子,才和她行了苟且之事。 他们行事之处,便是偏僻的地宫。 潘公子想要出去透风,被她推为此处是坟墓而拒绝。她又找人假扮牛头马面,恐吓潘公子,想让潘公子长期的屈服在她的淫威之下,毕竟潘公子相貌堂堂,令人喜欢。 “呵呵。” 黄老太冷笑一声。 “那一日,她二人正在行事,赶上你们二位鬼差到来,拔走了她的魂魄。” “临死之际,她呼唤了地宫外的亲随。” “而那些亲随进来之后,见二人兀自纠缠在一起,便一刀斩断了潘公子的是非之处,潘公子终因失血过多而死。” “你们来看。” “那妖尼剥人皮,害人无数,我妹子妹夫也被她拆散,还因此双双而死,她该不该杀?” “至于她说的七公主、皇太后和寇丞相这些事情,我不管断定真假,但是从她口中说出,恐怕就没有真的。” …… 楚河挑起大拇指。 “没错,我的想法和你分析的完全一样,而那个‘秽乱宫闱’的真正罪魁祸首,就是她,假皇后。” 楚河心中暗想:“知道真相应该不止我和黄老太,还有一个,就是那在随尸案宗上写秽乱宫闱四个字的人。他极有可能是故意而为,是在暗示某人。” 这边黄彪子忽然道:“我要纠正黄老太一个错误。” 众人一愣,不知他能说出什么话来。 黄彪子缓缓道:“被害的潘公子,或许更应该叫黄公子,他是我的堂弟,我也要告上一状,为他伸冤。” 黄老太听罢笑了。 “很好,不过,有你照顾我们黄家后人,就放心了。” “告状的事交给我,我现在就要去了。” “楚兄弟递给我酒坛。” 楚河把酒坛举给她,她咕嘟咕嘟饮了两口。 “抱歉各位,我黄老太先走一步,三天之后便到了阴曹地府,届时就可以告上她一状。” “另外我离开后,众人不得伤悲,须大笑三声,我才可在九泉之下瞑目。” 众人知道她这是告别了,方才头脑清晰也不过是回光返照而已。 她向来好强,肯定不允人们在她死后伤悲,于是也不能忤逆她的临终之言。 每人都饮了一口烈酒,哈哈哈大笑三声。 黄老太眼见众人饮了酒,脸上的笑容凝固,含笑赴黄泉。 众人把土填了。 各自心中默念几句祝福的话。 漫山的黄皮子们似乎闻到了家主死去的气息,都来到坟前,拱起小爪,拜了三拜,方才渐渐离去。 …… 黑无常道:“黄皮子都可以如此可歌可泣,我们二人真是愧的无地自容。” 白无常道:“哥哥,真的景玉就在旁边,我们要不要抓了?” 黑无常道:“弟弟,咱们是鬼差,连脸面都不要了吗?事到如今,还能干那缺德事么。” “哥哥,那怎么办啊。” “这酒挺醇厚,咱们喝醉了,凡事都忘了,不就完了吗。” “哥哥,此计策甚妙。” “小楚,我们可以随便喝吗?” 楚河道:“当然。” 二位鬼差鲸吸龙饮,一人一口,就干掉了大半坛子。 黄彪子和老周头不干了。 “黑兄,白兄,好酒岂能独饮?” 黑白无常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来一起饮。” 那酒可不是凡酒。 纵然是黑白无常,也要被醉倒。 此时天已大亮。 楚河想到和张老道长有早晨搬行李之约。 老人家是救命的恩人,这件事不能误了。 此时外面和风如夏,不必担心黄彪子和老周头着凉;加上有黑白无常二位在此,乱葬岗周围的鬼魂都潜伏起来,寻常的鸟兽更不敢靠近,楚河也不担心他们安危。 他抱起黄家小婴儿,和小玉回到木屋当中。 放下黄家婴儿交给小玉照看,先来到血棺前,看看自己小朋友。 “嚯!” 三日不见当刮目相看。 小孩长的白白俊俊,俨然显现出她妈妈的容貌了。 小孩睁着大眼睛看着楚河,过了一会仿佛认出来,呵呵的笑起来。 楚河心中高兴,逗弄了一会。 心中还有事,不敢耽搁,慌忙告别了小玉。 出了门上了大道,不一会路过收尸点,往门前看了一眼,缉捕班的骡子车还在。 “平时都是三更天送尸体,此时都早上六七点钟了,怎么还没走?” 楚河好奇,往前走了几步,一看,顿时又吓了一跳。 “这咋回事啊?” 只见四个缉捕班的捕快,直挺挺的躺在地上。 旁边的收尸人围着手足无措,楚河一到,众人像是见到救星似的。 “哎哟,楚班头,你可是回来了,快看看这是咋回事啊。” 楚河心道: “我还想问问你们咋回事呢?” “送尸体的都死了,难道这骡车自己跑过来的?” …… 第76章 捕快之死 “这骡车怎么来的?” “缉捕班的怎么都死了?” 收尸人们情绪激动,说话颠三倒四,一时半会把楚河弄糊涂了。 “别着急,一个人说。” 众人平息了情绪,由其中一人开始讲述。 原来,昨夜众人都没有睡好。 只因楚河手里的那一把金沙子。 谁也不敢睡熟,唯恐半夜里抢不到尸体,毕竟楚河说了,收不到尸,就不给赏金。 没到三更,众人起床,便收拾利落,等着缉捕班的骡车。 到三更没来,到四更天也没来。 眼瞅着五更要过去了,缉捕班的骡子过来了。 赶车的是缉捕班的小年轻,众人只是当他面说了点抱怨的话,谁知这哥们眼一瞪,腿一蹬,气死了。 “楚班头,我们对天发誓,可真没碰他啊。” “他是自己死的,赖不着我们。” “你可得给我们做主啊。” 楚河点点头。 “我相信你们,给你们作证,另外今天咱们班头回来,我就不是代班头了。” 众人道: “别啊,楚班头,你才能给我们做主,你不打人,不骂人,还给我发金沙子,上哪找这么好的班头啊。” 楚河道: “得嘞,你们也别忽悠我了,我这当收尸人都不合格,当什么班头。从现在开始还叫我小楚、楚河,都行。” “对了,那这几具捕快的尸体又是怎么回事?” 众人道: “是我们把这几位扯下来之后,发现都是老相识。” “过去缉捕班送来的别人的尸体,现在把自己的尸体送来了,这就蹊跷了。” 楚河点点头。 “确实很蹊跷,但是也不要大惊小怪,毕竟缉捕班的也是人,也有生老病死。” “来,我看看。” 楚河上前一看。 “哟,这四位眼熟啊,这不是揍老周头的那四位吗?“ “昨天还生龙活虎,今天就躺着一动不动了,咋回事呢?” 好在尸身的衣领处,都挂着随尸案宗。 楚河拿起一看。 姓名:某某某。 年龄:三十七岁。 职业:值夜司缉捕班捕快。 死因:救落水儿童,溺水而亡。 常言道: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常是读书人。 楚河忍不住竖起大拇指。 “你看这位,昨天欺负人那个恶心样子,还有当狱卒时候,干的那些不是人的事,没想到啊……” 一边想着,又拿起第二个捕快的随尸案宗。 姓名:某某某。 年龄:三十六岁。 职业:值夜司缉捕班捕快。 死因:救落水儿童,溺水而亡。 “哦?竟然死因相同。” 再看看另外两个,也是如此。 “这就有点不对劲了,怎么四个人都死于救儿童而溺水,那儿童很胖?很沉?很难救?到底救出来没有。” 楚河知道: “作为一个收尸人,有疑问可以,但是要闷在心里,不能说出来。” “你说这一句话不打紧,缉捕班的、观察班的活,就得重干,到时候不得恨死你。” 想到这。 楚河道:“随尸案宗上死因写的清清楚楚,这四具尸体可以收了。” 众人羞愧的看着楚河也不动手。 楚河愣了两秒。 “哦,明白了,是等着我发赏金呢。” 众人连连点头。 楚河把金砂砾从收尸囊中,扣出来。 众人心道:“小楚这小子也太不仔细,金子也不包上,这走一路,得撒出去多少啊。” 楚河扣出金砂砾子,用手盖住。 “我跟你们说,我这金子可不是随便拿的,千万不要有贪、杀、淫、妄、盗这些心,否则后果自负。“ “不能,小楚你就放心吧。” 楚河刚一松手,众人上前一顿哄抢。 那几个平时好事的刺头,抢的最多,这边几个老实巴交的也抢到一些。 “交出来吧,这钱你也敢贪,不干活还想要金子。” 刺头们上前连呼带喝,把几个老实巴交手里的金子给抢过来。 那几个老实巴交的看着楚河,指望他再掏出点金子来。 楚河把收尸囊抖搂了个底朝上,真没有了。 “你们几个,别那么贪啊,金子大家有份,凭什么你们几个独享。” 本以为人家能给面。 谁知道,这几个刺头金子已经到手了,转头就变脸。 “哎,我说小楚子,你也知道你是个假班头,你说话我们能听吗?再说了这钱是上面发给我们的,上面说了谁收尸体有谁的钱,不收尸体没有钱,对不对。” 楚河愤怒的指点他们。 “好啊,方才你们左一句班头,右一句作主的好人。原来都是骗我的,把金子诓到手了,你们就露出本来面目了。” 他几个刺头哈哈大笑。 “小楚子,你也是不傻哈。” “来啊,咱们几个收尸。” 这几个刺头,把住了四个捕快的尸体,开始画尸。 没分着金子的几个人怏怏不乐,回到床上继续躺着。 躺着也睡不着了,一边说楚河太窝囊,做不了主;一边又抱怨今天的尸体怎么突然间少了。 楚河也没办法,只得说:“你们几个拿金子的也不怕报应。” 刺头们心情好,也就没有搭理他。 这边楚河没了面子打算离开,去南城门的悦文客栈,打停尸间门口一过,看见了里面的停着的尸体。 正是赶车来的捕快。 他是在收尸点死的,暂时不能收尸。 等到观察和缉捕过来确定了死因,写完了随尸案宗之后,才能收尸。 “哎,这不是那小伙么。” 那天在树林里面揍老周头和黄彪子的一共是五个捕快。 四个躺在外面,一个躺在屋里。 “难道说,真的是遭了报应了!” “这就应了那句话,欺负老实人有罪,活该呗。” 楚河就问了一句。 “你们说啥了?就把这年纪轻轻的哥们给气死了。” 当院收尸的刺头们可不干了。 “哎呀,小楚子,你可别给俺们挖坑,俺们就说个‘咋来这么晚,影响我们发金子了’,然后他就气死了,这可不关俺们的事。“ 楚河心道: “一句影响发金子了,就能把人气死吗?” “难道是没有给他发金子,他妒忌了?” “对了。” 楚河猛然间想起,那一晚,楚河把树洞的位置,告诉了这哥几个,那树洞里面可是有一块大金块。 “他们得到金子了吗?” “难道这金子烫手,如同成衣铺着火一样,把他们烤死了?” 第77章 不该拿的金子 点石成金的效果,楚河可是看到过。 当时拿着那小块金子,想买一块布料给小玉做裙子,不想被那成衣铺的老板勒索。 那老板先是诬陷楚河是偷来的,后来干脆占为己有,拒不承认收过金子。 没想到那金子燃成了一团火,点燃了成衣铺。 …… “不过,此时捕快的身上也没有过火的痕迹。” 楚河心想:“再看看,有没有蛛丝马迹。” 手往捕快的胳膊上一搭的功夫。 “砰。” 竟然有脉搏,轻微的跳动了一下。 “没死透。” 按人中,挤压胸腔……不好使。 “啪。” “啪。” 抽嘴巴子也不好使。 这时候睡觉的收尸人,听见动静,都起来观看。 那几个刺头,尸体都背在身上了,也挤进了停尸间看热闹。 “干啥呢?小楚。” “这捕快欺负过你啊,报仇呢,是不是?” “这是虐尸啊!” “俺们得告你状啊。” 楚河道:“别放屁了,这是在救人,这哥们没死透呢,你们看,还有些微的脉搏。” 众人一看,可不咋的,真没死透。 “找安郎中来吧?” “安郎中进宫还没回来呢,他那个学徒只会卖药,不会看病。” “这种昏死过去的,用凉水浇一下能醒。” 现在也是死马当活马医,收尸人们有自己的偏方和小妙招,半死的人也不怕试一试。 有人就去水缸里面舀水。 没想到水缸是干的,这几天处置班头不在,楚河也管不了他们,他们就懒得去河边挑水,把一个四尺半粗的大缸,硬是喝干了。 现去河边挑水,恐怕不赶趟。 也不知道谁先发现的。 “老周头,这床铺下面有水。” 端出来一看,哪是什么水,那是黄橙橙的一桶小便,散发着冲天的骚气。 众人问楚河。 “这个行不行。” 楚河叹了口气。 “为了救人,用了吧。” 他心中暗想:“若是别人的屙物,也就算了,但是老周头的行。” 为啥说老周头的行,不是他的屙物营养成分高。 而是因为老周头和这捕快有过节,这么一桶下去,老周头挨打的仇,算是报了。 用因果的话讲,叫有因有果,这个轮回就结了。 “用是行,但是别在停尸间里面,拉到院子里去。” 众人把小捕快,抬到院中。 摆好了造型,三十多年老酒蒙子的屙物,照着脸上一泼,鼻子、眼睛、嘴巴、耳朵里面都灌得满满的。 要不咋说,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小捕快嗷的一声醒了。 这一桶屙物,替老周头原谅了他。 “我在哪?” “什么东西,这么辣,这么咸?” 众人道:“你方才昏死了,被小楚子发现了,才把你救回来的。” 小捕快抬头看看楚河。 “哎哟,我的好哥哥啊,又见到你了,我得给您跪下磕个头啊。” 楚河赶紧闪开。 “哥们,你要是真相道谢,你给老周头跪着去,你要是不好意思,给它跪着也行。” 说罢,把老周头的尿桶踢过来。 小捕快一看尿桶,再吧嗒吧嗒嘴。 顿时明白了,胃里头一阵翻滚,吐出来一堆馊饭,里面夹着一个大鸡骨头。 众人道:“你这个该死的,你怎么还能吃上鸡肉。” 小捕快道:“我吃的是冯员外家扔的死鸡。” 众人道:“那也是到你肚子里才死的。” 争吵了一番,小捕快摸摸心口。 “咦,我的心病好了。” “到底是那块鸡骨头堵住了胃口,平时就发闷,方才一着急听说金子的事才岔过气了。” 众人道:“金子是怎么回事啊?你们缉捕班也发金子了?” 捕快左右一看,对楚河道:“这事不能跟别人说,我只能跟你说,那金子要不得。” 楚河道:“你们听见了么,人家告诉你们金子是要不得的。” 那几个背尸的刺头道:“什么要不得,你们俩个商量好了,想要骗回金子吗?” 说的捕快一头雾水。 正说着,忽然有人道:”哎哟,好痒啊。“ “哎哟,我也是。” “我也是,什么东西在咬我。” 众人一看,只有那四个抢到金子,背上尸体的刺头,在喊痒。 不一会从身上跳出来蟑螂、蚂蚁、跳蚤、青蛙、毒蛇、蜥蜴…… 众人发懵,哪来的这些东西,平时见也见不到。 他们几个想抖落,但身上绑着尸体呢。 楚河道:“别忘了,咱们收尸人有个规矩,背上身体不离身,处置班头一会在路上微服巡查,若是发现谁坏了规矩,恐怕要进监牢的。” 众人被他唬得不敢放下尸身。 不一会被那些毒虫咬的满脸、满身包。 这几个刺头,呼唤帮助。 那几个老实巴交的,谁肯帮助他们,方才都被他们抢去了金子,现在看个热闹,高兴还来不及呢。 咋回事,楚河心里有数。 他也跟着偷着乐了一会。 “走吧,走吧,出门吧。” 楚河把几个刺头推出收尸点。 这边捕快也起身了,他要把骡车送回去,这耽误了时间,回去要挨打的。 楚河一看沙漏。 “好,正好坐你的骡车。” 二人赶着骡车,出了门奔南城门那边去了。 楚河约好了老道长,要给他搬行李。 按照这个时间,有点紧吧,但是不晚,能坐上骡车就充裕了。 赶着骡车,离开收尸点,捕快就憋不住秘密了。 “楚兄弟啊,我劝你一句话,那金子不能拿啊?” 楚河知道他说的是自己藏在树洞里的金子,但是怕他赖上自己,于是明知故问道:”哪个金子?” 捕快道:“就是你藏在树洞中的金子,着实是拿不得啊,你听我讲来。” 原来,那一日,五个捕快,围殴了老周头和黄彪子,正赶上楚河到了。 楚河本想说点好话,劝劝架也就过去了。 没想到捕快们不依不饶。 迫不得已,楚河只等把自己藏金子的地方,告诉他们,只求换老周头安生。 四个年纪大的捕快先走了,把这个年轻的留下来看着楚河三人。 后面,楚河见他在这碍眼,把他撵走了。 这年轻捕快也惦记着那金子,恐怕去完了,分不到自己那一份。 可惜他紧赶慢赶,还是慢了一步。 到了大树下,看到眼前发生的事情,吓得他三魂出窍。 …… 第78章 因分而争,故称纷争 原来,小捕快着急忙慌的赶路。 等到远远的能看着那棵大树了,隐约的听见人声,他心里一喜,忽然来尿了。 要说他这一辈子,真是得到了尿神的关照。 这一来尿,把命给救了。 这边尿到一半,听见那边四个年长的捕快争执起来了。 听这意思,吵嚷的挺凶。 “老兄,你这么分金子可不对!我们哥们少了。” “你们少点不应该吗?讹诈老周头,那可是我出谋划策的。” “打人的时候,还属我下手最狠呢。” “你一说下手狠,我就生气。要不是因为你打死女犯,现在咱们哥几个在监牢里做牢头多好,吃香的喝辣的不说,还有女犯可以快活。咱们至于来值夜司干这风吹日晒的捕快吗?” “你有没有良心啊,咱们进去了,是不是我二大爷到处花钱打点的?” “因为这事我三姐还陪巡狱司使好几宿呢,我三姐多漂亮的人啊,我都舍不得。” 四人你一句我一句,越说越上头。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手里可不只是这两条人命,潘寡妇的男人,是不是你下药害死的?” “你以为你干净啊,节级的小妾,是不是被你给睡了?” “那也比你和庙上的尼姑乱搞强。” 小捕快一听。 “我以为我偷鸡摸狗,敲寡妇门,刨绝户坟,就够阴损的啦。感情这几位都比我牛啊,干的都是畜生活啊。” 他想出去劝架,刚出了树林,来到大道上。 那边打起来了,杀过人的这哥俩到底是冲,扯出腰里的牛尾刀,一人一刀,就把那哥俩给弄死。 见出了大事,他缩头缩脑的想回去,刚好被那二人一抬头,看见了。 六目相对,这下子可好,尴尬了。 “你过来。” 小捕快吓得腿肚子转筋,慢慢的踱过去。 “小子,他俩是因为啥死的?” “他俩碎嘴子,絮絮叨叨、磨磨唧唧,该杀。” “放屁,光天化日之下,谁敢杀人,重说,他俩因为啥死的。” “他俩……因为走路没长眼睛,撞树上撞死了。” 两捕快一瞪眼睛。 “你说这话,不是拿值夜司的领导当白痴吗?” 小捕快要吓哭了。 “那咋说啊?” 两人一看:“提示提示你吧,你看那南城门的护城河桥上,有没有一个小孩儿在玩耍?” 这时候天都要黑了,别说小孩,大人都没有一个。 但是小捕快脑瓜子转的快。 “看到了,小孩儿正在玩耍,很危险,两位哥哥去救了,然后不幸淹死。” 这两个捕快才满意。 “把他二人拉进去,过一圈再出来。” 小捕快也听话,拉着二人的尸身,在河水里面唰了一唰,重新拉上来。 那边两个捕快说悄悄话,他听得模模糊糊。 “一会问他要不要,他不要就罢了,否则弄死他。” 果然,哥俩一人捧着一块金子,问小捕快。 “这两块金子,你要哪块?” “我不要。“ 谁知小捕快也听少了。 人家哥俩说的是:“一会问他要不要,他要了谁手里的金子,谁就弄死他。” 他一个目击者,反正是没想让他活命。 一再逼问下,小捕快只得选择了一块。 那哥们一拔刀,小捕快感觉脑袋忽悠一下,心口一赌,双眼一翻,直挺挺的倒下。 “咋地了?” “没动他,自己就躺下。” 两人一检查,呼吸没了,下面裤子尿得湿溻溻的。 “这位哥是个孬种,吓死了。” “得了,这回好,这三位都是因为救落水儿童淹死的,回去咱还能帮他们领几两奖励银子。” “哥,你那块金子还是比我的大,要不刚才他也不能选你那一块,要么你咱俩换过来吧。” “别的啊,换过去,你的又比我的大了,这样,哥给你砸点下来,补偿你就成了。” “那行。” 两人找了块石头,一个人把着金子,另一个人举着石头开始砸金子。 “少了,少了。” “再往这面点,再往这面点……” 把金子的不住的抱怨,顶上砸金子的就烦躁了。 这一石头,就没往金子上砸。 “啪。” 一下子打脑瓜子上。 那位闷哼了一声就倒下了。 这时候小捕快当然没吓死,他还是鸡骨头塞心口的毛病,刚才一受惊过去的,这回听到砸金子的时候,被震醒了。 他一看,这哥们是真杀啊,赶紧逃吧。 他鸟悄悄的往河里爬,谁知一颗要命的石头子,率先掉进了河里。 “咕嘟。” 一声响提了醒,那位捕快可是杀红了眼,看见他还能爬,马上就冲出来。 后面那个挨砸的也没有死透,一把抱住了他的大腿。 这位捕快一着急,腿没有迈出去,但是身体先扑过去了。 说巧不巧,扑在了小捕快的牛尾刀上。 牛尾刀尖冲上。 “噗。” 这位也见了阎王爷。 小捕快起来看看,场面这么瘆人,动也没敢动,悄悄的回到缉捕班,一句话也没敢提。 等到三更天的时候,在城门看管入城吊桥的人发现了,报了案。 缉捕班头也在皇宫,负责的也是没经验的代班头。 到现场一看,当场就懵了。 “这咋回事呢?” “谁给这四个人杀了?” “碰上江洋大盗了,还是遇到仇恨捕快的了?” “等到柳值夜和缉捕班头回来,这也没法交待啊。” 这时候小捕快说句话。 “大人,我给您提个醒,能不能是他们几个掉河淹死的?” “那怎么可能,没长眼睛往河里跳啊。” “大人,要是河水里有玩耍的小孩呢?” 这一句话,代班头也开了窍。 “对,就是这么回事。” 于是把四个捕快的尸身抬上了骡车,随尸案宗一写,交待让收尸人快点给收了,否则这一身伤,真是没法解释。 这边小捕快赶着骡车到了收尸点。 本来就战战兢兢,唯恐事情败露。 突然听人提了一句‘分金子’,顿时条件反射,吓的昏死过去。 这才有了后来的事。 …… 讲完了这些,小捕快的身体还在瑟瑟发抖,显然还在害怕、兴奋当中。 楚河听完,默默的沉思片刻。 “那你说,他们到底是死于何人之手呢?” 第79章 唯天道不可污也 捕快道: “他们是死于彼此之手,不,是死于那块金子。” “如果没有那块金子,大家还能相安无事。” “是他们的贪婪,让他们惨死。” 楚河道: “不禁是贪婪,你要看看他们都做了什么?” 捕快想了想。 “的确,杀人、放火,行污秽之事……样样不落。而且就在死前,刚打了老周头和他那个彪哥们。” 楚河点点头。 “是天道,将他们正法。“ “这样的坏人,之所以混的风声水起,因为这世间的人道,不但无能为力,而且还要助纣为虐。” “如此,天下的坏人愈加的猖獗,他们占尽了天下的便宜;而兢兢业业的老实人,却穷苦潦倒受人欺负。“ 捕快似有所思:“那几个收尸人被毒虫咬啮,也是天道所为吗?” 楚河点头。 他心中想到: 成衣铺的老板,多次贪占过路客人的钱财,客人欲告无门。 缉捕班的捕快,杀死、玷污监牢里的女犯。当时的司里院狱的节级周伶,已将此事奏发朝廷,可惜让他们使用金银、美色,腐化了巡狱司使。这四人不但没有受到惩治,转头进入了另一个以秉持公正为名的值夜司。 值夜司都如此,收尸人中出现尸霸王,也是顺利成章。 …… 看起来,这是一个多么无助的世界,人道崩塌,黑白颠倒。 然而,自从有了【点石成金】之术。 先有成衣铺的老板因贪占金子而起火。 又有缉捕班的捕快因抢占金子而火拼至死。 后来还有收尸人们因霸占金子而身体生毒虫。 既然人道不立,天道自然要出手。 这一切不就是天道的宗旨吗? “呵,你以为自己无法无天,视老实人如草芥、韭菜,殊不知天道已经在注视着你!” …… 想到此处楚河心中情志激昂。 他一跃,双脚踏在骡车车辕上,慷然慨然地念起那段话: 自盘古大帝开天以来。 清气升为天道,污浊降为人道。 天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使得天地和谐,万类共生。 人道损不足以奉有余,使得贫贱者更贫贱,使富贵者愈富贵。 然富贵者贪得无厌,不知收敛,以致草菅人命,众生相残。 天道不忍, 降下点石成金之术。 金无足赤。 点石所成之金,有五忌:血则生战,遇贪则生烟,遇淫则生乱,遇盗则生患,遇妄则生变。 是故:天道无亲,点石成金之术只与善人。 …… 念着,念着。 楚河但觉口舌生香,那语句如同清泉流水,汩汩而出。 天地之间,风绕山川,吹皱河面,呼呼喝喝之音,似乎在为之震撼回应。 此时的捕快坐在骡车边,听得也酣畅。 初时,但见楚河声色俱厉,仿佛苍天所降下之杀神,欲凭借天道之力,斩除世间一切邪恶。 只唬得他瑟瑟发抖。 因他生平也做过好多偷鸡摸狗的坏事。 “天道已经……已经惩治我了,我喝了老周头屙物,吃鸡骨头险些卡到。” “但愿天道放过我吧,从今往后,我一定好好做人,不做坏事、恶事……” 他一番发誓祈愿。 到后来,他的内心渐渐清明。 楚河所诵之语,如同甘霖清露,醍醐灌顶。 他的脑海中,渐渐放空,空中好大一片浮白,那些贪、淫、杀、盗、妄占领的世界,被那洗刷的干干净净。 此时他抬起头,只见一缕晨光,照红了天际。 “这世界终将美好。” …… “啪!” “啪!” “好一个天道无亲,点石成金之术只与善人。” “小友的见解,让老道感觉茅塞顿开,佩服得五体投地。” 楚河一转头,但见车辕旁走着一个老人,看意思已经伴着骡车走了许久。 “哎哟,老道长。” 楚河脸一红,赶忙从骡车上跳下来。 在一百二十岁,德高望重的老道长面前,激昂文字,慷慨论道,那不是鲁班门前弄斧,关公面前耍刀么! “老道长,小子才疏学浅,但又喜欢胡诌八扯,让您老人家见笑了。” 老道长呵呵笑道:“小友何必自谦,我为了听你的高论,跟在这骡车旁边已经有二里地了。” 楚河一看。 可不,早过了悦文客栈。 “哎哟,对不起老道长,来咱们坐车回去。” “区区二里地,何必劳烦骡车,让他快走吧。” 楚河见老道长执意步行,便告诉捕快自己赶骡车走吧。 那捕快跳下骡车,给老道长行了一礼。 又给楚河鞠了一个大躬:“今日得楚师教诲,如醍醐灌顶,人生仿佛重生一回,楚师之言,终生难忘。“ 这几句话真有劲。 楚河听完立即感到头皮发麻,浑身发痒不自在。 心道:“你小子,故意在老师面前整我,想让我尴尬至死么。” 但又见他表情如水般平静,不似开玩笑。 “行,走吧,走吧,回去交骡子吧。” 撵走了赶骡子的捕快。 楚河赶紧解释:“老人家,那小子喜欢开玩笑,整蛊别人。” 老道长道:“何止是他,我听了都觉得醍醐灌顶。” 楚河苦笑。 不一会,两人到了悦文客栈。 这客栈不算豪华,却尽显尊贵。 前院内,卧着一条汉白玉雕刻大龙,这就是悦文客栈的门面。 老道见楚河看龙,便道:“这龙雕刻的如何?” 楚河道:“外表壮观,雄阔,气势十足。但是细节处,稍稍有些欠缺,线条过硬,不够柔和。” 楚河说完,慌忙捂嘴。 心道:”我真不是故意装比啊。“ 其实楚河真不是故意炫耀才识,只因他为碾压匠人李老头收尸的时候,获得了【雕玉锁魂】术,从此眼中的雕刻品,都有了瑕疵。 好在老道长并没有在意。 “小友,老道也想雕一条龙,放在武当山前,那多气派。” 楚河心想:“老道长在宫中招魂时候,救了自己和小玉的命,正仇没有报答的机会,何况我有【雕玉锁魂】之术在身。” 于是慌忙道:“小子愿为老人家雕这条龙。“ 说完这话,楚河又后悔了。 “我这是不是又装比了?” 怕老道长误会,楚河赶紧解释:“小子偶得一术,名曰【雕玉锁魂】,是故冒昧的想一试雕工。“ 老道长捻了白须道:“这雕玉我懂,请问小友,锁魂是何意啊?” 第80章 背着石头过河 经过一番对话。 楚河但觉自己有关公面前耍刀,鲁班门前弄斧的嫌疑。 等老道长问到何为雕玉锁魂时候,楚河就有心眼了。 “抱歉老道长,小子才疏学浅,只是知道雕玉二字,锁魂为何意不知,恳请老道长能告知一二。” 这就把问题给抛回去了。 老道长哈哈一笑。 “老道也不知道啊。” “呵呵。” 楚河心道:“姜还是老的辣啊。” 他不说话,就没人知道他的道行。 这时候心想老道长等了好半天,大概也着急了,于是问道: “老人家您的行礼,在哪里啊?” 老道长一指。 楚河顺着他手指看过去,顿时一愣。 “那是行李吗?” “那不是一块大条石么。” 七尺长、两尺半见方的大理石,靠在客栈的墙根。 “难道老道长和李老头一样,喜欢雕刻?” “但是不至于找这么一块平平无奇的石头啊。” “再说了,从汴京城到武当山得有多远,这一路也不够运费。” 但人家是修行的老道长,寻常人都要尊一声仙长,仙长行事,楚河怎敢过问。 老道长对楚河的犹豫,仿佛未闻。 “哎哟,年纪大了,体力不支,否则也不用麻烦小友。” 楚河忙道: “没事,不打紧。” “老人家您的马车呢?” 老道长一笑: “我这个老道,自由散漫惯了,赶马车得喂马、停车,那不是个麻烦么。” 楚河心道: “你怕麻烦,带什么石头啊,这大理石又不是和田玉,武当山上不有的是么。” 老道长还问一句。 “我们两个一起抬吧?” 说罢手一伸,搭住石头边沿,一下子就给抬起来了。 楚河一愣,心想:”这石头得有五百斤以上,这么轻松就给抬起来了,是石头太轻,还是老道长劲大呢?“ 俗语讲:小马过河,听谁的都不如自己试一试。 楚河一搭手。 没有自己想象的那么沉,也没有老道长拿的那么轻松。 “得嘞,老人家,背石头还是我擅长。” 楚河从收尸囊中,取出背尸绳,在石头上绕了几圈,留出绳头跨过肩膀,在腰间系牢靠。 “嘿呦。” 一使劲,把这块条石从地上背起来。 楚河一估摸,这块石头有两个成年人重,要是被个八时辰,肯定没事。 但要是想背到武当山,那得累死十个来回。 楚河心中也有数:“先背着,背不动的时候,往地下一躺,老道长自然找马车了。” 这么一想,心态变了,也不觉得累了,反倒觉得有点愧疚。 这叫心里有鬼。 诸如在现代,有的男人平时懒踏踏的,突然间勤快起来,聪明的媳妇都知道:“你是不是干啥坏事了,心里头有愧啊。” 楚河现在就是如此,心中有愧,一步一个脚印,背着石头往前走。 “走这边,走这边,别刮着,别蹭着。” 老道长还来了嘴碎的劲了。 楚河也不在意:“你让走哪就走哪,反正最后是一扔。” 不知不觉就来南城门的护城河上。 桥上有两个兵卒,扯着锁链,脚下铺的是铁蒺藜。 见楚河二人过来,面无表情,往木牌上一指。 楚河抬头一看。 通告。 因近日有孩童在桥上玩耍,造成值夜司的公务人员伤亡,故此桥关闭三日。 楚河心中倒是高兴,过不了桥,那还背啥,回客栈休息去吧 谁知老道长又出馊主意了。 “小友,现在是枯水期,咱俩走河道。” 楚河这时候心里开始有些不悦。 “虽然是枯水期,这里面还是有水,自己是个旱鸭子,何况身上还背着这么一块石头。” 老道长一笑。 “我给你打样。” 说罢,抬腿走近河水里。 不一会走到河中心,河水到肩膀处。 楚河无奈,下了堤岸,一步一步前进,他把自己腰上的结先打开,以便随时抛掉石头。 不一会,水没了脚脖,不一会到腰深了。 楚河不走了。 老道长回过头,问道:“怎么不走了?” 楚河挺住脚,心里想:“直说了吧!这么下去,死的窝囊。” “老人家,这河我不能过了。” “您在养精殿救了我的命,我感激涕零,也愿意报达,但是我觉得今天这死法,不值得。” 老道笑眯眯的,点点头。 “你小子还算是个明白人。” “老道此番让你背石,就是想让你知道这个道理。虽然你有一腔热血,但是也要稳健而行,不可冒失而为,老道能有此修为,全在一个‘稳’字,不要冲动,方能长久。“ 楚河想翻白眼。 “老人家您给我讲道理,讲便是了,为什么要让我背一块石头啊。” 老道说你回头看看。 楚河一回头,身后背着的大理石,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块晶莹剔透的蓝玉。 “咋变成一块玉了?” “哈哈哈。” 此时老道长,已经飘身到了河对岸,大声笑道: “小友,这是老道送你的礼物。” “用上你的【雕玉锁魂】之术,雕刻出你心中最美的东西。“ 楚河道: “无功受禄,心中不安。” 老道长哈哈笑道: “天道无亲,只予善人。” “点石成金之术可以,点石成玉之术亦可以。” “哈哈。” “人生一百二十年,如今方始知天道。” “小友,你点破了我的心结,老道飞升有望了,如何不感谢你。“ “小友,再会了,好好体会那锁魂二字,雕出你心中至美之物。” 说罢,老道袍袖一甩,空气中荡漾起扭曲、震颤的气流,把他的身影化成一团虚像,渐渐黯淡,随即凭空消失。 “高人啊。” 楚河望着老道消失的方向行了两个礼。 行了半天注目礼,方想起来自己还在水中。 转身慢慢的走上岸。 转身卸下身上的玉石,只见晶莹剔透泛着蓝光,心道:“这又是一个价值千金的东西,按照老道长的建议,稳健而为,此物决不可轻易示人。” 想罢,脱下身上的衣服,蒙上了一大半,露出的地方涂抹了泥浆。 背着这块玉石往回赶。 楚河想起老道长的话,不仅哑然失笑。 说什么我点破了他的心结。 还说什么: 人生一百二十年,如今方始知天道。 第81章 臭子炮,黄彪马 “点破心结也罢,还能让他有望飞升?“ 楚河也不傻。 “老道长之所以如此说,大抵是怕我不肯收他的礼物。” “他又告诉我用这块玉,雕出心中最美的东西。” “雕什么呢?” 突然间,楚河心胸豁然开朗。 他大步如风,飞也似的跑回了住处,敲开了木屋的门,把玉石放在其中。 然后抱着黄家婴儿来到了乱葬岗。 此时黄彪子和周伶已经醒来。 二人起身,见坛中美酒已空,便问楚河:“黑白无常何时走了。” 楚河知道那酒一滴可以成缸,一坛子可以兑千缸。 黑白无常喝了之后,绝不会这么快醒酒。 他展目观看,但见满地落叶,唯有一处是空白沙土,周遭的风吹到此处也停了下来。 料想便是黑白无常所卧之地。 他悄悄滴了半滴【冤鬼泪】,果然看见黑白无常,躺在地上酣睡。 “这二位为了秉公执法,不惜把自己灌醉。”楚河心中甚是感动。 鬼怕太阳,这是常识。 这初秋季节,早上虽寒凉,中午阳光依然很足,不能让太阳晒到了两万鬼差。 于是楚河带领着黄彪子和周伶,用树枝做了一个遮阳棚,挡住了黑白无常的身躯。 忙乎完了,二人问楚河有何打算。 楚河道:“走一步,看一步吧,大不了像黄老太一样,到阴司去告他一状。” 黄彪子道:”不知道怎么个告法,也不知阎王殿前有没有鸣冤鼓。“ 周伶道:“俗话讲,阎王好见小鬼难当,想到阎王殿,得过鬼门关,走黄泉路……一路艰辛。” 楚河点头,他怎能不知艰辛。 黄彪子道:“我得把我这侄儿,送到他亲大爷那里看看。” 周伶道:“你说的辈分这么绕口,谁又是他的亲大爷。” 黄彪子一解释,他便明白了: 黄财主是黄老爷子的儿子,潘安是黄老爷子的私生子,潘安的闺女,管黄财主叫亲大爷,一点没错。 周伶道:”你倒是有去处了,我可怎么办,我真是不想再看见那些畜生了。“ 楚河道:“我保证你见不到他们了。” 于是,便把缉捕班的四个捕快因分金不公,互殴而死的事情告诉了周伶。 周伶一改颓废姿态,猛然间站起振臂大呼。 “苍天有眼。” “那几个缠身的畜生终于死了。” “我周伶等这一天已经很久了。” “从今日起,我周伶要忌酒,重新开始我的人生。” 黄彪子笑道:“老周头,你这黄土埋到腰了,怎么还有斗志么?“ 周伶道: “此言差矣,古人有云:烈士暮年壮心不已。” “姜子牙七十岁出山,七十二岁在渭水直勾垂钓遇文王,登台拜丞相,八十岁时,还亲自指挥牧野之战大败商纣。” “五羊大夫百里奚,七十三岁拜相,辅佐秦穆公内修国策要政,外展宏图霸业,拓地千余里,称霸西戎。” “更有老将王翦81岁,率军灭楚;廉颇八十,披甲上马;老将黄忠七十岁,能开三石之弓……” 黄彪子道:“引经据典,我不如你,说别的我也信,但是你说你一个三十多年酒龄的老酒蒙子,却突然要忌酒,我怎么能信。” “哈哈哈。” 周伶仰天大笑。 “我也以为我不会忌酒,那是因为我没有喝到世上最好的酒。” “十里香也罢、杜康、蔷薇露也罢,只能让人生瘾而断不掉。” “但是这一滴醉,只需回味就能让人一生不忘。而其他的酒,与之相比寡然无味,不如戒掉。” 黄彪子感叹道:”是啊,喝过了此酒,再喝天下的酒,感觉没有味道了呢。“ 楚河也附和道:“曾经喝过一滴醉,天下美酒都如水。” 其实他心里想:“既然这么好,等我有钱了,再找猩猩买一坛去。” 但是碍于周伶要忌酒,不能说出实情,让周伶对那酒留个好印象罢了。 楚河笑道:“从此周伶复生,不再是老周头了。” 周伶振臂握拳,剑眉大眼,一脸正气。 楚河和黄彪子忍不住感慨:“果然是做过大官的,正义凛然,威风尤在。” 正如那苍松劲竹,风雪来时且低头,风雪过后,仍是傲然高洁。 …… 谁知周伶慷慨激昂了一会,便又颓废的变成了老周头。 楚河二人纳闷。 周伶神色不安道:“楚兄弟,你方才说那畜生捕快,因贪金分账不均而死,这是天道报应?” 楚河点头。 周伶道:“我其实也有贪婪,不知道会不会遭报应。” 说罢周伶脱了靴子,不断翻找。 这是周伶做官时候,司里院狱发的靴子,虽然破旧不堪,但好歹是兽皮的,保暖比楚河的草鞋好上许多。 因此,他这一脱鞋,汗脚的味道也极大。 楚河二人忍不住侧身躲避。 翻来翻去,周伶终于找到了一个小件,不过指甲大小。 楚河闭气看过去。 顿时一惊。 “炮。” 竟然是血玉棋子一枚。 楚河甚是惊讶,这一盘棋子,散落的不知去向,没想到周伶这里竟然有一颗。 “那么说,那张红雾中的棋盘上,也有一颗‘炮’属于周伶?” 世上真是无巧不成书。 黄彪子忽然道:“我这也有一枚棋子,和你这颗很像啊。” 说罢,黄彪子从腰间的褡裢里面,摸出了一枚棋子,果然也是血玉雕成。 乃是一枚: “马。” 楚河惊讶不已。 当时弃甲兵和鸿儒相,都因为有一枚相应棋子,才被召唤到棋阵当中。 没想到身边的这二位,也各握一枚棋子。 楚河是惊喜,又稍稍有些失望。 喜的是好朋友加入了组织,失望的是好朋友的实力有点弱啊。 不过转念一想,一盘棋能胜,单子强弱无所谓,重要的是同心协力。 此时黄彪子和周伶相互比较,但觉是相同的料子,仿佛是一盘棋上的。 黄彪子就问:“你这棋子叫什么?” 周伶道:“我这枚叫炮,你那枚叫马,要不咱俩换换。” 黄彪子道:“我不换,你的炮太臭了,肯定是一枚臭子炮。” 周伶呵呵道:“你那枚马也未必好,棋如人名,是一枚黄彪马。” 第82章 雕玉锁魂 黄彪子和周伶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就把各自的称号给起了。 “臭子炮,黄彪马。” 楚河心道:“别说,起得还挺达意,而且与鸿儒相和弃甲兵相当。” 这时候,黄彪子就问周伶。 “你这枚棋子怎么来的?” 周伶道:“还是那晚上,他们五个捕快,把我拽到树林中殴打,我的手从他的兜里一摸,摸到这个东西。” 黄彪子道:“我的也是,当初我进了妓馆,那老鸨搜了我怀中的地瓜干,扔在地上,我在地上寻的时候,摸到了这枚棋子。” 听他们这么说,楚河也暗自分析。 这些棋子,当时应该散落在李老头的院中,第一批进院的人应该缉捕班的捕快。 所以他们能捡到这些棋子的几率最大。 而迄今为止发现的五枚棋子,都有可能是从他们手中传出来的。 …… 此时天已至午。 黄彪子道:“我得回去堂哥家了,二位保重。” 楚河告诉他揣好那枚棋子,千万不要拿出来给别人看。 至于周伶自不必费口舌了,他那枚棋子藏在靴中,最为安全。 楚河把自己发的黑面炊饼、并收尸囊中的一包小米都交给黄彪子,嘱咐他路上熬粥给小孩喝。 三人就此告别。 楚河待他二人走远,自己默默的在乱葬岗里转了一圈。 在每个坟包前伫立了一会。 虽然没有给他们立碑,但是每个人的情况,楚河都记得清清楚楚。 仿佛是老朋友打招呼一般。 对每个人都说了几句话,最后来到黄老太的坟前,默哀片刻,又查看了黑白无常的遮阳棚。 …… 一切正常,楚河迈步回了自己的小木屋。 到屋中简略查看一番,招手让小玉来到灶间。 随后拿掉那块蓝玉上包裹的衣服,擦掉上面的泥土。 一人来高的玉石透着晶莹的光华,出现在二人眼前。 楚河能感受到小玉的惊诧,他示意小玉站在那块玉的旁边。 取出【冤鬼泪】抹在自己的眼睛上,拿出画尸笔照着小玉的轮廓在玉石着了第一笔。 此时不但能看到,而且还能与小玉交谈。 他便把自己的想法,同小玉讲了一遍。 雕玉锁魂,听起来非常荒诞。 没想到小玉喜不自胜,楚河心中便有了动力。 不刻之间,便画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 但是雕玉却需要专业的工具。 根据【雕玉锁魂】术中的要领,楚河开始回想,刻玉刀、锼弓、铊锯一样没有。 但是这难不倒楚河,一个好的碾玉匠人,要先从制备自己的工具开始。 楚河从木屋中,搜集了一番。 得马掌钉一枚,劈柴斧头一把,山羊脖圈一个。 楚河往灶底加了一把猛火。 把这些铁物件,塞在火中,待烧得通红,取出来趁热打铁。 “叮叮当当。” 不一会三件刻玉工具已成。 “唰唰唰。” 心中有术,落刀生花,不过一个时辰,那块蓝玉坯子已变成一个亭亭玉立的少女。 楚河揉揉昏花的眼睛,在炉灶前烤了会手。 现在雕玉已成,只剩下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步: 锁魂! 当初得了【雕玉锁魂】术,并没有立刻用,一是无玉可雕,二是这术法的口诀极为晦涩难懂,别说理解其中的意思,就是顺利的念出来都很难。 但是今日玉受老道长的赐予,玉已经有了。 是时候一试这【雕玉锁魂】之术。 楚河脑海中,开始回忆葬李老头那一日,所学到的术法。 先在那玉人心口写了小玉的生辰八字、出生地点,甚至连父母名姓,也写的清楚。 此时若是有小玉生前穿过的贴身衣物最好,可惜只有这块死后才穿的麻布,楚河也扯下来一条,缠在玉人的手臂上。 嘱咐小玉不可言语, 一切准备就绪。 楚河闭目冥想,心中吟念那口诀: 悠悠游魂,何处栖身? 三魄早归,七窍未临。 四野乡邻,老庙古村, 牢狱宫廷,荒冢幽林, 山神土地,费神搜寻。 仙人有道,石成玉身, 此玉如莲,污秽不侵。 老匠有术,赐收尸人。 雕玉得法,驻魂生根。 …… 末了,楚河猛然间大喝一声:“景玉之魂魄,此时不归,更待何时?” 楚河精神集中,期待着神奇一刻的到来。 但见那玉石中忽然绽放出神奇光芒,七彩斑斓。 光芒四散到极致后,中间出现了黑色旋涡。 楚河仿佛听到无数的呼唤声音,从黑色旋涡中发出。 他感到那些声音中,有些极具诱惑,他不禁神识荡漾,似要往那旋涡中跳入。 好在他极力的控制着自己的情绪,无喜无悲,无爱无恨。 渐渐的。 眼中所见众生,如同图画;耳中所闻之音,仿佛虫吟鸟鸣,难乱人心。 片刻,一旁的小玉的形容渐渐弯曲、拉长。 头和肩膀被拉入到旋涡近前。 小玉似被无限引力拉扯,最后纵身跳入旋涡。 “成了!” 楚河一声惊呼,但觉头重脚轻,站立不稳,仿佛神魂不守,三魂六魄荡漾。 他想起身,却慌忙间晕倒在地。 …… 柳家,破败的庄园之中。 一个戎装少女和和一只老鹦鹉斗得不可开交。 少女挥剑跳出圈外。 “你败了,你败了。” 鹦鹉嘲讽道。 戎装少女道:“阿飞,非是我败了,只因我今日心思不宁,如同魂不守舍一般。” 说罢,少女从怀中伸手取出那枚‘兵‘字棋子,放在手心中揉搓。 她的神情渐渐恍惚。 “你去哪,你去哪?” 随着手中棋子光芒一闪,周遭腾起一团雾气,把他笼络在当中。 “别睡觉,别睡觉。” 老鹦鹉阿飞张开嘴,撬开她的眼皮,随即失落的飞到一旁。 “不带我,不带我。” 似乎它已经知道少女并非睡觉,而是去了一个好玩的地方。 …… 楚河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红雾之上的棋阵之中。 “瘸腿帅,别来无恙。” 楚河慌忙坐起身来,原来自己雕玉锁魂之后,精神疲乏,跌倒在地,正想美美的睡上一觉。 不想此刻却躺在帅椅之上。 “我也没有召唤棋阵,这棋阵怎么就开了?”楚河心中有些纳闷。 他向下一望。 只见一个戎装的少女,虽然在红雾笼罩之下,看不清面貌,但是身姿挺拔矫健,一看便是个女中豪杰的坯子。 第83章 国泰民安脸 为何说是一个女中豪杰的坯子。 只因楚河经过老道长的指点后,颇有一些见解,也看出来她的问题。 她豪气三丈冲斗牛,但是距离成杰,还差一个稳字。 “慢慢锤炼吧。” “我也是如此。” 楚河笑道:”弃甲兵,别来无恙。“ 弃甲兵看向右手相位,红雾当中隐约有一枚棋子背扣在那里。 “咦?鸿儒相为何不在?” 楚河心道:“我哪知道,我自己咋来的,还发蒙呢?“ “瘸腿帅大人,难道想和我单独谈谈吗?” “自打从黄皮洞处分别,已有数日。” “我确实有许多悄悄话,想对瘸腿帅大人讲呢。” 说罢她的语调变得温柔暧昧。 楚河心中一惊:“难道我一个下九流的收尸人,走了桃花运,天下漂亮的姑娘都爱我。” “啊呸。” 好在楚河有自知之明,而且他已经有了小玉。 他心中早暗下决心,即便有七仙女下凡,也视之如同俗不可耐的村妇,绝不动心。 何况老道长交待一个稳字为要。 “哼,有桃花也是桃花劫。” 这时候弃甲兵问道: “瘸腿帅大人,犹犹豫豫,在想什么呢?” 此时楚河心中坦荡,反倒不畏惧她的言语挑逗。 而且他今日【雕玉锁魂】成功,心中高兴,便笑道: “我在想你有什么悄悄话想对我说,我猜是你家阿飞的武功又精进了。” 弃甲兵呵呵笑道:“我是说,不穿衣服的你,更英俊一些。” 楚河顿时尴尬的捂眼睛。 弃甲兵道:“这个是玩笑,不过近日确有一段时间,心绪不宁,只盼着瘸腿帅大人快些打开棋阵。” 楚河心想:“难道是她打开的棋阵,甚至把我也召唤过来了,看来,我这帅位不保啊。” 其实棋阵就像是一个聊天群。 大家互通一些消息,长长见识。 至于谁当群主,楚河根本不在乎。 “弃甲兵,我再告诉你一个有些沉重的消息吧。“ 楚河便把黄老太姐妹死去的事情,同她前因后果的讲了一遍。 弃甲兵不住唏嘘。 讲到黄彪子抱着黄家的骨肉离开时候,楚河忽然想到:“此时棋阵又添了黄彪子和周伶这两子,是不是应该把他们翻开,让他们见面呢?” 楚河的手向棋盘上探去。 不过他马上发现一个问题。 “无论是炮,或者马,都是一双,如果翻错了,出现了一个不该出现的人,怎么办?” 楚河犹豫了一阵,终究没有敢触碰。 随即他的手挪动到右手相位,心念所至,那棋子闪出一团光芒。 红雾当中,出现了另一个人影。 鸿儒相。 三人相互打了招呼。 鸿儒相长叹了一口气。 “自从上次一别,这几日饮食难安?” 楚河问道:“怎么回事啊?” 鸿儒相道:“现在看见你安全了,我自然放心。” 原来,那日楚河和戎装少女被困在黄老太的血雾迷阵当中,楚河心生一计,想在棋阵当中传授少女【彭祖闭气术】。 没想到竟然成功,当时楚河顺便让鸿儒相观阵。 但见那阵中忽然黄烟滚滚,其中夹杂着血色的颗粒,腥臭难闻。 鸿儒相站在吊斗中,望见四面八方都有埋伏,黄沙、落火、血渊、恶鬼,哪一样都要人命。 他正手足无措之时,棋阵上忽然偃旗息鼓,楚河也随之消失。 所以他心中一惊,唯恐楚河出事。 这几日,他日夜翻阅书籍,苦寻阵法破解之术,只可惜书中有阵法百套,唯独没有这血雾迷阵的解法。 楚河道:“原来如此,多谢鸿儒相牵挂。” 弃甲兵道:“是啊,当时情况十分危急,我就在阵中……”忽觉不妥,忙加了’观看‘二字。 “瘸腿帅大人,不知那阵法最后如何破解?” 按照鸿儒相的理解,楚河能够安然无恙,自然就有破阵的方法。 其实真正破过这阵的人,是老道长,张老真人。 老道长驱引魂鸡,闯过此阵。 若是提引魂鸡、招魂鼓、糯米袋,黄纸钱串这些,恐怕会令人费解。 楚河便用通俗的语言解释:“糯米粉可以解黄沙,纸钱串可以打点恶鬼,至于落火和血渊么,说实话我也不知道如何破解。“ 鸿儒相道:“原来如此!” 这时候弃甲兵道:“瘸腿帅大人,破解此阵,不应该用接生术吗?” 鸿儒相笑道: “弃甲兵,你真是让人笑掉大牙。“ “两军对阵,接生术能有何用?“ “剑拔弩张,生死攸关之时候,难道你希望敌方生了一个孩子,然后你去为对方接生,博得敌人的感激,放过你一条生路么?那真是幻想啊。” 楚河尴尬的一笑:“我觉得这个思路很有创意,也未尝不可。” “哈哈。” “哈哈。” 弃甲兵别有深意的大笑。 众人也跟着大笑一阵。 大笑之际,楚河心中却暗叹:“破阵之法虽有,可惜的是布阵之人已不在,世间未必在能见到这阵了。” 一时之间,心绪有些不安,头有些许不适。 便告退道:“今日暂先交流到此,二位再见,别忘了我们的暗号。“ “古棋部落。” 三人异口同声。 “告辞。” “告辞。” “告辞。” 楚河放下手中的帅旗,意为偃旗息鼓。 此时棋阵上噼噼啪啪乱响,光芒闪烁、爆燃,如同三十晚上的烟花一般。 绚烂的夺人眼目。 弃甲兵与鸿儒相各自惊呼一声,随即从棋阵中消失。 随即楚河身边光线扭曲,红雾渐渐稀薄。 他也闭上眼睛,等待退出棋阵。 不觉间,渐渐睡去,待睁开眼时候,但见屋中一片红晕光芒。 “咦,难道我还在阵中。” 头顶是蒲草苫盖的屋顶。 再看身边血玉棺材中漂亮的小孩睡得正香。 “是在家中啊。” 楚河起身,向着窗台上看去,但见今日点起来五盏油灯。 “这不是浪费么。” 要知道平时楚河一盏灯不肯点。 再看那灯盏四周,围绕着红色花瓣,花瓣拼缝在一起,摞起来三层,如同一个红色的灯笼。 “呵呵,还挺漂亮的啊。” “相公,我来了。” 楚河闻听,抬起头,但见从灶间走入一个年轻女子,长得是一副国泰民安、多福多财的俊俏端庄脸。 “你,是谁?” 第84章 假和尚半夜敲门 一觉睡醒。 小木屋中突然出现了一个女子。 楚河有点怔愣,就问了一嘴:“你是谁?” 这一问,把女子整害羞了。 “相公,你睡糊涂了,怎么还不认识小玉了?” 楚河恍然大悟。 原来,也不怪楚河认错。 小玉是瓜子脸,小瑶鼻,樱桃小嘴;但是眼前的这位姑娘,是国字脸,悬胆鼻,宽阔口。 所以楚河一时间没有认出来,但这也怪不得别人,他刻玉的时候,就把小玉刻成了这样。 不是他太喜欢国泰民安脸,也不是他雕工不精湛。 要是按照小玉原来的样子雕刻,恐怕这世界上又出来一个景皇后,麻烦不说,主要是太危险了。 乱世当中,稳字当前。 但就这幅容貌,加上这个身材,楚河也是感觉,比想象中美了太多。 两人相对而视,愣了半天。 “相公,你咋不似从前那么热情了。” “为何不来抱抱小玉呢?” 楚河尴尬地挠挠头。 心里想:“还是原来的小玉熟悉,搂过来就是一阵风。这冷不丁变成一个二八佳人大美女,有些生疏不适应。“ 对于男女相处,楚河确实生疏。 虽然他背尸无数,其中女尸也很多,真真的活人也接触过弃甲兵那样莽撞的女中豪杰。 但是一想,这位就是平日里同床共榻的女子,还是有些拘谨。 好在小玉见过世面。 “相公,十几年了,我做梦都等待这一天。” “我又能体验做人的美好,何况是和我最心爱的楚相公在一起呢。” “这世间本就辛苦,别离又多,我们要珍惜时间。” “相公,你看,我准备了红烛,不如我们今日便拜堂成亲吧。” 此时楚河大脑快速旋转。 “罢了,我楚河虽然是个下九流的收尸人,没有身份地位。但是还有一腔热血,乱码七糟的本事也有一些,我不相信我还养不得一个漂亮媳妇。“ “好,小玉只要你想好了,我楚河当然愿意。” “小玉早就想好了,就恨自己从前没有个身体,不能给公子生儿育女呢。” 说罢,小玉的小手,就伸过来,搭住楚河的手。 体会到那一握的温柔,楚河顿时感觉自己有点飘了,脑袋里面有点空唠唠的。 …… “当当。” 外面有人敲木门。 楚河正神游天外呢,被这响声吓了一跳。 “当当。” “当当。” 外面敲个不止。 “尼玛,这谁呀,大半夜来敲门。” 这木屋在荒郊野岭中,平时无人知晓,只有柳值夜知道。 “难道是柳值夜?有什么急事。” 楚河低声告诉小玉:“不要露头,尽量不要让孩子哭,我去看看。” 楚河顺手拿着一把刻玉刀,别在后腰上。 站在门口,低声问道:“谁啊?” 外面搭腔了:”是我,这位施主我午夜行路,又饥又渴,能否赏一杯水喝。“ 楚河暗想: “半夜和尚来敲门,未必是真和尚。” “我要是一开门,你给我一闷棍,我自己无妨,老婆孩子可受不起。” 于是带着遗憾道: “抱歉长老,我已经好几日没有挑水,家中水缸都落灰了。” “施主,家中有汤饼赐一碗可好?” “抱歉长老,我家连黑面炊饼都没有,我肚子饿了三天了。” 外面的和尚,还不死心。 “施主,你应该知道,给僧人供养是大福报,佛祖会记下你的功德;反之,你种下罪过,恐怕你的老婆孩子要替你赎罪。” 这话一说,楚河彻底明白了。 “这就是一个假和尚。“ “真和尚那不叫要钱,也不叫乞讨,那叫化缘。” “化缘二字,从字面上就可以理解,至少得有一个缘字,哪有强结的缘,哪有靠威胁人家家人化缘的。” 楚河心中有火气,但一想,稳字当先,忍一忍吧。 “抱歉长老,我实在是没有东西可供养长老。” 那和尚见不开门,就在外面骂骂咧咧了一阵。 楚河本以为他无聊就走了。 和尚却突然道:“我点了你这木屋子。” 随后但听见外面火石噼噼啪啪敲击,滋啦一声,外面火势就起来。 这下子楚河也可忍不了。 突然推开门,但是防备有人门后打闷棍,没有轻易的出去。 这时候外面月朗星稀,看得清楚。 房子四周并没有着火的迹象。 只有门口是一个笑吟吟的年轻和尚。 楚河一打量。 和尚二十七八的年纪,大个,身高八尺五有余,容貌英俊,但是这一笑,难免露出邪魅之像。 “这还真不是个好和尚。” 为啥这么说,看他这一身崭新的僧衣,外面披着的红袈裟上面缀满金线,在月光下泛着光芒。 而且脖子上还围着花红柳绿的两条丝绸龙华。 何为龙华,就是古代闺秀、夫人们带的围脖。寻常和尚哪随便带。 这和尚冲着楚河一笑: “施主,终于肯出来了,小僧不过是略施口技,便将你激出,你这心胸不够宽广啊。” 原来他并未点火,也未放火,而是用口技模仿敲石,燃火的声音。 楚河淡淡道: “抱歉长老,我真是没有可供养你的东西,请你不要在这浪费时间。” 和尚又道: “即使没有供养,借宿一夜总可行吧。” 说罢抬脚往屋子里面进。 楚河伸手拦住。 “对不起,家中甚小,容不下你的佛身。” 和尚又一笑道:“其实我与你家夫人有缘,她曾是我的功德主,到我的庙上布施过钱财,今日路过,算到她身上有疾,待我来给她诊治一下。“ 说罢眼睛盯着里屋,脚又往里迈。 “尼玛,遇到色和尚了。” 现在傻子都明白了:这和尚从这路过,看见木屋中灯光下有这么一个美人,这才过来,以要水、要汤饼为由,想要趁机采花盗柳。 “滚。” 楚河声到,抬手就是一拳,直捣他肋骨。 和尚往后一退,顿时恼羞成怒,露出本来面目,指着楚河骂道:”你个臭腌臜,还有个这么漂亮的老婆,你若是恭恭敬敬的让给我快活,本僧就饶你一命。否则弄死你,拖到荒野之中,谁管你的死活。“ 第85章 闹市花车 那和尚说罢,抬手一拳轰过来。 这一拳带着风声,似有千斤之力。 楚河心道:“竟然是一个劲敌,这和尚会武功,而且不弱。” 楚河不敢硬接,退了一步,取出腰间的刻玉刀,抬手刺对方咽喉。 和尚慌忙退后。 他也是一愣:“好你个臭腌臜,有些身手,本僧非要你狗命不可。” 楚河骂道:“假和尚,败坏佛名,不得好死。” 二人在门前的草地上打在一处。 楚河使出【玉女剑术】,与他斗了六七个回合,刺中了和尚三五处,都是轻微伤。 那和尚忽然道:“不是你的对手,我先走了。” 楚河心道,才几个照面而已,他便说不是我的对手,必然有诈。 果然那和尚转身,似乎要走,却从袈裟里面取出一个小球,放在手心中一拍。 “砰。” 腾起一团黄烟,那烟尘猛地向楚河喷去。 楚河但闻到一股似香非香,似臭非臭的气味,十分冲的味道,往鼻子眼里灌。 好在他已有准备,忙使用出【彭祖闭气术】。 与此同时,身体故意后倒,躺在地上。 那和尚见楚河倒了,也不顾他,只淫笑一声。 “小娘子我来了。” 说罢,一边脱掉袈裟,露出遒健的肌肉,和满背的花色纹身,一边向屋子进来。 趁着他从身边路过之际,楚河突然翻过身,手中的刻刀猛地刺向他的腰部。 那和尚好俊的身手,听见后面有声音,往前跳跃了一下。 刻刀没有刺中他的腰,但是刺中了他的臀部,在他的臀部划出一个大口子,直没到他的腿窝。 和尚一惊。 无心恋战,转身跳了出去,扯着袈裟拔腿狂奔。 楚河发足追赶,没想到速度竟然不如他,又恐家中小玉和孩子出事,慌忙跑回屋中。 此时小玉在屋中瑟瑟发抖。 方才的情形,虽然看不太清楚,但是也听了个明白。 她嘚嘚瑟瑟说道: “那贼和尚,便是我那日在集市上看到的那个行医骗人的和尚。” “哦?” 楚河倒想起,小玉曾经和自己说过这件事。 当时楚河还以为这和尚是在行医救人。 “果然是个骗人的假和尚。” “放心吧,他今夜中了我的刀伤,必不敢来,明日我再去寻他。” 话虽这么说,那是安慰人的,楚河自己心里面也紧张。 他安抚小玉在孩子身边睡着,然后自己来灶间,把那些雕玉的残料收拾在一起,找了一个坛子装上。 这也是一笔财富,万一穷到吃不上饭,可以用来周转。 又拣那硬质的柴禾,用刻玉刀,削成一掌长的木镖,总共有二十多个,都掖在袖子里面。 整备完毕。 楚河自在那窗台上假寐。 前半夜倒是安稳,直到三更天,楚河想起来要去收尸点背尸。 但是此时他怎么能放心离开。 “罢了,明天再编一个理由吧,大不了不要那两个黑面炊饼。” 熬到天蒙蒙亮,楚河知道那僧人不会再来,便放心的睡了一会。 到了晨时,楚河从窗台上一翻身,掉在地上,这才哎呀一声醒来。 小玉慌忙来扶他。 楚河自嘲道:“这不打紧。” 小玉道:“相公,快吃早饭吧。” 说罢端来了一碗小米粥和一碟咸菜。 楚河听见她肚中咕咕作响,心中笑道:“她也是饿了。” 便劝她先吃,小玉推脱不肯。 楚河道:“从今往后,有难同担,有福同享,一碗粥也要一起喝。” 劝了好一会,小玉终于喝下了粥,眼神顿时变得明亮,她已经十几年没有尝试粥味了。 喝完了粥,小玉忽然道: “都是我不好,原来是一个鬼魂,倒是无拘无束,还能照顾相公的饮食起居。现在变成一个女子,无端生出这些是非来,要给相公添了好多麻烦。 楚河心道: “确实如此。” “我一个收尸人,不比人家黄财主、刘员外这些人,人家有自己的庄园,有自己的产业。也不比人家正副值夜和三班班头,人家有稳定薪俸,而且水涨船高,到啥时候也饿不死朝廷的公务人员。” “下九流的,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自己能不能饿死不说,养个媳妇是真难。” 理虽然如此,但是还得活着不是。 “活一天,就得乐观一天,努力吧。” 只可惜,所谓的努力,就是在下九流里面内卷,卷的别人吃不上饭。 想归想。 说话要大方,要敞亮,要有大丈夫的男子气概。 “有什么麻烦的,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现在的小木屋比从前更温馨了,更有人气了。” “对不对啊,小丫头。” 楚河还逗了逗血玉棺材里的小女孩,小女孩又长大了些许,初具美女的雏形了。 只是这汉界这名字,楚河总有些叫不出口。 小女孩嘻嘻笑了一阵。 “嘿嘿,穷的开心。” “今天咱们一家三口逛逛集市,好好散散心。” 二人收拾碗筷,喂好了山羊,楚河道:“你这身衣服太露,出门在外还是我这身稳。” 楚河把自己的软衣服都让给小玉穿,自己穿的是空壳子,里面倒是风凉。 楚河顺手从坛子里取了一块玉,心想碰碰运气,卖上几两银子,换些吃穿用度回来。 这边小玉把孩子包好了,从棺中抱出来。 楚河看她抱的熟练,心中暗自庆幸:“亏得有这个老婆,否则谁给咱照顾这个娃啊,感恩吧。” 两人一娃,锁好了木屋,往城中心走,经过收尸点时候,楚河故意看了几眼。 外面冷冷清清,一个人影也没有。 “难道今天没有送尸体来么?还是这些收尸人都已经出发了?” 楚河想不通,干脆也不想,径直的奔着集市中去了。 没想到集市中出奇的热闹,锣鼓喧天,鞭炮阵阵,还有巡游的花车上面有载歌载舞的美女。 小玉看得发呆。 楚河也是纳闷。 “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如此热闹。” 这时候他在人群中看到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 一脸正气,紧锁着眉头,恶狠狠地看着巡游的花车。 “老周。” “你也在这啊。” 第86章 琞后节 楚河没有想到,在集市上竟然看到了周伶。 “老周,你也在啊?” 周伶一回头,看见了楚河。 “楚兄弟,今早怎么没来收尸点啊?” 楚河一指旁边抱着孩子的小玉:“这不,昨天晚上家里出了点事,今天带着家人出来散散心么。” 周伶眉头紧锁。 “楚河,咱们虽不敢说是什么正人君子,但是可不能领着别老婆的出来快活。” 没待楚河说话,小玉先接茬了。 “周哥,你不认识小玉了吗?咱们也见过面的。” 周伶一愣。 他见过的小玉,那还是鬼魂形态。 楚河赶紧悄悄解释:“武当山的张道长,张老真人他看小玉可怜。他便用雕玉还魂之术,让小玉重现人身,绝对是正儿八经的道术,没用一点邪术,也决不伤害别人。” 周伶这才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那还真得恭喜楚兄弟和小玉了。” “这是剩了点玉,又雕了一个精灵八怪的小孩吗?” 楚河笑道: “这可不是,这是我收尸的时候,一位尸主临终生下的孩子,柳值夜让我收养,他出费用,我管她叫妹妹。” 周伶这才明白。 楚河就问:“你怎么也没收尸吗?” 周伶道:“你不知道,咱们值夜司放假三天。” 原来当今景皇后还魂,皇帝视其为新生,赐她一个琞字封号。 于是昭告天下:将南安三十六年九月十六日定为琞皇后的新生日。 即日起便是琞后节。 着之于甲令,公布于天下,并规定以后每逢此日,朝野同欢,天下诸侯,咸令歌舞宴乐,全国休假三日。 “噢,原来如此。” “假皇后大概也忌讳这个名字,换了封号,不过一个琞字,还是彰显了不小的野心。” 周伶点头。 “正是如此,琞通圣字,一朝之中,怎么能有一男一女两个圣上。” “哎,若非皇帝被其迷惑,恐怕真不能赐给她如此个封号。” “这大魏天下,恐丧于……” 后面的话再不敢大声言论。 不过,这些话也都是背着小玉说的,唯恐她情绪再激动。 楚河道:“既来之,则安之,我们也观赏一些花游吧。” 花游不是花样游泳,而是花车游行。 此时已经过去几辆花车,眼前的这一辆最是气派。 由五匹白马、五匹黑马,左右护驾。 马身皆着盛装,挂满了飘荡的彩绸和金铃铛,一走路,哗楞愣作响。 马上坐着的是十员外族猛士,五黑五白,黑者骑白马,白者骑黑马。 皆是半敞着胸怀,露出半边臂膀,黑者健壮,看那肌肉是常人的三倍,非常雄武。 白者满身是长毛,样貌野蛮。 中间是百十个赤身的大魏汉子,抬着一个大榻。 有宫娥美女穿着黄颜色的丝绸,在榻上跳舞,而榻中间斜躺着一人,容颜甚美,只是眼角眉梢带着杀气,她俾睨的看着街上人群,仿佛这些人都是她脚下的蝼蚁。 这人,正是那披着人皮的假皇后。 楚河赶紧转过身和小玉交谈,以挡住她们二人之间的视线。 待花车过去,周伶道:“那边热闹,我们过去看看。” 好不容易挤到近前。 原来是凤阳楼举办活动,周伶往里面挤了一会,片刻后从人山人海中出来,见到楚河朗声大笑。 “楚兄弟,今日咱们又发达了。” 原来是凤阳楼为了庆祝琞后节,举办了一个大型的活动。 不是别的,是周伶曾经最喜欢的饮酒。 不仅酒白喝,前几名还有奖励,第一名更是奖励一百两白银。 周伶道:“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楚河道:“这可不成,周兄好不容易忌酒,为这一百两银子不值得破了规矩。” 周伶笑道:“我只是说忌酒,又没说忌水,凤阳楼的这些酒,呵,不过如水。” 楚河知道他又是来了酒瘾,拦不住他,只得带着小玉随着老周头挤进了人群。 凤阳楼的幕后老板得皇上恩宠,这节日正是他出钱出力表现的时候。 一定要把气氛搞起来。 这次活动总赏金三千两,加上酒水钱,得花五千两,对于老百姓是天文数字。但对于凤阳楼,就是达官权贵一顿酒钱而已。 活动规则也简单,分成十个小组,每个小组比赛选出一人,然后是十个人一起比拼。 每人面前十个从小到大的坛子,喝得最多的就是头名。 周伶在倒数第三坛酒的时候,退出了比赛,获得了第四名,赏金十两白银。 周伶乐颠颠的出来。 低声告诉楚河,你看见没?后面那几位都是熟悉面孔,是比赛请来的托。 不一会比赛结束。 果然,那前三名都是周伶指点的几人。 楚河也见怪不怪了。 周伶道:“兄弟,弟妹,我请你们上凤阳楼吃一顿去。” 楚河脑袋摇的像拨浪鼓。 十两银子上凤阳楼吃饭,那不相当于到香格里拉吃豆腐脑么。 这种大酒楼的安保又拽又热情,一边给你捶背,还问你服不服,那岂不是自讨没趣。 周伶道:“既然你们不喜欢凤阳楼的口味,咱们就到巷子里吃顿接地气的。” 楚河道:”没错,山珍海味过嘴就忘,心里最惦记的还是那一碗汤饼子。“ 二人相视大笑。 小玉却有礼教,她知道楚河身上没钱,自己一家人去吃老周的还不好。 “周哥,不要破费了,眼下还未到饭口,不饿呢。” 周伶知道她的意思,便道:“我周伶欠楚兄弟一条命,别说是十两银子,就是要我的命,我也在所不惜。” 楚河赶紧拦住:“别说的那么严重,好兄弟互相帮助就是了。” 说实话楚河也真是饿的不行,好几天没正经吃饭,昨天的黑面炊饼给了黄彪子,今天早上也只是喝了半碗粥而已。 兜里还没有银子,点石成金那东西又不能随便用。 迫不得已,一家三口,跟着周伶蹭顿饭。 三人离开凤阳楼,往偏巷子里来。 虽说是偏巷子,但是这巷子口围着里三层,外三层的好大一群人,这热闹劲可不比那凤阳楼差。 周伶在人群外面翘脚看。 楚河也好奇,心想:“这要是还有比赛,我也去挣上几两银子,最好是抛飞镖、或者是憋气比赛,这咱都是行家。” 可是他往人群里面一看,心中怒火顿时燃起。 “冤家路窄,你在这呢!” 第87章 长老他太温柔了 敢情在人群中坐着的一个人,不是旁人,正是昨晚的淫和尚。 此时倒是道貌岸然,一脸得道高僧的从容和泰然。 楚河心道:“先别着急整他,一是这闹市人多,不方便动手,二也是看看他在这干什么勾当。” 这边小玉也注意到了,掐了掐楚河的手臂。 楚河点点头。 周伶低声道:“这个和尚在这里有段时间了,骗了许多银子,待会我要当众揭穿他。” 楚河道:“先别急,这和尚身高臂长,有一身好肌肉,看起来有武功,千万不要贸然行动。” 两人正商议着,有两个仆从在和尚身后的绿帐篷中,抬出一个大木水桶,里面灌满了水。 和尚把头放进水桶中,过了半晌,众人以为他被淹死,谁知和尚猛然抬起头。 水从头上流下,浸湿了身上的纱衣,纱衣粘在身上,显现出遒劲的肌肉,仿佛一头壮硕的公牛。 加上他英俊的面容,和儒雅的一举一动,简直迷死了人。 周遭观看的也有一些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姐,平时任性惯了的,也不在意外人的眼光,大声的呼喊,毫不保留的对和尚表达爱意。 小玉见女人们受到蒙骗,心中不公,张口要说话。 楚河赶紧拉住她,示意她再往下看。 这时,那和尚谦虚的作揖行礼。 那些仆从又取了木头,围着和尚架起来,随后便点燃了。 众人只闻听,火堆噼里啪啦的乱响。 大家以为和尚被烧死了,没想到火焰成灰烬的时候,和尚踏着火堆出来,轻轻掸掉身上的尘埃,这一举一动,毫无惊慌,只是轻描淡写一般,潇洒至极。 那些痴男怨女们喜极而泣,仿佛看到了和尚的涅盘重生。 楚河低声道:“这和尚会玩水火,有点功夫。” 周伶道:“不要信他,那都是他的戏法,是骗子终究会露馅的,那狐狸的尾巴藏不住。” 就在说话这功夫,只见那和尚拿了一个布袋子,打开袋口,倒出了一堆小蛇。 那小蛇扭动着爬在一起,公母之间开始纠缠,那场面令人肌肤生栗。 围观的人顿时向后闪了闪。 和尚拿起一根小棍在空中舞动。 那群蛇便停止扭曲纠缠,都昂着头,随着小棍的节奏舞蹈。 舞到尽兴之时,和尚手中小棍一停,随即指向一个签桶。 那小蛇如同排队一般,都到签桶里面叼着一页纸签,蜿蜒着回到圈中。 这时候楚河才发现,和尚四周或躺或卧,那一圈有十几个人,方才外围的人躲蛇,只有他们几个没动。 此刻注意观察,这些人个个面如枯槁,行将就木。 有几个正拼命呼气,有出气没进气,苟延残喘,显然病入沉疴,仿佛都活不过一个时辰。 而那些小蛇在每个沉疴病人前路过,便丢下一枚纸签。 不一会每人面前都有纸签。 和尚终于开口说话了:“徒儿啊,给这些施主看看,要开些什么药。” 从绿帐篷里面,闻声出来一个青年的和尚。 楚河看着眼熟,周伶也看出来了,这不是安郎中的学徒吗?怎么做起了和尚。 只见这小和尚,跑到了那些病人的面前,捡起地上的纸签,逐个拆开观看。 “灵芝海龙胆一颗。” “人参鬼骨丸一粒。” “深海鲛鱼膏一贴。” “猛虎蛟龙鞭一对。” …… 悉数念罢,里面有从人,托着茶盘,里面有杯子,有药。 每个人吃了、贴了或用了属于自己的药,随后饮了一口水,竟然变得面色红润,一个个从地上翻身而起,能说能唠,仿佛没病人一样。 众病人给和尚磕头。 无论和尚如何劝说,也都长跪不起。 这时候有一个病人抬起头,眼中含泪道:“长老,感谢您的重塑之恩,只可惜我囊中羞涩,无钱供奉长老……” 旁边的小和尚,也就是安郎中的学徒,突然道:“施主休要说那些有损我佛家清誉的话。” 然后直起腰身,看着众人,朗声道: “我师父逸凡长老,十三岁从汴京城出发,西去天竺取得我佛真经一百二十卷。” “一路上踏宝象、过车迟、穿朱紫、讲法于比丘。” “也经历过万里流沙,走过千丈冰崖,直面刀山,奔赴火海,乃是百炼金刚之身,今日佛法大成,想到惠济汴京城父老乡亲,采遍了天下名药,以安众生。“ 这时候人群中,也绝非都是孤陋寡闻之人。 有一人中年男子嘲讽道:”小和尚,你说的人,不像是逸凡长老,好像是西天取经的唐玄奘吧。“ 小和尚冷笑道:“实不相瞒,我师父便是那圣僧转世,十世善人,积功积德,圣体生香,别说水火不侵,便是一块肉也能让人长生不老……” 那中年男子道:“说这么多,还不是想要钱。” 这时候有人悄悄挤进人群,把那中年男子拖走,众善男信女却浑然没有注意到。 此时那和尚如此帅气端庄,不苟言笑,真真比唐玄奘还帅气三分,众人早从怀疑变成了迷恋。 若非楚河昨夜亲眼所见,恐怕也要信了他师徒的鬼话。 他心中暗自道:“确实了不得,形象包装的太好了。” 这时候那和尚轻轻道:“徒儿休要胡言。” 说罢向众人又施了一礼。 这一施礼,下面就有人疯狂欢呼,也不知道是有人带头,还是自发的,场面极其疯狂。 “小僧颇懂得些医术而已,只为回馈汴梁父老,怎敢收众位功德主的施舍。” 和尚语言低而温润,动作轻而柔和。 一举一动,春风拂柳。 像是温柔的小手抚摸在人心上。 人群中的女施主都被迷死了。 “不给钱怎么行。” “给,还要多多的给。” 银两、铜币,甚至还有金子和银票。 不一会和尚的脚下,堆满了各种钱财。 和尚不住摇头,苦恼的退后,走路时候也轻轻落脚,故意避开,唯恐被这些铜臭之物污了圣体。 随后他的徒弟和仆从出来,贪婪的收起那些钱财,足足一麻袋,还未装下。 这时候从那钱财堆里,忽然现出栲栳大的一块大金,闪烁发光,把其他金银的光芒全都掩盖。 几个人突然发起愣来。 “这是谁施舍的金子啊?” “今日人群中,得有个多大的金主啊?” 第88章 感谢兄弟们的投票、打赏,欢迎评论,好坏照收。 几个人围着金子发愣。 这边和尚急了,虽然看他面如古井,风平浪静,其实内心里急躁的很。 心道:”这几个奴才,磨磨蹭蹭,干什么呢。“ 于是靠近一看,顿时也吓了一跳。 半晌才平静过来,赶紧抛下一块大手帕,把那大块金子裹了,塞在麻袋中。 然后催促众人快些收拾地上的钱物。 几个收拾的仆从,一边装钱一边嘀咕:“这京城人真是又傻又有钱。” 周伶悄悄问楚河:“你看着没,那和尚收了那么大一块的金子,少说也有五十两,也没见到是谁送过去的。” 楚河道:“管他谁送的,反正这金子可不好花,老周你就等着看热闹吧。” 周伶觉得楚河这话说得有含义,但是还没说明白。 他哪能明白,因为那块金子就是楚河扔过去的。 【点石成金】,好人收了补贴家用,坏人收了麻烦不断。 楚河能放过这机会么。 这边和尚收了钱,进了帐篷,不一会那小徒弟又出来了。 “众位施主,我师父今天还坐诊,有看病的到里面去吧。” 众人等得着急,尤其是那些丫鬟小姐,个个争先恐后,她们看病是假,近睹俊俏长老的容颜是真。 更有甚者,想要一亲芳泽。 没出嫁的想要坐地结婚;结过婚的也想要做个榻上的蓝颜知己。 当然也有真有病的,想求大师赐两颗药丸,治疗身上的顽疾。 一时间人群如潮,纷纷涌向帐篷。 小和尚和那几个仆从,拼命的维护秩序。 半晌之后,人群的热情才渐渐消退,有些人已经从帐篷中出来,手里或大或小的捧着个纸包,想来那里面就是和尚赐给的灵丹妙药。 周伶突然问:“楚兄弟,你发现了吗?进去那么多人,出来的都是男人和年纪大的妇女,而那些年轻的妇女都没有出来。” 楚河点头:“的确如此。” “这肯定有问题,我去报缉捕班的来抓拿。” “行。” 楚河心想:“虽然没有证据,但是那些银子,还有那些奇奇怪怪的药丸,不就是证据么。” 周伶刚要抬腿去值夜司。 这边观察班的便衣来了,还是和楚河认识的。 八字胡,观察班里的一个老油子,为人处世最为圆滑,到处都能找平衡,中间还会拼缝。 上次就是他带着楚河,到的黄家大院。 当时想抓黄烟观里的三流道士,结果听说人家师父有来头、有背景,结果倒打一耙,讹了黄财主二百两银子,送给道士压惊。 今天八字胡领着一个小兄弟,身边还有一个老年妇女。 看到楚河和周伶,皮笑肉不笑的一乐。 “哎哟,这不是硬人小楚子么,还有这位是酒神周神仙,两位怎么这么有闲心,也来集市上逛逛啊。“ 常言道:“抬手不打笑脸人。” 楚河虽然看不惯,但是也笑脸打着招呼,周伶就问:“八大人,这是忙什么去啊?” 八字胡一叹气。 “嘿,这不是今日在值夜司值班,有人报案说这边有卖假药的。” 这时候旁边的老年妇女接了话茬。 “和尚卖给我的药,说是能长寿,谁知道喝了药之后,坏了三天肚子,折腾得没有个人样。我今天来集市,又看他在这卖药骗钱,才报的案子。” 周伶道:“您平时没别的病吧。” 老太太不高兴了:“哪有病,我身体健康着呢。但是那和尚说了,有病治病,没病长寿,谁不想长寿啊。” 八字胡道:“你看着没,这位,不是钱多闲的慌么,世界上哪有长寿的药。” 周伶道:“那骗人的和尚就在帐篷内。” “得了,我进去看看。” 八字胡带着他的小兄弟,进了帐篷,过了半天,兜里鼓鼓的出来。 老太太凑过去:“大人怎么样啊,抓住了没。” 八字胡眉头一皱。 “人家什么手续都有,合法经营,没法抓。” 老太太道:“他给我的药吃完就坏肚子,还不是假药啊。” “且,老太太你可别胡说,人家那药箱子里面,人参、鹿茸……都是真药材。说话要讲证据的。” 老太太气的跺脚:“他那些真药材也不用,放那就是个幌子。” “别瞎说,你看到人家没用啊,再说了还有那么多治好的人呢。你坏肚子那是你个人耐受程度的问题,赖不着人家。” 八字胡说完,向楚河和周伶一笑。 “说不定坏肚子还是排毒的过程呢。” 楚河心道:“这家伙,兜里哗啦响,肯定是收了人家的银子,指望他破案,那是白扯了。” 周伶道:“八大人,方才我可是亲耳听说了,那小和尚可是说什么人参鬼骨丸、深海鲛鱼皮、猛虎蛟龙鞭,上哪能弄到鬼骨和蛟龙鞭啊,这玩意一听可就是骗人的啊。“ 八字胡嗤之以鼻。 “人家就是叫那个名,里面未必有那东西。你吃佛跳墙的时候,汤里面必须得有佛啊?你吃狮子头里面也没有狮子不是。” 周伶道:“你这不是咬文嚼字么。” 八字胡眼一横:“我告诉你啊周伶,别没事找事,你现在不是朝廷命官了,你现在就是一个下九流的收尸人,干好你的本职工作就是了。” 两人吵嚷的不可开交。 周围也围上来一圈看热闹的。 楚河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劝周伶。 就在这时候,人群外面有人说话。 “周兄在此,因何争吵啊?” 众人侧目一看来的是一位大官,红袍金带,朝廷的四品大员。 楚河也认识这一位,是朝中的礼部侍郎崔大人。 “崔大人。” 周伶和八字胡都抱拳行礼。 “周兄,怎么回事啊,我听你在与人争吵。” 崔侍郎就又问了一遍。 礼部侍郎开口闭口叫周兄,显然二人的关系很密切。 礼部侍郎还口口声声问怎么了,这是要给周伶做主啊。 “这周伶要是说两句自己的坏话,上面一调查,兜里面这哗楞哗楞的银子,不都是罪证么,要完啊。“ 想到这,八字胡的汗,噼里啪啦的掉。 他双腿一软,就对着周伶下跪了。 第89章 从侍郎到少卿 看他这个怂样,周伶也没想难为他。 一挥手就让他走。 八字胡如逢大赦,点头哈腰,倒退着出了人群,转身捂着口袋,飞快的跑了。 崔侍郎就问:”这小子干啥的,架子不小,这是什么官员啊。“ 周伶道:”不过是缉捕班的小吏而已。“ “那怎么回事啊?现在谁都敢欺负你呀。” 周伶看看四周,人群围着,便道:“这边说话不便,咱们到一边说。” 说罢又拉着楚河给崔侍郎介绍。 崔侍郎说:”我认识啊,这是给张老道长保护引魂鸡的小伙子,很了不起的。“ 楚河也赶紧抱拳施了一礼。 崔侍郎又问楚河:“这次琞后招魂,你功劳不小,升官了没?” 楚河笑道:“没有,做不了朝廷的官。” 崔侍郎道:“那怎么行?大丈夫当封功加爵,报效王朝。你要是愿意,我管高值夜要人,你跟着我。” 周伶笑了:“我这楚兄弟,他是一个见皇上都不跪的人,你让他到礼部应卯处事。整天大官小官的应付不说,还得经常见皇上,跪还是不跪?两头难受啊。” 原来楚河御前不跪这个事,早就传开了。 当然,别人以为楚河要保护引魂鸡,树立一个不屈的形象。 但是周伶了解楚河啊。 楚河心里想的事,他年轻时候也想过。 崔侍郎道: “他那是皇上亲赐的御前不跪,谁也奈何不了他。” “诶,不过现在想进礼部,恐怕也进不去了,礼部已经易主。” 周伶道:“这话怎么讲,对了,我记着你应该穿紫袍,扎玉带,怎么穿红袍,扎金带了?” 崔侍郎看左右无人,这才道:“说来话长。” 原来崔侍郎早年是周伶的老部下。 周伶没少提拔他,后来崔侍郎也真争气,一路高升,最后做到了礼部侍郎。 这不,前几日皇后忽然不明不白的薨了。 有人怀疑是失了三魂六魄,需要请道士做法招魂。 汴梁城内有好几处道观。 但是皇上说,要请大魏最好的道士。 崔侍郎当时就提议,武当山的老道长,一百二十多岁,仙风道骨,那肯定是最好的道士。 皇上也拍了板,崔侍郎真卖力,亲自骑着快马到了武当山,在山下一跪不起。 老道长看他太诚心了,这才跟随他回到汴京城,做法招魂。 后来的结果大家也都知晓。 道长的法也做了,皇后的魂也归了。 崔侍郎里里外外,没少忙乎,功劳最大。 可惜的是领功请赏的那一日,皇帝就给他冷落了。 没过多久,上面下了圣旨,皇帝敕书免去他礼部侍郎职位,迁作大理寺少卿。 说的好听,用了一个迁字。 但实际上,礼部侍郎是正三品,大理寺少卿是正四品,这个调法,明明是黜。 何况大理寺卿的位置也无人,为何不平调? 崔侍郎不理解。 好在皇上派人捎信告诉他,意思是:他这人实干,在礼部当侍郎白瞎了人才,当大理寺少卿能积累经验,算是锻炼,以后还有升迁的机会。 就这样崔侍郎变成了崔少卿。 这背后的原因,崔侍郎不知道。 但周伶和楚河都是知情人: 当时引魂鸡来到乱葬岗,要不是楚河和黄老太拦着,老道长就用引魂鸡把景玉的魂魄招了,到那时候,假皇后就成了孤魂野鬼。 所以假皇后能不恨老道长么? 而老道长又是崔侍郎请回来的。 所以说从崔侍郎变成了崔少卿,是有原因的,但是这些事情,属于秘密,不能和崔少卿说。 周伶就试着提示他:“崔兄,当时你提议找武当山张道长的时候,有没有人反对。” 崔少卿一回想。 “确实有那么一个人反对,那就是琞后的大表哥,如今也有六旬,还是个道士。” 周伶笑道:“那不就明了了,你找的道士抢了人家的活了。” 崔少卿恍然大悟,再一想:“也不应该啊,怎么都是为了他妹妹好。” 他不知道有假皇后,就永远不知道事情真相。 怎么也寻思不明白,干脆也不想,就问周伶:“方才是怎么回事,怎么和值夜司的小吏产生矛盾了?” 周伶就把和尚卖假药骗人的事情一说。 崔少卿笑了:“这你不是赶上正主了么,值夜司不愿意管的,我大理寺可以管啊。” “太祖时候,值夜司可是只能管夜里的事,这些年管得宽了,白天的事他也管,殊不知,这是抢了我大理寺的职责。” 周伶道:“崔兄,这事你真的要管么?不嫌麻烦吗?” 崔少卿道:“麻烦啥,我上任还没开张呢,拿他祭印。走,带我去拿他。” 楚河一看:“这可不行,这样进去了,那和尚要是不受拘管,奋起反抗,再把少卿伤了怎么办?” 于是低声问:“崔大人,您这身份,不用亲自动手吧,何不派三五个手下解决。” 看起来崔少卿浑不在意。 “用不着,皇上让我当大理寺少卿,就是让我深入民间,若不事必躬亲,哪能了解民间冷暖。” 说罢,大摇大摆的走进帐篷。 周伶在后面紧跟着进去。 楚河暗道:“不好,那和尚不但武功高强,而且会一手戏法邪术,这老哥俩都是文官出身,恐怕要吃亏。” 他赶紧告诉小玉在外面等着不要乱走。 自己扣着袖子里的木镖,也跟着进了帐篷。 进到帐篷里面,但见一片狼藉,却是空无一人。 “不可能啊,没见人出去啊。” 周伶可以说是全程盯着帐篷的,进去多少人,出来多少人,这数对不上。 而且光头的和尚也没出来。 崔少卿道:“别着急,再找找。” 果然,在最里面的一间屋子里,发现了端倪。 这间屋子用脚一跺,地上是空的,拿掉上面的地毯,下面露出了一块铁板。 掀起来,底下是黑漆漆的地洞。 周伶有些自责:“顺着地道跑了,都怪我废话太多,误了事儿。” 崔少卿道:“他们既然跑了,就更说明有事,咱们下地道追他。” 说归说,他看着黑咕隆咚的地道,可没敢往下跳。 这边周伶也犹豫了一下。 楚河心道:“他俩到底是文官,我来吧。” 第90章 小安子 楚河道一声:“我来吧。” 就扑通跳下去。 里面黑咕隆咚。 走了两步,脚下绊了一下,捡起来一摸,是个小布包,里面还有些碎银。 再往里面摸索着走了十来步,捡了女子的鞋子共有三只。 又走二十步,发现地道依然黑的看不到尽头,心中生出恐惧,楚河不敢走了。 “里面看不见人,谁知道那和尚在哪躲着呢?万一出来伏击我,在这狭窄的地方我可不是他的对手啊。” 而且他现在不是原来的光棍了,不能这么不明不白的冒险。 楚河就退出来。 把捡到的布包和鞋子交给崔少卿,崔少卿拿过来一看,布包是个绣着鸳鸯戏水的荷包,鞋子是女子的小脚金莲穿的,看起来都是大户人家闺女的东西。 周伶道:“我就说嘛,那些年轻妇女肯定被带走了。” 崔少卿点头:”没错,看来这卖假药的和尚,还涉及拐卖诱骗妇女。“ 拐卖妇女在大魏那可是重罪,主谋要杀头,帮凶的从犯也要刺配沙门岛终生为役。 楚河道:“这二三十个妇女,能凭空消失,可见他们势力很大。” 周伶道:“我做两院节级的时候,监押过许多拐卖妇女的,其中多数都有剪径、杀人的前科,就凭咱们三个,恐怕是肉包子打狗,有去无回。崔大人还是回大理寺多调些人马吧。” 崔少卿这回冷静了,想了想:“不行,我现在刚到大理寺,没有贴心的人,大理寺上上下下的好像都想看我的笑话。再者这种拐卖妇女的答案子,我真没有头绪。“ 周伶道:“要不,这案子还交给值夜司?” 崔少卿又摇摇头:“你方才也见了值夜司的是什么态度,交给他们肯定是敷衍了事。” …… 看这样子,一时半会也探讨不出来办法。 楚河忽然想起一件事。 “这么长时间了,小玉和汉界还在外面呢,我得去看看啊。” 于是打了声招呼。 “二位,我先出去看看。” 要不说人有第六感觉呢。 楚河一出门,脑袋忽悠一下。 小玉不见了。 楚河四处张望不见人影,正慌张的时候,方才和八字胡一起来的老太太,着急忙慌的过来。 冲着楚河一努嘴,手指旁边的一条巷子。 楚河立刻明白了,直奔巷子里去,没到巷子口,就听见里面有个赖赖唧唧的声音道:”哎哟,我说小娘子啊,你这身上肯定有病。我是逸凡长老的徒弟,深得他的医术传承,让我来给你治一治呗。“ 楚河早听出来,这声音是那安郎中的学徒。 这小子现在剃了秃头,把小玉堵在巷子中,不让走。 楚河手中扣着一只木镖,从墙后一露头的功夫,一根木镖嗖的钉在他的后鞧上。 这小子皮股一痛,刚想骂人。 楚河另一支木镖就抵住了他的后脖颈。 “别挣扎,否则弄死你。” 这边小玉想说话,楚河摆手示意他不要说。 楚河心想:“不能让他知道我是谁。” 就手在这小子的衣服上撕掉一块布,把他的眼睛缠住,这边招呼小玉一起出了巷子。 外面的老太太看得法愣。 “哎哟小伙子,真让你给抓住了,你一定要抓住他那个师父……” 楚河点点头。 “放心吧,会的。” 楚河就把这小子按着又进了帐篷。 虽然这小子被蒙着眼睛,但是被周伶一眼就认出来了。 楚河怕他泄露了崔侍郎的身份,赶紧抢着道:“阎王、判官,您二位要审问的恶人,给你抓过来了。” 崔侍郎和周伶瞬间明白,便以阎王和判官的口吻,开始审问。 周伶请崔侍郎先问。 崔侍郎没干过这活,就挑了一下仪表上的问题。 “你小子,坐没坐姿,跪没个跪样,撅个腚成何体统。” 说罢在他的臀上一踢,正中了那支木镖。 痛的他嗷嗷惨叫。 等他叫够了,周伶问道:“你的同伙是谁?你们骗了多少银子?你们把那些女子抓走干什么?赶紧自己说,敢胡说八道,别怪我们踢你皮股。” 这小子一看没办法只得交待。 原来这小子叫小安子,是安郎中的一个远方堂侄,从小不学无术,只知道偷鸡摸狗,调戏同村的女孩。 他老爹把他送到安氏医馆,让他给安郎中打下手,当学徒工。 安郎中是真教他,但是他这小子不学好,还找着一个新乐子。 一旦安郎中不在医馆,他就给大姑娘小媳妇摸脉。 “姐姐,你胸口肯定有块淤血,不吸掉以后影响生孩子。“ “大姨,你皮股上有个粉瘤,若不用针挑破了,以后走路不稳。” “嫂子,你大腿里子有蛇盘疮,我得给您上点药膏,药膏很辣,你忍着点。” 一来二去,让安郎中发现了,怒其不争,给了他两耳雷子。 这小子怀恨在心,偷了安郎中的银子上妓馆消费,但是银子有数,不敢花多了,怕安郎中发现,他就拿药材去顶账。 开始人家妓馆的也不同意,架不住他软磨硬泡。 有一天老鸨就问:“你弄来这么多药材,你是会瞧病的大夫啊?” 小安子没犹豫:“会。” 老鸨就说:“那你给咱家的姑娘瞧瞧。” 病不忌医,姑娘们听说医病,也都大方,恨不得把伤口扒开给小安子瞧。 “嚯。” 小安子过了眼瘾。 “这病都能治。” 要不说安郎中是神医呢,小安子学到的只是皮毛而已,但是真给鼓捣好了。 打这以后,他成了妓馆里面受欢迎的主。 姑娘们这天两头,让他瞧瞧。 他也不嫌脏,乐此不疲,干脆常住在这里,倒也快活。 这一天,馆子里来了一个和尚,人长得高大威猛,又倍儿帅气,但是底下的活烂了,烂得像是一个臭泥鳅鱼。 一亮出来,给小安子差点熏死了。 “抱歉,我小安子,只治女,不治男。” 和尚一把捏住小安子的脑袋,一捏,小安子感觉脑袋上像戴了紧箍咒,疼得他赶紧求饶。 和尚才放开他。 小安子吐了好一阵,这才缓过乏。 “长老,你这个,不是小的不肯治,是小的治不了。” 和尚道:“你治不了,我还留着有什么用。” 说罢拿出刀,对准了。 “噗。” …… 第91章 蜂马燕雀跑江湖 和尚这一刀,可把小安子吓坏了。 扑通一声就跪下了。 “长老饶命,师父饶命,爷爷饶命。” 磕头如同捣蒜。 “呵呵。” “起来吧。” “我不怪你。” 和尚忽然变得友善了,小安子犹豫了半天,才敢慢慢的抬起头。 这下一子,把他惊的目瞪口呆,脖子伸了老长。 敢情和尚那个家伙,又长上了,而且还是一个新家伙,一点毛病没有。 “咋回事啊?” “我没看错吧。” 小安子揉了揉眼睛,仔细看了又看,确实没毛病。 和尚笑了:“我的医术和你的比,怎么样?” 小安子道:“您是爷爷我是儿,您是祖宗我是孙,我这点医术怎么能跟您比。” 和尚道:“那你跟我学医术吧。” 小安子心里一盘算,这和尚可比我安大爷厉害多了,这一手绝活,我要是学会了,以后出入烟花柳巷,勾栏妓馆,还用像现在这么提心吊胆么。” “那简直如入无人之地,随便我摇着腚儿晃。“ “这才叫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又叫出淤泥而不染,沾花惹草而不烂。“ “嘿嘿。” 他想到这,就笑着答应了。 和尚也知道他心事,当天教了他口诀,还督促他要多加试练。 说白了就是没事找事,没病找病。 这说不出口的病,寻常人躲都躲不及,他这主动找上门去,能不得么? 得了就得了,口诀一念,却没管事。 这边他的和尚师父好几天也没来。 实在痒得难受,他就回安氏医馆,自己踅摸开了一副中药,熬成药汤,喝了三次,下面见好。 他心又痒痒,去了妓馆,这天遇到了和尚,跟和尚一说这事。 和尚道:“你急什么,咱们那口诀,算是药引,念完了口诀,你得吃一丸这个药。” 说罢,把一个黑黢黢的药丸子,塞到了小安子的嘴里。 人家这药,立竿见影,当天就不痒痒了。 谁知就好了那么一天,第二天又难受了,比以前都严重。 汤药那玩意见效慢,小安子就找和尚再祈一个药丸子,和尚就给了他一个。 连吃了三天,病没有好,药丸子戒不掉了。 这玩意带瘾头。 和尚这时候也露出本来嘴脸了。 “这药都是名贵草药,不是大风刮的,你是我徒弟,给你个成本价格,十两银子一颗吧。” 小安子寻思:“你这落井下石,想要我命啊。” 忍了三天没吃,第四天实在受不了了,给和尚下跪又磕头地求药。 和尚一笑:“成,赏给你,但是你得跟我跑江湖。” 啥叫跑江湖,古代管摆摊、算卦、相面、卖大力丸这些买卖叫跑江湖。 寻常的跑江湖,靠着伶牙俐齿,赚得老百姓的小钱,那叫忽悠。 和尚干得是大买卖,不只是忽悠还有手法,现代叫坑蒙拐骗,古代用词考究,叫蜂、马、燕、雀。 这个蜂字就很形象,这些骗子来的时候一窝蜂,热热闹闹,骗完银子,又一窝蜂的散了。你想找,也无迹可寻。 小安子一咬牙:“得嘞,跟着您干。” 师徒俩个,又找了一些病托,雇了五个仆从,专找繁华地带摆摊,卖假药坑人家银子。 若是偶尔遇到探讨医术的,自有小安子这半拉子郎中去忽悠。 坑钱的手段越来越成熟,骗的钱也越来越多。 小安子只要卖力吆喝,每天都有一颗药丸吃,就这么稀里糊涂的过日子。 谁知道小安子发现,和尚还拐骗妇女。 这时候小安子为表良心未泯,特意强调一遍。 “阎王爷,判官爷,我小安子虽然堕落于红尘当中,但是拐卖妇女那伤天害理的事咱可不能做,这是咱的底线。” 崔侍郎道:“注意用词,堕落红尘用你身上不恰当。” 小安子道:“是的,小的没文化。” 周伶就问:“别说废话,拐卖妇女这事,你到底参与了吗?” 小安子点头。 “确实参与了,但是也是迫不得已。” “和尚不给我吃药,还疯狂的打我,不信你看我这身上还有伤呢。” 小安子一掀开衣服,身上确实有一道又一道的蜈蚣印。 “这都是他用荆棘抽的。” “我被他打得死去活来,熬不住了才干了那伤天害理的事情。” 楚河道:“你小子别抱屈、装好人,方才你巷子里面干啥了,以为我没看到么。” “哎。”小安子叹了一口气。 “方才那个抱孩子的女子,确实有点姿色。” 这时候小玉抱着汉界就在一旁,全程没有说话,所以小安子也不知道她在。 “但是我说要给她看病,也不全是假啊。” “什么意思,你小子看出人家有病了啊?有什么病?你要是胡说八道,我整死你。” “别啊,大哥。”小安子赶紧求饶。 “我确实看她有毛病,她那脸色煞白,泛着蓝光,血液流通不畅,这是贫血,营养不良或者大病初愈的症状。” “哎?” 楚河一听:“敢情小安子也是有两下子的,说这两句话还算靠谱。” 小玉、楚河和周伶,三个人眼神交流一番,都忍不住点点头。 小玉乃是玉体,虽然有血脉流通,但较之常人也差一下,说贫血或者营养不良都有道理。 小安子接着说道:“她的病还算轻的,但是她抱的孩子可就不一样了。” 这话又给楚河吓一跳。 “这孩子命运多舛,出生就喝粥油,营养不好。但自从在血棺中养着,就不哭不闹,每天嘻嘻笑得开心。” 楚河就盼着她能健健康康成长,也对得起她死去的母亲。 所以小安子这话,触动了楚河的内心深处,让他心慌。 “这孩子的外貌特征,面容如雪,四肢寒凉。” “用医学和玄学结合的话讲,叫纯阴之体,就是阴时、阴日、阴月生。这种体质容易招鬼……“ 崔侍郎不知实情,以为他胡说八道,斥责了他。 但是楚河可听进去了,伸手摸摸汉界,小手小脚确实有点凉。 再摸摸小玉的手,也是拔凉。 这怎么能行,楚河刚想除掉自己的衣服,给小玉和孩子围上,解开扣子,才想起来自己就穿个光壳子。 周伶看了直挠头。 “哎呀,我这兄弟,不说顶天立地,也是仗义疏财,怎么落魄得没有内衣穿啊。” “哥这有银子,先给你买件衣服去。” 崔侍郎看道:”可不吗,御前不跪的好汉子,穷得没有衣服穿,这是我大魏的耻辱啊。“ 楚河想制止已经晚了。 小安子一直被蒙着眼睛,谁在问话,他一直不知,直到听了个御前不跪。 “御前不跪,那不是姓楚的收尸人么!” 第92章 瓦坟寺 “楚哥哥,是你吗?” “刚才扎我一锥子的人,是你吗?” 小安子的话语充满了惊讶,甚至还有些惊喜。 这时候崔侍郎也知道说走了嘴,把楚河的身份给泄露了。 也难怪他没有想到,谁能想到御前不跪这个事,传得这么远,民间跑江湖的骗子都知道了。 “楚哥哥,你扎我,我也不恨你,因为你是我心中的英雄。” 楚河道:“你小子是真能忽悠,只可惜姓楚的不在这,否则还得给你放了。” 周伶也明白楚河的意思,他不想让小安子知道自己在这。 于是骂道:“你个臭小子,你要是真敬重姓楚的好汉,还能干坑蒙拐骗的损事么?我看你小子不是胡说八道骗人,就是叶公好龙。” 周伶这话一说,小安子还委屈了。 “我干那卖假药骗人事,的确不是人事,但我也是被迫的啊。” “不过对楚哥哥的崇拜,我却是真心实意的。” “而且不只是我自己,连我们妓馆的姐妹们都崇拜楚哥哥,还说楚哥哥若是来快活,绝不要银子。” “得了。” “这什么话啊。” 楚河赶紧制止他。 “你也别说废话了,这屋里没有你哥哥,你赶紧交待和尚把那些女子弄到哪里了?” 崔侍郎和周伶也点头。 “对,这是正事,赶紧说,不说还踢你皮股。” 小安子无奈:“各位爷,那我就说了,有朝一日,你们真抓到了和尚,千万别说是我说的,我死不足惜,但是架不住他折磨得生不如死。” 真相如此: 常言道:“乱世多拜佛。” 大魏王朝有天灾,百姓吃不饱,穿不暖,饿死百万人。 苟延残喘的也是叫天不应,叫地不灵。 那咋办?拜佛求菩萨呗。 一时间,汴京城的寺庙香火大盛,隐约有盖过道观的架势。 在京城西郊有这么一个寺庙,名叫瓦坟寺,听这名字,不是很吉利。 它叫瓦坟寺,也不是那里真有多少坟。 原来这是一个瓦窑,后来窑厂倒闭了,把废弃的瓦一堆,形成一个坟状。 有云游的和尚就在瓦堆上,盖了这么一座小庙,起了这么个晦气的名字。 开始去庙中拜佛的人很少,后来有人传出这寺庙灵验,许愿尽成真。 这小庙的香火钱也就上去了。 而这个骗钱拐卖妇女的和尚,就把老巢安排在瓦坟寺,也不知他是靠贿赂,还是靠其他手段,说动了瓦坟寺的方丈,给他在后殿腾出来一块空地,建了那么一间屋。 外面还设了栅栏和铁锁,寻常的和尚进不去。 这些女子大抵都运到那间小屋里。 听小安子讲完,周伶问道: “你说的是真的吗?” “千真万确。” “运到那间小屋里干什么?这么多人,怎么解决吃食的问题?她们有没有被杀害?和尚有没有同伙。” 小安子犹豫了一下。 周伶没客气,一脚踢在他皮股上的木镖上,疼得小安子一嘚瑟。 “怎么样?我们没有那和尚狠毒,你不怕是不是?” “我告诉你,让我们抓到和尚,将他正法,你还有活着的机会。否则那和尚必然第一个杀你,怎么选择,这一点,你一定要想清楚。” “是。” “我说。” 小安子听周伶说得话在理。 “我那师父……不,那和尚,把那些女子带到寺庙里面,要供奉给神仙。” 这话一说。 把崔侍郎和周伶气够呛。 “胡说八道。” 小安子赶忙发誓祈愿。 “小安子不敢撒一句谎,撒谎让我遭五雷轰顶。” 周伶道:“哪个神仙会食用妇女,这踏马步是魔鬼么。“ 小安子道:“我没见过神仙样貌,但是听那和尚说过,叫什么阴阳蛮母。倒也不是吃人,只是夜里享用那些女子而已。” 几个人听得不可思议。 但是再问小安子,也问不出来其他,看他着急的样子,不像撒谎。 三人一对眼神,都感觉差不多了。 “小安子你委屈点,在这地洞里面多待一会。等案结了,给你功过各论。” 周伶和崔侍郎把小安子捆住,顺下地洞,在他嘴边放了两个炊饼。 几个人出了帐篷。 周伶就问:“崔兄,你是咋想的?” 崔侍郎道:“我初来乍到大理寺,不想靠他们外人,想自己把这个案子破了。” 周伶道:“你自己年老体弱,怎么破案,人家为非作歹的恶人,又不会跟你讲理。” 崔侍郎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 这时候他的眼光就看向了楚河。 “咱们三个人还斗不过一个和尚吗?“ 楚河心中暗想:“你们两个老头的战斗力相当于负数。” 周伶直言不讳道:“我看不行,咱们两个不行,楚兄弟还得照顾弟妹和孩子呢,把她们姐俩留在街上可不行。” 楚河点点头,心想:”还是周伶善解人意。“ 现在楚河真是不敢让小玉独自在街上,外面的坏人太多了,有财劫财,有色劫色。 不但街上的坏人多,连楚河那隐在山中的小木屋都被人盯上了,这是最让楚河感觉头疼的事情。 “以后自己去收尸的时候,小玉和孩子可怎么办?” 过去是自己心大,总把她们姐俩锁在屋中。现在想想那天晚上,和尚的举动,忍不住后怕。 崔侍郎点点头。 “这个你放心,我给你解决。” “来吧,跟我走。” 四人走到僻静之处,崔侍郎脱掉官服,换上了周伶的一件外衣。 这几个人穿街过巷,来到一处不起眼的民宅,高墙厚瓦,崔侍郎多次确定周围无人,才取出钥匙开门,众人跟着快速进院。 崔侍郎随即关好门。 那门上还故意留了一个从内锁门的方口,崔侍郎把手探到外面,把门锁重新锁好。 回手,再把这尺方的小口,用门栓别住。 这样,外面的人就看不出来有人进院。 连续又开了三道门,这才进入正室,一进屋楚河可开了眼。 这屋子绝对严实,窗户和门都用铁栅栏拦住,寻常人想从外面破门而入,绝无可能。 崔侍郎问道:“怎么样,这屋子安全吗?” 第93章 大神崔是非 楚河点点头:“的确严实。” 崔侍郎走到榻前,手向着榻底一摸。 “嘎吱。” 一声轻响后,床板翻开,露出一个地洞,这地洞虽然小,但与和尚挖得相比,里面整洁干净。 “里面还有饮水和干粮,足够三个人吃上半年。” “如果你觉得这还不够安全,那么还有这个……” 崔侍郎走进里屋,拿出两件甲胄背心。 “这是穿山铠,穿在身上,刀枪不入。” 楚河一看:“够了,够了。” 乱世当中,生命没有保障。 即使让小玉天天跟在楚河的身边,也未必安全。 但是崔侍郎这间屋子,算上一个与世隔绝的隐蔽之所。 楚河特意屋里屋外走了走。 没有什么可疑之处。 崔侍郎道:”你也不问我,为何有这么一件屋子?“ 楚河一笑。 周伶便道:“崔侍郎和我一样,在朝中直言进谏,得罪了许多权臣富贵,难免要为自己的安全着想。” 崔侍郎道:“没错,这间屋子,现在是你的了。” 楚河赶忙道:“这使不得,无功受禄,寝食不安。” 崔侍郎道:“楚兄弟何必谦虚,方才你抓住了小安子,审问出瓦坟寺之事,这难道不算功劳么,何况老崔还需要你的帮忙。” 楚河道:“那是区区小事,何足挂齿。” 这一番推脱了一会,楚河便也就受了。 现在不同以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没有了。 不能让小玉和汉界,陪着自己睡坟地。 再者,从崔侍郎被贬,还有张真人和周伶这方面看,崔侍郎也算是朝廷上难得的清流,这点和柳值夜很像。 见楚河受了房屋,崔侍郎很高兴,周伶也为楚河开心。 这时候众人也觉得肚饿。 屋里面有竹篾编成的米囤、面囤,也有肉干、笋干、咸萝卜,院中还有一眼小摇井。 众人洗米、切肉,做了一顿好吃的。 给汉界也做了肉糜小米粥。 小玉偷偷问:“相公,这么大吃二喝人家的东西,好吗?” 楚河道:“放心吧,只要我帮崔少卿完成这个案子,咱们就不欠他的。” 小玉又问:“那你有几成把握。” 楚河想了想:“怎么也有七成吧。” 小玉又劝楚河注意安全。 这事不用小玉操心,楚河自己也知道。 众人吃着饭,开始探讨如何上瓦坟寺,对付那贼和尚。 见周伶和崔侍郎没有说中要点。 这时候楚河没有了后顾之忧。 放下心中负担,开始畅所欲言: “第一点,那和尚身高八尺五开外,身体健壮,武功很高,而且轻功不错。凭借我们三人决不是他的对手。” “第二点,方才小安子提到了一个,叫阴阳蛮母的神。真神我没见过,但装神弄鬼的人我见到过,我想这次多半也是人假扮而成,其实力未知,但是我猜测他会有道行和术法。“ 所以我们不能轻举妄动,一定要等到时机成熟才能动手。 周伶和崔侍郎点头同意。 周伶又问:“这伙人装神弄鬼,为何不选一个熟悉的神鬼,这阴阳蛮母到底是何方神圣?” 楚河和崔侍郎皆摇头不知。 崔侍郎道:“我倒是还有一个可靠的帮手,一会我们去找他,只是不知道他肯帮不?” 周伶道:“难道是你的侄儿?” 崔侍郎点头。 周伶笑了:“那要是能请到他,胜算又多一半。” 三人一商量:“走吧。” 楚河告别小玉,让她看好孩子,关好门。 小玉嘱咐楚河注意安全,有时间把山羊牵回来,放在木屋里一是怕丢,二是也没人喂养。 楚河点头称是,心道:”事物都有两面性,比如有了女朋友,既温馨,又麻烦啊。“ 告别了小玉,周伶和楚河跟着崔侍郎,又左拐右拐,来到一处房屋前。 敲了一会门,无人应答。 崔侍郎道:“这是生我的气了,只因给皇后招魂,我请了武当山的张道长,没有请他。哎呀,就他那个样子,鬼都不敢近三尺之内,皇后的魂还敢回来了么。” 听他这么一讲,楚河心中好奇。 “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怪人。” 所幸门也未曾上锁,三人推门进院。 院中杂草丛生,老鸹做窝,硕鼠盗洞。 崔侍郎叹道:“好荒凉。” 然而楚河看到的却是生机。 “这年头,吃不上饭的人有的是,能把老鼠养这么肥的可不是一般家庭。” 进了屋子,便闻到一股纸炭混合香烛的味道。 再一看地上,纸钱、木剑、墨斗、铜鱼……杂七杂八的东西到处都是。 屋子中间当不当,正不正的摆着一张榻,两腿歪,一腿折。 再看榻上这一位,蓬头垢面,脚后黑黢黢的,四仰八叉,左眼睁开右眼闭着的打鼾。 这副尊容,楚河不敢小瞧。 世界上有许多这样的人物,他们从不会收拾家务,也不会打理自己的卫生,但是他们一心专注自己喜欢的事情。 所以你看他们很失败,很落魄,其实他们是行业的强者,而且有强大的内心自信。 “小非啊。“ “小非啊。” “崔是非!” 原来躺着这位叫崔是非,是崔侍郎的大侄子,这家伙睡得这个香,叫了十来声也不醒。 还是周伶有招:”小非啊,我把你桃木剑拿走了啊。“ 他刚把桃木剑一拿到手。 榻上的崔是非,醒了,这回是右眼睁开、左眼闭着,指着周伶:“给我放那,别怪我不客气。” 周伶尴尬的放下木剑。 崔侍郎道:“怎么跟你周大爷说话呢。” 崔是非瞪着眼睛。 “我那剑可是烧纸钱熏出来的,他给碰了,变了味,还能好使么?” 说完白了他二叔一眼。 崔侍郎道:“你那剑就那么金贵,碰一下就不好使了,我看是糟烂了吧。” “哼。”崔是非哼了一声,转过头去。 崔侍郎开始数落他:“你说让你结婚生子,你不干,非要学术法。同意你学术法了,想送你去道观你不干,送你去寺院你也不干,你就在家鼓捣这些东西。道不是道,僧不像僧。你说我把武当山的老道都请来了,让你跟人家学,你都不肯。“ 崔是非一听武当山,顿时来劲头了。 “学术非得上武当吗?” “张老道要是真跟我斗,还未必能斗过我呢,他倒是胡子比我长。” 第94章 再遇孙巧嘴 崔是非一开口,竟然说张老真人未必能斗过他。 “这就有点狂了。” 但是楚河想:“这样的人肯定也有狂的本事。” 不过,这话却惹恼了崔少卿。 气得他拿起火盆上的桃木剑,来打崔是非,崔是非想要躲,又害怕桃木剑被他二叔打折了,急得他手足无措。 这时候楚河和周伶自然得拉一下崔侍郎。 崔少卿气的直喘粗气。 “小非,我告诉你,你爹去世早,二叔啥事都惯着你。“ “你个不争气的东西,干啥啥不行。” “你不是想要实战吗?今日二叔给你机会,就看你是不是那样的。” 周伶一看崔少卿说的是气话,赶紧接过话头。 “小非啊,你听我说,你二叔一直望侄成龙,总想找机会栽培你,但是叵耐你小子选了一个降妖抓鬼的偏门子,这买卖生意淡薄,不过今日来活了。” 周伶见崔是非没表现出抗拒,看来是有兴趣。 于是便把那和尚,如何在街上卖假药骗银子,如何把妇女拐骗到瓦坟寺的一说。 崔是非腾地一下子从榻上跳在地上,须发喷张,血灌瞳仁。 “那还不去瓦坟寺?” “我崔是非,生平最看不惯好色之徒,这僧、道若是好色,就要罪加一等,待我除掉那淫僧。” 众人一看。 “行。” “这崔是非虽然邋遢,但是够热血的。” 周伶道:“急不得,我问你阴阳蛮母是什么神?小安子说和尚拐卖妇女要供阴阳蛮母享用。” 崔是非想了想: “道佛两教中没有这一号,想必是西方教中的邪神,也不知哪股邪风把它吹到了大魏。” “这种不齿之辈,在西方被尊为神,大魏称之为魔鬼,魔鬼也是鬼,归我管,待我把它收了。” 说罢,开始收拾地上的家什。 楚河怕他因莽撞吃亏,便提醒道:“单那和尚就有好些邪术,有一个黑丸,拍碎了会冒出毒烟,使人昏厥。“ 崔是非道:“那是雕虫小技,待我赐给你们每人一颗药丸,百毒不可侵。” 说罢从他那油腻的竹篓子里面,掏出三颗黑黢黢干巴巴的药丸。 硬是督促三人吃下。 楚河热情难却,吃了一丸,顿觉回味无穷,打饱嗝都有一股脚丫子味。 周伶道:“小非,你这药丸是不是放在袜子里了。” 崔是非嗤之以鼻。 “别以为药丸有味就不是好东西,就我那装药丸的袜子,也是三百两不卖的辟邪宝贝。” 敢情真是用袜子装的。 但是现在后悔也晚了,药丸子都已经过了胃,快到十二指肠了。 赶上这么个怪人,众人无奈,只得伺候崔是非把他那些装备都弄在身上。 崔是非还单留了三样,拢在袖子里。 “一样是渡人的木鱼,常常敲响,催人警惕。“ “一样是渡己的佛尘,常常掸掸,心不蒙尘。” “一样是渡鬼的木剑,常常舞练,鬼不敢犯。“ 他一讲解,众人都懂了。 周伶道:“你这一身家什,是不是有点太咋眼了,人神鬼三界都吓得远远的,咱们还怎么抓和尚。 崔少卿一想:“也是,这几个人的装束,进寺庙就得被人注意到,弄不好,还得被撵出来。你们等等,我去去就回。“ 不一会崔少卿买了四套朴素的衣服回来。 崔少卿自己穿的像是一个老爷,三人穿的都是下人仆从的衣服。 四人雇了一辆马车,距离瓦坟寺二里地的时候,就先下了车。 周伶先去试探,回来却道:“瓦坟寺前有值夜司的捕快,在查验入寺拜佛人的身份。” 崔少卿道:“不能让值夜司知道咱们来了,否则被他们监看了,恐怕要误了大事。” 众人道:“是这么个理,但是想躲开值夜司,却很难办到。” 这时周伶忽然道:“你们看,那是谁。” 三人展目看过去,但见一行人二三十号,呼呼啦啦,热热闹闹。 为首那一人,楚河还认识。 “孙巧嘴。”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而且孙巧嘴纵容孙衙内所做的恶事,罄竹难书。 周伶当然知道,他按住楚河的手臂,低声说: “等等,现在是除和尚的时候,让孙巧嘴再蹦跶几天。” 楚河心想:“不能连累崔少卿,而且即使把孙巧嘴杀了,自己恐怕也不能在汴京城住了。”只好按捺怒火。 周伶道:“咱们就利用孙巧嘴进寺,如此这般,这般如此……” 崔少卿连连点头。 待孙巧嘴的人群,走得近了,崔少卿低头撞过去。 楚河、周伶、崔是非,三人在后面也低着头,跟着过去。 孙巧嘴险些被撞到,刚要发怒。 崔少卿一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 “哎哟,是崔侍郎。” “哎哟,是孙大官人。” 崔少卿就开口问:“天这么晚了,孙大官人这是要干什么去啊。” 孙巧嘴一笑:“这不,你嫂子还想要个孩子,我们寻思去瓦坟寺祈福。” 崔少卿道:“令夫人年轻貌美,今年应该能生了。” 孙巧嘴道:“借崔大人吉言,哎……” 听他这语气,似乎有难言之隐。 这时候身边夫人也和崔少卿见了礼。 楚河悄悄看去,只见那孙夫人也有五十来岁了,虽然保养到位,但是也难掩衰老容颜。 料想孙巧嘴早厌倦了老妻,只是他碍于老太傅的关系,不敢公然纳妾而已。 崔少卿和孙巧嘴一路闲聊。 楚河三人,自然而然的夹进了孙巧嘴的家眷当中。 寺门口的值夜司捕快,见是孙大官人,当然不敢查验身份,而崔少卿低着头,他们也没有认出来。 四个人就跟着混进了瓦坟寺。 过了大殿,崔少卿和孙巧嘴告辞,楚河等人自然也低着头,跟着离开。 几人到了偏僻地方一商量。 “·四个人一起走,目标太大,还是分成三路为好。” “周伶和崔少卿一组,崔是非和楚河各自一组。” “先找地方休息。” “等天一擦黑,再行动。” “先想办法,进入后面的小屋,调查一下,那些年轻的女子是否在其中。“ “即使调查清楚了,也不要贸然的行动,等几个人一起回到大雄宝殿,再商议策略。” 第95章 崔是非抓诡 众人各自行动。 楚河躲进了西侧的林子,挑选了一些坚硬的树枝,削成长短一致的木镖。 又拣了一些软硬合适的树杈,做为武器,别在腰间。 眼见离着天擦黑还有一段时间。 于是躺在地上休息一会,谁知昨夜睡得不安,犯了困,就闭上眼睛睡了一会。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半睡半醒之际,就感觉周围有异常声音。 楚河猛然惊醒,抬起头时,刚好看见一道残影,从林中穿过。 那影子花花绿绿,速度极快,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 楚河第一时间想到的人,就是在刘家绸缎庄遇到的,那装神弄鬼的小乙。 “难道说,瓦坟寺里面也有一个像小乙一样的人,假鬼之名,与那和尚同谋,专门侵犯年轻女子。” 正寻思呢,只见远处闪起一道火光,随即发出了一声爆响。 不一会,崔是非钻进了树林中,向着那影子方向,急急慌慌的奔跑。 楚河赶紧追过去。 “崔兄,你追何人?” 崔是非一惊,回头看是楚河,便道:“那阴阳蛮母出现了,果然是一个鬼物,今日我必将之铲除。” 楚河道:“崔兄怎么辩得那是一个鬼物?” “呵。” 崔是非冷笑一声:“凡是鬼物,最怕的就是光、火、雷,那物见了我掌心的天罡五雷,先吓了个半死,不是鬼物难道是人么。” 楚河心想:“要真是鬼物,我可就无能为力了,还得看崔是非的道行。” 于是道:“崔兄,我助你一臂之力。” 崔是非却道:“你休要跟着我,免得是个累赘,你只管探听那些女子的下落,鬼物交给我就是了。” 楚河尴尬的点头。 “成。” 只见崔是非哈下腰,跑出诡异的奔跑姿势,虽然不好看,但是很快。 紧跟着远处又想起了几声噼噼啪啪的雷火之声。 这天罡五雷之术果然厉害,楚河心中羡慕不已。 只叹自己身为收尸人,也处理过几次诡异的事件,但都是巧合而为。 若是碰到真正的鬼物,必然束手无策,还会被崔是非这种真正有术法的瞧不起。 但想学那术法谈何容易。 单那掌中生雷之术,就让人望而却步。 楚河端详自己这双肉掌,实在想不通如何能发出雷火。心中不免气馁。 “我还是干我力所能及的事吧。” 楚河出了树林,往后殿走去,不一会来到了栅栏边,向里一看,果然有人字顶的小屋一间,看起来甚小,不像可以藏很多人。 “小安子不会骗人吧!” “但这被栅栏隔开,的确令人生疑。” “还是先进去看看再说。” 楚河正思虑如何潜入那栅栏后的小屋。 突然听到有人喊之声,声音极大,已而喧喧闹闹,不一会人群都奔着后山冲过来,男女老少,都是那些来祈福的香客。 楚河不知什么原因,但听人说起火二字,回头看时,果然前面大雄宝殿和一个侧殿燃起了大火。 火势不小,但烟尘更大。 人群为躲避烟尘,直向楚河奔来,不一会便有人把栅栏冲破。 楚河心道:“机会来了。” 趁势进了那院中,此时院中也有些浓烟,片刻之后那和尚从屋中冲出,把闯进栅栏中的人统统往外推赶。 趁此有烟尘掩护,楚河矮着身,进入了那间小屋中。 屋子阴暗无光,更与想象的不同。空空荡荡,别说无人,连床榻都没有一张。 楚河心道:“不该如此啊。” 他沿着墙壁走了一圈,忽然感觉到地下铺就的石板,有空洞之声。 此时他地洞也见得多了,心中知道,这里必然又是一个地洞,用手一掀,便将那石板拉开,向下一看,果然别有洞天。 下面竟然隐藏着一间大殿,阔大的让人难以想象。 楚河小心翼翼的跳了下来,那石板啪嗒一声自动关闭。 楚河沿着墙壁边缘行走,借着昏暗的烛光,但见墙面上用油墨画着令人难以启齿的男女画面。 楚河转头看向殿中。 这地下大殿,空空荡荡,唯有中间设立一处高台,台上有一尊雪白石像,石像脚下供奉的不是瓜果梨桃,也不是三牲五畜,而是闪闪发光的金子。 楚河见那石像有些怪异,看不出来是哪一方神,心中好奇,忍不住走近观看。 待走近一看,忍不住让人脸上一红。 原来这石像,乃是西方男人,赤着身,果然是西方雕刻风格。 但这还不足以让楚和脸红。 原来有一个女雕像和这个男雕像靠在一起。 男人浑身白色,女人浑身黑色。 只因方才灯光暗淡,黑暗中竟然没有看到那黑色的女雕像。 男的高鼻深目。 女的有棕色卷发。看面容,都不是大魏的面容。 那女子手中握着一条白色的蟒蛇。 男子则抱着一个黑色的海椰子。 再看供奉,确实都是金子,不过却都是金子做成的房中趣物,楚河心中诧异,真不知道是何方神圣,才能如此塑身,而且供奉这些东西。 楚河还要寻找那些女子,于是不敢多看,重新躲回墙边,沿着墙壁而行。 走了十几步,发现墙边堆有一堆杂物,用手拿起来一看,都是女子的贴身衣物和鞋袜。 “这淫僧果然在此害人。” 衣物都在,唯独不见人,恐怕已经被那和尚加害。楚河心中不免担忧起来。 就在这时,听到头顶上的石板,嘎吱嘎吱响动。 “不好,和尚来了。” 楚河不愿正面与他对抗,心中想着出其不意,给他致命一击。 于是就势趴在那些衣物堆中,在暗淡的烛光下,竟然隐隐为一体,让人难以发现。 咔嚓一声,石板打开。 扑通,却落下来两个人。 二人还纠缠在一起,一边在地上翻滚,一边口中在骂人。 楚河听那声音熟悉,到近前一看,这不是崔是非吗? 但见与他纠缠的那一位,浑身穿着红红绿绿的衣服,满脸污垢,手指甲有半尺之长。 此时,崔是非已经落了下风,脸上被那位挠得鲜血淋淋。但崔是非却不放手,兀自骂道:“你这鬼物,进了崔爷的掌心,我看你往哪里跑?” 第96章 阴阳蛮母 崔是非虽然吃了亏,但是却不放手。 口中大声叫嚷:“你这鬼物逃不掉了。” 这位穿花衣服的鬼物,腾出爪来,把崔是非的脸挠成了血葫芦。 楚河一看,这可不行。 “崔兄,我来帮你。” 崔是非这才发现身边的楚河。 “小楚,我这怀里有黑驴蹄子,你拿出来降他。” 楚河伸手向崔是非的百宝囊里掏去,果然摸到一只黑驴蹄子,干巴巴的。 楚河拿着驴蹄子,向那鬼物的头上刨去,虽然刨了五六下,那鬼物却毫不在意。 崔是非道:“说来也怪,这鬼物只怕我的掌心天罡五雷,却不害怕黑驴蹄子,想来这阴阳蛮母果然是西方的鬼,东方的术法时而不灵。” 楚河道:“崔兄何不再用掌心雷火轰他呢?” 崔是非道:“我那雷丸儿、霹雳子都用没了。” 楚河这才明白:“敢情崔是非的掌心雷,用的是雷丸儿,并不是从掌心中发出来的雷。” “既然没有雷丸,还有没有其他好使的家什。” 楚河又把手塞进崔是非的百宝囊中。 这时候,掏出来的是一个粘糯糯的糯米团。 这玩意儿打鬼、打僵尸,效果不比黑驴子蹄子差。 楚河亮出糯米团,谁知这鬼物却不怕,反倒伸出长爪来,一把勾住糯米团,塞到自己的嘴中,大口的嚼起来。 楚河说道:“崔兄,这邪物能不能、会不会不是鬼呢?” 现在崔是非也有些动摇,他现在不像方才那么坚定。 “要不你来试试?” 楚河心中想:“这大抵不会是鬼,因为自己没有使用【冤鬼泪】,是不可能看到鬼的,但若是僵尸、丧尸、诈尸……等,就另说。“ “所以说,这顶多是个邪物,算不上鬼物。” “好在,对付这些有形的邪物,总是好过于无形的。” 楚河伸手把崔是非,从那位的怀里面硬扯出来。 那邪物不甘心,又冲上来纠缠楚河。 楚河从腰间抽出准备好的木棍,与他对峙。 崔是非急道:“打鬼物怎能用木棍,用我这把桃木剑。” 说罢,把那不知道何时折断的桃木剑,扔给楚河。 楚河接过断剑,趁着那邪物往前一冲之际,一剑挥出,正打在它胸口。 邪物翻了一个白眼,竟然倒在地上。 楚河和崔是非都有些惊诧,谁也没想到这邪物竟然这般容易对付。 未待二人多多喘息。 但听见天棚上有脚步响动,楚河怕是那和尚进来,冒然与之相斗,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于是把地上的邪物,拖到那一片堆放女子衣物的地方。 他自己和崔是非也躲在那后面。 果然,但听见天棚石板机关那一处,嘎吱一声响动,那和尚便从上面跳了下来。 楚河等待时机,没有着急动手。 大殿中灯光太过昏暗,和尚也没有发现楚河等人。 只听见那和尚自言自语的抱怨。 “也不知道,是哪个不长眼的香客,竟然把藏经阁点着了,害得那些蠢货险些闯进来,坏了我的大事。” 他抱怨了一会,解开了手里的包裹,露出闪闪发光一块大金子。 正是楚河用【点石成金】之术,点出的那一块大金子,足有五十两。 和尚微微一笑,自言自语道:“这大魏京城中,果然有这等大傻子,竟然把这么大的金子赐我,嘿嘿,待我把它敬给蛮母,蛮母一定会高兴的。” 楚河在暗处听的仔细,心道:“好淫僧,你不知道这点石而成之金,有五忌,你这五忌之中,至少犯了三忌,到时候自有好果子给你吃。“ 这时候和尚抱着那块金子,来到了石像前,虔诚的一跪,随即除掉自己的僧袍,露出了满身花花绿绿的纹身。 石像前的灯光,稍亮一些。 照到那和尚背上的纹身,竟和墙上的纹身一样,都是些男女不雅的彩绘。 “叫他淫僧,真不冤枉。” 这时候楚河准备行动。 崔是非低声道:“等等,再看看。” 楚河便把木镖扣在指间,准备随时动手。 崔是非也偷偷得整理自己的百宝囊,掐了三五样法器,藏在自己的手心。 这时候只见那和尚,对着石像颂念经文,却是楚河和崔是非都听不懂的。 颂念完毕,他对着石像咚咚咚的磕了三个头。 这三个头,声音却极为震撼,咚咚之音在大殿中不断的回荡。 磕完头,和尚双掌合十,对着石像,仿佛是在虔诚的等待。 半晌之后。 但听嘎吱一声。 那石像竟然从中间裂开,从石像所在的石台上,突然涌出一个黑漆漆的女人,若非灯光照耀,恐怕看不清嘴脸。 只见她发如羊卷,满身漆黑如墨,却未着半片丝缕。那一丈高的胖大身材,每走一步,都在不住的晃漾。 看起来十分的诡异可怖。 楚河惊诧不已。 旁边的崔是非更是目瞪口呆,任凭口水流出都不自知。 楚河心道:“你怎么还流口水了,是饿了,还是馋了?” 害怕崔是非突然失态,楚河用手缓缓的把他的下巴托起来。 “嘶。” 崔是非吸了口水,这才缓过神来,低声的责备道: “小楚子,你杀错了,这个才是阴阳蛮母。” 楚河心道:“崔兄,现在就甩锅有点不地道啊,明明是你口口声声说方才那人是阴阳蛮母的。” 但是大敌当前,不适合辩论是非。 楚河感觉到这黑胖的女人,每走一步,大殿的地面都要颤上三颤。 只见她缓缓的走向地上跪着的和尚。 和尚低目垂头一动不敢动。 那女人走上前去,一伸手抓住和尚的光头,把他从地上抓到空中,随即无所顾忌的亲热起来。 地动山摇的场面,看得楚河和崔是非大为震撼。 楚河心道:“此时发镖,略显不厚道,不过此时不发镖,恐怕就没有机会了,因为这个女有比和尚更强大的实力,令人胆颤。“ 崔是非也重新整理百宝囊。 楚河看他颤抖的手,显然他没有了底气。 “嗷!” 突然间一声大吼。 紧跟着疯狂的咒骂、抱怨、哀嚎之声,竭嘶底里。 这突如其来的声音,吓了楚河一跳。 他循声望去,但见那女人背上反背着一个男子。 这嚎叫之声,就是他发出的。 第97章 蛮母发飙 这男子浑身长满了稀疏的白色毛发。 嘶吼、咒骂起来,显得面目十分狰狞,但是体型却比那女子小了很多。 以致于方才他的身躯被那女子所遮挡,楚河没有看见。 此时再看,二人不是简单的背着,却仿佛是后背长在一处。 两人如同一体,因那女子过于庞大,她每行动时,后面的男子迫不得已的跟着动作。 崔是非低声道: “小楚,看见没,这才是真正的阴阳蛮母。” “那么黑为阴,白为阳,女为阴蛮母,男为阳蛮母?” “错了,正相反,虚为阴,实为阳,所以男为阴蛮母,女子才是阳蛮母。” 楚河半懂不懂,暂且按照崔是非的说法。 此时那阴蛮母,忽然间大声哀嚎起来,悲怆之声,让人感觉浑身发冷。 他的语言楚河虽然听不懂。 但是也能猜到些许大概: 这阴蛮母也爱那阳蛮母,只因他二人身体长在一处,虽然天天在一起,却日日不能见面。 那阳蛮母似乎又好做那种事情,阴蛮母却有心无力。 方才阳蛮母与和尚的一举一动,惹得阴蛮母伤心吃醋,他力量甚微,改变不了阳蛮母的行径,以致于心中苦恼,所以大声哀嚎、哭泣。 这时候,那胖大阳蛮母,被他这一番吵闹,也搞得没有了兴致,把和尚往地下一摔。 和尚被摔在地上,衣不遮体,却浑然不顾。还爬上前,一把抱住阳蛮母的脚踝,不断的哀求。 阳蛮母骂了他一阵,从腋下褶皱中扣出一个黑丸,丢在地上,和尚如犬般捡起来,放在嘴里,一口就吞下去。 他打了个饱嗝似的,表情上已经心满意足,转过身匍匐着爬走,到那块大金子前,停住,抱着金子,跪献给那阳蛮母。 阳蛮母见金子,便一转身,把阴蛮母转到金子前。 那阴蛮母见到了金子,止住了哭声,俯身抱住了金子,放在眼前看了一会,忽然把金子抛了出去,随即又哀嚎起来。 阳蛮母似乎被他的哀嚎,吵闹得心神不安,她来回的暴走,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 最后变得祥和,她停住脚步,又从腋下的折痕中又扣出一个黑丸,掰开了两半,将其中一半反手放到阴蛮母嘴前。 阴蛮母把那半颗药丸一吞,顿时止住哭声,却双眼如火般通红,面色变得狰狞可怖。 他扭过头,看向墙壁。 这一看,把楚河和崔是非差点吓掉魂。 二人只恨这世间没有后悔药,否则现在吃一粒,肯定不会来这个鬼地方,更不想见这个鬼东西。 稀奇古怪的东西,两人都没少见,但是这阴阳蛮母,真是第一见。 楚河怕得不行,却发现崔是非一直在踢自己。 “你……干啥。” 原来崔是非是身体发抖。 能不发抖么?他现在心里慌得很:“方才那么一个小鬼物,险些要了自己的命。这眼前的比方才那个要强大百倍。何况这西方鬼和东方鬼不一样,不怕驴蹄子和糯米,可惜那霹雳子雷火丸还用没了。” 好在阴蛮母,没有看楚河和崔是非,而是看向另一面墙,口中不停的呼喝,似乎已经急不可耐。 阳蛮母明白他的意图,转过身来,向着那面墙奔跑过去,大殿被震的咚咚乱响。 只见她到了近前,一抬手砸向墙壁,墙壁上顿时开了一个口子。 原来这里是一处暗门,只不过门只如窗户那般大小。 阳蛮母把手臂探进去,晃动了几下,竟然拖回了一个年轻的女子,放在了地上。 阴蛮母看着那女子,顿时眼睛泛光,口中呼喝,直欲对那女子上下其手,只是他长在阳蛮母的背上,除非阳蛮母躺下,否则他够不到地上的女子。 眼见那女子就要被侵犯,楚河心道不能再等。 他低声告诉崔是非:“一会,我先出去,引住那蛮母,与她周旋。你把那女子拖回墙壁里,然后你我二人也跳过墙去,再图他策。” 之所以如此,是因为楚河思忖:“那阴蛮母能让和尚如此屈服,显然有神通,至少是蛮力过人,我和崔是非不是对手。但是她也有弱点,就是她二人同体,行动不便,我要利用这一点,先逃到墙内再说。” 崔是非道:“正相反,我来拖住她,你带那女子先逃。” 楚河想再谦让,崔是非忽然站起身来,大声喝到:“你这淫邪鬼物,本先生来要你的命。” 说罢,擎着断剑冲上前去。 楚河暗道:“你怎么比我还莽撞。“ 阴阳蛮母同时转过头来观瞧,但是阳蛮母力气更大,还是她直面崔是非。 而崔是非这一剑,直接刺在她的肚子上。 木剑直没入肚子当中,露出半截剑柄。 崔是非心中大喜:“我成功了。” 而楚河趁此机会,飞冲过去,伸手托住地上的女子,逃也似的,奔向墙壁上的口子,到了近前,手忙脚乱的把女子推了进去。 那女子轻微的问了一句话,楚河没有时间回答。 此时他转过身,看向崔是非,只见崔是非不知何时被打倒在地,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抹了嘴角的血,骂道:“兀那鬼物,你看本先生的手。” 说罢举起他的双手,朗声念道: “我左手朱砂红彤彤。” “我右手雄黄金橙橙。“ “虫虺避让鬼神惊。” “着!“ “嗖,嗖。” 一捧红灰,一捧黄灰,直接扑向阴阳蛮母。 楚河也趁此机会,在灰尘中拉住崔是非,把他拖进那壁上的口子中。 阳蛮母掸掉脸上的灰尘,气急败坏,劈手伸进口子,来捉楚河。 楚河取出木镖往她那胖手臂上一扎。 谁知那手臂圆滚滚的,木镖一下歪向了一边,再扎,木镖咔嚓一声折了。 这时候崔是非燃起一串纸钱,用那火焰往阳蛮母的手臂上一烤,滋啦一声,空气中飘出烤肉的味道,阳蛮母这才把手臂收回。 这时借着烧纸钱的那一点火光,楚河才发现这屋子都是女子,横七竖八,还有一些不着片缕,一个个躺在地上不动,又不像是死了。 崔是非道:“这些人是中了鬼迷心窍,我有办法。” 第98章 感谢坚持投票的小伙伴 “我有鬼迷心窍的解法。” 说罢,崔是非取出一个小碟,用瓷瓶向碟子里倒了点灯油。 然后撒入纸钱灰,又放了点独门小料,搅拌均匀。 那黑灰色的粉末,竟然渐渐变成绿色。 楚河看不懂,也不知他这是什么科技和狠活。 滋啦一声点燃。 顿时小屋内香气飘飘,烟气杳杳。 这些烟气中似乎有解药,可以通过呼吸,进入人的鼻孔。 这次倒是让崔是非装到了。 不一会,地上的女子们,哎哎哟哟的醒过来,有的猛然发现自己没有着衣,慌乱的找衣服。 有的女子借着崔是非的灯光,看到了楚河和崔是非,大声惊叫色狼。 没待楚河解释,方才楚河救的女子率先开口。 “姐妹们,他们两个不是色狼,是救我们的恩人。” “害我们的人还在这里面。” 刚好此时,阳蛮母又把手伸进来乱掏。 众女子一看那黑色胖手臂,顿时明白了,想来都受过阳蛮母的苦,个个惊恐失措,不住尖叫乱窜。 楚河见那说话女子最为镇静,异于常人。 便道:“姑娘,你知道这屋子里还有出路吗?” 油灯的光芒照在女子坚毅的脸庞上,她点点头。 “姐妹们,随我来。” 众女子见她果敢,便随着她找出路去了,不一会,竟然真的找到了出口。 室内的女子鱼贯的从出口出去,屋子里面的人越来越少。 这时候阴蛮母那催性的药效发作,得不到女子,便撕心裂肺的嚎叫。 而阳蛮母也已经疯狂,她的手伸进来乱掏乱抓,却遭到了楚河和崔是非的抵抗。 她开始暴躁的捶打墙面,墙面的土零零散散的掉落,土墙竟然开始晃动。 土坯墙虽厚,但是也眼见着要崩塌。 此时带领众人出去的姑娘突然回来,穿过灰尘,闯到楚河身边道:“你为什么不跟我们走?” 楚河大声喊道:“你们先走,我先扶墙,只要我能多挺一会,大家就能逃出瓦坟寺。” 那位姑娘又劝他离开。 楚河把崔是非推给她:“他受伤了,你先带他走。” 崔是非的确受伤了,他被那阳蛮母打在地上,伤得不轻。 方才点纸钱,调制解药,都是靠硬撑,现在力有不逮,瘫坐在地上。 那女子过来,扶着崔是非出去,走了十几步远,忽然回头道:”我是邸报的采风官沈幽闻,英雄你的名字是?“ “楚……” 楚河几乎脱口而出,随后他意识到不妥。 “这邸报可是一家宣传单位。” “今天女子们被救了,明天我的名字马上就要家喻户晓。” “现在自己还是值夜司的人,却要偷偷给大理寺办事,这要是被柳值夜知道了,恐怕愧对他的栽培让他心寒。“ “我叫……” 楚河想了想。 “正好周伶宣称重生,一心想要重拾功名利禄,那我就成全他吧。” “我叫周伶。” “嗯,记住了。” 沈幽闻答应一声,扶着崔是非出去。 崔是非也发愣:“楚河这小子,怎么说自己叫周伶。” 直到出了这七扭八拐的地下暗室,看见了外面的浓烟和混乱的人群,崔是非突然间想通了。 “楚河这小子不肯出人头地,倒是和我很像。“ 不过转念一想:“好你个小楚子,做完善事不留名,你跟我俩装世外高人呢,你不留名,我也不留名。” 想到此处,便对身旁的沈幽闻道:“你不用扶我,我要去内急。” 他说要内急,沈幽闻不好再扶着他,只站在暗室出口处等他。 但是左等右等,也不见崔是非回来,她四处张望,但这烟雾缭绕中想要找人也真是难。 此时,楚河在底下更不好过。 阳蛮母把那面墙撞的支离破碎,土坯不断的剥离,露出其中做肋的木板。 楚河把自己的小身板,顶在墙上,随着墙起起伏伏。 好在那墙虽然是土墙,但是墙里面木结构却是韧性十足好木,来回振颤,摆动幅度虽大,却离倒下还差了那么一分。 不过此时,比墙倒塌更可怖的事情发生了。 楚河这边地下暗室的天棚榻了。 这天棚榻了,也并非都是阳蛮母的功劳,只因这间屋子是隐藏的地下室,棚顶就是和尚的小院。 天棚本是一层厚木板,上面覆盖了黄土,平时栅栏围着,无人踩踏,不可能坍塌。 但是今日不同,因大雄宝殿和藏经阁着火,寺院里面的香客,都涌向了殿后。 很多人进了小院,方才和尚把他们驱赶出去,重新绑好了栅栏,等和尚进屋之后,那人群又冲破栅栏进了院子。 此刻,人群就在楚河这间小屋的头顶上。 阳蛮母在里面冲撞墙面。那墙与棚本来是有木相连的一体,底下晃动,上面人的感觉就如同发生了地震。 众人不由得慌了,加上从地下突然室涌出来这么多丫鬟小姐,有人还不着衣装。 两方的队伍遇见,登时混了群,双方看着彼此,都是惊恐不已。 上面慌乱,脚步乱窜。 这暗室的棚板就受不了,咔嚓,咔嚓嚓,好几处都碎裂,有人从上面坠落下来。 说巧不巧,掉下来的人就有一个熟人。 不是别人,正是那无官胜有官,京城第一富商孙大官人,孙巧嘴。 孙巧嘴刚掉下来,吓了一跳,好在不高,没有受伤。 这时候他不忘了喊自己的老婆。 “夫人,夫人你在哪里?“ “看见我夫人了吗?” 现场一片混乱,天黑加烟雾,当面不见人,谁知道哪个是他夫人。 大家都都自顾自的逃命,没人理他。 他心急,也是平时嚣张跋扈惯了,众人都敬着他,说一不二,哪受过无人搭理的委屈。 他逢人就问,人家不理他,或者说不知道,他抬手就给人一耳光。 人家要是和他争执,他便道:“我是孙巧嘴,你敢怎么样。” 孙巧嘴名声出圈,众人一听,赶紧鞠躬作揖,连连道歉。 说来也巧。 这边楚河看暗室的棚榻了,顶上有人掉下来,他这边也不顶不住阳蛮母的撞击,正打算离开。 恰好迎面遇到孙巧嘴,开口就问:“你看见我夫人了么?” 第99章 孙巧嘴的报应 “没看到。” “啪。” 孙巧嘴一个耳光就打在楚河脸上,楚河也是没想到,一个问路的能打自己脸。 孙巧嘴当然也没认出是楚河,烟雾缭绕,加上天也晚了。 他打完人就走。 也怕对方莽撞的还手,就说了那么一句压人的话:“爷爷我是孙巧嘴。“ 常言道:“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有些人就是如此,以为自己是个官,或者有些钱财,便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开口必骂人,抬手必打人。 殊不知,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今日孙巧嘴的报应来了。 他打完了楚河,抬腿就走也罢了,还说了那么一句话,爷爷是孙巧嘴,意思是你能把我怎么样? 前提,他是真不知道,他打的人是楚河,否则也不能说出这话。 楚河听了心里忽悠一下。 “谁?孙巧嘴!” “这不就是那个谋害自己,丢自己下河,放毒蛇咬人的孙大官人么。” “早想收拾他,可惜没有机会。” “这里黑咕隆咚的,机会不就来了么!” 楚河心道:“我也不是只报我自己的仇,也替那些被你害的人报仇。你纵容孙衙内打死扛盐包的夫妻俩,事后,还恬不知耻的弄个协助破案,见义勇为。就凭你这指鹿为马,不要脸的劲,我今日必然好好收拾你。” 楚河返过身,扑向孙巧嘴。 劈头盖脸,拳打、脚踢、膝顶一顿胖揍。 有一说一,孙巧嘴是真挺耐打的,他过去在街上当无赖的时候,没少打人,也没少挨打。 虽然养尊处优这么多年,但是基本的挨打经验还有,手护住了要害的部位,身形一弓,偶尔还想还击一下。 一边挨打一边逃窜,两人就一直纠缠到墙边。 没想到,还真让他扛住了。 他还有空问那一嘴:“我是孙巧嘴,你为什么打我。” 楚河心道:“为啥打你?那能告诉你么。“ 抬起手一耳雷子打在孙巧嘴的嘴上,孙巧嘴赶紧闭上嘴。 现在孙巧嘴也明白了:“这是遇到了仇家。” 难怪自己大意了,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几十年前。 他也有经验,一言不发,也不喊疼。 要不说,啥叫无赖,这就叫无赖。死猪不怕开水烫,滚刀肉一块,任你如何他也不在乎,你就拿他没辙。 楚河一想:“得了,孙巧嘴你直接、间接的害死了那么多人,我看这人间你也享受够了,给你个利索的吧。“ 楚河从怀里掏木镖,他身上也就这东西是尖锐的家伙。 这时候,可别忘了,墙那边还有阴阳蛮母呢,这天棚一坏,木方从顶上落下来,就把这面墙顶住了。 阳蛮母再推墙,推不动了,她就急了。 顺着这窟窿探手一抓,还真让她抓住了一个人,一抽手就扯到隔壁,扔在地上。 这边的阴蛮母吃完了药,不得发挥,那药劲上来了,烧得眼睛通红,他感觉阳蛮母抓回来个姑娘,早就迫不及待了,立刻上下其手。 这边阳蛮母也配合他。 可怜的是孙巧嘴,被当成了大姑娘一顿蹂躏,但这也是活该,他和他的衙内不知玷污了多少姑娘的清白。 现世报,虽然晚,但是终究是来了。 楚河也蒙了,刚刚要掏出木镖,结果一眨眼的功夫,孙巧嘴人没了。 再听大殿里面有哀嚎声,趴着洞口往里面一看。 “嚯。” 这真是开了眼了。 当时给扛盐包的夫妻收尸,楚河就想要如何折磨孙巧嘴?才能给这夫妻出气呢。 当时想了很多办法,都没有今天这办法绝。 “呵呵,真是踏马的开了眼了。” 这种情况,自己的两个敌人相爱相杀,那能咋办?看着呗。 看着看着,天亮了。 不是太阳出来,也不是月亮出来了,而是上面突然出现了灯笼火把,照耀的亮如白昼。 紧跟着上面开始掀房揭瓦。 四根胳膊粗的麻花绳子,绑住了这间暗室的屋顶,有人一声令下,十六匹高头大马一起发力,整个屋顶就飞起了。 “咔嚓。” “轰隆。” 底下的木板折了,而土墙也倒了。 露出的是一间大殿的间壁墙,就是阴阳蛮母的这一间。 想来上面的人只知道地下有藏人的暗室,却不知明堂下面还有一个大殿,于是拖着那四根大麻花绳子,又兜住了这间小屋的四底。 “轰隆。” “轰隆。” “轰隆。” 烈马们使了三次力量,终于把这间屋也揭翻了。 上面小屋和大殿的屋顶是一体的,被马匹拖到了一边,露出了黑暗、可耻、可怖、虚伪……的地下世界。 几百个火把的照耀下,阴蛮母看清了自己怀抱的孙巧嘴。 肥头大耳,短胡须,他顿时胃口翻滚,吐出许多腌臜之物。似乎他也看出来这孙巧嘴是一个老年雄类。 孙巧嘴被扔在地上,他捂着后面,痛苦的哀嚎。 这时候一行人,站了大殿边缘,向下观看。 楚河也躲在暗室的一隅,向上观看,只见中间是一位面貌清癯的文官,左边有柳值夜等人,右边是崔少卿和周伶。 上面众人都低头看向大殿,把孙巧嘴的丑态看得一清二楚。 这时候有一位夫人,看到孙巧嘴大呼:“官人,你怎么了?” 孙巧嘴抬起头,看出是他的老婆,顿时委屈的眼泪涌出眼眶:“姐姐,巧嘴想吃冰块。” 那夫人道:“现在是秋季,哪能有冰块吃啊?” 孙巧嘴哭唧唧道:“想让下面吃,下面火辣辣的。” 那夫人听着孙巧嘴气息微弱,说话声音有气无力,似生平都未见过他如此委屈,鼻子一酸,自己先哭了出来。 “呜呜。” “大官人,那妖物把你如何了?” 说罢就要从上面跳下来。 崔少卿喊道:“不要下去,下面危险。” 这边柳值夜赶紧上前扯住了孙夫人。 有两个值夜司的捕快,扯着绳索下去,把孙巧嘴提了上去。 大殿中的阴蛮母似乎被孙巧嘴恶心到了,又是哭闹,又是呕吐,好一顿折腾。阳蛮母不断安慰他,只可惜二人永不得见面,所以急的阳蛮母在大殿上乱窜。 这时候上面那面相清癯的大官,向左右道:”这是何物?为何如此奇特。“ 柳值夜自己看的懵懂,哪说得出来。 崔少卿道:“回寇丞相,此物乃是西方鬼物,名唤阴阳蛮母。” 第100章 柳值夜舞刀战蛮母 躲在下面的楚河,心中一动。 “原来这位就是寇丞相。” 当时为潘安收尸的时候,从潘安的生平中,得知寇丞相与皇太后秽乱宫闱之事。但是后来推测,那是假皇后借潘安之口,栽赃陷害之言。 楚河心道:“且看这寇丞相为官行事如何?便知真假。” 崔少卿禀告完毕。 寇丞相捻须道:“没想到,世间还真有这等奇事,但这西方鬼物如此淫邪,众位把她拿住。” 值夜司的缉捕班头,领着四个捕快扯住绳索,跳入了大殿之中,分四面五个方向,把阴阳蛮母围住。 缉捕班头率先出手,众人一拥而上。 但那阴阳蛮母的实力,岂容他们小觑,只是抬手之间便打倒了一众捕快,几人勉强站起,踉踉跄跄,跌跌撞撞,只敢来回逡巡,却不敢再上前。 这时柳值夜道一声:”我来对付这西方鬼物。“ 说罢从旁边人手里扯过一把牛尾刀,跳入殿中。 “唰,唰。” 刀芒闪过,阳度母立刻身中两刀。 楚河第一次见柳值夜出手,速度之快,惊为天人,是楚河所见最快的刀法。 楚河心道: “怪不得柳值夜是值夜司的老二、御前可以带刀的四品大员,这武功恐怕在大魏无人能够出其左右。” 当然,听说高值夜的武功,比柳值夜更加狠辣,若只论杀人,他才是天下无敌。 今日高值夜不在场,柳值夜作为大魏的武力担当,也绝对让人放心。 柳值夜一出手便挫了阳蛮母的锐气,只可惜阳蛮母身高过丈,体重近千斤,身上的脂肪厚得一针扎不出血。 柳值夜的刀,没有将其斩杀,反倒激起她的愤怒。 她叉开双足,踏步向前,隐隐有大魏相扑争跤之势,封住柳值夜的左右进退之路。 寻常人早被她气势所压。 柳值夜眉头一皱。 大概也对她这种两败俱伤的打法,感到无奈。 眼看着步步逼近,柳值夜也使出压箱底的招数,不刺,不砍,刀与身合为一体,向着阳蛮母撞去。 一撞之力,远胜于刀砍、刀刺。 阳莽母却毫不在意,硬接这一撞,两相撞在一起,都是一愣。 阳莽母觉得柳值夜不过是一个瘦巴巴,还有些上年纪的中年人,没想到这一击,不下千斤巨石撞在身上。 而柳值夜也没想到,这浑身黑漆漆的阳蛮母,不但肉厚,而且皮糙,牛尾刀的刀刃居然被撞的卷刃。 阳蛮母一声怒啸。 此时柳值夜就在她身前三尺之内,难以施展灵活的身法,必然要按照她那两败俱伤的打法。 她志在必得,身形一纵,像一面高大的城墙倒塌,把柳值夜笼罩在其中。 柳值夜百般无奈,上面虚晃一刀,使她速度稍滞,然后身形一矮,从她的裆下滚出。 这一招,本来是一个妙招、好招。 寻常人若是使出这一招,必然会博得一片掌声。 但是柳值夜不同,他一个大魏值夜司二把手、御前四品带刀的高手,竟然钻过人家的裤裆。 何况阳蛮母还是一个女的。 而且阳蛮母还不着片缕。 这让柳值夜情何以堪。 “尴尬。” 柳值夜的脸红成了猴屁股,但凡在场还有一个高手能接替他,他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找个墙缝钻里面藏起来。 可惜的是,在场的多是文官。 寇丞相、崔少卿,官职都不小,但是不会武功。 柳值夜咬了咬牙:“今日脸不要了,也要把这西方的鬼物拿下。” 此时他面对的是阴蛮母,阴蛮母虽然是男子,但是身形却比阳蛮母小的多,而且长在阳蛮母的背上,四肢不着地。 柳值夜心道:“抱歉了,不是我老柳小人,只能从你这突破。” 说罢抡动牛尾刀,直劈阴蛮母。 阴蛮母大声惊呼,咒骂。 阳蛮母慌忙调转身形,柳值夜便也跟着转动。 如此,柳值夜更加灵活。 不消片刻,那阴蛮母已经中了许多刀。 虽不致命,但也吓的阴蛮母不住哀嚎。 阳蛮母的情志,越发的暴躁,动作渐渐混乱。 眼见柳值夜胜利在望,这时候从大殿的石像之下,突然间一个身影暴起,直扑柳值夜的后背。 这身影,正是那纹身的花背和尚。 他方才吃下了阳蛮母送的药后,那种欢畅愉悦的感觉回来了,他觉得自己离着神更进了一步。 不只是身体上的,更重要的是精神上的,他觉得如果可以,他愿意像阴蛮母一样,成为阳蛮母身上的挂件,和她用线缝在一起,永不分离。 于是便趴在石像下面虔诚的念着咒语。 因为一动不动,甚至没有人注意到他。 大殿上的纷争,他听到了,也没听到。 阴阳蛮母是他心中的最高至上之神。 赐给他性福,赐给他药丸、还有无限力量,可以轻而易举的打败一切凡人,她不会有任何麻烦,没有人会伤了她。 等他念叨完毕,睁开眼睛时候,却看到一个舞刀的男人,竟然在与他心中之神纠缠不清,神表现出来很恼火。 和尚便也恼火了,他要做点事情,给神看看他的诚心,也让神看看他的执行力。 至于武器么? 这很简单,就是石像前供奉的金质房中趣物。 和尚挑了两样,左右手各一件。 左手是四尺长的双瓜铁杵,右手是米斗大小的金海椰子。 他飞身跳起的时候,两件武器,化作两道金光,以双峰贯耳的招式,直取柳值夜的太阳穴。 此时柳值夜正一心对付阴阳蛮母,后背自然出了疏漏。 眼见这两件金器要砸在柳值夜的太阳穴上,突然从旁边飞过来七尺多长的木桩一根。 这根木桩后发先至,直接撞在和尚的手臂上。 手上的两件金器提前相撞。 “当。” 金击之音,沉闷嘶哑。 柳值夜一惊,向旁一纵随即一刀劈出,这一刀正劈在和尚的肩头。 那和尚一击扑空,先跪在地上,这时候又被一刀砍在肩头上。不过他也是坚强,把手中的金器一抛,索性双手抓住刀刃。 此时牙关一咬,臂膀和身上的腱子肉,怦然坟起,坚若岩石。 柳值夜夺刀三次,竟然没有夺回。 第101章 阳蛮母倒拽四马 柳值夜夺不回刀。 花背和尚给阳蛮母制造了机会。 “蛮母上神。” 花背和尚大呼,意思是说:“您快出手,我给你抓着呢。” 阳蛮母也看到了机会,轰隆隆奔过来。 柳值夜慌急之中,一脚踢出去,正蹬在花背和尚的胸口。 这一脚力量很大,加上和尚没有防备。 “砰。“ 和尚保持扛着刀的姿势飞出去,落在地上时,喉头一痒,哇的一声吐了一口鲜血。 柳值夜踢伤了和尚,但是刀也没了。 就在此时,阳蛮母胖大的身躯已经撞过来。 柳值夜想躲闪,却被一把抓住了头上的发髻。 大魏成年男子都束长发,柳值夜头发被抓,受制于人,手中又没有可以斩断头发的刀。 他拳打脚踢,阳蛮母又毫不在乎。 此时,犹如被抓着翅膀的小鸡,只能任由摆布。 阳蛮母狂笑一声。 另一只手劈手落下,勾住柳值夜的衣领。 “咔嚓。” 柳值夜四层衣服一起破碎,露出一身伤疤的前胸和后背。 “嘿嘿。” 阳蛮母发出淫笑之声,似乎十分满意。 “啊。” “不好。” “柳值夜清白不保。” 方才孙巧嘴被阴蛮母耍弄时候,大家已经目睹,其惨状仿佛入了地狱,众人深知这西方鬼物的淫邪之处。 “可怜柳值夜一个端端正正的汉子,以后可如何见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从大殿的隔壁暗室之中,冲出一根巨大圆木,有两尺之粗。 扛木之人快如闪电,飞也似的到了近前,肩膀一歪,那巨木滚落在阴蛮母的怀中。 阴阳蛮母受压,身体一晃。 阳蛮母一转身之际,一根绳子快速的绕过她的脖颈,缠了一圈,转过来又缠到阴蛮母的脖子上。 阳蛮母伸手一拉,阴蛮母顿时惨叫一声。 这扛木、缠绳的人,不是别人,正是楚河。 他没有好的办法对付阴阳蛮母,又不想露面,只想趁着上面人少的时候溜走。 谁知见柳值夜与阴阳蛮母鏖战时,那花背和尚竟然偷袭,这才抛出一根木方撞开和尚的手臂。 那抛木方的手法是取之【袖中镖】术,结合【玉女剑术】中的抛剑式,才有如此威力。 到此,他还是不想出头露面。 没想到阳蛮母竟然撕碎了柳值夜的衣服,他怎么能眼见自己的恩司受辱。 楚河无奈,这才扛着一根房梁,飞奔而出。 此时,楚河虽然用背尸绳缠住了阴阳蛮母,但料那背尸绳,怎么能耐得住阳蛮母的巨力。 楚河伸手向上面一招:“上大绳来,快。” 上面的人虽然看不清楚河的面孔,但是能识别他的衣服。 崔少卿和周伶一眼就看出是楚河。 “快,把大绳扔下去。” “嗖嗖嗖。” 方才那几根拉屋顶的大绳被抛了下来,楚河抱着绳头在阳蛮母的脖子、肩膀、腋下、腰上,快速绕过,最后绑在那粗壮的圆木之上。 这是背尸时候,绑尸体的手法,熟能生巧,一瞬之间便绑缚完毕。 阳蛮母还在怔愣之际,楚河喊了一声:“走。” 上面有崔少卿和周伶指挥,赶马的一鞭子下去,四匹马愤蹄而起,绳子拉紧。 与此同时,楚河把另三根绳子绕过阳蛮母的腰腿,也绑好了。 每根绳子后面都有四匹马,四根绳子十六匹马,而且都是大碗蹄子的烈马,气势如龙,四蹄扣地,顿时把阳蛮母拖在地上。 阳蛮母色欲迷心,事到如今,还不想放下柳值夜。 直到撞到了墙上。 阴蛮母在前,先受撞击,痛嚎了一声,阳蛮母知道事情不对,这才抛下柳值夜。 她转过身来,胖大的双脚抵住墙壁,双臂用力。 顿时,上面的十六匹烈马,竟然停步不前,在原地刨出大坑来。 阳蛮母啸吼一声。 抓住其中一根粗绳,猛然往后一拽。 那绳子上栓的四匹烈马,被猛力一拉,站立不稳,倒在地上,被绳子拖行。 照此下去,终要坠入大殿。 这时候有一个女子,面容刚毅,她一把拉住绳子。 “大家一起拉。” 寇丞相带领崔少卿、周伶,寺里的香客、还有那些被放出来的丫鬟小姐,众人顿时纷纷上前,扯住那根绳子,拼命向上拉。 这时候那四匹马得到了缓息,在马夫的帮助下,重新站起来,奋力向前。 其余的十二匹马,也一起愤蹄。 阳蛮母纵有神力,也难挡这十六匹马加上百十号人。 身体从墙面上滑动,最终被拉出大殿。 这时候柳值夜来到楚河身边,抱拳行礼:“多谢这位兄弟解救。” “兄弟?” 楚河明白柳值夜没认出自己。 于是学着北方的口音说道:“谢啥谢,应该的嘛。你看,顶上找你呢。” 说罢一指上面,柳值夜也没想好说什么感谢之词。 刚好上面有一根绳子垂下,他便也攀爬上去。 …… 阴阳蛮母到了上面,又被马匹和人们拖行了一阵,这才气力不足,放弃了抵抗。 众人见她不动,试探了一会,她不再暴躁。 于是有人带头,按住她的脚腕,其他人上前按住她的四肢。 众人拿出绳子,把她胖大的身躯捆了。 那些被祸害过的女子们,最恨的不是阳蛮母,而是她背上长的阴蛮母,众人上前拳打脚踢不解气,便捡起树枝、石头,砸他的裆下万恶之源。 阴蛮母哀嚎一阵,痛得昏厥过去。 阳蛮母喘着粗气,却一声不吭。 寇丞相道:“把这害人的鬼物,抬到马车上游街。” 柳值夜道:“这般装束,露着身体倒是不雅观,谁有破衣服给她盖上一件。” 众女子道:“她辱我们时候,何尝在乎过我们的耻辱之心,就该让她二鬼物丢人现眼才对。” 众人正围着阴阳蛮母之际。 从远处飞来一匹骏马,马上之人急匆匆的下了马,抬手起脚,把围观的众人踢倒之地。 到了近前,抬手就给了柳值夜一个耳光。 柳值夜一愣:“这场合谁敢打他的耳光?何况他也算是抓拿阴阳蛮母的有功之人。” 等他抬起头一看。 打他的这一位,还真是惹不起。 第102章 南安帝夜释蛮母 众人正在讨论如何处置阴阳蛮母。 这时候,有一人骑着快马飞驰而来,进了人群一点也不客气,抬脚就踢,伸手就打,甚至给了柳值夜一个耳光。 柳值夜也纳闷。 一抬头,眼前这一位气势汹汹,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顶头上司。 值夜司的老大。 老柳脸上有点挂不住了。 高值夜是正四品,柳值夜是从四品,官差一级。 柳值夜在值夜司干了二十多年,从基层捕快一步一步,脚踏实地升到副值夜的。 而高值夜是五年前,皇上御指,空降到值夜司的小年轻。 柳值夜也明白,高值夜背后肯定有人。 “虽然如此,我老柳今年五十好几的人了,这么不问青红皂白就打不好吧。” 两人之前也没红过脸。 平时值夜司的事务,都是柳值夜处置的,不说面面俱到,也是处理得非常圆滑,没有可以挑剔之处。 高值夜就像是一个挂衔的老大,他从没对柳值夜指指点点过。 不想今日当着这么多人面,来了这么一出。 柳值夜下不来台,两人当时就对峙上了。 这时候,一旁的寇丞相心里头也不舒服:“我当朝丞相在此,你也不见礼,上来就打人,这一巴掌,打在老柳的脸上,我的脸也跟着疼。” 寇丞相阴沉着脸:”高值夜,你这是何意?“ 高值夜一转头看见了寇丞相,假装才看到:“哎哟,下官见过寇丞相。” 寇丞相一摆手。 “怎么回事啊?老柳协助我抓住了阴阳蛮母,立了大功一件,我正要禀明圣上,给予嘉奖,怎么先挨了你的嘴巴。” 高值夜硬挤出一副苦笑面容。 “寇丞相,不瞒您说,打他是皇上的意思。” “还有,我劝你们,赶紧把阴阳蛮母放了,否则皇上怪罪下来……哼。” 寇丞相更不愿意了,心想:”你这不是拿皇上压我么,再说皇上怎么可能有这个意思?“ 他平静了一下心情:”陛下他是如何说的,为何要放这邪淫鬼物。“ 高值夜一撇嘴:“这我和您说不着,陛下马上就到,不信您问他。” 就在这时候,打远处就驰过来龙凤双辇,碾过了大雄宝殿的废墟,直到了近前。 众人知道是皇上、皇后来了,都纷纷跪倒在地,迎接圣驾。 辇轿到了近前,南安帝面带怒容,急匆匆的自己下轿。 后面新授封号的琞皇后,经人搀扶也下了轿子,那娇俏的面容上,含着愠怒。 大家有些不解,按照平时,寇丞相带领众人抓住这邪淫的鬼物,皇上应该嘉奖才是,不知今日为何龙颜不悦? 最不安的还是柳值夜,先挨了高值夜一耳光,又说是皇上让打的,现在皇上还来了。 “我卖命抓鬼物,哪儿得罪皇上了?” 他偷偷的抬眼看皇上和琞后,等看到琞后身边的护卫后,好像明白了。 五黑、五白,十个异族的男子,面相却有阴阳蛮母有九分相似。 柳值夜这脑袋里面,像一锅粥似的,顿时乱了。 好在皇上没有在意他,而是径直的穿过人群,来到阴阳蛮母前,亲手去解绑绳。 但那手腕粗的绳子打的结,他怎么能解开。 “快,把蛮母尊神解开。” 众人纳闷:“皇上怎么也知道这邪物叫蛮母?” 寇丞相躬行到皇帝近前,施礼道:”陛下使不得啊,这阴阳蛮母不但糟蹋了上百个年轻的姑娘,方才还动手杀人,这凶残的淫邪之辈,纵之则如同放虎狼归山,后果不堪设想。“ 皇帝无奈道:“寇爱卿……” 这时候一旁的皇后,轻咳一声。 皇帝的腔调立刻变了:“老寇,我看你也是老眼昏花,你可知这是西方神邸,误入我大魏,理应好生款待、虔诚膜拜才对。你们的所作所为已经冒犯了神邸,快将尊神放开!” 寇丞相道:“陛下,为臣亲眼所见,他侵犯了孙巧嘴,还有这一众姑娘,身上没有片缕,人证物证俱在,这般邪淫之物,怎么可能是世间的神邸?“ 皇帝眉头一皱。 “孙巧嘴也受了侵犯?他在哪里?” 自古官商是一家,孙巧嘴是京城乃至大魏的第一富商,自然与皇帝相熟。 此时孙巧嘴也在人群中趴跪在地上,这个姿势对于后面受伤的他来说,倒是一个舒服姿势。 没想到,得到了皇帝的点名,他赶忙匍匐的爬到皇帝近前。 “贱民孙巧嘴在此。” 皇帝看他哈腰撅腚的样子,心头涌起了厌恶,耐着性子问道: “孙巧嘴啊,方才寇丞相所说,你被蛮母尊神……接触过,可有此事?” 孙巧嘴头脑何其灵活,但听皇帝口口声声说尊神,便知道皇帝想听到的答案。 但是他也确实被那阴蛮母所侵犯。 若说未曾有过此事,又难以服众,他头脑一转,想了个两全其美的说法。 “回陛下,贱民确实接触过蛮母神邸,蛮母尊神还授贱民欢愉之术,只可惜贱民资质庸俗,学不得那高深之术。” “哦,原来如此。” 皇帝愿意听这活,微笑点头。 这时候恼了一旁的崔少卿。 “回陛下,方才孙巧嘴被那阴阳蛮母侵犯时候,痛不欲生,此时说的话,必然不是真话。” 皇帝瞪了一眼崔少卿,心里头暗骂:“哪都有你,为何从侍郎降到少卿,心里也没有个数。” 这时候孙夫人也在场,她是童太傅的女儿,也是见过世面的。 她也施礼道:“回陛下,方才我夫君被那鬼物侵犯之时,确实痛不欲生,此时此刻依然后庭流血,冰块和药棉都止不住,我夫君是在说谎。” “嗯?” 皇帝的脸就阴沉起来了。 “孙巧嘴,你说谎了吗?” 孙巧嘴头上的汗水,哗哗的流,心中暗骂:“你个败家没眼力见的娘们,你这么说是想送我上西天啊。” “罢了,打碎了牙往肚子里咽吧。” “回陛下,确有此事。但是贱民知道,欲学其术,必承其苦,贱民虽然身上流血,但是心中略略领悟蛮母所授的欢愉之术,贱民不胜感激涕零。” 孙巧嘴含着眼泪,说出的这一番刻骨铭心的话。 皇帝又笑了。 “不亏是孙巧嘴,这嘴巧的深得朕心。 孙巧嘴这一番话,差点把寇丞相和柳值夜等人气炸了,尤其是柳值夜。 心道:“你这贱嘴,早知你这么快活,何必拼命救你,把你送给阴蛮母算了,让你好好体会那欢愉之术。” 这时候人群中,有一个女子坚毅的声音响起:“回陛下,臣是证人。” 第103章 真相欲出,皇帝不受 众人闻声,转头看过去,说话的女子大家都认识。 方才在暗室中,是她引领着妇女们找到了出口;也是她带领大家拉绳子,把阴阳蛮母从大殿中拉上来。 皇帝面沉似水。 “你又是谁?” 那女子深施一礼。 “为臣是邸报的采风官,沈幽闻,关于阴阳蛮母害人之事,臣有确切记录,其恶行,罄竹难书。” 沈幽闻不顾皇帝不悦,慷慨陈词。 她心中憋着这股怨气已久,一定要把所见所闻公之于众。 可谓不吐不快。 原来,近些日,民间女子失踪者甚众,很多家属便报给值夜司。 值夜司往往把案宗记录在档。 但是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案子无法侦破。 久而久之,家属也不抱有希望,只能当做是被人拐跑,或者是自己走丢。 沈幽闻作为邸报的采风官,自然有所耳闻。 她想知道真相,也几次到民间调查,但她一个小女子能力有限,往往线索到中途而断,最后也是无疾而终。 有一次她采风路过集市,看见了一个年轻和尚,在那里布施灵药。 沈幽闻也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姑娘,见到这么一个帅气、儒雅、俊俏,而且心地善良的男子,难免心动。 她和其他的姑娘一样,站在和尚的摊子前面多停留了一会,犯了一阵的花痴。 她心里还想:“只可惜,人家是一个和尚,否则非得嫁给他不可。” 即使这样她也没有死心。 然而看的久了,她还真发现了不一样的端倪。 和尚每次出摊布施,病人却没有变,一直是那几个病入膏肓,苟延残喘的病人。 他们几个病了又好,好了又病。仿佛是站在鬼门关口跳进跳出。 她是邸报的采风官,对这种事情自然很敏感。 于是她偷偷跟踪,发现了其中猫腻,这些病人都是活蹦乱跳,每次和尚要出摊前,他们几个偷偷在脸上涂抹黄栌水,有时候还把红茜草嚼碎了含在嘴里,装作吐血。 “原来这是一伙骗子。” 从这开始沈幽闻更加关注和尚了,这次不是爱慕他的容颜了,而是想要彻底揭开他的骗局。 这么观察了几天,却有了更大的发现,有很多进了和尚帐篷里面讨药方的女子,有去无回。 到她们家中一打听,确实人没有回家。 这时候沈幽闻就明白了。 “敢情这和尚,可不只是卖假药骗银子,还有拐骗女子这一手。” “缺德啊。” 这事情不能不管。 她就到值夜司来报案子,当时也是八字胡值班,那天八字胡也是喝多了,他以为沈幽闻是普通人家的姑娘,于是无所顾忌。 张嘴就问: “他骗你,他咋不骗我呢?” “还是你们这些娘们贪图人家长的俊俏。” “再说了,人家长得仪表人才,睡一次怎么了,不应该高兴才对么?” 说道兴头上,八字胡飘了。 “要不这样,你陪我睡一次,我不骗你银子,我也不拐骗你的人,把你安安全全、干干净净的送回家。” 这话给沈幽闻差点气炸了肺管子。 “身为捕快,你说话做事,怎么能比泼皮无赖还流氓。” “啪。” “啪。” 沈幽闻抬手给八字胡两个嘴巴,就跑出值夜司。 八字胡喝多了,追不上,第二天醒酒断片了,看着脸上的红印,还以为昨夜和妓馆里面的老鸨玩耍的情趣所致。 这事他就忘了,自然也没有向上面禀报。 沈幽闻报案把自己气的够呛,她心想:“这值夜司不靠谱,那就靠自己。一定要把这件事情搞清楚。” 于是她又开始跟踪和尚这一伙,这一次,她胆子大了,想跟进去试试。 进了和尚的屋子,就闻着里面那香火,异常的香,闻着闻着脑袋一晕,就倒下了。 她是有备而来,比别的女子还清醒一些,刻意的记着发生的事,隐隐约约的感觉被推进了一处暗道,她为了做记号,把自己的荷包扔在地上,过了几步,又把自己的两只鞋扔在地上。 她心里想着:“将来这些东西都是证据。” 这时候崔少卿补充道:“陛下,沈幽闻所说的证据,我能证实。” 沈幽闻从暗道出来,和二十几个姑娘一起坐上封闭的马车,然后进了瓦坟寺,到了后殿,被人赶进了那间暗室之中,这时候里面已经有了百十个姑娘。 和尚每天往里面扔一些斋馍,众人吃了饿不死。 和尚时不时往室内扔一个烟丸,大家闻了烟丸,便迷迷糊糊,只知道傻吃酣睡,如同行尸走肉。 沈幽闻有准备,每次和尚扔烟丸的时候,她都想办法闭气,或者趴在窗口吸一点外面的空气。 这样她才比别的女子清醒一些。 期间,她多次透过缝隙,向大殿里面观察。 和尚和阳蛮母干的丑事,阳蛮母从暗室抓女子供阴蛮母享用的过程,都被她看得清楚。 她正愁如何带领大家脱身之际。 不幸的被阳蛮母抓进了大殿,就在她以为自己完了的时候。 有一个叫做“周伶”的人,把他救了,推回了暗室之中。 然后另外一个容貌邋遢的人,调制了药水,把众女子救醒,她这才带着众女子逃出那间暗室。 后来又有寇丞相、值夜司、大理寺崔少卿等人前来,把这间暗室和大殿的屋顶掀了,才露出来肮脏的一幕,后来就是阴蛮母糟蹋孙巧嘴,柳值夜斗阴阳蛮母…… 经过沈幽闻这么一讲,在场的多数人都捋清了事情的起因结果。 皇帝在旁边也听得仔细,他那撇着的嘴,渐渐恢复正常了,心里面对这些受害人也有些倾斜了。 这时候,旁边的琞皇后又咳了一声。 皇帝像是受了刺激,嘴脸立刻又变了。 “沈幽闻,你可不要血口喷人,那阴阳蛮母是西方众人崇拜的神邸,怎么会干你说的这种邪事,肯定是你脑袋不清,你看人家孙巧嘴记得就很清楚。” 沈幽闻道:“陛下,臣说的句句是真话,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这时候那些受害的女子不干了,情绪突然间爆发了。 “陛下,沈大人说得句句实话,小女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陛下,小女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陛下,小女子愿以项上人头担保。” …… 众人说罢,纷纷跪下,山呼万岁明察秋毫。 南安帝被众人气势所慑,一抖龙袍。 “你们这样,让朕如何是好啊?” 第104章 琞后夜梦神邸相求 众望所至,皇帝确实很难办。 他无奈的一抖龙袍,说了一句怨言。 “你们这样,让朕很难办啊。” 就在这时,琞皇后第三次轻咳。 皇帝立刻由无奈变成了愠怒。 “来呀,你们不是想死么,朕就砍了你们的项上人头。” 说罢扯过来一个值夜司捕快的牛尾刀,作势往沈幽闻的脖子上砍过去。 “陛下,刀下留人。” 寇丞相可以说是吼出来的。 皇上也吓得一哆嗦,心想:“老寇头,难道你还要抗拒朕的旨意吗。” 寇丞相轻轻叹气。 事到如今,是个人都明白:皇帝不能自主,他现在是完全听皇后的话,这位琞后只要一咳嗽,皇帝就变脸。 为阴阳蛮母这件事,皇帝变脸了,不管他说的对还是不对,但是人家是圣上,人家也是真龙天子,大魏是人家的。 “罢了。” 寇丞相一挥手:“大家把阴阳蛮母的绑绳解开吧。” 事到如今,皇帝亲自拿刀要杀人了,谁也不能坚持了。 众人上前也围住了阴阳蛮母,谁也没敢贸然解开。 寇丞相来到皇帝面前,俯身说道:“陛下,这位西方神邸的威力太强,您看能否可以将其降入坑中,再放开。” 寇丞相说这话时候,都想扇自己嘴巴。 “这是个什么玩意,可怜自己一朝丞相,还得昧着良心说成神邸。” 南安帝也不傻。 “这阴阳蛮母是男女连体,黑白共生,长得如此怪异。而且方才沈幽闻也说了这家伙生性好淫,而且喜欢暴力。” 方才孙巧嘴说得好听,阴蛮母尊神传授他欢愉之术,所获颇多。 皇帝还微笑赞赏。 但是皇帝心里明白是傻意思:“万一这阴阳蛮母起来了,非要传授寡人欢愉之术,那可如何是好?” 不管是阴蛮母,还是阳蛮母,皇帝都不敢照量。 他心里面同意寇丞相的想法,但是眼睛不由自主的瞟了一眼琞皇后。 琞皇后一直严肃脸,但是这次没吱声,也没有咳嗽。 皇帝一挥手。 ”你们这些人孤陋寡闻,没有见识。蛮母乃是西方神邸,怎么能害朕?罢了,看在你们的一份孝心之上,放下去吧。“ 众人听皇帝同意了。 于是十几个年轻力壮的,抬着圆木,扯着绳子,把阴阳蛮母缓缓的抬到坑边。这阴阳蛮母,不知道能不能听懂魏语,不过也不再挣扎,任凭被放进坑中。 两个年轻胆大的,跟着下到底下,把她们身上的绳子解开了,迅速的爬了上来。 阳蛮母背着阴蛮母,走到了殿中的石像旁边,回头看了众人一眼。 众人心情复杂。 阳蛮母不知道碰了哪道机关,那石像前怦然起了一道白烟,等烟消云散之时,阴阳蛮母已经消失不见。 皇后目送阴阳蛮母离去,转身上了凤辇。 皇帝这边紧跟着奔向龙辇。 “陛下,且慢。“ 寇丞相跪在皇帝的脚前,挡住了他的去路。 皇帝皱眉,停住脚步。 “哼,寇爱卿,你还有何事啊?” “禀陛下,此番解救这些姑娘,功臣该如何赏赐?这些姑娘被侵犯,该如何补偿?” 寇丞相也想好了:“罪魁祸首我给你放了,这点面子皇上得给吧。” 皇帝心焦,要不是碍于圣上的身份,早就破口大骂,但是他转念一想:“皇后得哄着,但是老百姓也得忽悠着,否则民心不向,江山社稷不稳。” “诶,寇爱卿,寡人也有难言之隐。只因皇后午睡时,梦中遇人求救,自称是城西瓦坟寺内西方神邸阴阳蛮母。因这西方神邸的长相,与那日皇后还魂时,所遇神邸一般无二,故此,我与皇后深怀感恩之心,才遣高值夜做先锋,来解救神邸……” “哦,原来如此。” 寇丞相听得连连点头。 实际心里想:“死昏君,我信你个鬼啊。今日若是功臣不得赏,民女不得补偿,老寇也还禄于君,不伺候你这狗皇帝。“ 等皇帝一住嘴。 寇丞相又问:“陛下那功臣封赏,和民女补偿?” 皇帝道:”该封的封,该赏的赏,封赏力度由你做主。至于补偿吗,大魏的银库正在亏空,先等等吧。“ 众人心中骂道:“好你个狗皇帝啊,你便服私访江南,随随便便花了几百万两,现在你倒是来节省劲了。” 寇丞相道:“陛下,老臣觉得,春色满楼一个月的衣妆费和酒水费就足够了。“ 皇家也有预算,春色满楼的花度,都算在了后宫里面。 这些年大魏国土欠收,但是后宫花销不减反增,其中很大一笔花在了春色满楼上。 满朝文武,甚至民间乡下,谁不有怨言! 人都叫这春色满楼为妓满楼,只有皇帝和他宠爱的琞后,对百姓的呼声充耳不闻,每日每夜乐在其中。 今日寇丞相,对皇帝提出这个要求,皇帝虽然不满,但是架不住众口铄金。 现在不同往日,今日身在瓦坟寺。 若是在朝上,自有太师、太保、太傅等会看眼色的,帮助皇帝说话。 今日这寇丞相还有个前礼部侍郎,都是直肠子的耿直人,一个个的得理不饶人,皇帝也怕辩不过,好在阴阳蛮母已经救了,琞后也能心满意足,其他的事情都不重要。 “朕准了。” “谢陛下隆恩。” 众人重新跪下,皇帝一挥袖子,急匆匆的上了龙辇,起驾回宫。 高值夜骑上高头大马,跟在龙凤辇后护驾。 等他们走了。 寇丞相和崔侍郎、柳值夜等互相看了看,心中甚是无奈。 寇丞相让沈幽闻,把受害女子们的信息都记录下来。 让这些女子从殿中的衣服堆中,先找了自己的衣服穿上,安排几辆马车,把他们都送回家。 等朝廷的补偿银子批复下来,由沈幽闻给每人送到家中。 这些女子连连称谢。 至于封官这方面,皇帝说了由着寇丞相来。 功劳这方面,首当其冲是崔少卿和柳值夜。 寇丞相就问崔少卿:“大理寺的正卿职位空闲,你有意更进一步吗?” 崔少卿道:“我哪敢。” 第105章 食尸诡 寇丞相道:“今日多亏你谋划,否则怎么能救了这么多人,这件事我向圣上奏明,至于批不批那还得看他。” 说罢,又看向柳值夜。 “柳值夜功不可没,现在是从四品,是否愿意更进一步。” 柳值夜差点没跪下。 “相爷,您可别害了小官啊。” “小官人过中年天过午,只想过个简简单单的生活,可不想升官发财。” “另外这件事也是我疏于观察,有过在先,哪敢争功。” 寇丞相点点头。 柳值夜所言不虚,他和崔少卿不同,他上面还有个高值夜。一旦提拔了柳值夜,恐遭人妒,惹来了罗烂。 寇丞相道:“邸报的采风官沈幽闻,虽然是女子,但是有胆有识,敢于潜入恶人内部,理当重赏。本相赐予你铜牌一块,号称金牌采风官,以后凡有官员徇私枉法,懒政者,你可以执此金牌,越过进奏院,直报本相。“ 沈幽闻接过铜牌,欲言又止。 “寇丞相,下官还有一事。” 沈幽闻、崔少卿和柳值夜几乎异口同声道。 寇丞相道:”沈幽闻你还要送女子们回家,你先说吧。“ 沈幽闻道:“下官和众女子在暗室之中,得两人相搭救,其中有一人叫周伶。我认为周伶二人功不可没。” 崔少卿道:“英雄所见略同,周伶出谋划策,运筹帷幄,不减当年。” 周伶此时就站在身边,崔少卿夸他也就算了,没想到沈幽闻也赞颂他,把老周头整愣了。 寇丞相道:“我怎么能忘了老周,老周这次亲自给我送信,换作别人我还未必能信。” 周伶赶紧抱拳施礼:“哪里,哪里,寇相爷谬赞了。” 沈幽闻一愣,惊诧道:“你是周伶?” 周伶道:“是啊,老朽就是周伶。” 沈幽闻直挠头。 ”不会吧,周伶长的可不是这样啊。“ “对了,方才我还看到他……在下面。” 说罢,往坑底张望。 柳值夜道:“你说的周伶,难道是助我摆脱阳蛮母的人吗?” 沈幽闻点头。 “对,就是他,也是他救了我们。” 他这一说,崔侍郎和周伶都笑了。 周伶道:“我知道是谁了。这位兄弟冒我的名字,是想让我扬名立万,只是他的功劳,我怎么能抢得了。” 柳值夜道:“老周,快说是谁。” 周伶道:“我这位兄弟特立独行,他不想透漏名字,我还真不能说。” 柳值夜道:“我以值夜司二把手的名义,命令你说出来。” 周伶道:“崔少卿,看着没,柳值夜用值夜司吓我,你快给我调到大理寺吧,哪怕当个扫院子的也成。” 崔少卿向寇丞相施礼道:“禀丞相,下官确有调周伶到大理寺的意思,只因我身边缺一个出谋划策之人,非周伶莫属。” 寇丞相道:“当然可以,老周暂时做个大理寺丞吧,以后可不能再酗酒了。” 崔少卿和周伶忙谢了寇丞相的钧旨。 柳值夜道:“老周,你真行,现在不喝酒了,比以前也振作了,如今又做了大理寺丞,看来是早有预谋啊,哈哈。” 崔少卿也道:“老周几经大起大落,但心未死,如同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外。” 周伶仰天泪涌,心中感慨万千。 “龙游浅水遭虾戏,虎落平阳被犬欺,我老周年逾六十,重新开始。” 众人感慨了一番。 沈幽闻道:“各位大人,我只想等一个救命恩人的名字,你们快告诉我罢了。” 周伶和崔少卿笑而不答。 柳值夜道:“你记得他是什么相貌。” 沈幽闻道:“相貌倒是不记得,但是知道挎了一个皮质的兜子,说实话挺脏的。” 这一说,提醒了柳值夜,他沿着绳子下了大殿,到那根圆木旁一看,随手捡起一根绳子。 他向上面一笑道:“我知道是谁了?” 寇丞相道:“那快提拔他。” 柳值夜道:“提拔他,怕他骄傲,还是让他踏踏实实的干吧。再说了,他提的越快,就离我越远,以后我上哪找这么个好帮手去。” 沈幽闻道:“柳值夜你快说是谁。” 柳值夜笑道:“我不能说,说了容易被撬走,但是我提醒你,他可是我值夜司的硬人啊。” 沈幽闻道:“你们这些大人,说话像是猜谜语,罢了,我一个金牌采风官,还不会自己调查了。” 说罢辞别了寇丞相,带着众女子,分别上了四俩马车,出了瓦坟寺。 寇丞相就问:“对了,老崔,老周,这个火烧瓦坟寺的主意,是谁出的。” 二人对视,面露尴尬。 崔少卿道:”是我的侄儿崔是非,做事欠妥,进寺就说有鬼,霹雳子打出去,不小心燃了藏经阁。“ 寇丞相道:“此是合适之举,这间寺庙,趁着国难大肆敛财,还与那邪恶的卖药和尚勾结,早该把它铲平,烧得好,你的侄子也该赏个官职为好。” “他可不行。” 崔少卿果断拒绝,他最了解崔是非了。 他这个侄儿可是闲云野鹤,不是僧不是道,却胜似僧道。 这时候寇丞相又问:“还有那个卖假药,拐骗妇女的和尚在哪呢?” 正在这时候,尚且在坑底的柳值夜说话了。 “和尚在这。” 这几人赶紧下到坑里面查看。 只见一个和尚的尸身躺在地上,脖子上要一个碗大的伤口,仿佛是被动物咬的。 寇丞相问:“怎么回事?” 柳值夜也不解:“方才我不过是踢了他一脚而已,他脖子上的伤口是什么动物咬的真不知晓。” 这事他怎么能知晓。 当时和尚被咬的时候,他们这一干人,都在上面给皇帝下跪。 …… 但是坑里面,还真有人亲眼目睹。 这人就是楚河。 那时,楚河把阴阳蛮母绑在了圆木上,十六匹马一起发力,到底把阴阳蛮母拉上去。 楚河一看,也不需要自己了,正好也没被柳值夜认出。 “悄悄闪吧。” 他刚要找地方爬上去,忽然想起来,那花背和尚被柳值夜踢吐了血,这会是不是跑了。 “可不能让这家伙跑了,出去还得祸害人。” 他四处一看,和尚没影了。 “这就怪了啊,怎么一瞬间就没了。” 这时候有人低声喊:“小楚子,小楚子……” 抬头一看是崔是非,比比划划的指着殿里的一隅。 那里灯光最为昏暗,所以楚河没有注意到。 此时一看大吃一惊,只见那里一个花花绿绿的影子,正对着花背和尚的脖子大口的啃食。 “这不是崔是非最开始对付的鬼物吗?” “原来它还真是食人的鬼物!” 第106章 崔是非要收徒 楚河顺着崔是非所指望去。 但见那个花花绿绿的家伙,正抱着和尚的脖子,大口的咬噬。 “看来还真是让崔是非猜对了,这家伙果然是个食人的鬼物。” 楚河现在有点庆幸。 “方才我不过是只一剑,便把它击倒在地。” “若是和它周旋起来,恐怕我最终要吃亏的。” 这时候崔是非从上面顺下来一根墨线,用手比划着,让楚河把这个家伙捆上。 楚河看看细细的墨线,感觉有点不靠谱。 “这玩意能行吗?” “要么,别管它了。” “但不管它,这家伙照这么吃下去,得吃多少人啊?” “罢了,再赌一把。” 楚河扯着墨线,绕到了它的身后。 墨线往它脖子上一兜。 只见那鬼物,刚刚大口的咀嚼了一阵,忽然间浑身乱抖起来。 紧跟着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这墨线这么好使吗?” 常言道:“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也真是手巧不如家什妙,这墨线还有方才用过的半截木剑,都是克制鬼物的好家什。 这时候崔是非又递过来一根草绳,让楚河绑了那鬼物。 楚河也明白,崔是非这种人有执念,他宁可不娶媳妇,也得专研自己的专业,而且一点机会也不会放弃。 “这鬼物,大概率会成为他的大体老师,与他同床共枕。” 楚河用麻绳绑住了鬼物,拖到了坑边,崔是非一使劲便给它拽上去了。 看来这鬼物十分单薄,瘦而无肉,比人类轻了很多。 随即,崔是非又把绳子放下来,拽着楚河上去。 两人往这边一看。 皇帝还在给众人训话呢。 离得远,也听不清说的什么。 崔是非道:“小楚子,你还等着皇帝给你加官进爵啊?” 楚河道:“得了吧,我要是想混个位置,早去那边跪着了。“ 崔是非笑了:“可不,还是咱们兄弟俩好,至少不用跪着。你看看他们,见了狗皇帝卑躬屈膝,还哪有个堂堂正正的人样子。“ 楚河点头称是。 其实他心中,倒不是很在意卑躬屈膝。 但是他知道:“一旦做了官,就像河里的小船,只能随波逐流,人云亦云。到时候上指下派,不能不从,最终都会把皮股坐在老百姓的对面,呵,这官不当也罢。“ “走吧。” “楚兄能帮我背它一程。” “我想要把这个鬼物带回去。” 楚河真不想背这玩意,但是看在崔是非方才受伤的情况下,而且背尸还是自己的特长。 于是从收尸囊里面去拿背尸绳,一摸,想起来了,背尸绳让他捆阴阳蛮母了。 “罢了,用崔是非的草绳也可以。” 把鬼物缠住了,背在身上,两人怕被皇帝和寇丞相、柳值夜这些人发现,绕了一个弯走的。 …… 这边柳值夜招呼众人下到大殿之中。 一检查,花背和尚已经死得透透的。 寇丞相再四处一看,这墙上画的,可都不是正常人能画出来的东西。 命人把这淫画,全都铲掉。 又到那石像前看了,看那石像也是阴阳蛮母的造型。 只是这里的阴阳蛮母,男女体型相近,女的浑身黑漆漆,手中舞蛇;男的一身白,臂里揽着海椰子。 石像下面都是金质的房中趣物。 气的寇丞相,拿起石像下的一把的双瓜金杵,把石像一阵乱锤。 最后几个有力气的年轻人,一起用力,到底把石像推翻。 下面顿时露出一个阔大地道。 有胆大的,下去看了,这条地道大的出奇,而且出口不止一处。 有几处是荒郊野外,深山老林,有几处是闹市街头,更有一处是在春色满楼的下面。 众人若有所思,但是这话谁也不敢挑明。 最后寇丞相一声令下,不管这地道通到哪,全都给我填上。 安排妥当后。 寇丞相道:“今日,本是休假之日,烦劳各位啦。” 周伶道:“这琞后节,根源不正,不过也罢。” 寇丞相道:“诶,老周你别犯了以前的毛病,如今琞后势大,千万不可将把柄落入人家手中,以后要谨言慎行了。” 说罢,转过身对柳值夜和崔少卿道:“各位都要谨慎行事,把官做长远了,我老寇还指着你们呢,大魏离了你们也不成。“ 众人知道寇丞相的意思。 如今,圣上受皇后所挟,满朝文官贪腐,武官怕死,照此下去,大魏的日子是真的不好过了。 他们这些正义之士,迫不得已,牵起手来,结成大魏王朝的最后一道篱笆。 “告辞。” “告辞。” …… 众位相别之后,柳值夜先回值夜司,他得处理一下八字胡。 换作平时,柳值夜也就得过且过,毕竟大环境就那个熊样子,治标也治不了本。 但这小子太狂。 喝点小酒,飘到了九霄云外,竟敢让邸报的采风官陪睡。 堂堂的值夜司捕快,那都是正义的代言人,应该让人一看就觉得有安全感。 这家伙可好,竟然知法犯法,破坏了人民捕快的形象。 “怎么处置好呢。” 柳值夜正想着,忽然摸到怀里的一根绳子。 这时候他也猜出了,那个假周伶八九不离十,就是楚河那小子。 现在柳值夜也懵: “楚河这小子,自从收了一个女尸之后,怎么变得神出鬼没,他到底有多大能耐?” “我试了好几次,好像这能耐有一兜子,怎么也不见底。” …… 此时,楚河正背这那鬼物,同崔是非绕着小路,往回赶。 崔是非就问:“小楚子,你这武功是跟谁学的。” 楚河要说是跟女尸学的,怕崔是非不信。 “我看人家练过,瞄了两眼,回家自悟的,所以不熟练。” 楚河是谦虚,但是崔是非可不谦虚。 “确实有点不熟练。” “我劝你还是别练武功了,你不适合,练一百年也是白费。” 听他这么一说,谁心里也不好受。 楚河可没表现出来,呵呵一笑而已。 崔是非接着说道:“要么你跟我学术法吧,我缺个手脚勤快的徒弟,我看你脑袋虽然不灵光,但是背尸成,人也老实。” 楚河暗自翻了个白眼。 崔是非可不考虑楚河的情绪,接着说道:“咱们的术法,不只是道家的画符念咒,也不是佛家的敲钟烧香,咱们要取百家之长,化为自己所有……” 第107章 路遇剪径人 “道术善解僵尸、丧尸、凶恶厉鬼;佛家善于说服教化,可解阴魂纠缠不散;儒家讲究的是提升个人素质,见怪不怪,其怪必败……“ 说了一通自己的见解,崔是非指着楚河身上背的鬼物道:”比如这个鬼物,当初见到我的掌心天罡五雷,怕得不行。后来用糯米和黑驴蹄子打它,它却不怕,这就说明什么?“ 楚河心想:“配合他,装作无知,好让崔老师多讲几句。” 于是道:“这能说明……你的糯米过期了?亦或者那头驴不是正经黑,是头花驴。” 崔是非道: “你这思路偏了。” “是凡动物成精,要修行渡劫,它们最怕的是雷火;怕糯米和黑驴蹄子的应该是僵尸,所以我认为这说明此物是个妖精。” “哦,原来如此。” 楚河心想: “真别说,崔是非分析的还真有点道理,而且动物有人形的,楚河也是见过的,譬如黄老头和她的老妹子。” “背上这物,重量很轻,干巴巴瘦,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个老榆树疙瘩。” “难道真是个榆树精?” 崔是非道:“能修成这种人形的,体内必然有妖丹,价值千金。等我回去,慢慢研究它,你要是愿意做我徒弟,这颗妖丹先赐给你。” 两人一边说着,就快走出小路上大道,忽然听见前面有声嘶力竭的求饶声。 二人停住脚步一看。 只见四个人围着地上的一个人,拳打脚踢,尽管那人不断哀求,众人也不罢手。 崔是非赶紧拉住楚河。 “别过去,这是剪径的贼人。” 楚河一看:“可不。” 只见这几位身上挂这刀,肩上挎着捆人的绳索,脖子上带着狼牙的项链,脸上还有刀疤,看这样子,必然是十恶不赦的强盗。 楚河一想,试试崔是非的能耐吧。 “崔兄,你露一手,把这几个人间凶鬼,肉身恶魔,整治一番,我再考虑收你为徒。” 他知道崔是非招数多,所以故意把话说反,万一崔是非成了,自己也好耍赖应付。 崔是非的心在强盗身上,楚河的话外之音他可没听出来。 “哼。” 他轻哼一声:“这几个宵小之辈,若不是我抓鬼物时,耗尽了霹雳子,只要我亮出一招天罡五雷术能吓死他们。” 崔是非说这话的时候,声音稍大了点,就被一个耳朵灵的强盗给听到了。 “老大,那边有人。” 这边强盗都转过头,看向崔是非和楚河。 一对眼的瞬间。 “快跑啊。” 崔是非拔腿就跑。 四个强盗一愣,随即拔腿就追。 崔是非跑了两步,心想:“小楚子没跟上,肯定是被人抓住了。这小子也不行啊,多亏没收他当徒弟,跑得这么慢,白培养。” 不过转念一想:“收徒弟,不就得收这样的么,跑的慢在后面殿后,给师父救了。” 可是再转念一想:“自己这事干的有点不地道,遇到危险先跑,以后传出去把名声砸了。“ 他心里愧疚的念头一起,转过身一看。 这四个恶人都追到了身边,他眼前一黑,腿一软,跑不动了。 就在这时。 “噗。” “哎哟。” “哎哟。” 有两个强盗捂着皮股,哎哟哟喊疼。 这时候楚河掐着一打木镖,走到近前,拉起地上的崔是非。 这时候那强盗首领问道:“是你小子撇飞镖了?” 楚河点点头:“对啊,是我啊。” 那强盗首领把眼睛一瞪:“你小子真是胆肥了,也不问问我们几个是谁,就敢撇飞镖,来呀哥几个弄死他。” 四个强盗往上一围,其中两个捂着皮股瑟瑟发抖,不敢靠前。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 “哎呀,老大,这小子飞镖是真准啊,扎俺痔疮上了。” “没事,用手护住皮股就妥了。” “老大,用手护住皮股,那还咋打仗啊。” “咱哥四个不用手,要嘴都能咬死他。“ 楚河心想:”这四个也有点彪,犯不着和他们一般见识。“ 于是楚河一摆手。 “来,你们先别动手,看看我的镖功。” 说罢拿起一只木镖,对着路边的一块岩石,猛的一甩手。 “啪。” 木镖入石三分,镖尾兀自颤抖不已。 几个人顿时看傻了眼。 “哎哟,大侠,您绕命吧。” 四个强盗赶紧跪下祈求,连崔是非也自觉不如。 常言道:入木三分,那是形容人的笔力非常高,写的文章鞭辟入里。 但是入石三分,却真是入石三分。历史上只听过两个人能,一个是神箭手养由基,另一个是飞将军李广,二人都是以石为虎,箭矢入石三分。 但是这根楚河不同。 一是人家的都是带箭簇的硬弓铁箭,二也是误以为虎,心急发箭,那是有爆发力的。 楚河是木镖,且随手而发。 所以众人可不敢小觑楚河。 其实楚河也就这一招【袖中箭】,还有【玉女剑术】能拿得出手。 就像程咬金的三板斧,只是头三招吓人。 此时楚河一看,有效果了,便道:“说说吧,你们几个怎么回事,为什么要殴打人家。“ 四个人一看,人家是高手,要咱的命像是玩似的,赶紧说吧。 原来这哥几个是拜把子的兄弟,却不是正经的剪径的,都是砍柴的的樵夫,约好了一起到山里砍柴,这不,身上带着柴刀和捆柴禾的绳子。 谁知道看见一个老头,背了个袋子,沉甸甸的。 一边走一边自言自语:“功夫不负有心人,好人有好命,终于发财了。” 哥几个一商量。 “这老头背的袋子不大,但是他背着可挺吃力,里面肯定有好货,大概是铜钱,弄不好还有银疙瘩。” “看这意思,肯定是偷东西得手了。” “咱们上去,炸他一下。” “不行,咱们哥几个也黑吃黑。” 于是这几位,上前把老头截住了,张嘴就问:“在哪偷的东西?” 老头不承认,几个人把他袋子抢过来一看,傻眼了。 这袋子里面真的是钱,但可不是铜钱,也不是银疙瘩,那是黄彤彤、金闪闪的金子啊。 哥几个一商量: “这金子可不能要,这玩意不是小数目,拿了得杀头的。” “不行咱几个报官吧。” “但是从哪偷的,老头就是不交待。” 这才发生后来打人的那一幕。” 崔是非道:“那你们追我干什么?” 老大就说:“说实话,我们看你一眼睁,一眼闭,我们以为你和老头是同伙,也是盗窃的翻跟头。” 崔是非不解,指着楚河道:“那你们怎么不追他。” 众人道:“他浓眉大眼,一看就不像坏人。” 第108章 乌龙 崔是非一听这话,可不高兴了。 “你们怎么能以貌取人。” 楚河道:“没错,你们的错误就在于以貌取人,如果我也以貌取人,早就把你们几个当做强盗给杀了。“ 哥四个不住点头作揖。 “对,对,大侠说得对。” 楚河道:“你们要是没骗我,就赶紧走吧。“ “是,是。“ 众人点头如捣蒜,慌忙离开。 这边楚河和崔是非走到那老头身边。 “老人家没事吧。” 老头叹气道:”没事,若不是你们两个来的及时,我的金子恐怕被他们抢去了。“ 老头说话之际一抬头,楚河看着眼熟。 “哎哟,老人家,你不是……” 老头看着楚河也一愣。 “收尸人?” “老羊头?” “是我。” “是我。” 原来这老头正是五羊村的老羊头。 老羊头拉着楚河的手,亲切地说道:“咱爷俩多长时间没见了,得有几个月了,你现在可比原来利索多了,这身小褂子挺板正的。” 楚河心道:“我也是昨天晚上新换的衣服。” 老羊头又问:“那娃儿怎么样了,现在还在世吗?” 这话要是在现代问,那是太找揍了。 但是在大魏,却一点也不唐突,苛捐杂税逼人死,大人都没辙,小孩儿就更不用说了。 那时候,是凡有个沟沟渠渠,你把上面的枯枝败草一掀开,里面指定有三五个死孩子。 正常人家的孩子都不好保,别说楚河这种自己都吃不饱饭的,所以老头猜测那孩子大抵是没了。 楚河也没有生气,就坦然的说:“孩儿身体有点毛病,后来也算治好了,现在还行,长得白白净净。” 老头睁大眼睛听着,似乎觉得不可置信。 “那孩子是个尸生子,命苦,你能给她养大,就说明你俩有缘,等他到长大点,会洗衣服做饭了,就给你当媳妇吧。“ 楚河心想:“这老羊头也是够八卦的,还以为我捡了孩子要养大当媳妇呢。” 这时候老羊头低声道: “我告诉你,这孩子命硬,没出生就克死了两个收尸人,然后他妈妈也死了。等你来了,偏偏你还会接生,把她给接出来了,这不就是天意嘛,你俩命中有缘,这是天安排的。“ 楚河道:“有缘是肯定了,但是我认她是小妹妹了,当媳妇是不可能的。” “诶呀。” 老羊头直叹气。 这时候崔是非就问:“小楚子,怎么回事啊?你收养个孩子么,听说还克死了好几位,你把生辰八字跟我说一下。” 楚河就把汉界的生辰八字同他一讲。 崔是非掰着手指头,小声嘀咕:“年支为辰,遇地支巳,这叫劫煞,劫煞配孤辰……“ 崔是非算完眉头大皱。 “小楚子,我说这话,你别不爱听。” “没事,你说吧。” “从这孩子的生辰八字看,劫煞加孤辰寡宿,阴阳差错,隔角星叠加,刑克凶险,这叫天煞孤星的命。“ “有诗云:劫孤二煞忌同辰,丑合见寅辰见巳,戌人逢亥未逢申,隔角齐来便见坉,中主卖田祸及身,初年或主家富贵,丧子丧妻还克父,日时双凑不由人。” “这命格,克六亲,我怕你接不住啊。” 楚河听得后背发凉。 “小汉界这是够坎坷的……“ 随即他淡淡一笑:“幸亏我不信生辰八字,否则还真让你吓住了。” 崔是非道:“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虽然是天煞孤星的命格,但是却是一个学术法的好苗子,不如拜我为师吧。” 楚河道:“打住吧,方才我都想拜你为师,可惜你遇事先跑,保护不了徒弟。” “嘿。” 崔是非面露惭愧之色,不再提拜师之事。 这边老羊头就把那个小布袋打开,露出里面的金子给楚河看。 “怎么回事啊?” 老羊头道:“方才走过河边,看见黑色的巨人,身后背着一个白色的小孩儿,带着一堆包裹坐船走了,上船时候遗漏下一个麻布小包,我见到便在后面跟随呼喊,但是那巨人也不回头。等我到了近前,捡起小包一看,里面是这金疙瘩。” 一说黑色的巨人,再说背上有一个白色的小孩儿,再看这些金子,楚河和崔是非都明白了,两人对视一眼。 崔是非道:“敢情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抓到的阴阳蛮母,还让她跑掉了。“ 楚河道:“也怪你我着急走,否则,说不定还能助他们一臂之力。” 崔是非道:“值夜司的两个大人都在,还能让她跑了……唉。” 老羊头听不懂,便问:“你二人说什么蛮母?我这金子到底能要吗?” 楚河一想:“按理说,应该拾金不昧,但是这金子交上去,说不定又肥了谁,而老羊头心地善良,在五羊村接纳那些流离失所和逃饥荒的人,以致于到老了又穷的一无所有,如今得了金子,这不就是天道的宗旨--损有余而补不足么?“ 于是楚河道:“只要这金子花在有用的地方,我们就当没看到。” 老羊头也领悟了楚河的意思。 这时候楚河就问:“对了,您老人家不在五羊村,怎么还进城了?” 老羊头道:“说来话长……” 崔是非道:“既然话长,咱们就边走边说。” 楚河也道声:“好,等我一下。” 他方才斗那四个樵夫时候,把身上的鬼物卸在林中,如今还得背在身上。 于是他转身拐入林中,背起那鬼物。 刚走出来,老羊头大惊失色。 “这……火疯子。” 经他这一提醒,楚河想起来了: 在五羊村有那么一个火疯子,半疯半傻,说话有点不着调,平时就执着于两件事,一件事是找媳妇;另一件事是怕火。 楚河把身后的人放下来,扒开混乱的头发一看,可不是火疯子是谁。 “这下子,出了乌龙了。” “敢情崔是非费劲巴拉抓的鬼物,竟然是火疯子。” 楚河无奈:“崔兄,你抓这位可不是什么鬼物,这是人家五羊村的村民。你那有没有起死回生之术,得把他救回来。” 第109章 火疯子 “啥?是村民?” “小楚子,你的意思是他是个人,不是鬼物?” “有这么瘦的人么,这明明就像是一个鬼物么。” 崔是非脸蛋子发烧,鼻洼鬓角开始出汗,现在可不是丢人那么简单的事了,现在涉及到杀人,是重罪。 不过他还不甘心,双手抓住火疯子的肩膀,一晃的功夫,火疯子的嘴里滚出来一个红球。 “妖丹。” “你看,我说他是妖精么,准确的说是被妖精附体。” 崔是非喜出望外,这回可算洗刷了罪名。 “若是没有这颗妖丹,我恐怕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河看见黄老太吐鼬丹,所以这时候半信半疑。 老羊头没见过,捡起那红球:“我看看什么是妖丹。” 他用手一捏,妖丹就瘪了,露出里面的白芯。 “哎哟,这妖丹是糯米做的啊。” 楚河上前一看,果然是糯米,而且还是崔是非兜子里面的糯米,方才被火疯子吃下的。 崔是非上前看,这确实是自己的糯米,至于为什么变红的,大概是被花背和尚的血给染红的。 “吃糯米没有咽下去。” “不会是噎死了吧。” 老羊头道:“有可能。” 说罢上前给火疯子掐人中,用葫芦里的水往脸上泼,可惜无济于事。 崔是非一看如此,为了救人,也真下了血本。 他从怀中拿出一个小瓷瓶,小心翼翼的倒出一粒透明的小丹,塞在火疯子的嘴里含着。 待那小丹被唾液融化,一股寒气窜出,在火疯子的口腔里乱撞,崔是非赶紧堵住火疯子的口鼻,那寒气便下行,冲开喉咙,灌进了五脏六腑。 火疯子的肚子叽里咕噜乱响一阵。 随后他猛然间放了一个臭屁,崩的裤裙一动,掉出一团软肉。 紧跟着稀里哗啦的,从裤腿里面淌出来陈年老粪水。 “咕噜。” 火疯子咽了一口气,心脏恢复跳到,不一会睁开眼睛,看到了老羊头。 你别看他疯疯癫癫的,还真认识人,看到老羊头,这叫一个亲啊。 爬起身来,就跟老羊头拥抱。 他今年三十来岁了,从小就跟着老羊头混,可不就把老羊头当成了父母。 老羊头也不顾他身上臭烘烘,抱着他老眼含泪。 “老羊爹,老羊爹,我不怕火了,我不怕火了,我能长生不老……” 老羊头说:“你说的话是什么意思啊?怎么不怕火了呢?怎么还长生不老了呢?“ 火疯子东一句西一句,思想跳跃,楚河和崔是非都听不懂。 说了半天,老羊头懂了。 崔是非就问:“他到底说了啥?你给我们讲讲。” 老羊头话是听明白了,但是他觉得这疯孩子,还是精神不好。 “他说,他把西天取经的转世和尚给杀了,而且吃了和尚的肉,喝了他的血,能长生不老,这不是胡说八道吗?看来这小子比原来更疯了啊。” “西天取经的和尚?” “吃了和尚的肉?“ “喝了和尚的血?” 崔是非恍然大悟:“他,是不是……把花背和尚当成那西天取经的和尚了。” “没错!” 楚河想起来,当时他和周伶、小玉在集市上看见花背和尚卖药骗人。 当时小安子胡诌,说和尚是西天取经的唐长老转世,他圣体生香,水火不侵,只要吃他的一块肉就能长生不老。 大概当时火疯子在场,他对水火不侵和长生不老感兴趣了。 这才跟到了瓦坟寺内,最终喝到了和尚的血,吃到了和尚的肉。 楚河把前因后果这么一说。 老羊头一拍大腿:“这就对上了。” 原来,这几日火疯子得了个毛病,吃吃东西,突然间就背过气了。 好在当时有村民在场,把他连拍再打的救了过来。 谁知他这病,间断性发作,有时候一天发作三五次。 众人道:“这得找郎中看看啊,总这么抢救也不是事啊。” 于是全村凑了三十个铜钱,老羊头又揣了自己家的十个鸡蛋,带了点红薯干就领着火疯子往京城赶。 正好碰上和尚在集市摆摊,卖药治病。 老羊头一看:“这行啊,小长老给治病,手到病除,还不要钱,全凭打赏。” 老羊头就往圈里扔了三十个铜钱,然后带着火疯子进去看病。 当时小安子他们几个人在帐篷口守着,一看老羊头和火疯子的打扮,就知道是穷鬼。 “滚,又老又丑又穷的男人,都给我滚远点,否则整死你们。” 一顿呼喝,把他二人赶了出去。 老羊头道:“我扔了铜钱的,你不让我看病,我总得捡回来吧。” 说罢,到那钱堆边上,想要找他的铜钱。这一下更是惹怒了和尚,被他指使那几个雇佣的仆从,拖到小巷里一顿暴打。 可怜一个心地善良的老人,进城就挨了打,他蹲在墙角那难受,吧嗒吧嗒掉眼泪。 “老羊爹,你看我。” 老羊头一抬头,血压都高了,两眼气的昏黑。 只见这火疯子,也不知从哪弄来了许多女子的衣服,红红绿绿,里三层外三层,小圈套大圈的穿着。 老羊头平静了一下心情,把火疯子叫到身边坐着。 “孩子啊,你也三十多岁了,不小了,得能听懂人话。” “你听我说,是老羊爹没用,进城就挨打,还被骗了钱,这病咱们恐怕治不得了。” 火疯子破天荒安静的听完。 突然问:“老羊爹,你看我像不像个女的。” 老羊头看他那没心没肺的样,心说:“我看你像个鬼。” 但是转念一想:“这疯子的病治不了,也没几天活头了,我还说他干啥,让他快乐就是了。“ 于是点头:“像,像女的。” 火疯子说:“他们说女的让进去,我是女的,我也能进去看病。” 老羊头眼睛一亮:“嘿,这疯子,不傻啊!走,咱试试去。” 常言道:“阎王好见,小鬼难搪。“ “先混进门口,说不定里面治病的长老通情达理。” 于是他站在外面,看着火疯子混进了帐篷。 但是等了半天,也不见火疯子出来,他着急了进帐篷一看,里面空无一人。 第110章 误打误撞 老羊头看着火疯子进了帐篷,心里面非常忐忑。 他担心,若是里面的年轻小长老,发现火疯子是个男的,不肯给他治病怎么办? 他也担心火疯子自己说不出症状。 不过他爱莫能助。 人家说了只给女子和有钱人医病,老羊头进不去。 他在外面焦躁的等了半天,却不见火疯子出来。 这时候外面看门的小和尚和仆从都已经离开了,老羊头就壮着胆子进了帐篷。 结果里面空无一人。 即使东翻西找,也没见到一个人影。 “见鬼了么?人怎么能凭空消失。“ 老羊头在帐篷前守了两个时辰,也不见人回来。 “不行,我得去报官。” 他向人一打听,就奔着这边来了,走来走去,走差了路,刚好碰到阴阳蛮母背着金子上船。 他捡了掉下的一袋子金子,这才碰到那四个樵夫…… 后面的事,大家都知道,自然不必多讲。 楚河和崔是非这才恍然大悟。 “马有失蹄,人有走眼,“没想到我崔是非整出来这样一番闹剧。” “抱歉了,火疯子兄弟,这一路上没少折磨你,只因我先入为主,把你当成了鬼物。” 老羊头道:“那也不能都怨你,你看他穿这身,再加上他行动鬼鬼祟祟,不由得别人不怀疑。“ 崔是非道:“起初我只是怀疑他,但我一使出掌心天罡五雷,他就怕得不行,我才确信他是鬼物的。” 老羊头道:“他之所以怕你的天罡五雷,是因为他怕火,他从小家中失火,父母都被烧死,他受到惊吓,才有了这个精神毛病,平生最怕的就是火。” 崔是非点头:“原来如此,这真是巧合。” 楚河道:“既然如此,现在也有了金子,找一个好郎中,把火疯子的病看一看吧。” 崔是非摇摇手:“不必看了。” 楚河一愣:“崔兄你这是什么意思?现在有钱了,而且这病看起来也并非不治之症,为何不让看病。” 崔是非笑了:”不是我不让他看病,而是他现在没有病了,不信你们看看他排出的东西。“ 老羊头闻听到近前一看。 那污浊之中,有一块黑乎乎的肉状物,用小棍一扒拉,微微颤动。 老羊头仔细看过,发现竟然是一只癞青蛙。 崔是非道:“火疯子的病,就是这只癞青蛙造成的,只因它卡在火疯子的身体里面。” 老羊头道:“那为何平时没事,偏偏吃饭时候才会噎死呢。” 崔是非道:“这癞青蛙的皮肤上面有毒素,但是平时不会排出,一旦火疯子吃东西的时候,食物通过肠道时候,会挤压癞青蛙的皮肤,以致于里面藏着的毒素,会释放出来。那毒素可以麻痹人的口腔和肠道,造成了火疯子的吞咽困难。” ”原来如此。“ 楚河和老羊头都点头称是。 老羊头就问火疯子:“哎哟,我的疯儿子,即使全村人都挨饿,也没有饿着你,你怎么还把癞青蛙给吃了?” 火疯子零散的说了几句词。 “天老爷小舅子,下雨,不怕火……” 老羊头懂了,给解释一遍: “他听人说,这癞青蛙是天老爷的小舅子,天老爷照顾它,总给它下雨,所以吃了癞青蛙不怕火。” 众人一听,哑然失笑。 “别说,火疯子这行事作风,倒是有根可寻。” “就像喝那花背和尚的血,吃花背和尚的肉,都是一个道理。” “火疯子的想法虽然偏颇,但是也为自己的想法努力过,值得尊重。“ 老羊头又问:“疯儿子,现在还怕火么?” 火疯子道:”不怕了,吃了转世和尚的肉,水火不侵,长生不老。“ 众人叹道:“这真是误打误着,治了身体上的病,还治好心病。” 楚河道:“既然真相已经明了,老人家也赶紧回去吧。” 老羊头掂了掂手中的金袋子道:“小楚子,你也看到了,这玩意放在我身上就是个累赘,弄不好还得把命搭上,这东西还是给你吧。“ 楚河坚持不受。 老羊头道:“你不要,我也不要这害人的玩意。”说罢把金袋往地上一摔。 崔是非道:“小楚子,还是你拿着吧,至少四五个彪形大汉难不住你,老羊头要是拿着,恐怕回不到五羊村。“ 楚河心想:“也是这么个理。” “这样吧,我把这东西给你保存着,用时候自己取。” 老羊头道:“千万别保存,这是不义之财,赶紧花掉才好。” 说罢,老羊头附耳道:“去买五只羊,挖个地窖养起来,以后大魏要是能稳定了,我来给你放羊。” 楚河表示赞赏。 众人来到河边,舀了些水,给火疯子冲洗了身上。 又来到集市,把小块的金子拿出来换了铜钱,买几件土布的衣服,到巷子里面吃了一顿汤饼,这才把老羊头和火疯子送走。 这边楚河和崔是非也告辞,各自回去。 楚河现在心里有点不是滋味,方才买衣服时候,也想起给小玉和汉界买一身,但是犹豫了一下,毕竟这金子花起来,不是那么仗义。 “罢了,还是花自己挣得钱心里舒畅。” “再说了,一身能耐,不愁赚不到钱,” “大不了就像老羊头说的,买上几只羊,剪羊毛换钱。“ 这时候楚河忽然想起来,自己临走的时候,小玉嘱咐过自己,让他把山羊取回来。 楚河便回到了小木屋,牵了羊,把血棺包裹的严严实实,背在身上,锁了木屋的门。 沿着偏僻的路,赶回新家中。 一到家,看到小玉急的满头大汗,屋里屋外奔忙。 “怎么了这是?” “汉界生病了。” 楚河一听,心里也忽悠一下:“这事可耽误不得,赶紧抱着找郎中去吧。” 楚河把背上的血棺往榻上一放,就来抱汉界。 这边汉界腾得翻身爬起来,扒着血棺边沿就进去了,身体一翻,露出了笑脸。 小玉道:“哎,好奇怪呀,方才还哭唧唧呢,这一会就好了。” 楚河伸手把她抱起来。 “哇。” 汉界放声大哭。 再放进血棺中,汉界又露出了笑脸。 第111章 离不开这口棺材了 “放在血棺里就没事了?” “真的吗?” 楚河试了几次,果真如此。 只要给她抱出来,就浑身嘚瑟、抽搐;再放回血棺中,就露出笑脸。 这时候再喂给她粥油,嘬得滋滋作响,小手小脚摇摇晃晃都是劲。 “呵。” “这还离不开这玩意了。” “以后长大了可怎么办?” “不能天天背着这棺材出门啊。” 这是楚河心中的忧愁,自然不能和小玉说。 小玉见汉界没事了,悬着的心也放下了,问楚河的事情进展如何。 楚河便把那阴阳蛮母的事情一讲。 小玉听得目瞪口呆。 又讲到那花背和尚如何臣服于阴阳蛮母,最后死于火疯子的口下。 小玉忽然道:“阴阳蛮母赐给和尚的药丸,会不会就是那刘家绸缎庄事件中,玷污妇女的小乙使用的曼陀罗粉。” 楚河想了想:“应该不是,凭借和尚的武功和实力,不会为曼陀罗粉而低三下四的求人。这种药丸的应该是更难得,效果更强……” 想到这,楚河心中有点担忧。 “老羊头看到了阴阳蛮母坐船逃窜,保不准有一天她卷土重来,她的实力强大不说,单单这一种药丸,就能驭使很多实力强大的人为其所用。“ 想到以后的事情,楚河越想越气。 “今日高值夜、柳值夜,两个大魏单打独斗最强战斗力,竟然让阴阳蛮母跑了。” “诶,大魏王朝,有的罪遭了。” 郁闷了片刻。 楚河转念一想:“我一个最底层的收尸人,偏偏为上层人士操心,何必呢?好好干我的活吧。” 所谓眼不见心不烦,烦恼这个东西就是这样,只要你不想,你就容易快乐。 一家三口,喜迎新居,快乐的吃了一顿晚餐。 第二天一早,楚河早早起来,带着斧头和麻绳,到山上砍了两捆柴禾,拿到集市上卖了一百二十文钱,扯了十尺布,又买了针线。 小玉自会针线,给汉界缝了身衣服,自己也缝了一身。 值夜司放假三天,楚河赚了二百五十文钱,都交给小玉留作贴补家用。 第三天半夜二更,楚河从院子里面出去,到了收尸点。 这一次,收尸人中少了周伶,楚河略感孤单。 这边柳值夜和处置班头一起来了。 楚河做了几天代班头,没出大乱子,处置班头也挑不出毛病。 至于缉捕班那边倒是出了大事,死了四个捕快,八字胡也受了处理,缉捕班头、代班头都挨了批。 处置班头也明白事。 “楚河真是一点没给他添麻烦。” “而且他能干这么稳当,有八成和楚河办事妥当有关。” 一想到过去,自己一心跟楚河对着干,孤立他、打压他,处置班头心中也有点愧疚。 这边柳值夜也和楚河打了招呼。 “小楚,这几天干得不错啊。” “东一趟、西一趟,里里外外的挺忙乎,我自己感谢你,也替大魏王朝感谢你。” 楚河心道:“柳值夜这是话里有话啊。” 于是赶紧施礼:“柳大人辛苦,小的放假三天,日日懒惰躺平,以致一事无成。“ 处置班头不知二人暗语,也茬嘴道:“琞后节日,全国休息,这些收尸人都累坏了,难得养比晒蛋。” 柳值夜笑了笑。 “对了,我感觉你的背尸绳,可能用坏了吧,拿出来我看看。” 楚河伸手往收尸囊中一掏,想起来了,这玩意绑阴阳蛮母了。 “哎,忘带了。” 柳值夜道:“你先用这个。”说罢从怀里掏出个收尸绳,塞给楚河。 楚河也明白了:“柳值夜猜到是我了。” 柳值夜笑笑:“可不能三心二意,身在曹营心在汉,呵呵。” 楚河心想:”柳值夜这是不想让我给大理寺帮忙啊,但是崔少卿那边对自己不薄,提供了那么隐蔽安全的住所,保证了我没有后顾之忧,……得,试试柳值夜的想法吧。“ 楚河抱拳道:“柳大人放心,不管身在曹汉,都站在大魏百姓这一边。“ 柳值夜愣了一下,竖起个大拇指。 众人听得云里雾里。 楚河心里明白:“柳值夜这是默许自己可以为大理寺出力。” 这时候车轮滚滚,缉捕班的骡车又送来了尸体。 柳值夜便告辞了。 放假三天,尸体本该比以往多,但是缉捕班缺人手,弄回来的尸身还是与平常持平。 众收尸人们自己挑选完毕,给楚河剩了一具尸体。 楚河上前一看。 “嚯。” “真是无巧不成书。” 原来正是那花背和尚的尸身。 也不怪别人不选他,八尺五的身躯,肌肉遒劲发达,整尸有一百八九十斤左右。 这,谁愿意背啊。 楚河把随尸案宗打开简略的一看。 姓名:不详。 年龄:二十八九。 职业:坑蒙拐骗的云游和尚。 死因:被缉捕班抓住后,畏罪自杀。 “畏罪自杀?” 这很符合值夜司的一贯作法。 楚河把随尸案宗抄到自己的纸张上,把和尚的容貌粗粗的画了,第一步画尸完毕。 第二步是正尸。 楚河甩了点胭脂粉,把和尚的脸涂了。 至于脖子上的缺口,取来一块木头填上,然后用细麻绳绑好,外面涂一层脂粉,把木头和脖子混为一体。 楚河又选了一个又脏又破的铜钱,塞进和尚的牙缝中咬住。 这就到了第三步,背尸。 楚河虽然讨厌和尚,但是有职业素养约束他,一切还是按照程序办。 把那根背尸绳子在和尚的尸身上绕了三圈,分别经过脖子、腰和腿窝。 绕回胸前时候,再系上一个拉不紧的背尸扣,分出两股搭在自己的腰上,然后交叉到腰间,打好一个结。 准备就绪,蹲下身,喊一声起。 和尚壮大的身躯,摇了摇,晃了晃,这才起来。 “花和尚,你也该休息了,下辈子可别害人了。” 楚河背着尸体,晃晃荡荡的出了收尸点。 这次楚河没奔自己常去的乱葬岗。 而是给和尚选了一个好地点,马步军司狱的遗址废墟,这监狱里面是关押军中犯案的罪犯的,里面听说可是死过不少人。 “呵呵。” 楚河暗笑:“你不是好淫么,这里有好几百挎刀别枪的亡魂,都是纯爷们,等着你这狗和尚呢。” 第112章 花背和尚的一生 因为和尚喜欢沾花惹草。 所以楚河给他选了个好地方,那就是马步军司狱的废墟遗址。 如果此时楚河抹上一滴【冤鬼泪】,一定能看到这里有许多玩刀弄枪,凶巴巴的亡魂。 这些都是死在这的军中重犯。 “呵呵,和尚长得这么俊俏,一定会受人喜欢的。” …… 这废墟上有满地的土坯,不好挖坑。 楚河对着空气说道:“各位好汉,借个光。来了一位新朋友,原来卖假药骗人钱财,又喜欢用自己的美貌拐骗妇女……我想你们会欢迎他的,对不对?“ 你别说,这么念叨完,这坑真的好挖了,就好像有鬼物在旁边帮助一般。 不一会把葬坑挖好了。 和尚的葬坑比别人的长了一尺。 楚河把他的尸身放了进去,看着和尚妆后的面容,心中想: “这和尚八尺五的身高,样貌俊俏,为何要干这等猥琐之事?“ “难道说他和那刘家绸缎庄的小乙一样,受人蛊惑?” “不过和尚又与小乙不同,小乙平时老实巴交,志不得伸,才干出这样的事情。而和尚能说善辩,还有一身武功……” 一想这些因由,楚河难免失神。 一时之间,脑海中的思绪如浪潮翻滚一般,轰隆隆乱响,眼前的世界变得模糊黯淡。 此时。 那张久违的黄纸,从天空中飘荡而下。 三个梅花古篆的大字,赫然的写在纸上。 【收尸簿】。 收尸簿渐渐落下,笼罩住周天的一切光芒,世界便成了万古长夜。 收尸簿上光影闪动,如同一把又一把锋利的刀子,斩过昏暗的夜空。 和尚的生平,在刀芒上演绎。 …… 原来这和尚,也有坎坷的一生。 他从小父母双亡,流落街头,来到安溪时,被一个民间善口技的艺人收养。 艺人教他口技,也教他武术。 和尚天资聪颖,教啥都会,学啥都快,尤其是把口技学得明明白白。 这口技表演,共分为三种: 第一种叫明春,指的是在舞台上、厅堂或者人多的广场等场合,当着观众的面,直接表演。 第二种叫暗春,又叫隔壁戏,指的是用布幔、帷幕或者屏风遮挡,里面的人表演口技,外面的人听声音。 还有一种叫作腹语,常常是一人表演两人对话,或戏弄一个玩偶,假作能发人言。 师父见他样样精通了,便带他北上汴京城,出街表演,一起赚钱。 有吃饭的本事,生活本该美好。 只可惜这个师父有点不正常的爱好,他总是让和尚演女角。 和尚本来长得俊俏,声音还温柔,眼神也勾人。无论是演绎深闺怨,还是妓馆风情,都拿捏得十分通透。 有时候观众听这女娃子唱歌好听,结果一摘掉假发是个俊俏的男孩,都大为震惊。 本来这种客串也很正常,但是师父让他晚上也打扮成女角,躺在自己的身边。 和尚那抗拒这件事,心里头有了逆反的心理。 有一天他抗拒,师父喝多了酒,就用鞭子狠狠地打了他。 他一生气半夜逃了出来,走在街上,心里头不甘心,把一身女衣,全都除掉,扔在地上。 那时还是夏天,天气比较热,不着衣衫也不冷,他走困了,就趴在路边睡了一觉。 谁知道这一觉醒来,大事不妙。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在一间大殿中,面前有奇怪的石像一尊,看着瘆人。 他觉得头上凉,一摸头发没了,只剩下光秃秃的。 后背也感觉疼痛,伸手一触,上面都是凸凹不平的疤痕,拿着屋中的铜镜子一照,背上刺满了不堪入目的文身。 …… 这时候阴阳蛮母出现了,她先塞到和尚嘴里一颗药丸,随后不容分说把和尚给办了。 完事之后,把和尚往暗室一扔。 和尚身心受到羞辱,而且还像是做梦一样,一脸懵懂。 这时候有一位俊俏男子过来,把和尚扶起来,拉回家中,吃了顿饱饭,又洗了个好澡。 和尚感激涕零,给人家跪下感恩。 等那男子说了一句话后,却差点把和尚气死。 “你的头是我剃的,刺青也是我刺的。我终于解脱了,因为阴阳蛮母对你很满意……” 和尚知道被陷害了,暴躁大怒,摔门而出。 当时那男子也没拦他,就告诉他一句话:“你想通了,来刺青坊找我。” 和尚再也不想回这伤心的地方,没命的奔跑,但到了晚上突然浑身刺痒,如同万针刺身一般难受,他心里头就想吃阴阳蛮母的那丸药。 最后实在忍不住了,连滚带爬的回到刺青坊,那男子二话没说,领他到了瓦坟寺的后院。 在那石像前面磕了一阵头,石像分开,阴阳蛮母出现,赐他一粒药丸,他便身体轻快更胜从前。 与那阴阳蛮母卖力的快活后,阴阳蛮母把他像扔死狗一样扔出来。 那男子便接了他回到刺青坊。 这一夜,那男子忽然发疯一般,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胡话连篇,闹了一夜才见好。 和尚便问:“你怎么了?” 那男子道:“从前,阴阳蛮母与我快活,便赏药给我,如今,赏你不赏我,我好难受。此是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你若有心,明日她赏你药时,你便含在口中,待完毕后,你我共分。” 和尚同意,第二日,果然分半丸给那男子。 男子便待他更为亲近,如同亲兄弟。 这一日,男子又道:“你单调没有花样,长此以往,恐遭蛮母遗弃,我领你去学习一番。” 二人便把京城周边的妓馆逛遍,花花柳梢的东西学了一大堆。 但是逛妓馆需要钱,男子便领着他做那个卖假药的生意,骗来了钱,便又到妓馆。 有一次和尚和男子因分药,起了纷争,和尚心道:“最初就是你把我引来,害得我不吃这药丸,便浑身发麻,我弄死你算了。” 他身强体壮,男子不是他的对手,终被他弄死。 至于阴阳蛮母这边,和尚早已轻车熟路,不须再引荐。何况他到底学会了些花招,那阴阳蛮母虽然豪横无情,但是也被他取悦得心花怒放。 这就惹怒了阳蛮母身上的阴蛮母。 他的意思:“你阳蛮母逢场作戏可以,怎么能动了真情。” 和尚此时久在风流场所游荡,懂得察言观色,知道阴蛮母心生妒忌。于是第二日便从妓馆中带来了一位,供阴蛮母享用。 谁知道阴蛮母一试,竟勃然大怒。 第113章 口技之术 和尚这才知道,阴蛮母喜欢的是民女,不是这种风尘女子。 和尚便偷偷抓来一个,自试过,果然与从前感受不同。 从此他卖假药的同时,又多了拐骗妇女的买卖。 七年时间,他也找了好几个助手,换了又换,最近才找到安氏医馆的小安子。 后来,自不必说,他为了博得阴阳蛮母的欢心,骗的金钱数额越来越大,诓来的女子也越来越多。 到最后,终于真相败露。 在大殿中被柳值夜一脚踢伤,动弹不得,这才让那火疯子有机可乘。 只因他谎称自己是十世善人,西天取经的长老转世。这才引来杀身之祸,让火疯子喝了他的血,吃了他的肉。 这也是他骗术之高,倒害了自己性命。 世上有许多这样的人,以谎言欺骗百姓,待到谎言反噬那一天,他再说真话已无人愿信,此是谎言积重难返,害人害己! …… 【收尸簿】上演绎了一个男子的生平。 随即黄纸上泛起了些微的光芒,星星点点,亮起了一行蝇头小篆。 “收我尸身者,赐汝口技之术。” 此时楚河不由自主的嘴唇翕动,把那些禽虫鸟兽,风火雨冰的声音,全都模仿了个遍。 这口技之术,便成为自己所有,纵使想要彻底忘掉都难。 楚河忍不住庆幸:“和尚也算‘多才多艺’,幸亏没学得什么坑蒙拐骗和博取蛮母开心之术。” 此时浓雾散去,【收尸簿】化作烟火燃烧殆尽。 楚河恍若隔世。 片刻之后,忍不住一声叹息:“这可怜又可恨的和尚,只用了七年时间,从一个受害者变成了为虎作伥之人。” “到底是红颜薄命,还是人世间道德沦丧?“ 楚河此时无喜无忧,只感觉天地之间,仿佛混混沌沌,让人看不到希望,顿觉惆怅。 片刻之后。 楚河捧起碎土坯,填了葬坑。 “好好改造,下辈子重新做人吧。” 楚河离开了马步军司狱的废墟遗址,上了大道,但见两边原本丰茂的树林,变得枝叶稀疏,地上铺满了黄叶。 “到了秋末,冬天也快来了。” 暖炉、香风、貂裘、赏雪、玩冰,饮茗,冬天自有乐趣。 或是三五好友相聚,在炉前烤上一炉肉,吃上两角酒,更有美貌女子莺莺燕燕环绕,何其快活? 只可惜这快活之风,嫌贫爱富,吹不进寻常百姓之家。 穷人的冬天可不比富人,没有那般闲庭信步的从容。 攒不下钱,买不了木材或者石炭,就有冻死饿死的可能,先冻死的多是老弱病残,和无家可归的流浪者。 其场面令人心寒。 楚河不是不知,也不是不畏,他也要攒点钱,救急救短,也要攒点木材,冬天取暖。 但是他不坑、不蒙、不拐、不骗,点石成金术也不肯用。 那就只能干他的小买卖,兼职樵夫。 他钻进了树林中,爬上树,手劈脚蹬。加上地上捡拾的,不一会也弄了一捆柴禾。 用背尸绳捆住了,背在身上,赶到了集市上,就地而卖。 这时候,有一个大府邸管家模样的人来了。 指定要楚河的这捆柴禾,上前询问价格。 楚河道:“这一捆是寻常的三倍多,理应要一百五十文,但为了快些卖,我只要一百二十文。” 那管家道:“成,不过你得给我送到府上去。” 楚河道:“可以,不知贵府在哪里?” 那管家道:“在涌泉县。” 楚河气得翻白眼。 “我在汴京城,你让我送到涌泉县,那是京城几县,这么远,你是不是戏弄我啊。” 那管家道:“不会让你白跑,我给你三百文钱。” “那也不成,走到涌泉县,恐怕得废了三五双草鞋,不去。” 管家笑道:“又不用你走,你坐我的马车就是了,到涌泉县,不过一个时辰。到了,府上有来京城买米面的马车再送你回来。” 这一说,楚河有点动心了。 “钱难挣,也就别挑了,走吧。” 楚河把柴禾举到马车上,管家又赶车到集市里,买了烟火、香烛、纸人、草马、寿衣也买了两小两大,共四件。 都摆在了马车之上,然后招呼楚河上车。 楚河心道:“若我不是收尸人,见惯了这些东西,还真不敢坐这马车呢。” 他坐上了马车,那管家自在前面赶马车。 行了一程,那管家道:“今年这秋风来得忒早了,我身体发冷,你能离我近点吗?” 一句话把楚河整得一愣。 他想起来和尚那个会口技的师父。 “现在大魏流行这个吗?” “我可不想步花背和尚的后尘。” 楚河装作没听见。 那管家又说了几遍。 “这位兄弟,我给加一百文,你能离我近点吗?” 楚河生气了:“我告诉你啊,我可不会为了这几百文钱和你……” 那管家体弱筛糠道: “这位兄弟,你误会了,事到如今,我告诉你吧,我是因为害怕,才想让你靠近些啊。” “哦?光天化日之下,你怕什么?” 那管家道: “说来也真是可怕。” “我家府上近日闹了妖怪,那妖怪连杀四人,大人也罢,小孩都不放过,现在全府里人心惶惶,不知那妖怪下一个杀谁。” “那妖怪还有个癖好,专门咬人后脖颈。” “我这一路赶马车来,只感觉后脖颈上总有妖物吹风,怕得不行。” “我方才看你蹲在地上卖柴,见你一脸正气,苦大仇深,是个妖怪也怕的主。便说买你的柴禾,只不过想让你沿路给我作伴。“ 楚河翻了个白眼,心道:“一脸正气还成,苦大仇深是啥表情?” 于是故意逗他道:“我说这位大哥,你这壮胆得加钱啊。” “不行,加钱也不成,我也感觉这后脖颈有东西吹风呢。” “我得下车,这柴不敢卖了。” 那管家急道: “别啊,兄弟,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千千万万随我到府上,钱多少都无所谓,哪怕一贯钱也成。” 楚河见他诚意哀求,心道:“难道这世上真有什么妖怪?” 转念一想:“纵然有妖怪,恐怕也不及人狠毒,何必害怕。” “行了,看在你份诚意之下,我与你同去便是,不过要先和我说说你们府上妖怪的事。” 第114章 感谢名单在下面,今修电脑一更 楚河道:“你讲讲这府上有妖怪的事吧。” 那人道:“讲不得,讲不得,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楚河再问,他便又急又恼,无论如何也不肯说。 楚河恍然道: “也是我先入为主,他知道我是一个卖柴的,却不知道我是降妖除鬼的收尸人。“ “罢了,不问了,给他壮胆,到了涌泉县也不收他一贯钱,只收三百文就是了。“ 涌泉县虽然属于京畿,好在不算遥远,路也畅通宽绰。 楚河为了给他壮胆,哼起了一段难听的小调。 常言道:“妖鬼怕恶人。” 楚河这小调唱得鬼哭狼嚎,假鬼把真鬼能吓跑。 等了涌泉县,也是太阳快落山的时候。 马车过了县衙,进了县衙的后院。 “哟。” 楚河从马车上坐起来了:“这怎么还进了县衙?不会把我当成有罪之人,编了个理由,把我诓骗到衙门吧。” 事实证明楚河想多了。 买柴的就是涌泉县的知县家,马车一停,楚河跳下车,把柴禾从车厢中举下来,把纸人、草马这些也纷纷拿下来。 卸完了东西,楚河就等着给钱。 “您给三百文就行。” “哎,咱们不是说好了一百二十文么,你怎么还涨价了。” 这位到了地方就不认账了。 “是你说了,让我陪你回来壮胆的,给一贯钱都行,如今三百文也不肯给了。” “我们涌泉县买柴就是这个价格。” 楚河就和他三言两语争吵起来,那管家还要动手。 这时候屋里面出来二位老爷。 “谁在外面吵嚷?” 楚河抬起头一看,乐了。 “哎哟。” “这不是老周么。” 敢情其中一位正是周伶,此时换了一身大理寺丞的官服,另一位也是个官老爷。 周伶愁眉苦脸,一眼看到了楚河,顿时眉毛舒展。 “哎,楚兄弟你怎么来了,我正找你呢。” 周伶说罢,给旁边的官人介绍。 “这位是我在值夜司的好友,年轻有为的硬人小楚子。” “这位是涌泉县陶知县,也是我曾经的同僚。” 楚河和陶知县互相见过礼。 周伶就问楚河:”谁告诉你来这找我的?” 楚河知道误会了,便把在街上卖柴禾遇管家的事情一说。 那管家见楚河认识两位老爷,唯恐他告状,赶紧在一旁挤眉弄眼,不断的示意楚河。 楚河能跟他这样的人物计较吗。 即使存心计较,也不会用告小状这种手段,所以他把讨价还价那一段给省略了。 管家暗暗竖起大拇指。 周伶听罢道:“我去好几个地方找你,没想到你到这里来卖柴,还是我周伶有这个命,来来来,帮我分析这件事情。” 这时候周伶把陶知县故意支开,他和楚河走到僻静的地方,才开口说道: “这是我成为大理寺丞的第一个案子,没想到一夜之间,急得我白了头发。” 原来是这样的,这陶知县老年得子,还是双胞胎,如今若是活着也不过六岁而已。 陶知县对他二人甚是宠爱。 谁知道一个雨夜,有人看到一头长嘴人立的妖物,闯进了知县府上,当夜两个孩子被咬死。 陶知县大怒,命令所有的衙役,搜遍了全县的每一个角落,却一无所获。 陶知县正一筹莫展之际,陶知县的年轻夫人也被那妖怪咬死。 陶知县痛彻心扉,但又无计可施,他想第二日一早去京城报值夜司处理。 没成想当晚,唯一的目击者,陶知县的师爷竟然也被妖怪所杀。 这陶知县知道如此下去,恐怕那妖怪还要伤及无辜,便坐马车到京城中报官。 陶知县没有去值夜司,而是去了大理寺。 理由也有:大理寺新上任的大理寺卿,曾是礼部侍郎,为人坦荡,为官正直。 而且这也叫新官上任三把火,出于信任,陶知县就报了大理寺的崔正卿。 此时崔少卿因瓦坟寺一案立功,寇丞相奏明当今圣上,为他升官加俸。 而周伶也成了大理寺丞,破案这件事,自然落到他的头上。 周伶说罢,摊手苦笑道: “陶知县,真是瞧得起大理寺。” “只可惜我这大理寺丞,本是监狱的节级,若是断个人间的案子,谁是谁非,眼中不揉沙子。但遇到这妖魔鬼怪之事,顿感生疏毫无头绪。” 楚河点头道: “原来如此。” “不过恕我直言,若论审理刑狱案件,秉持公平公正,大理寺有传统优势。” “但若论辟邪、除妖崇,还是值夜司更得心应手,至少他们有观察、捕快上百人,人手足够。” “周兄,何不使用一招金蝉脱壳,甩给值夜司罢了。” 周伶叹了口气。 “我也有此想法,只是你我都知道值夜司的办案手法。” “如此案的案宗:便又是两个幼童互咬,其母来劝架不想也被咬中后颈,师爷听见夫人哀嚎,来时也被咬中。而两个幼童因为咬人用力过猛,气竭而死。” “到此案结。” “方法倒是省力,但是难免心中有愧疚。” “而且大理寺新上任寺卿,外界都等着看笑话呢,这个脸丢不起。” 说到这,周伶若有所思:“成如容易却艰辛,看来我周伶的仕途又要断送了……” 这番话一说,楚河明白了周伶的意思。 他不肯甩锅给值夜司,又想利用这次机会扬名立万, 难得他老骥伏枥尚有雄心壮志,不能让他一腔热血被浇灭。 楚河心道:“帮他一下。” “周兄,能否带我看看那些尸身,或许能产生一些思路。” 周伶道:“楚兄弟,你有信心吗?大约多久能破了这案子。” 楚河心道:“好家伙,破案本是你大理寺丞的活,你却把我这收尸人当成主力了。” “这样吧,周兄,为了得到陶知县的重视,你要替兄弟吹吹牛,就如此如此说……” 周伶道:“妥了,我们先去告知陶知县。” “陶知县!” 周伶一喊,陶知县便急匆匆的过来:“周寺丞,有眉目了吗?” 周伶道:“我这位兄弟,到底是个硬人,已经有些思路了。毕竟当年,他破了五羊村女尸案、停尸间诈尸案,又护送琞皇后的引魂鸡归宫,只因能耐太高,皇帝赐他御前不跪的权力,这么和你说吧,如果真到万不得已时候,甚至可以让死尸复活……” 陶知县听得目瞪口呆。 第115章 陶府有妖怪 陶知县听得瞠目结舌。 良久,咽了一口唾沫:“楚兄在何处高就?” 楚河道:“小人是值夜司处置班的收尸人。” 陶知县一愣:“收尸人?” 楚河解释道:“说白了,就是背尸体的,干的是体力活。至于周大人所说的那几件荣光事,都是机缘巧合,我一个收尸人哪有那么大能耐。” 陶知县这才恍然道:“原来如此。” 周伶心中不解,方才楚河还嘱咐他,要他替自己吹吹牛,结果自己牛吹出去了,楚河反倒谦虚上了。 楚河也不在意周伶的表情。 “陶知县,我们可以再看一下尸身吗?” “可以。” 陶知县领着楚河和周伶,来到灵堂之上。 两口棺材分主仆位,摆放在堂上,主棺位旁有两具灵床,上面有白布蒙着孩子的尸身。 因为孩子小,未到加冠的时候,算不上成人,按照当地的风俗,不能入棺椁下葬祖坟。 楚河得到陶知县的允许,掀开孩子脸上的白布。 正面没有任何伤痕,按照管家和周伶所说,咬伤应该在脖颈。 楚河不是仵作,如果此时把孩子抱起来查看脖颈,有些不礼貌,楚河也就没动手。 他站在灵床前,看了一会,低声道:“想来是死的不甘心啊,看着面容如此扭曲,正好我带了收尸囊,不如给孩子妆一下,让他走的开心。” 说罢楚河掏出胭脂盒和猪毛笔。 陶知县伸手拦住楚河:“罢了,等案子结了抓住那妖怪,就葬了吧,我真是不忍看他们母子的面容。” “好吧。” 楚河也没有强求,又掀起旁边的孩子脸上的白布。 “哎哟,这孩子也是死得不甘心,面目如此的纠结扭曲。” “不过,这肯定是亲哥俩,长得如此得像。” 周伶道:“楚兄弟,我记得和你说过,这两孩儿是双胞胎。” “哦?双胞胎啊,怪不得长得这么像,要么说这血缘传承可了不得,身体里留着相同的血,长得就如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陶知县冷哼了一声:“我觉得咱们还是探讨如何捉妖吧。” 楚河道:“不急。” 说罢,来到夫人的棺椁前,随手掀开白布,下面露出一张极致美脸,双眼皮,瓜子脸,瑶鼻宝耳,美若画中仙子。 楚河再抬头,看看面色不悦的陶知县,虽然六十开外的年纪,但是剑眉朗目,鼻直口方,若是年轻三、四十岁,肯定也是个英俊抢手的小伙。 只可惜,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 这段老夫少妻的婚姻,没有快乐的走到最后。 楚河摇摇头,放下手中的白布,移步最后一个棺材,刚要揭开白布,陶知县的手搭在楚河的手腕上。 “别看了。” 楚河道:“没事,再看一眼,时间赶趟,再说这一家四口,齐齐整整,也不差这一个了。” 陶知县眉头一皱:“够了。” 他转过头看着周伶: “周寺丞,你们大理寺就这么办案吗?抓不得妖,还找来值夜司的收尸人,出言不逊,随意点评我夫人和孩子的丧容,大理寺连死者为大都不懂么?” 周伶道:“抱歉,陶兄。” 陶知县道:“早知如此,我何不直接找值夜司来破案?现在还没入冬,尸身不能停太久,我给你们一天时间,如果破不了案子,我只能另寻高人了。” 周伶连忙抱拳赔不是,把楚河拉到了一边。 “兄弟啊,你今日怎么不稳当了,胡话怎么这么多呢?” “再说了盯着人家老婆,虽然是死着,这么看也不合适啊。” “嗯。”楚河点点头。 “今日的确有点失态,嘴就像是没把门的似的,这话头就像山泉水咕嘟嘟的往出冒。” 周伶道: “注意就是,别冒犯了陶知县,若是他把咱们哥俩赶走,就成大理寺的笑话了。” “对了,你看出什么异常了吗?” 楚河心想:“如果能先把尸体,收了,案子基本上就露头尾了。” 他有【收尸簿】,从中或许能够窥见逝者的死因,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只是周伶不知道这其中的因由,一时半刻也解释不清。 而且陶知县的意思是先抓到妖,才能葬尸。 “看来投机取巧不成,得拿出点真功夫了。” 楚河道:“周兄,我来这一路,没有方便,现在憋得慌想上个厕所,回来主意就有了。” “好吧,同去。” 周伶也跟着楚河出来。 现在天已经擦黑,没有星星,室外的灯笼还没有亮起,正是一天中最黑暗的时候。 楚河和周伶也不去厕所,来到马棚就近解决。 一边走,楚河就问:“周兄,你发现没,这陶知县挺凶啊,他会武功吧,咱俩要是破不了这案子,是不是得挨他的毒打?” 周伶道: “这陶知县原本是上林苑令,为皇上管理上林苑中的百兽,一身武功超群,而且管理有方,上林苑被他整治得井井有条。” “只因他性格刚正不阿,劝谏皇上莫要射杀幼兽,皇上便把他贬出京城。我是和他一起贬的,我做了司里院狱的节级;他来到京畿涌泉小县,做一个知县。大家同病相怜,所以我相信他的人品,就是为人太直率好较真。” 楚河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想起来了,有小道传闻,几年前有一个上林苑令,被御马踢残了下身,不会就是陶知县吧?” 周伶道:“那我倒是不知道。” 这时候已经到了马棚旁边,楚河就开始解手。 “哗哗,哗哗哗。” “哎哟,尿裤子上了。” 楚河惊道。 把周伶整乐了:“你小子才多大年纪,就往裤子上尿,这么小就不中用了啊。” 楚河道:“可不嘛,你看看人家陶知县快七十岁的人了,还娶了个那么年轻漂亮的媳妇,而且还能生出来双胞胎,真是铁打的汉子,纯金的肾儿。欸,对了,不说他被马踢残了么,怎么生出的儿子啊?” 周伶道:“他那是老年得子……对啊,为什么他年轻时候没有生个一儿半女?” 第116章 夜探陶府 楚河这么一说,也提醒了周伶。 “为什么他年轻的时候,没有生个一儿半女?” “是他年轻时身体不如现在?” “不对。” “难道,他的儿子……” 楚河和周伶正在胡乱推测,这时候马棚内啪嗒一声响,惊得那两匹拉车的马咴律律的叫了几声。 “谁?” 二人问了一遍,无人应答。 片刻之后,从马棚中走出一人,手里也提着裤子。 周伶道:“原来也是个撒尿的。” “站住!” 楚河突然间一声大喊,那人吓得浑身一抖,手一松,裤子落在地上,伸手去捡时,又险些摔倒在地。 “我看你还往哪跑,这回你死定了。” 楚河上前抓那人后襟,那人回身挥拳来打,楚河和他斗在一处。 把周伶整懵了。 “咋回事啊,怎么二话不说,就打起来了。” 这时候楚河和那人你一拳,我一脚,越打越激烈。 两个人从马棚的这一边,打到了另一边,那人突然一俯身,从地下抓起一把铡刀。 这铡刀平时卡在木头底座上,是给马匹铡草料用的,乌黑铸铁,少说也有三十斤重,那人把铡刀拿在手中,劈头盖脸来砍楚河。 楚河吓得一下跳出三步之外。 “得了,那钱我不要了就是。” 那人停住手道:“你说什么?” 楚河气忿道:“不就是三百文钱么,不给就不给,至于用刀砍人吗?” 原来这人正是买楚河柴禾的管家。 管家把铡刀扔在地上,心中也颇为不悦。 “你这人也是够怪的,身为大理寺的大人,竟然兼职卖柴禾,还能为了三百文钱,和我斤斤计较。罢了,算我倒霉,我给就是,你在这里等着,我回去取。” 楚河道:“那可不成,万一你半路逃了呢,我得跟着你去。” 管家无奈,只得任由楚河跟随。 周伶也觉得楚河小题大做。 但是他转念一想:“楚兄弟出身低微,一直做收尸人,穷惯了,把钱看得重一些,也是有情可原。” 周伶寻思着也就跟着去了。 到了管家的住处,管家进屋取钱,楚河在外面等。 管家点起油灯,从榻底下,摸出一个小钱匣子,里面不少碎金碎银,还有许多铜板,一边拿一边感觉心疼,这速度就慢了些。 “哎哟,你可没少贪钱啊。” 管家吓了一跳,抬头见楚河不知何时跟进了屋,此时正坐在榻上,笑呵呵的看着自己。 “请你出去。” 管家强忍怒火。 楚河道:“给我换一颗碎银子吧,三百文哗啦啦乱响,拿着多不便。” “给你。“ 管家没好气的扔给楚河一块小银子。 楚河摆弄着银子乐颠颠的出去。 管家似乎怕楚河去而复返,故意跟出来相送。 此时天已黑,各个仆从、丫鬟、老妈子的房间都亮起了油灯。 楚河就问:“管家,怎么唯独这一间不亮。” 管家道:“那间若是亮,就是闹鬼了,因为那是师爷的房间。” 楚河自言自语:“哦,师爷已经死了,对吧,那得去看看。” 说罢自己到了那窗前,探头向内观望。 看了一会,楚河把手沿着窗格塞进去,表情怪异的摸索了一阵。 周伶和管家也跟到近前。 周伶问道:“里面有什么?” 楚河眼珠转动,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但是却不回答。 看得二人焦急,把头刚贴到窗格上。 “妖怪啊。” 楚河大喊一声,向外跳出。 周伶吓得一惊,也跟着跳出。 管家却吓得腿一软,趴在地上,手捂着脖颈,口里呜呜咽咽,却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楚河一看手里,是一只剥了身上皮的小猪,表面的血肉已经晒干。 “啧啧,吓我一跳,原来是只小猪肉干,我还以为是妖怪呢。“ 周伶长舒了一口气。 这边两人把管家搀扶起来。 那管家道:“我是让你吓死了。” 楚河道: “你不过三四十岁,这么胆小,人家周寺丞都不怕。” “再说了,这也不怪我一惊一乍,你们看这师爷屋里都是些什么?” 楚河推开门,走进黑漆漆的屋中。 周伶不敢冒然进去,先到旁边仆从屋子里,借了一盏油灯,然后壮着胆子,也进了屋。 管家倒好,他开始觉得屋里吓人,这回楚河和周伶都进了屋,他又觉得外面可怕,于是也进了屋中,贴在楚河和周伶的中间。 借着油灯那晦暗的灯光,这一看确实下了一跳,只见这屋子中到处拉着麻绳,绳子上挂着一个又一个小猪尸身,个个都是背上剥了皮的,只不过有的颜色深一些,有的颜色浅一些,有的干巴巴,甚至有几个湿漉漉的,仿佛是才剥皮不久的。 “师爷,平时喜欢吃小猪吗?” 管家道:“确实,倒是没见他吃过,偶尔见他杀小猪。” “不过这些猪肉,恐怕一个人吃上三年也吃不完,除非府上的人一起吃,那么府上没有厨子吗?要让一个师爷去杀小猪仔,这事果然蹊跷。” 再看榻底下,摆放着几个木桶。 其中一桶里面是白色的粉末,看起来如同面粉。 再拖出来一桶,看里面都是黑色如墨水一样的东西。 “这又是啥?” 谁也说不清。 又拉开抽屉,有一个装得是刀子,剪子、刻刀、锤子…… 另一个是小炉、灯油、鱼鳔、糯米…… 翻遍所有角落,都是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走吧。” 三人出了门。 那管家却腿软不肯走路,楚河无奈,只得和周伶把他搀扶到住处,二人这才往灵堂走。 走在路上,周伶不悦道: “楚兄弟,今日你不对劲啊。” “平时你可不是这样的。无论是对付五个捕快,还是阻挡引魂鸡,甚至在瓦坟寺绑住阴阳蛮母,你都是稳稳当当、扎扎实实,让人看着心里头就放心。今日为何表现得如此轻浮?又是乱说话,还和人打架,讹人钱,还吓唬人,你这样,让周兄十分费解,难道你?不是我的楚兄弟了?” “我看你这个嘚瑟样,不像人,好像一只妖。” “你会不会,被那妖怪附体了?” “呵呵。” 楚河微微一笑:“没错,我的确附身于楚河身上,姓周的你来猜猜,我今夜要去杀谁?” 第117章 提点臭子炮 由于楚河的表演过于真实,周伶竟然感觉到脊背发凉。 楚河决定不逗他了。 “周兄,现场咱们也看过了,这个案子的真相也是呼之欲出。” 周伶恍然道:“我相信楚兄方才说的每一句话,办的每一件事,都是有意义的。” 楚河点头:“没错,通知陶知县,今夜二更天咱们抓妖。” 周伶道:“为何要二更天,早一点或晚一点不成吗?” 楚河道:“早了不成,我现在疲惫,要睡上一觉,晚了也不成,三更天我得回到收尸点。” “走,吃饱喝足,睡到二更天,案子自然就解了。” 周伶见他言辞果断,心中顿时也有了底气。 二人来到前厅,找陶知县讨了两碗汤饼。 又把二更天抓妖怪的事情,同陶知县一说,陶知县道:“辛苦二位了,多吃一点。” 于是安排了两碗汤饼,又加了肉菜和素菜各两盘。 因那酒肉丰盛,楚河吃的兴起,大骂那不知好歹种的妖怪,今夜被剥它的皮,吃他的肉,把他家小妖也一并杀了,让他断根绝种。 周伶和陶知县坐在一旁,默默无语。 二人吃饱喝足,被安排到一间屋子中休息。 楚河往榻上一躺,心中就想:“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妖怪呢?” 楚河把白天的所见所闻,串在一起。 可疑的人渐渐露出妖怪的嘴脸。 楚河的脸上露出一丝笑意。 没错,离真相越来越近,心情也变得越来越兴奋。 这时候另一张榻的周伶已经呼呼大睡。 看来他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息了。 “这一次,让周伶出出风头吧。” 楚河悄悄推开门,出了屋子,外面夜风萧瑟,枯叶沙沙作响,正是妖怪做案时候。 楚河消失夜色之中。 一个时辰之后,伴随着犬吠、枭叫之声,楚河回到院中,悄悄的推开门进屋。 此时周伶还在呼呼大睡。 “老周,我能做的都做了,下面就看你的了。” 楚河关好门窗,重新躺在榻上,手伸在怀中摸出了那一颗棋子。 “帅!” “瘸腿帅。” 楚河拿着那枚棋子,微笑着凝视良久,那棋子渐渐红润明亮起来,已而忽然亮起一道诡异的光芒。 “棋阵!” 楚河立刻闭上眼睛,此时他来到棋阵当中,已经是轻车熟路,不似初时那般手足无措。 红雾当中,那半面棋盘经天纬地,金光流转,光芒亮到极致后,有炙烈火花爆燃。 再看棋盘的另一边,黑雾浓烈,笼罩八方四野,密不透风,即使纤细微毫,也不可窥察。 而那黑气蔓延,隐隐盖过己方河界。 楚河微微皱眉:“红雾之下,是我的棋阵,那么黑雾之中,又是谁的棋阵呢?” “对方虽然隐于黑雾之中,但气势如此之足,这棋局恐怕不好下啊!” 不过此时,还不是担心这事的时候。 楚河把手放在左手炮上。 这颗子有一半的机会是周伶的臭子炮。 “且慢。” 楚河犹豫了一下:“此时我把周伶召唤到棋阵之中,从中点拨他一下,凭他老道的经验,八九成能猜到是我……不行。” 这事,楚河自有自己的思虑。 “这一次涌泉县的妖怪案,是周伶任大理寺丞的第一次办案。” “也是提振周伶信心的时候,一定要让他当主角。” “如果周伶知道,提点自己的是楚河这个从未做过官的毛头小子,那么对他的信心将是很大的打击。” 想到此处,楚河决定,还是把场面整得大一点,把自己包装的神秘一点,让周伶确信有神秘的力量,在背后帮他。 “啪。” “啪。” 楚河连翻开两个棋子。 棋盘上两处金光闪耀,片刻之间,棋盘上出现两道熟悉的人影。 “古棋部落,鸿儒相报道。” “古棋部落,弃甲兵报道。” “古棋部落,瘸腿帅报道。” “二位别来无恙? “我觉得二位的脸色更红润了,我能感受到你们日渐强大的内心,和你们实力精进之后的气场。“ 当然楚河夸张了,红雾那么浓重,他只能看到对方的身影,听对方的语气,不过能感受对方的情绪。 “瘸腿帅大人别来无恙。” “嗯,很不错,我今天希望带到棋阵中一个新朋友,我把他的名字起为臭子炮。” “臭子炮,就是打不响的炮仗了,呵呵,很不错,和我们的瘸腿帅、弃甲兵很般配的。” “哎,只有我的鸿儒相,显得格格不入。” 楚河心道:“有鸿儒相和弃甲兵,他们自然能把周伶忽悠了。” “啪。” 左手炮翻开,果然命中了那一半的机会,出现了周伶的身影。 周伶站在棋盘上,蒙头转向,自言自语道: “这是什么地方?” 面对新人,弃甲兵和鸿儒相,表现出十分的热情。 “臭子炮,欢迎来到古棋部落。” “臭子炮,欢迎来到古棋部落。” 周伶更懵了。 “臭子炮?” “你们为什么管我叫臭子炮。” 弃甲兵道:“那你想想,我们为什么叫你臭子炮,还有你为什么会出现在古棋部落的棋阵当中。” 周伶挠挠头,捻了捻胡须。 “若说这事,或许是空穴来风,有根可究。只因我得了一枚棋子,是一个炮,当时被黄彪子戏称为臭子炮,难道说就是因此,就来这棋阵当中?” 弃甲兵道:“没错,我们每人都有一枚棋子,那就是我们通行证。而且我们的名字和棋子一致,不信你看看我处在的位置。” 周伶抬起头,四周观望。 只见棋盘前方中兵位置,站在一位戎装的少女,手中执剑,矫健利落。 右手边有一位盘坐在地上,手中弄扇。 中间九宫格上立起了帅帐一顶,里面帅案前坐着一位,案上杂陈各物,其中案牍、令箭、令旗…… 周伶揉揉眼睛,想要看清三人面容。 只是在红雾之中,人的面容若隐若现,如同雾里看花。 我刚来时候,也像你一样懵懂, 第118章 周寺丞捉妖 弃甲兵道:“没错,我是弃甲兵,我刚来时候也是像你这样懵懂。” 周伶疑道:“说实话我确实懵懂,不知道为何会突然出现在这里?” 楚河心道:“我来的时候也是懵懂的,至于为什么懵懂,或许就是因为这血玉棋子的魔力吧,毕竟刚刚雕刻完不久,李老头、张通判和那个神秘西域年轻人,都死了。“ 这些推测,只是自己猜度,不能同这几位说了。 “在下瘸腿帅,欢迎臭子炮来到棋阵中,如果你愿意,你现在就是古棋部落的成员。” 周伶问道:“弃甲兵、鸿儒相、瘸腿帅,这些是你们的名字,那么古棋部落又是什么?” 弃甲兵道:“我想这个问题,还是让我们鸿儒相来解答吧。” 鸿儒相道:“这是由一位神秘的大能,他也是深不可测的阵法缔造者,在他的召唤之下,我鸿儒相和她弃甲兵,来到这神秘的大阵当中,我们的口号叫古棋部落。我们在阵法之中,演绎着沧海桑田,天地变幻,也可以预测历史变迁和王朝兴衰……” 听着鸿儒相侃侃而谈,楚河很欣慰,显然鸿儒相最近又认真看书了。 在鸿儒相接近词穷的时候,楚河接过话头。 “的确如此,如果简单的说,就是一个大家互相交流,提供恰当帮助的小组织,我会不定时的把大家召唤过来。既然你加入了,以后有什么生活上的难处,可以在古棋部落中提出来,大家可以群策群力,尤其是鸿儒相和弃甲兵二位棋阵的创始人,会给予你建议和帮助的。” 周伶点头: “哦,原来如此。” “瘸腿帅大人的说法,相较鸿儒相更加通俗易懂,我理解了。” 弃甲兵道:“自从我加入了古棋部落,我的剑法精进了不知多少倍,阿飞现在已经不能轻松的赢我了。” 鸿儒相道:“的确如此,在瘸腿帅大人的指导下,我对阵法的理解,出现了质的变化。” 楚河心想:“话说到这,时机也就到了。” “众位谦虚了,我也得益于弃甲兵和鸿儒相的帮助,受益匪浅。” “古棋部落有一个友好的传统,对于新人有一个提问题的机会,臭子炮你可以提出一个你最近困惑、难以解决的问题,我来为你解答。” 弃甲兵和鸿儒相,听楚河如此说,都闭嘴不言,他们等待着臭子炮的问题,也想借机会聆听瘸腿帅大人的高见。 周伶犹犹豫豫,最后长吁一口气。 “说实话,此时此刻,我还是有点蒙头,不能完全相信我现在的处境。” “而且我觉得各位的言辞过于浮夸,而且各位的年龄又这么年轻,我有些不信任。” “但是我觉得各位又不像是坏人。所以我想请教一个问题……” 弃甲兵到底是女孩,而且还学武之人,年轻气盛。 “臭子炮,你若是不信任我们,何必多问,退出棋阵便是。” 但是至于怎么退出棋阵,弃甲兵也不知道,大概是等瘸腿帅偃旗的时候,大家才能退出棋阵。 鸿儒相也道:“臭子炮,你这人也真是不识像,瘸腿帅大人说了,你可以提问,他给你解答,但是又不收你一文钱,你何必斤斤计较,顾前怕后。” 楚河道: “大家不要焦急,新人难免有不理解之处。” “古棋部落的宗旨是互相帮助,你有难处,便说来。我们给你个建议,准则再来,不准则退出,不妨讲出来试试。” 周伶点点头。 “既然众位如此热心,我便提出一个问题,烦请各位给个建议,解我心头困惑。我在京畿县城内,遇到一人家闹妖怪,先吃了孩童,又吃了夫人,后来又吃了师爷,只可惜这妖怪见尾不见首,如今连妖怪的影子都没见到,我那个兄弟偏偏说二更天可以捉妖,我现在愁得夜不能寐。” 周伶这一问,把弃甲兵和鸿儒相都听傻了。 他二人都把头看向楚河。 楚河也知道他们心中有疑惑。 “过去,向他二人展示过剑法和阵法,这次展示一下玄学吧。” 楚河仰着头,双眼望天,假装掐指计算,这是模仿老神棍的那一套生意。 “嘶。” “京畿县城!” “确实有妖怪现身。” “不对,并非如你所说,这个只是杀人,却不吃人。” 周伶震惊不已。 方才为了试探这些人的能耐,故意把杀说成了吃,没想到真让人猜出来了。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这时候楚河接着说道:“此妖怪甚是凶猛,今夜那府上必然大乱……不过,好在有贵人相帮,此妖命数有定,二更前可以解决。你只需出门向南走七十步,等待即可。” 周伶又是一阵震惊。 他心想:“楚河方才说了二更前能抓住妖怪,这位大能的阵法缔造者,竟然有所预测……难道说这事真能成。” 这时候周伶还想再问。 楚河道:“抱歉了各位,这种机缘断测不同于龟甲占卜、解梦拆字,更为耗费精神力,我得修养一下精神,再见了各位。” 弃甲兵和鸿儒相虽然意犹未尽,但是知道瘸腿帅素来有这个习惯。 他毕竟要维持一个把虚空变为现实的阵法,耗费的法力不可估量,所以随时离开也是正常。 这边周伶暗暗脸红。 “人家是世外的高人,都给自己有眼不识泰山,哎!” 他还想请教问题,但见帅帐中那位神秘的瘸腿帅大人,已经把令旗合拢,寓意为偃旗息鼓。 他也不敢再多问。 这时只见棋阵中红光闪耀,眼前的空气扭曲变形,成为无数张牙舞爪的神鬼一般。 吓得周伶赶紧闭上眼睛。 顿觉迷迷糊糊,渐渐沉睡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他身体一抖,猛然惊醒。 看看四周,这是一个有些陌生的屋子,旁边一个榻上躺着的是楚河,此时睡得正酣。 周伶沉默了片刻。 “方才,是一个梦吗?为什么那么真实?” 他伸手入怀,拿出那枚棋子。 “炮。” “臭子炮,这本是和黄彪子开的玩笑,没想到竟然有这样的梦境。” “瘸腿帅、弃甲兵、鸿儒相、臭子炮,古棋部落。” 周伶如数家珍。 “这真是有神人在暗中指点。” 周伶忽然想到瘸腿帅告诉他的话:“向南走七十步等待即可。” “对,我现在就去。” 他来到楚河身边,想要摇醒楚河同去,但是楚河睡得太香,推不醒他。 周伶暗道:“让他睡吧,我自去等,反正那妖怪命数有定。” 周伶推开门,往南走了七十步,抬头时只见四个大字。 涌泉县署。 “我到了衙门口了,就在这等么?” 就在这时,忽然远处有人喊道:“大理寺的周寺丞,抓住妖怪了。” 随后声音此起彼伏。 “周寺丞抓住妖怪了。” 周伶惊道:“我人在这里,连妖怪影子都没见到啊。” 第119章 剪头仙人转世 周伶出门向南方走了七十步。 抬头一看,刚好来到衙门的台阶前。 就在此时,听见四周喊开了:“大理寺的周寺丞抓到了妖怪,快来衙门看啊。” 周伶蒙头转向,心里想着:“我这连妖怪的影子都没有见过,谈何捉妖?这是谁在瞎起哄、乱叫嚷呢,莫非是想拿我取笑。” 此时,衙门附近,人声鼎沸。 周寺丞抓住妖怪的事情,争相传颂,可谓人尽皆知。 过去涌泉县在陶知县的铁腕的治理下,民风淳朴,与大魏其他州县相比,涌泉县难得的长治久安,诡异邪崇之事十分少见。 这次出妖怪三日杀四人,实在轰动,几天来涌泉县百姓都惶恐不安。 今夜一听说抓住妖怪了,大家悬着的心终于可以放下了,心里面高兴。 除此之外,也都想见见这妖怪到底长的什么样子。 虽然是半夜将近二更,也都敲窗叩门,三五成群,互相呼应,都奔着衙门过来。 周伶站在台阶下,避之不及,被裹在人群中,冲上了石阶,来到了门前。 那大门此时却紧闭着,众人站在门前,却推不开门。 等候片刻,忽闻里面金戈雷鸣,喊杀阵阵,仿佛有千军万马,往来征杀。 俄而,又有猛兽嚎叫怒吼之声,这声音胜过山间猛虎搏杀,犹如东海蛟龙缠斗,令闻者无不戚戚。 众人渐渐有退却之心,不敢上前。 半晌之后,争斗之声稍息,忽然有人怒喝一声:“妖畜,还不给本官现形。” 随即惊天地泣鬼神的一声哀嚎。 衙门外几个胆小的立刻吓得瘫软在地。 此时里面又无声音,众人俯首倾听,只恐错过里面的发生的事情。 “吱丫。” 衙门的大门缓缓开启,胆小的连滚带爬的下了台阶,胆大的站在两侧,歪着身体,瑟瑟发抖的望向其中。 但见衙门内乱成腌臜之地。 屏风、公案、交椅都七零八落的摔在地上。 笔墨纸砚、印匣、签筒更是散落各处,墙上地下都是血迹。 只有一位黑脸人,黑盔黑甲,手执钢鞭一条,站在当中,犹如天将下凡一般。 这位黑脸人,把炯炯有神的大眼,往人群中一眼望去,忽然看到不知所措的周伶。 他面色立刻一变,忙躬身施礼道:“周大人恕罪,下官得大人法旨,捉妖来迟。” 此人打扮犹如天神下凡,周伶略有胆怯,听他这么一说,心中更是狐疑。 于是抖擞精神问道:“您是何方神圣,如何知道我周伶的名号。” 那黑脸人道:“吾乃涌泉县本地阴官城隍,因吾疏于管治,以致于有那孽畜妖怪出来害人,这才劳驾周大人金身来此,是下官的罪过。” “阴官城隍?” 周伶听得目瞪口呆,口角流涎。 半晌之后才缓过精神,吸回了口水。 “难怪周某梦中,有人指点今夜有贵人相助除妖,真没想到这贵人竟然是城隍大人,来受我一拜。” 那城隍赶忙扶住周伶。 “周大人拜不得,拜不得,您是剪头仙人转世,刚正不阿,受阴阳两界尊崇,小官怎敢受拜,怕不是要折煞吾也。” “我……剪头仙人转世?” 周伶更懵了。 …… 传说在延安府,葭州深山中有一位剪头仙人。 他不吃人间五谷杂粮,只是每日饮用净水一碗。 他有自制的法水,可疗养民间百姓疾苦,只用此水一滴,灌入百姓家中坛罐之中,过一晚,水则满罐,饮之,则水到病除。 后来,有官府的人,想让他出山为仕,效力朝廷。 到山中看他时候,那时正值寒冬腊月,剪头仙人赤着上身,坐在冰雪之上,毫不畏冷,浑身热气蒸腾。 众人知道他是真仙人。 看他样貌,如同二十岁的青年,皮箍束额,发皆卷起,如同头陀状貌,所以称呼他为剪头仙人。 官吏们与他攀谈,贯古通今,无所不知。 问其年岁几何,他微笑不语。 叩以国家运数,只答以“尚绵远”三字,旋即飞身而去,不知所踪。 数日之后,抚帅两府各见空中落下名刺一束,上面写着有“周三畏拜谢”五个大字。 这才知道,那剪头仙人乃是宋朝贤臣,因为拒与秦桧同流合污,陷害岳飞,愤而挂冠入山的周三畏。 …… 周伶身为大魏刚正不阿的官吏,当然知道周三畏,甚至暗中常常以为自诩。 不过自诩为古代贤臣,难免有狗尾续貂、佛头着粪之嫌疑。 但此时,这话从涌泉县的城隍口中出来,就不一样了。 那城隍可是阴界的地方大员,跨界处理阴阳事物,权倾一方,那是阴阳界的父母官,专理世间不平之事。 尤其是掌管生死簿,当然知道前世来生之事,从他嘴里所说之事,岂能有假。 “原来我乃是剪头仙人周三畏转世,怪不得我如此刚直。” “而且转世投胎,还保留我一个周姓,这真是上天有意而为之。” 周伶暗自点头。 这时候周伶忽然想起那几句名言:“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原来过去受过的一切苦,遭过的一切磨难,都是为了成就今日的我。” 周伶心中豪情万丈平地而起。 “城隍兄,多谢你助我捉妖,那妖怪现在何处,待我审问这孽畜。” 周伶信心大增,喧宾夺主。 本来是城隍捉妖,一时之间啊,竟然成了城隍助他捉妖。 好在那城隍心胸甚是宽广,不但不在意,而且举手投足间对周伶更加十分的尊敬。 周伶更加笃定,自己便是剪头仙人周三畏转世。 此时连身材都不由得变得挺拔,慷锵正气从身体中砰然而出,笼罩着周身。 不过片刻之间,他从外面那个瑟瑟发抖的老寺丞,变成了一个雄武有力的霸气判官。 围在衙门口的百姓,看到阴官城隍,竟然如此尊崇周领。 想来这周寺丞,必然是仙人转世,此时再看他,如同看到仙人本仙,内心中不由自主的崇敬起来。 …… 城隍道:“周大人,妖怪在这里。” 第120章 周伶午夜审黄犬 那城隍道一声:“周大人,妖怪在此。” 说罢就向屏风走去。 众人见他走路虽然不快,但是每迈开一步,都隐隐有风雷霹雳之声,心中不免更加尊崇。 城隍走到地下的屏风前。 众人这才注意到,那屏风倒铺在地上,中间有一处隆起在不住的抖动,显然下面隐藏着那妖怪。 “这妖怪看起来不大,但是却能发出龙虎之音,真是世间少有的凶恶之物,不知是何种容貌?” 众人翘首以盼。 城隍的手放在屏风上,刚要揭开。 忽然转身道:“周大人,小官请问,捉妖这等要事,本县的陶知县为何不在?” 这一句话,倒是给众人问住了。 捉妖怪是大事,而且还是为陶知县报仇血恨之时,此时此刻,无论少了谁,也不应该少了他啊。 周伶也不解。 “这陶知县,日间只说让我们捉妖怪,但是怎么捉,却从不与我们探讨。此时妖怪被捉到了,他也不来,好像满不在乎一般,难道死的不是他的妻儿?” 城隍道:“我与陶知县也算是旧识,这事还是请他来为好。” 周伶点头,问众人谁去把陶知县请来。 闻听周伶有吩咐,这是转世仙人的钧旨,岂敢不从,三五个年轻体壮的争抢着领命,去请陶知县。 片刻之后,几个人引着陶知县来了。 但见陶知县满头大汗气喘吁吁,刚进了衙门正堂,一眼看见了城隍,挥拳要打。 周伶赶紧拉住他。 “老陶啊,你怎么这么冲动,知道这是谁吗?” “这是本县的阴官城隍,人家帮我捉住了妖怪,这是你的恩人啊。” 陶知县气吁吁的怒目而视。 围观的群众心道:“这陶知县也太不识好歹了,人家是城隍,还是捉妖的英雄,你不跪下谢恩也罢,还有动手打人,再说了人家是阴官,你怎么和人家斗。” 这时候城隍说话了。 “陶知县,你我之间过去虽然有一些小矛盾,但也不是什么深仇大恨。而且这涌泉县阳间你做主,阴间我做主,咱们两个有冲动,可是难为了两界的百姓。” 陶知县怒目横眉的瞪了一会眼,仿佛气消了些,扯过交椅坐在上面。 周伶看陶知县的样子,他心中也颇为不满。 心道:“你这个老陶头可真行……算了,不和你一般见识。” “城隍大人,此时陶知县已经在场,何不让那妖怪抛头露面,让众人看看吧。” 百姓们可都期待着呢。 但是真要看见妖怪了,还是有些恐惧,忍不住都往后退了退。 好在陶知县大马金刀的坐在那,挡住了大半个门口。 城隍看众人等得急了,拉住地上的屏风,轻轻一扯,就露出了妖怪的原形。 “啊?” “啊?” …… 众人惊叹不已。 周伶觉得这是他有生以来,发懵最多的一天,可以说震惊了无数次。 良久他才说出话来。 “这是妖怪?这不是一只黄犬么?” 一句话,问出了百姓们的心声,众人都等着城隍解释。 “没错,就是一只黄犬,只不过这是它现了原形之后的样子。” 众人闻听后,难免有些失望。 本以为这妖怪会是一个龇牙咧嘴,披发跣足的怪物,没想到竟然是一只黄犬,而且体型不大,有气无力,蔫吧吧的。 不过城隍这么解释,倒是也能说通,妖怪虽然勇猛,但并非天生,必然也是寻常的动物修炼而成。 现在面对一条小黄狗,周伶真是手足无措。 “城隍大人说这就是妖怪,那就是三日杀人的罪魁祸首,那就当罪犯问斩了吧。” “不过这事要是传出去,恐怕不能服众啊,毕竟狗不能言,你说他是罪犯便是罪犯,它连辩言都无有,更不可能交待犯罪经过,让我如何写案宗?” 周伶犹豫了片刻。 “下官斗胆问城隍大人,此妖在何处所伏?城隍大人又是如何发现它的妖形?” 这两句话,问的颇有功底,没有直来直去地问:“你说这是妖怪,何以见得?” 但是也城隍要回答前者,必然又绕不开后者。 谁知道城隍又把问题抛回来:“周大人您是剪头仙人转世,自有办法审问狗妖,何必我一介阴官多言。” 要不咋说,今天是周伶发懵最多的一天,认知一次又一次的被挑战。 “我审问狗?” “狗不会说话,我怎么审问?” 城隍见周伶无动于衷,于是拉起坐在交椅上的陶知县。 “现在周寺丞是主审官,你没有资格坐这个位置。” 随后桌案扶起,把交椅放在案后,杂七八碎的东西重新摆在桌案上。 又把周伶拉到交椅上坐好。 城隍自拎着那黄狗的脖子,走到了大堂中间,置于地上。 “你这妖怪,可知那交椅上坐的是,堂堂正正的剪头仙人转世,容不得你说半句谎话,快把你的所作所为速速交待。” 那黄犬眼珠旋转,闻若未闻。 城隍握起拳头,冲它挥去,还没有挨到狗皮,那小狗婴宁一声。 城隍怒道: “你这厮别讲兽语,说人话。” 众人心道:“这城隍是不是脑袋有问题,竟然逼着一条狗说人话。” 谁知那小黄狗,真的开口说话。 “本妖有罪,愧对涌泉县父老乡亲,愧对涌泉县的父母官陶知县。” 说罢狗头一低,伏在地上。 众人惊诧不已,没想到一条小狗竟然真能说话,想来必然是狗妖无疑了。 周伶也不得不重新审视这狗妖。 “眼神飘忽,假扮可怜。” “黄头黑嘴,修行老练。” “此妖若是隐匿于狗群之中,恐怕无人能够发现,这种妖怪相较于龇牙咧嘴、妖首人身的妖怪,更为可耻,本官今夜绝不放过你。” 周伶一拍惊堂木,大喝一声。 “大胆孽畜,细细交待,你是因何要害陶知县一家人的,如有半句谎话,我杖你五十大板。” 说起打板子,周伶想起楚河。 心道:“楚河这小子也真是不靠谱啊,说好二更一起捉妖怪,我这边都捉住审问上了,他还在睡懒觉。害得此时此刻,我连一个给妖怪打板子的人都没有。” 这时堂下传来了那小狗妖的声音:“是,本妖一定如实交待。” 第121章 指桑骂槐 周伶在堂上一喊。 下面的小狗妖就说话了。 “是,本妖一定从实交待。” 围观的众人听这狗妖的声音十分纤细,仿佛是七八岁的童儿一般。 而且它外貌不过是几个月大的小狗一只,看来这妖怪最善以无辜的形象骗人。 众人咒骂也有,谴责也有…… 只有陶知县坐在那里一言不发。 周伶见狗妖说话,现在有城隍在此能够镇住狗妖,所以他也就见怪不怪。 “兀那狗妖,陶知县一家,可是你害死的?” “呜呜,是。” “你与陶知县一家可有冤仇,因何要害人?” “呜呜,有深仇大冤,所以我才下了杀手。” “放肆,你一只狗妖,怎么和陶知县有仇恨,细细的从实招来。” “是,请听我细细道来。” 那狗妖伏在地上,头也不敢抬起,仿佛知道自己有大罪,愧见涌泉父老一般。 它声音低沉,但是吐字清晰,把这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个清清楚楚。 原来在涌泉县三十里外,有一个野狗岭。 里面有被放逐的一二十只家犬,后来自主繁衍,达到了上百只。 常言道: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 这些野狗中,偏偏有天资聪颖的。 如同狗妖这般,日拜太阳,夜拜月亮,吸收了日精月华,渐渐有了智慧,可以变幻人形,还有些法力。 但是狗妖好善,不与人争。 自打陶知县贬到涌泉县后,这种平静被打破了。 他本是上林苑令,自管皇家园林,除了一年筹办一次秋围,余下时间他便是上林苑的主人。 所以他弓马勤快,打猎上瘾。 自从贬到涌泉县后,没有猎物可打,他自然手痒所以找到了野狗岭这个地方。 几年间,射杀野狗无数。 这其中就有狗妖的妻子和儿女,所以狗妖以牙还牙,先后杀了他的孩子、老婆和他家的师爷。 这就是一场因果互换的报应,属于陶知县和狗妖之间的个人恩怨。 狗妖也很坦荡:“罪过我也承认了,要杀要剐随便。” 周伶觉得,这事情似乎有点简单。 但是陶知县很淡定,来到了衙门口。 “汴京城的周寺丞和阴官城隍,已经把这个案子断了,各位请回吧。” 说罢缓缓的关上了大门。 众人心有不甘的离去,陶知县站在门口能听到他们的窃窃私语,很显然他们对这个唐突的结果,不是很满意。 待众人走的远了,陶知县转过头,冷笑道:“周大人你撒的这个谎,有意思吗?这公堂之上岂容你们在此儿戏?” “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周伶当然不明所以。 城隍淡淡道:“看来陶知县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那就让狗妖重新说吧。” 陶知县撇嘴道:“雕虫小技,也敢拿来出丑。” 城隍没有理他,而是对那小黄犬道:“既然陶知县不满意,那就把你的所作所为,重新招来吧。” “呜呜。” 那小狗妖低吟了一阵,口出人言。 “吾乃野狗岭一狗妖,修炼妖法一千二百载,修得人形,成为俊美男子,还娶了一个人间的美娇娥。” “那陶知县的夫人本来是我妻,只因我一心修炼成仙道,闭关修炼两千二百天整,谁知我出关傻了眼,陶知县拐跑了我的妻子,还生下一对儿子整六年,我心中早就有怨言,再看那儿子和他长得忒像,心中更是怨愤,一时想不开,先杀了儿子后杀了妻子,最后杀了那罪魁祸首……” 狗妖再一次供述完毕。 但见陶知县眉头紧皱,突然对城隍喝道: “你到底是谁?” 那城隍道:“我当然是无所不知的城隍,陶知县你对狗妖的这个说法满意吗?” 陶知县陡然间大怒:“何方贼人?胆敢我陶府虚。” 言犹未了,陶知县抄起兵器架上的一把牛尾刀,向着城隍劈过来。 城隍退了两步,拿出腰间的银丝钢鞭,与陶知县斗在一处。 陶知县虽然年近七十岁,但是老当益壮,把一把牛尾刀舞动的呼呼带风。 反观那城隍,虽然用的是一重兵器,却使用的巧套路,勾、点、崩、弹、刺…… 这一番下来,陶知县不得不承认老了。 功力尤在,但是速度不如从前,若是对方也走刚猛的套路,自己还有胜算,否则这么打下去,最终得把自己给累死了。 二人斗了二十个回合,各自跳到一边喘息。 周伶慌得手足无措,他是文官,方才二人争斗,他想要劝架,但是哪能够插上手呢。 这时候,他才有机会说话。 “二位大人,不要再打了。” “陶知县你是对结果不满意,还是怎地?说个明白,何必要动刀枪。” 城隍道:“如果他不满意,他就不会如此拼命了。” 说罢,转过头对着陶知县道:“我说的没错吧。” 陶知县咬牙切齿,但又觉得无可奈何,最后把手中的牛尾刀抛在地上。 “我认输了。” “我承认你知道了我的秘密。” “但是我也有一个要求,我想知道你到底是谁?” 城隍道:“我会告诉你我是谁,但是在此之前,是不是应该交待一下陶知县的所作所为啊。” 陶知县眉头一挑。 “对,我很好奇,我做的滴水不漏,你是如何发现真相的?如果你能让我明白,我将感恩不尽。” 城隍呵呵笑道: “本来就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是陶知县偏偏托了一个妖怪之名。如此,想要办案,必先得捉妖,这就很难为人了。” “而更难为人的是,你没有报值夜司,偏偏找到实力薄弱的大理寺。” “不过,你没有预料到的是,周寺丞是一个刚直较真的人,他为了真相,不会敷衍。” 周伶听罢,挺直腰杆,暗暗点头。 陶知县道:“我现在有些后悔,悔不该,当初找到大理寺的周寺丞办案。如果当时报值夜司,至少人家能抓一个像样点的妖怪,不会像大理寺用一个小狗子指桑骂槐的影射我。” 城隍笑道:“都怪你这涌泉县,方圆百里连个像样的动物都没有。” 说罢城隍托起地上的小狗,在手里抚摸。 第122章 真相总是差了那么一点 陶知县道:“哎,不要用一只小黄狗羞辱我了。” 城隍道: “我相信陶知县的人品,能干出这种事来,肯定有难言之隐。所以方才众人都在时候,我没有揭穿真相,而是假托于狗妖做案。” “但这显然经不起推敲。” “而据我调查,那妖怪,就是陶知县本人。” …… 周伶道:“城隍大人,你不要乱说啊,陶知县怎么会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那些民间非空穴来风的猜测,可靠不住。” 城隍道: “没错。” “陶知县当然不会杀自己的孩子和妻子,除非他知道那不是他的孩子。” “周大人,你看过那孩子的长相了么?” 周伶点头:“看过了。” “那孩子的相貌可与陶大人有丝毫相像么?” 周伶回忆了一番,感觉确实不像。 “但是城隍大人不可武断,子女的相貌是父母双方绝定的,并非只与陶知县相同。” “那么周大人看了孩子母亲的相貌?” 周伶一想:“看了,哎?对呀,那陶夫人的相貌也与孩儿相距甚远,难道说,那孩儿真非陶知县亲生?” “没错。” 陶知县开口道: “你们猜对了,那孩儿并非我亲生,而且那孩儿相貌奇丑,天生没有教养,打爹骂娘根里坏的孽种,我怎么能留着他们。那对暗中苟且的贱人自然也不能留。” 城隍道:“那你为何要扮成妖怪呢?” 陶知县道: “还不是那孩儿常骂我老不死的,甚至……甚至骂我是老太监,我要让他们死亡前留下心理阴影,所以我披着他们最害怕的狼皮,扮成妖怪,哈哈,哈哈,看到他们害怕的样子,你不知道我有多解恨。” “事到如今,不必隐瞒,这杀人凶手就是我自己。” “我年近七十,也活够了,任由你们随意处置。” “可叹我这一生,确实杀生无数,尤其是动物的幼崽,数以千计,到头来断子绝孙,也算是因果轮回,我没有怨言。” …… 陶知县动情的讲述着,他的声音或高亢、或气愤、或悲怆……时而哀嚎,时而咒骂,时而无奈的叹息。 周伶和城隍静静的听着。 陶知县讲罢,众人静默良久。 陶知县打破沉默:“你们不要浪费时间了,可以把我押走了。而我没有一丝的怨恨,因为我知道了真相。” 城隍道:“真相真得那么重要吗?” 陶知县笑道:“当然,即使此时被斩首,我也是明明白白,死而瞑目。” 城隍叹了一口气。 “可惜你离真相还差一步,不信你看看我是谁?” 城隍在脸上一抓,取掉那张漆黑的面皮,露出一张白净的面皮。 “啊?” “啊?” “你……” “你、你,你是陶夫人。” 周伶看到城隍的面皮,吓得牙关抖动,牙齿乱撞。 “陶夫人已死,怎么能,死而复生?” 陶知县也是一愣,随即淡然嗤笑道:“你不是我夫人,因为你撑破草鞋的脚趾不是。” 周伶看过去,果然这脚趾粗糙,满是灰尘,与这张完美无瑕的脸绝不属于同一人。 城隍道: “很好,陶知县有些观察力。” “只可惜你的观察力用错了地方,你注意的是我脚,却没有注意我的脸。” 陶知县闻听,抬起头看着城隍的脸,看着看着,眉头渐渐深锁。 “你从哪里得来这张人皮面具,竟然与我那亡妇一般无二,难道是你剥了她的面皮?” 城隍道:“我不会那么残忍,想知道真相,便随我来吧。” 说罢推开后门,来到后院中。 陶知县和周伶心中不解,都跟在城隍后面,直来到后院的陶家家宅。 城隍带领他二人进了灵堂之中,走到那陶夫人的棺材前,掀开了蒙尸布,道一声: “你们看。” 周伶和陶知县一起向着棺中看去。 “啊!” “啊!” “哪一个敢换了这贱人的尸身!” 城隍道:“不必着急,你看看,这是不是你的夫人。” 说罢又从脸上扯了一下,一张人皮面具扣在棺材中的人脸上。 “是,这是陶夫人。”周伶惊道。 城隍道:“陶大人,你看看脸,再看看手脚。这是不是你的夫人?” 陶知县抓起尸身的手脚,仔细的看过,点头道:“确实是我那不争气的贱内。” 城隍把尸身脸上的人皮面具摘掉。 “这回呢,还是你的陶夫人么?” “这?” “是?” “不是?” 陶知县现在的脑子乱成一团,他当局者迷,想不通了。 周伶忽然道:“老陶,你有没有想过,你平时的陶夫人是一个带着人皮面具的人,而她的真面目应该是这样。” 说罢拿起那人皮面具。 陶知县冷静了片刻,终于明白了,原来自己朝夕相伴六年的夫人,竟然是一个假面人。 城隍道:“陶大人,你看贵夫人的真容,是不是似曾相识?” 陶知县又打量了一番摘掉面具的尸身。 “啊,如此像那死去的孩儿!” “嘶!” 猛然间陶知县如同遭了晴天霹雳一般。 已而悲伤涌上心头,眼珠通红,眼泪在眼圈中乱转。 最后终于隐忍不住,不禁拍着棺材大哭。 “我的夫人啊,你为何不以真容示我,以致于我一冲动,犯了这么大的错误,简直是天理难容、自掘坟墓……” 陶知县仰天扑地的哀嚎,怨夫人不真诚,怨自己太过于莽撞,只可惜这苦果已经酿成,世上没有卖后悔药,时间也不会倒流。 他在夫人面前哭得死去活来,又到那孩童前哭个天昏地暗。 城隍和周伶二人,也在一旁跟着惋惜,但是事已至此,除了接受事实,没有其他办法,也无法劝解陶知县。 等陶知县哭红了眼睛,静静沉默片刻。 忽然道:“不对啊,你二人过来看。” 说罢站起身走到师爷的棺材前,掀开师爷的蒙尸布。 周伶又是一愣。 “这师爷和夫人长得如此之像,仿佛是一奶同胞,兄妹二人。” 陶知县道: “你说,你说他二人是兄妹两个?” 周伶点头:“对啊。” “啪。” “啪。” 陶知县猛抽自己的嘴巴。 “我老陶一生英明,怎么没想到这一点。” 第123章 到底是谁的孩子 陶知县的内心崩溃了。 真相和他的想象差得太远。 面对城隍和周伶两个外人,他坦露了心扉: 原来他也是老年娶妻,没想到竟然还生了一双儿子。 儿子小时候还好,等稍稍长大,陶知县渐渐发觉,这两个孩子相貌与自己和妻子都相差甚远。但他亲眼看着孩子出生,所以不能抱错,至此他心中就有了怀疑。 有一次他终于发现端倪,三更半夜,陶夫人进入管家的屋子中。 加上这孩子的相貌与师爷越来越像。 这样一联想,陶知县觉得,平时陶夫人就和管家眉来眼去。 “必然是这狗师爷,背着我……哎。” 这事传出去也不光彩,而且陶知县年龄已大,本想把这件事埋藏在心里。 谁知那一晚上,两个孩子在院中玩耍,一如既往,小小年纪,骄横跋扈,出口成脏,陶知县就管教了几句,却被一个孩子骂道:“你是一个老太监。” 这话可伤到了陶知县的心,挥手打了一个耳光。 这一耳光稍微重了些,但是也不至于打死人,只是活该这孩儿倒霉,跌在了锄地的耙子上,那玩意七根尖齿,噗呲一声,就把孩子穿死了。 那孩儿见弟弟死了,不但不怕,反倒大声喝骂。 这一下把陶知县惹恼了,心道:“你们这对野畜生,我干脆成全你们一起走吧。” 可怜两个孩儿,当场殒命。 陶夫人第二日得知,悲痛欲绝,来责备陶知县。 陶知县骂道:“你这贱妇人,昨日你去哪里了?自己孩儿死了都不知晓吗?” 那妇人自知理亏,不敢争辩,只是在哭闹,胡搅蛮缠。 陶知县越想越生气,干脆把这贱妇也办了吧。 为了洗脱罪名,他用了仓库里存放的一头灰狼皮,披在身上,假扮妖怪。 那是他在当上林苑令时候,猎获的一只大狼,因为这狼体型比寻常狼大得多,所以他十分爱惜,留下来做了标本。 带头带尾的皮毛,披在身上,夜里行走仿佛就是一头狼妖。 当时他想到要抓个现行,杀她个哑口无言,于是躲在师爷住处的左近,谁知时机还是晚了些。 待他发现,那妇人已经宽理了衣裳出来。 陶知县不想再等时机,冲到她身后,在她脖子上咬了一口。 这时候后面有人呼喝,陶知县料想被那师爷看见了,他慌忙中先逃窜了。 第二日又找机会把那师爷杀死。 他虽然谨慎,但还是被人看到了背影,所以府上才传出来闹妖怪一事。 民怨难平,他只得找值夜司来破案,又怕值夜司发现他作案的蛛丝马迹,才找到了大理寺,大理寺近些年被值夜司抢了风头,盖了气势,早已经门前长草,半死不活。 大理寺卿又是一个新上任的礼部侍郎,没有破案经验,所以陶知县找到了大理寺。 …… 陶知县把所做所为从头到尾讲了。 “只可怜我那两个孩子,虽然长得像他们的妈妈,丑了一些,但是总归是我们陶家的根啊,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不过,我现在还不明白,我夫人她为什么要戴着人皮面具?” “我夫人和我的师爷,到底是兄妹,还是父女,还是其他关系?此时人已经死了,恐怕这个迷永远都解不开了。” 城隍道:“也未必解不开这个迷底。” 陶知县突然道:“你到底是谁?” 城隍道:“那你倒是看看我的脸啊。” 周伶和陶知县一起看去。 “啊,你是管家?” “你这厮,竟然没死,那我方才杀的人是谁?” 陶知县一惊,又捡起方才那把牛尾刀,要与管家拼命。 管家抬手止住陶知县。 “我们已经打过了,你赢不了我,还是放下刀吧。” 这是事实,陶知县无奈放下刀。 管家拍拍手。 “出来吧。” 这时从灵堂黑暗的角落里,走出来一个人,众人一看,大吃一惊。 “另外一个管家。” “怎么会有两个如此相像之人?“ 先前那管家道:“如果你细看,我们两个还是有差别的,我的相貌还是过于呆板了,因为我制作面具的水平,还是差了些。” 说罢他又往脸上一扯。 又扯掉一张面皮。 这是他扯掉的第三张面皮,第一张是黑黢黢的城隍面皮,第二章是陶夫人的面皮,第三章是管家的面皮。 这一次露出的人脸,是大家都熟悉的人。 “楚兄弟,真的是你吗?” 周伶上前扯了扯楚河的脸,薅得楚河龇牙咧嘴,也没有薅掉。 “没错,真的是楚兄弟,这到底怎么回事啊?你弄得我一头雾水。” 楚河道:“周兄别急,我也是为了破案需要,才弄了这一张张的面具。不过在我揭露破案过程之前,还是请管家先说吧。” 管家向楚河抱拳施了一礼。 “多谢楚兄弟能给我这样一个机会,我也要讲出我心中的秘密。” 说罢转过身看向陶知县。 “陶大人,事到如今,有些话是时候告诉你了。” “你杀夫人的时候,是我看到了,不过我的确只看到一个狼头人身的妖怪,所以我以为陶府中真的有妖怪,所以我一直很害怕。” “方才你自爆了真相,我就坦然了,但是我还有个秘密要告诉你,不必伤心太早。” “因为那一双孩子,不是你的。” 陶知县道:“你胡说,孩子不可能是师爷的,虽然他们来往过密,但是他们长相如此相似,恐怕不是兄妹,就是妇女,我不相信……” 管家道:“没错,孩子不是师爷的,但是也不是你的,而是我的骨肉。” “什么?” 众人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周伶,他感觉自己的脑袋不够转了。 “陶知县怀疑孩子是师爷的。” “结果夫人摘掉面具后,与师爷一般长相,那就说明孩子还是陶知县的。” “现在管家又说孩子是他的骨肉。” “这也有点太乱了吧。“ 陶知县却冷静道:“哎,其实我已经猜到了,本以为杀了你灭口,没想到你还是活着出来,偏偏要让我在大理寺丞面前丢脸,此是杀人诛心啊!” “陶大人,我知道你现在一定痛恨我,想杀之而后快。” 第124章 傩师:人皮面具 陶知县点点头:“是的,我的确想杀你。因为我信任你,让你做管家,而你却偷了我的夫人,让我替你养了六年螟蛉之子,我能不恨你么?” 管家咬牙道: “陶大人,该杀的人是你不是我。” “偷人老婆的也是你不是我。” 陶知县楞道:“此话怎么讲?” 管家冷冷道:“陶大人真是健忘啊,你这夫人是怎么得来的,你难道忘了么?六年前你有没有酒后,强抢民女?” 陶知县道:“胡说,我和夫人是一见如故。” 管家道:“你好不要脸,放火烧了人家的屋子,放言要杀了人家全家,逼迫民女同你成亲,这也算是一见如故?” 陶知县面有愧色,陷入沉思,似乎在回忆那天发生过的事情。 管家接着道:“陶大人你抢的不是民女,而是我的妻子,而且那时候他已经有了身孕。” “自从她被你抢到府上,迫不得已做你的新娘。 “而我被招来做了管家,每天看到自己的妻子和你出双入对,后来孩子出生,也管你叫爹爹,我虽然心疼,但是我很无奈,我不敢说出真相,恐怕你随时会杀了她们母子。” “我在陶府中做管家,战战兢兢,不敢与妻、子多说一句话,也不敢多看一眼。” “可是,没想到他们还是死在你的手下。” “夺我妻、杀我妻与子,陶大人这是你做的恶事,该杀的人难道不是你么?” 陶知县沉默良久,叹了一口气:“都怪我当时醉酒乱了心性,我只见那姑娘太美丽,如同仙女下凡,以为她是少女,谁知道她是有妇之夫,错也在我。” …… 这时,楚河道:“管家,我觉得你应该解释一下,为什么你的妻子,会成为陶知县眼中的仙女。否则你是平民百姓有一个美如仙女的妻子,这在大魏王朝,是不容易理解的事情。” 一句话说到了管家的心痛之处。 “哎。” 他叹了一口气:“这也许就是命中注定的劫数,请听我道来。” 原来,管家原本是一个卖杂货的小摊贩,陶夫人的确是他的妻子,但也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妇女而已。 有能耐的是陶夫人的哥哥,众人猜的也没错,师爷确实是陶夫人的哥哥。 他有一手好技术,问题也就出在他这手好技术上。 师爷是一个傩师。 准确的说是傩面具师,专门制作用于傩舞面具的工匠。 何谓傩舞,傩舞又称鬼戏。 是一种古老的舞蹈,用于祭祀酬神、驱瘟避疫、赶走厉鬼,庆祝丰收等。 而傩舞又离不开傩舞面具。 师爷就是做这个行当的,他手艺出众,做出的傩舞面具精致,千姿百态,人神的形象生动,凶猛、狰狞、威武、忠贞、奸诈、美丽……各尽其极致。 初始的时候,傩舞面具都是用木质雕刻的,一般用的山顶或者水边的樟木。 但是师爷发现了新材料,猪皮。 这猪皮也要选用小白猪皮,皮质软、白嫩,经过脱硝、鞣制之后,几乎可以媲美人皮。 傩舞面具是神灵的象征和载体,按说做傩舞面具这事,是个神圣的活,你作为匠师,就要遵守人家古老的习俗。 正常的顺序,在雕刻面具之前,要提前三天净身、净口、净心,然后是三牲酒礼进行开光仪式,这时候这些木头,已经不是寻常的木头了,那是有神灵加持过的。 做傩舞面具,要按照傩神谱雕刻,但是师爷没有,他不但用猪皮雕刻面具,而且不按傩神谱,想到什么雕什么。 雕得多了,他发现这猪皮,又白又嫩,雕出来的女神面具最美。 于是他尽雕些嫦娥、西施、王昭君、杨玉环…… 在大魏有些地方,是不准女子碰触这些面具的。 但是师爷不在乎,他的妹妹自然也就不在乎,有一天她也是好奇,拿来一张西施的面具,随意的戴在脸上。 按习俗讲,这种傩舞面具已经成为神灵的象征,不能随意戴,戴的时候那叫出傩,要请神出洞,需要有出傩仪式的。 他妹妹那时候,还不是陶夫人,是管家的老婆,她戴着面具,心里想:“这面具到底有多好看。” 当时就跑到河边,对着河里的影子看。 这一看,差点把自己迷死了,太好看了,这面具带上应该是大魏王朝的第一美人了。 她摘下面具,再对河里一照。 “妈呀,真丑。” “要是能永远戴着面具多好。” 于是又把面具带在头上。 无巧不成书,这时候麻烦就来了。 这麻烦就是陶知县,那时他刚从京城被贬到涌泉县不久,心里不甘心。 经常的酗酒、打猎,来排遣心中的憋闷。 这一天他打完猎,骑着马,马鞍钩上挂满了猎物,什么兔子、黄鹿、山羊、野鸡…… 刚好走到河边,看见一个妇女蹲在河边,三番五次的向着河里面俯身。 “难道这妇女也喝多了,往河里呕吐呢?” “这样可不成,要是一不小心栽倒在河水里面,恐怕就死了。” 陶知县也是好心,赶紧下了马,从后面一把兜住妇女的腰。 “大妹子快到岸上来。” 被人兜住了腰,这可把女子吓了一跳,她赶紧挣扎。 这一回头的功夫,和陶知县对上眼了。 “哎哟,这不是仙女吗?” 当时女子戴着面具,陶知县也忘了她身材臃肿,只盯着她的脸,快被她迷死了。 他这时候已经死了结发老妻,心想:“一介知县,续弦纳妾都是正常。” “姑娘,你嫁给老夫吧。” 他还挺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老夫了。 那女子闻他一嘴酒气,害怕得很,也没多说话,起身就跑了。 陶知县心道:“这姑娘害羞了,老夫去她家中求嫁。” 于是骑马跟着到了师爷家。 开始女子躲在家中不敢出来,后来听陶知县喊得狠了,便把面具摘掉出来见陶知县。 谁知陶知县却不认了,非要方才那俊俏女子出来,否则放火烧房子,还要杀了她全家。 没办法,女子只好又戴了西施的面具,出来见了陶知县。 陶知县乐了:“我是涌泉县的知县,你是我的臣民,嫁给我你不应该感激涕零,谢天谢地?” 第125章 果、因、破案过程 陶知县看这面具妇女,实在是太美丽。 他脑袋抽筋一般,说出一句话:“你是我的臣民,嫁给我,你应该感激涕零。” 言外之意,就是被他选中了,那都是祖上有德。 说百姓是自己的臣民,那不是自诩为当今皇帝嘛。 为啥陶知县能说出这杀千刀,掉脑袋的话,也是有原因的。 他当上林苑令的时候,平日里空虚寂寞,面对着满园的动物们,就玩心大起,自诩为皇帝,满园的动物也确实对他言听计从。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原来是管动物的上林苑令,现在是管人的涌泉知县。 这是他自大,又没心机的表现。 这还不算狂,他对着那女子威胁道: “你嫁还是不嫁?我先烧你了这屋子。” “噗。” 火折子打开,往房盖上一扔,那时候的房盖都是用干草苫盖的。 有点火星子都能着起来。 “哗啦就着了。” 陶知县也不是纯坏,他是直肠子:“你都嫁给我了,还住这破房子,我一把火给你点了,以后你就能住衙门大院了。” 他也是保准了,这女子能嫁给他。 也不怪他有这个自信心。 “我老陶咋地,条件多好。” “要模样有模样,七尺一八的大个,说实话挺帅。” “要体格有体格,六十来岁的身体比年轻小伙还壮实。” “要说权势,那更不用说,七品在京城里啥也不是,但是在涌泉县那是头把。” “钱财也不必提,养他三五十个老婆,也没问题。” 火势一起。 那女子吓坏了。 陶大人这是杀人放火,根本没把老百姓当人看啊,这时候要是不答应,后果相当严重。 没办法他就嫁过去了。 陶知县也就是一个好面子的人,娶了一个美娇娘,壮了门面,但他也不是那种沉迷于女色的人。 所以隔三差五的接触那么一次,女子戴的是面具他也没发现。 但是这面具毕竟是猪皮的,戴久了会变黄、变干。 为了维护面具,女子把她的大哥,也就是那一位做猪皮面具的傩师,招进了陶府中,从一个木匠做起,快速的提拔为师爷。 后来,又把自己做小摊贩的丈夫,也带到了陶府,做了一个管家。 这一家子,房子被烧了,干脆在陶府重新团聚。 陶知县心大,也就没在意。 但是后来孩子大了,有人就说悄悄话:“陶大人,你这孩子,恕我直言,长得像师爷。” 这时候陶知县才注意这事。 刚好有一天晚上,赶上陶夫人到哥哥屋里去换新面具,被陶知县给瞄着影子,他先入为主,就以为师爷和陶夫人有关系。 这才有了后面他杀孩儿,杀陶夫人,又杀了师爷的事情。 …… 陶知县自述的是后果,管家把前因也说出来了。 这两下一对,前因后果,还原了事情的真相。 陶知县听的不是滋味,唉声叹气吧嗒嘴。 “说实话,这媳妇娶到家,我压根没碰过几回。长得是漂亮,但是不爱洗澡,身上一股怪味,闻着作呕,再加上说话粗俗改不过来,把两个孩子培养的也不像个人样。” “我早有休妻之意,但是碍于我老陶的名声,只想着坚持到从一而终。” “哎,真没有想到,竟然有这样一个结果。” 管家哼道:“陶大人你可不要得了便宜还卖乖,我那妻子虽然不爱洗澡,但是我爱得很,我觉得她身上是香味。你们这些当官的,见老百姓的好,就要抢过来,不管喜不喜欢,都要自己霸占着不肯放手。” 陶知县道:“事到如今,说什么都晚了,好在我们都知道了真相,我知道我的妻子是一个假面女子,我知道我的孩子不是我的孩子,我也知道错在我自己。” 管家道:“这你得感谢楚兄弟,如果没有他,你永远都不会厘清这混乱之后的事实。” 陶知县道:“是啊,如果没有楚兄的勾连编串,每个人都只能知道片面的事实。” 周伶道:“既然如此,兄弟便把如何勘破此案的过程说一说吧。” 楚河道了声好。 这件事情,是楚河捡了一捆柴禾,来到集市上卖,便遇到了管家来到集市买柴,买纸人、草马,他让楚河送他到涌泉县,答应给楚河三百文。 路上他简略的讲了府上闹鬼之事,还表现的十分害怕。 常言道:“没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 楚河就对他特别注意。 到了陶府,楚河注意到陶知县死去了老婆孩子,却没有很伤悲,反倒是表现出来十分气愤。 但是察言观色,难免掺杂主观判断,不能够作为证据。 楚河又观察了孩子和夫人。 发现孩子长得既不像陶知县,也不像夫人。 “这两个孩子能不能并非陶知县所生呢?” 楚河有了这个疑问后,便故意在陶知县面前提及血脉传承的问题。 这果然是陶知县忌讳的问题,他是一个直性子,所以表现出来不耐烦和讨厌。 “如果孩子并非陶知县所生,那么这个孩子能是谁的呢?” 楚河想打开最后一口棺材,却被陶知县拦阻。 如果当时楚河看了师爷的尸体,大概会和陶知县的想法一样:“孩子是师爷和陶夫人私下所生的。” 如果那样,楚河也不会怀疑到管家的身上。 就在楚河想孩子的父亲到底是谁的时候,楚河注意到管家鬼鬼祟祟的偷看,而且眼圈红肿,似乎眼中有泪。 “难道是管家吗?” 楚河有了疑问,便假装出门小解,一边和周伶探讨陶知县的过去。 而且故意编撰了一条假信息,说陶知县曾经被马踢伤过下面,所以不能生育。 果然这条假信息,引起了管家的注意,他跟着悄悄躲在马棚里面偷听。 楚河感觉管家有鬼,于是出言相激,果然管家动了杀心,拿起铡刀,想要杀人灭口。 这是心虚的表现,更印证了楚河的想法,但是问题还没彻底弄清,所以楚河借故要那卖柴禾的三百文钱,果然把管家骗过。 没想到去管家的住处取钱,还有额外的收获。 第126章 陶府案结 没想到,管家住处旁,就是师爷的住处。 他们进了师爷的住处,发现了很多没皮的小猪,这些小猪很小,根本不适合吃肉,而且它们的肉也都被搁置,甚至有些已经发霉了。 可以大概推测,师爷只是取用了这些小猪的皮。 随即楚河又发现了鞣制猪皮的石灰水和许多叫不出名的东西,而且在隐蔽的地方,楚河发现了半成品的猪皮面具,当时周伶和管家在场,楚河并没有声张。 “师爷为什么要制作这种东西?” 当夜,趁着周伶入睡,楚河带着疑问,悄悄出了门,先来到灵堂中,掀开师爷的蒙尸布,在他的脸上揪了揪,没有发现任何面具。 “那这面具给谁用了呢?” 楚河冷不丁想起,白日里发现陶夫人虽然死了有些日,但是面色白皙,而且她那张姣好的容貌,与丰腴的身形并不相匹配。 于是楚河来到陶夫人的尸身前,扒开她那茂盛的头发,果然看见被遮挡住的面具边沿。 用手一薅,掀起一个边缘,慢慢掀起,果然得到一张猪皮面具。 不过楚河看着师爷和夫人,还有两个孩子如此相似的面容,也陷入了思考。 在百思不得其解之时,他想到求助当事人。 这件事的当事人不外乎陶知县和管家。 但是陶知县很冷漠,那就从惊魂未定的管家这入手。 楚河知道管家不会信任自己,于是戴上了陶夫人的面具,轻扣管家的窗户。 待管家战战栗栗来到窗前。 楚河便假称是陶夫人托梦,他直言凶手是陶知县,要管家报仇。 管家大怒,楚河再三言两语,果然套出来管家是孩子的生父。 此时,楚河摘掉面具。 和管家动之以理,晓之以情。 管家不再犹豫,把他和陶夫人、孩子、还有师爷之间的关系一说。 楚河这才恍然大悟。 不过说陶知县杀人,也只不过是猜测,必须让他自己说出来才行。 于是二人定了计策。 先到师爷的住处,拿了几个鱼鳔,灌上猪血。 又做了两张猪皮面具。 这做面具的傩师,是几十年的功底,楚河从来没做过,只做了一张太过怪异的面具,无奈之下,干脆染成黑色。 另一张面具,由管家帮忙制作,管家虽然不是傩师,但是他常常给大舅哥帮忙,耳濡目染,也会了两把刷子。 这一张做的是管家的面容,虽然刻板呆滞,不像活人脸,好在有个外形相像。 两张脸,都交给楚河带着,二人到了陶知县的住处。 管家隔窗喝道:“姓陶的狗官,众人都知道你就是杀妻害子的妖怪。” 陶知县果然冲出房门,拿着刀来杀管家。 管家道:“我已报与本地降妖除魔的阴官城隍,来抓你这妖怪。” 他言还罢了,楚河带着黑脸的面具冲出。 他与陶知县杀了四五个回合,转身就跑。 陶知县在后面追,东绕西转,黑脸城隍不见了,但陶知县一眼看到了管家。 “我看你往哪跑。” 一刀刺来,本来也刺不准,谁知那管家乱动,一刀刺中他胸口,伤口倒没多深,但是血可是喷出来不少,把陶知县喷的一身一脸。 这时候外面又有人声。 陶知县见管家喷了这么多血,必死无疑了。 转身出了巷子,自去更换衣物。 谁知那管家,见陶知县走了,从怀中拿出一个鱼漂,里面还有一些残血,又把黑脸面具罩在脸上,浑然无事的跟着陶知县去了。 这管家正是带着面具的楚河。 而真管家已经到灵堂躲着去了。 楚河此时换上了黑脸,跟着陶知县进了陶知县的更衣室,谁知陶知县脱了个光,自去洗澡去了。 楚河在他的更衣室内发现一套黑盔黑甲,旁边还有亮闪闪的银丝钢鞭。 楚河觉得这身行头不错,便悄悄偷出,藏在县衙门口的干涸水渠中。 此时天色已晚,将近二更。 便悄悄回到室内假寐,等着周伶出门之后,他才出门,取了那盔甲穿在身上,拿着钢鞭,又顺来一只小黄狗,抱进了衙门正堂。 …… 周伶叹道:“我还以为兄弟要睡懒觉,原来睡懒觉的人是我。” 陶知县道:“如此便清清楚楚了,原来我得一举一动都泄露了我是凶手,只因当时我心中气愤,情绪难以隐藏。这恩怨纠葛,算来算去,始作俑者还是我自己,此时我已经不气愤了,倒是觉得愧对我那夫人母子,还有他哥哥,对了还有管家。” 说罢陶知县捡起刀。 “管家杀了我吧,咱们的恩怨也就结了。” 管家接过刀。 “也怪我当时没有勇气,我妻子和大舅哥几次想要揭露真相,都被我阻拦了。” “陶大人,我还有一句话,要问你。” “如果我先和你说出面具的真相,你会杀了我们一家人吗?” 陶知县面色痛苦的沉思了片刻。 “会的,我会把你们全都杀掉,即使是现在,也要杀掉你们。” 说罢他拿起楚河放在地上的银丝钢鞭,向着管家砸去。 “好吧,我们同归于尽。” “噗。” 牛尾刀洞穿了陶知县的心口。 然而陶知县手中的钢鞭并没有落下。 陶知县勉强一笑:“我杀了你的妻儿和大舅哥,这回你报仇了。” 管家皱眉道:“陶大人何必如此,我此时已经不恨你了,我恨得是那傩师的面具之术。是它害了我们一家。” 陶知县道:“术无好坏,只是这学术之人,要摆正心态……可惜我陶某虽然一生做官,却没有什么积蓄,只有这破落家宅一座,给你算做一点补偿吧。” 陶知县又道:“若非楚兄,我今日也难得如此的坦然,听说楚兄是值夜司的收尸人,就烦请楚兄为我收尸。” 楚河道:“陶知县你恨我吗?” 陶知县笑道:“是你让我活的坦坦荡荡,死的清清楚楚,我感激你还来不及呢。” 说罢大笑三声,慨然离世。 楚河忙去看了沙漏,此时三更过半。 “这……” 周伶道:“兄弟不急,我派人给崔寺卿修书一封,向柳值夜借你三天时间。” 楚河心知,此时即便飞马,四更前也赶不回汴京城。 “好吧,请一天假就好。” 第127章 训兽之术 虽说请了一天的假期,但还是得干收尸人的活。 楚河负责收陶知县的尸身。 陶夫人、孩子、师爷,这些尸身由着管家去埋葬。 管家整理遗物时候,对那夫人的面具十分痛恨,要用刀砍,用火烧。 周伶拿起那张面具叹了一口气。 “天下重颜色,西施宁久微?连老陶这样的硬汉,都被西施的容貌所迷惑,可见天下对颜色的重视程度,已经达到了近乎疯狂的状态。” 楚河点头,不禁陷入沉思。 “重视美色,古今皆是。譬如现代,也有很多官员、教授、富豪、劣绅、二代等,垂涎于美色,抛妻弃子,有的还不惜触犯了法律,或贪腐,或违反纪律,最终走向囹圄之中。” “而那些‘西施’们的结局也并不美好,她们拼了命的装饰外在,殊不知花有落时,珠有黄时,人又焉能不老,待那时又遭人弃。更有甚者,如陶夫人这般,坑害了一家,自己也莫名的殒命,何其不幸。” “哎,如果男人们不那么爱好美色,如果女人们不那么攀比美貌,世界就离和平又近了一步。” 那张西施的人皮,交由管家自行处理。 至于师爷那些做傩师匠人的材料和工具,管家看着就伤心,最后把这些东西交给楚河。 楚河一想,就答应了:“成,这东西给我,我会进行无害化处理。” 此时,楚河已经掌握了傩舞面具的基本制作方法,就差手法熟练了。 他心里也有自己的打算。 通过陶府事件,他感叹,美人命薄,即便是假美人也是如此。 但是转念一想,如果能反其道而行,让小玉戴上一个丑些的面具,是不是能免了许多麻烦。 因为这个私心,他便把那些东西留下了。 这边收拾完毕,楚河和周伶出发,去葬陶知县。 他们俩都是老收尸人了,这一套业务最熟络不过,画尸、正尸之后,周伶自己赶着马车拉着那些材料在前。 楚河背尸在后面跟着。 走到田野中,选了一片开阔地。 周伶道:“陶兄,你本是一个正直的好官。只可惜心胸太过狭隘,所以给你选一片敞亮的地方,前方就是野狗岭,都是你喜欢的动物,如果它们也喜欢你,你还可以让它们做你的臣民。” 楚河道:“陶知县虽然荤油蒙眼,做了错事,但是好在坦坦荡荡,死而无憾。” 说罢,在地上挖了七尺半的葬坑,把陶知县放在其中。 楚河在葬坑前稍稍伫立片刻。 这时候那【收尸簿】如约而至,收尸簿上载录了陶知县官宦一生。 可谓是直言敢谏,即使位卑时候也未敢忘忧国,只可惜到老了声名不保,晚节不终。 “可惜了。” 随后收尸簿上泛起了星星点点的光芒,光芒中闪耀着一串蝇头小篆。 “收吾尸身者,赐汝驯兽之术。” 陶知县曾为上林苑令,对驯服百兽有独到经验。 故赐此术,也是情理之中。 此术虽然名为驯兽,实际上不只是兽,凡是禽兽虫鱼,都属其类,皆可驯练。 而世间有千万种此类动物昆虫,但是驯练方法不过大同小异,其中尤其以驯猴和熬鹰最为常见。 不过一瞬之间,这些术法,如同醍醐灌顶一般涌入了楚河的脑海之中。 在一阵眩晕之后,楚河真真正正的掌握了【驯兽之术】。 此刻,楚河眼中的浓雾散去,收尸簿如同黄纸燃烬,化成灰烟,消失在空中。 而楚河向来有在葬坑前思考的习惯,所以周伶也没有在意。 等楚河思考完毕,二人一起把土填上了。 周伶嘟囔了两句。 “陶兄,下辈子一定要擦亮双眼,千万不要这样鲁莽。” 这就算是安尸了。 到此,收尸人要做的五个步骤全部结束,楚河和周伶上了马车,打道回京城。 刚走了不远。 周伶忽然说道:“对了兄弟,我还有一事不明,当时我和众人来到衙门外,听见里面人喊马嘶,似乎有千军万马;又听见了里面兽吼阵阵,仿佛有百兽争斗,但是打开门却只见到你一人,那些声音到底是谁发出的?” 楚河刚要回答。 但闻听“呜嗷”一声,其声如猛虎下山一般。 那马一惊,尥起蹶子,险些把马车掀翻在地。 周伶也是一惊。 “难道这京畿之处,还能有大虫么?” 楚河笑道:“没错,的确有大虫,但是大虫就在这里。” 说罢,打开收尸囊,从中托出一只黄毛小犬来。 随即楚河拉了拉小犬的尾巴。 那小犬嘴巴一张,发出了狼嚎之声。 再一拉尾巴,它竟然发出了一阵阵龙吟。 “哦?” 周伶愣了一阵,忽然间恍然大悟。 “这乃是安溪的口技之术。原来我会一些,只可惜我年龄大了,学不了龙吟虎啸,只能学得公鸡打鸣和母鸡下蛋的声音。” 说罢,周伶果然咯咯咯的叫了一阵。 楚河竖起拇指,心中却暗道:“你这口技之术,与我的口技之术,不可同日而语。” 楚河的口技之术,是得于那花背和尚,却一直没有机会使用。 直到昨夜时候,周伶按照棋阵中瘸腿帅的指示,出了门向南走了七十步,刚好到了衙门口。 这时候楚河也出了门。 周伶站在衙门口时候,听见有人喊:“大理寺的周寺丞抓到妖怪了,大家快到衙门看啊。” 原来这喊话之人,就是楚河,他用口技之术,模仿的不同人声。 后来的声音,则是百姓的呼声。 楚河喊完,便先进了衙门,把正堂的大门一关,估计其他人到了门口时,他在里面使用口技之术,表演了一出千军万马,龙争虎斗的大戏。 以致于外面的百姓,包括周伶都以为里面是在捉妖。 随即门开之后,楚河又假以城隍之口,称呼周伶为剪头仙人转世,周伶都信以为真,何况百姓。 这是楚河故意而为,是让周伶在百姓面前树立威信。 讲过这些因由,楚河便问道:”周兄,我这城隍演的可还好?” 周伶叹道:“何止是好,简直是真,我吃了六十几年咸盐都信以为真了。只不过我倒是也有些疑问,因为我记得城隍本是文官,你那一身倒像是天庭上武财神赵公明。” 第128章 金蛛卫 楚河不禁哑然失笑。 “我真不知道城隍,当以何面貌示人,只觉得陶知县的那身黑盔黑甲,加上那一条银丝钢鞭,倒是显得气派,料想这种形象也不会辱没城隍大人本尊。” 周伶笑道:“城隍虽是文官,但是偶尔客串武官,也并非不可以。” 二人呵呵笑了一阵。 忽然有人道了一声:“虽不算是辱没,但也是形象不佳,尤其是你脚上那双鞋,城隍岂能如此邋遢?” 楚河一愣:“周兄,你说什么?” 周伶笑道:“这又是你的口技之术,乃是无需开口的腹语。” 楚河道:“这次真不是我说的。” 二人觉得蹊跷,站在马车上四处观瞧,此是清晨,天刚放亮,路上哪有一个人影。 二人渐觉背后生出寒意,不敢再高谈阔论。 沿途顺利,楚河见路边有些树枝丫杈,顺手扯到马车上,整理好了,又捆了一捆。 周伶碍于身份,不肯捡柴。 楚河道:“你是朝廷命官,自有薪俸,我不比你,为了生活捡些柴禾不掉面子。” 周伶渐觉楚河这人,实在高深莫测,先不论他收女尸、斗阴阳蛮母那几件大事。 单说陶府妖怪案子,楚河断案如同儿戏,却能举重若轻,最后把真相查得水落石出。 所以别说楚河捡柴禾,就是捡牛粪,那必定也是有深意的。 周伶自然也不辩白。 到汴京城时,正好赶上了早市,楚河把柴禾卸下马车,放在集市上叫卖。 周伶掏出来十两银子,递给楚河。 “这是陶府管家,为感谢你我找到真相,相赠的十两银子,你拿去给孩子买点吃的。” 楚河犹豫了一下,心中也胶着了一阵。 “不行,这银子我不能要。” “这银子来路模糊,可以说是管家的感谢钱,但若被人理解为管家贿赂所给,也并非不可能。” “不能开这个口子。” 其实楚河心中也明白,他有小玉和汉界得吃饭,要是真到了吃不上饭、饿肚子的那一天,别说这钱,就是上那些官老爷家抢钱的事情,也得干。 但是现在还没到那时候,再者楚河还有老羊头捡到的那一袋金,实在不行,不是还有那【点石成金】之术么,那可是没本的买卖。 现在楚河想起鸿儒相诸葛怀才的名句: “不到万不得已,不使用这些人间造孽之钱。” 周伶笑了:“嘿,兄弟你现在是个平头百姓,却比我们这些当官的还要严于律己。“ 楚河也笑了:”官也好,民也罢,是人总得守住底线。若是我不守底线,现在早就有钱了,但是那样的人生,如同仓中老鼠、木中蠹虫,见不得阳光的生活,还有未来么?“ 周伶竖起大拇指。 “兄弟,你若官居一品,大魏王朝将天青云淡,腐污之气尽消。” “只可惜这为官之路,又是真金白银铺就,无路难上,上则脚污,此是天下难题,谁人能解?” 周伶不免陷于这无解的思考。 “对了,说到脚,你总得买双鞋吧,你这露指头的鞋,可是被人嘲笑几次了。” 周伶不免多看了一眼。 “哎哟,兄弟你这脚好眼熟……我昨夜梦入棋阵当中,红雾笼罩内有三人,号称古棋部落,虽然看不清面目,但是这脚看着倒是熟悉。” “对了,瘸腿帅。” 周伶眼光闪动,似有大发现一般。 楚河知道周伶通过蛛丝马迹,大概查到了古棋部落的秘密。 于是岔开话题道:“周兄,你快些回大理寺报道吧。” 周伶点头,他心想:“同样的鞋子,同样的脚,都有可能,何况棋阵中红雾缭绕,也看不清楚,肯定是看错了吧。” 周伶这边刚走。 那边六七个军士打扮的人,走过来,一把夺了楚河的柴禾。 其他几个卖柴禾的,也被夺了。 楚河道:“你们为何夺我们柴禾?” 那为首军士道:“这集上不准卖柴禾。” 楚河道:“柴米油盐都是百姓必不可少的生活用品,米、油、盐、菜都可以卖,为何柴不准卖?” “我说不让卖,就不让卖,你废话我就掌你的嘴。” 说罢,那军士挥拳来打楚河,被楚河一把抓住手腕,余下那几个军士也围上来,吓得那几个卖柴的也不敢讨要柴禾,慌忙跑了。 楚河当然不怕他们。 “这柴你们可以收走,但是总得给我一个理由吧。” 军士们自恃人多势众,又嚣张跋扈惯了,哪里肯说出理由。 双方僵持起来。 这时候,周伶尚未走远,听见吵嚷声,便停住马车,转身回来。 他见楚河与军士争执,便叱责那军士松手。 那军士见周伶穿着官服,犹豫了一下,却没被吓住。 “我不管你是哪里的大人,反正我们的大人下了钧旨,要求集市上不准卖柴,我们只能按照指示行事。” “哦?你们的大人是哪一位,我怎么没见过你们的军服?” 周伶一问,那为首的军士一笑,亮起衣服上一个金制蜘蛛,在周伶面前一晃。 “看见了吗?金蛛卫!” 周伶一愣:“何时有的金蛛卫,这又是一个什么组织?难道是专门监市的么,为何如此嚣张。” 那军士闻听更为得意:“金蛛卫,寓意为金色蜘蛛,守卫大魏王朝的江山社稷,不为害虫所蛀……” 周伶暗吸一口气,道:“如此倒是好事,但请金蛛卫的弟兄,给小官一个面子,今日的柴禾不要没收了。” 周伶这么一说,也算是给了金蛛卫的面子,他们几个借坡下驴。 “今日赏你个面子,明日这条街上,若是谁敢卖柴禾,不但没收他的柴,还要送他到牢子里面。” 金蛛卫的几人说完骂骂咧咧的走了。 这边楚河也没心情卖柴了。 背着柴禾和周伶一起离开集市。 楚河就问:“周兄,这金蛛卫是个什么官职,我怎么没有听说。” 周伶道:“何止你没有听说,我也不曾知晓,听他们的意思说守卫大魏王朝的江山社稷,如此说来官职不会低微,恐怕这是上面想要削弱大理寺和值夜司,设置的新部门。当年大理寺正值鼎盛时候,公正廉明,民心所向,皇上又亲设了一个值夜司,没想到值夜司也逃不了不被信赖的命运。” 第129章 南湖画院 楚河和周伶二人,遇上了金蛛卫。 根据金蛛卫所言,他们的职责是保护大魏王朝江山社稷的,过去履行这职责的可是大理寺,后来大理寺被值夜司取代。 这一夜之间,又冒出来一个金蛛卫。 俗话说得好:长江后浪推前浪。 看来即便是值夜司也不能受皇帝信赖,如今,金蛛卫才是最受信赖的部门。 虽说如此,但金蛛卫也不至于到集市上管理卖柴禾的,何况还那么嚣张跋扈。 二人想不出缘由,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周伶自去糕点铺里买了枣糕,分一包给楚河,怕他不收,嘱咐道:“这枣糕花得是我的薪俸,兄弟不必担心。“ 楚河这才接了枣糕,和周伶分别之后,回到住所。 把柴禾先抛进院中,把那些做傩舞面具的材料,也顺进去。 又绕着围墙走了三五圈,确定无人跟踪,这才悄悄开门进入。 家中老婆贤惠、妹妹可爱,热炕头暖暖呼呼,十分温馨,自不必多言。 楚河还给汉界带回一只小黄狗,供她玩耍。 吃过午饭,楚河不能闲着,虽说这柴禾不让卖了,但是自家也要备上一些,留着过冬。 他拿了斧头和绳索,来到林中,劈了一些树杈,捆成两捆,用一根木棍挑着。 又采了一些干枯的蒲草,回家搓成草绳,把鞋上的窟窿堵上了。 太阳落山,又饱餐了一顿,到晚上躺在榻上,突然睡不着了,脑袋里面开始胡思乱想。 常言道:和者离之始,乐者忧所伏。 人在大魏王朝这样一个乱世,楚河感觉自己慌得一批,而且越是吃饱喝足就越慌。 楚河心道:“我这是得了林黛玉的病。” 殊不知这是他一直孤独惯了,冷不丁有小玉和汉界相陪伴,身处难得温馨中,心里自然患得患失。 也有许多穷人,吃上一顿好吃的,心中不住地自责,乃是怕失去这样的美好。 这都是一种忧虑的表现,没有此经历的人难以理解。 …… 到了三更天,楚河悄悄起榻,关好了门窗,来到了收尸点。 一到这地方,心里那种担忧的感觉,顿时就没有了。 这时候处置班班头也在,正皱着眉头,一见楚河来了,顿时喜上眉梢。 “哎哟,我的小楚子啊,你总算来了。” 楚河心道:“啥意思,这笑的可不像有好事啊。” 心里头这么想,表面还得客气:“哎呀,班头,各位,好久不见。” 处置班头道:“要是你在,昨天也不至于出事。” 众收尸人也起哄道:”小楚子那是女尸专业户,这女尸他都娶了三房了,要算上这一房,已经是一妻三妾,羡煞人啊。“ 管收女尸叫娶媳妇,那是收尸人的老传统。 楚河心知:“这是收尸点又来了棘手的女尸,想让我收。” 虽说楚河不介意收女尸,但是也得假装拒绝一下。 “班头,哥几个都说了,我有一妻四妾,不能再纳妾了,分给弟兄们吧。” 处置班头眼一瞪。 “分给他们?他们有那个命么?” “小楚子你可是咱们处置班的中流砥柱,这事就得分给你,就凭你的本事,娶个十个八个的不成问题。” “来吧,来吧。” 说罢,把楚河拉进了停尸间,里面灵床上躺着一位,身上当不当正不正的盖着蒙尸布。 从外形上看,是一个妙龄少女。 楚河一看,转身就走。 处置班头赶紧拉住他:“哎,你咋还走了。” 楚河立刻面露难色。 “班头,你看,这女尸身上一股子煞气,站在门口,我都感觉后背发凉,这尸体咋往身上背?” 这一说,把众人说心动了。 毕竟煞气那玩意,是摸不着,看不见的,全凭个人想象。 个人有个人心里面的鬼,往那一想,自然害怕。 处置班头也有二十多年的收尸经验,被楚河这么一吓,也不由自主的往后退了三步。 “这咋整啊,有尸体也不能不收啊,小楚,你看就算帮哥一个忙。” 楚河道:“班头,我也收过这么多尸,头一次见煞气这么浓的,恐怕不行啊。” 处置班头一看,不给点甜头,这小子真是不出活啊。 于是附在楚河耳边,悄悄说道:“小楚子,今日的炊饼我给你双份的。” 见楚河不为所动,赶紧又加码道:“那孩子多长时间没领小米了,一会我领你去后勤也领双份的,还有麻布。” 楚河一看成了,道了声: “好吧。” 这叫拿把。 何谓拿把,就是别人干不了的事,你能干。但是你不能二话不说就干,你得先摆摆谱,拿着点架子,让别人说点软话,求求你。 最后事还得干,但这事干的也倍有面儿。 楚河也知道,凭他的长处,和处置班头的心胸,也就能拿两份小米的把,拿多了容易兜不住。 嘴上还得说一嘴。 “罢了,为了这炊饼,拼了。” 处置班头闻听,眉头舒展,暗暗一喜。 “好,这是随尸案宗,我再给你讲讲事情经过。” 这具女尸,乃是南湖画院的女学子。 自从范学士成为南湖画院长之后,招收了这百十个女学子,都是有特长的。 女尸就是其中之一,祖籍江南,家族传承,画的一手好画。 无论是工笔还是白描,都出类拔萃。 只可惜这女子,才华横溢,却是一个花痴。 何为花痴?专指那些女子,一旦见到英俊男子,便神魂颠倒,仿佛精神错乱。 是花痴也罢,谁知这女子不爱别人偏爱、专爱儒雅多才的范院长。 那范院长是一代大学士,名声在外,岂能因她抛弃妻子? 所以这女子爱而不得,心中埋下怨恨,以至于放火燃了南湖画院的御画阁,自己也上吊而死。 她死不要紧,御画阁烧了可是大事,那里面藏着皇帝珍爱的画作。当时范院长既难过,又后悔,倒不如当时答应女子的人想法。 可事到如今,为时已晚,还是先把女子的尸身葬了为要,也免得她江南的父母来了看着伤心。 楚河心道:“人已死,总得让人家父母见一面吧,着急葬尸,不是正常举动啊。” 第130章 三更半夜画汝身 处置班头道:“葬女尸也本是平常事情,只不过后来,又有了蹊跷。” 原来当缉捕班把尸体从南湖画院拉回时候,骡车上面押尸的捕快,竟然死了,而且是死不瞑目,双目圆睁。 世事无常,人死也是正常。 缉捕班也没太当回事,攒了一车的尸体,又送到收尸点。 收尸点的人都喜欢收女尸,何况是这么年轻漂亮的。 大家伙就抢上了,争来争去,有一个新来的收尸人叫阿迪,身高膀大,收尸之前是个杀羊勒狗的屠夫,他抢到了。 收尸人积年累月的吃不饱饭,哪及得他的力气大。 众人见他凶暴,也就没跟他抢,心说:“这小子真行,刚来就娶上媳妇了。” 因为阿迪是新来的,所以处置班头一直在旁边指导他,画尸、正尸,背尸都没有毛病。 三更天背着尸体出了收尸点。 等到下午的时候,南湖画院那边来人催问:“女学子下葬了没有。” 处置班头心想应该是下葬了,便答复人家正常下葬,一切问题没有。 南湖书院的便赐了二十两银子,随即就离开了。 这边处置班头也想着,阿迪这小子怎么也不回来报个道。 这时候缉捕班的急匆匆来了。 车上拉着两具尸体,一具尸体是阿迪的,一具是那女尸的。 原来有人在林间路上发现了这两具尸体,这才报了官。 缉捕班的到那一看,这女尸认识,是早上刚送到收尸点的,这就又把尸体给送回来了。 处置班头一检查,这阿迪身强体壮,浑身一点伤也没有,这是咋死的。 缉捕班的捕快也觉得蹊跷,就把之前的事情一讲,那押尸的捕快也是浑身没有伤,说死就死了,一点缘由也不知道。 那送尸的捕快,欲言又止,最后憋出来一句话。 “大人,说实话,你们处置班这些收尸人的胆子太大了,啥尸体都敢碰。” 处置班头听完脸一红。 这事也不怪人家说,收尸人干这事,都出圈子了,但是还不算是实锤。 等到五羊村的事一出来,就算是板上钉钉子。 “哎,不对,你们那个押尸的捕快也死了,是不是也……碰了不该碰的。” 这一说,两面算是扯平了。 缉捕班的嘴上也没有占到便宜,起身告辞了。 临走还撂下一句话:“大人,还是让楚河去收尸吧。” 处置班头道:“少说废话,管好你自己得了。” …… “这不给你盼来了么。” 楚河一听直咂嘴:”我就说么,打老远就看出煞气了。“ “没事,你能成的。” 处置班头拍拍楚河的肩膀溜了。 “得,看看这女尸有啥邪愣的。” 楚河揭开了女尸上的蒙尸布,该说不说,这女尸长得是真够漂亮的。 但是楚河毕竟美女见多了,也不是很在意。 拿出毛笔,把尸体的特征画好了,年龄、职业这些都按照随尸案宗一写。 这一步画尸,就算是完成了。 第二步是正尸,用猪毛刷沾着胭脂粉,在尸体的脸上抹了一遍,脖子上有绳索的肋痕,轻轻涂了一下,也就算是完成了。 这就到了第三步背尸。 这一步不同前面,这是要贴身的,楚河仔细打量一遍,又用笔杆子划拉一遍,确定她的身上没有什么暗器。 这才拿出背尸绳,在她身上绕了三圈,在肩头上留出绳头,挎过自己的肩头,在要是缠了一圈。 “起。” 这就把尸体背起来了。 众收尸人们在一边围着看,这尸体是昨天新来的收尸人背过一遍的,谁都知道邪性,现在这些人都等着看楚河热闹。 楚河也不在乎,背着尸身,就出了收尸点。 好在一路无事,直接到了乱葬岗子。 也就按部就班,挖了一个葬坑,把女尸放进去,采了两枝紫色菊花,放在她心口上。 放好尸身,楚河在坑前蹲下。 目光往葬坑里的女尸脸上一看,不消片刻功夫,但觉周遭阴风阵阵,不刻便浓雾滚滚,仿佛阴间一般。 已而那一张铺天盖地的黄纸,扑啦啦的飘荡过来。 黄纸上书写【收尸簿】三个梅花古篆的大字,血红如同滴血。 顷刻间笼罩四野,天地变得漆黑如夜,忽然有一团光亮在黑夜中游走,那光亮忽明忽暗,仔细看时,便如同三千世界,融为一瞬之间,而这就是女尸的生平。 原来,这女子本出生在江南画家世家,赶上范学士当了南湖画院的院长,为了招揽天下人才,开了先河,不论男女都可以到画院里学习画术。 都知道南湖画院的院长是朝廷的大学士,虽然是四品官,但是那是皇帝的知识顾问,接触皇帝多,升官发财的机会就多。 女子的父亲,那也是民间老画家了,对自己的女儿也有期望。 老头就把女儿送来了,这丫头也争气,本身还有画功的功底。朝廷大员、宫里面妃子、来画像时,专点她来画。 这有了名气,画院的院长自然也就赏识她。 赏着赏着就变了味,不但白天赏,晚上也想赏。 要不说这人有点权力了,就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了。 这一点古今中外,还真是相通的。 现代如此,有些领导、干部、一天闲的五脊六兽,看着那有点姿色的女下属,就想整点风流韵事。 有名词,那叫潜规则。 导演、合同甲方、健身教练、驾校老师……等等,都是玩规则的高手。 南湖书院的范学士也是个惯犯,但是他不算是高手,高手那是以柔克刚,软硬兼施,循循渐进。 范学士走的是强硬、直接派。 也不管什么场合,让你跳舞,你就得跳,让你唱歌,你就得唱。 这一天三更半夜,他就来敲女学子的门。 开了门,往榻前一站。 “给老师画个像吧。” 女学子也懵了,心说:“这三更半夜鬼叫魂的时候,您画什么像啊?“ 院长一看:“咋地?不会画是吧?不会画,老师给你画。” 女学子道:“老师您看,我这也没梳妆,也没描眉打鬓,这画出来也不好看啊。” 院长嘿嘿一笑:“哎哟,我的好妹妹啊,今天老师教你画得是西洋画风,这玩意叫写真,就是越真越好。” “来吧你。” 说完院长大人就动起手来。 第131章 画咒笔 “老师,您怎么……” 院长道:“你不懂,这就是西洋画法的魅力所在,贵在一个真实,来吧,你。” 嘁哩喀嚓。 他像个发情的熊瞎子,把女学子的睡袍,撕成碎条衣不遮体。 “嘶!” 院长咽了一口口水。 “我的好妹妹,你这身上有花香,画之前,我还想尝尝。” …… 范院长的老套路,屡试不爽,但是这一次遇到了贞洁烈女,这一次失败了。 女才子心里接受不了,把自己关进御书阁,书架上挂了根绸带,就要寻死觅活。 但是她想了想,还是停住了,拿起了画笔,在自己身上唰唰唰,画了好一阵。 “嘎吱。” 御画阁的门一开,灯光往里面一照。 范院长拎着油灯站在门口,累得气喘吁吁。 “终于把你这个叛逆的丫头找到了,我看你还往哪跑。” 那女才子也不躲不跑,像是中邪一样,把衣服一扯。 “我先在下了邪咒,碰我则死,有胆子你就来碰。” “你有啥邪咒,我不信。” 女才子也不搭理他,把红绸子往书架上一缠,当着他的面就挂住了。 这可把院长整懵了。 “真倒霉,今日遇上缺心眼的了,宁可死也不让我碰。” 这时候有个看画院的老头,六十来岁,也是范院长拐弯抹角的亲戚,他眼神不好,还有点耳聋,说话声音就大。 “谁啊!” 这一喊,吓得院长一嘚瑟,把手里的油灯扔掉下了,油一淌,过了那画卷旁边,滋啦一声,就给点着了。 “偷东西,还放火。” 老头胆子也大,拿着一个别门的门栓冲过来的。 “御画阁,你这泼皮也敢来。” 说实话,平时这没有人敢来这地方行窃,老百姓只求口吃的,这地方的画可不能填饱肚子,出去卖也不好销赃,再加上一旦被抓住就是九死一生。 “我看看哪个胆大的畜生。” “哦?是范院长。” “范院长,你咋还点起火了呢。” “嘘!小点声。” 这时候老头看到那书架上还挂着个人,赶紧先把人拉出来,这边火势起了,就控制不住了。 “咋回事啊,这闺女,好像,咋还不着件衣服啊。” 范院长一看事到如今,编一个理由吧。 “那啥,这闺女,是个花痴,这不,半夜对我表达了爱慕之情,我一拒绝,她还想不开了,弄了这档子事,把御画阁还给点了。” 老头也知道他说的是鬼话,扯了块白窗纱,把女才子的尸身给缠好了。 “得了,救火吧。” 这时候火光起来,附近住宿的学子、老师,还有闲杂人等,都过来灭火。 这边范院长赶紧联系值夜司,直接找缉捕班,缉捕班的人办事最周全,他也早有耳闻,还打过交道。 “半夜让你来,辛苦了。” 二十两银子,往捕快的褡裢里面一扔。 捕快拿着油灯,往女尸的脖子上一照。 “这,是自杀,咋回事啊,长得这么漂亮,咋还想不开呢。” 院长就把他那套花痴的理论一讲,在自己如何拒绝的地方添油加醋,配合着惋惜和遗憾的表情。 捕快也叹息:“范院长,这事你也有错啊!” “啪。” 范院长又往他的褡裢里面扔了一块银子。 “院长你的错,就是你太招人稀罕了,有才华相貌还端庄,我要是女的,我都得爱上你。” 那俩说些自恋和吹捧的肉麻话。 范院长就交待:“尽快让这女才子尸身入葬。” “妥了。” 捕快把女尸放上骡车,他在后面押车,前面是个赶马车的小捕快。 他坐在马车上,接着御画阁那没燃尽的火光,扫了一眼女尸。 “哎,咋这么漂亮呢。” 要不说他手也是欠。 好看,你就看看就完了呗,他还想摸一下。 这一摸,手在那白窗纱上一抖搂,也不知是什么原因。 顿时间瞪眼如灯,僵死过去。 这边赶车的小捕快,也不知道,依然赶着车到了缉捕房,到卸车的时候,才发现捕快死了。 这捕快也是死对地方了,周围都是同行,也都和他一样,都是断案的高手。 “他有病。” 瞬间达成了三个字的共识。 然后连着其他的尸体都拉到了处置班的收尸点。 新来的收尸人抢到了女才子的尸体,背着出了收尸点,不一会,想起画尸时候看到的容貌:“嘶嘶,太美了,这娘们。” 处置班头也告诉过他,背尸不离身,他现在啥都忘了。 把尸身往地上一放,双眼放光。 “这像个仙女,比活人可美多了。” “美中不足的就是这锁骨下面有几道黑线,也不知道是谁画的。” 他用手去蹭了一下,手就势伸进身上的窗纱里面,这么一掀,也不知道看到了啥,顿时双目圆睁而死。 ……… 这时候光芒渐渐黯淡,女才子的生平,和最后时刻波折,就算是演绎完毕。 “哎,好奇归好奇,但是不能随便扒眼,譬如这大姑娘的痔疮,看我你得负责。” 楚河暗自庆幸,幸亏自己没去摸,也没去看。 否则必然像捕快和新来的收尸人一样,中了人家的邪咒,虽然说生死已经看淡了,但这么死还是挺丢人的。 至于那邪咒到底是怎么画的?到底画了什么东西? 楚河也好奇,但是觉得不值得冒险一看。 这时候收尸簿上亮起了点点的光芒。 “收我尸身者,赐汝画咒笔一支。” “画咒笔?” 楚河知道,这又是一个牛哄哄的好物件,摊开双手等候。 “此笔,须截取我头发一缕,配以冬至霜打竹管,方可成笔,使用时候咏念画咒之术,可保佑其身不受侵。” 楚河一抱拳:“那我就冒昧了。” 走到坟前,轻轻的剪掉一缕头发,揣在怀里。 要问他用何物剪发,乃是收尸囊中的陶片一块。 但是此时还未到冬至,霜降未临,这笔也不可成。 楚河道:“姑娘,你受了委屈,我相信终有一日得申,那院长虽然未死,但是也有该得的报应,秋后一起算账。如果有家人问知真相,我一定想办法告知。” 说罢填了这葬坑。 这时候才顾得往旁边看,但见那遮阳棚还在,想来黑白无常还在沉睡,这算来也有半月了。 “哎,真是难为这两位鬼差大人了。” 第132章 鬼判登门 楚河葬完了南湖画院的女才子,这才有时间往别处看。 冷不丁看到旁边那个遮阳棚。 那个遮阳棚,是当时为了给黑白无常二位鬼差遮阳所建。 这一晃也过去有半个月了。 楚河暗道:“真是辛苦两位鬼差大人了,为了不拿我到阴司伏法,竟然自己喝了整坛的猩猩酒一滴醉。一连数日不醒,如此不去阎罗殿里点卯,若是被阴司那边怪罪下来,结果也不好收拾。” 楚河心中自然担忧,但是他没有能力解决这个问题。 他想看看二位鬼差大人的状态,心知:“看了又怎么样,还不是空添烦恼。” 于是向着那遮阳棚内拱了拱手,转身离去。 这次他故意走小路,来到曾经住过的林间小屋,想再取一些能用的家什。 到了近前,惊得一呆。 也不知何时,那小木屋已经被人拆除,木料也被运走,只留下一些苫盖用的蒲草。 楚河愣了一会。 想不出来是谁干的这事。 反正他也不住这里,便转身回了城中,先到了值夜司所在的茶馆。 茶馆里面孟婆婆正唱曲,有稀稀拉拉的十几个看客。 楚河不是正经喝茶的,也不是听戏的。 不敢抢人家主顾们的位置,只坐在最边上的一个座位。 今日孟婆婆唱的是荆钗记。 讲的是一个叫玉莲的女子,拒绝了富商的求婚,而是嫁给了一个穷小子,穷到什么程度,没有三金一银,也没有万紫千红一片绿,只能用一根荆钗做聘礼。 但是玉莲眼光不错,投资对了,这穷小子可不一般,勤学努力,没过多久就考上了状元。 当朝的宰相想把女儿嫁给他,但他心中还有玉莲,不肯接受,于是宰相故意把他派到偏远的地方去任职。 他到任后给玉莲写了一封家信,谁知道又被那富商截胡,把家信改成了休书一封。 这边富商哄骗玉莲,那边玉莲的后母也逼迫他嫁给富商。 玉莲无奈,只得跳河自尽…… 戏唱到了一半,孟婆婆忽然道:“要知玉莲后事如何,请各位先喝了我的茶水再听。” 说罢,端着茶碗、茶壶来到众人面前,叫一声:“大爷,您喝茶。” 然后往那茶碗里倒了一碗茶。那位看客,便往她的茶盘里扔了两个铜子儿。 孟婆婆就又端着茶盘儿到下位客人那。 楚河坐在那儿,等着处置班头出来,百无聊赖,也就听了会戏。他不是戏迷,但是今天这一段儿竟然听进去了,他也想听听这玉莲的后事如何? 等孟婆婆端着茶碗儿过来。 楚河明白了:“原来这是到了要钱的环节了。说白了,就是前面让你听免费的,中间丢出这么个悬念,然后你想听到结果那得交点茶水费。不过,赏钱多少全凭自愿。” “这事儿花点小钱而已,影响不了大局,得支持。” 楚河从怀里摸索了一阵。 没有一个铜子,只有一小锭银子,还舍不得给。 “得了,那我这个枣糕顶吧。” “这一块枣糕也得个七八文钱,孟婆婆也不亏。” 楚河这面不能往下听了,再听今天的晚饭都没有了。 他绕过了戏台后的屏风,来到了值夜司的门口,轻轻的敲门,正好处置班头出来。 楚河跟他一说:“今天的收尸还算顺利。” 处置班头也没打马虎眼,直接给他写了一个纸条。 楚河拿着纸条,到值夜司的后勤处,领了两包小米和八尺灰麻布,这就打算往家走。 一边走,就感觉耳旁有风,左右看看,树枝不动,也没有风啊。 心里寻思:“难道是我感冒了?总觉得有人在耳朵边吹气儿,凉嗖嗖的呢。” 他是是个皮实人,也没想那么多。拎着小米和麻布,来到了家中,先绕着围墙转了一圈,发现四周无人跟踪。这才打开锁,推开门,进了院儿。 刚推开门,收养的小黄狗就汪汪的叫起来。 “嘿,你这个小畜生,连主人都不认识了吗?” 这小黄狗,本来是赖歪歪、病恹恹、懒洋洋的一只小狗,没想到今日偏叫得凶。 呵斥不行,安慰它也不成。 楚河暗道:“给陶知县收尸,得了训兽术,难道是假的?连小狗都训不得。” “哎,不对,这狗叫声,怎么与平时不同,不紧也不慢,颇有节奏。” 楚河猛然想起来一句古话:“紧咬人,慢咬神,不紧不慢咬鬼魂。” “难道说我身边有鬼?” 再想起来方才耳边生风,如同有人吹气。 楚河立刻明白了:“这是从外面带回来不明之物了。” 楚河想了想:“现在和以往不一样。现在是在自己家中,有小玉和汉界在,不能一跑了之,只有正面的面对,才能解决问题。” 于是从怀里,掏出来那一瓶冤鬼泪,取了一滴,滴在自己的眼睛上,这一下,顿时看到了周围的场景。 “嚯。” 今天这两位,不是一般鬼物,有威严,有气势,穿着官服,又是鬼差大人。 但可比黑白无常威风多了。 为首这一位,穿紫袍金带,面沉似水,非常严肃,手中揽着一面阴沉沉的铜镜,一看就是一位了不起的官儿。 旁边这位更吓人。 赤着遒劲的上身,头生双角,红发獠牙,大手大脚青筋显露,腰里挂着铜铃,一丈二的身高,让人望而生畏。 他手里倒拎着二位,正是那两位好心眼的鬼差黑白无常。 此时,两位鬼差瘫软的身体,像面条一样垂在地上,仿佛那酒意没有消退,还在睡梦之中。 “哎,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既然找上门来了,那便开诚布公。” 楚河便道:“二位,可是那阴曹地府的鬼差?” 那为首的官员打扮的鬼差,冷冷说道:“吾乃地府罚恶司通判,我身旁这位乃是地府十大阴帅之一,鬼王。今日我二人就要抓你这恶人回地府。” “哦,原来是二位大人,小人不知二位光临寒舍,有失远迎,还请恕罪。只是二位口口声声说我是恶人,小人不知恶在哪里?请二位大人明示,小人自随你们去地府便是。” 这时,那鬼王怒道:“大胆!吾乃阴间鬼差,行事岂容你这刁民质疑?” 说罢,抛下黑白无常,张开那尖利指甲的巨手,来抓楚河。 就在此时,屋里面门一开,小玉开门出来。 “相公,你在和谁说话?为什么不进屋在外面自言自语?” 楚河刚想催她回屋,但为时已晚。 那罚恶司通判看到小玉一愣。 “魂体不匹,你是什么人?” 楚河心道:“不好,要露馅,小玉是玉雕之身,不是本身,让他发现岂不麻烦!” 他赶紧上前护住小玉。 那鬼王把铜铃般的大眼一瞪,伸出的大手,如同簸箕,穿过楚河身体,直扑小玉。 第133章 四月女娃叱退鬼差 楚河也没有想到。 小玉刚刚一露面,就被罚恶司通判给看出破绽。 这边鬼王立刻会意,伸手来抓小玉。 楚河知道无法拦住鬼王,他只能把小玉推进屋中。 小玉还不解,问道:“相公为何要推我?” 没待楚河说话,鬼王已经夺门而入,一张巨手上,指尖有两尺之长,宛如五把尖刀,直穿向小玉的心口。 鬼差执勤,都有挖心取魂之术。 没有问清事情因由,便要夺人魂魄,可见这鬼王何其霸道。 “啊,呸。” 事到如今,楚河也顾不得优雅,过去听说鬼魂怕脏,此时没有狗血泼之,便以唾沫浓痰攻之。 没想到这招,稍有奇效,那鬼王脚步一停,闪到一旁,把一双铜铃大眼睛,狠狠的瞪着楚河。 双方对峙,鬼王似乎对唾沫稍有忌惮,不进也不退,只是鼻翼耸动,龇牙咧嘴。 这时,那罚恶司通判道:“你这厮好生无礼,竟用此下三滥的手段,侮辱阴府命官。像你这种人,生来就是劣骨、陋相,不信,你敢在这孽镜上照一照么?” 说罢举起手中铜镜。 楚河道:“我坦坦荡荡,怎么不敢照。” 只往那镜上一相,那镜面上却空无一物。 “砰。” 铜镜撞在楚河的头上。 不似平常铜镜撞击声那般清脆,楚河只可以如同被三百斤棉花击打,痛不打紧,但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噔噔噔的退了几步,倚在门边,但觉呼吸不畅,也提不起来精神。 罚恶司通判冷冷笑道:“先抓那女子,再抓这胡搅蛮缠之辈。” 鬼王喏了一声,抬腿迈入屋中。 此时楚河想要阻拦,但双腿如同陷入泥沼之中,迈不动步伐,顿时感到无能为力。 慌得楚河冒了一头虚汗。 “啊呀!” 屋里面突然发出一声惊呼,只见那鬼王,跌跌撞撞出来,慌不择路,穿墙出院。 罚恶司通判一愣,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迈步进屋,随即倒退而出。 楚河看到背后一黑一蓝两道光芒,追随着通判直冲而出。 通判慌乱避让,最后捧出孽镜挡在头上,那光芒照在孽镜上,折射向上,直冲斗牛而光芒不熄。 罚恶司通判,手足无措,也撞墙面而出。 楚河不明所以,扶门而入,但见汉界坐在血玉棺中,异色双眼瞪着门口,小嘴中发出奇怪的声音,如同咒骂。 无论小玉如何安抚她,她依然眉头紧皱,咿咿呀呀骂个不停。 楚河赶紧过去抱着她的小脸,好生安抚了一会,才将她的怒火平息。 小玉问道:“怎么回事?你们兄妹怎么突然发疯一般,吓杀人了。” 楚河便把实话告诉她。 “那阴曹地府的通判,携着鬼王,又来找茬。” 小玉慌道:“那如何是好。” 楚河安慰她道:“不要紧,上次在养精殿,偶遇武当山老仙长,他老人家已经教我对付阴差之法,若非我给他些脸面……” 楚河这谎话也说不下去了。 自己不但没有招对付阴差,甚至可以说毫无还手之力。 而让通判和鬼王仓皇而退的,从方才的场景看来,竟然是汉界。 楚河忍不住,仔细的看了看。 这个四个月大的小姑娘,白皙又胖乎乎的小脸蛋,小巧的鼻子,和平常人家的小幼儿一般可爱。 只有这一双眼睛,炯炯有神,充满杀气。 “嘶!” “难不成真是这孩子,把两个阴差给吓走了!” “这是有什么异能么?” 一时间楚河也猜不透,这是何故? 这事也不便跟小玉探讨,否则会引来她的担忧。 楚河从囊中取出了两包小米和一锭小银,交给小玉。 把那八尺灰麻布也交给小玉,嘱咐她给自己和孩子做件衣服穿。 这时他想起黑白无常。 这二位此时,还在地上躺着呢,待出门时,黑白无常已经不见,显然已被拉走了。 他打开门上那个内锁门的小方口,向外张望。 登时,一张大脸映入眼帘。 原来通判和鬼王,也在向里面张望。 “哎,真是阴魂不散。” 楚河无奈,道了声:“二位大人,为何还不走?” 此时,那罚恶司的通判言语客气了许多:“本官不管你屋中有何方神圣,本官执法一向公平公正,不信你到阴曹地府打听我钟馗,哪个不道一声仗义直言好通判。” 楚河这才知道,原来这位罚恶司的通判,竟然是有响当当名号的钟馗。 “哦,原来是钟馗大人,别说是阴曹地府,大人的铁面无私早已享誉人间,今日得见,真是三生有幸。” 钟馗闻听此言,面色稍愉。 “小子,你也是识相的人,你知道我钟馗行事有规有矩,绝不会放过一个恶人。此番是你妖言惑众,诓骗黑白无常拔掉了琞后的魂魄,以致于朝纲大乱,惹得三界天子不满,本判官也是奉命行事,你若有冤屈到阎罗殿上去诉便是。” 楚河道:“我若到那阎罗殿,满眼都是煌煌阎王,凶煞煞鬼差,一声吼震我耳膜破碎;一伸手取我人心喂黑犬;一生气抛我入碾中成齑粉……到那时真是有口说不出,有理辨不得。” 钟馗道:“这你倒可放心,三界天子虽为尊,当以理服人,以德而治天下。而那理、那德,都掌在我钟馗手中,有我孽镜一照,纵然是天子君王,安敢强加罪过于民?” 那鬼王威吓道:“除非你终生不出院子,否则必然拿你正法,再者通判大人可以调集三万鬼兵,莫说你这间小院,纵是这汴京城,也给你踏成废墟。” 钟馗道:“鬼王休要胡言乱语,你我是邀他赴地府,何必恐吓于人。” 说罢又转头道:“小子,你畏惧也好,不信我也罢,去不去地府都由着你自己。只可惜,这二位鬼差犯了大错,恐怕要斩了头颅,到时候黑白两个鬼头,悬挂于鬼门关前,供人鬼争相唾骂,三界都知你是不仁不义之辈,呵呵。” 楚河深吸了一口气。 “凡是与我方便者,都落下了一个不得好的下场,还要引道德抨击我,毁我名誉,钟馗所言真是杀人诛心。” “再者说,我若是不去,恐怕这鬼差不能善罢甘休,今日有罚恶司通判,明日说不上又有六案功曹,后日又来了五方鬼帝,哪能拖得过去。” 楚河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 “我可以去。” “但是,在十殿阎罗和五方鬼帝面前,钟馗大人敢保证公平公正么?” 钟馗凛然道:“当然。” “你敢发誓吗?” 楚河决定用道德绑架钟馗,这也是无奈之举。 地府之中,鬼差如云,善良之辈有之,但更多的是暴力之徒,哪一个愿意细听你的青红皂白之诉?这钟馗虽有些好名声,恐怕届时有其它鬼大人在时,他便做个甩手判官。 “我先用言语激他,使他不能一推了之。” 钟馗把肚子一挺:“本通判当然敢发誓。” 第134章 有备无患 钟馗不愧是阴间名判,真敢担当,没犹豫,张嘴就说敢发誓。 等他发了毒誓,楚河心道:“可以了。” “钟馗大人,我可以随你去地府,但是有一个前提。” 钟馗问道:“何事?” 楚河道:“眼下已经是深秋,马上要入冬,我家中无柴禾烧火,也没有银两买米,待我整备了财米油盐,冬至之日,再与你入地府不迟。” 在一旁的鬼王怒道:“你这是拖延之法,休以为能骗得了罚恶通判,待本官把你擒回便是。” 说罢叉着双手要来抓楚河。 钟馗拦住他:“我们阴朝鬼差,通情达理,怎能如同阳间衙门,以权势压人。就依着他的说法,待到冬至之日,我二人再来请他入地府。” 鬼王哼了一声,似乎有些不满。 楚河一抱拳:“多谢钟馗大人成全。” 钟馗严肃道:“我虽然答应可以延期,但是不要耍花招啊,如果你隐姓埋名,远走他乡,我们也不会费力抓你,只是你的两位好朋友就会遭殃了。” 鬼王明白钟馗的意思,抖了抖手中的黑白无常,诡秘的一笑。 楚河道:“放心,绝不会让黑白无常二位大人寒心,冬至之日,我必然赴会。” 钟馗笑道:“很好,我欣赏你这有情有义之人,再会。” 说罢起身,踏步于空中,随即遁去。 一旁的鬼王向着楚河恶狠狠的龇牙,随即大手各捏着黑白无常的腰,追着钟馗而去。 待二人离去,楚河回到屋中,强作笑容如初,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 刚好崔寺卿在屋中有拓印皇历一册,楚河偷偷查点,距离冬至之日,还有十天。 在这十天之内,一定要做好所有的准备。 楚河吃罢晚饭,先去砍柴两捆,沿墙顺入。 随后到望江阁,悄悄潜入后厨之中,以点石成金术所得之金,强换了母鸡五只,待宰的母羊一只,粟米一袋,食盐一包,杂色的果蔬并干鱼腊肉拿了一筐。 又借了望江阁的扁担和箩筐一副,把这些东西临夜搬到家中。 望江阁丢了鸡羊,待厨子们发现时,也找不到因由,只见地上小金粒几颗。 便把金粒藏在怀中,只用些挂羊头卖狗肉的技巧,轻轻松松的糊弄过去,再无人追究。 楚河把鸡羊和挤奶的母山羊放在一起,嘱咐小玉,要白日置于地下豢养,夜间才可放出来散步。 把小黄犬叫来,训练它赶鸡放羊,不得乱叫,以免暴露踪迹。 有陶知县的【驯兽之术】加持,那小黄犬仿佛十来岁的孩子,赶羊赶鸡,开关地下密室,衔草铺料……一教就会,把羊儿、鸡儿管理得井井有条,俨然成为小玉的好助手。 楚河暗道:“这只黄犬倒是有缘。” 当初在陶府外,楚河见到流浪母犬带三子女,饿得骨瘦如柴,便抛给它一个黑面炊饼,母犬吃了炊饼,大概是心存感激,赠送一只最孱弱的小母狗,给楚河抚养,自己领着两个健硕的小公狗走了。” 这几日有小玉精心饲喂,小狗肚日渐丰腴。 五只母鸡下蛋、二只山羊产奶,这些可以给汉界补充营养。 至于米、油、盐、干肉这些,崔寺卿也早在屋中备了,楚河拿回来的东西,不过是锦上添花。 物资稍微丰富,楚河心中有了底气。 又教小玉学练了玉女剑法,经过一个时辰,小玉终于学会了崩剑式和挑剑式。 倒是坐在血玉棺材中的汉界,手舞足蹈,年纪虽小,姿势倒是有模有样。 楚河心道:“我这套剑术,其实还是托汉界的妈妈所赐,待她长大一些,我便把剑术全部交给她,凭借这孩子的聪颖伶俐,将来必然是一个武学奇才。” 待到小汉界耍得疲惫睡着之后。 楚河告别小玉,嘱咐她栓好家中房门,若遇异常,可以带着汉界钻进地道中。 小玉谨慎答应。 楚河悄悄出门,东绕西绕,才来到正街上,此时天近三更,秋末风冷,楚河抿着衣襟,来到了收尸点。 众收尸人们见楚河来了,细细打量,见他身上毫发无伤,都叹息那女尸也不过尔尔,早知如此,当初自己去收尸才好。 楚河也是笑笑不言语。 不一会骨碌碌声响,缉捕班送尸的骡车到了。 那赶车的捕快在人群中看到楚河,顿时双目闪光。 “果然是处置班的第一硬人,那女尸本是一个花痴,不甘独死,尽拉些汉子陪葬,竟然没敢拉你同去?” 楚河笑道:“大概是她嫌我长得丑些,不和乎她的口味。” 捕快笑着说道:“这怎么可能?是那女尸见小楚子多才多艺,仪表堂堂,料想自己不配,所以自惭形秽,不敢靠近。” 这虽然是一句玩笑,但是捕快确实猜不出其中因由。 他心中猜想:“大概是楚河有些特殊降妖辟邪的本领。” 这时,收尸人们开始从骡车上往下搬运尸体。 今日的尸体状貌,比以往时候更惨烈许多。 平时,饿死病死居多,自尽和斗殴也有些,今日则尽是些过火的尸体。 烧的黑漆漆,囫囵半片,惨不忍睹。 众收尸人问道:“这是何故?一夜之间,怎么这么多烧死之人。” 那捕快道:“昨日,汴京城内发生了多起火灾,有不少人于火中丧生。” 众人叹道:“这冬天还未来到,不过深秋时节,只是比往年稍微冷了一些,就有这么多点火取暖之人,不注意走了水,这要是到三九寒冬可怎么办?” 众人啧啧叹息。 楚河也觉得奇怪。 一夜之间,多处起火,这事情果然蹊跷。 他也没有声张,心道:“待收尸时候,便知道其中因由。” 等众收尸人基本选定之后,楚河刚要选一具尸体,这时有人喊了一声:“楚河啊,你还得辛苦一趟。” 众人抬头,只见那来人正是柳值夜。 “得,小楚子这是又要娶媳妇了!” 有几个胆大的,见处置班头不在,只有好说话的柳值夜,便开始抱怨:“柳值夜,这好事不能尽可着小楚子来啊,他吃肉不许我们喝汤,他娶媳妇不许我们观光,这不公平也不厚道啊。” 柳值夜道:“你们真是嫌命长,这次去马御史家收尸,收好了有赏,收不好人死也罢,弄不好还要连累三族。” 众人一听是马御史的事,那家伙黑脸张飞的性格,谁还敢去惹是生非?这烫手山芋还是扔给小楚吧。 顿时默默无语,个个手下勤快,把那尸体翻动得噼啪作响。 第135章 枕虎而眠感谢1776兄弟的月票 一听说是给马御史办事,众收尸人立刻不争了,都兢兢业业的干着自己手里的活。 …… 柳值夜道:“这次咱们俩个一起去。” 楚河道:“有柳大人在,小的就放宽心了。” 柳值夜道:“正事还得靠你,毕竟我也不会收尸对吧。” 说罢,柳值夜喊住缉捕班的,二人上了运尸体的骡车。 柳值夜盘腿而坐,问楚河道:“最近汉界挺好的吧,我多久没见到这小丫头了。” 楚河点头:“嗯,白白胖胖,就是身体不耐寒凉……” 柳值夜一皱眉:“怎么回事啊?你怎么没早说。” 楚河恍然,心想:“差点说漏了嘴,再说下去,恐怕要说到血玉棺材的事了。” 如果柳值夜知道血玉棺材的事,结果是什么?楚河不知道。 所以保守的办法,就是不让他知道。 “好在,我有一点按摩的手法,对于孩童来说,还是很有效的,比吃药好。” “哦。”柳值夜点点头。 “马上天冷了,我这有十两银子,你拿去购置一些石碳,填一床过冬的棉被,不准冻着孩子。” 柳值夜给钱的态度,仿佛命令,让人难以拒绝,楚河只好接过这十两银子。 “对了,我跟你说说马御使的事吧。” 原来这马御使乃是太祖时候的猛将一员,身高满丈,随着太祖东征西战,杀敌军名将百余员,人送绰号:破马疯张飞。 为何叫破马疯张飞? 只因马御使姓马,而且因他身高膀大,三百斤的体重,那座下马颇为痛苦。打仗不伤人,偏偏伤马,所以叫一个破马。 再者他每战必一马当先,冲出敌阵乱杀一通。 若论其勇,纵横古今,唯有猛将张飞,也得加一个疯字方可与其相匹敌。 这人武功是真高,又对太祖有三次救命之恩。 第一次,力挑二十三辆千斤铁滑车,杀出一条血路,携太祖逃出敌阵。 第二次,与太祖被困山中,四周又燃起浓浓烈火,疯张飞以锤敲山三百次,百丈高山分崩离析,让出一条生路,疯张飞托举太祖,从容走出火场。 当然,这一次以锤敲倒高山,有些夸张,是那传言者难免添油加醋。 也有人说他乃是华光天王转世,以锤敲山,招来了城隍、土地、司命六神等一干神吏,推到高山。 他若是华光天王转世,乃是佛前灯芯所化,属火中之精,何惧凡间之火,当然敢在火中行走。 第三次,太祖一连数夜,梦有不可名状之物,搬弄宫中砖瓦,鬼魅哭嚎,向其索命。 以致太祖寝室难安,夜不敢寐。 寇丞相举荐疯张飞守在宫门。 当夜宫门大开,疯张飞立在宫门处,一夜至天晓,不见任何邪崇。 是夜,有宫中妃子、宫女,望见那宫门处燃着一支通红火焰,有鬼影如同飞蛾,遇火焰则燃成灰烬,坠落在地。 众人到宫门前来看,果然见地上,印有有灰影百余个,都是各色的妖鬼状貌,令人称奇。 后有太祖御驾征罚北军,行至山中,恰逢天降白雪掩山盖岭,众人迷了路,被困在一处大石沟中。 山上有猛虎,嗅之而下山噬人,众军士瑟瑟发抖,有一个雄壮的黄节度使,提刀将那猛虎砍伤而逃窜。 众军士赞其为打虎英雄。 唯有疯张飞不以为然,只道:“这黄响马不过是逞一时之勇耳。” 那黄节度使武功高强,也确实是响马诏安出身,所以闻听疯张飞之言,勃然大怒。 二人正要比试武功,那山中猛虎又至,这一次是那受伤的母虎,引着一只二倍大的公虎而来。 那公虎大如公牛,皮毛黄质黑章,锯牙钩爪,舌大如掌尽生倒刺,口大如血盆。 那虎眼如同灯笼,一眼放光,一眼看物。 声吼如雷,行动生风。 众军士见它额上有一王字,知其为山兽之君,不免纷纷擎起手中刀枪,以作一搏。 这次黄节度使也不敢轻举妄动。 疯张飞道:“你们看我的。” 说罢他赤手空拳,向着那猛虎,走入雪中。 那虎怒吼一声,居高临下迎面扑来,疯张飞躲也不躲,一拳打在猛虎的颌下,那虎痛得哀嚎一声,转身要走。 疯张飞大喝一声,那虎便脚麻腿酥,俯卧在地而不敢动。 疯张飞提着虎颈归来。 众人劝他把虎斩了,或者放掉。 疯张飞道:“这北方天寒地冻,今夜露天而宿,难得这大猫暖被窝。” 是夜,疯张飞枕虎而眠,别人冻得瑟瑟发抖,唯有他睡得大汗淋漓。 而那猛虎,一夜不敢稍动,唯恐惊了疯张飞的好梦,至天明时候,双腿发麻久久不能站立走动。 疯张飞拍其臀道:“去打些猎物来。” 那虎闻听,如逢大赦,姗姗然离去,众人以为它不会再来,没想它果然叼着一只八百斤野獐而归。 黄节度使道:“吾常自诩为猛将,而今日方知疯张飞为神。” 从此对疯张飞拜服得五体投地。 魏太祖道:“朕有猛士如此,何愁不得天下。” 于是士气大振,走出山中,大败北军于山前。 此山后世被命名为威虎山,盖取疯张飞之威,使得猛虎为之屈服之意。 柳值夜讲完,楚河忍不住赞叹:“有猛将如此,怪不得大魏国祚绵长!” 柳值夜道:“那当然,凡是三界之内,人、神、鬼、禽、兽、鱼……外加雷电雨风,无有其畏惧者,实乃大魏第一勇士也!哎!” 楚河见他言犹未尽,知道这其中还有转折。 这时那赶车的捕快接茬道:“只可惜,这一代枭雄,竟然毁于那妖妇之手!龙精虎猛的疯张飞生生被掏空!那可是大魏武者心中的神啊!” 说话间情绪低落,竟然带着哭腔。 柳值夜慌忙道:“你只顾赶你的骡子吧,别胡说八道!” 说罢,对楚河道:“马将军前半生累累落落。但自从娶妻之后,性格大变,动辄杀人放火,视军兵、百姓的性命如同草芥,身边副将、军师皆死于其手。” 即便在朝中,对文武全臣非打即骂,三品以下,打死十几人。太祖屡教其却不改,动辄便除掉外衣,以满身刀枪疤痕示人。 太祖念其恩重,不忍治罪杀他,黜其为监察御史,到偏远郡县巡视,意在疏远于他。 为灭其威风,不准人唤他疯张飞,只准叫他马御史。 第136章 虎伥 从此之后,这世上再无疯张飞,只有一个马御使。 除了杀人打人不忌讳,那性格也更加的疯疯癫癫。 朝中的群臣、故友都避而远之。 这话听得楚河也不免紧张起来。 “马御使如此暴躁,我们会不会有什么危险?” 柳值夜道: “没有危险。” “因为最危险的人也经死了,我们这次去,就是要给马御使收尸。” 这话一出口,楚河一楞,顿时心中有一种悲凉之感。 虽然说人固有一死,但是像马御使这样枕虎而眠的英雄,有血有肉,他这一死,仿佛这世上少了点东西。 说到底还是对死亡的恐惧和担忧。 世界上有很多人,他们曾经可能是敌人、是友人、是亲人、是仇人…… 但是他们最终会成为战友,共同对抗一个强大的敌人,那就是死亡。 这就是所谓的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啥?马御使死了?” 赶车的捕快,似乎也才知道这个消息。 “是的。” 这次柳值夜没有呵斥他,而是直白的回答。 顿时,空气中仿佛凝固了一般,没有人说话。 楚河知道,只有静默才能表达出捕快复杂的心态。 半晌之后。 柳值夜道:“他死了,但,还没有死透。” …… “这话是什么意思?” 楚河想问,但觉得柳值夜或许并不想说,于是也闭口不提。 不一会骡车到了马府,柳值夜让缉捕的捕快先回去。 二人下了骡车进了院门,有家人通禀,不一会出来了一男一女,两个年轻人。 柳值夜大概是怕楚河认错,首先介绍道:“这位是马夫人,这位是马公子。” 楚河赶紧上前见了礼。 原来这二人年纪相当,却是两个辈分。 马夫人年轻漂亮,高鼻深目,举手投足间颇有异域风情。 而马公子生得是方面大耳,阔鼻大眼,许是太伤心,不断的拧鼻水。 两个人从年龄和相貌上看显然不是母子,料想是后母和继子。 自打去过涌泉县陶府后,楚河就养成了一个心病,凡遇见这种异常漂亮的女子,都想要上前摸她的鬓角,顺便扯掉她的面皮。 当然这都是楚河的心里活动,不能说的。 马夫人道:“家中生此不幸,心中甚是难过,恕不奉陪。” 柳值夜拱手道:“保重身体。” 这边马公子领着柳值夜和楚河先到马御使的榻前一看。 呼吸和脉搏全无,但是面容却不平静,显得十分扭曲。 马公子道:“实不相瞒,老父这状态与死人一般无二,七天前就是如此,本来已经准备好棺椁,打算选个吉时下葬,没想到有一日半夜三更时候,老父突然起来,扶墙而行,但是面对呼唤而不答,等公鸡一叫,便又回到榻上如同死尸一具。一连数夜皆如此。” “哦,世界还有这样的奇事。” 马公子道:“正是如此,才不敢擅自埋葬老父,才请柳兄来查看因由。” 柳值夜问道:“没发生这事之前,马御使可否有异常的举动?” 马公子按着眼眶,痛苦的回忆。 “老父之前就有些呆症,偶尔还暴躁打人,当时念叨最多的便是,大虫,有大虫之类的话。” “啧啧。” 柳值夜看不出子午卯酉,顿时感觉无能为力。 马公子道:“值夜司驱鬼辟邪,审理人间奇案不计其数,必然会有办法。” 柳值夜道:“这么说,你认为有邪物做崇?” 马公子道:“有柳兄在此,我不敢妄言,全凭柳兄自行决断。” 柳值夜沉思了半晌。 “若非亲眼看到马御使夜起行走,我也不敢妄下断言。只是此时才是辰时,离入夜还早,一时半会还见不得他如何起身。” 马公子道:“既然如此,请柳兄在府上饮茶用饭之后,再来决断吧。” “也好。” 柳值夜和楚河随着马公子去饮了一杯茶。 饮茶间,马公子不断的拧鼻子,按眼眶。 柳值夜见他太伤心,顿时感到坐立不安,最后使一个眼神,把楚河叫到外面。 “楚河,你怎么看?” 楚河心中自有想法,他方才见了马御使,就想起了黄节度使。 方才在路上,听柳值夜讲解,才知道这马御使和黄节度使在征罚北军时候,还曾有过交集。 此时马御使的状态也和黄节度使相近。 “会不会也如同黄节度使那样,被黄皮子之类的灵性动物捉弄。” 想到这,楚河道:“柳大人,不瞒您说,我小时候曾经听过一个故事,有一个猎户,曾经杀了很多黄皮子……” 楚河为了快速破案,也不避讳,把当初黄节度使遭了黄皮子一事,编撰成故事讲给柳值夜听。 “哦。” 柳值夜捻须沉思片刻,猛然惊醒。 “你看看那是什么?” 楚河放眼过去,只见那是公园中间的假山,上面朱漆写了三个大字--威虎山。 那假山下面有两只雕刻老虎,一个体型更大,另一个稍小。 “老虎?” 柳值夜道:“没错,就是那两只老虎。古人云,人罹虎厄时,其神魂尝为虎所役使,当虎欲杀人时,常为之前导,此时,人便成为虎伥。” “虎伥?” 柳值夜点头:“你可以想想,过去的疯张飞虽然勇猛,但不会杀自己人。自打枕虎而眠之后,变成了一个不问因由的嗜杀之辈马御使,这么看来,并非他性格变化,而是他一直在为虎作伥,想来当时已被虎伤。” 楚河一想:“也有道理,怪不得方才马公子还说过,马御使之前常呼大虫、大虫,那大虫便是猛虎的意思。” 这么一说,就全对上了。 但是有一个更重要的问题,该如何对付虎伥? 柳值夜道:“这也不是太难,那虎伥与虎之间也是相互依存,若是老虎死了,虎伥也会死了,若是虎伥死了,那虎得不到虎伥帮助,便如同断了手脚,也命不久也。你我如此,如此……” 二人商议好了。 分头行动,柳值夜回了值夜司。 楚河到集市中采购物品,先寻捕兽夹一对。 这个东西实在难买,因为整个汴京城的动物都快被人吃光了,老鼠都没几只,偶尔有几个官宦人家弃养或走失的流浪犬,也活不了多长时间。 最终在一个铁匠铺内,找到了一对,这是有三十个年头的老物件。 老铁匠如失家珍,卖的颇为心疼,好在楚河给的价钱不低,就这样还不断追问楚河要在哪里用。 若是和他说在汴京城捕虎,恐怕他老人家不信,楚河便道:“最近要去北方采人参,听说那边有野猪和熊瞎子伤人,带上这个能防身。” 第137章 捉虎伥 一听楚河要北上采人参。 老铁匠兴奋了:“采人参你得上长白山啊,那可是好地方,人道是:东北有三宝,人参貂皮乌拉草,上了长白山遍地都是宝贝,随便捡就是了。” 楚河敷衍的笑笑。 老铁匠道: “我们那一辈,年轻的时候也到东北采过人参。” “这采人参是有诀窍的,采人参不能叫采人参,得叫放山,四五个人组队上山,有背工具的,有背着公鸡的,挖人参的也要专人。” “进了山,先要公鸡祭奠山神,感谢山神的馈赠。” “然后,放山的人,要拉开三五十尺的距离,横排顺着山势走,有见到人参得喊一声【棒槌】,然后用红绳系住人参,不能离开挖,一挖就把附近的人参给吓走了。挖参也不能用铁器,人参怕铁味,最好用鹿角挖……” 换作平时,楚河也认真听了,但是今日有要事在身,只能敷衍了事。 老铁匠也看出来了,便直接了当的说了:“东北山中有猛虎,小兄弟若是能夹住,将那虎骨卖给我三钱,贵贱不论。” “呵。” 楚河心中呵呵,但也不想和他浪费时间,一点头,提着那两个大捕兽夹出来。 有了捕兽夹,可以对付猛虎。 但是要对付虎伥,就得弄第二件东西,黑狗血。 平时这玩意,缉捕班就有。 但是方才柳值夜说了,最近的邪乎事都让楚河给办了,缉捕班的黑狗血用的少,干脆就不备了,现在就得楚河自己去屠夫家买。 楚河心道:“这不是自绝后路么。” 跑遍小半个汴京城,黑狗血没买到,最后楚河弄得是黑猪血。 为什么传说鬼怕黑狗血? 只因那狗血腥味最重,阳气也最浓,那黑狗夜间里满身漆黑,隐入夜色之中,只能见两眼如灯笼,所以鬼物最怕。 那卖猪血的屠夫也会夸口:“我这猪也不是寻常猪,其父乃是山野中的刚鬣蛮猪,与猪八戒是一个品种,其母虽然是凡猪,但是三年怀胎一朝分娩,生出这么个猪来……” 楚河不愿听他扯淡,自提着猪血和捕兽夹,来到马府外等候。 不一会柳值夜也到了,从怀里拉出两根木棒。 看得楚河目瞪口呆。 “柳大人,这就是您找来的武器。” “错,你再仔细看看。” 楚河看过,依然是一脸茫然。 柳值夜道:“那我就给你讲讲这鞭的用法。” “这乃是值夜司传司之宝,你看这一把,粗看平平无奇,但一细看,其中大有玄机。” “你看这条鞭乃是雷击枣木,凝聚了至阳至罡之力,是一件辟邪好材料。你再看这尺寸也有玄机,长三尺六寸五分,寓意为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共有二十一节,每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若问这鞭的名字,保准吓你一跳,此乃姜子牙的打神鞭,神仙闻之瑟瑟发抖,何况虎伥乎。” 经柳值夜这一解释,楚河再一看那木棒,果然古韵盎然,纹质厚朴,仿佛真真的打过数个神仙。 柳值夜又拿起另一根黄木圆短棒。 “这棒也不简单,人称拷鬼棒,又叫打鬼杖,你看这上面画着符箓,写着名号,一面是:打邪灭巫朱元帅,另一面是:行刑拷鬼孟元帅。朱元帅和孟元帅同是雷部三十六天将,借此二位的神威驱邪打鬼。” 介绍完了,柳值夜兴致勃勃,把打神鞭给楚河,自己揣着拷鬼棒。 有神器助阵,楚河却不免有些担忧,唯恐柳值夜这次弄不好要翻车。 “他太注重神器了,殊不知有句老话叫,人知鬼恐怖,鬼知人心毒。” “世上最毒的是人心,话虽老套,但历经五千年而不过时。” 眼见已到晚饭时间。 柳值夜道:“此时离三更还远,但是不能误了明日的收尸,咱们现在就来。” 楚河道:“尚未入夜,恐怕他未必起身。” 柳值夜道:“虽然未入夜,但是咱们可以制造一个入夜的效果。” 说罢,带着楚河再一次进入马府。 把马公子唤出来,直言不讳。 “我二人发现你家马大人,乃是虎伥,不除之,恐怕还要祸害家人。” 马公子闻听后,先是楞了一会,突然道:“柳兄,你如此说,我倒是想起了一件事,待我取给你看。” 说罢到屋中取出来两块骨头。 柳值夜把那两块骨头,拿在手中,露出惊愕之状。 “问题就出在这了,这是猛虎的髌骨,又称虎膝,汝父得此物时,便成了猛虎的手足……” 马公子听得瑟瑟发抖。 “怪不得这几日,家父半夜开门,恐怕要引着虎妖来食我之躯体。柳兄,快把此物销毁。” 柳值夜那一对虎髌骨交给楚河,嘱咐他妥善处理。 楚河觉得那虎膝,自带威压,刚接到手中,仿佛烫手一般,一抖掉在猪血盆中。 柳值夜安排马公子,把这间屋子的所有窗户用棉被堵住。 顿时屋中黑如夜晚。 柳值夜道:“此时是降妖除魔的时候了,楚河你拿着捕兽夹,埋伏在威虎山前,待那虎出被夹,你用打神鞭击它便是,我自在屋中对付虎伥。” 说罢自己提着拷鬼棒,闪身进入室内。 楚河服从安排,自己到了那花园中的假山处。 将两个捕兽夹放在地上,扯些青草覆盖住了,左右看看。 “这汴京城内怎能有虎?” 楚河起初不信,但凡事经不起胡思乱想,一时间他觉得背后有风,四处一看,到处都是一人高的荒草,风吹动时,发出的声音百种杂合,隐隐便有虎吟。 “这园中荒草茂盛,说不上真就藏着只猛虎。” 楚河心里一惊,望着假山的高处走去。 那假山也有三十尺左右,约为三四层楼高,山顶有一个小凉亭。 楚河沿着陡峭的石梯爬上去,来到凉亭里,里面年久无人打理,已经长满了荒草,有观光的长椅子一条。 见到长椅,楚河颇感亲切。 顿时上前,掸一掸灰尘,自己躺上去,头枕双臂,看着亭顶的工笔画作,再看看亭子外的蓝天白云,心胸顿感宽广。 这心态稍稍放松,渐渐生出困意。 他昨日遇到钟馗和鬼王;晚上又到望江阁买鸡羊;回来又训练小黄狗,交小玉武功,整夜未得休息,不觉间打起酣声。 忽然梦中一只猛虎,张开大口向咬住柳值夜的头颅,惊得楚河一下醒来。 四处看过,方知是梦,心下稍宽。 忽然一瞥,见那马御史那间屋后,飘起了青烟一缕。 楚河在亭子上移动身体,终于看到一个侧影在屋后供奉烧香,身形起伏,俨然是在磕头鞠躬。 第138章 柳值夜起咒擒虎伥 天有些晚,距离也远,看不甚清。 但从着装上看,那人应该是马夫人。 “马御使还没死透呢,就先烧上香了?这夫人是不是有点心急,难道说她有了情夫,盼着马御使快点死?” 楚河转念一想。 “不能这么想,或许是有别的原因。” “想要堪破真相,最忌讳先入为主。” “还是先关心一下柳值夜的动静吧。” 楚河张望过去,但见马御使所在的屋子里面,静悄悄的,想来是柳值夜所设置的模拟黑夜,并不好使,那虎伥还未起身。 不过现在天色也擦黑了,再有一两个时辰也就入夜了。 “还得等。” 楚河从收拾囊中拿出今早发的黑面炊饼,大口的啃了起来。 刚吃了两口,忽然见那马夫人躲在墙后,半蹲着身,四肢舞动起来。 “跳舞?” 楚河一愣,手中的炊饼都不香了。 “还是机械舞!” 按说大魏王朝可没有机械舞,楚河只是在街上行走时候,看见妓馆前的姑娘,扭捏着身姿,但都是古色古香的唯美舞蹈。 楚河就忍不住多看了那么一会。 也不是跳得有多么好看,就是感觉很怪。 尤其是四肢毫无默契,仿佛各行其事。 “奇怪。” “不对。” 楚河猛然间意识到,这不是什么舞蹈,而是在作妖。 似乎是一种罕见的法术仪式。 “不行,我得看看。” 楚河慌慌张张下了假山,一脚险些踩到了捕兽夹。 “这夹子,恐怕夹不住虎,要先夹人!” 楚河惊得出了一身冷汗,把夹子缓缓拿起,顺手夹在旁边虎雕像上。 “咔哒,咔哒。” 两个捕兽夹都被触犯了,夹在虎腿上。 “呵,这不就夹到虎了么。” 楚河自我安慰,然后趁着天初黑的夜色,向着马御使的房间潜伏过去。 他没有直走,而是绕了一个大弯,从屋后方向,先绕到了马夫人的身后,距离四十步时候停住脚步,匍匐在地。 这一次看得更加清楚些。 只见马夫人四肢如同抽搐一般抖动,而且口中念念有辞,只是那音调十分晦涩如怨如泣,让人心生不安。 “好诡异的举动。” 就在这时,那间屋子中发出砰的一声。 窗上的窗棂一动,显然有人撞在上面。 “柳值夜在里面动上手了!” 而与此同时,马夫人的动作幅度开始变大,而且每一拳脚打出,似乎都十分有目的性。 她每一次做一个大动作,屋子里面同时传出来大的动静。 楚河马上意识到屋里屋外有关联。 “看来,真的是马夫人在外面搞鬼。” 楚河把打神鞭拿在手中。 这玩意打神打鬼不知道好不好使,但是打人轻重适合,至少不会把人打死。 楚河悄悄过去,还有十几步时候,马夫人突然手上一滞。 “谁。” 她蓦然间转过头来,却是一张蜘蛛脸。 楚河一惊。 那蜘蛛脸的马夫人,突然揭开上衣,露出白肚,照着自己的肚脐下猛的一拍。 “噗。” 一条蛛丝,如同一匹白练,从脐下窜出,直撞楚河的面门。 楚河慌急之中,用打神鞭使出了【玉女剑法】中的一个撩字诀。 那蛛丝飞过来,刚刚缠住了打神鞭。 楚河急中生智,快速的转动打神鞭,那蛛丝一圈又一圈的围绕,仿佛缠在棍子上的。 马夫人十分珍惜蛛丝,不断用手撕扯,叵耐没有楚河的打神鞭转动的更快。 最后她牙关一咬,用手上的长指甲,切断了蛛丝。 紧跟着。 “噗!” “噗!” “噗!” 这一次,三根蛛丝齐飞,直向楚河的头、颈、腰,一起飞来。 那蛛丝甫一接触,便有一阵腥臭的味道,楚河知道,这是毒丝,不敢硬接,连退了三步。 趁此机会,那蜘蛛脸的马夫人,从地上抱起一个白虫,向地上一趴,三足着地,如同螃蟹般爬行。速度之快,令人咂舌,转瞬间便不见影子。 楚河瞧不太清,只知道那虫肚大如瓮,肤白胜过瓷器,背上有金壳。 楚河见她太过诡异,不值得涉险去追。 他转身过身,来到屋前。 一开门,顿时一股沙土烟尘的味道冲人鼻腔,四下黑洞洞看不见人影。 里面的柳值夜忽然大呼一声:“楚河快来援我一臂之力。” “来了。” 楚河闻听,不顾黑暗,一头冲进去。 听见角落里有人哼哧哼哧喘气。 到了近前果然见柳值夜与马御使僵持在一起。 “楚河,快来把住他。” 楚和敢紧把打神鞭别在腰间,上前按住马御使的胳膊。 这时候,柳值夜松开手,大喘了几口气。 “你把住了,千万别松手,待我念一些咒语,降此虎伥。” 又听了几声喘息。 紧跟着柳值夜念叨起来: “天蓬天猷,真武真君,黑煞元帅,无义将军。” “捉缚枷拷,四大天丁,手执神棒,拷鬼通名。” 忽然停住,道了声:“仓促间竟然把这拷鬼咒语给忘了。” 片刻后接着念道: “纵横摄勘,施威现形,不分高下,罪莫容情,俾令患体,立遂和平。急急如律令!” 念完咒语,大喝一声:“妖怪还不显形。” 一嗓子声音之洪亮,恐怕要穿破九霄,直达天外。 楚河被吓了一跳,但是马御使并未显形。 “嘶!难道是我念错了吗?” 柳值夜心中不自信,于是又念了两遍,每一遍都略有几句不同。 “到底不是正经抓鬼之人,咒语都念不熟稔。” 柳值夜忍不住自我抱怨起来。 楚河心中也跟着急躁,他想起腰间还挎着一桶猪血。 “何不以猪血泼之。” 他松开一只手去拿猪血,然而马御使却没有挣扎,来自他身上的那股力量似乎从未变过。 楚河再试探,原来那力量,不过是他那高壮身体靠不住墙壁,向下倾斜的重量而已。 此时柳值夜已经把那拷鬼咒语念了七八遍。 他已经喉咙嘶哑,声音急切,又焦躁不安。 楚河提醒道:“柳大人你只念咒语,为何不以拷鬼棒击之?” 一句话惊醒梦中人,柳值夜挥动拷鬼棒,一棒打在马御使胸前。 随即马御使扑通一声倒在地上。 “嗷呜!” 一声猛虎哀鸣之音,凄厉厉的,响彻在马府院内。 之后,困兽犹斗般的吟啸几声,渐渐杳然无声。 紧跟着有人喊道:“柳值夜抓到虎伥了,抓到虎伥了……” 第139章 鼻中生虫 从放置马御使的灵堂中,传出一阵阵猛虎哀嚎的凄厉声音。 马府的家人们躲在各自屋中,也都听得清清楚楚。 这时候有人喊一声:“柳值夜抓到虎伥了。” 众人就迫不及待的从房间中涌出来。 马公子领着众人,打开了那间灵堂的门,把窗户上蒙着的棉被都扯掉,点燃了四盏牛油大蜡。 烛光把屋子里照得通透。 只见屋中一片狼藉,座椅滚落满地,间壁墙也被撞榻了。 马御使趴在地上,柳值夜摊坐在一旁,虽然疲惫又狼狈,但是精气神十足。 楚河见柳值夜满脸尘土,还有淤青,显然方才在屋中发生了激烈的战斗。 再看自己。 “不行,独乐乐不如众乐乐,否则显得不合群。” 楚河悄悄把手伸进木桶里面,摸了一把猪血,往自己脸上一抹。 众人上前,把柳值夜和楚河搀扶起来。 马公子抽着鼻子道:“看来我爹他老人家,果然为虎作伥……” 柳值夜把手搭在他的肩膀上。 “别说了,死者为大,虎伥已除,马御使现在可以正常安葬了。” 来了五六个胆大的仆人,把马御使重新抬到榻上。 马公子道:“柳兄心苦了,我等在远处听得真切,猛虎哀鸣数声,不知道楚兄如何降服的虎伥?” 柳值夜刚要说话,灰尘入口,呛得他大声咳嗽。 马公子赶忙道:“咱们到院中说,这里灰尘大。” 众人来到院中,有家仆支起来一张桌子,放上两盏茶,弄四碟干果点心,供给柳值夜和楚河食用。 柳值夜抿了一口茶。 “哎,这虎伥好生勇猛……” 众人看他满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就知他此言不虚。 再看旁边这个年轻的,脸上都是血,仿佛是被虎伥给啃了似的。 “啧啧。” “别说是虎伥,就算马御使生前,也有万夫莫当之勇。若非柳值夜亲临,换个二家旁人,早死了十个八个来回了。” 众人一阵唏嘘。 柳值夜听了心里美滋滋的,又把如何使用法术,如何念那拷鬼咒的事情,声情并茂如同讲评书一般讲了一遍。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 但是也有那知识丰富的,非要问一问。 “柳大人,您说那虎伥是虎的仆人,如今您确实降服了虎伥,但是那妖虎呢?若是不降服它,恐怕它又要迷惑一个虎伥为其所用吧。” 这一句话,给柳值夜问住了。 “那老虎我已经安排楚河布下了捕虎夹,敢来便抓住它。” 见柳值夜说话有些敷衍,马公子帮趁他道: “方才柳大人说了,那虎必是一只瘸虎,行动不便,否则也不必迷了家父做虎伥,如今必然是怕了,不敢再来了。” 那一位也是楞,小声嘀咕。 “哼,这猛虎说来就来,说走就走,我们这些人还不是案板上的鱼肉,任人宰割。” 马公子甩了一下鼻涕,就势骂道:“胡说八道,我还不知道柳大人的为人,他帮人必然帮到底,怎么会让那妖虎肆意张狂?” 这一说,明褒暗讽,柳值夜也没了面子。 他回头看看楚河:“那捕兽夹没什么猎获吧?” 楚河道:“方才确实没有猎获,不知道此时有没有。” 马公子摸摸鼻子道:“那咱们看看便知。” 众人在楚河的带领下,打着灯笼、火把,来到花园中的威虎山下。 “捕到了。” 楚河冲过去,用手在那两只石虎的脖子上,迅速一抹。 顿时那两只石虎的脖子上出现了两道血色。 众人来到近前,看见两个硕大的捕兽夹,夹在石虎的腿上,不知是何意,忍不住面面相觑。 连柳值夜也是一脸懵。 楚河抢着说道:“柳值夜您真没猜错!这两只虎果然是只瘸虎,它若是不使用虎伥,如何能行动害人?” 柳值夜走到石虎身旁,转了一圈。 “诶,这雕虎之人,为何雕得少了半条腿?” “这雕刻之物,吸收日精月华,时间久了,也能生出魂魄来,它见自己少了这半条腿,必然要迁怒于人……” “事已至此,找个地方,把这石虎埋了吧。” 世间的怪事有千千万,但说石虎如何生出魂魄,把龙精虎猛的马御使迷惑成为虎伥,这事还是第一次听说。 众人也不全信,但是那响彻云端的猛虎哀鸣之声,众人可都是亲耳听见过的,不由得不信。 当然了,那虎鸣之声,乃是楚河用【口技之术】表演出来的,表演之像,连柳值夜近在咫尺,都没听出毛病。 这属实是作假。 但楚河也没办法,毕竟柳值夜夸下海口要抓拿虎伥,有没有虎伥并不重要,至少柳值夜没有丢面子。 这时候,家仆们取来了铁锨和镐头,向那石雕的根基开始挖土。 马公子却突然对石虎产生了兴趣。 他旁若无人的一步一步走过去,众仆人们只好停下手,提着两盏灯笼照着他。 只见马公子来到石虎的脖子闻嗅。 原来那脖子上是楚河抹的两道猪血。 楚河一惊。 “难道他闻出来那是猪血,我的计谋要露破绽了么?” 他悄悄把手中的木桶的盖子又盖了盖。 此时马公子依然在那里上下左右的嗅个不停,举灯笼的仆人都有些不耐了。 “秃噜。” 一道白光,忽然从马公子的鼻子里喷出,在那血迹上一沾,瞬间闪回马公子的鼻腔。 马公子捂着眼眶,捶打脑门,痛不欲生。 方才有眼尖的看的清楚,说有一个白物钻进了马公子鼻孔中。 众人打着灯笼,用筷子撑开马公子的鼻孔,但见那鼻孔比寻常人大了许多。 用灯笼照了三五回,但见那鼻孔深处,露出一个虫子头,左右摇摆几下。 “有虫。” 众人用筷子去夹,那虫子就退回去。 不一会又伸出头来,有人出主意道:“往鼻孔中灌入灯油,浸死那虫子。” 谁知从鼻子灌了灯油后,都从嘴里流淌出来。 众人不知如何是好,求助柳值夜。 柳值夜想了想:“那虫子既然喜欢虎血,最好是用虎血来引诱它出来。” 众人道:“主意是个好主意,但是虎血弄不到。” 柳值夜道:“那便用猪血、鸡血……” 众人弄来一盆血,置于马公子鼻下,片刻之后,从马公子鼻孔中忽然露出一虫头,还有两个小钳爪。 仆人一抓,那虫嗖的退回。 这次无论怎么诱惑也不肯出来。 众人又来求助柳值夜。 柳值夜沉思片刻:“那虫子受了惊吓,不肯出来,也无他法,只是这血气味不够,取火来加热它试试。” 有人取来火把架在盆下。 不一会盆中血咕咕嘟嘟冒泡、沸腾,腥气直冲马公子的鼻腔。 马公子不由自主的低头,直向血盆趴过去。 柳值夜道:“快把住他的头。” 两个汉子,用臂膀死死的拢住了马公子的头。 过了半晌,许是热血的味道,太吸引人,那虫子又探出头来。 柳值夜暗示众人屏住呼吸。 那虫子听不见异响,噗噜跳进血盆中,眨眼间喝了一肚子滚烫的热血,烫得它打了一会滚,死在血盆中。 仆人用筷子夹出来,肚子里的血噗地喷了出去,只见是一个白肚蜘蛛,背上有金壳。 楚河见了一愣。 “这虫,不就是马夫人拿走的那只虫么。” 第140章 无畏之火 楚河发现,从马公子鼻子里钻出来的这只虫,样貌如同蜘蛛。 与方才马夫人在屋子后面,摆弄的那只虫一样,只是比那只小了许多。 此刻他心中不由得联想起来。 这时候马公子捂着鼻子,感觉由鼻腔到眼眶再到额头这一路,痛得难忍,似乎被那虫儿给掏空。 “这些天我的鼻子不适,仿佛被堵住一般,原来竟然是这虫子。” 柳值夜也道:“刚见马公子的面,我就见你屡屡触按眼眶,捏扭鼻子,我只以为你是伤心过度,流泪过多,没想到这鼻中竟然有此虫。” 马公子忽然道:“对了,家父早些时候,也有这般症状,难道他的鼻子中也有这种怪虫么。” “走,看看去。” 柳值夜也意识到这一点。 众人又进入屋中,但见那榻上空空如也,马御使的尸体不翼而飞。 众人不由得怔愣。 柳值夜忽然道:“北窗敞开呢。” 说罢他来到窗前一跃而出。 楚河、马公子等人,也跟着跳出窗外。 追出去不远,但见一个人影,肩上扛着硕大的重物,仿佛就是马御使的尸身。 “站住。” “偷尸者何人?” 马公子人高腿长,轻功也了得,一跃之间,超过了柳值夜和楚河。 二三十步后,劈手一抓,那影子躲闪不及,被抓个正着。 那影子却使一个金蝉脱壳之法,把马御使的尸身一抛,自己猛向前窜,一眨眼便消失不见。 马公子鼻腔疼痛难忍,状态不佳,只得停住脚步。 柳值夜也自知追不上人家。 众人围住了马御使的尸身,各抬四肢,方要起身。 柳值夜忽然喊道:“大家快躲。” 言还未了,但闻砰的一声炸响。 随即浓烟大起,马御使的尸体,噼噼啪啪燃烧起来。 “救火。” 柳值夜喊了一声,众人捧起路边的灰尘覆盖,用树枝拍打,过了半晌,尸身上的火终于灭了。 柳值夜用筷子在尸身上扒拉了一会,找到一个金盖蜘蛛的半截残躯,比马公子鼻中的虫子大了一倍。 柳值夜要来一张纸,把这虫子的尸体包住。 转身对马公子道:“加强戒备,此事值夜司后续也会侦办,但这具尸身颇为古怪,不易久留,交给我们收尸人吧。” 马公子点头称是。 “对了,没想到马公子的身手竟然如此了得。” “都是家父略传一二。” 二人又客气了几句。 柳值夜便匆匆告辞回值夜司,把楚河留在这,跟随马公子葬尸。 楚河拿出笔和猪毛刷子,迅速的进行了画尸、正尸。 至于背尸就无须楚河动手,马家有自己的祖坟,套了一匹大马,拉着马御使的棺椁便去了。 楚河在后面跟随。 在大魏有个习俗,像马御使这种为虎作伥的,都算是横死,选择夜葬最好。 也有说横死不入祖坟的。 马御史常年居住在边陲,不须遵守中原传统。 而且这事也看后代的态度,只要马公子没要求就行。 既然是夜葬,府里面的女眷一律不准去,只带男丁,也没有吹拉弹唱。 只有马公子打着引魂幡在棺椁前引领便是。 到了祖坟,有之前先生选好的吉址,挖了一个一丈三的葬坑,众人把棺材抬着放进去。 尚未填土,楚河道:“容我为马御使念叨几句。” 众人便在一旁守候。 楚河站在坑前,闭目冥想片刻,渐渐身不由己,魂游天外。 忽觉耳边风吹皱纸张般的,哗啦啦的声音响起。 楚河知道【收尸簿】来了。 睁开眼时候,果然那张铺天盖地的黄纸,从天而降。 三个令人生畏的梅花古篆:收尸簿。 已而光芒闪烁,迸发出星星点点,随即连点为线,把马御使高光的一生串在一起。 …… 马御使实非常人。 三岁摔獒犬,五岁分斗牛,八岁扛鼎上山…… 到十二三岁时,被征入军中,一人可敌二十个壮年军汉。 后来被太祖看中,成为皇帝的贴身护卫。 挑滑车、锤震山塌、夜守宫门辟邪崇、枕虎而眠三九天热汗淋漓,马御使的高光之处,简直是一次接一次。 大魏世人,不分贫贱,也不分文武,无不敬仰他。 人诵绰号为破马疯张飞。 又因他不畏火海,坦然托举太祖于火中而出,有人称:他乃是佛前灯火转世;三眼大帝,华光天王马灵耀重生。 此时的马御使不过三十几岁,还有大好的前程。 如果没有那一次南征,或许他能够创造出更多的人间奇迹。 南征的过程并不崎岖。 只是他遇到了当地的一个绝色美女,这就是现在的马夫人,其时马御使已经有了妻儿。 但有了新欢之后,马御使的生活习惯变了。 当地喜食虫,马御使爱屋及乌,陪着马夫人吃虫,水虫、爬虫、昆虫,无不食用。 倒也无他,只是马御使的脾气,愈发变得暴躁。 即使在朝堂之上,当着太祖的面,他也敢打骂大臣,对于小官小吏,稍有不顺之处,便动手杀人。 魏太祖不忍杀他,干脆让他在南部边陲做御使,永不调回。 直到年纪老迈,忽然辞官不做,还禄于君,回了汴京城生活。 此时太祖已不在,南安帝念其功高,又怕他闹事,赐予他田宅,让他依然享受御使待遇。 直到最近,鼻痛难忍,常常捶头。 死之后,夜晚曾起身扶墙行走。 至昨晚,甚至起身与柳值夜缠斗一番。 到最后被柳值夜以虎伥之名而正法。 …… 【收尸簿】上演绎了马御使的一生,高光过,但是虎头蛇尾。 楚河想起来那么几句话。 错过人生再怎休? 官员并宰相,文武伴诸侯。 争名及夺利,豪富逞风流。 三寸气在千般用,一气不来万事休。 马御史一生何等辉煌。 只可惜,再牛比的人物,到死也是万事皆休,实在惹人嗟叹。 但是楚河还是没有明白: 马御使到底是如何死的? 为何会夜半起身行走? 那马夫人到底是何方高人? 那蜘蛛状的虫子又是何物? 又是谁想劫走他的尸身? 这一切依然是秘密,除非马夫人亲自讲出来。 楚河虽然好奇,但是自觉无力调查。 至少马夫人的脐下可以喷出蛛网这件事,便是难以理解了。 “或许未来某一天,真相都会大白。” 就在这时【收尸簿】上亮起了一串小梅花篆字。 “收吾尸身者,赐汝【无畏之火】。” 第141章 选兵器 【无畏之火】! 此火有三簇火焰。 左肩燃起一簇火焰,曰火之精,燃之而不畏恶人。 右肩燃起一簇火焰,曰火之星,燃之而不畏妖邪。 头顶燃起一簇火焰,曰火之阳,燃之而不畏神鬼。 是故,又名三簇无畏之火。 “砰。” “砰。” “砰。” 三簇火焰依次燃起,楚河感觉到光明所照耀之处,皆是人间朗朗清明之地,凡是恶人妖魔鬼,不敢稍稍驻留。 “此术,正应了佛前灯火之说,非华光大帝所赐,还能有何人?” “为马御使收尸,获赠此术。难道说真如传言所讲,马御使是如来佛祖殿前灯火所化,是那三灵耀华光大帝转世重生?” 一念及此,似有天地间凛然正义加持于身,浩然之气充盈于肺腑。 楚河心中信心大增。 …… 此时【收尸簿】上的光芒渐渐暗淡,收尸簿凭空燃起,化作灰尘烟土,随风而去。 楚河陡然间清醒过来。 片刻之后,道一声:“填土。” 马公子领着家人们,把葬坑填了,立起一个坟包。 楚河念道: “冬来冷冷朔风天,雪拥蓝关马不前。” “光阴似箭催人老,日月如梭抛少年。” “杳然撒手归阴路,不却将身伴土丘。” “冥府十王开大赦,亡魂领过早升天。” “马老爷子早登极乐世界。” 说罢,嘱咐众人不要回头,不要大声哭泣,免得惹死者留恋。 一行人赶着马车离开了坟茔地。 先到了马府,马公子留楚河吃了一碗茶,吃了四五个沾糖小饼。 楚河便起身告辞,马公子跟着出来安排马车。 出了屋,马公子似笑非笑道:“楚小兄,真的是只是收尸人吗?” 楚河一愣,心想:“这笑里面好像藏着刀。” 于是也淡淡笑道:“当然。” 马公子从怀里掏出来五十两银票。 “楚小兄请笑纳。” 楚河拒绝道:“我是值夜司的收尸人,今日事也是奉命而行,这钱收得没有因由。” 三推五送,楚河坚决不收。 马公子又拿出了许多点心小饼,交给楚河。 楚河一想到家中的小玉未还曾吃过,略有心动。 但是转念一想:“凡事最怕的就是一个开始,许多贪官污吏,起初只是拿人一针一线,然后受人小恩小惠,再到贪婪收不住手,最终走向囹圄的还少么?万万开不得这个头。” 马公子笑了。 “楚小兄,我就知道你不是普通的收尸人。” “没有哪一个收尸人会不为钱所动,也没有哪一个收尸人会受到柳值夜的如此重视。” 楚河呵呵一乐,不置可否。 因为确实让马公子说中了,作为一天两个黑面炊饼的收尸人,不接受这五十两银子,的确让人难以理解。 此时二人已经走到花园中。 马公子看着虎雕道:“还有,楚小兄的手法很快。” 说罢抓住楚河的手,翻看了他的掌心。 楚河看着自己手上的猪血痕迹犹在,淡然道: “没错,这就是石虎脖子的血。但是虎啸之声,你也听到了。” 马公子道:“如果我没猜错的话,楚小兄才是虎伥,不,是那只虎。” 楚河点头:“你又猜对了,但是我这只虎,没有恶意,而有时候大虫不如小虫。” 闻听此言,马公子面子一凛,拱手道:“多谢楚小兄提醒。我也有一言相赠,江湖水深,而朝廷路远风尘大,如果楚小兄想走得更远些,就不要爱惜一身干净的衣服。” 楚河也抱拳道:“多谢马公子提醒。” 楚河把石雕上的捕兽夹取下,转身上了马车。 “啪。” 马鞭一响,马车骨碌碌驶出马府。 楚河盘坐在马车上,双手扶膝,回想起马公子的话:“如果楚小兄想要走得更远一些,就不要爱惜这一身干净的衣服。” 品味良久。 楚河冷笑道:“即使要弄脏衣服,也要在值得时,至少不会是现在。” 马车骨碌骨碌到集市时候,正是早市的摊贩们在出摊,楚河叫停了车夫,吩咐他快些回马府。 自己下了车,到集市上顺便逛一逛。 路过屠户家,想起了自己桶里面还有些许猪血,轻轻一晃,哗啦哗啦响动。 楚河探手进去,取出来两块虎髌骨。 楚河一想:“那打铁的老汉想要买三钱虎骨,这不就来了。” 他提着捕兽夹来到铁匠铺。 “老人家,租用您的捕兽夹给您送回来了。” 因为这些做买卖的有讲究,上午不给退货。 所以楚河改退为租,折算给他一些租金,老铁匠也容易接受。 老铁匠查看了一番,道:“这兽夹也没有坏损,收什么租金?” 说罢把一两银子退给楚河,又问道:“怎么,这北上长白山采人参去不成了吗?” 楚河点头:“去不成了,但是你看看这是什么?” 楚河亮出一对虎髌骨。 既然老铁匠讲究,楚河也讲究。 “猪嘎拉哈?” “呵,您再看看呢。” 老铁匠擦掉沾在上面的猪血,仔细一看。 “哎哟,果真是虎骨,这是一块虎髌骨。” 老铁匠惊喜万分。 “没想到,你还真弄来虎骨,不瞒你说,我的老伴是北方人,有那个风湿骨病,郎中开的药方中,单单这一味药无处可寻,以致于疾病久不能愈。” “为了老伴,你要多少钱,就是要了我这个铁匠铺,我都不心疼。” 楚河道:“看在你们伉俪情深的份上,这钱嘛……” 不要了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 老铁匠眼神闪动了几下。 “小伙子你跟我来。” 说罢掩了大门,推开铁匠铺的后门,进入后院之中。 又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铁门,点燃了一盏油灯。 “嚯。” 这回,可算是小刀拉皮股,开了眼。 只见这屋子不算大,但是井井有条,全是兵器。 什么刀枪剑戟,斧钺钩叉,镋棍槊棒,鞭锏锤抓,拐子流星……何止十八般兵器。 单一种刀便有长刀、短刀、斩马刀、柳叶刀、朴刀、雁翎刀、大环刀、鬼头刀…… 那剑更不用说了,长剑、短剑、子母剑、雌雄剑、袖中剑……甚至还有清霜、照胆这些名剑。 是凡一个男人,看到这么多兵器,都必然喜欢的不得了。 楚河也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老铁匠慷慨道: “随便挑!送给你。” 楚河傻眼了。 “这么多兵器,我挑个啥?” 第142章 武侯抱龙枪 楚河现在是看花了眼。 老铁匠告诉楚河,想要什么随便挑,随便选。 楚河爱不释手,看了半晌。 “老人家,我啥也不要。” “为啥啊?” “这一刀一剑,都摆放的整整齐齐,有先有后,缺了哪一件,都显得不完整了。” 其实,楚河早就看出来,老铁匠非常爱惜这些东西。 而且收藏这一室的兵器,不知道要耗费多少心血和银子。 一把刀或者一把剑对自己并没有什么用处,何必要横刀夺爱呢。 老铁匠竖起大拇指。 “头一次见你这么不贪心的人,罢了,还有一样东西,你不要都不成。” 老铁匠敲敲墙面,打开墙上的一处暗格子,取出来一个四尺长的精致匣子。 一按绷簧,咔拉拉盒子打开。 里面是一把四尺长短棍,乌黑黑暗淡无光。似木非木,似铁非铁。 楚河顿时想起一个成语:“买椟还珠。” 匣子如此精致,没想到里面的东西平平无奇。 老铁匠双手捧棍,交给楚河。 楚河心道:“再不收,就不给老头面子了。” 待楚河收下,老铁匠才道:“你莫看着棍子普通,棍柄有一处凸起,你试着按一下。” 楚河按他说法,果然摸到棍柄处,有一个隐约的按钮。 轻轻一按。 “嘎嘣嘣。” 是绷簧和机括的声音。 从棍中缓缓探出一支银枪,也有四尺,银光闪闪,锋芒展露,无可匹敌。 楚河大感吃惊。 “原来还有这机关。” 老铁匠笑道:“这其中渊源可不浅,你听我讲来。” 西楚霸王项羽有三件心爱之物,虞姬、乌骓马、霸王枪。 自从霸王自刎于乌江,虞姬自刎,乌骓马跳江而死,唯有霸王枪留存下来。 刘邦睹物思人,总觉得那霸王枪中似乎还有项羽之余威。 故将此枪放进高炉中熔化。 然而,二十个小卒轮流鼓风,烧了七七四十九天,只融化了一半,最后炼铁的高炉也烧塌了。 刘邦见半截断枪,心里面也不似从前那么畏惧了。 于是把这半截枪,赏给了樊哙。 樊哙得枪,爱若至宝,忽然一夜梦断枪化龙而飞,樊哙大哭而醒。 从起以后,樊哙只有抱枪才能入眠。 …… “后来,机缘巧合,我得了这断枪。” “因其光芒过盛,引人注目。于是借鉴樊哙抱枪而眠,我用天上落下的陨铁打造了半截黑棍,使霸王枪平时隐藏在其中。” “我又为此枪起了个名字,取樊哙谥号,唤作武侯抱龙枪。” 听老铁匠讲完,楚河顿觉这枪仿佛沉重了许多。 “老人家,这么贵重的东西,我不想要了。” 这一次老铁匠说啥也不干。 楚河一看:“听人劝,吃饱饭,拿着吧。” 这虽然是枪,但是平时就一个黑漆漆的棍子,再用破布一缠,仿佛是乞丐打狗的家伙。 “低调又奢华。” 楚河把这杆伸缩式的武侯抱龙枪收下,别在腰间,不显山不漏水,比刀枪剑戟实用很多。 告别了老铁匠,楚河来到集市。 有柳值夜给的十两银子,楚河买了些孩子的吃食,有那虎头小棉鞋也买了一双。 这时,楚河看到集市上有卖煤炭的。 在大魏,煤炭被叫做石炭,偶尔用来烧火取暖,平时集市上卖柴禾的多,很难见到石炭。 自打金蛛卫的撵走了卖柴禾的,集市上没有柴禾可卖,这便出来个卖石炭的,算是填补了空白。 有几个大户人家的家仆,称了些石炭,装在马车或驴车拉走。 楚河想起柳值夜特意嘱咐买些石炭和一床棉被,以免冻到孩子。 他便走上前:“这石炭怎么卖的。” 那卖石炭的抬了眼看了一眼楚河,脸上立刻浮现出瞧不起的神情。 楚河也有自知之明,毕竟自己这身收尸人的装束,不会受人重视,而且还没有马车、驴车。 但是在受人重视和低调之间,楚河选择了后者。 “这石炭怎么卖的。” 楚河再问的时候,带着找麻烦不怕事的腔调。 这一次卖石炭的应付了一句:“一筐五百文。” “五百文。” 一句话把楚河吓一跳,一筐石炭也不过百斤而已,每斤石炭要五文钱,堪比炊饼价了。 “这谁能买得起?” 那卖石炭哼道:“买不起就到一边凉快去,别挡着我的摊子。” 楚河也不和他一般见识,退出三五步外。 这时有别的主顾,也问道:“这石炭为何比以往贵了。” 人家是真买主,卖石炭的也不敢轻易得罪。 “这位爷,您不知道,这个价格算低的,往后这价格还得飞涨,不信您看着。” 楚河细细品味。 “这卖石炭的说的这么肯定,难道说有什么消息。” 就在这时候,金蛛卫的人来了,在集市上扫了一圈,只是看了一眼卖石炭的转身就走了。 这回楚河有点明白了。 再加上柳值夜提醒的那一句:“多买点石炭,不能让孩子冻着。” “这玩意肯定是有猫腻啊。” “不让卖柴禾,只准卖石炭,这价格不贵才怪。” 楚河着急忙慌的离开了集市,赶回到家中,吃了一顿饭后,把家中的柴禾全都折成小段,藏在地下室内。 然后背着斧头和绳子,走小路到林间,劈了几捆柴禾。等到天擦黑的时候,才把柴禾扛回来,也都劈成小段,藏在地下室内。 趁着天半黑不黑,带上了那张黑漆漆的傩舞面具。 先用点石成金的金疙瘩,到孙巧嘴衙内开的盐铺内买上十斤好盐。 孙衙内自然一顿操作,最后的价格贵了二十倍不止,楚河也不在乎,干脆给他一块十斤重的大金,告诉他不用找了。 孙衙内暗自笑骂:“这黑脸的棒槌,真是人傻钱多。” 心道:“也不能做一锤子买卖,得给他细水长流,骗垮了才行。” “爷,您常来啊。” 恭恭敬敬把楚河送出来。 楚河又把汴京城内的几家大买卖都逛了一遍。 当夜就传出来了,这汴京城里来了一个黑脸、人傻钱多的大买主。 买东西不惜花了十倍、百倍的价钱。 这钱来的也太容易了。 楚河没有光临的大小商家,都盼着那个黑脸土豪,能到自己的店铺中消费一次,随意赏自己一块金块块多好。 这消息令人兴奋。 不过也只是兴奋了一个时辰而已。 下一个时辰就有更令人兴奋的消息了。 第143章 感谢兄弟的打赏和月票 当晚,汴京城中商贩们大为震撼。 传说有黑脸的土豪,到处购买物品,付钱犹如打赏,动辄就是大块的金子。 楚河没去过的店铺,都敞开门,铺着红毯,老板娘站在门口,穿一身好旗袍,兴奋的等着黑脸财神的到来。 但楚河可是有原则的。 凡是老实巴交做买卖的,他真就没去。 众人都感叹:“财神爷不喜欢老实人。” 这时候,大消息就来了: 孙衙内卖了十几斤盐,得了十斤的大金一块。 孙衙内不缺钱,但是这么大的金块可少见。 他看着这大金快,闪闪发光,仿佛小太阳一样烫手。 看着看着,损主意就来了。 “今晚,孙爷,要去做点没本钱的买卖。” 他说的这话的意思,大家都懂,就是想白瓢。 想到就做到,他捧着大金子,招摇过市,来到百魅阁。 百魅阁和丽春院是一个性质,号称有一百个美女姑娘,各种类型皆有。 当然,这里实际上是个平价消费的地方,真要是那种大妓馆,背后都有朝中的二三品的官家撑腰,孙衙内也不敢去闹事。 进了屋孙衙内就找花魁。 人家看他捧个大金,好好伺候上了。 三下五除二,完了事,把大金把榻上一放:“正经事是一两银子,包酒水点心,我再给你二百文赏钱,找银子吧。” 花魁一看那么大块的金子,估计得十斤往上:“抱歉孙爷,金子太大,我找不开。” 孙衙内咧开嘴笑了。 “找不开,你不早说。记账,下次再算吧。” 说罢起身抿了滚裤,紧了大带,捧着大金出了门,临走时候还不忘把干果点心塞了一嘴。 到门口,见花魁气吁吁的站在那里。 回手就掏了她一把。 心里头美滋滋: “钱没花,痛快了,还带着一手骚气。” 一举三得的事,能不快乐么。 孙衙内捧着大金,扭着小腰,哼着小曲,出了百魅阁走了三五十步,眼前突然一黑。 一个大麻袋扣在脑袋上,紧跟着噼里啪啦挨了一顿乱拳。 打人的下手也狠,揍了一顿没解气,照他裤裆来了一脚。 孙衙内一阵阵哀嚎。 等打人的走了,围观的认出来他,有那平时爱溜须拍马的无赖,赶紧到孙巧嘴家告状。 孙巧嘴来了的时候,到妓馆里一打听,原来打人的是花魁的相好的,是她那江南的老乡,在那边是大响马手下的头目,人家夺了金子,连夜领花魁跑了。 孙巧嘴干瞪眼也没辙。 …… 其他几家收到金子的,也没消停。 不是屋中失火,就是家中被窃,还有几个被窝里出了长虫、青蛙、蜥蜴的。 这事一出,大家伙都消停了,谁也不等着黑脸‘财神’送金子了,都早早的关门歇业了。 此时楚河正老婆、妹妹,热炕头。 外面发生的事不关心,但是也猜到了大概。 【点石成金】之术,乃是天道降下,旨在劫富济贫,却邪卫真。 楚河用了几次,还没有让自己失望过。 还是那句话: 天道无亲,点金之术只予善人。 何谓无亲,就是说人家天道不和你搞什么攀亲戚,拉关系,走后门、收受贿赂、权力寻租,……那些都是歪门邪道。 好人就是好人。 坏人甭管他浓妆艳抹,描眉打鬓,即使是镶了金边也是坏人。 …… 楚河把家中换来的物资整顿一下。 该码的码,该藏的藏。 心里头的底气越来越强了。 等到三更天,楚河便打扮利落出了家门,这时候除了收尸囊,还要背上两根棍。 一根是木棍,三尺六寸五分,二十一道节,每节有四道符印,共八十四道符印。 这便是神仙闻之都发抖的打神鞭。 这乃是值夜司的传承宝贝。只因虽有打神鞭,却没有打神人,神器久封于木匣中,遭受虫蠹鼠啃,沦为普普通通的雷击枣木棍。 今朝倒是有楚河这个死心眼,天不怕地不怕,打神鞭也敢耍一耍。 另一根棍也了不起,乃是天上黑陨铁打造而成,一按绷簧,里面还藏着白陨铁打造的半截霸王枪。 白陨铁锋芒毕露,黑陨铁厚重敦实。 黑白相配,黑中藏白,用厚重掩盖锋芒,号称为武侯抱龙枪。 这两件宝贝,往楚河的身后一背,顿是感觉派头上来了。 这哪是什么收尸人,这是降妖除魔,不畏神鬼的大侠啊。 但是帅不过五秒。 楚河可不是那招摇的人,这两件神兵,都用破布包裹上,别在腰间。 迈着大步就到了值夜司的收尸点。 等着缉捕班的骡车一到,众收尸人改不了的毛病,收尸扒拉堆,好比吃菜扒拉盘子。 一顿乱翻,先挑漂亮女尸,然后是丑陋女尸,然后穿着富贵的男尸,然后是身材瘦小的男尸。 给楚河留下一个大个。 三十七八岁,身高八尺,三缕长髯,仪表堂堂,肌肉丰硕。 楚河暗道:“这位哥要是年轻十岁,容貌堪比花背和尚、小乙、潘安这些人,即使这个年纪也很有气质。” 再一看随尸案宗,大呼晦气。 姓名:展下惠。 年纪:三十九岁。 职业:汴京城西城门城门郎。 死因:对夜晚过城女子欲行不轨,不成,心急而死。 “心急而死?” “这是个什么死法?” 平时倒是总听人说:“急死了,急死了……” 但是真没有见过谁因为心急而死。 “不管那么多了。” 楚河拿出毛笔,照着随尸档案,把尸身的姓名、年纪、死因……全部记下,把尸体的容貌特征画了一个大概,留存录档。 这就算是完成了第一步,画尸。 第二步是正尸。 楚河开始检查尸身上的伤口,查了两遍,确实没有伤口,只有胸前有几道划痕,略微伤到了皮肉而已,绝对不会因此而死。 “怪不得缉捕班定他一个心急而死,真是找不出其他的死因。” 楚河拿出猪毛刷,抹了一点胭脂粉,给尸身的脸上化妆。 额头、眼皮、颧骨…… 抹到尸身鼻子这,楚河就一愣。 “这鼻子,看着怎么眼熟。” 他陡然间想起马御使的儿子,马公子的鼻子里爬出来一只金背白蜘蛛,当时马公子的鼻孔大的如同老牛。 眼前这具尸身的鼻孔,也是这么大。 “嘶。” 楚河就吸了一口凉气。 当即趁着别人不注意,用笔杆撬着尸身的鼻孔,往里面看了看。 收尸点的灯光不够亮,也看不清楚。 楚河不敢大意,那蜘蛛似的虫子,专门钻鼻孔,若是背尸体的时候,被它钻到自己的鼻孔里,到那时大象斗老鼠,有力使不出啊。 第144章 坐怀不乱 看到尸身阔大的鼻孔。 楚河不敢再大意,干脆用树枝把他的鼻孔堵住,外面封了胭脂。 正尸完毕。 绑好了背尸绳子,往肩膀上一挂,背起来奔着乱葬岗去了。 一路谨慎。 到了乱葬岗,挑偏僻处,挖了一个葬坑,把尸体放进去。 这时候再一看他尸体,令楚河一惊。 只见那面容上,从鼻梁出来,到额头,被生生的拱起一溜小丘,此时还在往前移动。 “害人虫。” 楚河一拳砸在尸身的额头上,那虫才停止爬动,又守了它片刻,见它一动不动,估计是死在里面。 楚河这才来到葬坑前,默默的看着尸身。 他心知,只要等到【收尸簿】的出现,事情的真相就会揭晓。 就在这时。 “噗呲。” 尸体发出一声轻微的响动。 楚河忙循声望去,但见那尸体的额头上破了一个小洞,两只金色小钳爪,扎破肉皮,向外探出。 “这虫竟然没死。” 楚河再跳到葬坑中,想去捉虫,但是为时已晚。 只见那虫儿把身体一挤,从尸体的脑门上挣出。 随即一抖身体,甩掉身上沾附的血液,背上金壳一展,竟然露出翅膀,迎风快速飞上天空。 楚河一脸吃惊,半晌才缓过神来。 平复了许久心情,终于等到【收尸簿】的到来。 铺天盖地的一张黄纸,仿佛把阳世变成了阴间,晦暗朦胧的天空中,星星点点光芒闪烁,把尸身的经历演绎。 原来这男子叫展下惠,是西城门的城门郎。 城门郎原来叫做守城校尉。 职掌京城、宫殿诸门的开启和关闭之政。 是个从六品的官员,下属门仆士卒也有百人。 因为近日宫中要运石炭,需走西城门,内务司的总管偶尔也会随运炭车督工。 展下惠知道,那些太监们最爱挑毛病、打报告,他可不敢怠慢,亲自在门岗执掌开门、关门、查验。 昨天晚上,过了一更三刻,暮鼓敲响,展下惠指挥门仆关了城门。 因为明天还要早起,晚上戌时,他便来到旁边的屋子,脱衣入睡。 这时候外面吵嚷起来。 关城门士卒的和一个女子吵起架来。 这女子难缠,士卒斗嘴不敌,最后道一句: “你问我们展大人吧。” 这女子推门就进来了,展下惠也听到了,还没来的急更衣,就被人堵在被窝里。 换作是别的民女,撵出去就得了。 但是展下惠一看,这位是惹不起的主。 破马疯张飞-马御使的老婆。 “哎哟,马夫人您深夜来此,有何贵干?” 马夫人把眼一瞪。 “现在才一更天,就关门啊,赶紧打开,老娘要出去。” 展下惠面露难意。 “这怎么行啊,马夫人您也知道,这城门的晨昏启闭,均需闻鼓而行,晨钟暮鼓规矩,怎么能不遵守啊。” 马夫人道:“谁不知道你是城门郎,开关自然是你说的算,再说你开了也无人知道。” 随意开城门是掉脑袋的罪。 展下惠哪敢违反规定。 两人争辩了好一会。 展下惠就问:“马夫人,现在已经入夜里,你一个孤身女子为什么要去城外啊?怎么不和马御使一起出行?” 这时他还不知道马御使已经死了。 这时候马夫人媚眼一动,计上心来。 “不瞒展大人说,小女子有些毛病,城里面的郎中也治不了,城外有一个好郎中专治这病。” “哦?马夫人这神态,不像是有病之人。” 马夫人眉头一蹙。 “小女子本生长在酷暑之地,自从随着马御使来到汴京,染了寒凉,就坐下了这个病根儿。” 说罢她一掀衣裙。 “一到天冷时,这肚儿疼的要命。” 展下惠看到她的白肚,赶紧闭上眼睛。 “那城外的郎中,会开一副暖肚儿的膏药,只要贴一贴就好了。” 一边说着,马夫人就悄悄爬上榻来。 一把抓过展下惠的手,覆盖在肚子上。 展下惠一抽手。 马夫人威胁道:“你要是拿开,小女子就喊叫。” 展下惠骑虎难下。 “展大人的手,好温暖啊,小女子的疼痛减轻了许多。” “小女子的身上也好冷呢。” 说罢,她就开始往展下惠的身上凑乎。 展下惠心一横,男儿心如铁。 不管马夫人怎么诱惑,他岿然不动。 这时候,外面的士卒等急了。 “这到底是开门,还是不开门啊?” 他推门就进来,一眼看到马夫人也在榻上,吓得他嗷的一声,关上门退出来。 马夫人一看,知道坏事了。 “这要是传出去,也不好听。” 眼神中杀气涌动,一拍白肚皮,肚脐飞出一道金光,直入展下惠的鼻孔。 展下惠但觉鼻中一痛,感觉一物在鼻中爬动,又钳又咬,没有一丝阻挡,最后竟入脑中。 展下惠痛得拍头大呼,没多久死在榻前。 这时候外面的士卒,闻声不对,闯进屋中,但见展下惠半身坠落在榻下,马夫人在瑟瑟啼哭。 众人一问,便答道:“展大人欲非礼于我,叵耐他心急,先死了。” 众人赶紧把她搀扶到外面。 也有士卒报了值夜司,缉捕班的捕快便依马夫人的话,定了一个:欲行不轨,心急而死的罪名。 随着光芒渐渐暗淡。 展下惠的生平也就结束。 “死得挺冤!” “被人家颠倒黑白诬陷,死了还留个不轨的骂名。” 楚河不禁感叹:“哎,这马夫人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啊。” 这时候【收尸簿】上亮起了一行梅花小篆。 “收吾尸身者,赐如坐怀不乱之法。” 何谓坐怀不乱,是当年有鲁国人柳下惠,夜宿于荒郊野外的庙宇之中。 三更半夜之时,突然天降寒雨,有一个年轻的女子跑来庙宇避雨。 当时女子浑身湿透,而且夜晚太冷。 柳下惠怕女子冻死,让她坐在自己的怀里,还把自己衣裳盖在她的身上。 从半夜到天明,柳下惠心无所动。 与那避雨的怀中女子相安无事。 鲁国的叫柳下惠,大魏的叫展下惠,二人名字相同,都能做到与美女共处一室而不心动,恪守男德,实在让人佩服。 楚河暗暗的学下了这法。 顿觉心胸和眼界都开阔了。 心中不再有男女之间的龌龊想法了。 第145章 怕雨的女子 此时浓雾散尽,收尸簿上燃起火焰,最后化成一缕飞灰,随风而去。 楚河在葬坑前站立了一会。 心中为展下惠感到冤屈。 随即填了坟上土。 “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 “如果有一天美女从天而降,主动送上门来,不要轻信这是艳遇,多半是仙人跳,哎,凡事都要三思而后行。” 楚河离开了乱葬岗,看着散落于地的枯叶,心里面盘算着时间,距离冬至之日还有七天。 到时候他一去地府,不知道何时能回,甚至不知道能不能回。 所以还要给小玉和汉界备好更多的物资。 砍柴、买米…… 又大包小裹的带回家中。 小玉也有些纳闷了。 “相公,为何要备这么多东西?” 说真话怕她担心,楚河只好敷衍道:“近来冬天已至,天冷之后,柴米油盐都会涨价,有备无患。” …… 等晚上吃过饭,安排汉界睡了之后。 楚河把小玉叫到后屋,关上了小门。 二人都在榻边并肩而坐,四目相对,楚河直勾勾地打量了小玉半晌。 小玉羞红了脸。 “相公,你还是第一次这样看小玉。” 一边说,不由自主地投怀送抱。 楚河的双手便在她的额头、颧骨、两腮等处连连按了按。 惹得小玉娇羞巧笑。 “咳,小玉,我给你做一个好玩的。” 说罢,楚河从榻下扯出来一个木箱子,从里面拿出刻刀、锤子、颜料等物。 最后取出来的是一张猪皮。 在小玉的脸上比过之后,手起刀落,不一会削成一张面具。在鼻子眼窝等处敲敲打打,做出起伏凹凸形状。又在鬓角下颚等处做了粘合。 让小玉戴在脸上,对着铜镜一看。 小玉呵呵大笑。 楚河恐怕惊扰了汉界的美梦,赶紧捂住她的嘴。 半晌,小玉道:“现在你得叫我玉婆婆了。” 原来这张面具,做成了一个七十岁老妪的样貌。 楚河本打算做成三、四十岁风韵犹存的女子,没想到这手艺不同于【收尸簿】中天降术法,乃是楚河自己琢磨、研练的,所以手法不熟。 于是又做了第二个,这个做的仓促,比第一个更加粗犷,干脆添上了胡子,做成一个大叔的样貌。 小玉戴上之后,笑了半晌。 楚河告诉她,白日自己不在家中时候,小玉可以戴上面具,以免被男人骚扰。 小玉答允。 楚河又把狗、羊、鸡,管理了一番,这才回到榻上入睡。 半夜三更,又悄悄出门,来到收尸点。 一连数日,收尸如常,也得了一些普通的术法,诸如炒菜、种植之法。 皆是聊胜于无。 更有一些类似偷鸡摸狗、压门撬锁的技法,楚河都弃之不用。 一晃,明日就是冬至了。 楚河看看家中的储备,心里有底气。 再看看小玉和汉界,心中有些不舍,但这告别之言,轻易说不出口。 “罢了,好好活着回来就是了。” 楚河刚推开门,顿时打了个激灵。 马上就要冬至了,居然下起雨来,这一滴大雨滴,刚好打在他的脖颈上,浇得他一凉。 这时候小玉听着淅淅沥沥的雨声,也醒了,来到门口,靠在楚河的臂膀上。 “雨这么大,相公能不能别去了。” 楚河心道:“这雨也不算多大。” 再说了下点雨就不去工作,那岂不是很矫情。 于是执意要去,刚好崔寺卿备了那一只油纸雨伞,小玉让楚河拿走。 楚河便接了伞。 临出门觉得心里有话没说,最后憋出一句:“小玉,谢谢你帮我照顾汉界,为我分担了许多……” 没等小玉回话,楚河便大步出了家门,进入雨中。 夜里面,再加上下雨,什么也看不清。 路过驿站的时候,只见驿站门边的马棚里面,亮起昏黄的一点亮光。 驿站的马都很金贵,晚上都被牵到后面的马圈,那里遮风挡雨。 只有白天临时栓在马棚。 这个点不该有马,也不该有喂马人。 事出反常,楚河就扫了一眼。 那黄光顿时一抖。 “公子,公子……” 原来马棚里面站着一个年轻女子,口口声声呼唤公子。 楚河一犹豫,就想走。 在大魏,孤男寡女三更半夜,不宜同处。 再加上楚河刚刚给展下惠收过尸体,怕也惹了他那个麻烦。 “公子,救命,救命啊。” 这一声声救命,叫得急切,纵使楚河不愿意惹麻烦,也不得不停住脚步。 “姑娘,你怎么了?’ “公子我的身上沾不得雨水,一沾水便烂掉。” 楚河心道:“世上还有这种怪病么?” 便道:“那你要我怎么帮你。” “公子,你能撑伞送我一路吗?” 楚河叹了口气。 “好吧,谁让我赶得巧。” 说罢,撑着手中伞,来到马棚前。 只见马棚里面,一个纤瘦的姑娘,提着昏暗的灯笼,为了躲地上的水,站在马槽上。 再看她面相,白惨惨的一副面孔,血红的嘴唇。 楚河暗道:“确实是一副病态,莫说是怕雨淋,就是风吹一下,恐怕要折断几根肋骨。” 楚河撑开伞。 那女子看了看伞,又看了看地下的水。 “公子,小女子的脚沾水则烂,这向斗胆问一下,公子可以抱着我吗?” 楚河一愣,惊诧道: “那可不行,这孤男寡女,深更半夜抱在一起,那成何体统?” “不成,你还是自己走吧。” 那女子道:“公子不信我么?” 说罢掀开裤袜,露出苍白小瘦脚,往雨水里一伸,果然那脚碰了雨水立刻溃烂出几个黑洞。 “公子,救救小女子吧。” 她央求了半天。 楚河想了想,道:“孤男寡女,授受不亲,陌生的女子我不会碰,但是有两种例外。” 那女子道:“是哪两种?” 楚河道:“因为我是收尸人,女子的尸身倒是常接触;再有一种情况就是病不忌医,也不避讳男女之嫌。看你如此,算是一个病人吧。” 那女子闻言大喜。 做势要往楚河怀里跳。 “这可不成,我不会抱,只会背人,而且还要用这根绳子捆住。” 说罢楚河从收尸囊中拿出背尸绳,往那女子腰间一拢,系了一个活扣,手扯着绳头搭在肩膀上,然后转过身来。 那女子往楚河背上一趴。 楚河顿时一惊。 “你……没有重量?” 第146章 你们咋不争了啊? 女子趴在楚河的背上。 楚河一愣。 随口就问了一嘴:“你……没有重量?” 问完这话,楚河心里后悔。 普通人,怎么会没有重量呢? 除非是不可名状之物。 …… 这不可名状之物,常常隐匿于人群之中。 你不问,她不说,大家相安无事。 她们若是被看破了,难免会做出点冲动的事儿。 所以楚河这么一问,就显得非常的唐突。 好在女子也不在乎。 “小女子,天生单薄,性凉如水,爹爹怕我难养活,每天都背着我,爹爹的后背可温暖了。” 说罢他紧趴在楚河的背上。 楚河心道: “这身上没有一点热量,怎么能是人?” “罢了,把她送到家中就是,不必产生纠葛。” 于是问道: “姑娘,你家在什么地方?” “百魅阁。” 楚河心说:“这下子,一句话都不想多说了。” 好在百魅阁也不算远。 见楚河不多言语,那女子便把嘴靠近楚河的耳边。 呵气如冰。 楚河心道:“我遇到你了,就帮你一程,你若是想要诱惑我,害我性命,那可不行。” 楚河也不翻脸。 只是用手整理腰间的打神鞭和武侯抱龙枪。 “公子,你腰上的是什么东西,看着好吓人啊。” 楚河故意大声道: “我每日三更半夜出门,常常遇到些邪崇之物,常言道,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若是哪一个敢打我的主意,保准打得她魂飞魄散。” 闻听此言,那女子的身体瑟瑟发抖,如同筛糠。 楚河故作不知。 到了百魅阁前,那女子从楚河的背上一跃,身体飘在二楼缓阁上。 楚河见其行动飘忽,如同鬼魅,心中更加笃定,她就是那一个不可名状之物。 那女子转过身,做了一僵硬的万福拜谢。 楚河一挥手,赶紧离开这里。 走出十几步,拿起身上的背尸绳,放在收尸囊中,心里面才放松下来,心道:“这百魅阁里面竟然还有这般人物,难道是鬼妓么?” 乱世当中,怪事颇多,也没有什么惊讶的。 怕误了收尸时间,楚河急急忙忙往回跑。 到了收尸点,缉捕班的骡车还没有到。 直过了半晌,骡车姗姗来迟。 众收尸人见赶车的是个年轻捕快,便纷纷抱怨。 大家都盼着尸体早来一会,早些的收完尸,可以回来躲进被窝睡大觉。 那捕快道:“休要啰嗦,也不看这天雨大路滑,装尸体费了好多功夫。” 有一个收尸人打趣他。 “捕快大人,到底是哪块费了功夫,不会是做了新郎吧。” 做新郎是收尸人之间的暗语。 小捕快也明白。 顿时挤眉弄眼,神神秘秘地说道:“嘿,你别说,今天真有一个娘们,带劲得很。” 众人一听这话,顿时来了兴趣。 那几个被楚河用点石成金术戏捉弄过的,早已经好了伤疤忘了疼。 他们唯恐楚河又当新郎,把楚河先扯到一边。 今夜柳值夜和处置班头不在,这种好事自然轮不到楚河头上。 这边捕快掀开了车上的蒙尸布。 众人立刻把骡车围住了。 骡车上的尸体一个个被扯下,等到女尸一下骡车,众人开始争抢。 楚河觉得他们很不齿。 这是收尸人中的乱象,柳值夜不管,处置班头更是默许了。 有时候,甚至拿这种事,当成给收尸人的福利。 还是那句话,一切乱象,究根溯源,都是一个原因。 “贫富、权利、资源……差距太大。” 这边收尸人抢尸体做媳妇,那边官家老爷们,往往三妻、四妾、五六个通房丫鬟。 这事柳值夜没办法,但是楚河有办法。 “一夫一妻制,挽救的不只是女子,把穷困男子的道德都挽救了。” 楚河没事的时候也想过。 “这人要是能和鸳鸯一样,一辈子只能娶一个老婆,嫁一个汉子,那光棍汉得比大熊猫还少见。但不是不允许你离婚,就是离婚的时候,你得好好掂量一下。” 这要是实行下来,那些得陇望蜀,吃着碗里盯着锅里的,三天两头就想闹离婚的必然少了。 再加上一条,非夫妻不准行夫妻之实际。那些不结婚,东耍西玩的官、富、豪、痞、渣、二代们也得消停。 一人一个好苹果,谁也不用吃别人咬过的,那岂不是真正的公平公正? 主意是个好主意。 但是没法执行,老百姓虽然都叫好,但是老百姓说的不算。 皇帝说的算,你把这主意跟南安帝一说。 南安帝双眼一翻: “你让朕退掉三宫六院七十二偏妃?” “朕违反了,你要剪朕的小弟弟?” “来呀,把这犯上大不敬的,给我推出去斩了。” 退一万步讲,皇帝答应了,大臣、小吏们未必答应,乡绅富豪土地主们未必答应。 皇帝心里有天平。 两下一摆,左边,你普通百姓心怀真理,可轻可重;右边,人家王侯将相背着真金白银,天平自然向人家那边歪。 还是没辙。 …… 楚河这边胡思乱想,替人分忧。 那边收尸人们都从骡车旁散开。 缉捕班的捕快愣了:“咋地?这女尸不漂亮么?” 收尸人谁也不搭茬,各自挑了一具男尸,默默地画尸。 等他们都分好了。 楚河上前,只剩下那一具女尸。 楚河心里也纳闷:“换作平时,这些收尸人们一个个色胆包天,别说是女尸,恐怕女妖、鬼都不忌,今个怎么都撤了。” 一边想着,楚河把女尸脸上的蒙尸布就掀开了。 这一看,楚河也腿软了。 “眼熟。” “就是方才背过,怕雨水的那一位。” “刚见过这么一会,现在真身就出现了,谁赶上这事不心惊。” 楚河倒也不算上害怕,但是心里面没来由的发毛。 “哎,我说哥几个,谁跟我换换?” 众人把头一扭,闻所未闻一般,自顾自的摆弄自己手中的尸体。 楚河心道:“我不想收这尸体是原因的,你们为啥不收啊?难道你们也都见过她了?” 这些人多数住在收尸点,平时都不会去驿站马棚,更何况三更半夜下雨天了。 楚河想不明白。 “得了,硬着头皮整吧。” 他拿出毛笔,照着随尸案宗开始记录。 姓名:白芷。 年龄:十七岁。 职业:百魅阁的姑娘。 死因:心疾癔病突然发作,举止不控而死。 对于死因,楚河见怪不怪,照葫芦画瓢写了下来,不过前面加了三个小字:据案宗。 这意思就是说,案宗上这么写的,但真假我可不辨。 然后在纸上,把白芷姑娘的消瘦的面容画了。瘦归瘦,但是不夸张的说,也是一个美人,眉眼如画,朱唇如刀刻。 第147章 感谢尾号5462和9745的兄弟 画尸完毕,第二步是正尸。 这一步要缝合伤口,弥补创伤,抚平死者的面容。 楚河前后左右看了看。 脸上没有伤痕,身上的衣服也比较完好。 楚河是收尸人,不是仵作,不适合过度更深入的检查,尤其面对年少的女尸。 把她面上涂抹了些脂粉,口中噙着一枚铜钱。 这就算是正尸完毕。 第三步是背尸。 楚河拿出背尸绳,在尸体的周身缠了三道。 心里说:“咱们俩,还真是有缘分,这么一会功夫背了你两次了,你别难为我,我也好好背你,送你人生最后一程。” 想罢,把收尸绳往自己的肩膀上一搭。 “走了,出发。” 楚河背上了女尸,在众人的眼前走过。 换做平时,众收尸人必然得说些酸话,诸如楚河又要当新郎了,但是今天众人偷偷斜睨了几眼而已,谁也没说话。 楚河心想:“真是够怪的。” 等他出了收尸点,还是感觉心里发毛。 于是用走手捋着打神鞭和武侯抱龙枪,顿时从神器上传过来一种让人踏实的感觉。 等到了乱葬岗,楚河挖了一个六尺五的葬坑,把女尸放进坑中。 今夜有雨,妆面有点浇湿了,楚河想起白姑娘怕雨水,于是拿伞挡着,擦干她身上的水,把妆面又重新画了画。 这手中的麻布,擦到胸前时候。 “不对。” 这地方的雨水,比别的地方颜色深。 楚河借着微弱的光线,再仔细一看。 “这是血。” 原来就在胸前那个位置,有一个细小的小孔,不断的渗出血液。 方才正尸的时候没有发现,可能是背尸颠簸这一路,那伤口破裂,里面的血慢慢的洇出来。 楚河再一检查,发现那小孔,细如针孔。 “看来白姑娘死的冤屈,大抵是被人所还害。” “今夜早些时候,背她到百魅阁,恐怕她的死也与百魅阁有关。” 如何能掀开衣服,看看伤口,或许能有更多的发现。 楚河手放在衣服上,想了想,还是克服了自己的好奇心,停了手。 此时他离开了葬坑,站在坑外, 目视着坑中的尸体,脑海中也在揣摩着她的死因,渐渐地陷入沉思。 那张铺天盖地的黄纸,再一次飘飘而下。 稀稀落落的雨滴打在了【收尸簿】三个大字上。 光影闪到,忽明忽暗。 白芷姑娘的一生,如同风中的火焰,欲燃欲灭,命运多舛。 一个女婴,遭人遗弃,被一个盲眼的老人家捡到收留。 女婴渐渐长大,样貌也越发迷人,而危险也越来越近,麻烦也越来越多。 …… 楚河看了一半,看不下去了。 “这踏马还是人?不杀之难解我恨。” 他心绪乱做一团,头痛如裂,想要从收尸簿中强行退出。 此时【收尸簿】上的光芒,如同闪电,飞驰而过。 “收我尸身者,赐汝……” 楚河连所赐之物都没有看清,就从气愤中惊醒。 霎时间,如同刚刚做了一个噩梦。 冷冷的寒雨,浇打在身上,顿时变得冷静了许多。 “恶人!这些恶人真该死。” 楚河的手,不禁摸了摸腰间的武侯抱龙枪。 “或许这枪该开张了。” 楚河把葬坑里的土填了,把雨伞叠了,挂在收拾囊的背带上。 对着坟中道:“白芷姑娘,你放心,我为你伸张正义。” 说罢转过身,从腰间拔出武侯抱龙枪,扯散了上面缠着的旧麻布,一按绷簧。 “嘎嘣嘣。” 一声响后,湛亮亮的一杆银枪,从黑色的枪鞘中一跃而出。 顿时雨夜之中如同亮起了一个霹雳。 楚河不会枪法,只把枪做剑使,唰唰唰,几个剑招过后,风雨为之避让。 再舞动了几招。 雨滴仿佛见了克星,不敢近前。 “这陨铁之物,竟然能驱雨水?” “不对。” 楚河脑袋里忽悠一下。 “你们来了!” 四周的雨水晃动阵阵。 楚河掏出【怨鬼泪】,在眼睛上滴了一滴。 顿时眼前阴风飒飒,黄烟滚滚,面前矗立着三位大人。 当中这一位,魁魁梧梧,凶相骇人,肚大如斗。 正是那地府的罚恶司通判,恶鬼见了也发抖的钟馗。 钟馗身边两位,细长如同旗杆披袍。 一个凸眼穿黑衣,头戴一顶黑帽,上书天下太平;一个长舌穿白衣,头戴一顶白帽,上书一见生财。 正是那阴曹地府里,两位追魂索迫的鬼差大人,黑白无常。 这两位的人品没的说,为了不难为楚河,把整坛的猩猩酿一滴醉全喝了,在乱葬岗子睡了半个月。 楚河恐怕把这哥俩个连累得被罢了官职。 不过还好,现在还穿着官服。 楚河拱手抱拳。 “黑兄,白兄,别来无恙。” 白无常道:“你说无恙,也有恙,咱们哥俩可是挨了一顿……” 黑无常赶紧拦住话头。 “不打紧,不打紧,楚老弟别来无恙。” 楚河心知:“这哥俩到底是挨批了。” 这时候钟馗冷笑道:“只见过你的黑兄,白兄,不识得我这个通判了。” 楚河赶紧笑道:“哪里?钟馗大人的威名响彻三界,怎么敢说不认识,给通判大人见礼了。” 钟馗道:“免了,今个冬至之期已到,你若是还有推辞理由,当着你黑兄和白兄的面,编造出来。” 楚河道:“没什么理由了,感谢大人为我延期,而且小民对不住黑兄、白兄,此刻遵守诺言便是。” 钟馗闻听,眼神一亮。 “好小子,算你有担当,今日那鬼王想来先罚后审,被我拦住了,看来本判没有看错人。” 黑白无常闻听也道:“他若是个无情无义之人,我兄弟怎会如此为难。” 待众人说完,楚河叹气道:“只可惜冬至已到,我还有一事未完成。” 钟馗道:“今日四更一刻,才是冬至,你有两刻钟的时间。” 楚河闻听,道了声:“好,你们等我。” 说罢发足狂奔。 三位鬼差大人一愣神,转瞬间飘到身边。 钟馗道:“你要跑?” 楚河道:“我怎么敢在大人面前逃跑,只因我与人有约,今日要拿到冬至的霜打青竹,是故狂奔寻找。” 三鬼差道:“原来如此。” 跟着楚河跑了好一阵。 钟馗道:“别徒劳了,汴京城既无青竹,也未霜降,哪有霜打青竹。” 楚河闻听恍然明白。 “霜打青竹,这本是就是伪题。” 原来楚河前几日,为南湖画院的女才子收尸时候,得到一物:画咒笔。 这画咒笔可以画出咒语,使伤害自己之人丧命。 楚河此番要去酆都地府。 想为小玉画上这般的咒语,当自己不在身边时,免得她被不怀好意之人伤害。 第148章 崔寺卿初见鬼差 但是那画咒笔,并非天成。 乃是取女才子的秀发一缕为笔头,须配以霜打青竹为笔杆。 楚河当时已取了一缕乌发,只待霜降时候,再采霜打青竹。 谁知今日得钟馗提醒。 楚河才明白:“汴京城未到霜降之时,青竹已老。所以想采一株霜打青竹,难比登天。” 楚河忍不住感叹:“这十天算是白等了。” 见楚河突现颓然。 钟馗道:“汝亦不必灰心,汴京无青竹,但是酆都鬼城外遍地是青竹,你且待我片刻。” 说罢钟馗胖大的身躯,往空中一跳,瞬间消失。 不过半炷香功夫。 钟馗取了一杆霜打青竹而回。 楚河慌忙拜谢:“多谢钟馗大人。” 钟馗笑道:“你现在才晓得本官的能耐?也知道向我拜一拜。” 这话倒是说中了楚河的下怀。 他刚见钟馗时候,钟馗就摆出了好大一副官架子,楚河自然也是表面客气。 这时候,但觉这凶飒飒的罚恶司通判,竟然还是个热心肠。 楚河面带羞愧。 “小的早知大人专降妖抓鬼。” “但,据我所知,那酆都乃是川蜀之地,气候暖湿,怎么能先汴京城霜降?这必然是大人的神通。” 钟馗笑道:“你看那里。” 楚河顺他手指,看向天空。 此时三更过半,夜雨已停。 但见北斗七星之下,悬天飘着一个斗大的葫芦,圆滚滚的,周身泛着七彩之光,乃是仙芦一个。 葫芦一转,现出一个白衣长须的真人。 光彩照耀下,只见他,好潇洒的模样: 道骨仙风,鹤顶龟背。 虎体龙腮,凤眼冲天。 双眉入鬓,颈修颧露。 额阔身圆,皇梁耸直。 面色白黄左眉角一黑子,身长八尺有余,头顶华阳巾。 此时正微微捻须,傲态鄙倪八方。 钟馗道:“便是这位仙长的神通。” 楚河见那仙人,身倚着葫芦,衣袂飘飘,好生洒脱,心知不凡。 忙向着北斗方向,深施一礼。 那仙人看也不看,宽大的袍袖一甩,踏仙芦而去。 随即,空中有歌声传来: “朝游北海暮苍梧,袖里青蛇胆气粗。三醉岳阳人不识,朗然飞过洞庭湖。” …… 待那歌声杳杳而去,众人方回过神来。 钟馗道:“这是纯阳子吕师,来去如电。方才是吾请他将酆都鬼城外的青竹,移栽在大魏极北之地墨河,遭过霜打之后,再折了送来,两去一回,不过半炷香的时间,其神速吾辈不可及也。” “原来这就是纯阳子。” 纯阳子,名作吕嵓或吕岩,字洞宾,号纯阳子、岩客子自称回道人,世称吕洞宾。 乃是丹鼎派祖师、妙道天尊。 师从锺离权,后传道于刘海蟾和王重阳,是民间传说中“八仙”之一。 没想到竟然能得纯阳子帮助,楚河暗自把此事记住。 此时他拿到了霜打青竹,便取出了收尸囊中女才子的秀发,捆成一撮,做成一杆毛笔状。 “此物就是画咒笔了。” 楚河飞也似的奔回家中。 因为钟馗和黑白无常都来过,楚河也不避讳。 胖大的钟馗却面色一凛:“我们不去了,你家中有不友好的人。” 楚河暗道:“那不友好的,不过三四个月的孩子。” 不过他们不进屋最好。 楚河悄悄进了屋中,推醒了还在熟睡的小玉。 “你随我来。” 小玉迷迷糊糊随着他来到外面一间。 楚河低声道: “除掉外衫。” 小玉一愣道:“相公啊,你这是想通了,欲要和小玉行夫妻之实么?常言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何不让我们夫妻二人说些枕边蜜语甜言,讲一些热烈动情故事……” 楚河道:“来不及讲故事,我现在要画画。” 说罢挥动手中的画咒笔。 默念那日葬尸时所学的咒语,不一会小玉胸前出现一副微不可查的画作。 楚河暗道:“那画院的女子,胸前有咒,把欲行不轨的捕快和收尸人诅咒而死。但是她那一幅画,是墨笔而成,而我这使用画咒笔所画的画作毫无痕迹,不知道能行么。” 于是以身旁的一根蜡烛轻触之。 那画咒之处,突现数道白光,蜡烛顷刻而融,瞬间挥发。 楚河暗叹:“这白光如电,杀人于无形,果然厉害。” 小玉一脸羞涩: “相公,你这是有什么怪情趣。” 楚河一笑:“妥了,现在你有了保护在身,我就放心了。” 小玉懵懂不解。 事到如今,楚河不能再隐瞒了。 “值夜司有远行的任务,自今日始,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天。现在家中食物充足,你关好大门,不要出门;那些鸡、羊、狗,白日里不要放出来,免得被外人发现。” 小玉不舍。 楚河一看沙漏,时间所剩无几,赶紧出了门。 三位鬼差还在等待。 楚河道:“我可以随你们走,但是我的身不能留在这里。” 钟馗道:“那可以随你方便。” 楚河想了想。 “去乱葬岗。” 楚河刚要起身,从巷子口急匆匆地过来一个人,两人险些撞了个对面。 那人一惊:“楚河,我正找你。” 楚河抬头一看,来人竟然是大理寺的崔寺卿。 “哦,崔大人何事至此?” 崔寺卿道:“我这有一案子,十分蹊跷,我与周寺丞无处着手,想请楚兄弟来帮忙。” 崔寺卿对楚河不薄,楚河自然不能拒绝。 “崔大人,我是真想随你去,但是今日我有要事,已经约好……” 崔寺卿道:“是柳值夜的安排么,不必理他,我这才是事关大魏国祚的要事,待我们破了这案子,回头我与柳值夜交代。” 楚河道:“不是柳值夜,这几位的权势恐怕比柳值夜要大。” 崔寺卿疑道:“那是谁?高值夜?寇丞相?难道是皇上?” 楚河摇头。 崔寺卿道:“只要不是皇上和寇丞相,余者不论一品二品,你只顾跟我走,到时候我自有答对他之言。” 楚河见推卸不了。 “罢了,崔大人,你自己看看吧。” 说罢,取出一个墨黑带褐色纹路的瓷瓶,将其中【怨鬼泪】轻滴一滴于崔寺卿眼中。 崔寺卿眨眨眼睛,睁开眼一看。 顿时大愕,一口气来不及喘,竟然憋得昏厥过去。 第149章 赴酆都冥府打官司 一滴【怨鬼泪】滴入崔寺卿的眼中。 崔寺卿一睁开眼,看到了凶飒飒的钟馗和怪兮兮的黑白无常。 这一幕,太过瘆人,他竟然当场昏厥过去。 楚河赶紧上前查看。 “老崔啊,你这是咋地了?” 钟馗道:“这当官的心眼小,没见过世面。” 白无常道:“通判大人,恕小的直言,别说是人,就是鬼看到您老人家,也得吓掉了三魂七魄。” 钟馗楞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情绪顿时激动。 “你又在说我丑?” 钟馗有容貌焦虑。 这事,还得追溯到当年,钟馗赴京赶考,他文武全能,才华出众,挥笔之间文章一气呵成。 当时的主考官,看着文章惊呆:此是奇文、奇才、文采飞扬,字字珠玑。便将钟馗定为状元。 后来皇上在殿上召见钟馗,顿时被他的容貌惊吓到,心里面都对钟馗挺膈应。 “这么多人才,非得录一个丑状元?” 拍马屁的贪官替皇上表达了意思。 钟馗脾气不好:“因为长得丑,就不被录取,这官也太迂腐了。” 皇帝一挥御笔,状元重选。 钟馗道:“你这皇帝也是个昏庸,我不伺候你了。” 说罢撞殿上柱子而死。 这是故事,可见容貌是钟馗的伤心之处。 …… 黑无常赶紧安慰道。 “大人不是丑,大人是威风凛凛。” “再说了,人家楚小兄怎么没吓倒?” 楚河点头称是。 钟馗一想倒也是这么个理,心里面不那么难受了。 “小楚啊,这官听说还是个寺卿?” “是。” 楚河正给崔寺卿按人中呢,随口答一声。 “得了,别救他了。” 楚河一愣。 “这哪行?崔寺卿对我有恩,我岂能放任不管。” 钟馗道:“他既然对你有恩,又是大理寺的寺卿,想必是懂一些律法的,让他随着我们一起进酆都,长长见识吧。” “这?” “崔寺卿还有要事呢,怎么能带他走。” 黑无常道:“楚小兄,你放心,这昏厥又叫吓掉魂。他这一缕魂魄掉得也算凑巧,带他一去,顷刻间便回。” 楚河还是不放心。 他也没想到崔寺卿,为何这么胆小,一见钟馗,竟然吓到昏厥。 这番去酆都鬼城,若是还不了魂,那不是给崔大人害了么。 于是问道:“还魂时候不能出现差错吧?” 白无常道:“有钟馗大人在,怎么能有差错。” 楚河一想:“晾他这个大通判也不会诳语。” “那就对不住了崔大人,先陪我去酆都,回头咱们再来破案。” 说罢,把崔寺卿的身体,抱到路边的一棵树下。 黑无常道:“楚小兄,准备好了,我来拔你魂魄。” 楚河一惊。 虽然说早有准备,如今听到拔魂一词,心中还是一抖。 他私藏了一个心眼,双手悄悄握着武侯抱龙枪和打神鞭。 此时,黑无常抱住楚河肩膀,白无常伸出大手,在楚河头顶的百会穴上揉搓了两下,随即猛然一拔。 这一拔,如同薅掉一把头发。 楚河痛的想骂人,不过那种痛感随即就消失了。 楚河感觉自己像是喝多了酒,身体飘飘忽忽,缓缓的飘到天上。 再往下看,透过黄腾腾的雾气,看到自己和崔寺卿对坐在树下,目光呆滞,仿佛死尸,而手中犹握着武侯卧龙枪和打神鞭。 看见这二物,楚河心道:“这兵器带不成了。” 谁知道向手上一望,那武侯抱龙枪虽然不在,但是有打神鞭的鞭影,握在手中。 楚河暗叹:“到底是个神物。” 于是把打神鞭悄悄藏在身后。 这边钟馗在地上吐了一口唾沫,用脚碾着,围着楚河和崔寺卿画了一个圈。 二人身边立刻腾起了一团雾气,把他二人掩盖住了。 钟馗便腾身一跃,跳到楚河身边。 此时黑白无常扯着崔寺卿的魂魄也跟来,崔寺卿左右挣扎不休。 直到了楚河面前。 崔寺卿道:“楚弟救我。” 楚河道:“崔大人莫慌,这几位都是熟人,此去川蜀,转瞬即回。” 见楚河如此泰然,崔寺卿也渐渐放下戒心。 三位鬼差大人,扯着楚、崔二人,缥缈沿着空中飞去。 楚河悄悄俯瞰下方,只看见一片黄烟浓雾,犹如在云中。 不知多久,有一柱峰,直耸入云霄,发出凛凛光焰。 崔寺卿道:“这是何山?” 钟馗答道:“这是武当天柱峰。” 又过不久,有一座大佛之身,绽放七彩光芒,乌云黄烟不可近也。 崔寺卿道:“这是何地?” 钟馗答道:“这是乐山大佛。” 又过不久,来到一处黑压压的一座大城。 钟馗说道:“我们到了。” 说罢扯着楚河和崔寺卿往下一跳,身旁的黑白无常也跟着跳了下来。 楚河抬头,但见那城门上挂着大牌子。 上书“幽冥地府鬼门关。”七个渗透鲜血的红字。 有面色凄白的青衣小鬼童,站在关前,见到钟馗等人,便举着小白幡来引。 楚河等便跟着小鬼童一路前行。 刚进入城中,忽然有四个恶鬼,向着楚河扑来。 楚河一看,乃是值夜司的四个捕快。 “楚河,你用金子害我等……” 没待楚河说话,那小鬼童拿起手中的小白幡,照着四个捕快的头,狠狠地打了一阵。 那捕快们又退到街边的沟渠之中。 钟馗道:“你四个恶徒,做人时候为非作歹,成了恶鬼也不消停。” 四鬼闻听,面有愧惧之色,赶忙俯身在沟渠中,挥动双手,卖力的挖起沟渠。 楚河叹道:“当时我得一块大金,没想到这四人因此而死。钟馗大人您看看他们该埋怨我么?” 钟馗道:“这四人恶贯满盈,死有余辜。诛恶乃大积德,这是楚小兄的功劳,待我与阎罗王禀告。” 听他如此说,楚河心中稍有宽慰。 毕竟他平时连一只鸡都没杀过,却成了这大杀手。 众人行了几里,但见一座碧色的楼台,好一派繁华的情景。 楼外有七彩霞虹,将楼台掩映得若隐若现。 楼前白玉为阶梯,路上镶嵌金钉。 门前有兽鼎喷着香气云雾,灯火照耀着红纱帘帐,有仕女举着宫扇。 楚河正看着。 左右有高大的牛头、马面二鬼吏,接住小鬼童,引着楚河等人沿街上殿。 甫一进殿中。 楚河但觉阴森感觉袭来,与外面繁华仙庭俨然不同。 两只臂膀粗的提烛,流淌着如血的烛泪,光芒照在殿上宝座,座上有十位面沉如水的阎君。 “十代阎罗同殿,好大的场面。” 这地府森罗宝殿,自带的气场,让人心中敬畏,楚河禁不住发抖。 钟馗道:“上面是十殿阎罗,何不拜见?” 楚河躬身欲拜。 殿上有一位阎君道:“吾十王在此,汝等胆敢不跪。” 楚河闻之双腿一软,方要跪下,旁边的崔寺卿却抢先一步,毕恭毕敬屈膝…… 第150章 钟馗大闹阎罗殿 十殿阎王中,有人一声呵斥。 楚河心里一慌,腿一软,险些要跪下。 这时候,崔寺卿却抢先一步屈膝下跪。 他那般卑微的样子让楚河的心中一震,义愤之情油然而生,随即: “砰。” 一声闷响,在楚河头上爆燃起一簇火焰。 这是三簇【无畏之火】中,头顶的一簇火,为火之阳,燃之而不畏鬼神。 这一簇火非同凡响,乃是如来佛祖面前火,又是华光大帝的一缕化身,那华光大帝是何等傲气人物! 这火甫一燃起,楚河陡然间清醒过来。 再看十殿阎罗,不过是大鬼而已,有何畏惧? 楚河一伸手拉住崔寺卿。 “崔大人不必跪。” 崔寺卿此时已经躬身半鞠,被楚河生生的扯住。 他疑惑地看着楚河。 楚河淡然道:“你是人间大理寺卿,何必跪阴间的阎君。” 崔寺卿但觉楚河的话有理,但是又不完对。 他正犹豫间,但觉光芒从楚河头顶照下,照亮了他的双眼,也照亮了他那颗卑微的心。 顿时间有万丈豪气,充盈于肺腑之中,肝胆火烈烈而燃,直面威严而不惧。 只见他把眉头一挑。 “常言道:县官不如现管。陛下是阴间鬼王管阴间事,我等是阳间百姓尊阳间王法,此系黄犬拿鼠,越俎代庖。” 那十殿阎君闻之大怒,中有一位道: “来呀,将此二人拖下去重打二百哭丧棒。” 便有两个青面獠牙的鬼使,来拖楚河和崔寺卿。 楚河头上有【无畏之火】照耀,视诸阎君如同南安帝那等人间昏君一般无二,心中哪有畏惧可言。 此时早握着打神鞭,只待闹翻了,便用鞭打这昏君。 崔寺卿见鬼使上前,青面獠牙,好不吓人,心中难免重生畏惧。 他不由自主的靠向楚河。 刹那间,但觉得从楚河的头顶上,又传来阵阵热量。 那便是【无畏之火】发出的热,足以让人温暖,顿时驱除心中畏惧之意。 如同火焰驱逐寒冷,如同光芒驱逐黑暗。 崔寺卿身形陡然挺拔。 “阳间有阳间法,阴间有阴间律。我尝闻阴间有十殿阎君,执律甚严。今日一见,不过尔尔,连阳间尚且不如,如此谈何公正?可笑的是,天下幽魂野鬼要尽赴酆都,等待诸位阎君决断,真不知有多少鬼魂要蒙受冤屈。” 一番话,慷慨陈词,竟然说得十殿阎君瞠目结舌。 也不是崔寺卿的道理如何通透。 只是这阎君倒是没见过敢置疑阴间律法的,更没有见过敢直斥十殿阎君的。 场面一度尴尬。 这时候钟馗出面调解,他面向崔寺卿道: “大理寺卿休要胡言,我酆都鬼城十殿阎君声名响彻天下,都是铁面无私,公平公正,焉有错案冤案?你是阳间人,不知悉其中详细,休要妄语。” 这话明着是说崔寺卿。 实际上是给十殿阎君台阶下。 这时候阎君中第五位开口说话:“诸位,方才大理寺卿所言极是,我阴间之所以几百年太平。律法公正便是其一,凡触犯律法者,君王与庶民同罪。大理寺卿并无罪过,不必行跪礼。” 楚河听这位阎君说话公正,看他相貌时候,只见他黑漆漆的一张脸,额头中间有月牙状疤痕一枚。 “这必是五殿阎罗包天子包拯。” 刚好那阎君自我介绍,果真是包拯。 众阎君知道包拯在人间最有威望,便让他主审此案。 此时楚河头顶着【无畏之火】。 把那老尼姑所作所为和盘托出: 她伙同老道,剥了景玉的人皮,披在老尼姑的身上,她又假作皇后十年有余。而景玉的无皮尸身,却被用八卦镇尸法,镇压在汴河水下,魂不得归地府…… 森罗殿中,都是鬼使、鬼吏、鬼判、鬼王,各个见鬼无数,闻之也不免凄凄。 钟馗道:“殿后还有状告尼姑者。” 那黑面包天子道:“宣他们上来。” 有鬼使去招,呼啦啦百十来号,鱼贯入殿来。 楚河眼尖看见黄老太姐妹还有那潘安也在,暗自打了个招呼。 包天子见人数众多,择几位问了,其余的都收了状词。 问罢了众人。 阎罗王包天子道:“把这作恶多端的恶尼姑带上来。” 时有右案功曹抢先递上一封密函。 包天子看着署名,眉头一皱,传给身旁的阎君拆开观看,十位都转了个遍。 众阎君竟然争论起来。 一旁的秦广王,换到了包拯的位置。 拍案上醒木道:“状告尼姑的先下去吧,择日宣判。” 待众冤魂退下后。 秦广王道:“有阳间楚河,戏弄鬼差,使得黑白无常错拿琞后魂魄,以致于阳间朝纲混乱,此是妄言乱世之罪,打二百哭丧棒,下锥捣狱。” 随即一枚阴令抛下殿。 “啪。” 阴令又回到案上。 原来是钟馗一脚将那阴令踢回。 秦广王怒道:“大胆钟馗,汝敢抗拒王法?” 钟馗道:“大王若不公平裁断,下官愿意以头撞柱而死。” 说罢,把头抵着殿上的柱子,做势要撞。 六案功曹嘲讽道:“钟通判尤擅撞柱,但是为一个人间草民值得么?” 钟馗道:“这森罗殿中,怎么容得下你这贪官,今日有你没我。” 说罢大咧咧冲过去,抬手去拿。 六案功曹慌得四散。 钟馗发火,把殿中器物乱砸,乱撞。 秦广王等众王呵斥不住,一卷袍袖,气呼呼地离案而走。 那些鬼差、鬼吏们也跟着走了。 只剩下阎罗王包天子坐在案前沉思。 钟馗发泄了一通,喝道:“包阎君,这案子到底如何判?” 包天子道:“先让他们回去吧。” 钟馗叹了一口气。 “十殿阎王一朝迂腐,六案功曹半晌痴愚,不知是因为哪一般?” 他一边唏嘘,一边想带楚河和崔寺卿离开。 就在这时候,从阎罗殿外闯进来一位白衣秀士,容貌怪异,细眼如针,柳叶眉头直挑入鬓角当中。 再往下看,更是奇怪。 这一身竟然分成两段,双手支在腰上行走。 那秀士一进殿中,便大声哀嚎:“苦也,苦也。” 他看见案前的包天子,便大呼道:“包天子,你看我身为两段,尚能活否?” 第151章 崔寺卿判白蟒案 包天子正沉闷中。 听他这阴阳怪气的一问,便道:“身为两段,那还如何活。” 那白衣秀士一听,凄厉厉一声叫。 身形在殿上一滚,化成一条酒缸粗细的白蟒,只是周身还是两段。 下一段在殿内乱卷,撞翻案子。 钟馗道:“何方妖孽,敢在这阎罗殿中撒野。” 一把扑住那蟒尾,双臂环绕刚刚好箍住它。 但那蟒尾不断扭动,带着钟馗身体乱撞。 此时那蟒头,张开血盆口来吞包天子,慌得包天子离案而走。 那蟒吞了一条桌案,还不罢休。 又来扑包天子,包天子吓得黑脸发紫,手足无措。 “啪。” 就在此时,一条鞭打在那大蟒的颚上,大蟒一愣,眼神斜睨颚上之物,神色慢慢消沉,渐渐臣服不动。 这一鞭便是楚河用打神鞭打出的。 这打神鞭乃是柳值夜送于楚河佩戴,真假不知,威力不知。 今日这一用,确是一件神物。 其实楚河不知,是凡神物,经年累月受日精月华,或久经大气场,便如同人类一样,会生出魂魄来。 此番楚河带来的并非打神鞭,乃是其中的鞭魂。 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 楚河回手又一鞭,将那蟒尾镇住。 钟馗解脱双臂,不觉大愕然。 “楚小兄竟然有伏妖这能。” 包天子怒道:“此妖魂现身,因何不见豹尾、鸟嘴、鱼鳃、黄蜂在?” 黑白无常见包天子震怒,慌忙道:“待下官去找。” 二人出去片刻,携着四位阴帅归来。 众阴帅道:“这白蟒乃是泉水之神,不归我等禽兽鱼虫管辖,它的身世,只有那涌泉县城隍最为了解。” 包天子便让鸟嘴请涌泉城隍来。 鸟嘴有缥缈羽翼,一扇三百里,片刻便载着涌泉县城隍归来。 城隍来到殿中,先大呼臣有罪。 包天子令他从头道来。 原来,四十年前,涌泉县中本有一个大泉眼,泉眼中隐藏有一条白蟒,一心修炼,也学海中龙王行云布雨,造福百姓。 每至大旱时节,这白蟒晚上行至海边,吞一肚海水,清晨回到泉眼中,将腹中海水徐徐吐出。 百姓皆以为是泉水,纷纷接来饮用。 说来也怪,那海水经过蟒腹之后,变得甘甜如霖,不但能解人饥渴,而且让人肚腹顺畅,不生疾病。 是故,泉眼周围聚集了百姓,小村成镇,后又成县。 白蟒助人为乐,乐此不疲。 这一夜,白蟒又去海边取水,恰逢两个晒盐的争利,在对方的盐摊中撒了毒物。 白蟒这一口喝了好多毒物,行至半路毒性发作,痛得满地打滚。 不过按照它的修为,只要吐出这些毒水,修养片刻便可以痊愈。 这时候恰逢魏太祖皇帝,打猎归来至于此地。 有人报白蟒打滚。 魏太祖道:“这叫白蟒挡路,我是真龙,岂能容它,便上前用宝刀利刃断了白蟒的腰身。” 魏太祖又命从人,切了白蟒肉身,赏赐众臣。 至此,涌泉县再无泉水之神。 一眼大泉,突然间干涸,县人就要承受无水之苦。 白蟒无辜被斩,一缕魂魄心有不甘,到处状告当今天子。 那时大魏王朝国祚正兴,天子龙气最盛,率土之滨无不臣服。 无人肯为白蟒出头做主。 当地城隍怕它闹事,将其藏于冰室之中,使它每日昏昏沉沉睡眠,不思报仇之事。 一过数年,直至魏太祖死后多年。 这时那伏地白蟒开口说话。 原来,它潜在冰室之中,虽然假装糊涂,实际心中怨念未消,一直惦念状告之事。 直到前几日,涌泉县城隍协助周寺丞,破了陶知县杀妻儿一案。 城隍来到酆都受赏,那白蟒破室而出,偷了两件秀士的衣服,追随城隍来到酆都。 这些天潜伏于酆都,竟然无人知晓。 今日听闻有十殿阎罗会审,场面颇大,便躲在外面偷看,又见牛头、马面等凶巴巴的看门鬼吏走了,便化成断身人形,到包天子面前伸冤。 听城隍和白蟒述说完毕。 包天子道一声:“原来如此,此案中魏太祖已驾崩。现在成了积案,不若将魏太祖魂魄请来,向你赔礼道歉。” 白蟒摇头:“不行,断我几千年修行,道歉焉能让我复生?” 包天子道:“待我看你阳寿还有几何。” 包天子拿出南斗生死簿,查验了一番,顿时老眼昏花。 交给身旁的崔寺卿查看,片刻之后,只见有京畿涌泉县白蟒泉水神,注定为南安帝元年。 折算阳寿,不过少活了三年而已。 白蟒不解,包天子道:“你再想想,这其中必有因由。” 白蟒摇头探首,终于想起,早年曾在路上吞书生替脚的叫驴一头。 包天子道:“这该如何办才好?” 忽然转头问崔寺卿:“在阳间若遇到此案,该如何决断?” 崔寺卿想了片刻,把想法同包天子一说。 包天子大呼正解。 白蟒也点头称是。 于是包天子命黑白无常,把白蟒带到转世重生去处。 六道之轮,不断旋转。 白蟒在轮回台上一跃而下,不知入了哪一道。 这边打发了白蟒。 包天子赞叹道:“崔寺卿有妙计,这一番果、因倒转,三方满意,实在是好主意。” 崔寺卿却闷闷不乐。 包天子追问因由,崔寺卿无奈道:“方才是我偶得之法,自以为是好决断,如今想来,我酿成了大错,哎,我恐怕要成了这不忠之臣。” 包天子道:“原来你因此担忧,你可以看看那南斗生死簿中,南安帝的阳寿还有多久?” 崔寺卿翻动生死簿,见到南安帝的阳寿,竟然与预料一致,心中宽慰了许多,不再难受。 包天子难得笑道:“你料事如神,这生死簿最该给你掌握,等你百年之后,便做我的生死簿判官,为吾执掌阴律。” 说罢又看向楚河,面相了片刻,摇头叹道: “此人有天王之相,更有大帝之姿,我用不得也。” 楚河头一次听到如此夸奖,半信半疑,自己只是个底层收尸人,谈何天王相,更无大帝资。 但人家阎君包天子,真没必要夸赞讨好自己。 他忽然念头一动。 熄掉了头顶的【无畏之火】。 感觉整个身形顿时委顿、颓唐了许多。 “包天子,可否再看小的一眼。” 包天子闻声,再看向楚河,顿时大惊失色。 第152章 游地府仇人见面 包天子再看楚河时候,忍不住大惊失色。 “何以至此?” “为何一瞬之间,便能把天王之相掩盖?一瞬之间便能让大帝之姿,突变如此低调,你是如何做到的?” 楚河这才明白,头顶上这一束【无畏之火】竟然是无形的,虽说是头顶火,却更是心中火。 旁人看不到,但能感受到无形的气场和威严。 就在这时,那涌泉县城隍也来到近前,对奏包天子道: “这位楚兄弟实非凡人,那陶知县杀妻案,便是他借我之名破案,他破案我受赏,实在惭愧。” 城隍尴尬的笑了笑。 楚河道:“城隍大人何必谦虚,若无你的名号,我和周伶焉能被人信服,焉能破得了案子。” 众人客气了一番,便告辞离去。 钟馗要留下来清理大殿杂物。 楚河随着黑白无常出了森罗殿,前面转出来黄老太姐妹和潘安。 简单寒暄,黄老太道:“还有一件事情需要楚老弟帮忙,便是潘安的养父一家,在北方陷入囹圄,楚河问下了姓名,记在心中。” 别了她几位后,黑白无常从小鬼童手中取过引魂幡,在前引路,此番却没有走旧路。 崔寺卿问道:“此路差矣?” 黑白无常道:“这阴司里有去路无来路,咱们须从轮回台出身。” 楚河暗道:“这阴朝地府果然是有来无回。” 二人随着黑白无常,一路前行。 不过数里,忽然见一座高山,被阴云笼罩,黑雾蔓延,仔细看去,那山下草丛中隐藏着诸多鬼怪,龇牙咧嘴,挥爪索命。 崔寺卿问道:“这是什么山?这般危险如何得过。” 黑白无常道:“此乃幽冥背阴山,山下不过是些小鬼小怪,不足挂齿,你二人随我兄弟走便是。” 崔寺卿才放宽了心。 这山刚刚穿了一半。 黑白无常忽然道:“快走。” 说罢转身扯着楚河和崔寺卿往回赶。 后面赫亮亮、阴森森的一声喊:“站住。” 黑白无常脚下一软,不敢再走,慢慢转回身。 “拜见五方鬼帝。” “黑白无常,你二人领着的是谁啊?” 楚河和崔寺卿不得不回头,但见一人为首,背后又有八九人,有文有武,各个容颜威武。 崔寺卿不敢怠慢,赶紧行了一礼。 “拜见五方鬼帝。” 楚河也跟着行了礼仪。 那五方鬼帝,举止桀骜,不肯答话。 但从他们身后走出一人,看得楚河一愣。 “听说今日好多人来状告我,你们两个是不是啊?” 说话的正是假皇后,此时是一个老尼姑扮相。 楚河认识。 崔寺卿却不认识,他眼中的皇后,是披着别人的皮。 “抱歉,小官不认识您。” 老尼姑推开崔寺卿,来到楚河的面前,似笑非笑。 “我说的人是你。” 说罢伸出她那干巴巴的手指,来戳楚河的额头。 楚河心中暗想: “假皇后能跟五方鬼帝在一起,加上方才在森罗殿中,十殿阎王的反常表现,证明这假皇后绝非等闲之辈。” 他心思电转:“现在绝对不是和她翻脸的时候。” 于是故作慌张:“抱歉鬼婆婆,小的不认识您。” 此时从众人身后闪出六案功曹,指着楚河道:“方才便是他在殿中……” 身旁的一个文官打扮鬼帝忽然打断他。 “罢了,放他们走吧。” 众鬼帝便让出半只脚的位置。 黑白无常扯着楚河和崔寺卿侧身过去,急惶惶的快走。 那尼姑冷冷道:“有你的苦吃。” 楚河也不搭理,走过了几里路后,崔寺卿忽然问道:“方才那老尼姑是谁。” 楚河道:“她便是我在森罗殿中所说的假景玉,当今的琞皇后。” “原来如此。” 崔寺卿大为震惊。 一则是皇后竟然是披人皮者。 二则是这假皇后,竟然有如此深厚的背景。 黑白无常道:“二位不必忧心,这里是地府,刚好带你们到处转转,散散心吧。” 说着,众位已经来到了阴山背后。 但见有许多阴间的衙门,里面哀嚎、惨叫、呵斥,鞭打之声不绝于耳,让人闻之心惊。 崔寺卿问道:“这是何处?” 黑白无常道:“这里是一十八重地狱。” 崔寺卿叹道:“从前只是听闻,未曾想今日真的见过,让人叹为观止。” 黑白无常道: “你二人听我来介绍,这其中还有一段口诀,唤作如下。” 酆都狱、拔舌狱、剥皮狱,凄凄惨惨,哭哭啼啼,只因不忠不孝伤天害了理,佛口蛇心堕此间。 吊筋狱、火坑狱、幽枉狱,寂寂寥寥,苦苦恼恼,尽皆是生前作下千般业,死后通来受罪名。 磨捱狱、车崩狱、碓捣狱、皮开肉绽,抹嘴呲牙,乃是瞒心昧己不公道,巧语花言暗损人。 寒冰狱、脱壳狱、抽肠狱,垢面蓬头,愁眉苦眼,都是大斗进小斗出,专门欺痴蠢,致使灾屯累自身。 油锅狱、刀山狱、黑暗狱,战战兢兢,悲悲切切,皆因强暴欺良善,藏头缩颈苦伶仃。 血池狱、秤杆狱、阿鼻狱,折臂断筋,脱皮露骨,也只为谋财害命,宰畜屠生,堕落千年难解释,沉沦永世不翻身。 崔寺卿听罢,不禁道:“这真是善恶到头终有报,只争来早与来迟。” 众人也是兔死狐悲,物伤其类,看着别人受刑,自己心中瑟瑟发抖。 又向前行了几里路,有一众鬼卒,接住几人,口呼:“桥梁使者来接。” 楚河抬起头,眼前出现三座桥。 黑白无常介绍道: 金桥,专过王侯将相。 银桥,专过忠孝贤良,公平正大之人。 在金桥和银桥旁边,有一座桥黑漆漆,寒冷冷,狂风怒号,桥下血海泛起大浪波涛,如哭如泣。 黑无常手指道:“那是奈何桥。” 楚河和崔寺卿走了银桥,没有异样。 离开奈何桥,又行了数里,到了枉死城。 枉死城前人声鼎沸,有一些无头无脑、断臂折腰、还有一些满身刀砍斧剁伤痕的,见了黑白无常,纷纷上前抱怨。 忽然有人喊道:“这不是害我的楚河么!” 楚河看过去,喊话者乃是那瓦坟寺的花背和尚。 说话间,那和尚叉手来扑楚河。 第153章 六道轮回金铺路 见那花背和尚气势汹汹,楚河握着拳头准备还以颜色。 谁知没待楚河动手,有几个冤魂野鬼,上前拉住花背和尚,撮起嘴向他脸上弄去。 楚河见那几个野鬼,都是挎刀枪、穿铠甲的军士模样,知道他们都是马步军司狱死了的罪卒。 楚河心中暗自庆幸:“想当初,多亏将花背和尚葬在马步军司狱的旧址,这帮人倒是能治他,否则他又成了一个采花的男鬼。” 花背和尚俊相,还好淫,若是放在女鬼当中,又不知道会酆都鬼城添了多少麻烦。 楚河忍不住提醒道:“你这鬼和尚若是不思进取,我看你何时能踏上六道轮回。” …… 黑白无常挥动手中招魂蟠,赶走两侧的冤魂野鬼,引领着楚、崔二人上了平阳大道。 不久,来到了六道轮回之所。 只见有腾云的身披霞帔;有受箓的,腰挂金鱼。 僧尼道俗,飞禽走兽虫鱼蛙,魑魅魍魉等等。 都纷纷的走上轮回台,各自向下一跳,跳进了该进之道。 崔寺卿道:“这便是轮回台了?” 白无常道: “崔寺卿明心见性,请牢记住,可以传与阳间人知,以醒世人。” “这里唤做六道轮回台,太下共有转盘中共有六道。” “中有三恶道,谓:地狱道、饿鬼道、畜生道。” “又有三善道,谓:人道、阿修罗道、天道。 “六道众生,轮转四生(胎生、卵生、湿生、化生),循环三界,相互通达,故名为道。这便是所说的‘六道轮回’。” 崔寺卿道: “这六道怎么个轮回之法?” 黑无常道: “轮回之法,皆看前生所为。” “单单一个人道,便也有多途。” “前世行善者,升化荣人道;” “前世尽忠者,超生贵人道;” “前世行孝者,再生福人道;” “前世公平者,还生官人道;” “前世积德者,转生幸人道;” “前世恶毒者,沉沦奴隶道,或入饿鬼道、畜生道、地狱道。” 崔寺卿听罢点头赞叹:“这是善恶到头终有报,行善得善果,善道大门敞开。劝诫那些为非作歹的,切莫兴起恶念,终有报应。” 崔寺卿又道:“似我和楚河这般,若转世轮回当入哪一道?” 黑无常道:“崔大人刚正,或入官人道,楚兄弟行善,或入荣人道,为世人敬仰。” 此时,楚河心中忽然升起一个想法。 “黑兄,白兄,我认识一个为富不仁,纵容其衙内为非作歹的。你二位也识得,名唤孙巧嘴,他若是转世应该入哪一道轮回?” 黑无常道:“他和他衙内应入畜生道。” 楚河道:“我还有一个疑问,那便是孙巧嘴此生,从街头泼皮无赖忽然成为太傅女婿,又变成富甲一方之人,难道是因为他前世积德行善,尽忠尽孝了么?” 这一问,黑白无常皆无语应对。 黑无常道:“或许如此。” 白无常道:“却也未必。” 崔寺卿道:“我们可以试一试去。” 于是让黑白无常隐藏住魂体,楚河和崔寺卿自走上前。 便有看管轮回台的鬼卒,恶狠狠凶飒飒的接过引魂幡,查验了一下便丢在一旁。 崔寺卿道:“鬼兄,我前生积德行善,一会你把那六道轮回转盘慢转,让我跳进天道之中。” 那鬼卒看看崔寺卿双手空空。 便道:“我看你这厮,舌头长一尺,前世必然是个花言巧语害人的,下辈子你去畜生道才好。” 崔寺卿道:“这话怎么讲,我何曾做过那等坑人事?” 鬼卒道:“你是哪家大人的亲戚吗?” 崔寺卿道:“无亲无故。” 鬼卒不耐烦道:“既然如此,你又不肯黄白铺路,连靑蚨钱都没有,你不入畜生道,何人入?” 崔寺卿叹道:“哪知道这轮回台还要黄白之物,苦杀我也。” 这时候,楚河手心藏一块小金(是点金之术所得),按在鬼卒手中。 “鬼兄,我该入哪一道?” 那鬼卒眉开眼笑:“我看你天庭饱满,地阁方圆,前世必是一个行善积德之人,你合该入人道。” 楚河道:“鬼兄,但我想入天道,可行否?” 鬼卒把眼一瞪:“天道有限额,岂容你随便进入。” 楚河又捧了一块大金。 放在鬼卒面前道:“鬼兄,这样如何?” 那鬼卒惊得闪花了眼睛,捧着大金,道:“你可以先入天道,自有我去上面打点……” 正说时候,黑白无常从阴影中冲出,慌得那鬼卒把金子藏在身后。 黑无常嗔道:“这二人乃是阎君包天子所请,你敢胡乱决断安排?” 那鬼卒陪笑道:“原来如此,那快请上轮回台,待我把人道盘拨转过来。” 他说话摇摇晃晃,乃是身后大金太重,坠得身体不稳。 晃来晃去,向后跌倒,正好身后是畜生道,这一跤刚好跌进去。 眼看着他要转世轮回做畜生。 黑无常伸出手,一把从畜生道盘中,把他捞起来。 那块大金跌落到畜生道中。 鬼卒吓的一身虚汗,虽然得救,但失了大金,也不谢黑无常,转身走了。 崔寺卿道:“你因何救他?” 黑无常道:“这鬼卒是功曹的女婿,不救恐怕遭他岳父构陷。” 崔寺卿苦笑:“我以为地府是绝对公平,原来人间地府俱相似啊。” 白无常道:“谁说不是,地府也需要清明的官吏啊。” 黑无常忙阻止道:“吾弟休胡说,隔墙有耳。” 楚河没有感到意外,反倒是解了心中疑惑。 按照黑白无常方才的理论,他此生身为背尸之人,受到世人白眼,每日不过两个炊饼,这种贱命,乃因前世作恶多端而成,是咎由自取命中注定。 此时知道六道论回台,也有其中大猫腻,心中便坦然了许多。 …… 黑白无常道:“你二人也不须跳轮回台,有捷径可走。” 说罢领着楚、崔二人,绕着小路,走到轮回台下,直送入还生官人道。 入了道门,黑白无常牵来两匹黄纸扎的高头大马,鞍韂齐备,急请崔、楚二人上马。 崔寺卿道:“这马乃是纸扎,花费一些阴钱,楚河若有小金,先借些与我付了马钱。” 没待楚河开口。 黑白无常慌了:“楚小兄的金子,我们哥俩可不敢要。再说这阴间纸马不食草料,去了还回,何须金钱。” 楚、崔二人拜谢了。 黑白无常道:“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此间便是出身之处。” 说罢一拍马皮股,那马便飞驰起来。 第154章 回阳间先断奇案 纸马飞奔如箭,不一会到了渭水河边。 只见水中有一对鲤鱼,一黑一红,跳出水面翻腾嬉戏。 楚河忍不住驻马不前,看了一会。 那对鲤鱼兜兜转转,看见人来了,也停住向岸上观看。 对视之间,那鲤鱼忽然向岸上点了三次头,仿佛人叩首一般。 楚河惊讶之际。 那鱼身陡然间变大,化成了一黑一红两条小龙,潜入河水之中。 楚河道:“这是何故?” 崔寺卿道:“鲤鱼化龙,是大吉之兆。” 说罢策马扬鞭,直奔渭河。 那纸马畏水,到水边时候,猛然间一停,把崔寺卿贯到水中。 楚河的马身也是一甩,把他也甩到水中。 二人但觉水中极冷,一憋气间,竟然昏死过去。 片刻之后,方醒转过来,看四周,已经回到阳间。 二人好一阵叹息。 崔寺卿道:“方才我在森罗殿中说错了话。” 楚河问道:“怎么回事?” 崔寺卿道:“当时阎君包天子问我,那白蟒被斩断如何报仇?我便道以牙还牙,让白蟒也断魏太祖便是,听说魏太祖已经登了仙庭,虽然是个小职事,晾白蟒也拿他无能为力。” 楚河道:“这么说也不算错话,崔大人毕竟也做过前朝旧臣,心中偏袒前君也可以理解。” 崔寺卿叹道: “应该是如此。” “只可惜那白蟒听力不佳,它倒是听成了,要断大魏王朝两段,而且还欣然答应,更重要的是,那包天子也允了。” 楚河这才听的明白。 要将一个大魏王朝,断成两段,倒是一件大事。 但是转念一想:“大魏王朝断或不断,岂能是崔寺卿一句话之因。” 于是劝解道:“这事儿轮不到崔大人愧疚!大魏王朝兴衰,靠的是王势峥嵘;靠的是大魏百姓民心依俯;靠的是执政官为民为天下;靠的是文不贪财,武不惜死。崔大人只不过是一语中的;只不过是先昭示于你我而已。再说是功是过,还未可说。大人怎敢倒果为因,强揽功过。” 这一句话,把崔寺卿说服了,心中通透了许多。 楚河的意思也很明白:“就是这大魏王朝,黄不黄,就看上面的好不好好干。即使黄了也未必不是好事,崔大人只是猜到了而已,却偏要揽功,这就有点托大了。 崔寺卿也明白了。 “王朝兴衰,不是大臣嘴咒的。” “而是要看皇帝和他的一干手下,到底是怎么干的,眼前有那假皇后在皇帝枕前执政,未来可想而知,这是命中定数。” 心中郁结已解,崔寺卿精神抖擞。 “楚兄所言极是,不管大魏王朝如何,我姓崔的要干好我的本职工作。” 此时崔寺卿已把小字去掉,直呼楚兄,可见对楚河更加尊崇信赖。 二人坐在树下稍事休息。 楚河问道:“崔大人,我们未去地府前,你说的那事关大魏国祚之事,到底是何事?” 崔寺卿道:“我近来发现诸多怪事,尤以两件为重。一是最近汴京城中的乞丐和流浪人等不见踪影;二是最近咱们城中包括京畿一代,火灾频发。” 楚河一想:“的确如此,最近收尸中的乞丐和流浪者的尸体也见少了。而尸体中,也的确有不少是过火的。” 崔寺卿道:“你试着把这两件事连在一起想。” 楚河微微沉思。 “把乞丐消失和火灾频发连在一起?” “难道是乞丐烤火,点燃了易燃的房屋?” 倒是有些道理,不过也牵强,毕竟楚河亲眼目睹过其中两次火势。 一是,瓦坟寺的藏经阁着火,后来据猜测是崔是非使用的雷丸和霹雳子,引燃了藏经阁中的经书,以致寺院起火。 二是,南湖画院起火,那是因为范院长见女才子寻死,吓得一哆嗦,才掉了手中油灯,以致于点燃了御画阁中的画作引起火灾。 三是,在马御使府上,马御使的尸身被人盗走,众人追赶时候,那偷尸人在马御使的尸体上藏了可以炸响的物件,以致于马御使尸身燃起火焰。 这两件起火,都与乞丐无关。 “崔大人,在乞丐消失,和火灾频发中间,似乎少了点东西。” 崔寺卿赞许地点头道: “没错,的确缺了一样东西,那就是石炭。” “乞丐、石炭、火灾……这三种东西,结合在一起,便是一个惊天大案。” 楚河还是半明不白。 崔寺卿道:“隔墙有耳,你附耳过来。” 经崔寺卿一说,楚河感觉心中大悟。 “此时周寺丞在何处?” 崔寺卿道:“周寺丞为了办案,前日化身乞丐,隐在街头巷尾。但是迄今为止还没有回到大理寺,所以我才来找楚兄弟帮忙。” “原来如此。” 楚河心中暗自苦笑:“偌大一个大理寺,办案的只有两个倔强的老头,加上我这一个半吊子的收尸人。” “崔大人没跟其他人说吧。” “没有。” 楚河点头:“嗯,很好,常言道:法不传六耳,人多嘴杂,容易泄露天机。人少才能办大事。” 崔寺卿道:“依你的主意,此事应该如何办?” 楚河道:“破案无头绪,先找到周寺丞为好。” 崔寺卿道:“好,我们一起找。” 楚河道:“你是大理寺的头把交椅,大咧咧的满街找人,一是太过于张扬,二是也不安全。” 崔寺卿能不知道么。 这一次去地府,遇见了假皇后,只要知道了假皇后的底细,到时候她必然伺机报复。 崔寺卿毕竟是文官,对这种事情还是担忧。 于是他交给楚河一些碎银,告诉他多去茶楼酒肆打探消息。 楚河知道这些钱是崔寺卿自掏腰包。 若是自己不收,崔寺卿再不好意思开口求助,于是接了这银子。 崔寺卿回了大理寺,楚河一人来到街上找人。 楚河别了崔寺卿,独自在街上,专门走僻静的道路,平时乞丐最多的地方,他就细细的看了。 这一看,楚河也忍不住大惊诧,真如崔寺卿所说。 原来满大街都是乞丐,竟然不见了。 单说,值夜司茶馆前,原来躺着一溜靠墙倒,有从墙边过的人就被他们抓着大腿不放,此时竟然空空荡荡。 “真是奇怪。” 第155章 再遇金牌采风官 楚河离开值夜司的茶馆,又去了几个平时乞丐最多的地方。 今日的确没有人。 “难道这些人真如同崔寺卿所言……” 楚河正想着。 “周伶。” 有人一声,就喊出了周伶的名字。 楚河一愣:“难道周伶在这附近。” 他回头一看,是一个女子,看起来倒是有些眼熟。 这女子长得很俊俏,还有一种英姿飒爽的感觉。 说实话,楚河最近真是见了不少的女子,虽然其中以女尸居多。 这一位开口道: “周伶……对了,你不叫周伶。” 楚河一挠头。 “姑娘你认识我么?” 那女子道:“你真是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们在瓦坟寺见过面么?” 她这么一说,楚河倒是有些想起来了。 “你是……带领姑娘们逃出暗室的……” “对,就是我,我叫沈幽闻,是邸报的采风官……金牌的。” 说罢沈幽闻亮出寇丞相赐给她的小铜牌。 “哦,原来是沈大人,今日得见三生有幸。” “在下楚河,只因那日我们的行动,由周伶指挥,所以我们一致的对外声称叫周伶。” 一慌圆一慌,善意的谎言。 楚河心中暗自庆幸:“多亏我报真名,敢情人家是采风官,这要是把我这点事迹写在邸报上,那我岂不是出了大名。” 常言道:树大招风,枪打出头鸟;又叫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别说做不了收尸人了,就是小命都容易不保。 …… 沈幽闻道:“原来你叫楚河,害的我到处打听你的名字,想报恩都无处报。” 楚河道:“何必客气,而且我们当日要抓和尚,救了姑娘们,那是意外之喜,实在不必客气。” 沈幽闻道:“我倒是现在就想报恩,可惜两手空空,只有我这个倔强不听话的女人,你若是喜欢,拿走便是。” 楚河暗道:“呵,小样,跟我俩说土味情话。” 楚河端详了一下,道:“这一百多斤的肉,有八十斤是反骨,真是不敢拿呢。” 沈幽闻笑笑:“说实话,正找你呢。” 楚河道:“找我何事?” 沈幽闻道: “今日值夜司出了大事,我担心你,到处找你。” “不过说来也怪,你救过柳值夜的命,他却不担心你。” 楚河心道:“柳值夜不但不担心,而且天天给我找事呢。” “对了,值夜司出了什么事?” 沈幽闻道:“若是值夜司的缉捕班出事,我也不在意,而这次偏偏是处置班,而是是处置班的收尸人。” 一提收尸人,楚河惊了。 “收尸人出事了?” “是啊,所以担心你么。” “出了什么事。” “二十多个收尸人,死了十一个。” “真的么?” “真的。” “不行,我得去看看,是谁死了。” 这边周伶不知所踪,毫无头绪可言。那边收尸人死了这么多,到底是哪些人死了呢? 沈幽闻疑问道:“怎么?这收尸人中还有生疏熟络之分,其中也有你的朋友么?” 楚河点头。 沈幽闻道:“我和你一起去。” 楚河刚想甩开这个采风官,忽然眼角余光中,看到了两个黑影闪过,偷偷瞄过去,只见两个黑衣人背对着自己,鬼鬼祟祟的往这面偷看。 “恐怕是那假皇后的手下,要是针对我也就罢了,若是对沈幽闻下手,这姑娘可没有还手之力。” 作为邸报的金牌采风官,沈幽闻算是老百姓的喉舌,是当朝贼人的眼中钉,楚河不能让她陷入危险。 于是道:“一起走吧。” 说罢,小步跑起来,沈幽闻不肯落后。 快到值夜司的收尸点了,终于甩开后面跟踪的人。 二人进到屋中,换做平时,有这样一个美女进来,收尸人肯定阴阳怪气,今天这几个鸟无声息,沉默无语。 楚河出了门,来到旁边的停尸间。 恰巧柳值夜和处置班头也在。 柳值夜道:“楚河啊,你回来了,来看看,这是怎么回事?” 楚河道了声是,走进了停尸间,只见木板床躺着六位,地上还有一溜五张竹榻,上面躺着十一具尸体。 楚河到近前一一的揭开了各个的蒙脸布,看了一遍。 身后的沈幽闻跟着拿出纸笔,唰唰唰的记录。 处置班头怒道:“采风官,请出去一下。” 柳值夜摇摇手,示意沈幽闻继续。 沈幽闻道:“柳大人放心,在事情真相没有出来之前,我不会将其公布在邸报上。” 柳值夜点头:“那就好。” 回头又问楚河:“有什么看法。” 楚河道:“小的是收尸人,不是观察,又不是捕快,怎么敢妄断。” 处置班头道:“楚河啊,现在是咱们处置班的事。柳值夜这是向着咱们处置班,让咱们先决断,否则等观察和捕快一来,事情闹大了,咱们都得进牢狱,弄不好还要刺配沙门岛。” 楚河心道:“刺配沙门岛也是你这个头头去,跟我有什么关系。” 处置班头见楚河面露难色,便道:“楚河,你就别摆谱了,谁不知道你会破案,刘员外家的案子,那安抚和刘员外都同我说了,你若不信还有刘员外送来,要交给你的银子呢。” 说吧递过来一锭银子,光灿灿的新银子,足有一斤沉。 柳值夜道:“楚河你得开口啊,班头也是头一次出手这么阔绰。” 楚河一看。 “好吧,小的就斗胆说一句,众位收尸人身上没有伤口,面无表情,脸色苍白,是积重难返,身有沉疴。” 这话实在是说的敷衍。 不过处置班头愿意听。 “柳值夜您看,楚河也下了决断了,你不信任我,你也得信任他啊。” 柳值夜看起来也是很无奈,毕竟他也是找不出死因。 “就按照你们说的吧。” “把案宗先写上,一会缉捕班的捕快会来验尸,到时候我嘱咐他们一遍就是。” 说罢柳值夜摇着头,出了停尸间,向着值夜司的茶馆方向去了。 这边处置班头竖起大拇指。 “楚河你真行,咱俩说的一样,但是人家柳值夜就信你的。” “我去找缉捕班头说说,你领着他们几个,准备收尸吧。” 缉捕班的不一会就来了,走了一个过场。 定了一个:“素有沉疴,积重难返。”的死因,十一个人略有不同。 把一旁的沈幽闻看呆了。 “你们值夜司断生死,这么草率吗?” 第156章 白芷一张写秘术 作为一个外人,而且是观察力非常敏锐的邸报采风官。 沈幽闻产生了疑问。 她悄悄地问楚河:“你们值夜司断人的生死因由,都这么草率吗?” 楚河道:“你且再看吧。” 这时候随尸案宗都写完了,捕快离开收尸点。 收尸人们看着昔日的同伴,真没想到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一天之间就不在了。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众人怀着不安的心情,各自把着一具尸体,开始进行收尸的工作。 楚河也分到了一具尸体,这家伙是收尸人里面的刺头,平时没少欺负同伴,人品真是不敢恭维。 但是不管怎样,死者为大。 楚河按照步骤: 第一步,画尸,把姓名、年龄、职业、死因全都记下来。 然后把他那扭曲的相貌特征,在纸上简单的画了。 第二步,正尸,楚河伸出手把尸身的脸抹平,胭脂粉一划拉就算完成了。 第三步,背尸,用背尸绳在尸身上绕了三圈,往自己的肩膀一搭,一使劲,忽悠一下就背起来了,出了收尸点。 沈幽闻跟在后面。 因为是背尸,楚河尽量不和她说话,有事的时候尽可能的打手势。 这次依然没去乱葬岗,而是又去了马步军司狱的废墟遗址。 上次把花背和尚安排在那,挺受欢迎的,这次再送去一个。 到了地方,在距离花背和尚不远的地方,挖了一个葬坑,把尸身往里面一放。 楚河没着急召出【收尸簿】。 “沈大人,方才你说值夜司断案草率,现在你可以看看尸体的死因。” 沈幽闻一愣。 “我又不是仵作,怎么能断定他的死因。” 楚河点头:“你不是仵作,你的判断不能写在案宗上,但是你有判断的权力,至少你可以看看有无伤痕。” 沈幽闻一听:“是这个理。” 她也是大胆的女子,于是来到葬坑边,左看看,右看看,最后摇摇头。 “没有伤,看来真不是被人杀害。莫非真如你说的是沉疴不愈,积重难返?” 楚河道:“一个人可以说是沉疴未愈,十一个人一起死,那就说不通了。” 沈幽闻点头称是。 “那么,你看看他胸口处有异样吗?” 这次,沈幽闻终于发现了疑点。 “这里有一个小孔,微不可查。” “而且这个小孔的位置,正在死者的心脏处,说明他被利器穿透了心脏。” 楚河点头:“没错,你猜的很对。” 沈幽闻脸色一变:“那你为什么要隐藏死者的死因?” 楚河道:“不是我故意隐藏死因,即使我说出他的死因,也不会有人相信,因为他并非死于人手。” 沈幽闻道:“不是死于人手,难道是……” 楚河道:“别着急,待我埋葬了他的尸身,再与你细细地讲来。” 楚河站在葬坑前,注视着葬坑中尸身,沉默了片刻。 那一张铺天盖地的黄纸,再一次掩盖住虚空而来。 古老而神秘的梅花古篆,书写的三个活灵活现的大字: 【收尸簿】。 光影闪动,尸身的生平从中闪过,最后终结在一个下雨的夜晚。 半晌之后,【收尸簿】化作烟灰四散而去。 楚河从中解脱,轻声叹气道: “古人云:放下屠刀,就地成佛。只可惜有的人手中的屠刀,放下的慢了,成佛之前先死于非命。” “罪不可赦!” 沈幽闻心生疑问:“楚河,方才你对着葬坑发呆,此时又发了这一通的感慨,到底你知道些什么?” “好。” “拿出你的笔来,记下我这个故事。” 楚河转过身,徐徐讲来: 有一个遭到弃养的女婴,被一个盲眼的老头捡到收留。 老头给她起了个名字,叫白芷。 老头虽然是盲眼,但是有一手扎纸人的手艺,他扎的纸人活灵活现,仿佛真人一般,价格又合适。 靠着这一手扎纸人的手艺,他自己省吃俭用,把这个孩子从小养大。 等白芷长大了,盲眼老人却老了,他在最后的时刻,躺在榻上,把扎纸人的手艺,教给女孩。 这其中包括一种古老秘术,纸人点睛术。 传说会这种秘术的人,必然是鳏寡孤独、残、愚、痴…… 白芷学下了秘术,却从来没有用过。 她独自经营着盲老爹的扎纸店,有很多泼皮无赖见她是一个女子,就想欺负她。 她按照盲老爹生前的嘱托,把自己的脸涂脏,把头发弄乱,把扎纸店里面涂满了令人作呕的尸油,那些无赖果然对她不再感兴趣。 直到有一天,她在扎纸店门前捡到了一个铜镜,她揽镜自顾,看到自己的丑陋样子,毕竟她是个十七八岁的姑娘,爱美之心为之,她擦掉脸上的泥土,把脏乱的头发洗净盘弄起来……” 就在这时候,有一群人来到扎纸店,要了一骡车的纸人纸活。 这一车纸人卖了好价钱,可以买二个月的米和一年的盐。 白芷很高兴,她笑得很开心,配上她刚洗的头发,和她的瑶鼻杏眼,让人心动。 不幸的是她的美貌,被这群人看到了,心中生出了邪念。 当天,天刚刚黑下来,那一群人回来了,白芷没有逃过凄惨的命运,如同鲜花一般被催折在暴雨当中。 这些人见她没有家属,干脆把她卖到百魅阁,换上十两银子。 …… 讲到这,楚河问道:“沈大人,你知道这些恶人都是谁吗?” 沈幽闻想了想:“如果白芷的遭遇和收尸人之死有关,那么这些丧尽天良的人,便是收尸人们?” 楚河点头。 “没错,就是这些收尸人。他们给大户人家置办丧礼,到扎纸店采购纸人和纸活,见白芷姑娘漂亮又独自一人,于是起了邪念。” 沈幽闻骂道:“这些该死的收尸人,死有余辜。” 楚河道:“骂得好,他们不止是乱了收尸人的规矩,他们触犯的是大魏的律法,他们是百姓的罪人。” 沈幽闻此时怒不可遏。 “这些人都是坏种,根里流脓……” 她骂着不解气,捡起路边的石头砸向葬坑中的尸身。 楚河待她发泄得累了,才开口道:“我不相信天生坏种这一说。我相信上行下效,上梁不正下梁歪!” 第157章 纸人点睛伸正义 “如果,官吏犯罪与草民同罚,则天下太平矣。” “然而,当今律法不公,律法不严,执法避让权势,不审对错因果,只看谁势高权大,从上到下争相效仿,这就是根源。” “等等。” “我要把这句话记下了,刊在邸报之上,让那些王公大臣们好好看看。” “好,你敢刊,我便敢说,权贵结网勾连,大魏已被这蛛网笼罩,且牢不可破。” 楚河激昂的说完,风一吹,心中怒火凉了一些。 “罢了,这段别刊,我倒是不在乎,但是对你的仕途不利。” 沈幽闻道:“那怕什么,即使邸报开除我,又能怎么样?” “别呀,即使写,也要委婉一点。” “譬如剑,锋芒不要太露,我们继续讲白芷吧。” 沈幽闻平息了心情。 “作为一个采风官,我不应该过于激动。” “关于白芷,我想知道,是谁杀了那些人,替白芷报仇,又伸张了正义?” 楚河道:“你听我继续讲。” 众人侵犯了白芷姑娘,见她孤零零一个女子,没有家人,便把她卖到了百魅阁。 百魅阁的老鸨,让手下的护院,打骂她,逼她接客。 白芷含着泪道:“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但是在我接客前,能给我一根竹子、一些纸笔、和水墨吗?” 老鸨虽然不解,但是觉得这个要求可以接受,便答应了。 女孩关上门,把竹子劈成竹篾,把竹篾编成了人形,在竹篾外面糊上纸张,用纸笔画上了面孔。 便是一个娇俏的纸人。 …… 讲到这里,楚河故意提醒道: “下面是最重要的一步,也是秘而不宣的机密,千万不要刊在报中。” “这便是那盲眼老头留下的古老秘术--纸人点睛术。” 纸人点睛,行动自如,言谈举止犹如真人,而且不怕苦累,唯一害怕的就是水。 所以那一晚,纸人出了百魅阁,没想到却困于雨夜,藏在驿站的马棚之下。 说巧不巧,有一个人从此路过,打着伞把纸人送回百媚阁。 等到雨势稍停的时候,纸人再次跳出百媚阁的窗户,这一次那几个收尸人都没能幸免。 “这就是他们的死因。” 沈幽闻听得痴了,半晌之后,嘴角抖动。 “你是说他们死于纸人手下?” “没错。” “那纸人用的什么武器,细若麦芒?” “是竹针!” “这,我不信。” “不信,你看便是。” 说罢,楚河拿过沈幽闻手中的笔,在笔管上轻轻一刮,分开了一根如针细的竹篾。 口中默念咒语,原来这咒语是那一日他葬了白芷姑娘时候,所赐之术。 由于他心情过于激动,当时恨不得用武侯抱龙枪,手刃这几个收尸人。 谁知一舞动武侯抱龙枪,又发现了钟馗和黑白无常,才被去地府的事给耽误。 此时楚河已经回忆起咒语。 念动之后,手中的竹芒一抖,直刺一块顽石。 “噗。” 在竹芒之下,顽石如同泥砌,顿时洞穿。 沈幽闻上前看了,那小孔竟然和眼前死尸的伤口一样大小。 沈幽闻不禁怔愣了一会。 “你说的纸人,不会就是你自己吧?” 楚河道:“如果纸人慢一些,或许杀他们的人就是我,但是纸人比我快。” 沈幽闻道:“好吧,我相信是纸人杀的,但是,即便是你杀的,我也会保守这个秘密。” “对了,那位白芷姑娘,她现在还在百魅阁吗?老鸨会不会逼迫她?” 楚河摇摇头。 “她不在那里,她现在自由的躺在土里,没有人再逼迫她。” “她死了?”沈幽闻眼中闪过悲伤。 “是的。” “哦。” 空气中陷入静谧。 半晌后。 “那她的纸人呢?在哪里?” “被风雨浇湿了,如同人死一样不能复活;或者是她还躲在百魅阁里;或者她回到了扎纸店,替她的主人经管着纸人的生意。” 楚河不知道。 “我的故事讲完了。” 说罢楚河把葬坑里的土填满了。 他对收尸人同事的坟头说了一句话:“到地府里受到该受得惩罚吧。” 说罢转身离开。 沈幽闻也跟着离开。 此时她觉得这个惦念许久的恩人,终于见到了,没有朝思暮想时候那么英伟豪侠。 却比未见时候,更加的神秘兮兮。 “他心中有许多故事,我要听他亲口讲给我,我要把这些故事全部写下来。” 不过此时此刻,楚河可没有心情给她讲故事。 此时左肩上的【无畏之火】忽明忽暗。 左肩之火,谓火之精,燃之而不畏惧恶人,此时忽明忽暗,也昭示了楚河此时的心态。 他方才故事还没有讲完,就看到了两个黑影。 “没错,就是早些时候,跟踪他和沈幽闻到停尸点的身影。” 从目前的态势来看,这两个人,恐怕现在就要动手了。 而且实力不俗。 “怎么办?” “对,我也有帮手,她就是沈幽闻。” “沈大人我考你一个问题,纸人是单薄的竹篾,外表糊了一层纸张而已,为什么能用竹针刺死相对强大的人呢?” 沈幽闻想了想。 “或许因为纸人心中没有杂念,他只有一个目的,因为专一,所以他可以办到。” 楚河点头。 “沈大人,你拿着这根竹针。” 说罢把竹针交到她手里。 “你跟着我念这些话语。” 楚河把【纸人点睛术】中的一段关于竹针使用的咒语,反复的念了几遍,沈幽闻跟着念了。 待到最后一遍时候。 楚河突然大喊一声:“发。” 沈幽闻手中的竹针随声而出。 “噗。” 竹针与快同闪电的黑衣人撞在一起。 黑衣人来之快,沈幽闻根本没有察觉,吓得她霎时间闭上眼睛。 黑衣人手中的匕首,马上就要刺在沈幽闻的脖颈。 他却摇晃一下。 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胸口喷出一条细细的血线。 而与此同时,另一人手中的牛尾刀,奔着楚河劈头砍下。 “啪。” 一声脆响,刀落在地上,而楚河手里是四尺长的一截黑色短棍,外面缠着的麻布都没有散开。 武侯抱龙枪,绝非凡物,这一截黑陨铁,使人平添三倍力量。 “噗噜。” 银光一闪,抱龙枪中的一截白陨铁,一跃而出,枪芒直指那人咽喉。 “说,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 第158章 妓馆得竹篾纸人 武侯抱龙枪。 枪芒如星,直指黑衣人的咽喉。 楚河问道:“说,你们是谁?谁让你们来的?为什么要跟踪我们。” 黑衣人显然是惊呆了,半晌后才发出一声叹息:“你会武功?” 楚河厉声喝道: “少说废话,否则我一枪刺穿你。” 黑衣人眼珠一闪:“是金……” 刚刚说出来一个金字,鼻翼一抖,紧跟着双眼一翻,身向后仰,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楚河大惊。 刚要上前观看,那人的鼻翼又一动,一只金色蜘蛛,钻出他的鼻孔,随即如同瓢虫一般展开金壳,亮翅飞了。 那虫飞的极快,楚河没有把握将其射杀。 他忽然想起地上那具尸体,转过头时候,那尸体与这具如出一辙,也从鼻中飞出一虫。 事到如今,楚河也明白了。 “这二人与马御使的夫人,必有渊源。” “马夫人擅用这种钻鼻子的蜘蛛,而这二人鼻中也都有此物。” “不过方才那黑衣人,仓促中只说了一个‘金’字,金是一个人名,还是一个组织的名字?” 这时候楚河突然想起一个名字——金蛛卫。 这是一个新开张的部门,听说大有取代值夜司的气势,不过事无巨细,连集市上卖柴禾的事情都要管。 此时沈幽闻还是惊魂未定。 方才两个黑衣人来得突然,此时死的也突然,而且鼻子中飞出金色的虫子,也很蹊跷。 “这些人是谁啊?” “你听说过金蛛卫么?” 沈幽闻身为邸报采风官,朝廷的新职,当然比楚河清楚。 “金蛛卫?那是新设立的皇城近卫,专护皇帝和皇后安全的,难道这二人是金蛛卫的。” 楚河点头。 “只有两种可能,一是他们属于金蛛卫的杀手;二他们杀人栽赃金蛛卫,两种原因,结果截然相反。 “但不管怎样,这件事不宜宣扬,无论是金蛛卫还是其他组织,都是我们惹不起的。” 沈幽闻点头。 “那这两具尸体怎么处理?” 楚河想了想:“不管,等到有人发现了,必然报告值夜司,到时候必然有人来收尸。” 楚河仔细查看了,没有留下二人的痕迹。 楚河又让沈幽闻复述了一遍那竹针口诀,确保她能有自保能力。 二人离开了废墟之地。 待到城中时候,已经是晚灯初上,几家灯火,饭香飘荡,带来了一片烟火气息。 沈幽闻忽然道:“楚河,你看这是哪里?” 楚河抬起头一看,眼前是一个三层楼阁,在二楼的缓阁的屋檐下,挂着一溜粉红的灯笼,暧昧的灯光照着三个妖娆的字体。 “百魅阁。” 沈幽闻一改严肃,突然鬼魅的一笑: “楚河哥哥,到里面看看啊。” “呵呵。” 楚河淡淡一笑:“采风官逛妓馆,古今有之,但是女采风官逛妓馆,这就有点少见。” 沈幽闻道:“我是陪你逛啊。” “好吧,我知道你的想法,但是你这身打扮,恐怕会被打出来的。” “让我给你改造一下。” 楚河怀中有笔,给沈幽闻描画了满脸胡须,把那旧麻布往身上一披,顿时成了一个腌臜的汉子。 楚河手一指路边石头,心中默念。 抬手捡起时候,那石头已经变成了一块金子。 这一手,当然是稍微避之沈幽闻。 二人抬腿了上了楼梯。 现在是早不早,晚不晚的时候。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 那些喜欢逛百魅阁的,得先到街边的酒馆,填满胃腹中沟壑,才能出来消遣。 妓馆的生意最淡薄的时候。 二人来到门口,推门不开,半晌门开了一个缝隙,一个中年妇女偷着门缝,紧张审视地看着二人。 “你们干什么?” 沈幽闻道:“两个大男人来妓馆,你说干什么?” “不开张。” 楚河站在沈幽闻背后,悄悄敞开衣服,露出金子的一角。 那妇人看了之后眼睛一亮。 赶紧开门把二人拉进来。 “老妇有眼无珠,不知道二位贵客来临,只因孙巧嘴那厮,总盯着我们妓馆,恐怕被他构陷。” 楚河呵呵笑道:“孙大官人也不能把贵馆怎样,可见贵馆实力雄厚。” 那妇女道:“那当然,我们朝中有人,江南还有……” 说到一半,忽觉失言,闭口不提。 只向后面喊:“姑娘们,出来,有贵客来了。” 有七八个衣着单薄的姑娘,一脸魅相的抢出来,但看到沈幽闻和楚河的打扮后,顿时冷淡了许多。 楚河直言不讳。 “这些都是庸脂俗粉,我们要找的是白芷姑娘。” 妇人刚要拒绝,楚河递过去那一块金子。 “我们知道白芷姑娘已不在,但求在她坐过的榻上,躺片刻即可。” 那妇人愣了一会,心道:“这是什么怪异的要求。” 但是架不住给太多了,便把白芷的待过的房间指给楚河。 楚河抬开门,沈幽闻要跟着进入。 “贤弟,等等。” 楚河自进去了,约莫半刻钟的功夫,便推门出来。 和沈幽闻点了头,二人出了妓馆,来到街边,楚河从怀中取出一物,用手两向一拉,便成了一个竹篾白纸扎成的纸人。 “沈大人,这就是凶手!” “不,这一个盖世英雄。” 看了一会,楚河把纸人收起来,放在收尸囊中,二人就在路边告辞。 沈幽闻自有去处。 楚河看着她的背影,心中生出些许的感慨。 “这乱世中,敢说真话的采风官,实在不多了。” …… 楚河到街边买了三五个秋梨,见那新磨出的豆腐白嫩嫩的,也买了两块,共花了三十文钱,令楚河有些许心疼。 “嘿,大金容易得,小银不好花。” 虽然有本事,但不能坑害这些小商贩。 回到家中,和小玉、汉界见了,刚要倾诉离别之苦,但听门外有咚咚咚砸门之声。 楚河和小玉都是一惊。 这间房子远离闹市,平日里大门深锁,仿佛荒废弃宅,旁人都不知道。 若是崔寺卿来,又不必砸门。 若是那白日里遇见的刺客一伙,必然是悄悄行动,也不必砸们。 “那能是谁呢?” 这时候但听外面,叮叮当当,有压门撬锁的声音。 第159章 棋阵中周伶求救 再听,外面人声不小,吵吵嚷嚷,大呼开门。 “这么公开的压门撬锁,大抵是衙门的人。” 楚河告诉小玉不用慌,把榻上的密室门一开,让小玉和孩子先进去,又把屋子里的生活痕迹,打扫完毕。 楚河戴上一张黑脸的傩舞面具,这才一瘸一拐的出来。 “谁呀,谁在敲门啊。” 说罢哆哆嗦嗦的打开门锁。 门一开,一盏灯笼杵到楚河的脸上,顿时一晃,险些掉在地上。 “踏马的,怎么长得这么丑,吓死老子了。” 那黑漆漆的傩舞面具,在灯笼照耀下,人不像人,鬼不像鬼,这哥几个算是胆大的。 楚河嘶哑着嗓子道:“各位官夜,为何半夜砸门?” 那为首道:“金蛛卫,来查一下,你家有没有柴禾?” “柴禾?” 这几人不再搭理,直闯入屋中,把楚河放在外面的几捆柴禾扔到院中,火折子一敲,便点燃了。 楚河一瘸一拐拦阻挡:“各位官爷,这是崔寺卿的老屋,留了这几捆柴禾,给老奴看屋暖身的,您们怎么给点了?” 那为首的撇嘴道:“崔寺卿?大理寺的光杆寺卿,你让他去找金蛛卫就是。” 楚河急的直跺脚。 “官爷们,你们这么做,让老奴如何向崔寺卿交代啊。” 几人毫不在意,笑骂着出了门。 临走了,那为首的回头道:“想暖和,让你家崔寺卿,去买石炭吧。” 说罢扬长而去。 这一夜汴京城内,家家燃火,凡是囤积的柴禾都烧尽了,夜空烧得半边红,烟尘弥漫。 楚河换身行头,去外面探了探。 在城中的醒目处,也贴了公告: 近日,冬季来临。 汴京城内,火灾频发,皆是百姓燃柴禾所致。 上怜民生,故将燃柴禾陋习取缔,取暖者可用石炭。 落款是盐铁司、金蛛卫、户部司。 更让人不齿的是,公告下面还有一行小字,写的是卖石炭的商家。 看得楚河直吸冷气。 “敢情前几日不让卖柴禾,今日又烧了囤积储备柴禾,就是为了卖石炭啊。” “此次又是三司联办,料想是金蛛卫执行,盐铁司卖炭,户部司坐镇,这是名正言顺的执剑经商啊。” …… 何谓执剑经商? 往小的说,譬如某北方的城市,一到冬天,冰天雪地美景喜人,天南海北的朋友都来观光。 一下了车马,便见有人喝卖:烧鸡两只二十元。 众客心想:“北方人果然豪爽,烧鸡这么便宜。” 于是掏出二十元,买他两只烧鸡。 谁知那卖鸡的收了钱,从身后取出秤杆子,把两只烧鸡折断了脖子,过了秤,伸出手:“二百六十元,收您二百五。” 客人道:“你方才说烧鸡两只二十元?” 卖主答:“我是说烧鸡两只二十元,意思是买两只烧鸡的话,就是二十元一斤,两只鸡十三斤,有错么?” 客人道:“我不买了,退钱。” 这时候人家卖主把砍鸡的刀一亮:“这鸡断了脖子,你让我卖给谁。” 刀光之下,客人自然怂了。 这就叫执剑经商,强买强卖。 一个小例子,不能说北方人坏,北方人可不全这样的,主要这样的俏买卖,好人他也干不了。 好多外地人他见识的少,只在车水马龙中一过,那里面三教九流各色人等,没有一个吃素的,以致于对某个城市的感觉印象不好,这不全面。 要想认识全面,还是得到底下看看,那才能看到真实的人性,真实的民风。 南方亦如此。 经商难作,赚大钱的多数都不清白,执剑经商的有之,坑蒙拐骗的更多。 老老实实的也有,但是你不好遇,凡是遇到则应珍惜才是。 出现这种情况你不能赖衙门,衙门有说辞:“人手不够,不能面面俱到。” 再说了律法也没有规定,大不了关三天,出来又是好汉一条。 以致于屡禁不绝。 …… 此是闲话,也是楚河这小子傻乎乎遭事儿的体质,这样的事情遇到多了,自然就回想到前事儿。 “这石炭明日不知是个什么价!” 其实还用明日么,今夜的价格就飞升到天际。 想了想,楚河突然冷笑一声。 “你们尽管涨,明天我偏要去买一买,毕竟我的金子有的是,买不黄你算我无能。” 他自回了家中,安慰小玉莫怕。 到了晚上,楚河席地而卧,趁着小玉睡着之际,摸出了怀中的那一枚血玉棋子。 “帅!” “瘸腿帅!” 楚河摩挲着那一枚棋子,片刻,心中渐渐生出困意。 已而便是红雾弥天。 脑海中响起金戈之声,擂鼓阵阵,号角催人。 随即,那红雾中的棋盘渐渐显现出来,这一面棋盘经天纬地,金光在经纬线上爆燃、奔腾,好一派激情战斗的场面。 “不对。” 楚河忽然意识到,事情并没有那么乐观,棋盘这边热热闹闹只是表象,实际上却犹如热锅上的蚂蚁,是在焦急的调兵布将。 “没有了冷静和沉着。” “这是大敌当前的焦虑表现。” 再看向那半边棋盘,黑雾压城城欲摧,深不可测,而且黑雾向红雾欺近了三十里。 “不知对方是何人,但是自己兵无悍勇,将无帅才,这盘棋恐怕要输的很惨。” 楚河不敢多想。 “先看看周伶在哪吧?” 楚河翻开左手炮子。 光芒一闪,周伶惊慌失措的出现在棋盘上。 口中还在大呼:“别打我,别打我……” 楚河一惊,沉声道: “臭子炮,欢迎来到古棋部落。” 连喊了三声,周伶方醒悟过来,楚河看到他揉了揉眼睛,那张模糊的面孔似乎充满了痛苦和惊讶。 “是古棋部落?” “是瘸腿帅大人吗?” 楚河道:“你看看这帅帐,这帅案,还有这案上的案牍、令箭、令旗……当然是本帅。” 周伶大呼:“瘸腿帅大人,快来救我。” 周伶的声音仿佛哭泣。 楚河惊道:“臭子炮你在哪里?” 周伶道:“我不知身在何处?大人您有机缘断测之术,请断测我身在何处,请人救我。” 第160章 周伶身陷石炭矿 面对周伶的求救,楚河为难了。 在涌泉县破解陶知县杀妻子案时候,楚河为了提振周伶的信心,以瘸腿帅之名,把周伶引入棋阵中。假称用机缘断测之术,判定了擒妖、审妖方法。 此时,周伶自己不知身在何处,便想起机缘断测之术。 “周伶自己不知,我又如何能知道?” 楚河再想问时,那炮位金光一闪,周伶凭空消失了。 “嘶!” 楚河吸了一口冷气。 “周伶到底在哪里呢?” 谁知这念头起时,棋阵中似乎有了感应,经纬线纵横交错,线条在一起不断的撞击,爆燃出光芒和火花。 “骨碌,骨碌。” 帅案上忽然滚动过来一物。 那是三尺来长的一根古朴铜管。 楚河探手拿来,铜管上有上古的象形文字,多数都认不得,只有两个大字“窥天”最为清晰。 铜管分两截,一截雕刻着山川河岳,另一截雕刻着星辰大海。 凸处铜亮,凹处黑黝黝,想必历经亘古,染尽了血泪风沙。 再看两端,有琉璃的镜片。 楚河知道这是一个古代的望远镜,既然有“窥天”二字,便称它为窥天筒吧。 “此时此刻,案上突现一个窥天筒,难道是我让用这窥天之物,探看周伶的下落。” 想到此,楚河双手托起窥天筒,放在眼前,向着远方了望。 那窥天筒,不由自主的转动,直到东北方,戛然而止。 窥天筒中黑暗入夜。 楚河轻轻旋转两截交接之处,但见那黑暗渐渐明晰,远方的事物缓缓拉近,窥天筒中出现了一幅骇人的景象。 …… “啪。” 一声脆响。 这一鞭子打在周伶的身上,让楚河身体也跟着一抖。 “啪。” “啪。” 连连几鞭,都结结实实地打在周伶的身上,周伶不敢怠慢,佝偻着腰身,担着一挑子黑炭,在低矮、黑暗的巷道着艰难的行进。 他身后是一个拿着鞭子的督工。 他身前是一排挑石炭的人,各个都是满脸黑灰,弯腰驼背,蹒跚前行。 督工的鞭子,噼噼啪啪打个不停。 “你们这些蠢货,胆敢磨洋工,老子就打死你们。” …… 楚河感到眼睛已经疲倦。 他放下了手中的窥天筒。 “周伶这是被抓去挑石炭了。” 结合崔寺卿所说,周伶化妆成乞丐,想要探查乞丐消失之谜。 结果被抓到了炭矿中,打了黑工,此时已老迈之躯,一边干活一边挨打。 加上那石炭矿,必然在深山老林当中,天高皇帝远。 现在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 “可怜了老周。” 结合最近发生的几件事,整个事情经过也就串联在一起。 先由金蛛卫到处释放火情,嫁祸于使用柴禾。 然后满城禁止烧柴禾,想要取暖、做饭,只能烧石炭。 随即把石炭涨价,大赚特赚一笔。 而石炭涨价之后,炭矿要扩大产量,必须有更多的劳工,乞丐和流浪者便是最廉价的劳工。 现在事情的因果已经明了。 问题是:人该怎么救出来? 有一个办法,就是也学着周伶,扮成一个乞丐,等着他们来抓,潜入石炭矿中,寻机会救人。 不过也有风险,万一自己去的是其他炭矿;或者路途遥远,自己也到了,周伶不堪忍受被打死了。 考量再三。 楚河决定,先使用一个缓兵之计。 等待了一会,楚河连续翻了两次棋子,终于把自己的计划同周伶说了。 嘱咐他一定要把这件事拖住,快则一两天,慢则三五日,就会有人去找到他。 这边答对好了周伶,楚河也顿感疲惫。 并没有和弃甲兵和鸿儒相见面,便偃旗息鼓,退出棋阵。 红雾散去,楚河缓缓的睁开眼。 看着月光照在屋中的地上,白惨惨的,犹如生了一层寒霜。 听着小玉和汉界发出均匀的呼声。 楚河悄悄的推门而出,落好了锁头,他直奔大理寺而来。 大理寺外冷冷清清,仿佛是一间荒村古殿。 楚河攀墙而入,果然在一间屋子前,楚河看到朦胧的灯光透过窗纸。 再细看灯影下有人捧书夜读。 “当当。” 楚河轻轻扣门板。 “谁?” 屋中灯光陡然间灭了。 “夜游鬼肚饿寻食。” 屋中人声颤抖:“你这鬼大胆,可知我与黑白无常并肩而行;可知我与捉鬼钟馗谈笑风声;可知阎罗包天子邀我执掌生死簿……” 楚河从外面,沙哑着嗓子道:“你说的我都不知道,我就是饿了,想借你身上的肉一用。” 说罢,一推门。 “砰。” 炸裂之声,随即一团火光将楚河笼罩。 待烟尘散尽,楚河道:“你就这一招。” 屋中人道:“你这小鬼,敢进屋来么?” 楚河道:“当然敢。”说罢踏步而入,黑暗中迎来两股劲风,楚河手握武侯抱龙枪,左右格挡,两把剑坠落于地。 楚河又迈出一步,这一步却踩在了虚空之中。 “哎哟。” “崔大人是我,楚河。” …… “啊?” “楚河?” 屋中人点燃油灯,灯光映照在脸上,此人正是崔寺卿。 崔寺卿笑道: “楚河,你想试探我,到底坠入了我的陷阱吧。” 说罢往坑边探头一看。 顿时有一支枪芒,支在他的脖颈上。 “崔大人,你的防范措施,还差一点火候。” 说罢楚河枪点坑壁,从下面一跃而出。 崔寺卿叹道:“这是我侄儿崔是非布置下的防范,火是霹雳子和雷丸,飞剑也是机关中发出,这陷阱也可以自己控制,只可惜对付高手还差了许多。” “是啊。” 楚河直言不讳。 “如今乱世,先要自保,方可为民请愿,今夜也是特意试一试崔大人的手段,唐突莫怪。” 崔寺卿点头道:“我觉得危机越来越近了,朝堂上那种暗流涌动,愈发明显,恐怕他们要露脸了,这一次的输赢决定了大魏命运。” 楚河默默点头。 他心中自知: 从剥人皮扮皇后,到构陷太后和寇丞相祸乱宫闱,让皇帝疏远太后和寇丞相,这是假皇后等人在朝中的权势布局; 自封琞后,又释放万恶的阴阳蛮母,这是假皇后故意露出尾巴,以试探天下百姓和朝中众臣子的血性。 等到陶知县、黄节度使、马御使这些老一辈的国之干戚,纷纷奔赴黄泉。 假皇后这一伙人等不及了。 第161章 感谢叙梦先生打赏和月票,受宠若惊。 这一次石炭换柴禾,是他们大胆的举动。 成则世道混乱,百姓难活;败则当即翻脸,露出爪牙。 崔寺卿问道:“对了,周伶还是没有消息吧。” 楚河道:“有消息了,与我们猜测相近,他现在被人关在石炭矿中做劳工,受得是皮肉之苦和内心煎熬,只是我不知他具体在哪一家石炭矿中。” 崔寺卿听罢,叹道:“天下之大,到哪里去寻他?” 楚河道:“我有计划,崔大人等个三五天,到时候派些兵马把那黑炭矿查抄了便是。” 崔寺卿惊愣道:“果真有计划么?需要我做什么尽管说。” 楚河道:“崔大人保重身体,坐镇大理寺,有虎威在,则天下不乱。” 崔寺卿叹道:“你如此说,我自觉不中用了,不能为大魏肩鼎而行也罢,些微之力总该出吧。” 楚河一想:“倒是有一件事,崔大人若能为我备一些竹篾和白纸,再有一些燃料最好。” 崔寺卿道:“这可行,你放心吧,明日一早,我便去筹集。” 二人又简单谈了几句。 楚河告辞,临走时候嘱咐崔寺卿在身上佩戴一些艾草、薄荷等,近日飞虫肆虐,钻人鼻孔,防不胜防。 …… 出了大理寺,天已经近三更。 楚河也不回家,直奔收尸点。 到了收尸点不久,缉捕班的捕快,赶着骡车,送来了七八具尸体,这其中赫然就有昨夜的两个刺客。 楚河正想上前收尸,以便在收尸簿中斩获一些信息。 谁知处置班头来了。 “楚河,你们几个不用收尸了,跟我走。” 几个人上了处置班头借来的骡车,车轮滚滚。 过了闹市三五里,平时是一处空场地,此时堆满了如山的石炭。 “这是太保的石炭场。” 处置班头自言自语,嘴就有些瓢了,腿也有些软了。 几人早早下了骡车,处置班头向看石炭场的递了纸条,又低头哈腰的客气了一番,往人家怀里偷塞了十两银子的好处费。 那看石炭场的,才领着众人装了十筐石炭,抬到骡车上。 众人跟着骡车回到了值夜司,茶馆内留了两筐烧茶的,其余的八筐放进了值夜司。 柳值夜看着石炭皱着眉头。 “今年只批给这些石炭,甭说取暖,烧饭恐怕也不够了。” 处置班头也跟着叹气: “人都说咱们值夜司落魄了,其他司部,都批了几百筐,这些还是我塞了二十两银子,好说歹说给批的呢。” 柳值夜道:“一会到杂货店领回你的银子。” 众人都知道处置班头,坐地挣了十两,心中羡慕他有这美差。 这时候缉捕班头审核完案宗,也过来道:“这也比大理寺强,大理寺一筐石炭都没分到。若是自己买,三贯钱一筐,老崔就是有积蓄也买不起啊,要么咋说得跟顶上混好关系呢。” 处置班头也添油加醋:“柳值夜,要么咱们也跟太子太保这些人近乎近乎?人家背后可是……” 后面的话欲言又止。 柳值夜道:“你愿意近乎你自去就是。” 处置班头不敢犟嘴,拿着收尸人撒气:“都滚吧,滚回去吧,你们今天不用收尸,可是轻快了。” 几个人闻听,赶紧从值夜司滚出来。 出了茶馆,走出了三五里路,就有人抱怨。 “今年冬天,咱们冻死了算了。” “可不,不让烧柴禾,而且一筐石炭也没有。” “官人老爷们可倒好,人家有石炭烧。咱们这些底层,呵。” “谁让咱们是穷人呢,盛世喝汤,乱世冻僵,这是定数。” “现在屋里又少了十几口,连热气都没有了。” 过一会,众人又开始担忧了。 “你说咱们的炊饼,能不能不发了?” “不发就不干收尸人了,大不了去乞讨。” “对了,现在怎么见不到乞丐了呢?” 这些收尸人也意识到这一点了。 这时候有收尸人就问楚河:“小楚啊,你做过代班头,还跟柳值夜熟,你听没有听说过咱们黑面炊饼被取消的事儿。” 楚河道: “那纯属谣言,大家要不信谣言,不传谣言。” “我这么告诉你们,黑面炊饼会有的,石炭也会有的。” 众人冷笑道:“你说这话才是谣言。” 楚河呵呵赔笑。 众人也唉声叹气,也不搭理他,自回了收尸点睡大觉了。 常言道:“一睡解千愁,只要长睡不醒,就没有烦恼。” 等众人走远了,楚河从收尸囊中拿出一张傩舞面具,是一个黄白脸的汉子,留着三缕胡须,看起来养尊处优,有些官相。 这是楚河手艺见长时候,做的面具。 他带上了面具。 从路边指了两块大金,转身返回了大石炭场。 大金一露,小金往那看石炭场的怀中一塞。 “买石炭。” 那人见钱眼开,虽然不认识楚河,见他黄白的脸庞,三缕柔顺的胡须经过打理,非官即富。 “大人,现在这石炭三十贯一筐,你这块金可以买十筐。” “什么?方才还是三贯钱一筐,现在又翻了十倍,这老百姓能买得起吗?” “老百姓烧什么石碳?你看这石炭,黑漆漆、铮明刷亮,这是乌玉宝贝,给老百姓烧不白瞎了么。” 楚河道:“这别说百姓,就是小官小吏,那些薪俸,也不够买石炭的啊。” 那看碳的冷笑道:“这您就不懂了,有史以来,物价暴涨,伤得是百姓,可没有伤过官吏。凡是小官小吏,上面也不会亏了你,都有水涨船高的招数,涨你薪俸那是下策,直接给你免费发放就是,跟价高价低有何关系?” 楚河点头。 “原来如此,怪不得百姓怨声载道,官吏们却犹如未闻。感情咱们在淌水,人家是坐船,水涨船高,你就是物价高到天上,对人家分毫影响没有。” “嘿嘿。” “这位爷,你算是悟到了,说实话,我也挣不着他们什么钱,还得是您这样的编外。” 楚河苦笑:“这要是三百贯一筐,我也支撑不住了。” “哈哈。” “嘿嘿。” “你得马车给我送!” “您给到位了,我给您扛着也成。” 第162章 楚河挥金屯石炭 楚河和卖炭的谈好了价格。 一块大金,买了十筐石炭,让马车拉着,出了闹市,在荒郊选一块空地卸了。 随即,楚河又坐着马车回来。 “卖炭的,这十筐不够,再来十筐。” “抱歉,现在涨价了,您这块金子只能买五筐。” “啊!你这是坐地起价。” “您可以到别家去买。” “罢了,买吧,买吧。” 楚河就这么半推半就,买了四十车石炭,金子用的是越来越大。 看着渐少的石炭堆,再看看自己屋里面堆满的金子,看石炭场的汉子有点遭不住了。 “大人,您这是京城哪家大户啊?小的有眼无珠,没认出来您老人家。” 楚河一笑:“你管我是谁干啥?你卖炭有钱赚就行呗。” 那汉子一听更懵了,扑通给楚河跪下了。 “爷,您万万留个名,小的这石炭不敢卖了。” 楚河道:“那我就点你一下吧,满京城从一数到七,其中有一个就是我的名。” “从一数到七!” 汉子脑海里都是他得跪着叫祖宗的人物。 他自家的主子,是从一品的太子太保。 当今南安帝没有太子,他这个太保有衔无职,就是皇帝身边出昏招的,也不如人家的档次。 “这下可坏了,要是追究下来,主子就得把自己卖了。” 想到这,脑门上的冷汗哗地就流下来,浑身哆哆嗦嗦,最后一狠心,说出心里话。 “爷,说实话,这石炭价格是我漫天要价,正常价是三百文,我寻思宰您这个肥客,开始卖您三十贯,后面的合上四五十贯。都是小的有眼无珠不懂事,您大人有大量,放过小的,把金子拿走吧。” 楚河笑了:“你这是说的哪里话?咱俩做买卖,你愿意卖,我愿意买,再说了三十贯一筐石炭,还贵吗?” 汉子更慌了。 “爷,您别开我的玩笑,您看看这屋里,大魏的国库都要被您搬过来了。” 二人推让了半天。 楚河才同意收回一部分金子,拉在马车上。 出了门,楚河忍俊不禁。 “把金子送给他,他倒是不敢要了。” “譬如有的小偷小摸,真把一个亿放在那,他就麻爪不敢拿了。” “也怪自己,有求必应,要价就给,把他吓住了。” 楚河心里想着:“这次低调点。” 这时候马车又来到另一家石炭场,楚河一打听,这是孙巧嘴的石炭场。 “妥了,买他。” 金子一块一块的卸下去,换了二十车石炭,也卸在那一处。 楚河又走了几家,总共百十来车,堆成好大的一堆。 楚河把赶马车的打付回去。 他在城里转了一圈,心中暗想: “我给你们来个崩溃疗法。” “你们炒作高价,我就给你们捧上天。现在石炭价格达到了三四十贯,而且继续上涨,现在汴京城里面的有钱人都开始屯石炭,都等着高处抛出,大赚一笔。” “不过,此刻顶属我的量大,我就有话语权。” “不过,要怎么办才能打击这些贪婪之辈呢?” 楚河一边走,一边想,不由自主的拐进巷子中。 抬头看时,眼前是一个熟悉的院落,破旧的木门被砸的稀巴烂,院子里的荒草都过火了,房子连烧带烟熏,黑黢黢的。 “这么惨,这是昨天金蛛卫放火,把房子给燎了。” 楚河迈步进屋。 屋子里面窗户也破了,过堂风冷飕飕的一股寒气,满地都是杂物,纸钱、木剑、墨斗、书籍…… 当间一张瘸腿榻。 榻上这一位,头顶鸟窝头,身上披着黝黑湛亮的被子。 此时正趴在榻上奋笔疾书。 楚河向纸上望去,满眼都是“杀”字,大大小小,一撇一捺如双刀锋利。 “崔大神,心中有杀气啊。” 原来榻上这一位,正是学佛不拜佛,学道不求道,自学成才,独创一家的大神崔是非。 崔是非抬起头,睁一眼,闭一眼的看了看楚河。 “你谁啊,家里柴禾都被你们烧没了。” 楚河一看:“不对。” 崔是非说话客客气气,以往的那股傲气不见了,而且这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伤。 楚河一见这时候开玩笑,就不合时宜了。 于是摘下脸上的傩舞面具。 崔是非一愣:“小楚子。” “是啊,崔兄,刚好路过你这里,来看看你。” 崔是非叹了口气。 “你看我作甚,我这个没有的人,哎。” 楚河道:“崔兄,何以萎靡如此,遭遇何等事了?” 崔是非推辞再三,终于开口:“屋漏偏逢连夜雨,驴日的金蛛卫,把我的柴禾全都烧了,还痛打了我一顿,这口气我咽不下去啊。” 楚河立刻就明白了。 崔是非那是了不起的人物,倔强的很,金蛛卫想烧他的柴禾,自然不允许,两下一争执,他人单力薄吃了点亏。 “这样吧崔兄,我来看你,两手空空,别的没有,就是石炭这玩意有的是,你弄些回来烧火取暖吧。” 崔是非不肯领人情,又三番五次推辞。 最后楚河道:“你若是咽不下这口气,你就跟我走,看我如何收拾这些恶人。” 崔是非这才起了榻。 身上的衣服昨日被扯的稀巴烂,没办法,找了一件半道半僧的袍子罩在身上。 楚河一看这袍子真是不一般。 料子普普通通,后背上的图案却不同寻常。 这是一个天平,左边盘子里盛着“世道”,右边盘子里盛着“人心”。 天平下面又是交叉双剑,剑尖直指盘底,意在重者受刺。 楚河看了这身袍,主意就来了。 二人出了门,来到院中。 崔是非从炭火堆中,扒开一只干巴巴,黑黢黢的瘦鸟尸体。 楚河心道:“这是烤了一只鸟吃?” 谁知崔是非并没有吃,而是在屋檐下挖了一个坑,把鸟尸葬了。 “这是那树上的老鸹,平时我嫌弃它呱噪,昨日树被他们伐了,这老鸹却不肯飞,遭了他们毒手,我据理力争,挨了打。” “我伤可以恢复,但是鸟死不能再生。” 说着说着,崔是非悲从中来,险些哭出声。 楚河心道:“这是崔是非因长期宅在家中,对家中的一草一木,一鸟一虫都心怀惦恋,得劝他多到外面走走,方能从这种悲伤情绪中走出。” 第163章 赵玄坛夜游撒金 于是忙安慰他:“崔兄心怀天下苍生,事无巨细,让人钦佩。但是鸟死不能复生,只有为其报仇,才能让它死而无憾。” 这话说到了崔是非的心坎里。 “对,不能这么便宜他们。” 两个人出了屋子,楚河领着崔是非到了自己的石炭堆。 说来也怪,若是落在地上一两块石炭,肯定有人来捡。这好大一堆,却没人来动,毕竟都不知主人的底细,谁也不敢惹来杀身之祸。 “这便是咱们的石炭。” 崔是非哪敢相信。 楚河又戴上那张傩舞的面具,语调一变,官腔一打,顿时间崔是非便信了。 “人靠衣装马靠鞍。” 楚河又取出一张黑脸面具,给崔是非戴上。 楚河就把心里的计划,同崔是非一说。 崔是非拍额叫绝。 “好主意啊,但是咱们两个可不行,得找帮手。” 楚河道:“帮手我也有,咱们上大理寺去。” 崔是非连连摇头。 “我二叔可不行,太笨了误了事。” 楚河道:“你跟我来吧。” 二人来到大理寺,悄悄见了崔寺卿,楚河取了竹子和纸笔,躲在里间,不一会功夫,扎成了一个纸人。 “这便是咱们的帮手。” 崔是非一阵苦笑,但觉无可奈何。 …… 二人来到街头。 此时已经晚灯初上时候,街里头依然繁忙。 凡是有钱官吏、富商见面打一声招呼:“还得涨。” 他们谈论的不是别的,是石炭的价格。 而且有内部消息,这是户部、金蛛卫、盐铁司,联袂而决的事情,一日之间,石炭价格翻了十倍,照此下去,翻了百倍也有可能。 富户们动用了库里的银子。 有的情愿卖小老婆换钱囤积石炭,幻想着将来石炭价格暴涨,此时卖一个年老色衰的,将来换十个貌美如花的。 穷人们开始躲在屋中,倚窗怨骂。但是眼见石炭价格暴涨,又听说有大魏王朝托底,是包赚不赔的买卖。 有人眼红了。 砸锅卖铁,卖儿卖女。 有人向银庄高利借钱。 …… 楚河一看:“这可不行,穷人也要跟风屯石炭,那将来还不起高利贷可就惨了,咱们哥俩快点来吧。” 二人来到街上。 寻找僻静之处,楚河把那个扎成的纸人取出,上下拉扯头脚,左右拽动两肋。 “砰。” 竹篾弹开,竟然有两丈多高。 崔是非道:“小楚子,你这纸人三分不像人,七分倒像鬼。何况迎风乱晃,若非痴愚,谁人能信。” 楚河道:“崔兄,莫急,你来看吧。” 楚河有【纸人点睛术】,乃是为白芷姑娘收尸时候,所赐。 教给沈幽闻的竹芒便是纸人的攻击之术。 此时不需要纸人攻击,但是需要他如同真人一般行动。 这段咒语更加复杂,楚河回忆了一遍,随即沉声吟诵: 扎纸成人,古之诡术。 酆都白纸,青城老竹。 白纸画皮,老竹刻骨。 纸人无齿,不饮不食。 纸人无心,刀枪莫进。 术遗白芷,赐收尸人。 扶危济困,扎纸成神。 三魂归左,七魄归右。 心血点睛,速速起身。 吟诵之后,楚河扯过纸人指尖,把那锋利的竹芒,对准自己。 这【纸人点睛术】的要点,便是在点睛之上。 当时白芷为报羞辱之仇,浑然不顾自己的性命,乃是用这竹芒刺穿了心口,取的是一滴心头血,点在纸人双目之上,以致于纸人如真,可以行动自如,一日杀十一人。 楚河可没有那么决绝。 他自有一套屡用不鲜的自欺欺鬼招数。 将那竹芒对准自己的中指指尖,十指连心,中指又是心头之血,是纯阳之血。 “噗。” 楚河用染血指尖,点了纸人的双目。 那纸人的双目一亮,陡然间闪过两道精光,穿过夜空,照进斗牛宫中。 “下方人搞术法,可惊动不得上面的。” 楚河赶紧把他的头扶正。 那纸人身上的光芒依次亮起,顷刻之间,衣饰一新。 但见一个二丈高的黑脸神,满脸浓须,头戴铁冠,身披甲衣,左手拿钢鞭,右手执铁尺。 崔是非惊得目瞪口呆,半晌不能言语。 楚河拍他的肩膀,方才醒悟过来。 楚河道:“此是纸人幻术而已,所见未必真实,崔兄不必惊诧。” 崔是非道:“我也有一招可通天地、世道、人心之术,可与楚兄对换此术,可否?” 楚河道:“当然可以,闲时便换。对了,崔兄可知这一位是谁?” 崔是非叹道:“这是大神,我不敢不识,此便是正一元帅,黑虎赵玄坛。” 楚河道:“只可惜,扎不出一个黑虎来,对付用吧。” 说罢,中指勾动,那赵玄坛便阔步挺胸走上街头。 此是路上灯光不明,众人起初看不清楚,只见一个长大的人,领着二人沿街而来。 楚河低声道:“放。” 崔是非手中抛出两颗霹雳子,火光炸响之后,路人们纷纷挑灯笼来看。 那纸人见人聚集的多了,怒吼两声。 “吾乃龙虎玄坛赵真君,又是玉皇钦点武财神。” “只因吾见人间有黑气,乃是恶商囤货又居奇。” “来来来,谁有诉冤伸抑,吾来为他解释公平。” “来来来,那恶商,让我量量你的贪念有多长。” 说罢舞动手中量天铁尺。 众人见他两丈多高,形容魁伟凶恶,声如雷吼,不敢靠近。 但也有人怀疑,小声议论,是不是人装扮而成。 崔是非便悄悄扔下两颗雷丸。 楚河用【口技之术】模仿雷电、风雨之音,让那纸人每行一步,都有风雨雷电相随。 此时众人渐渐信以为真,不敢斗胆讨论,恐怕惹怒神仙。 楚河见时机已经成熟了。 于是道:“吾二人乃是赵玄坛身边招财、利市二使者。此番来人间,乃因吾家元帅,哀民生之多艰。先赐百姓金银,再赐百姓石炭,最后再将恶商惩治。” 他说的慷慨激动。 群情为之激奋不已。 此时楚河手伸入怀中,把那点石成金的金沙,向着街边抛洒,争取雨露均沾。 众人捡拾了一阵。 楚河又道:“出了集市五里路,有石炭一堆,百姓自去取吧,只得肩抗,不得马拉,否则我家元帅鞭断汝的脊梁。” 众人一听,便奔着集市外冲过去。 第164章 崔楚鞭笞金蛛卫 看着人群一窝蜂过去。 楚河驱动纸人,摇摇摆摆的沿街跟着。 他和崔寺卿二人左右护卫,也奔着石炭场去了。 百姓们见到石炭,兴高采烈,肩抗手抬的往家运送。 其中有几个身穿绫罗绸缎的,也跟着搬运石炭。 崔是非要制止。 楚河拦住他:“有钱不是罪过,不公才是原罪。只要他们不用马车拉,能和普通百姓一起肩挑手扛,就随他们的便。” 楚河深知人心。 老百姓只是想分到自己该得的,而有钱人的想法是占有别人的。 果不其然,那几位搬了几步,就手酸腿抖,眼珠子乱转,开始琢磨馊主意了。 换做平时,早就让家奴把这些穷老百姓赶走,自家套上双马的大车来拉。 不过今日,有那恶狠狠的赵玄坛瞪着大眼看着,他们还不敢。 但是眼睁睁的看着老百姓搬回免费的石炭,比搬自己的还心疼。 几个富商、小吏聚在一处,一商量。 “这一筐石炭三十贯,老白姓背上几筐就等于有了上百贯。” “老百姓富了,就相当于咱们穷了,这可不行。” “再说了老百姓有石炭了,咱们屯的卖给谁去?” 担忧了一阵,又开始抱怨: “这财神爷也是荤油蒙了眼,老百姓能供奉几个白馒头,逢年过节,还不是咱们几家供奉的鸡鸭鱼肉好酒。” 说归说,可没人敢当面来质问,有人就说: “要不,咱们报官吧。” “成。” 几人悄悄的出了人群,直奔衙门。 管这事的还是金蛛卫。 “啥,老百姓得到免费的石炭?还有一个赵玄坛?” 这些金蛛卫,也不知道是从笼络来的这么一批人,个个都是泼皮无赖、流氓迷汉,不尊佛、道、儒,一提孔、孟、老子就骂人。 为首的黑汉子张嘴就骂:“别说赵玄坛啊,就是如来佛祖,我都要盘他光头。” 报官的这几位一看。 “这家伙是真愣啊。” “大人,这如来佛祖可谤不得。” 差一句没说,哥几个以后,还想靠着拜佛赚大钱呢。 六七个金蛛卫,提着鬼头刀和网子,兴致冲冲的来管事。 远远的看见那两丈高的纸人,也是吓了一跳。 那黑汉子哆哆嗦嗦的,就不想走了。 旁边的汉子忽然发现端倪:“哥哥,你发现了没,这赵玄坛没骑黑虎,是假的。” 黑汉子一听,暗道:“有理。” 嘴上立刻硬气了:“神鬼怕恶人,我管他马、赵、关、温,谁也不好使。” 这马、赵、关、温,乃是道教四大元帅。 马是三眼灵耀,华光大帝。 赵是正一玄坛,武财神赵公明。 关是三界伏魔大帝关圣帝君,关羽。 温是正福显应威烈忠靖王,东岳十太保之一,温琼。 寻常人一听这四位的名号,都得吓个半死。 …… 楚河和崔是非也听见了,那边咋咋呼呼的,气势挺凶。 崔是非道:“金蛛卫来了,咱俩走吧。” 楚河道:“你怕他们吗?” 崔是非道:“他们要是正大光明的打一场,我倒是不怕,就怕他们利用权力到我家放火烧房,这些人手段防不胜防。” 楚河一指崔是非脸上的面具。 “今个谁也不认识你。” 崔是非一想,也是这个理。 楚河知道崔是非身体虚,兜子里的花活多。 “崔兄,我来正面,你在身后术法掩护。” 这一说崔是非就放心了。 “一会见我招手时候,闭着点气。” “妥了。” 这时候几个金蛛卫的冲到了近前。 虽然嘴硬,但说归说,他们对赵玄坛也有忌惮,心里想着,这么往前一冲,若是假的,就给他们吓散了。 没想到这几位没挪窝。 先胆怯了一半,但是周围有一众人看着,怕丢脸放不下架子。 先寻衅滋事再说。 黑汉子一开口:“你真是赵玄坛?” 纸人为楚河操作,发声也是楚河用【口技之术】所发。 “你这孽畜,快滚远些,否则本帅鞭你脊梁。” 这一声威严正听,吓得那黑汉子退了三步。 他后面的汉子躲在远处喊道:“你若真是赵玄坛,怎么没骑着黑虎?我看你是装的吧。” 楚河闻听,操作那纸人一动,钢鞭向天上一扬。 顿时把那汉子吓得瘫倒在地,其他的金蛛卫把他拖起来。 众人一转身溜了。 崔是非握着双手的暗器,看得冷笑:“没打就跑了?” 楚河道:“这堆石炭也快搬净了,咱们也撤吧。” 说罢二人带着纸人,来到僻静之处。 楚河念动咒语,那纸人如同漏气的气球,渐渐的委顿,楚河推拉竹篾,竹骨折叠在一起,化成三尺长的纸人。 楚河刚把纸人揣在怀里。 忽然有人喊一声:“他们在这里。” 紧跟着灯笼火把,把这片小林子照亮,十几号人拿着刀枪,把楚河和崔是非围住了。 “呵,他们还真来找打。” “跟上。” 那为首的黑汉带着众人折返回来,开口叫道:“赵玄坛呢?” 楚河道:“赵玄坛岂是尔等宵小叫的。” 那黑汉又道:“你是招财还是利市?” 楚河心道:“他这厮怎么这么多废话问题。” 正要答他,眼角余光,但觉有影子一晃,慌忙闪在一旁。 “哗啦。” 一盆黑乎乎,腥臭臭的狗血泼到身边。 那黑汉道:“他们怕狗血,再泼他。” 楚河哪怕这玩意,这都是自己用过的套路,但虚张声势的避让几次,麻痹对手大意。 趁着他们不备之际。 楚河武侯卧龙枪一抖,冲进人群中,使出【玉女剑术】,枪走剑招,上点、下扎、左撩、右崩、前推、后挂…… 崔是非趁机抛出手中的霹雳子,霹雳雷声四下响起,众人各自心惊。 崔是非再抛出秘制的药丸,一炸便起烟尘,众人闻了烟尘,手脚麻痹,不能逃跑。 楚河自有【彭祖闭气术】护身,无需多虑,不一会把十几人尽数的打到在地。 崔是非走上前来,把那些金蛛卫的脊梁上,每人鞭打了几十枪杆,这才罢休。 众人趴在地上,口口声声:“神仙爷爷饶命。” 二人这才离开。 第165章 采风官卧底炭矿 到无人处。 崔是非也摘掉面具,脱了袍子,兜里一袍子的石炭回到家中。 此时他仇恨已报,心中舒畅,于是重新拾起生活信心。 先把破旧的门窗重新修补了,把院子里和屋子里彻底的打扫了一遍。 十几年没洗的油头,也用火碱慢慢的揉开了,清洗了三遍,化下了一盆黑油,崔是非干巴巴的头发捋直了,竟然有四五尺长。 书中暗表:这火碱是崔是非制作稀奇药丸的材料,具有强碱性,可以瞬间烧坏人的皮肤,危险极高,万万勿试用。 …… 这边了却了崔是非的愿望。 楚河一看时间,差不多了,他摘掉面具,独自踱步到望江阁盘。 不一会,车轮旋转,一辆马车来到近前。 楚河把一块大金,交给赶马的车夫。 那车夫见了如此大金,惊诧不已,颤抖问道:“官人,您是哪家的管事?” 楚河道:“这你不需知道,把我的人放回来便是。” 那车夫也不敢多问。 赶着马车回转。 楚河趁着他不注意悄悄上了车厢,往里一躺。 夜色之中,赶马的也没有注意到他。 楚河偶尔扔下些纸片,做为记号,留给大理寺崔寺卿。 走到半路马车停下了。 楚河以为马夫发现了自己,谁知马夫下了车,叮叮当当,把楚河送的那一块大金砸成几块,分别藏在自己的一双靴中。 随即上车继续前行。 又过了一个多时辰,到了一处,有灯光照耀,马车又停下了。 有人跟马车夫打了招呼。 马车夫答道:“见到他家人了,给了一个大金。” 那人道: “哦,这还是一个有钱人,不能立刻放人,再讹诈他几次。” “哎,这金子怎么是个新茬口。” “你小子敲金子了?” 紧跟着就是噼噼啪啪的鞭子声。 “哎,金子害人啊。” 楚河悄悄从马车上滑下来,俯身借着灯光打量四周。 这里是荒郊野外,只有前面有一个阔大的院子,门口挑着灯笼,院子里四周是一溜民房,院子中间是老大一堆的石炭。 “看意思,这就是关着周伶的石炭矿了。” 楚河没有贸然进去。 他得等着崔寺卿带人来,昨天商量好了,楚河找到了黑炭矿,崔寺卿就来查抄。 为了避免打草惊蛇。 楚河又退后了二里地,在路边等着崔寺卿。 不多久,两匹马奔跑过来。 楚河喊停时候,下马的是两个熟人,一是大理寺崔寺卿,另一位是邸报的采风官沈幽闻。 崔寺卿面带羞赧。 “楚兄啊,可恨空有官职,竟然未能调动一兵一卒。” 两人此前在大理寺约好了,带着兵马来查抄黑矿。 见此情景,楚河也明白了,这是没人给崔寺卿面子,即使大理寺自己的人马都不肯来。 其实,至于来不来,对楚河没什么影响。 他一向单枪匹马惯了,人多反倒是累赘。 于是道:“崔大人这就对了,这种案子,要深入炭矿之中采集证据,人多必然走漏风声。” “对了,沈幽闻大人为何也来了。” 沈幽闻道:“这案子涉及失联人口和操作石炭价格,是关乎民生的大案子,我怎么能不来。” 楚河一愣:“你想把这案子刊布在邸报上?” 沈幽闻点头。 楚河道:“这万万不可,探查石炭矿有危险,但是把这件事情公开却是更危险的,你知道这背后是什么人吗?” 崔寺卿道: “刊布在邸报上,是我的意思。” “我知道这背后有户部、有盐铁司、有金蛛卫、有太子太保、有太师、有琞后、甚至有皇帝。” 楚河不可置信。 心说:“你这不是都明白么,怎么还要干这啥事。” 崔寺卿道:“这是我的意思,也是寇丞相的意思。我们不能再这样混沌下去,如果此刻再不揭露真相,大魏王朝百年积信,将毁于吾辈手中。” 沈幽闻道:“百姓也该知道真相了,而我们的危险又算得了什么?” 崔寺卿苦笑:“你以为我们不言说,不过问,便能躲过危险吗?不瞒你说,我自感命不久矣,惟愿死前把真相说出。” 沈幽闻点点头。 “崔大人说的没错,身为邸报采风官,其实我已经遭受多次追杀,包括咱们俩在一起的那一次。” 楚河听罢,陷入了思考。 他平时做收尸人,偶尔协助柳值夜或者周伶这些人破些小案子,倒也算是得心应手,若是和人家正面对抗…… “这,没准备好啊。” 这时崔寺卿笑道:“楚兄,今夜赵玄坛游街赐石炭,干的不错!” 楚河也笑道:“也有你们老崔家的功劳。” 崔寺卿知道说的是崔是非,自己这个怪癖的侄儿,能和楚河一起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他心中颇感宽慰。 沈幽闻道:“楚神的伟绩,我何时公开。” 楚河忙道:“千万别公开,不是我畏惧他们,只是我觉得这世上需要些神秘的力量,在真相完全揭露之前,不能让百姓失去信仰,否则陷入恐慌和自弃当中。” …… “对了,先救周伶。” 此时此刻,楚河施术也不背人,从怀中拿出七个纸人。 拉拽头脚,轻拍两肋,展开也都是六尺高的纸人。 【纸人点睛术】。 楚河吟诵咒语,用竹芒刺穿双手中指,指尖顿时涌出鲜血。 “啪。” “啪。” …… 指尖在纸人的眼睛上连点七下,七个纸人眼目一亮,身上光芒炸起。 待光芒消失之后。 却变成七个着百衲衣,手举讨饭碗的中老年乞丐,神色十分怯弱,姿态十分颓唐,这正是楚河想要的效果。 楚河抬手把自己的头发弄乱,衣服反穿,把武侯抱龙枪和打神鞭塞在左右裤管中。 崔寺卿也学着楚河样子,把胡须和头发弄乱,衣服反穿。 沈幽闻也学着二人样子,把一头发用麻布裹上,把衣服和脸上涂抹上灰尘。 看众人拾掇妥当。 楚河操作着纸人,一行人蹒跚的走上路来。 把破碗叮当当乱敲,口中哎呀呀叹气,大呼饥渴难耐,直奔着那采炭矿的院中而去。 第166章 一窝端了 破碗一敲。 叮叮当当。 院子里有看大门的汉子,挑着灯笼照过来。 “谁呀,敲什么敲。” “哎哟,这么多人呢,你们要干啥?” 楚河站在最前面,陪了一个笑脸:“大哥您别慌,哥几个是外地的,流落到此,肚子饥饿,讨口饭吃。” 那汉子一听是讨饭的,张嘴骂道:“有眼无珠的腌臜,上这来讨饭,这一院子都是石炭,给你两块吃吃啊。” 楚河假装一愣:“石炭?行啊,吃两块先。” 那汉子抬手正要打人,忽然眼珠一转。 “哥几个,在这等一会,我这就去找人……不,给你们拿炊饼去。” 楚河道一声:“多谢大哥。” 纸人们哈腰点头。 那汉子兴高采烈地转身进了屋子。 不一会出来十来个汉子,都是抿衣襟外加小短靠的打扮,手里提溜着打马的鞭子、别门的杠子。 呼啦就把楚河一行人包围住了。 方才那看门的汉子笑道:“刁三哥,这几位是来讨饭的。” 众人一阵嘲笑。 领头的叫刁三郎,是脸上有道疤的精瘦汉子。 “你们几个来这讨饭,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么?” “这踏马是炭矿,不是酒馆。” 说罢扬鞭子要打人。 好汉不吃眼前亏,楚河赶紧挥手制止。 “这位大哥,我知道这矿里面的规矩,我们干活,您赏个炊饼吃就成。” 这一句话,把刁三郎整愣了。 “这世道,还有这么聪明的乞丐吗?” “得了,三爷今天心情好,就不打你鞭子了。” 说罢用鞭杆子指着崔寺卿和沈幽闻等。 “他们呢,他们知道规矩吗?” 楚河赶紧点头:“知道,知道,都知道。” 刁三郎这心情是真好。 跟旁边人不住的嬉笑。 “现在抓几个能干活的乞丐多难,嘿,这还有送上门的。” “那可不,三哥,我瞅着这几个身子骨还成。” 几个人被连推再赶的,下了狭窄的巷道,这里面的灯笼蒙上了一层炭灰,黑乎乎的什么都看不清。 迎面遇上几个拖竹筐的、挑担子的,楚河等人侧身让了过去。 再往下走,是乌烟瘴气的采炭区,里面各个都是满身满脸黑石炭,认不出哪个是周伶。 楚河便大声对刁三郎道:“三哥,让他们先歇歇,我们新来的有劲换一换。” 这话一说,挖石炭的都停下手。 楚河看其中一个情绪最激动的,知道那就是周伶。 忙暗示道:“别着急,这点小活不够干的,一会就把你们换出去啊。” 那几个纸人过去,接了锹镐,噼噼啪啪刨起来,顿时烟尘大起。 刁三郎道:“这回找到好劳力了。” 留下一个督工的,他自己笑吟吟的走出巷道,回屋喝酒吃肉去了。 不一会督工的,狼狈跑进屋。 “三哥,新来的不会干活,还打我。” “废柴。” 刁三郎拎起切肉的刀子,气呼呼的进了巷道,大喊一声。 “哪个瘪犊子炸刺了?三爷弄死他。” 他挺着刀子往里一闯,迎面一个石炭筐,砸在额头上。 脑瓜子里嗡嗡一响,此时还想着还手呢,一镐头就怼在他的肚子上。 他手下那几个打手,进里面一帮忙,他们哪知道那里面可是刀枪不进的纸人。 十几个打手,成了挨打的。 被打的晕晕乎乎。 刁三郎脑袋还算清醒。 “哥几个,是哪条路子上的?敢不敢报个蔓,等我刁三郎去拜山门。” 楚河道:“行,你想拜山门是吧,那你往前看。” 刁三郎这几个人趴在地上,梗脖往前一看。 “嚯!” 吓死了快。 只见巷道口外,站着一个两丈多个的大个,黑面黑须,头戴铁冠,身披甲衣,左手拿钢鞭,右手拿铁尺。 单这一双环眼,瞪着人,就能把人吓死。 “你看看我们是谁?” 刁三郎嚅嗫了半天。 “是天神!” 楚河问道:“啥时候去拜山门啊?我们在南天门上等你。” “不敢,不敢,小的不敢。” 楚河见他怕了。 便道:“知道我们为什么大老远过来么,你们干了什么缺德事,以致于天怒人怨,速速交代。” “我们打人。” “啪。”楚河抬手就给刁三郎一镐把。 “避重就轻,重说。” “我们抓乞丐,抓流浪人,到石炭矿里干活。” “啪。” “接着说。” “我们到京城里各处放火,栽赃是烧柴禾造成的。” “哦。”楚河没想到还有意外收获,在京城里放火也是他们干的。 “还有呢?” “没有了。” 这回再怎么打,刁三郎也肯不说了。 周伶道:“我怀疑他们杀过人,和我一起来的几个乞丐,都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楚河又费了一顿拳脚,刁三郎终于招了。 “凡是不听话想逃跑的,还有老迈无力、生病的,都被我们打死,藏在屋后的大坑中。” 沈幽闻在一旁,把刁三郎和其他人的口供,全都记录下来。 “谁指使你们这么干的。” “梅老板。” “梅老板是谁?” “是当今太子太保的小舅子,今天正好在后屋休息。” 楚河把几个人绑了,嘴里塞上袜子。 领着纸人,出了巷道,只见后院有一间屋子,亮着灯。 透过一扇敞开的小窗。 只见屋中燃着炭炉,里面的那一位梅老板,正躺在榻上,左拥右抱,眉开眼笑,双眼迷离。 偶尔还小酌一口酒,咬两口肉。 “你个老家伙,挖百姓的石炭,奴役百姓干活,转手还高价卖给老百姓。” “百姓吃糠咽菜出苦力,你在这喝酒吃肉玩花活。” 楚河指挥纸人,冲进屋中,把光不出溜的梅老板从榻上扯下来。 梅老板想挣脱,哪架得住纸人的力量。 纸人把他翻个面,挥舞着巴掌,打在他身上带着节奏,拍打声噼啪作响。 吓得那两个女子,裹着被单瑟瑟发抖。 楚河也没难为她们,沈幽闻问了她们的身世,都是被梅老板抢来玩弄的,在她二人之前早有了几十个,梅老板玩腻了,最后都被卖到了妓馆。 沈幽闻叹道: “得,我带的纸,已经写不下你的罪行。” 纸人们把梅老板拉到院中,在纸人赵玄坛脚下,跪着把所作所为全都供述完毕。 原来事情真如崔寺卿猜想。 第167章 真相易得说出难 这事得从梅老板说起。 他还真不是太子太保的亲小舅子。 他本是街头的一个泼皮无赖,手下有那么几个能打打杀杀的酒肉兄弟。 每天就靠打架、勒索混日子。 后来他听到孙巧嘴的事迹,顿时起了崇拜之心,把孙巧嘴当做偶像。 “我也得像孙大官人那样,找个好老丈人。” 但是他没有孙巧嘴的能说会道。 好老丈人没搭上,搭个上了卖炊饼的婆娘,没想到卖炊饼的弟弟是个猛人,进过牢子的,放下话要撅折他第三条腿。 梅老板不敢在当地混了,领着卖炊饼的婆娘,过了江,来到江南生活。 在这边他没有势力,就编筐编篓,在集市上叫卖。 他也不是那勤劳肯干的人,筐篓编得慢,挣不来钱,生活过得也是苦。 婆娘吃不好饭,难免抱怨。 梅老板看着她也没有以前顺眼了。 “马的,把这娘们送到妓馆去吧。” 他过去在道上混,知道大姑娘和小媳妇不是一个价。 弄了点鸽子血,给婆娘用上了。 出了门嘱咐她:“到时候,你勒着点,若是让人家发现咱骗人,打折了咱的腿。” 这时候婆娘明白了。 “姓梅的,你对得起我么,我抛家舍业的跟你来这江南过苦日子,你倒要把我卖到妓馆?” 她哭得梨花带雨。 赶上就遇到贵人了。 这时候,太子太保正在江南,他要替皇帝选人入住春色满楼。 这几日流连忘返于各个妓馆。 正好看到这一幕。 “呦呦,这姑娘长的不错啊,这一流眼泪,就更动人了。” 一打听,梅老板说这是他姐姐,家里穷,无钱葬父,只好把姐姐卖了。 太子太保相中了,给了二十两银子,买下了,一打听这还是个大姑娘,没舍得给皇上,自己先留下了。 梅老板也知道这是大官人。 于是跟着来到了京城,婆娘珍惜现在的生活,也不说破,就这么不尴不尬的姐弟相称。 要不说,人不可能事事都聪明。 你看着这太子太保,把皇帝的银子都算进了自己的兜里。 却没想到这小舅子长得和老婆没一点像的地方。 …… 梅老板在姐夫的护佑下,又干起了老本行。 手下有刁三郎,心狠手辣,在京城混得风生水起。 这一天,梅老板被姐夫找去,和金蛛卫、户部、盐铁司几个头头,秘密的碰了头。 原来有人发现石炭这玩意挺好,能烧火取暖做饭。 好归好,一是开采不易,二是能被相对便宜的柴禾取代。 “那咋办?” “不准烧柴禾,不就完了。” 众人一商量,想出这么个招数。 由盐铁司出钱,梅老板出面,先把各地石炭矿买下。 然后派刁三郎等人,东南西北满城放火。 这时候金蛛卫出面,把着火嫁祸于烧柴禾所致,再把各家的柴禾都烧了。 若有不满,反抗者,由户部出面,从户籍和纳税上找他们的麻烦。 最后把石炭价格升高。 得了钱,四方分利润。 …… 到这里,事情的原委也就清楚了。 楚河又问:“你到底害了多少人。” 梅老板道:“我记不清了,你们可以自己去看。” 几人出了院,在屋后有一处新土,挖开一看,大惊失色。 刁三郎说几十个,这里面上百也有了。 楚河眼尖,一眼看到赶马车的车夫:“他咋也死了呢,就因为藏金子了?” 梅老板道:“他手不老实,犯了我们这一行的忌讳。再说你也不用为他可惜,他自己也弄死好几个乞丐了,死也值了。” 崔寺卿都看傻了。 身为朝中的四品官,做了十几年的礼部侍郎。 原来也能看到百姓居无定所,饿殍满地,当时只恨天地不仁,风雨不顺。 真没想到,论害人,天灾不如人祸。 “可惜我每天都教育百姓知书达理,学习孔孟之道。” “从没有教过百姓,如何在乱世中苟活。” 周伶道: “这也不赖你,你教的东西,大家要是一起学,一起遵守最好。” “只可惜啊,这坏人、恶人从不学,也不信。谁信谁吃亏。” 沈幽闻道:“难道说是教书育人是无用的,甚至是愚民的?” 楚河道:“也不能这么说,只是那书中、礼中,教会我们善意面对众生,只是没有教我们对抗恶人的方法,仿佛世上没有恶人一般。时代变化了,教书育人要与时俱进。” 崔寺卿叹道:“好一个与时俱进,如果我还是礼部侍郎,我一定要重建一个与时俱进的教……” 这时候梅老板忽然喝道: “你们到底是谁?” “你是礼部的崔侍郎?” 说罢指着崔寺郎等人大骂。 “我方才吃醉了酒,晕晕乎乎,真以为你们是天神降临,没想到是装神弄鬼。” “你这崔侍郎不知道自己半斤八两么,皇帝把你贬到鸟不拉屎的大理寺,是让你去那养老,你以为你这糟老头子能破案子吗?” 一番话,戳了崔寺卿的肺管子。 气得老头瑟瑟发抖。 沈幽闻冷笑道:“梅老板,不要再想着困兽一搏了。此时人赃并获,你擦擦脖子等着明天午门斩首吧。” 周伶道:“没错,老百姓屙的尿会灌满你的脖腔。” 这几句话连威吓带嘲讽,气势上扳回了一城。 梅老板气急而笑。 “姓崔的,我不和你们辩白,你看着吧,大魏哪一个敢斩我。” 众人证据都已经收集妥当,也不和他嚼舌根。 把那埋人的土坑,暂时先盖好,用杂草掩藏。 把梅老板和刁三郎及一众打手,押解在马车上。 把两个女子带回做证人。 让那些劳工先吃饱了饭,有愿意跟车走的,回去做证人,不愿意跟车走的,自由自便。 楚河念动咒语,收了纸人。 沈幽闻坐在马车车辕上,点着灯笼,路上就把文稿写就。 走到半路,众人停下马。 楚河道:“以往我人微言轻,在众位面前唯唯诺诺,不敢放言。但是今日事关重大,不同以往,今夜若邸报刊了这份文稿,明日一早,百姓皆知其中勾当,此事又涉及到四方强大势力……” 周伶道:“没错,吾辈发声者,触人私利,有生命之忧。” 崔寺卿果断道:“我是大理寺寺卿,执掌大魏天下之公平。我若惜死,枉视歹人在百姓心头吸血,把大魏命运玩弄于股掌之上,届时天下倾覆,纵然死后,我有何颜面去见阎罗包天子。” 第168章 四大高手助阵 崔寺卿慷慨陈词。 众人也情绪激昂,楚河开始还有担忧,此时也想开了。 常言道:“躲得了一时,躲不了一世,面对强大的猎手,不如早公开他们的阴谋,让所有的猎物有所准备,甚至联合起来对抗。” “好,既然如此,有备无患。” 楚河骑在马上,打起精神,把武侯抱龙枪枕在膝盖上。 这种姿势,可以让他随时能够接受敌人的偷袭。 楚河骑着马在前面引路,沈幽闻坐在一辆马车的车辕上,崔寺卿和周伶在后面押车。 趁着夜色,回到了京城。 大理寺门开,楚河把众贼人眼上蒙布,口中塞物,押进了大理寺的堂前狱中。 不一会,寇丞相来了。 不是独自来的,带了四位,三个粗犷的汉子,一个白静的俊俏小伙。 各个精神头饱满,太阳穴鼓鼓溜溜,行动如风,眼神如电。 “老崔,你担心的,我给你带来了。” 寇丞相给崔寺卿一一介绍:“铜头、铁臂、玉手、石膝。” 原来这四位都是高手中的高手,人如其名,各有一项绝招。 四人来到院中,当场展示拳脚。 铜头头碎铺地巨石,铁臂挥臂可断一捆水火棍,石膝抬膝撞弯一溜铁栏杆。 唯有玉手,不似那三人雄壮魁伟,是一个风摆柳似,瘦弱若的俊俏小生,尤其是一双手,手指匀长,白净如玉。 众人心想:“他是干啥的?难不成是鱼目混珠,滥竽充数。” 崔寺卿见他不似武人,便道:“这小生,俊生生的,就不必演练吧。” 那小生羞赧一笑:“小生也无他长,众位可见那屋檐下灯笼么?” 众人看去,只见大理寺院牌匾上方的檐簪上,挂有一溜灯笼,风一吹,兀自摇摇晃晃。 “我用此物打灯笼。” 说罢,捡起一颗石子。 楚河暗道:“我有袖中镖术,乃是为黄节度使收尸所得,专打人之粪口,二十步内,例不虚发。此处距离灯笼有百步之遥,且看他如何打得中。” “唰。” 只见他手一抖,那颗石子飞出,一盏灯笼应声而灭。 随即: “噗。” “噗。” …… 一溜灯笼依次灭了,只有末尾的那一盏依然亮着。 众人惊诧不已。 楚河心道:“他这抛石子高超之处,远胜于我,打第一盏灯时,距离虽远,但也不算稀奇。但是石子能够旋转,一连打灭后面几盏灯,非侵淫此术几十年,绝对做不到啊。” 这时楚河一转头的时候,看到沈幽闻。 沈幽闻看得目瞪口呆,像是犯了花痴。 楚河见她嘴边流下口水,险要滴在手中纸上,心中暗笑,于是取了她手中的毛笔,用笔管抵住沈幽闻的下巴,轻轻托起。 “嘶。” 沈幽闻没有控制住掉落的口水,她尴尬的对着楚河一笑。 这时候寇丞相眉头一皱:“玉手,这几日不练,你的武功又退步了。” 玉手,赶紧施了一礼。 “回丞相,非是手生,乃是小的知道,点此灯笼不易,所以故意留一盏火种,以便点燃灯笼。” 说罢从袖中捻出一根竹签,一端有竹尖,另一端饰以绒羽。 “走。” 玉手一声喊,那竹签脱手而出,这一次先奔那一盏燃火的而去。 竹签在火苗上一过,随即旋转,向邻近的一盏灯笼飞去。 那竹签绒羽上的火苗,经过灯笼内的油盏时候,扑拉一声,火苗亮起。 “噗。” “噗。” …… 这一溜已灭灯笼,又依次亮起。 最后那竹签落在屋檐下台阶上,绒羽方燃尽。 众人惊叹之余大声喝彩。 崔寺卿更是喜出望外。 之前说自己不畏生死,那属于死猪不怕开水烫,破罐子破摔,是没有办法的嘴硬。 现在有四位高手在此,那就是另一种心境。 “能活着,谁还想死啊。” 楚河心里也宽松多了。 否则他一个人,守着两个老头、一个女采风官,不知压力有多大。 “老崔,邪不压正,放心大胆的审吧,即使有朝廷的一品大员,也不要客气。” 崔寺卿做了个无奈的表情。 “寇大人,据我初步了解,不止是一品大员啊!” “嗯?” 寇丞相立刻明白崔寺卿的意思了。 眉头一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前朝龙、虎、狗头铡俱在,太祖有言在先,万世不能弃毁。” 楚河心中暗暗佩服,自古以来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寇丞相敢说这种话,实在让人佩服。 崔寺卿也为之心胸震撼,誓要把这一干贼众全部执法。 众人又聚在一起,商量了一番。 最后决定,兵分两路。 崔寺卿和周伶留在大理寺审问梅老板、刁三郎并一众打手及证人。 寇丞相坐镇。 沈幽闻拿着寇丞相的手谕钧旨,到邸报连夜刊印一千份,一定先把石炭阴谋公之于众。 大理寺自有四大高手护卫,安全无虞。 但沈幽闻手中有重要资料,而且一介女流,必须由人护送才行。 这个活,非楚河莫属。 周伶嘱咐楚河选一件得手兵器。 楚河有武侯抱龙枪,乃是当年项羽的霸王枪和天外陨铁打造,堪比兵器中的霸王。 但武侯抱龙枪外表粗鄙,内有机关机巧,楚河一是想保持它的神秘,二来也是爱惜至宝,不肯轻用。 此前和崔是非暴打金蛛卫时候使用过,因迸溅上了人血,心疼不已,擦拭许久。 不到万不得已时,尽量不用,于是从兵器架上选了一根不起眼的风火棍,抄在手中。 这根风火棍,露出破绽。 现场有行家,练武的都知道,用棍的人有两种: 一种是武功极高,一根棍可以使出刀枪剑戟、斧钺钩叉……所有招数。 另一种就是外行,不入门的,为什么这种人喜欢用棍,因为用棍简单,刀枪剑戟都有刃口,没有点武学素养的,别说伤对手,先伤的是自己。 尤其是剑,剑是双刃,非高手不可轻易试之。 明白人一眼就看出来了。 “楚河不会器械!” 玉手向寇丞相和崔寺卿施了一礼:“小的愿意一同护送沈姐姐。” 第169章 鬼打墙 寇丞相点头:“去吧,有铜头三人足矣,何况还有大理寺百年积威在此,邪崇宵小焉敢轻易来犯。” 玉手领命。 对于楚河来说,玉手要跟着,也不是什么坏事。 只是方才他一句沈姐姐,叫的太过温柔,甚至有些暧昧。 听得楚河心里有点不舒服。 “难道是我吃醋了?” 沈幽闻平时是那种雷厉风行的女子,相貌英俊,但也不算是温柔如水,招蜂惹蝶的女人,性别偶尔会被忽略。 此时一声沈姐姐,让楚河陡然间发现身边竟然是一个美女。 楚河暗自苦笑: “呵,俊男美女相互心生爱慕也是常理,只要沈幽闻自己高兴受用就好。何况我已有小玉,操那份心干啥。” 三人收拾好东西,刚要上马。 这时候周伶忽然把楚河叫到一边。 楚河便问道:“周寺丞有何事,尽管吩咐。” 周伶抱拳:“何谈吩咐,只有感谢!楚兄弟,这次若非你去救我,恐怕此时我已经死在石炭矿中。” 楚河点头:“我的举手之劳,何足挂齿。倒是周兄为国为民,深入虎口而不惜死,令人敬佩!” 周伶无奈苦笑:“有何敬佩,千万不要学我,一时冲动,险酿大祸。” 周伶张嘴欲言又止,先叹了一口气,见左右无人,低声说道: “现在我们是人眼中钉,一路上你要小心为是。还有这位玉手,言过其实,招数花哨,恐不堪重要,不可过于依赖他。” 楚河点头:“明白。” 这时候周伶从怀中拿出一封信笺。 “我在青州有老哥哥一家,久不联系,如果我有三长……” 楚河慌忙拦住话头。 “周兄不要悲观,对方实力强大,但是我们也不差,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周伶叹气道:“可惜我周伶已老,若是年轻,我也同楚兄弟并肩杀敌。” 说着眼泪在眼圈里打转。 楚河忙安慰道:“周兄何必谦虚,您可是剪头仙人转世,谁敢把您怎样?” 提到剪头仙人,周伶自知失态,于是破涕为笑。 楚河把那一份信笺当着周伶的面,郑重揣好。 虽然不容周伶细说,但是楚河明白,这是一份遗书,代表着周伶的态度,也能看出事情的严重性。 楚河也有家人,小玉和汉界让他放心不下。 “稳。” 楚河握了我拳头,暗下决心,回头向众人施了一礼,转身上了马。 沈幽闻、玉手、楚河,三人打马,出了大理寺。 开始是鱼贯而行。 玉手也不搭理楚河,一打马,窜到沈幽闻身边,并马而行。没一会两人攀谈起来,幽静的夜晚,不时地传来二人的笑声。 楚河心里有些不悦。 夜晚行在路上,敌暗我明,全心警惕才对,嬉笑吵闹犯了大忌。 沈幽闻不知也罢,玉手身为丞相护卫,连这一点都不知道,也太过马虎大意。 楚河不好指责,只能自己严加防范。 他骑在马上,把风火棍横担在马鞍上,手中却紧紧握着武侯抱龙枪。 骑马不同步行,行动中两耳生风,楚河想要分辨杂音,必须精神专注。 等他注意到前方时候,玉手竟然和沈幽闻飚上马了。 眼瞅着拉开距离。 楚河打马追赶,但那马乃是石炭矿上拉车的马,没经过训练,打轻了不走,打痛了尥蹶子。 楚河自己也是新手,把两个胯骨夹得生疼,还是越拉越远。 “飚什么马呢?真是闲的!” 转念一想:“人家两个说不定想要甩开我呢。” 楚河也就放松了,不紧不慢的追着。 邸报大概位置楚河是知道的,拐了两条街,前面巷子口,出现一盏移动的灯笼。 楚河以为是沈幽闻的马前灯。 “沈大人。” 楚河喊了一声。 前面没有回答。 楚河以为她没听到,或者是晚上怕被坏人听到声音,才不敢回答。 于是也不再问,赶马追了一会。 等到了巷子口,那盏灯又跑远了。 楚河又拍马追赶,这么三追两追,楚河猛一抬头。 “不对啊,这是追到哪了?” 街边的建筑都不熟悉,楚河意识到走错了,把别人的灯笼当成沈幽闻了。 “往回返吧。” 楚河打马往回赶,走了一圈,又回到原处。 “迷路了?” “嘶,是不是鬼打墙啊?” 楚河冷不丁想起这么个事,心里面就一抽搐,脊背开始冒凉风。 何谓鬼打墙:鬼打墙,一般在晚上,走林间或者小巷时候,最容易发生。 不管你走了多少遍,都是在一个地方转圈。 邪乎点的说法,就是邪崇在你眼前搭墙,你过不去;或者是不明之物,抱着你一条腿,这条腿就迈不开大步。另一条腿迈的宽,这一条腿迈的窄,所以干转圈。 有靠谱点的解释,人在晚上,视觉不行,方向认知模糊,造成的意识朦胧。 楚河冷静了一会,把打神鞭拿在手中。 嘴里低声的念叨两句: “邪崇鬼物,莫在我眼前乱晃,我这鞭专打神鬼,打死各位可不论。” “三!” “二!” “一!” 喊完之后,楚河把手中的打神鞭乱舞一阵。 说来也怪,心中那种恐惧感消失了。 再催马,那马犹犹豫豫的。 “你怕了?” “你跟着我。” 楚河有陶知县的御兽术,下了马,在马额头上摸索一阵,低声说了些安慰的话。 那马似乎能听懂一般,迈开四蹄,大步的跟着楚河。 楚河一边走,一边左右张望。 “这是哪啊?” “这地方是真不熟悉。” “人家那边还等着刊印邸报呢,我这边走错了路,这不耽误事么。” 楚河在自责着,迈开大步,不由得身上出汗,就把刚才鬼打墙的事忘了。 过了两条街。 楚河感觉熟悉了。 “方才走过这地方,出了这巷子,就到正道了。” 楚河抬腿就进了巷子。 刚进去,又退出来。 因为,那黑灯瞎火的巷子里,有那么一个人。 这人坐在巷子里的一块石头上,背对着楚河,双肩不住的颤抖,还发出呜呜的声音。 “过,还是不过?” “过,大半夜有人堵在路上哭,多瘆人啊。” “不过,这附近也没有其他巷子了。” 楚河站在路口就犹豫了一下。 “呜呜,嘤嘤。” 这哭声听起来,年纪还不大,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 第170章 巷子里的哭声 “这半夜三更,在巷子里哭……恐怕不正常吧。” 楚河带着疑问,皱着眉头,就问了一句。 “小姑娘,你怎么了?” 楚河也是没吃过这方面的亏。 他心中还有个侥幸的执念: 不论鬼神妖崇,没有无根无由的害人。 譬如小玉,人畜无害。 黄老太术法了得,却也是爱憎分明。 这小姑娘听到有人说话,缓缓的回过头来。 没有任何惊吓,的确是个小姑娘。白静静的小脸上,满是泪痕。 “哥哥救我,救我。” 楚河想起当时白芷扎的纸人,躲在马棚下,楚楚可怜的呼唤救命。 此时女孩的表情,与纸人如出一辙。 楚河就问:“你怎么了?” “我,我的腿……折了。” “啊?腿怎么还折了?” “方才一个哥哥、姐姐骑马,跑的飞快,那马一脚把我腿踩折了。” 这时候,楚河才恍然大悟。 “都怪玉手和沈幽闻,为什么要飚马啊,这不伤了人家孩子,哎。” 楚河是又气又可怜孩子。 这事就是路过也不能不管,何况还是自己人犯的错误。 “我把你送到医馆吧。” 小姑娘摇摇头。 “哥哥你能给我送回家么,爷爷在家等着吃药呢?” 说罢,小姑娘用小手,刮着那些落在地上的药渣。 楚河到近前一看。 地上一个纸包,里面的药材散落一地,发出浓烈的药味。 “都落在地上了,再买一份吧。” 小姑娘又摇摇头。 “郎中说这种药没有了,再也买不到了,今晚吃不到药,爷爷就要死了。” 这一说,楚河更心急了。 把地上的中药,快速的捡到药包中,重新包好。 小姑娘的腿也走不了路,楚河把她抱到马上。 那马一动,小姑娘摔了个后仰。 “呜呜,呜呜,哥哥,我自己不敢坐。” 楚河无奈,也爬上马,扶住小姑娘。 “小姑娘,你家在哪?” “在前面那棵老榆树下。” 楚河在夜色中望过去,隐隐约约的看见一棵树,于是拍马过去。 谁知那树看着近,跑着远,跑了一炷香的功法,竟然还没有到。 楚河越来越急。 他这趟的任务是护送沈幽闻,没想到把沈幽闻护送丢了,这边还得送一个小孩回家。 他一着急赶马,那马颠簸起来。 小姑娘哭道:“哥哥,我的腿好疼,你能抱着我吗?” 楚河心烦不已,但是转念一想:“小姑娘有什么错,只是凑巧我有急事,不该迁怒于她。” 于是把小姑娘横托在臂膀上,让她那条伤腿不受颠簸。 小姑娘就势把头枕在楚河胸膛。 楚河尽量的静心凝气,不让自己心生焦虑。 大约一刻钟的时间,到了一棵大榆树下。 小姑娘喊一声:“到了。” 楚河把她放在马鞍上,自己先下了马,然后把她抱下来。 小姑娘腼腆的一笑:“哥哥的怀抱好温暖,我还是头一次让男子抱呢。” 这话说得楚河尴尬一下,赶紧岔开话题。 “哪个是你家?” 楚河也纳闷,这四周都是低矮的小树和荒草,好像坟圈子,也不像人家啊。 “鬼?” 楚河一念起,差点把她扔了。 幸好这身体有温度,有重量。 “哥哥,在那里。” 楚河凝目看过去,是一处地窨子,半截的房门在地上。 “好。” 楚河把她抱到门口,推开门,吓了一跳。 里面有一盏昏暗的油灯,借着灯光往下看,一眼望不到边的台阶,又高又陡。 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 “哥哥,我的腿还能好吗?” 说罢,小姑娘掀开裤裙。 一条晃晃荡荡的小腿,出现在眼前。 楚河顿时一愣: “嗯?” “穷人家孩子的腿,能这么白,这么匀称吗?” “哼,哥哥,你怎么盯着看呢?” 楚河自知走神,赶紧安慰她:“没事的,等明日天亮了,哥哥领你去看郎中。” “嗯。” 又走了片刻,楚河道:“你家的楼梯怎么如此之长?” “哥哥,你是不是身体虚了?” “呵。”楚河无奈一笑,没想到被小孩嘲讽了。 “爷爷说肾虚身体就虚,哥哥,你不是肾虚?” “嗯?小孩子不要乱说话。” “哥哥你要是肾虚,等爷爷死了,你可以吃他的腰子。” 楚河心中一惊。 “你在胡说什么?” 小姑娘见楚河生气了,瞪着双眼,惊恐的看着楚河。 二人不再言语,又走了一会,终于走尽了楼梯,里面是低矮又空阔的大殿。 一股湿土的气味,打着鼻子发痒。 楚河心里盘算着,等一会把小姑娘放下的时候,一定要偷偷滴一滴【冤鬼泪】,看这里到底是阳宅,还是阴宅。 就在这时,幽暗的土榻上突然坐起来一个人。 昏暗的油灯,照着他一双惊恐的眼睛。 楚河收尸无数,第一次见到这种恐怖的眼神,比那些枉死的尸体眼神还要可怕。 “爷爷。” 小姑娘从楚河的手臂中一跃而出,单腿跳着,冲向榻上的男子。 “砰。” 男子应声倒下。 “爷爷,爷爷……” 小姑娘大哭起来。 楚河走上前,看到那男子不过四五十岁,蓬头乱发,皮包骨头,两眼圈黑如熊猫,一副病入膏肓之容。 他略懂脉象,便用三指掐住男子的手腕寸关尺,稍稍一试。 但觉脉搏也是油尽灯枯之相。 除非把这副药换成续命的金丹,否则想救人太难了。 那男子又向起挣扎,张口嚅嗫了几次,轰然倒在榻上,再无一点声息。 小姑娘痛哭一阵,猛然回头,一口咬住楚河的手腕。 “是你害死了我爷爷。” “呜呜。” 楚河叹了一口气,虽然她爷爷不是自己害的,但沈幽闻和玉手二人,踩折了小姑娘的腿,的确误了她送药。 “嗤。” 楚河的手腕上涌出鲜血。 那小姑娘似乎闻到血液的味道,赶紧拿开嘴,瞪着大眼睛怯生生的看着楚河。 楚河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半晌。 那小姑娘道:“方才我爷爷临终前说了,你是抱过我的男子,以后你得养我,等我长大了,要嫁给你。” “嗯?小姑娘你说这些事,为时过早。” “不行,不行,你不答应,我就哭死。” “嘶。” 楚河但觉她好可怜,却又十分撒泼,想和她讲道理,一时间和她这样的小孩子还说不清楚。 那边还有刊印邸报的任务,也不知沈幽闻是否安全到达。 一时间忧心不已,但觉心焦气躁,手足无措。 脑海中矛盾相抗,最后做出决定。 “好吧,我带你走。” …… 小姑娘闻听,止住哭声,眉眼中闪过一丝狡黠。 楚河心烦,未能察觉。 第171章 一路都出现了幻觉 楚河伸出双臂,正要把小姑娘从榻上托起。 “啊!” “救命。” 微不可闻的声音,仿佛隔着墙壁,传到楚河的耳朵中。 “哥哥,抱我……” “别说话。” 楚河立起手掌,示意小姑娘不要说话。 小姑娘的眼中闪过惊恐之色。 这一次被楚河察觉。 他陡然间拔出腰际的武侯抱龙枪,抵住小姑娘。 另一只手从怀中取出【冤鬼泪】,轻轻抖半滴在眼中。 此时眼中所见,黄雾翻滚,四周弥漫着烟尘,如夕阳余晖的光线把大殿照射出一道道斑驳的土黄色光影。 有无数瘦骨嶙峋冤魂野鬼,垂头丧气,或叹息或悲泣,在大殿中往来沮沮而行。 “为什么有这么多死人?” “你要怎么解释!” 楚河冷冷的看着土榻上的小姑娘。 小姑娘故作惊讶道:“哥哥你在说什么,好吓人。” 楚河冷笑道: “不要扮可怜了。” “这屋中,到底是谁在喊救命?” “还有,这个人不过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怎么可能是你的爷爷?他方才张嘴似乎有难言之隐,你为何不让他说话?” “你把我引到此处,也是想如此对付我了。” 楚河手中的武侯抱龙枪,指住她的咽喉。 只要小姑娘有动作,他可以随时弹出其中白枪。 小姑娘被拆穿,无言以对。 她那楚楚可怜的双眼,突然间变得血红,声音也变的尖利。 “你可以走了,否则我也会杀了你。” 两人四目一对,楚河也被她的火红的眼神所震慑。 “我走可以,但是……” “砰。” 楚河掉转武侯抱龙枪,猛然撞击身后的土墙。 “轰隆。” 那土坯垒砌成墙,年久早已松动,一撞之下果然倒塌。 烟尘中,有个身影躺在地上呻吟。 “啊?玉手。” 楚河凝目望去,只见玉手躺在地上,高举他那只如白玉雕成的手,无助的求救。 楚河一愣之际。 身旁冷风咋起,五道寒芒向着楚河抓来。 “啊!” 楚河本能侧身闪躲。 “砰。” 榻上的小姑娘突然跳起,挡住楚河。 楚河转过身,才看到是一个红衣的女子,袍子十分宽大,把周身遮挡的严严实实,此时正与那小姑娘缠斗在一处。 二人的动作极其的诡异。 抓、扑、踢、剪、蹬、踹……种种不可思议的动作,令人称奇。 不过那小姑娘显然不是红衣女子的对手。 楚河也没见过这样的打法,但是他不能退却。 一抖武侯抱龙枪。 “砰。” 白枪从黑棍中跃出。 一道光芒,如同利闪,白枪高调慑人,一下子夺去二人身上的光彩。 楚河持枪,来斗红衣女子。 枪走剑招,点、挑、崩、撩…… 那枪芒扫过,红衣女子的衣服碎成布条,慌得她一转身,四肢着地,一道红色残影掠过,飞也似的逃了。 那小姑娘却向另一个方向走。 楚河见她腿脚无碍,比常人更为灵活,深知是被她骗了,转身想要拦住她问个明白,一转眼间却不知所踪。 细细查过,只有墙角有一个小洞口,不过拳头大小与鼠洞相当而已,竟能过人。 楚河大为惊诧。 转头来看玉手,玉手咿咿呀呀的呼救。 楚河取来油灯,在他的脸上一照。 但见玉手双眼迷离,两颧酡红,如同醉酒一般,摸了他的脉薄,料他没有大碍,把他拖到大殿之中。 大殿比小屋宽绰,空气稍微好了一些,过了片刻,玉手渐渐恢复过来。 楚河再问他沈幽闻的下落。 玉手脑袋里一片空白,记不得之前的事情。 楚河无奈,在大殿中寻了一圈,有好多人的尸身,都与那土榻上的人死法相当。 皮包骨头,沉疴不愈之状。 楚河不敢浪费时间再找,扶着玉手,上了台阶,出了地窨子,来到街上。 二人来时骑的马都不见了。 只好步行在大路上。 没多久见一骑,在路上兜来转去。 楚河望见是沈幽闻,于是大声呼喊。 沈幽闻拨马过来,见了二人大为惊诧。 三人把所见所闻一讲,合在一处,甚是蹊跷。 楚河先把自己所遇之事讲了。 他先是追赶二人,随后见一盏灯笼,跟上去便遇到了鬼打墙。 好不容易走出鬼打墙,又在巷子里遇到了哭泣的小姑娘,她说自己的腿被一男一女的马给踩折,楚河只好把她送回家。 谁知在她家中,遇见了躺在小屋中的玉手。 众人连称蹊跷。 沈幽闻也回忆道: “开始我们三人鱼贯而行,后来玉手突然和我并骑而行,他大声说一些不着边际的话,我劝他午夜低声,莫惹了麻烦。” “谁知道他一赌气骑马跑了,我从后面追赶半晌,追他不上,转身又不见了楚河。等了许久,不见人影,我只好独自回了邸报。” 等到玉手回忆,就更加离奇: 自打三人从大理寺出门,骑在前面的沈幽闻,就不断呼唤自己前行。 玉手以为她害怕,只好骑在前面,但是沈幽闻还在催促他,他只好快马加鞭,二人甩开楚河之后,来到一棵榆树之下。 这时候沈幽闻先停下马,玉手也跟着停下马。 说到这,玉手有点害羞。 “沈大人她对我说,喜欢我,要和我共度良宵……” 沈幽闻赶紧喝止他:“胡说八道。” 玉手道:“沈大人莫急,我知道这是幻觉,你和楚河听我当时感受便罢,切莫当真。” 沈幽闻知道事情蹊跷,他讲的见闻也必然离谱,便让他接着讲下去。 玉手道:“其实我也心仪沈大人已久,沈大人所说我怎么能拒绝,于是与她下了一层台阶,来到一暗室当中,沈大人忽然……忽然要来……” 玉手偷瞥一眼沈幽闻,但见沈幽闻一脸冷漠,似乎并未动怒。 于是接着道: “我也就半推半就的从了。” “甫一接触,我感觉身体中的鲜血和精气被她吸着,要流失于体外。” “我当时知道遇邪,慌乱中一把抓住沈大人的尾巴,用袖中花针,猛刺沈大人的尾椎骨底……” “放屁。” 沈幽闻听不下去了。 “你讲经历也好,说故事也罢,不要再带上我的名字。” 第172章 遭人算计 玉手见沈幽闻愤怒,不敢再说。 转身和楚河小声嘀咕。 “我敢说非常像沈大人,除非她能证明自己没有尾巴。” 楚河见他神秘兮兮,神情又十分笃定,仿佛中邪一般。 “我可以证明。” “啊?你能证明沈大人没有尾巴?你看过……” “我能证明地窨子里的红衣女子,不是沈大人。” “你看过她的面貌?” “嗯。” 其实楚河真没有看过面貌,那红衣的女子,把脸蒙得严严实实。 “难道……真是沈幽闻?” 楚河忍不住向沈幽闻身后瞄了一眼。 只可惜她穿了好长的一身袍子,哪里能看到尾巴。 …… 楚河暗道:“这不可能,不要被那玉手误导,胡思乱想。” 于是问道:“沈大人,刊印的如何?” 沈幽闻道:“可惜,今日油墨早已用尽了,无法刊印邸报。” 众人不解:“油墨怎么还能用尽?” 原来是近日金蛛卫为了禁柴,把邸报用来制造油墨的树枝,都给烧了,没有松枝燃烟,也没有松树油脂,自然无法生产油墨。 众人一商量,这事儿得赶紧向寇丞相和崔寺卿汇报,到时候再定他策。 三人又往回赶。 这一次,楚河和玉手二人跟在沈幽闻的马后奔跑,谁也不敢再多言乱语。 眼看到了大理寺。 玉手嘱咐二人,千万别说漏自己的窝囊事。 三人进了大理寺顿时一惊。 但见堂前监狱大门敞开,梅老板和刁三郎不知所踪。 而崔寺卿和寇丞相等人,都在伏案呼呼大睡。 楚河先把周伶叫醒。 “哎哟,这一觉睡的好香。” 楚河就问:“这是怎么发生什么事了,梅老板和刁三郎呢?” 周伶一下精神了,揉揉眼睛一看。 堂前狱里面空空荡荡,大门敞开。 这时候玉手也把铜头、铁臂、石膝叫醒。 众人都是一脸懵。 又把崔寺卿和寇丞相叫醒。 二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寇丞相就冲铜头、铁臂三人发火了:“别人打个瞌睡可以理解,你们三个人是专司护卫值守的,怎么也能睡着?这回可好,罪人、证人都跑了,这案子怎么办?” 铜头哥几个也是一脸委屈。 “相爷您知道,平时咱们几个站一夜,都不腿软,谁知道今日忽然就困了。” 周伶说:“丞相您别急,这事确实有古怪。我周伶最能熬夜,做收尸人的时候,经常前半夜喝酒,后半夜收尸,三天三夜不合眼的时候也有,从来没向今天这么困过。” 这么一说,众人开始回忆。 沈幽闻等人走后没多久,众人正要再审问梅老板,忽然风吹过来一阵花香,闻着之后就犯困了。 “这入冬的季节,哪里能有花香?” “肯定是有人动了手脚。” 寇丞相责怪道:“你们三人真是憨头憨脑,这要是玉手在吃,也不至于这样。 玉手听这话,心里面更虚。 沈幽闻把没有油墨的事情一说。 崔寺卿听罢道:“咱们这是被算计了。” 但是被谁算计了?众人一番推测,大抵是离不开那几位,金蛛卫、盐铁司、户部、琞后,当然也有可能是梅老板和刁三郎的江湖朋友。 “不过人家没要咱们的命。” “这是对咱们的警告。” 寇丞相道:“他不杀咱们并非是有善心,自然有他不敢杀的道理。大家不要在意,此案先搁置几天,先把梅老板和刁三郎找回来,把沈幽闻的手里证词誊写五份,散在众人手中,以防丢失。” 众人称是。 这时楚河道:“众位大人,现在天近五更,小的还要做收尸工作,不能奉陪了。” 崔寺卿就请示寇丞相,能不能把楚河留在大理寺。 当初他和值夜司柳值夜提了,但是柳值夜不同意。 寇丞相点点头。 “这么有才干的年轻人,每天背尸体,白瞎了,到大理寺才能发光发热,有远大的前程,你留在大理寺吧,我给柳值夜送一份钧旨就行。” …… 楚河不干。 虽然说他看人家当官也眼馋。 尤其是在现代,人家公务员待遇好,工资高,坐办公室吹牛比的功夫就把钱赚了。 而且受人追捧,单说找对象,人家就好找。 全国男比女多出三千五百万,意味着大概有三千五百万光棍,这三千五百万里面不是农民就是工人。 这在过去,可是叫国家的主人啊。 现在白扯了。 主人打光棍,仆人吃香喝辣,没事搞个外遇上个热搜。 有人说:“你眼馋,你也去当去,当不上你酸啥?” 别看是万人争过独木桥。 楚河真不想当,也是真当不好。 干这个行当不能太聪明。 领导下达任务,你看出毛病了,不执行挨批,执行又对不起智商。 干这个行当还不能太正直。 有钱的和没钱的,有势的和平头百姓,官老爷家的亲戚和要饭的乞丐,你想一碗水端平是不可能的。 所以楚河不干。 尤其是在古代,动不动就下跪,他要是真在大理寺有个职业,这满京城都是大员和贪官污吏,一天天的膝盖不得跪出茧子来。 “我这一天当收尸人虽然累点,但是心里舒服。” “哪有冤案、奇案,我就跟着破解一下,能还事情一个真相,还老百姓一个公正,这才开心。” “万一说,哪天崔寺卿也腐败、昏庸了,我撂挑子就走了,不伺候你了。” …… “抱歉,寇丞相,小的不想当。” 周伶明白楚河的心态,但是他也不能直说。 “寇丞相,楚河他一向低调。隐身于民间腌臜之地,却屡屡出奇谋,断绝天下难断之案,乃是我大魏国之神干秘戚,若使之锋芒毕露,必然成为敌之众矢之的。” 周伶这话说的好,令人信服。 寇丞相点点头。 “楚河是国之干戚,不能只为大理寺服务。” 崔寺卿也没话说了。 “寇丞相给楚河定了位置,是国之干戚,不是我大理寺的刀兵,以后想用人家不那么好张口了。” 这下子把楚河整得不好意思了。 赶紧客气一下:“楚河起于田垄,现为草民,目光短浅,心胸狭隘。蒙丞相、寺卿、寺丞各位大人不弃,能带着草民见识案子,为百姓伸张正义,草民不胜欢愉。” 众人闻听嗤之以鼻。 “楚河,你可别谦虚了!” 第173章 剪绺子 寇丞相道:“为官者应有四为,曰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 楚河虽然不懂,但点头称是。 寇丞相给楚河写了手谕。 出了大理寺已经是四更半,这是一天最寒冷的时候。 楚河抿着衣襟,心道: “天这么冷,没有取暖物真不好过。” 此时回想昨日发生的几件事: 先是楚河给百姓们发石炭。 虽然说每家只有一两担,并不够烧整个冬天。 但是昨日扮作赵玄坛那么一闹,打击了倒卖石炭一伙的气焰,也让老百姓有了信心,至少有些打算卖儿卖女,借高利贷的要收手了。 第二件事是把梅老板的黑矿端了。 解救了那些逼迫的乞丐和劳工,但是石炭无法继续供应。 不知道这些人下一步要怎么办,会不会把石炭的价格炒作的更高? 楚河不禁感叹: “敌人太强大了。” “昨日众人已经做好了揭露阴谋的打算,没想到中间连连出差错。” 楚河心里面也感觉奇怪。 “这伙人的实力如此强大,为何没有下杀手。” 一边想着,就来到了收尸点。 …… 按照平常,这个时间点,收尸人早就出发了。 收尸点也没有尸体可收,楚河今日应该算是旷工。 他来这也是打个招呼,解释一下而已,有丞相手谕在,谁也不敢把他怎么样。 一进院子,看见处置班头蹲在地上,吭吭哧哧,正给尸体正尸呢。 “哎哟,班头亲自动手啊。” 处置班头一抬头,看见楚河,眉头一皱。 “你小子怎么才……” 楚河知道他没好话。 把寇丞相的手谕拿出来,在处置班头的眼睛前面一晃,就揣起来。 处置班头揉揉眼睛。 方才好像看到丞相的落款了。 他心里暗自嘀咕: “楚河这小子到底什么来头?顶上哪个官他都能说上话,然而他自己还不当官,非得在我手下当个收尸人,这是什么意思啊?” “难道是上面派下来监视我的?” 处置班头再一回想。 “有几次收银子的时候,好像没背着这小子。” “这些年大错没犯,不检点的事却也没少干,死罪不至于,刺配沙门岛够了。” 想着想着,冒了一身冷汗。 “班头,这点事用你亲自动手么,我来就成。” 听楚河这么一说。 处置班头不敢怠慢,赶紧把手中猪毛刷子,恭恭敬敬地递给楚河。 “您来吧。” 楚河也愣一下,心道:“班头啥时候变得这么客气,简直是卑躬屈膝。” 他接过毛刷,蹲下身,一看这尸体。 “欸,这么眼熟。” “脸上这道疤熟悉啊。” “这不是刁三郎么,上半夜刚被人救走,下半夜就死了!” 这时候,处置班头也从他脑海中构想的世界里走出来,楚河还是那个老实巴交的收尸人。 处置班头挺胸腆肚,派头回来了。 “楚河啊,缉捕班那头嘱咐了,这个尸体快点收啊。别等着大天亮了,让路人看到不好。” “嗯,成。” 楚河蹲下身,把尸身的面上涂抹一阵。 涂抹到下颌这,楚河发现问题了。 这脖子上有伤口。 楚河用刷子轻轻拨开衣领,只见在锁骨下面,并排五个孔,此时还不住的渗血。 根据五个孔洞的排列位置,楚河拿手一比,刚好是五个手指的位置。 但是这五个指孔比常人的手指要细。 “难道是昨夜遇见的那个小姑娘干的?” 楚河带着疑问,匆匆忙忙的正尸之后,把尸体背在身上,出了收尸点。 刁三郎也不是省油的灯,还得送到马步军司狱的废墟遗址。 这里面有花背和尚,有那些犯军亡魂。 他们都是比狠的,让他们这些有共同爱好的,相互切磋吧。 楚河往这地方送过几次了。 老坐地户也熟悉他,知道他是送玩伴来了。 也没有像开始那样,阻拦他挖坑,楚河甚至感觉比别地方挖的还快。 要是滴上【冤鬼泪】,说不定能看到帮忙的。 噼里扑通的挖完坑,把刁三郎的尸身往坑里面一放。 楚河站在葬坑外,往坑里一看,心里就想:“是谁能给他扎了这五个洞呢?” 想着想着,眼前模糊了。 那张好久不见的黄纸,扑啦啦作响,铺天盖地而下,把周天遮盖的严严实实。 【收尸簿】。 三个梅花古篆的大字,闪着金色的光芒。 字体的光芒渐渐消散,在朦胧的纸面上,出现一团光亮不断的游走。 此时,楚河神游天外,仿佛自己就是一个看客,看着这世间白驹过隙,冬夏寒暑往来。 光团中,不过顷刻之间,便演绎了刁三郎的人生过往。 …… 原来刁三郎还是个专业人士。 他这种职业,古往今来都有。 是延续了几千年的生计,不知养活了多少人,更不知道害了多少人。 在大魏叫做剪绺子。 剪绺子大家可能不懂,但是近代的名字,大家就容易懂了。 “钳工。” 一听钳工,大家脑海里就出现油渍的工作台,一个老虎台钳子,工人师傅在上面钻孔、划线、攻丝、研磨…… 但是此钳工非彼钳工。 此钳工,是手捏个小镊钳子,专门在别人的腰包里面,捏花花绿绿的票子。 这活计,在大魏就叫剪绺子。 手里掐着一个小剪刀,专门剪人家荷包上的绺子,绺子一断,荷包从身上脱落了,剪绺子的就揣在自己兜里。 刁三郎从小被人带上道,干这种邪路子,脑瓜子贼灵,十几年下来就成高手了。 等到梅老板进京城,揽了一群乱码七糟的能人,其中就有刁三郎。 要说人啊在低迷的时候,先别气馁,别以为自己一无是处。 这机会要是来了,你挡都挡不住。 这不,刁三郎的机会来了,一身歪门邪道,也有用武之处了。 这一天梅老板领着一群人,到妓馆里面潇洒。 他是太子太保的小舅子,消费都记到宫里面,后来他姐夫授意记在盐铁司账目上,定期有人来妓馆结账。 不花钱的东西,容易腻。 这天,妓馆新来一位,刚入行的,也不是多漂亮,甚至有些朴实。 梅老板领着哥几个,酒喝的差不多了,把这一位新来的姑娘叫到眼前。 “哥几个,跟我混这么长时间了,也没封你们个位置。今天咱们来点新花样,谁能猜出她亵衣是什么颜色的,我就让他做老二。” 这主意有点损。 但是有比他还损的,就建议了:“梅老大,咱们这么猜,那是无根无据,纯属瞎蒙,我有一招可行。” 梅老板就问:“你什么招啊?” 第174章 孕妇奇怪的面相 “嘿嘿。” “我这招数最公平。” “咱们不能看,光凭鼻子闻,看看谁能闻对。” 他这一建议,梅老板乐了: “我闻过的腥味,比你吃过的鱼都多。但是我不参加,给你们这小的机会,去吧。” 这些都是泼皮无赖,一脸猥琐,趴在地上,围着姑娘转圈。 时不时的把鼻子往人家腰下嗅。 吓得姑娘连连躲闪,拼命夹胯。 十几号人像狗一样,转了一圈回来。 各个一脸沉醉的样子。 梅老板就问:“都闻出来了吗?” 众所周知: 鼻子是闻味道的,用鼻子闻颜色那不是纯属扯淡么。 这一伙人胡乱地猜: “粉色的。” “绿色的。” “橘黄色。” “黑色的。” “白色的。” 五颜六色不够样,就还有猜是花纹的、混色的。 那位说:“我猜是白底红花的。” 众人道:“你怎么猜的这么详细。” 那位道:“我闻到她有月事了,白衣上染出了红花。” 众人哈哈大笑,等大伙都猜了遍,只有刁三郎没猜。 梅老板不高兴了:“小刁啊,别人都猜了颜色,你怎么不猜啊,你是有鼻炎闻不着,还是咋地?” 刁三郎一听来机会了,先装一把。 “梅爷,小的不敢猜啊。” “卧靠,你啥意思啊,猜错了也不要你的命,怕个屁。” “那小的就斗胆猜一次,她没有……穿。” 他的猜法果然与众不同。 梅老板心里头生气,心想:“这不是胡说八道,哗众取宠么,等一会我再收拾你。” 结果一验证。 还真是人家刁三郎猜对了。 梅老板悄悄问:“你是咋闻出来的?” 刁三郎往梅老板怀里塞了一件亵衣。 人家剪绺子的,确实手快,众目睽睽之下,把亵衣给剪了弄到手。 “嘶!” 梅老板把脸埋在里面,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相当的陶醉。 “小刁啊,不管你用什么办法,即使不择手段,但是你赢了,从此以后你就是我二把手。” 打这以后,刁三郎跟着梅老板,在太子太保的护佑下,混的风声水起。 常言道:官无商不富,商无官不安。 姐夫小舅子,官商联袂,摽着膀子干,把盐铁使的生计抢了一大半。 连当时风头正劲的孙巧嘴都避其锋芒,退避三舍,让出许多买卖。 这小子办事也越来越狂。 杀人眼睛都不眨,寻衅打人,投毒放火,更不在话下。 这回赶上到京城里面抓劳工,把周伶抓了,惹上了楚河,这才给他的歪风邪气治了。 【收尸簿】上光影晃漾,就来到了昨天晚上。 沈幽闻、玉手、楚河三人,骑马离开大理寺。 寇丞相、崔寺卿、周寺丞几个人正要再审梅老板和刁三郎等人。 一阵风吹过,大理寺门楣上的灯笼就都灭了。 而寇丞相、崔寺卿、周寺丞,还有铜头、铁臂、石膝这些人仿佛瞌睡虫上头,都伏案而眠。 黑暗中闪过绿莹莹的两个光点,嗖的一下,就来到堂前监狱门口。 “卡啦,卡啦。” 监狱门开,里面的梅老板、刁三郎,还有他们手下的打手,还有哪些证人,像是被押着似的,鱼贯而出。 “行动如此规矩。” “是谁在押着他们呢?” 楚河揉揉眼睛,收尸簿上光影本来就模糊,楚河愣是没看到押送之人。 一行人出了大理寺没走多远。 刁三郎呆呆的停住脚步,片刻之后,忽然捂着自己的脖子,摔倒在地。 …… 【收尸簿】上演绎了一代剪绺子,刁三郎的生平。 随即出现一行蝇头小字。 “收吾尸身者,赐汝剪绺之术。” 与此同时,楚河感觉自己的两指,并如小镊,探来探去,不断的钳捏。 “啊?” “想让我学此害人之术!” “欲引我与尔等同流合污!” 楚河猛的伸出左手,抓住右手,此时右手兀自不断抖动,伸进伸出,不断捏来钳去。 左手不但力道不如右手。 连速度和灵活力也不如右手。 急的楚河鼻洼鬓角流汗。 “罢了。” “我要这肮脏的右手有何用!” 楚河一伸左手,从腰间取出武侯抱龙枪。 嘎嘣一按绷簧。 白枪如龙,腾然出窍,枪芒如刀斧,直接向右手劈来。 “噗。” 鲜血砰然而出,血光之下,右手立刻停止骚动不安。 “呵!” 眼见右手安稳了许多,再也没有做那种猥琐的动作,楚河长出了一口气。 片刻之后。 【收尸簿】如同黄纸燃烧殆尽。 楚河抹了一把头上的汗水,再看右手不过是破皮而已。 心中不住的庆幸。 “险些坠入了他的道。” 楚河休息片刻,刚要填土,一眼瞥到尸身上的随尸案宗。 打开一看。 上面死因一栏写着是:“畏罪自杀。” 楚河把随尸案宗放在收尸囊中,取土把葬坑填好了。 冲着葬坑嘱咐了一句: “好好改造吧,这些热情的军士们可以帮你。” 收尸五步完毕。 楚河离开了这片废墟之地。 心中还在纠结那个问题。 “畏罪自杀!” “并不可信。” “但是真没见到是谁杀了他。” 真相不出,案子不破,楚河心里头不舒服,但是也没有什么办法。 等上了正街。 路上人群熙攘,一打听,都是要去大相国寺朝拜的。 楚河跟他们不是一路的,逆流而行。 走的就慢一些。 这时候人群中,就看到那么一个剪绺子的,手中暗藏一个小刀,鬼鬼祟祟的盯着人群。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那家伙再伸手的时候,被楚河一把抓住。 “谁丢了荷包?” 这么一喊,丢东西的都反应过来,把那个剪绺子的围住了。 楚河把他刚剪了的荷包,递给失主。 这位失主是个孕妇,对楚河连连感谢。 楚河瞥了一眼她的面相,顿时吓了一跳。 印堂发黑,似乎笼罩着一团黑气。 两颧发红,闪着光泽。 楚河暗自想:“这是什么面相?看起来很不寻常啊。” 说归说,但是他不是相面的,也不是大夫,不敢妄断人家有病。 只能委婉的提醒一句:“大姐,我看你面露疲惫,注意休息不要劳累,也可以到医馆里找郎中看看,调养一下身体。” 那孕妇一愣,随即笑道:“我这身体浑身是劲,我这肚里的孩子活泼好动,像一条龙。你是骗钱的游医吧?” 第175章 狼皮人皮 楚河见被误会。 赶紧道一声:“我不是游医。” 说罢,挥手匆匆的离开。 一路走出这条街,人群才见稀少。 等到了集市,沿街的几处高墙下,围满了百姓,各个喜形于色,不断高呼。 楚河心道:“这是大魏有啥好消息了?” 挤到近前一看,差点没气死。 告示。 告大魏百姓、乡亲父老: 魏皇皇恩浩荡。 琞后娘娘福泽大魏,育有龙嗣已逾月余。 龙嗣得延,普天同庆,特此昭告于天下。 得琞后福泽四方。 昨日金蛛卫破获一起要案。 有不法者刁三郎,倒卖石炭,哄抬物价,以致于石炭价格暴涨,此人今已伏法。 有梅大官人,乐善好施,昨日扮作赵玄坛,散石炭千担于民。 今日在盐铁司、户部的支持下,梅大官人,继续向百姓供应石炭,价格限制在五百文每担以内。 癸卯年腊月二十九。 这告示楚河能不生气么。 “这不是张冠李戴,指鹿为马么?” “敢情我费劲力气,为百姓干了点实事,却被他们都摘了桃子。” “赵玄坛是我和崔是非扮的。” “刁三郎和梅老板是我和周伶、崔寺卿、沈幽闻一起抓的,现在成了金蛛卫破案。” “最可气的是梅老板,一下子坏人变好人了。” 更令楚河生气的是,老百姓毫不知情。 有几人一边欢呼,一边喜不自胜:“大魏王朝真是双喜临门,琞后有孕,是我大魏吉祥之兆……” 那意思就是说,好日子在后头呢。 “真是把全天下的人当傻子啊。” “嘶嘶。” 楚河忽然想起来,崔寺卿和周伶,这两个老头可能也看到告示了。 “那两位年岁大了,可别气个好歹的,我得去安慰安慰他们。” 到了大理寺,楚河没敢贸然进去。 这里面除了崔寺卿和周伶,还有一帮官员,譬如寺正、评事、主簿、司直、司务…… 这些都是大理寺的原班人马,好坏不论。 常言道:羊肉贴不到狗肉身上,强拉人家入伙也不好,若是碰到那伙的卧底就更麻烦了。 所以楚河来往避着这些人。 等了一会,果然把周伶等到了。 老周刚从集市上回来,提留着一个大瓦罐,竹篮子里面放着七八个炊饼。 两人使了个眼色,闪到一边去。 “楚河喝过豆腐花没?” 楚河一看:“这不就是豆腐脑么?咋没喝过。” “放糖的呢?” “那还真没喝过。” “你等我一会,咱们今天喝放糖的。” 周伶进了后殿,把崔寺卿叫出来,三人找了个僻静的地方,铺上碗筷。 “来,一起分享。” 楚河把收尸点发的黑面炊饼也拿出来。 他心里想着:“这两老人家还真行,早知道能这么稳当,我就不操心了。” “原来没吃过加糖豆腐花吧。” “嗯,没吃过。” “那尝尝。” 楚河喝了一口,吧嗒吧嗒嘴。 “怎么样?” “刚入嘴的时候,感觉味道不对。但是喝进肚子里一回味,口中余甘,也不错啊。” 周伶点点头。 “行,说明你有一颗包容的心,凡事如此,可盐可甜,不要固执旧思想。” “哎哟,周兄这是寓物教人。” 崔寺卿道: “老周拐弯抹角,就是想说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这也没外人,咱们就直说吧,咱们的功劳被人家抢了,太子太保和梅老板那伙人,摇身一变,从恶狼变成了猎人。但这未必是坏事,矛盾不公开,咱们就还有准备的机会。” 这么一说,楚河也就明白了。 楚河又把今夜给刁三郎收尸的事情一说。 锁骨下面五个指孔,怎么死的,三人都猜不清楚。 周伶道: “功劳被他们抢去,那是一时的,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 众人点头称是。 “对了,琞后有孕这事儿,你们怎么看?” “老蚌生珠,这事儿蹊跷啊。” “而且孩子没生,就昭告天下,心急了点。” “但要说老蚌生珠也并非不可能,老尼姑邪术妖法最多,说不定炼成了什么催生挂果的丹药。” 众人也猜不出来因果。 再说多了,恐怕被路人猜疑,楚河大口喝了豆腐花,拿着炊饼起身告辞。 没走了几十步,迎面看到了玉手。 楚河就打了声招呼。 “今日还在大理寺执勤?” “不,今日和丞相告了假,就想搞明白一件事,昨日我是如何中了圈套的。” “楚兄陪我去一趟大榆树。” 一说大榆树,楚河明白了:“这小伙子还是不死心啊。” “玉兄,你是感觉被吸了阳气,心里头不得劲?还是说想重温一下昨日的感受啊?” 玉手腼腆一笑。 “不瞒着楚兄,二则兼而有之。” “黑灯瞎火,连模样都没看清,兄弟的头彩就被夺走了,要是你你怎么感受?” 楚河一愣。 “这个嘛……” “呵呵,楚兄犹豫了,就说明楚兄想感受一下,来,咱们再去一趟。” 楚河本不想去,转念一想,也对昨日那小姑娘有些好奇。 “光天化日之下,应该没事。” 按理说这事还得邀崔是非一起去,但是玉手这小子爱显摆,崔是非和他未必合得来。 “走吧。” 玉手把马已经备好了。 二人上了马,并肩而行。 玉手低声道:“我怀疑邸报的沈幽闻有问题。” 楚河淡然道:“我不信。” 在瓦坟寺,沈幽闻带领一众受害女子逃出暗室,又带领众人拉住阴阳蛮母。 无论如何也不是坏人。 玉手道: “你有没有想过,昨日是谁跟你们去石炭矿?崔寺卿、周寺丞、你,我都相信,唯有沈幽闻我不信。” “你有没有想过,一个女子,不会任何武功,即使她心中有正义,难道恶人能容得了她?能任由她在邸报上说真话?” 玉手的话,有些打动楚河,但是大敌当前,楚河不敢贸然猜疑自己的队友。 或者说相比沈幽闻,才认识一天的玉手,更让人猜疑。 于是,楚河点点头。 “你说的对,所以从此以后,我们要优先保证她的安全。” 玉手叹道: “嘿,你真是个执迷不悟之人。” “现在我来演示沈幽闻,你演示昨日的我,我让你看看她昨日做了哪些事?” 第176章 扶桑树下有妖物 玉手说罢,打马来到楚河前面。 行了几十尺远,他学着沈幽闻的声音道:“玉手贤弟,向前来,向前来。” 楚河现在扮作玉手。 便提马紧赶了几步,撵上玉手的马,二人并肩行了一会。 玉手又学着沈幽闻的声音:“玉手贤弟,你到左边那条路探探,我随后就到。” 楚河打马前行。 玉手在后面跟着,一直学着沈幽闻的声音,不住的催促。 如此兜来转去,终于到了那棵大榆树之下。 今日天明,楚河才看出这树有二人合抱粗细,树冠擎天,不知有几丈之高。 “这么大的一棵树,平常没见过,也是奇怪。” 这时候玉手从马上跳下。 催促楚河也下了马。 玉手忽然含情脉脉的叫一声:“楚河哥哥,你知道么,我喜欢你。” 楚河感觉身上一冷,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玉手道: “楚兄莫慌,我此时拟沈幽闻当晚所说话语,楚兄还要配合我,才好演绎下去,你要如这般样子才对。” 说罢玉手睁大双目,神情紧张兴奋,口中道:“姐姐,也我心仪你很久了。” 楚河皱着眉头。 “玉兄,你一人演便可,我看得明明白白。” “好吧。” 玉手表情恢复正常。 二人来到那地窨子前,楚河左右看看,这地方白日里看,就是古墓一座。 玉手点了一盏灯笼。 楚河手按武侯卧龙枪,二人推门再一次进入。 里面黑黢黢的长阶,让人望而生出畏惧。 走了半程,玉手似乎想起昨日之事,心中生出恐惧,不断的向楚河靠拢。 “嘶。” “玉兄快屏住呼吸,今日此间多了一种胭脂水粉气味,必然是妖邪之气。” 玉手闻听转过身,诧异地看了一眼楚河。 楚河感觉到那种气味顿时飘离了。 敢情是从玉手头上传来了。 楚河暗道:“好大个小伙子,有点什么爱好不行,非得图胭抹粉。” 又走了几步。 玉手嫣然一笑。 “楚河哥哥,你是不是肾虚啊?” 这番话又是那小姑娘的语态。 “哦。” “你真是什么都听到了。” “呵呵,楚兄不和你开玩笑了。” 说罢,二人下了台阶。 与昨日路径不同,今日从另一条路拐进小屋之中。 “楚兄,昨日就是在这里。” 玉手一指地下,楚河望过去但见地上铺一张猛兽兽皮,已然印出人形印记。 玉手道:“这沈幽闻……不,这妖物善于色诱,在此不知吸了多少人的精气,便是我昨日,也禁不起她……” 正说话间。 “扑。” 玉手手中的灯笼,突然间灭了。 小屋内顿时一片黑暗。 就在此时。 楚河但觉一阵香气扑面而来,青草、晨露、春风,绝非庸脂俗粉气息。 这种香气混合着女子身上的温暖,一下子贴在楚河的胸怀上。 速度之快,让人难以躲闪。 一瞬之间,楚河难以呼吸。 楚河背过数位漂亮女子,但那是女尸,更是他的工作,即使后背磨出了茧子,也没有过多的杂念。 但是胸前帖着女子,实属罕见。 即便是小玉,也没有如此亲近过,何况小玉素来不涂脂抹粉。 今日,这黑暗中的幽香,给了人无限的遐想。 “楚河哥哥,昨日一见便喜欢你了。” 语未罢,呵气如兰,仙女般的气息,悠然来到面前。 “是凡一个男子不可拒绝。” 楚河是真么想的。 人有万念,其中九千九百九十九个念头,是不再抗拒。 换个二家别人也早就屈服了。 但是一念之差,结果大相径庭,楚河就强在这一念之差上。 念头如冰柱,分枝开叉。 先是贯穿头脑,随即周身一冷,欲念如风消逝无踪。 楚河冷哼一声,掐住对方的脖子。 对方也是一惊,没想到楚河还有这一手,猛的向外一闪。 楚河左手脱了,右手已到。 一把抓了个正着。 但觉手感奇怪,毛绒绒的。 他往怀中一带。 “喵嗷。” 一声猫叫,惊得楚河一愣,那毛绒绒的硬从手中窜出去。 黑暗中一双绿油油的眼睛,盯着楚河。 楚河亮出武侯抱龙枪。 “我不管你是什么?我的武侯抱龙枪久未饮血,早已跃跃欲试,何况人、妖不忌。” 对峙片刻。 “噗。” 灯光一起,照着玉手笑吟吟的看着楚河。 楚河顿感疑惑,再看看手里抓着的一撮白毛,彻底蒙了。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玉手一笑: “楚兄,你过关了。” “我这魅惑之术,从来不爽,多少男人被吸干气魄,死在此处,没想到今日竟然被楚兄破了。” 楚河冷笑不语。 他心知: 玉手这魅术的威力极强。 嗅其清新,感其温暖,如同黑暗中,有一个初下凡尘的九天仙女,意欲降下恩泽雨露于草民。 寻常人根本无法抵抗。 然而楚河那一念之差,不是凡念,乃是为城门郎展下惠收尸时候所得【坐怀不乱】。 这一念起,任凭美人坐怀解衣而不乱,一念如同中流砥柱,庞杂余念层层叠叠,虽然磅礴,但遇此而衰灭。 若非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此时楚河,心中也暗自庆幸。 常言道: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但是死在玉手这种……这若是被传出去,恐怕得被人当做笑话。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河再一次举起手中的白毛,示与玉手。 “好吧,既然楚兄想知道,我就给你讲一个故事。” …… 海外七千里,有一处汤谷,上有扶桑树。 扶桑叶如笋,果若红梨,动物久食之可以成人。 有奇人东方朔,携一枝扶桑入海内,植在中原。 待稍稍长成,则掩其原型,貌若桑、柳、榆、槐、常人不可辨。 其果实夜生,而见日则隐,常人不可见。 唯有四物,食了此果。 火狐、娇兔、玉狸、无足避役。 “呵呵,我便是其中的玉狸。”玉手笑着说道。 “啪。” “啪。” 楚河鼓掌。 “这真是一个荒唐的故事,但是我信了。” “不过我想问,作为一只小公猫,你却在勾引男人,有意思吗?” 第177章 造梦玉狸,祝大家新年快乐。 玉手闻听,呵呵一笑。 这一笑风情万种,胜过千娇百媚。 “楚兄安能辨我是雌雄?” 楚河又打量两眼。 “真的辨不出,不过,既然你自称是猫,你是雌是雄对于我来说,更不重要了。” “呵呵。” 玉手笑道:“我的故事还没有讲完。” “此次我们受邀来京城,目的就是搅乱大魏。此番大理寺劫狱,便是我家妹妹五趾避役所为。” 楚河疑道:“你的这位妹妹可以做到来去无踪,不被人察觉?” 玉手道: “没错,我家妹妹五趾避役,有两种绝学。” “一是变色,便是可以随时变幻自己的颜色,以致于和环境一致,让自己可以隐身在任何地方。所以她进入大理寺时候,无人发现。” “二是放毒雾,她放出的毒雾,有花香味道,凡是闻到者,可以麻醉、沉睡数个时辰。所以即使一众人都出了监狱,寇丞相、崔寺卿等人却一直在沉睡。” 楚河点头。 “说的有理,如此说来,我有五分信你了。” 玉手接着说道:“昨日在巷子中哭泣的,是我的二姐娇兔,她的任务是杀了你,但是很可惜,她动了不忍的念头,甚至在大姐火狐要杀你的时候,她还要以身相护,呵呵,我想这个不争气的兔子,恐怕动了凡心。” 楚河不可置信:“兔子竟然会对我动了凡心?再说她可是一个小姑娘啊。” 玉手嘲笑道:“呵,她可是有几百岁了老兔子,因为她的绝学就是欺骗,她心狠手辣,但是却有一个骗人的外表,看起来是那么地无辜和可怜。” 楚河点点头。 “的确如此,昨日,她说腿折了,还说她的爷爷等着喝汤药,我真得觉得很可怜。” 玉手接着说:“她昨日肯定让你看她的腿了,因为那是她最引以为傲的,又白又细。” “嗯。”楚河点头。 玉手道:“还要一位,是我们的大姐,火狐。她才是最会用魅术的,如果今日是她在,此时恐怕你已经……呵呵,成了干尸一具。” 楚河沉默半晌。 “太可怕了。” “你们四姐妹,不但可以搅乱大魏,甚至没有人能逃出你们的手心。” “昨夜那么好的机会,你们为什么没有动手?” 玉手道:“其实我们本来想把大理寺一干人等全部诛杀,但见寇丞相、崔寺卿等不过是耄耋老人,大魏江山由这些残老苦苦支撑,也不过苟延残喘罢了,何须动手。还有我们四姐妹,并非唯命是从。” 楚河颔首:“原来如此。” 玉手面色陡变。 “让我们担心的人,就是你和沈幽闻。” 楚河笑道: “只可惜你的魅术,对我不并不好使。如果你还算尊重对手的话,至少换一只小母猫来,呵呵。” 玉手听过,瞳孔陡然间放大。 “想见识我的能耐?是你自己找死。” “噗。” 灯笼熄灭。 “呵,小猫咪不够聪明啊。” 楚河一掂武侯抱龙枪的枪杆,枪如黑龙,向这黑暗中的绿油油的眸子刺去。 “噗。” 这一枪杆,正中眉心。 “如果我出枪尖,你已经死了。” “喵呜。” 但闻一听声惨烈猫叫。 那黑暗中的绿眸子陡然间变得大如灯笼,紧跟着一阵腥风血雨迎面而来。 “啊,猫咪变猛虎。” “砰,砰……” 四周墙壁被撞倒,这猫咪何止猛虎大小。 楚河正惊诧间,但觉一阵旋风扫过,便被吞入口中,咽喉悬雍垂一开,楚河如同坐滑梯一般而下。 但觉此间气息令人窒息,楚河心念一动,忙催起: 【彭祖闭气术】。 手中武侯抱龙枪在周身左右连点。 “唰。” “唰。” …… 一连十几步,又攀回悬雍垂处,武侯抱龙枪在上面一触。 “咳咳。” 巨兽猛然间咳嗽。 楚河感觉飓风咋起,猛然间把楚河鼓吹在外,直冲在墙壁之上。 轰隆隆。 墙壁摇晃,险些轰塌。 楚河感觉身体剧痛,头脑眩晕,昏迷前看见一只巨大的猫头,俯瞰在自己的脸上。 …… 不知多久,楚河忽然惊醒。 眼前却是玉手的脸。 于是手中武侯抱龙枪一旋,枪尖直点玉手的咽喉。 玉手大惊失色,伸出双手抱住枪尖。 “楚兄,莫要杀我。” “楚兄,莫非是做了噩梦?” 楚河一愣:“你说什么?” 玉手道:“方才楚兄忽然倒头而眠,梦中呼喊玉狸,娇兔,不知何故?” “啊?” 楚河道: “你说什么?” “你不就是玉狸吗?方才想要吞我。” 玉手笑道: “楚兄,你这是做了一个什么梦,怎么还有吞人的玉狸?再说了玉狸有什么可怕,怕猫的只有老鼠。” 楚河看他一脸坦然,竟然看不出任何破绽。 “难道说,我真的是做了一场梦么?” 看看身边,还是残破的墙壁。 再看看身下,赫然就是铺在地上的那张兽皮。 楚河赶忙爬起身来。 “楚兄是不是太累了?” 楚河一想:“的确如此,昨天上半夜,在外面遇见鬼打墙,又送小姑娘回家。下半夜又去给刁三郎收尸,回来了到大理寺吃了一顿饭,马上又来这了。” 于是楚河点点头。 “一旦休息不好,就容易出现幻觉。” 楚河又试探问玉手。 “你知道有一地叫汤谷,其上有扶桑树,结果如红梨,动物吃了可成人形。” “有一狐、一猫、一兔、一避役,食过其果,已成人形。” …… 又问了许多,玉手惊诧不已。 楚河又问了狐媚之术,避役隐身之术…… 玉手犹如闻所未闻。 二人在室内走了一圈,也未见过昨日的干枯尸身,楚河又到昨日红衣女与小姑娘逃逸洞口处查看。 只见条石铺地,严严实实,根本没有洞口可寻。 楚河心中诧异。 不一会二人逡巡一遍,没有发现。 玉手便催促楚河离开,上了台阶,推门而出。 见那大树下,有四尊灰土土的泥塑雕像,皆是动物形象,果真是一狐狸、一狡兔、一白猫、一只避役。 “这动物雕像,何时有的?” 玉手道:“历往就在。” 楚河突然拔出武侯抱龙枪,枪尖一扫,四个泥塑雕像,灰飞烟灭。 玉手面如死灰。 楚河笑道:“我终于知道你的能耐--造梦!” 玉手淡然:“塑梦者--玉狸。” 第178章 冲出梦境,重归现实 “既然你是塑梦者--玉狸。” “那我只能是破梦者--楚河。” “不信你看那周遭。” 此时那古墓已经消失不见,唯有荒郊野甸上的枯草迎风舞动。 “你一手捏塑出来的幻境,全都消失不见了。” 楚河也是淡然陈述,言语不见悲喜。 “楚兄,难道不应该感谢我么?方才在梦中,我有无数个机会可以杀你。” “玉狸兄,我只有一个机会可以杀你,但是已足够了。” “那你为何不把握机会?” “因为我平时喜欢动物,我相信,一只小猫咪不会有什么坏心眼。” 楚河这话没骗人,只从获得了陶知县的驯兽之谁,没来由的对小动物们有好感。 “呵呵,楚兄,那是你不了解我们的凶残,不过终有一天你会了解的。” “玉狸兄温和儒雅,总不会违心去干伤天害理的事吧?至少不会潜伏在寇丞相身边,趁机把他杀害吧?” 玉手道:“楚兄,不必试探我,扶桑树下四灵物,做事不容他人揣度。” 楚河点头。 “那我们是敌是友?” 玉手道: “你想知道的太多了,呵呵,这样会不快乐。如果有一天,我们变成敌人了,百步之内,无人会躲开我的暗器。” 楚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 至少现在,还不是敌人。 “好吧,玉狸兄,也请转告诸位姐妹,十步之内,无人会躲开我的武侯抱龙枪。” 玉手一笑: “楚兄告辞。” “玉狸兄告辞。” 楚河倒退了十几步,一转身匆匆离去。 一路上但觉天空灰蒙蒙的,晦暗如同夜晚,经过与玉狸的接触,即使此刻他也感觉到恍然如梦。 直到了街上,看到了走动的路人,他的心思才渐渐回归尘世。 狠狠的掐自己,确实感觉疼痛。 又买了些食物,闻着也有香味。 “是真实的。” “此刻大抵是已经逃出塑梦者--玉狸所塑造的梦境。” 回想今日,实在危险。 楚河仔细回忆,问题大概出现在玉狸的灯笼上。 “每当灯笼一灭,就有幻觉出现。” “还要那双白的通透的手,随时可以发出任何暗器,这其中包括可以让人迷惑的药粉。譬如在刘员外家里,小乙曾经用过的曼陀罗粉。” “以及那些泥垒的动物雕像,个个神情诡异,眼神古怪,看久了自然会让人心中生出幻觉。” 楚河心中暗道:“此后一定要有提防,被人引入梦中,如同砧板上的鱼肉。” 至于玉狸所说的,火狐、娇兔、五趾避役。 是真是假? 楚河不敢断定,但是五趾避役可以隐身,与梅老板和刁三郎等人被劫走的情形相合。 “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若遇到与几人相符合的,一定要加倍小心。” “不过,玉狸他为什么要暗示我这些事情?让我先有准备?” 楚河想不明白。 但是世间的事情,就是如此。 有时候你费尽心思,想要弄明白一件事,却没有任何头绪。 当你早已经把这件事遗忘的时候,答案却浮出水面,甚至飘到你的面前。 “就让这件事告一段落吧。” 楚河强迫自己不去想。 他悄悄的回到家中,一见面,小玉便指着院子中的石炭道:“相公,你看,咱们也有石炭烧了。” 楚河一愣。 “这石炭是哪来的?” “今日有几人,自称是金蛛卫的,在外面敲了一阵门,见无人开门,便把石炭倒进院中。” “哦?还有这等好事。” 待吃罢了午饭,楚河独自出门,到街上逛了一圈。 果然有好多人议论:“这梅老板真是一个大善人,前日扮作赵玄坛给百姓发放石炭,今日干脆自己露脸了。” 楚河心道:“梅老板这是想开了?” 于是凑上前去听听。 但听百姓们把梅老板夸成了神,楚河心中不满就问了一句。 “那这石炭真不要钱了?不可能吧。” 那几人闻听,便投来了鄙睨的眼光。 “那石炭是免费的,要你铜板了,还是要银子了?” “人家梅老板一直做善事,一听说百姓的石炭不够了,立刻加班加点采矿,费尽心血。你说这话多让人寒心。” 楚河又问:“那谁给他采矿啊?” 这问题众人答不上来,就开始人身攻击了。 “你是干啥的啊?” “你疑问咋那么多,你不知梅老板是大善人么,若是没有梅老板,汴京城得冻死一半人。” “人穷志短,富人每天想的是如何帮助人,你这种穷鬼总害怕人家惦记你的那几个子。就你这样的人,兜里能划拉出来几个子?给人家梅老板人家都不稀罕要。” 有个老油子的,见楚河被污辱了,也来说几句风凉话。 “你这愣小伙不懂事,我告诉你,梅老板做善事,有上面户部支持,咋也不能害老百姓。” 说罢,转身和众人笑谈: “有些社会底层的人他就仇富。” “那穷惯了的人,总以为是富人压榨他了,只怨苍天无眼,嫌律法不公正。” “娶不上媳妇,赖富人三妻四妾;吃不饱饭,赖富人山珍海味大鱼大肉。殊不知人家富人的钱也是凭能耐挣得。” 讲到这,冲着楚河努努嘴,故意把声音说大,似给楚河听的。 “穷人啊,不能懒。有些人腰里别着铁杠子,不如换成扁担,给员外家挑几筐粪也是好的。” 一番歪理邪说,也说的头头是道。 楚河点点头。 “成,各位大哥,小弟受教了,我这就去给员外老爷家挑粪,勤勤快快、兢兢业业。努努力我也能娶个媳妇。” 那几人撇撇嘴。 “你啊,再努力也白扯,想娶媳妇下辈子吧。” 话说到这,几人终于不再说那冠冕堂皇的骗人话,他们心里门清,穷人给富人打杂工,努力一辈子也没用。 事实是: 你越勤快,富人就能娶更多的媳妇。 你越努力,富人就能吃更多的山珍海味。 楚河挠头:“各位大哥莫要伤我的心,反正也娶不上媳妇,我回家躺在榻上等死算了。” 众人又要嘲笑他。 这时候旁边有一个声音道:“哎哟,这么好的男子,我嫁给你算了。” 众人侧目观看。 但见说话的是一位女子,虽然没有华服和雍容的首饰,但身材高挑,气质优雅,相貌更是上等。 不说大户人家,但也是见过世面的女子。 几位大哥,眉开眼笑,一脸猥琐的献媚表情,但是女子却没有正眼看他们。 她直接走到了楚河身边,挽着楚河的胳膊就走了。 第179章 邸报揭秘 眼见来了这么一个爽利的姑娘。 张口就说要嫁人。 几个半老的男子都兴奋了,腰杆子挺拔了,挺胸收腹,仿佛他们还是二三十年前的单身小伙子。 没想到姑娘挽着楚河的胳膊,走了。 “哎,怎么回事?” “这姑娘怎么把穷鬼领走了。” “我们几个谁不比他强。” “可不,我有三间铺面呢,收租子都能吃香喝辣的。” “我有两家当铺。” “我还有二佰垧水田。” “这姑娘没福气,跟这种人,这种穷鬼就应该像阉牲口……” 楚河心道:“敢情这都是有点身份的人,怪不得说话那么冲,我这因为穷不但可耻,再说下去还要给我动宫刑,我是哪来的罪过呢。” 多亏沈幽闻及时出场,挽回了面子。 想到这,楚河回头诡秘的一笑,差点没把这些人气死。 若不是看到楚河腰间的武侯抱龙枪,几位要冲上来打人了。 走了十来步,沈幽闻松开手。 拿出来两份文件--邸报。 为何叫邸报? 当时各个州府在汴京城设有办事处。 这些办事处就叫邸,京城中每每有大事和要事,便通过这些办事处,传达到各个州府。 这个传达的文件,就叫邸报。 这其中包含了皇帝的诏书、谕旨、大臣们奏议,打仗时期还有军情通报,都是官方的文件。 后来邸报发展壮大,京城里的士大夫和官僚员外都购买阅读,普通人要是舍得花钱也可以购买。 为增加趣味性,里面除了时政要闻,还增添了不少稀奇古怪的民俗故事。 …… 沈幽闻就问:“看贵的,还是便宜的,贵的一百文,便宜的二十文。” 楚河一咧嘴:“看不起啊。” 沈幽闻笑道:“看不起,可以赊账,以后有钱加倍还。” 说罢递给楚河一份道:“这是贵的。” 楚河知道她开玩笑,接到手中,正展开的这一版面写着: 梅老板仗义疏财。 馈赠八万担石炭,有望成为京城首善。 近日石炭价暴涨,梅老板不忍百姓挨冷受冻,扮作赵玄坛散财散炭。 梅老板心系百姓,户部给予一千两白银嘉奖…… 楚河看得牙疼。 这梅老板真行,名利双收。 “这是便宜的。” 沈幽闻又递过来一份邸报。 楚河一愣。 “这便宜的邸报,怎么比贵的邸报还厚实,还沉?” 沈幽闻道:“这是针对不同阅读人群定价。” 楚河翻开一看,顿时乐了。 “还是这种适合我。” 一是有图,二是奇闻异事是真多,你只看这标题,就比方才那个吸引人。 “深夜老屋为何鬼影绰绰?” “诡异大树为何屡屡吞人?” “怀胎三年她为何还不生子?” …… 标题神秘,结果令人大呼原来如此。 深夜老屋为何鬼影绰绰? 经过周密的调查和对当地村民的走访,得出结论:因有流浪人夜居其中,白日翻墙而走。 诡异大树为何屡屡吞人? 同样是费劲周折的调查,和大篇幅的悬疑描写,最后结论是这棵大树的树洞太大,人们出于好奇心,掉进树洞。 怀胎三年,她为何还不生子? 这次楚河有经验了,直接从后面看,原来这个女子并非怀胎,而是胖了。 楚河淡淡的苦笑。 “这份邸报很好,很科学。” 但是再往下瞄了两眼,楚河发现这邸报有真东西。 “石炭场接连发生意外,到底是天灾还是人祸?” 近日京城多家石炭场发生意外: 前日傍晚,某石炭场无端燃起大火,波及石炭一百担。 昨日早晨,某石炭场主家中,忽然涌出百余条大蛇,将家中金银尽数吞噬,进山无踪可寻。 昨日夜半,某石炭看场人,忽然全身着火,跳进河水中火方熄灭。 楚河看着看着,脸上渐渐生出微笑。 因为这些石炭场,他都去过。 而且不惜用大价钱,耗费了许多金子,买了几百担石炭发给百姓。 他心中自然一清二楚: 这些石炭场都哄抬价格了,那些燃火的、化蛇的也不是石炭,是金子,点石成金的金子。 沈幽闻见楚河读得仔细,便道:“这是我写的稿子,对于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河想了想: “这事儿不好评价,但是我想起古人有云。” “人之道,损不足以奉有余;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当人道不振之时,天道当然要有所作为,此是自然规律。” 沈幽闻道:“楚河你说这话,颇有深意,我竟然有醍醐灌顶的感受。” 楚河笑道:“是你邸报稿子写的好。” 楚河真心夸她,能发现石炭场接连意外,并且能把这些事情联系在一起,可见沈幽闻作为一个采风官,的确有新闻的敏感素养。 翻过另一面,这份邸报也对梅老板发出石炭有所刊评。 题目很讽刺: 十世善人唐玄奘,百世善人梅老板。 一开头,就有干货。 揭底梅老板:梅老板的前世今生。 梅老板到底是何方神圣? 答:据说他是当今太子太保的小舅子,但是因为和他姐姐长相差异太大,所以存疑。 嫌犯刁三郎和梅老板有什么关系? 答:刁三郎是梅老板的得力打手。 梅老板送给百姓的石炭是不是免费的? 答:是免费的,这一笔石炭的费用,由户部和盐铁司转付给梅老板。 散财、发石炭的赵玄坛,是不是梅老板假扮? 答:如果梅老板想打消百姓的疑心,可以再扮演一次。 石炭是否比柴禾安全性更好? 答:是的,石炭贵重,使用谨慎。 …… 看完之后,楚河终于明白了。 梅老板的免费果然是假的,直接出钱的是户部和盐铁司,但是户部和盐铁司的钱,就不是百姓的钱吗? 只不过中间绕了一下,使得百姓有免费的错觉。 殊不知羊毛出在羊身上。 只要看今年的税赋是否增长就明白了。 楚河掂量着邸报。 “这份邸报是有东西,比那一份贵得更真实。” 沈幽闻道:“你还没看完呢,还有重要的消息。” 楚河闻听,又展开一页观看,只见上书标题: 琞后怀有龙嗣,今日到大相国寺烧香还愿。 …… 第180章 和尚破戒 琞后怀有龙嗣,又被重提。 而且这次还到了大相国寺还愿。 “琞后如此高调,看来是真的有了龙嗣。” “哎……” “老蚌生珠,老树新芽,也是一件奇事!” “这一回老尼姑母凭子贵,祸国殃民不敢提,劳民伤财的事情不会少干,大魏王朝又有的折腾了。” 楚河这些话只在心里想,并没有说出来。 毕竟此时,沈幽闻还不知道琞后的真面目,她是披着人皮的假皇后。 凭她这个直率的性格,楚河要是和她说出真相,她在邸报上一刊,引起了轰动反响,那可真是容易害了她。 此时沈幽闻,见楚河看完了邸报,便道:“楚河,你说到大相国寺祈愿,真的有那么灵验么?” 楚河道:“这个我不大懂啊,也许是灵验的。” 沈幽闻道: “听说琞后前几日到大相国寺祈愿求子,没想到回来的路上就有了孕反。” “经过太医摸脉诊断,已经有身孕数月,而琞后竟然不自知。” 楚河道:“原来有孕在先,祈福在后,或许真的是巧合。” 沈幽闻道:“虽说如此,我也想去祈愿,你可以陪我去么?” 楚河随口道:“你也要求子。” 沈幽闻面带愠色:“胡说,我是未婚之人,我是祈愿从小失散的哥哥可以重新相见。” 楚河心里头想:“这种事祈愿,就是个心理安慰。” 但是又不能打击他的信心,便道:“好吧,等你择一个良辰吉日,我随你去便是。” “好,一言为定。” “嗯,一言为定。” 楚河心里想好了:“在古代确有男女授受不亲之说,但我就是一个保镖。别说是去寺院祈愿,就是上厕所有危险,我也得不避嫌。” 二人就此告辞。 楚河一看天色还早,往大理寺那边溜达一会。 没到了大理寺门口,就看到周伶和金蛛卫的侍卫们正争吵呢。 见双方没动手,楚河就听了一会。 闹了半天是周伶太轴。 金蛛卫给他卸了两担石炭,让他签字画押。 周伶说:“我住在大理寺,我个人不需要烧石炭,你让我画什么押?” 金蛛卫反复强调是上面规定。 实在没办法,周伶撸袖子,拿起毛笔,准备把名字签了。 这一看配额明细,周伶又不签了。 “你这一担都不到,为什么让我签十担?” 光天化日之下,金蛛卫这次没动手,采用的赖皮缠的办法,缠住周伶不放。 周伶虽然倔强,但是老头子哪能熬过小伙子。 楚河一看,照这么下去,得给周伶气个好歹。 “我得给他解围了。” 人家在大理寺院里吵架,楚河这毛头小子进去也不合适。 他一转脸,从怀里取出一张傩舞面具。 这面具挺有派。 立眉丹凤眼,下颌五缕长髯,是粘住的马尾毛,涂上灯油后,梳理得非常顺滑,戴在脸上,一看就是正派的大官人。 “咳!” 远远地咳了一声,大踏步进了院中。 “周大人何事争执啊?” 周伶一抬头:“这人这么有气质,谁啊?” 一看腰上的黑乎乎的铁杠子,认识,是楚河。 于是附和道:“大官人。此事如此,如此。” “哦!” 楚河一点头:“原来如此。” 把几个金蛛卫拉到一边:“哥几个,老周是倔驴,你们也别难为他了,把那十担石炭给他就是了。” 换做别人敢这么说话,金蛛卫早就炸庙了。 但是看楚河长的挺有气质,尤其是这五缕油胡子,穷人真打理不了这样的。 态度就缓和那么三分: “我劝你赶紧走远点,金蛛卫的事,你惨合不来。” 楚河掏出一块金子。 “这行不?” 有一位见金子伸手要拿,另一位有见识。 “这么大一块金子可要不得,你没听说石炭场金库起火的事么?再说了这一位不认不识的,万一有诈呢?” 这人听着有理,便问:“大官人你是哪一位?” 楚河对于官职知道不多,心思一转,照着疯张飞马御使,编了个监察御史的官名。 “我就是监察百官、巡视郡县、整肃朝仪、纠正司狱,咱们以后常照面,互相照顾一下。” 这两哥们,起于街头泼皮无赖,知道御使是个官,具体干啥的可不管。 “那行,你把金子给我吧,算是交个朋友。” 收了金子,把周伶的十担石炭卸下了马车,高高兴兴的走了。 这边天也差不多黑了,怕别人看出破绽,楚河告别周伶。 回到家中,自然是整备家务,陪孩子玩耍。 到了三更天,楚河来到了收尸点。 等了一会,缉捕班的骡车来了。 “嘎吱,嘎吱。” 一停车,赶车的捕快就开始抱怨。 “没毛的秃驴,张嘴色即是空,闭嘴就想着男盗女娼。” 众收尸人道:“捕快小哥,今日脾气好差,怎么还骂起和尚来。” 那缉捕班的捕快道:“你们看看,这一个个肚大腰肥的,把我的骡子累个半死,把车葫芦头都压坏了。” 众人来到近前一看。 “可不咋地!” 一车光脑亮的大秃瓢。 往车下一拽,各个一百四五十斤,一摸腰上一层肥膘。 这在太平盛世倒也无妨,现在乱世穷人吃不饱饭,尤其是收尸人,一天两个炊饼,各个面黄肌瘦,看见这么胖的人,心里头自然嫉妒。 嘴上也就没好词了。 “这些和尚,得贪多少香火钱?” “人家白豆腐和大炊饼随便吃,哪像咱们饱一天饿一天的。” “吃白豆腐?一天没有半斤肉,养不出这身膘来。” “切,吃肉算啥,我见过和尚养外宅呢。” “小楚,你见识多,你说说和尚有没有养外宅的。” 楚河一听:“这事儿,咱真不知道,不能乱说,反正和尚庙里有清规戒律,不许食荤,不许娶妻生子找外宅。” 捕快接茬道:“嘿,清规戒律,就像咱们大魏的律法一样,专门给老实人立的,遵守的都成了傻子。” 众收尸人道:“你说的不就是咱们几个么,每天干着脏活,兢兢业业老老实实,遵纪守法,一天两炊饼饿得半死。” 捕快道:“不如当和尚去算了。” 说罢赶着骡子走了。 楚河也嫉妒白白胖胖的和尚们,但是他更关心的是:“为啥这么多和尚出了意外?” 楚河打开一个尸身的随尸案宗,单看死因这一行: “和尚破戒,羞愧自绝。” 第181章 佛殿里的女子 随尸案宗里面语焉不详。 楚河也不知道这些和尚到底破了什么戒律,以致于羞愧自绝。 今日处置班头不在,无人督管。 平时那几个爱惹是生非的刺头,早死于纸人的竹针之下。 剩下的都是些老实巴交的,不争不抢,各自拣着一个尸体收尸。 楚河也把眼前和尚的样貌画了。 法号和死因按照随尸案宗抄写。 年龄这一栏,写了“挂履”二字。 履,即是鞋,挂履,就是挂鞋的意思。 楚河想起:古代有挂鞋游街的说法,是指人发生了不正当男女关系,被人在脖颈上挂着一对破鞋,游街示众,以警后来者。 “难道和尚也犯了这个事儿?” 不过这应该是死因,不应该写在年龄栏上。 原来挂履这一词语,是指和尚年逾七十岁,不需要在外云游,所以把一双闲置的云履挂在墙上。 完成了第一步画尸。 就开始第二步正尸。 和尚白胖,身上也没有伤口,死的安详,正尸也很简单。 第三步是背尸。 楚河取出背尸绳,在尸体的周身一绕,顿时绳子陷入到皮肤之中。 可见,胖虽胖,但是浑身肉稀松。 楚河把和尚背在身上,一掂量,少说也有二百多斤。 这一身肉在身上晃晃荡荡,甩来甩去的,惯性好大,比较寻常的尸身更加的难背。 楚河年龄不大,不过也算是老收尸人了。 尤其是背尸这方面不服别人。 不但不蹙,还发步跑起来,二刻钟就到了乱葬岗。 先找了些枯草垫在地上,把尸身放在上面。 这才倒出手来,在地上挖了一个宽大的葬坑。 一是葬坑阔大,二也是天寒地冻,楚河的短把挖土铲,本来就破旧,这一下坏成筛子了。 好在也算挖完了。 楚河把老和尚的尸身抱到葬坑中。 自己来到葬坑前一站,冥想了片刻,缓缓的睁开眼时,但见天空一片黑暗,一张巨大的黄纸翻滚着铺天盖地而下。 黄纸上梅花古篆的大字【收尸簿】,金光闪动。 待金光尽熄,黑暗中出现一团光亮,光亮中演绎的是和尚生平之事,不断游走。 浮世三千,不过白驹过隙,从小长老到老和尚,仿佛只在一夕之间。 时光荏苒,让人嗟叹。 楚河一边看,一边唏嘘。 “老和尚太平凡了!” “老和尚太不平凡了!” 为何这么矛盾? 只因老和尚一生没有干过轰轰烈烈的大事,所以说很平凡。 但是他一生干小事、干好事,从不懈怠,坚持七十年,所以说又太不平凡。 …… 这位不同半路出家和尚。 他从小就在庙里长大,六七岁随着老和尚募化乞食,广结善缘 ,后来老和尚去世了,他就一个人云游。 他和别人不一样,别的和尚走南闯北,宣扬佛法,弘扬佛教。 他这一路上修桥补路,救疾济贫,遇到那欺男霸女、欺行霸市的事情,也要管一管。 生平做尽好事,也不留名。 乡里乡亲都知道有他这一号人物,修不平路,管不平事,便呼他不平和尚。 要说好事也不好做,修桥补路倒是好办,有时候遇到那仗势欺人的恶霸,难免要动手。 不平和尚有那么一招绝学。 他和人产生分歧了,也不动手,往那里一站,浑身绷着一股劲。 让你棒打刀砍,他也不惧怕,即使僧衣砍坏了,人也没事。 一般人看得出这是高僧,也就不敢纠缠了。 但是有那不长眼的,非得要打死、打残和尚。 那就对不起了,不平和尚身上的每一寸肌肉,都带着劲道和弹性,这一棍打来。 “砰。” 棍子保准反弹回去。 遇上用刀砍的,刀弹回去,就要了自己的性命。 谁也叫不上来他这是什么功夫。 等到年龄大了,不平和尚就在大相国寺驻下了,他不宣扬佛法,自然也不太受重视,方丈把他安排到菜园子里面种菜。 虽然整日了挑水担粪,干得是下等僧人的活,但是他喜欢独处自由,乐在其中。 赶上前不久打瓦坟寺过来一些僧人。 方丈就安排了几个在菜园子,这几个和尚一来便争风吃醋,整日吵闹。 不平和尚干脆辞了菜园的职事儿,也来殿中,每日躲在一个角落里念经。 这一日僧众们正在晚课诵经。 殿里忽然间就走进来这样一位女子。 和尚们一抬头,真是惊呆了。 只见这女子眉如五月柳叶,唇似七月樱桃,娇滴滴的小脸仿佛半醉,细纤纤的小腰扭来扭去。 如此美貌的女子,却特立独行。 脸上不涂抹庸脂俗粉,头上不戴金钗玉翠翘,如此俊俏的容貌,丹青巧手也难描。 这奇美的女子,穿着三寸金莲,窈窈窕窕,扭扭哒哒的进了大殿。 平日里大相国寺来的女施主,端庄俊俏的也不少。 但是似这般风流、勾魂的女子,却真是少见的很。 那殿上坐着的和尚们,心里像是长了小海草,随着女子的小腰,一起左右摇摆。 女子进殿也不言语,只把一双勾魂的媚眼左右张望。 僧人们见她不言语,便猜测道: “这是哪个员外家的闺女?” “这般俊俏怎么能是员外家的闺女,恐怕是九天仙女下凡尘吧!” “未必是仙女,你单看那一双眼,便是狐狸成精,勾人心,要人精魄。” 有僧笑道:“呵呵,你也不看看,我寺院有八大金刚、四大天王、五方揭谛、阿难尊者,降龙、伏虎罗汉……哪一个狐狸成精,来到这里好比鱼肉上了砧板。” 众僧道:“你说的对,妖精不敢来,这必然是良人家的女子。” 于是僧众们不在畏惧,直欲要上前与之攀谈。 女子在殿里走了一圈,左顾右盼,把众僧惹得意乱情迷。 积年累月念的经文,一夕之间,就被破功了。 你看那些念《金刚经》的和尚,先乱了我相、人相、众生相、寿者相。 心中把那个女子百般的幻想,又想与自己匹对,又怕被其他和尚捷足先登。 以致于愁愁怨怨,忽惊忽喜。早忘了这世界一切皆无常,不过是因缘暂时会聚,又如同泡影终究破灭之事。 第182章 般若之地乱了菩提 你看那些念《弥陀经》的和尚,先忘了大焰肩佛、须弥灯佛、无量精进佛…… 他们肩上的智焰噗噜噜抖动,头顶的须弥灯光暗淡,前路淼淼沉沉,哪有心思再走,只想与这女子朝昔相伴,醉生梦死于红尘之中。 你看那些念《法华经》的和尚,先弃了庄严王三昧、光明三昧、净藏三昧…… 他们脑中乱成一团麻,庄严自性,光明、洁净,都搅拌了这女子的红尘祸水,得也得不到,忘又忘不掉。 你再看那些念《多心经》的和尚,不记得无眼耳鼻舌身意、无色声香味触法、无界眼乃至无意识界、无无明亦无无明尽。更不记得揭谛揭谛、汶罗揭谛、波罗生揭谛、菩提萨婆诃。 毕竟谁舍得这个花红柳绿的世界,即使菩萨站在彼岸招手,众僧如同被蒙住眼睛,什么也见不得了。 …… 那女子被众人瞩目,也不害羞,频抛媚眼。 众僧被她惹得心中小鹿乱跳,看来这情障这一关,是难过了。 唯有殿中不平老僧,趺跏而坐,见了这般惹人的女子,也不凝眸看上一眼。 这女子走到殿尾,忽然把袖中藕臂一挥,素手一招。 这一招手,胜过黑白无常手中的招魂幡。 僧众们仿佛失魂落魄,爬下禅床,踽踽而行,直向那女子走来。 那女子在前面袅袅娜娜的行走。 僧众们在后面心怀不轨的追随。 直出了殿门,过了云堂,又来到了香积厨,女子停住脚步,回头打量众和尚。 指其中一个白白净净,年纪轻轻的和尚。 “你先来与我吃一回。” 那和尚年纪尚小,懵懵懂懂道:“女施主小僧不会做饭?” 女子道:“你不会,我教你做便是。” 说罢,把和尚扯入香积厨。 片刻之后,小和尚抱衣而出,众人见他脚步蹒跚,双眼失焦,仿佛失魂落魄。 年轻的和尚们惊慌失措。 半路出家的和尚们却嫉妒得嘴歪流涎,因他看到小和尚便知他是经人夺了精气元阳。 就在此时那只藕臂又伸出来,点手唤了另一个小和尚。 这个小和尚也是战战兢兢进去,哆哆嗦嗦出来。 一来二去,年轻的和尚一个个失魂落魄的走了,只剩下这一众老和尚。 女子出来一看,甚为嫌弃。 整理一下衣衫,转身要离开。 那众人中有一个老和尚,乃因杀人害命,半路出家,懂得一些男女之道。 一把抱住了女子的腿。 这女子终于开了口:“你干什么?” 老僧抬头,眼神乞怜道:“佛曰众人平等,今日女菩萨度了众僧,为何不度老僧。” 女子眉头一皱。 “我度人有收益,度你损寿数。” 老僧道:“女施主,人不可貌相,殊不知姜子牙八十岁拜相,老将钟繇七十五岁尚能娶妾生子。老僧吾方七十二岁,身体弥坚,管保比那年轻的小和尚强些。” 女子被他说的宛然一笑。 “你这个老和尚,本是老出家人,应该六根俱净,五蕴俱空,眼不视邪色,耳不听淫声才对。像你这般好女色,白白修行了几十年!” 老和尚抱腿不放。 “女施主,你不知,老僧见你时候,便丢了一个魂,现在就在你的心里,你非要还给老僧不可。” 女子道:“亏你有这好嘴皮子,就不知你当不当用,好,你便跟我来吧。” 进了香积厨,也不过片刻,老僧蹒跚出了门,颓废的坐在地上。 仰天长叹了一声:“此生足矣。” 说罢欣然而逝。 女子出来嗔道:“终究是个不中用的,死不足惜,哪个还敢来。” 此时门外的老僧们,不似方才那么冲动,有几个默默的回转。 女子在众僧面上扫过,但摇摇头。 忽然问道:“不平和尚在何处?” 众僧道:“有一个木讷的老僧叫做不平,现在殿中诵经。” 女子道:“好,我去找他。” 说罢,又回了殿中。 但见殿角处,有一老僧捧经书,盘坐而眠,便是不平和尚。 女子啧啧嘴:“这才是正经的僧人。” 说罢把老僧拍醒。 “和尚,你独自这里打坐也不孤单,方才众僧人都与我在那香积厨中快活,你怎不肯去?” 不平和尚摇摇头。 “本僧从小出家,早知道生无欢乐,死无痛苦,对你说的事情不感兴趣。何况此是般若之地,应见菩提结果,施主何必扰众僧之心。” 女子道: “你这人是个呆僧、傻和尚,常言道,饮酒食肉,不碍菩提;行盗行淫,无妨般若。” 不平和尚道:“此是歪理邪说,吾不与汝辩。” 说罢低下头看手中经书。 那女子还不甘心。 “你看我不漂亮吗?” 说罢扭动腰肢。 众僧看去,只见相貌俊俊美美,身形旖旖旎旎。面嫩嫩如同芙蓉两朵,腰纤纤摆动杨柳枝条。 袖中藕臂儿,白莹莹可怜;指尖入玉笋儿,玉葱葱可心;裙底金莲儿,轻盈盈可爱。 娇羞如赵家飞燕,俊美如吴苑西施。 洒脱胜汉苑王嫱,风流过唐宫贵妃。 比方才仿佛又美上了三分。 众人心动。 唯有不平老僧不为所动。 那女子见诱惑不了他,又装作可怜之相。 “长老,君不见,殿前花开又花落,人与花来是一般。我今鲜花开正艳,你不采摘留谁看?” 她百般戏弄。 不平老僧道:“你这人话语中带着邪气,身上更有一股妖气,请你快些离开佛门圣地。” 那女子也暴怒道:“不平和尚,别自持有一个不破男身,便倚老卖老,今日你这元阳至宝老尼偏要夺定了。” 这一句老尼,把自己身份暴露了。 也是这一声老尼,寺里的和尚倒了霉。 原来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当朝的琞皇后,假借景玉人皮,招摇撞骗。 她今日,本是来寺中还愿。 只因前些日,南安帝在枕边抱怨,年逾五十,尚且没有太子。 这老尼独断专宠,又深知老蚌生珠,绝非易事。只是假惺惺的和皇帝到大相国寺中拜佛求子。 未曾想,回到宫中不久。 惊觉腹中异动,经太医诊断,怀有龙嗣已有数月。 她虽然不信,但眼见肚大,腹中踢腾,不得不信。 于是来到寺中还愿。 她有这一般邪术,需定时得男子元阳至宝方能长寿,此番忽然见寺中和尚阳气十足,料想他们专注颐养元阳,心中生出了欲念。 便摘掉了凤冕,脱下了凤袍,来到殿中转上一转。 不曾想,这一转又是几十条人命。 第183章 诞下怪物,众僧赴死 假皇后一句话,透漏出自己的身份。 做了十几年皇后,依然忘不了自己是老尼姑,偏偏又是一个荒淫无道,专施邪术的妖尼。 这番来大相国寺,和尚们遭了殃。 年轻的和尚被夺了元阳,往后的日子如同患上了沉疴老病,终究一蹶不振。 年老的僧人也非要试一试,这下可好,当场西逝。 夺人元阳,可以延长自己寿命。 老尼姑自然乐此不疲。 但半路出家的老僧,元阳不纯,老尼姑还要嫌弃;年轻的小和尚,元阳未经过颐养,也不够醇厚。 只有这不平和尚,七十年颐养的元阳一缕,在体内蜿蜒旋转,已经臻化成龙形,大有一跃冲天之势。 斩元龙,取阳精,这才是老尼姑心中的至宝。 谁知她百般言语诱惑。 那不平和尚如同枯木朽株,不为所动。 老尼姑自打做了皇后之后,更是一言九鼎,此时遭了拒绝,瞬间便动怒。 “不平秃驴,别自持你有一个不破男身,今日你这元阳至宝,老尼夺定了。” 说罢,来掰不平和尚双手,直欲脱他的直缀。 不平和尚虽老,但是气力犹在,双手合十,长念阿弥陀佛,任凭她如何也掰不动。 老尼姑,望而不得,心中更是恼火。 “来呀,众和尚,谁把他架住就范,本宫赏赐他黄金百两。” 这一句话更害人命。 她自称老尼也就罢了,众僧只道她是个修邪术的妖尼。 她自称本宫事情大了,当今世上敢称本宫的人能有几个? 众僧心道:”莫不是今日来还愿的琞后。“ 再往她脸上一看。 “这不就是不戴凤冠,不披霞帔的琞后么!” 众僧顿时扑倒在地,大惊失色,这事若是传出去,毁了寺院的名声是小,乱了国伦是大。 都怪自己有眼无珠,怎么能不辨皇后,竟然上前求乐一场。 琞后道:“你们助我采了这不平和尚的元阳,我便饶你等不死。” 众僧一见,事已至此,任由她来吧。 不平和尚不肯就范,那就迫他就范。 众僧扯住他的手脚,拼命的往外拉,不平和尚佝偻着身躯,拼命护住要害部位。 琞后见他有一身好气力。 冷笑道:“到底是这不破的男身,比小伙子还要强壮,我来试试吧。” 说罢,从怀中取出一个药丸,突然捏住不平和尚的鼻子,把药丸渡入他口中。 “呵呵,吃了这药丸,容不得你坚强,保准你跪着来求我。” 不平和尚吃了药丸,但觉浑身火热,尤其是丹田。 “嗯,不好。” 他是七十年老童僧,竟然思恋起男女之事。 一双老眼直勾勾地向着琞后看去。 此时的琞后如同一朵娇艳欲滴的牡丹,盛开在他的心中。 所谓牡丹之爱,宜乎众人,远观总不如亵玩焉。 不平和尚眼中带火,陡然间站起来。 琞后巧笑嫣然,魅力无穷。 二人仿佛鹊桥两端的牛郎织女,这一见,如同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不平和尚站起身来,正是元阳咋起,振翅欲飞时候。 纵然石铁泥佛,也要被融化,何况不平也是凡体。 “咚、咚。” 一阵风过,送来了一串木鱼响。 虽然袅袅茫茫,如同石坠大海,却在不平和尚心上惊起一圈圈涟漪。 不平和尚如同噩梦惊醒。 陡然转身,飞奔出大殿。 来到院中铜缸前,掀开缸盖,用大瓢盛了满满一瓢凉水,咕嘟嘟的灌下肚。 已而,冷热相撞,自腹中升起一团热气,从口中激荡而出。 顿觉心中安稳许多。 “呵呵。” “你想靠喝水解决问题?恐怕这一缸喝尽了,也降不了你心中欲火。 琞后站在殿门口,冷冷地嘲笑。 果然不过一息之间,不平和尚耐不得心火,又饮了一瓢。 如此往复,几十瓢冷水下肚子,依然难解。 “呵呵,得你元阳,延我十年寿数,由不得你不从。” 琞后猛然跃向不平和尚。 眼见就要被迫就范,不平和尚身躯微俯,将掌展开,藏在腰间。 待琞后近时,微微屈膝,将手掌缓缓推出。 “青龙探爪。” 这一掌与其是打在琞后身上,不如说是推,甚至是轻抚。 琞后一惊。 “好精湛的内功!” 她往后退了两步,再要向前时候,忽然腹痛如刀绞,疼得她坐在地上,龇牙咧嘴,鼻洼鬓角汗流如注。 不刻之间,裙下流出鲜血。 众僧不知何故。 不平和尚也看着手掌,心中十分不解,方才也只不过用了一层力量而已。 此时他倒是自责起来。 “老僧自小练易筋经,只想强身健体,不曾想今日一用,竟然伤汝至此。” 不平兀自对掌嗟叹。 忽闻听: “哇。” 一声大叫,有一个硕大婴孩,从琞后裙下涌出。 婴儿出生,让众僧起了怜爱之心,刚要拾起婴儿,忽然有僧大呼:“妖怪。” 琞后眼疾手快,用裙子盖住婴儿。 琞后站起身,对众僧冷冷道:“你们看到什么了?” 众僧又惊又吓,瑟瑟发抖。 中有一个胆大的应了声:“回琞后,老僧们什么都没看见。” “哼,我不信,除非你们吃下这些药丸。” 琞后从怀中取出药丸,分赴每一个僧人,看他们当面吃了,才冷笑着离去。 那些僧人,吃了药后,都和不平和尚一般的反应。 各个要冲向殿门,到客堂中寻找夜宿女施主。 不平和尚忽然冲到殿门,伸开双臂拦住众僧。 “诸位法师停步!” “那是女妖人的邪药,想让我大相国寺蒙此羞辱,法师们万万不可纵情任为。” 众僧脑中如有淫虫噬咬,哪肯容他阻拦。 不平和尚金刚一怒,挺起胸膛,抬起手。 把众僧丢在殿中。 众僧又想爬起,不平和尚举着院中那一口大铜缸,来到殿中,将瓢中冷水,灌入每个老僧口中。 那些老僧们喝了冷水,稍稍冷静片刻,心中欲火又起。 有站起者,不平和尚只好挥拳把他们打在地上。 这些老僧,本来年岁已高,冷热交灼,五脏六腑受损,正是油尽灯枯之际,加上被不平如此推搡。 有几僧当场吐出鲜血。 见众僧瘫倒在地,不平和尚脑海中闪过怜悯和悲伤,他忽然感觉到竟然如此无助。 “是邪魔歪道诓惑,乱我众僧修为!” “修行若光,追求闻慧。” “若定力不足,戒体堕落,成就魔事。” “诸位法师随我一起念破魔楞严经书。” 不平和尚趺坐于众僧面前,朗声念道:“我见如来三十二相,胜妙殊绝。形体映彻,犹如琉璃。常自思惟,此相非是欲爱所生。何以故?欲气粗浊,腥臊交遘,脓血杂乱,不能发生胜净妙明。紫金光聚,是以渴仰,从佛剃落……” 众老僧抹了嘴角鲜血,撑住了身形,端正了姿态,随着不平和尚一起诵念经文。 是夜,大相国寺诵经之声,最为诚挚,冲破云霄,惊动了西天佛祖。 待天明时,诵经声渐杳。 众僧皆坐化于殿中,有阿弥陀佛接引,往生极乐世界去了。 第184章 易筋经 初读不知经中意,再诵正是迷路人。 在一众僧人最迷茫之际,不平和尚带领大家,在楞严经的洗礼中,踏上极乐世界。 …… 琞后诞下一子,相貌异常如同妖孽。 她把孩子抱回客堂中,不知如何是好。 想来想去:“此子不能现世,不如除之!” 常言道:虎毒不食子,琞后也有些许的犹豫,最后趁着夜色来到寺中一处干涸枯井,将孩子抛下,又取来大石砸之。 她刚刚产后,累得一身虚汗,匆忙回到堂中休息。 躺在榻上,睡到黎明。 忽然想起不平和尚元阳之事,她起身张望,但见大相国寺静谧如常,并没有出现和尚侵犯女香客之事。 她心中纳闷,又惦记起不平和尚的元阳。 但是她方生产,不宜于采取,于是派侍女去殿中看。 只见不平等几十个老僧,坐化于殿中。 回来禀报琞后。 “僧死元阳散!” 老尼姑心中后悔不已,只恨自己早不产子,晚不产子,为何现在产子,误了大事。 她心中更是狐疑: 怀胎四五月而不知;不足月便产子;又是一番怪模样。 她虽然是邪祟之人,但是也解不了这邪祟之事。 忽然抬头见墙上有一纸书法,由草书写就: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 老尼姑大怒,抬手把那张纸从墙上扯下来,撕得粉碎。 …… 这边有人发现死了和尚,通知了值夜司来查验。 观察和缉捕两个班来了四个人。 到寺中,但见这些和尚,肥肥大大,只以为他们油水丰厚,殊不知昨夜各个饮了几十瓢水。 经过检查,全身无伤。 正要断一个老僧坐化修成正果,忽然有三个年轻和尚来报。 把昨日有女子闯入殿中,诱惑众僧到香积厨中的事,一一讲了。 那捕快笑了:”你们这么说,我这个案子可就难断了,你们这寺庙藏污纳垢,先关寺吧,把你们带回去细审。“ 监寺慌忙求情:“大人这寺庙可关不得。” 寺中有知客僧善与人交涉,领着捕快们到客堂中转了一圈。 片刻之后,捕快和观察的怀中揣着沉甸甸的香银,出来后指着那三个年轻和尚:“你看看你们面有菜色,身患沉疴,胡说八道起来。” 监寺立刻明白了。 “这几个小僧确实有癔症,罚他们到罗汉堂中禁闭。“ 捕快点头。 “那就是这些和尚,起了色心,自觉羞愧而死。” “到时候有缉捕班的来拉尸体。” 观察和缉捕完成了任务,得了银子;寺庙里少了一些白吃饱的老和尚,还免了超度仪式。 众人皆大欢喜的散了,至于因果,根本无人在意。 …… 【收尸簿】上演绎了不平和尚的一生。 他一生不愿意宣扬佛法,临终时却是一次最珍贵的宣扬,用他的生命扞卫了佛法的尊严。 对于他来说,这也是最好的结局之一。 光芒闪烁,【收尸簿】上亮起了一串蝇头小篆。 “收吾尸身者,赐汝楞严咒。” 此时楚河脑海中浮现出许多古怪的字符,似乎有一个连绵不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南无萨怛他,苏伽多耶,阿啰诃帝,三藐三菩陀写。南无萨怛他,佛陀俱胝瑟尼钐……” 初时尚好,后来渐觉咒语生涩难懂,心中生出焦躁来。 越焦躁不安,越难理解,脑海中如同煮沸的热锅开始沸腾,心中如同被战鼓催促,越来越急,越来越慌。 “啊呀。” 楚河耐不住,惊呼一声,脑海中咒语消失不见。 收尸簿上亮起一行小篆: “或有障重,久化方归。” 楚河知道自己没有学成这楞严咒,只因心中尚有许多放不下的事情。 楚河忍不住自嘲: “呵,等到天下太平,共同富裕了,我再学这咒语吧。” 楚河正要起身填土。 但见【收尸簿】上又亮起光芒。 “收吾尸身者,赐汝【易筋经】。” 【易筋经】! 此经共分为两部,一曰“易筋”,一曰“洗髓”,乃是达摩祖师所着。 须先学易筋,而后学洗髓。 楚河但觉脑海中有一种神秘的意识,在驱使自己做了一些奇诡的动作。 双脚分开,含胸蓄腹…… 殊不知,这便是易筋经的动功十二势,之第一势韦陀献杵。 随后又把余下的十一势,一一演练一番: 横担降魔杵、掌托天门、摘星换斗、倒拽九牛尾、出爪亮翅、九鬼拔马刀、三盘落地、青龙探爪、卧虎扑食、打躬势、掉尾势。 配合着呼吸吐纳,但觉气息在周身旋转不停,奇经八脉最终贯通为一体。 不觉之间,“易筋”之术已成。 下一步可以感悟“洗髓”之术,于是在脑海中诵念“洗髓”经文。 待念到“非体亦非用,体用两不立……”时,楚河又觉得费解。 到了“无假不显真,真假混无际……”时候,楚河但觉心中迷茫,仿佛曾经的一腔热血都暗淡如冰,对历往所见之杀戮和欺辱,视若未闻,连那些欺世的恶人嘴脸也变得模糊不清。 “忠奸不辨?” “不行,这洗髓术,还是学不得。” “或许我真是心有障重,久化方归。” 楚河勉强退出。 他擦了额头汗水,不禁嗟叹: “这【易筋经】也只是学了易筋,洗髓术和楞严经一样,终究需要无比心静之时才能感悟。” “看来此佛家之术,不同于常法,非一时一刻可参悟,罢了罢了,先不学了。” 此时【收尸簿】边角燃起火焰,顷刻间灰飞烟散。 楚河仿佛做了一场噩梦,一切如同幻觉。 唯觉身体弥坚,他也知道那是【易筋经】之功,可内壮神勇,外壮筋骨皮。 楚河挥舞拳脚,但觉拳脚如风。 弹指之间,但觉骨中有神力生出,又把臂、手腕、掌……都试了一下。 路上核桃大的卵石,一击可碎裂。有那四五百斤的巨石,双臂角力可以搬起挪动。 楚河心中暗喜。 “过去虽然有【玉女剑术】和【袖中镖】术护身,又凭借武侯抱龙枪这一利器,也未曾败过他人之手。” “但是并未遇见过真正的高手,譬如阴阳蛮母一流,若非奇袭不可胜之。” “今日有【易筋经】或可与其正面一战!” 第185章 大闹洞房 楚河学过【易筋经】后,但觉浑身是劲。 更重要的是信心大增,似乎也能像马御使那样分斗牛,扛鼎上山。 …… 楚河念叨了两句: “不平长老,早登极乐世界。” 然后把葬坑的土填上了。 离开了乱葬岗,楚河的心中是忧虑的。 “老尼姑的触手伸的越来越长。”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还没有找上门来,但是总有一天会直面相对的。” 楚河上了街道,不想把惆怅带回家中,便信步游街。 不知不觉来到当铺前。 只见门口排起了长队,各个牵儿带女,看着蹊跷。 楚河到近前一听,气的够呛。 “这是什么世道,竟然还有当儿当女这一说。” 双方还在争吵着价格。 “这孩子这么大了,您给二两吧。” “不行,就一吊钱。” “……” 楚河看着双方的丑恶的嘴脸,再看看可怜的孩子。 “这个事不管还真不行。” 楚河走出人群,到僻静处。 戴上了一个傩舞面具,然后从地上捡了一把大鹅卵石子,暗用【点石成金】之术,把石子化成金疙瘩。 这才走到当铺前。 把那金疙瘩在掌心里不住的摆弄。 众人的眼光顿时被黄灿灿的光芒吸引。 楚河道:“光天化日之下,你们在这当儿当女,不怕违反大魏律法?” 当铺的老板,五十来岁,是个精明人。 指着楚河道:“你休要胡说,这些人只因为倒卖石炭,做了亏本生意,养活不了儿女,才送到我这里。我不但为他们找官人、员外收留孩子,还给他们一些银两补偿。” 楚河一听:“原来如此,老板做的竟然是好事,但是给一吊钱太少了,我给金疙瘩一块。“ 说罢要把金疙瘩分给众人。 众人半信半疑,刚想要拿,那当铺老板一步抢过来,双手握着楚河的手。 “不行,现在孩子已归我,这买卖你得跟我来做。” 说罢,吆喝了一声,从屋子里面,立刻冲出来六七个拿棒子的泼皮无赖。 当铺老板喝一声: “把银子给他们发下去。” 泼皮们也不管众人同意不同意,一人塞了一两银子,棍棒抵在头上,容不得他们不收。 “拿来吧,你。” 当铺老板,从楚河手中抢过金子。 楚河一脸无奈。 那些孩子的父母也很无奈,明明可以得一个金疙瘩,现在只得了一两银子,但又不敢得罪当铺老板。 大家又把孩子推到楚河面前。 “我家孩子很乖的,端茶倒水都会。” “我家的,每天一个炊饼就能吃的饱。“ …… 有一个父亲三十来岁,推过来自己家的怯生生的小姑娘。 “这孩子长的像我,长大了能好看,可以给您当小妾。” 楚河瞪了他一眼。 “不错,不错,都挺可爱的,现在你们也有银子,都可以回家了。” 众人愣了一会。 有人试探地问:“大官人,您不要这些孩子吗?” 楚河道:“我要什么孩子,我家一个孩子都养活费劲呢。你们一个个的有点担当,自己生的孩子,咬着牙也要自己养。” 众人听了,哭哭唧唧,唯唯诺诺地点头,然后领着孩子,捧着银子离开了。 楚河看着他们的背影,心有感触。 虽然乱世之中,人命最贱,但自己还是做了一件好事,如同不平和尚一般。 他也就离开了当铺。 忽然一个领孩子的母亲,追到身边,连连道谢。 楚河告诉她不必客气,也嘱咐她,以后也不要学着人家囤积石炭,这样倾家荡产不值得。 那位母亲道:“我是一个单亲母亲,平日里给官人家洗涮做饭,挣十文钱,独自抚养女儿,哪敢囤积石炭。只因前些日金蛛卫来收我佣人税,比去年涨了三倍,我实在付不起,才想了这么个馊主意。“ 楚河听罢,点点头。 他心中也不感觉意外。 当时沈幽闻的邸报上,已经揭露了送给百姓的石炭并非免费,乃是由户部和梅老板结账。 户部花了钱,自然要从老百姓身上加倍索回。 税收暴涨是在意料之中。 “哎,难怪有人说,免费的才是最贵的。” 楚河看那单亲母亲可怜,他自己怀中还有几颗碎银,自留了两三颗,剩余的也掏出来给了她。 见她还不肯走,心道:“她嫌少么,可惜那金疙瘩给不了你。” 这位母亲犹犹豫豫终于开口。 “官人,我见您出手阔绰,所以有一事相求?“ “何事?” “有一个小姑娘,七八岁年纪,便卖给我们家老官人做小妾,今日还要入洞房。那老官人最爱折磨人,小姑娘性命不保,您能否帮她一下?” “哦,有此事?那我得去管管。” 楚河问好了地址,假装到别处转了转,然后奔着她说的位置过去。 到了附近,见一处张灯结彩的大院,里面锣鼓声声,正在办喜事,料想便是这家。 楚河指了两块金,捧在手里。 护院的都是认金不认人,以为楚河是哪家不认识的大官人,也不敢拦。 楚河大摇大摆的进去,登了个孙员外礼银十两黄金。 便到席上吃了一顿,席间听主客之间互相客套,知道了底细。 原来这家也是有背景的,他姓张,父子都是朝中的翰林良医,官虽然不太大,是正七品,但都是待人接物的老手,深得重用。 老张头妻妾一双手数不过来,这刚刚解冠休致,忽然又兴致勃勃,非要纳了这一门妾。 这老头在席上虚情假意的喝了几杯酒,便告退了。 楚河看他拿出药丸,偷偷塞入口中。 心知:“他也是一个玩药的老淫虫,今日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楚河假装小解离席,然后悄悄跟了上去。 但见张老头走到了长廊尽头,在一间贴着囍字的门前停住,然后嬉皮笑脸,猥猥琐琐的推开门。 “嘿嘿,小娘子我来了。” 随即推门进入,又把门合上。 楚河快步来到门口,刚要进去。 但听里面传出啊呀一声惨叫。 “嗯?” “这声音是男子的。” “难道是张良医出了事情?” 楚河正怔愣时候。 门嘎吱一声开了,门里急匆匆走出来一个矮小的新娘,头上还蒙着盖头。 似乎察觉到楚河,猛然间腾身而起,向楚河撞来。 楚河伸出双手去拦。 他此时有【易筋经】护体,手上力量重了几倍,那新娘子撞在手上顿时一愣,旋即身体一旋,使出双脚来踢楚河。 “嘿。” 楚河一声喊,硬接了这一脚。 却抓住了新娘子的细腿。 “呀!” “这腿好熟悉。” 说话间,那新娘子头上的盖头,掉在地上。 楚河看到她的脸。 “竟然是你!” 第186章 娇兔 矮小新娘头上的盖头落下。 楚河一看,顿时一惊:“竟然是你。” 那小新娘的手也快,一把扯下了楚河脸上的傩舞面具。 “呀!” 她也认识楚河。 也怪楚河今日有疏漏。 他戴的是一个白脸的官人面具,殊不知方才为胖大和尚挖葬坑时候,弄得一身一脸尘土。 这脸上和脖子黑白泾渭分明,才让小新娘看出了破绽。 小新娘看到楚河的面容,立马变了态度,一脸可怜兮兮: “哥哥,他们欺负我。” 楚河偷偷掐了一下大腿,确实疼。 看来不是做梦。 ”呵,你的事我可管不了。“ “哥哥,我的腿折了,你看。” 小新娘往地上一坐,开始晃动她那条白皙又纤瘦的小腿。 “哥哥,你抱我走吧。” “哥哥,等我长大了,我还要嫁给你呢。” 楚河一瞥她那黑葡萄似的大眼睛,心中就要生出不忍,恨不得马上抱起来安抚她。 楚河知道这就是她的伎俩,赶紧转过头不看她的眼睛。 又趁她不备,一把抢回了傩舞面具。 “得,你的事我不管,你的忙我也帮不上,我什么也没看到。” 楚河赶紧落荒而逃。 出了张家大院,楚河心里才放松下来。 原来这小新娘,正是那一日在巷子中哭泣的小姑娘,她那双眼睛实在看不得,一看就心生怜悯之心。 如果真如玉手所说,她们几个是什么扶桑树下四灵物,火狐、玉狸、娇兔、避役。 各个都是惹不起的人物,单一个不知公母的小猫咪,就能把人折磨得醉生梦死。 而且从她们的所作所为中,好坏兼有,无法断定是敌是友。 “还是少惹为妙!” 楚河才选择了溜之大吉。 上了街上,闹市之中,有一处人群争相围看。 原来墙上又多了一张告示。 奉天承运,南安帝昭告天下: 琞后诞育龙子,普天同庆三日……特此布告中外,咸使知之。 告示下面是当朝学士作赋《龙子赋》一篇。 还有南湖画院的范院长画的《龙子诞生图》。 …… 楚河看了告示,心中纳闷。 ”老尼姑嫌弃生了一个怪儿子,已经抛进了枯井中。” “难道说是她心有悔改,又把孩子抱出来了?” “或者是一前一后,有两个婴儿出生?” 百思不得其解。 还是回归现实。 琞后诞子,这是大魏的国节,当然又要放假欢乐三天。 当然了像楚河这样的人,不工作就没有炊饼,所以是不喜欢放假的。 不过朝中的官员们,有固定的薪俸,全年放假才高兴呢。 何况这种大节日朝廷还要发放赏银,除此之外,还有猪、牛、羊、鱼等赏赐,以车载量。 楚河摸摸怀里的三五颗小碎银,这心情快乐不起来。 常言道:破罐子破摔,又道穷大方。 楚河狠狠心,把几颗小碎银,都花了,白菜、豆腐、小米、瘦肉。还有一捆稻草,上面有些瘪稻粒没有扒干净,这是用来喂羊和母鸡的,但也有人买来扎碎了,掺在黑面中蒸炊饼的。 楚河提着东西送到家中。 用白菜炖了豆腐,最平常不过的菜蔬,做出来的口味令小玉称奇。 小米瘦肉熬制的粥,也改善了一下汉界的口味。 这孩子虽然出生可怜,但是小玉给了她不少于妈妈的关爱,隔三差五的有鸡蛋和羊奶吃,营养在同龄孩子里算是可以的。 只可惜离不开这口血玉棺材,让楚河感觉到头疼。 “要不成,等孩子长大些,教她易筋经强身健体?” 楚河躺在榻上,把易筋经的十二势,在心中从头到尾复习了一遍,心思导引,四肢百骸通顺无比,于是慢慢的就入睡了。 到了三更天,习惯地推门出去,落过集市的时候,猛然想起今日放假。 好在收尸点近在咫尺,过去看看吧。 一进院子,看见柳值夜和处置班头,及一众收尸人都在。 柳值夜一脸严肃,看见楚河后,脸色立刻变得愉悦,示意楚河到众人中站好。 “赶上国之大节日,本该给大家放假,好好休息三日。不曾想发生了一些案子,不只是处置班,包括观察班和缉捕班都不能放假了……“ 柳值夜说完,又嘱咐楚河。 “这几日处置班头不在,你有经验,暂时先代几天班头职务。” 楚河看柳值夜说得认真,自己不必客气推辞。 于是点点头。 柳值夜安排好了,就带着处置班头离开。 不一会缉捕班的骡车到了。 缉捕班押车的捕快无精打采,只因为今天的尸身还不少。 众人上前,一起卸了。 楚河看了一个尸身非常熟悉,原来就是张良医的尸身,于是蹲下身来检查一番。 押车的捕快,和楚河熟悉,悄悄地附在耳边。 “这是咱们的翰林良医,死的蹊跷,小良医不肯让他葬在祖坟中,才拉过来。尸身邪乎的很,你让给别人收。” 楚河低声道:”我就是干这个的,岂能避开。“ 捕快也知道楚河有魄力有担当,不能听他的。他说这话,也是攀亲近,送个空嘴的人情。 张良医的死因,楚河也知道个七七八八,心中也不着急知道结果。 拿出毛病把他的枯瘦的形象在纸上画了。 刚要打开随尸案宗查看年龄、死因。 打身旁过来一个收尸人。 “小楚,跟你商量个事呗。“ 楚河抬头一看,五十来岁的收尸人,平时老实巴交,不争不抢。 楚河见他一脸诚恳,有求于人的样子,便问道:“怎么了。” “这个尸身,我不敢收。” “哦?还有这事,你也是老收尸人了,有什么害怕的,我来看看。” 楚河起身走过去一看。 确实也吓了一跳。 竟然是一个刨开腹的女尸。 “嘶!” 收尸点最忌讳的就是女尸,凡是收女尸的时候,这收尸人多少都有点差错,小伤小错不算,因此殒命的也不少。 何况今日这个惨状,还真是瘆人。 但是楚河是收尸人,还是代班头,他不能再往出推了。 “行,咱们俩换着来,我收这个。” 那收尸人见楚河答应了,神情顿时放松了。 “多谢小楚,我方才没掀开蒙尸布,只看了脸,这女尸长得还挺漂亮,这才……哎,以后再也不敢有非分之想了。” 说罢还脸红了。 楚河心道:“漂亮吗?” 往女尸脸上一瞥。 “哎哟,这么熟悉的一张脸!” 第187章 大相国寺移花接木案 楚河倒不在乎她是否漂亮。 但是这张脸看着很熟悉。 仔细一想,原来是几天前见过。 那一日在路上看见一个剪绺子的,剪了孕妇的荷包。 楚河拿住剪绺子的贼人,把他偷的荷包,还给了孕妇。 而眼前的女尸,就是丢荷包的孕妇。 楚河还回想起来,当时就发现女子的印堂笼罩着一团黑气,两颧发红。 那时觉得她可能有些疾病,还嘱咐她回家好生休息。 却不想被孕妇嘲笑自己是游医,还说自己肚子里的孩子活泼得像条龙。 “欸,没想到,今日是这个结果。” 楚河把她的相貌画好,性命年龄照着随尸案宗抄写。 死因那一栏,也很蹊跷。 “腹痛难忍,自剖自腹,产子而死。” “哎,这是多狠心的一个孕妇,能对自己下手这么狠,可叹世上又多了一个孤儿。” 楚河画尸完毕。 第二步是正尸,脸上涂些胭脂粉倒是容易,腹上这一个大口子缝合起来有些困难。 楚河一针一线,认真缝好,至少对得起逝者,博一个心安。 正尸完毕。 第三步是背尸,背尸绳绑住了,背了两次,尸身左摇右晃,不肯就位。 收尸这么久,这种事情遇到的也不多。 楚河把尸身重现绑了一遍。 默默地念了几句:“我知道你有冤屈,大魏屈死的人不少,这账都记着呢,早晚得报!” 这么念叨一遍,楚河再一次尝试去背,果然顺利了许多。 背上了尸身,出了停尸点。 路边影影绰绰站着那么一个人,楚河赶紧绕开一点,谁知那人又跟过来。 到了近前,才看出是沈幽闻。 原来沈幽闻希望楚河能陪她一趟大相国寺。 这事儿,是楚河早就答应过的。 于是他点点头,又指了指背后的尸身,示意自己不能说话。 “嗯。” “我先陪你去乱葬岗。” 沈幽闻跟在楚河的后面,一起来到乱葬岗。 挖好了葬坑,把尸身放好。 楚河站在葬坑前,凝视片刻,又冥想了一会。 【收尸簿】果然从天而降。 光焰起时: 其中记录了这女子的生平,她是京畿县城一个落魄小官的女儿,嫁给了京城中唱戏的英俊小生。 后来小生利用唱戏之便,侵犯了女戏迷,事后想拍屁股走人。 不曾想那女戏迷家在京城有些实力,最后过了衙门,发他刺配到沧州府做苦力。 丈夫刺配,妻子竟然不知,还以为丈夫在外跟着戏班子唱戏。 她这面怀着孕,来到大相国寺祈福。 “相公他喜欢儿子,愿佛祖保佑我生一个大胖小子,以后英俊帅气能承他父亲的衣钵,穿一身四爪黄龙袍,在戏台上口称寡人,做一个假皇帝也不错。” 来的一路,她心里美滋滋的,谁知到遇上了剪绺子的,盗了她的荷包。 又遇到一个游医(楚河)把荷包夺回来。 失而复得,本来是好事,但是游医说自己脸色不好,这就让她有些生气。 到了寺庙中祈福完毕,当夜肚疼,便在客堂休息。 谁知天未亮时候,进来两个黑衣蒙脸的男子,手拿利刃,剖开腹部取了孩子。 她是惊吓过度,又失血过多,死在客堂之中。 说来也怪,那间客堂中一日无人进入。 直到第二天,才有人发现,报给了值夜司。 值夜司的一到,知客僧便递过来两块大银,编撰了一个死因,悄悄拉出大相国寺。 【收尸簿】化作烟尘消散。 得【穿针刺绣】的手工技能,对于楚河来说用处不大。 他现在又气又恨,只想快点找出凶手。 作为一个收尸人,残忍、不公的事见多了,但是对一个孕妇下此毒手,简直是丧尽天良。 有心把孕妇的遭遇告诉家人,但是他那个刺配丈夫也是不靠谱的小白脸。 他又埋怨自己,当时为何没有强硬的把孕妇劝回。 事到如今,只能把这笔账先记下了,至于两个黑衣人,早晚也能查到他们的底细。 楚河把葬坑的土填好。 呼喊一旁的沈幽闻,二人一起离开了乱葬岗。 这地方离大相国寺不远,索性一路步行。 路上沈幽闻把自己的一说。 原来沈幽闻有一个哥哥,小时候走失,已经有二十几年。 近来她总是梦见这个哥哥,心想这是在昭示她兄妹二人有相见的可能。 听说大相国寺有高僧坐镇,非常灵验,这才要去那祈愿。 “大相国寺。” “还真巧了。” 楚河暗道:”先有老尼姑迫死了不平和尚,又有孕妇被杀,最近这大相国寺可是个多事之地。“ “正好赶上了,今日便去那里探上一探。” 楚河和沈幽闻一商量。 “咱俩并肩走路,目标太大了,你在前,我在后照应你。 就这样二人一路来到了大相国寺。 沈幽闻请了一炷香,在殿中烧香拜罢,楚河道:“我是第一次来大相国寺,想逛一逛。 “你在殿中佛前人多地方等我,不要乱走。” 楚河出了殿,假装随意乱逛,先到了客堂看了看,客堂前人潮涌动。 都听说当今皇后求子成功,拜佛求子的香客最多。 楚河混进客堂中,但见一个长长的长廊,长廊旁边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 楚河尽量回忆【收尸簿】中的情形,想看看哪一件是孕妇受害的房间。 直走道长廊尽头,也辨别不出异样。 “诶,即使找到她被害的房间又能怎么样?” 楚河正要放弃时候,忽然看见一敞开的房间墙上,贴着一副字“今日之果,皆往事之因“。 “哎,这副字倒是眼熟。” “对,是她。” 楚河猛然间想起,那一日晚上,老尼姑诞下了那孩子后,住的房间中就挂着这样的一副字画。 字画不是重点,重点是老尼姑也在这住过。 如果没猜错的话,她和孕妇是在同一晚上住的。 “老尼姑。” “孕妇。” “弃子于井中。” “午夜被剖开肚腹取子。” “琞后诞育龙子。” 把这几件事结合到一起,楚河仿佛醍醐灌顶,心中顿悟。 “这是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之计!“ 第188章 探大相国寺 把最近发生的几件事,串在一起。 楚河顿时明白了。 “这就是老尼姑的移花接木、偷梁换柱之计。” …… 老尼姑在大相国寺用强媚术,猎取了和尚们的元阳。 因过于兴奋脱力,以致于她产下不足月的婴儿。 没想到那婴儿形若怪物,她思来想去,把婴儿偷偷抛在寺院的枯井中。 她诞下的婴儿没了,必然无法向皇帝交待。 唯有采用偷梁换柱的方法,抱着别人的婴儿充数,孕妇怀子当夜被夺。 而且就在隔日,便有了琞后诞下龙子的昭告。 前因后果非常清楚。 楚河觉得自己离事实非常近了。 一旦公布真相。 这将是大魏王朝的一个天大的秘密和丑闻,这也是对付老尼姑一伙人的最得力武器。 但楚河也明白,虽然自己知道真相,缺乏的是让天下百姓信服的证据。 “证据!“ 楚河突然想起了一件事,他赶紧转身出了客堂,望着寺院里面走去,趁人不备的时候,钻进了树林之中。 他要找到那口枯井。 因为枯井中的婴孩儿,就是最好的证据。 楚河按照模糊的记忆,绕过了僧房、经堂,又过了藏经阁,远远地看到一尊佛塔。 楚河知道离着不远了。 穿过了荒草朽木,来到了佛塔近处,那塔前不远处果然有那么一眼枯井。 青石的井沿上长满了苔藓,老木的辘轳上面满是井绳的勒痕。 只可惜辘轳上,只有短短半截断绳。 楚河站在井边,向下一望,黑黢黢的,看不见井底。 人天生对深井、河流、黑夜这些东西有恐惧感,只因它看不清,摸不动,脑海中就会幻想出许多可畏之物。 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河有了易筋经后胆气更足。 他取出收尸绳,绑在辘轳上。 左手抓着收尸绳,在手臂上缠绕了几圈;右手拿着武侯抱龙枪直指井底;双脚叉开,蹬在井壁上,缓缓而下。 走了十几步,楚河便停下来,感觉呼吸是否有不畅之处,以防备下面有恶霾毒瘴。 索性没有不舒适的感觉。 这冬天里,井下还比地上暖和一些,虽说没有水,但是潮气打脸。 等楚河脚落到实处时,敲了火石,接着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看。 “嗬!” 这井底还真是收纳万物。 再敲几下火石,看了个大略。 僧鞋、妇女的荷包、破旧的木桶、石头等等,最可怖的是一堆堆的白骨。 大小各异,有的是兽骨,也有人形的骸骨。 楚河顿感脊背发汗,凉哇哇的。 他心中暗道:“此时若是用冤鬼泪滴眼,不知能看到多少冤魂野鬼。” “对不起了,各位。” 楚河在白骨堆中扒拉了一阵,并没有一个婴儿的尸身。 “这就奇怪了,不过两日,那婴儿的尸身绝不会变成白骨吧。” 又翻了一阵,楚河自觉无望,便扯着收尸绳,蹬着井壁慢慢地来到井上。 头刚探出井口的一瞬间。 楚河有了新的发现: 草丛中有人的足迹。 方才站在地面上,根本看不见,只有身在低处,才能看到断折的草梗,上面覆盖了枯草。 显然是有人把走过的地方,进行了处理,掩盖了痕迹。 这么重要的发现,楚河自然不能放过。 他解下收尸绳,揣在囊中,手握武侯抱龙枪,拨打草丛,寻着踪迹一路前行。 不知不觉间,竟然来到一处菜园中。 此处没有枯草,但是松散的黄土上有一些杂乱的脚印,根本分不出是谁的。 正一愣神间,闻听有人发一声喊。 从四下冲出来六七个壮年和尚,手拎木棒,把楚河四面围住。 为首的和尚,恶狠狠道:“好贼人,终于抓住你了。” 没待楚河辩解,便拖着棍棒,劈头盖脸打了过来。 楚河不想节外生枝。 东躲西散就躲到了一个臭水池前,虽然是冬天,但是臭不可闻,想必是整个寺院里的屙物都集中在这里。 “别追了,我要还手了。” 众和尚棍棒舞得正凶,哪在乎楚河的警告。 “砰。” 一棒打在楚河的手臂上,楚河伸手一把抓住了棒子。 他有就【易筋经】在身,和尚脚步虚浮,身材虚胖,哪是他的对手。 这一个木棒被楚河抄在手中。 噼里啪啦,回手一阵乱打。 把六个和尚打的鼻青脸肿。 “不打了,不打了。” 众和尚连连叫饶。 楚河这才罢手。 那为首的和尚抬起头,恭敬说道:”壮士如此好身手,莫非是京城里的金蛛卫?“ “嗯?” “金蛛卫?” 楚河没想到和尚也知道金蛛卫。 但他如此问,便顺着他说罢了。 “是啊。” “噢,拜见大人。” 那些和尚见楚河是金蛛卫,又恭敬了许多,点头鞠躬,连连施了礼。 “敢问大人是何职位。” “我……教头。” 众和尚愣了一下。 为首的和尚道:“原来如此,看来我等是误会了,以为您是偷萝卜的贼人。” 说罢一指那地上。 “这里埋着冬储的萝卜,昨日被人偷挖了,今日我们守在那,没想到遇见大人您。” 楚河点点头。 “冬吃萝卜夏吃姜,萝卜是好东西,各位长老一定要好好守护这些萝卜。” 说完敷衍的话,楚河起身就要走了。 忽然听到“咚咚”两声沉闷的响声。 抬起头见树枝头挂着一个木鱼,兀自鸣响。 常言道:木鱼不敲不响,砂锅不敲不漏,这木鱼自鸣,有些奇怪。 楚河心想:“大概是风吹枝动,敲在木鱼上。“ 他倒是也没在意,转身要走。 忽然,听那为首的和尚吩咐手下道:“把那死和尚的遗物扯下来,丢进蓄粪池中,免得三不五时突然响一声,吓死个人。” “死和尚的遗物。” 一句话引起了楚河的注意,便问道:“是谁的遗物?” 那和尚道:“是一个木讷的和尚,管理不了菜园,被方丈撤了职位。” “不平和尚?”楚河疑问道。 “对,就是那倔强的老和尚。” 楚河点头道:“把那木鱼摘下来。” 和尚跳起来,够到树枝把挂在上面的木鱼交给楚河。 楚河经手揉搓,木鱼很小,不及人的拳头大,而且经风吹日晒,已经褪了颜色。 第189章 惊梦鱼,不平铲 见楚河不住的把玩。 那为首和尚询问道:“大人可认识不平和尚?” “嗯?” 楚河心道:“这几个和尚一向与不平和尚不睦,若是说认识恐怕遭其嫉恨,若说不认识,便是撒了一眼就能拆穿的谎。” “嗯,知道不平和尚的大名。” 那和尚闻听后,犹豫了一阵,双手交叉,在楚河眼前晃了几晃。 “你干什么?”楚河问道。 “没什么,我想说屋中还有不平和尚的遗物,大人是否愿意一看?” “好吧。” 楚河比较敬重不平和尚。 毕竟他与其他唱经宣法的和尚不同,他没有执着的说教,而是通过自己的实际行动,把每一件小事、善事积累起来,这样的言传身教才最让人信服。 尤其是那一晚,即使吃了老尼姑的媚药,依然用强大的意志克服心中的欲火,并且带领一众老和尚,宁死也不辱没佛门。 因他走的仓促,楚河想帮他把遗物送到坟上。 于是揣起了木鱼,随着几个僧人进了屋中。 那为首的和僧,从墙上摘下一双破旧的云履,又从榻下取出一个竹筐,把筐里的东西翻捡了一遍。 一件夏季的旧僧袍,僧袜一双,经书五本。 一半截破旧的铲子,大概用的时间太久,已经磨得又窄又短。 楚河禁不住拿起铲子端量了一阵。 但见铲柄上刻着“不平”两个字,是不平和尚的遗物无疑。 “欸,不平和尚就是用这把铲子,埋葬了路边的动物,铲平了坑坑洼洼的人间路。” 楚河的脑海中,回忆起不平和尚生前的所作所为。 正思虑间,忽闻砰的一声响。 头顶上天棚炸开,白色烟尘大起。 【彭祖闭气术】! 楚河屏住呼吸。 砰! 头上落下一个巨大的网子,把楚河笼罩在当中,随即着那网一收拢,紧紧的固定在楚河的身上。 楚河伸手触摸,那网子又硬又韧,绝非捕鸟捕鱼的一般网子。 普通的刀剑恐怕难以割断。 不过楚河明白,只要探出武侯抱龙枪,枪刃上的锋芒便可轻易将其割断。 此时楚河心思一动:“我何不示弱,看看这些和尚意欲何为。” 待那些石灰一般的尘散尽。 楚河斥责道:“你们这是何意?为何要用网子罩我?” 那为首僧人得意的笑道:“你犯了什么错,难道不自知吗?” 楚河思考一下:“是因为我敬佩不平和尚?“ 那僧人道:“那倔强的老秃驴,有什么可敬佩的,抓你是因为你冒充金蛛卫。” 楚河一愣:“哦?你怎么看出我冒充金蛛卫的?” 那僧人道:“你有三个破绽,一是你身上没有金蛛标志;二是你说漏了嘴,金蛛卫里面根本没有教头这个职位;第三,方才我向你做了金蛛卫的手势,你根本就不懂,所以我早就断定你是假冒的。” 楚河叹道:“原来如此,方才你双手交叉,在我眼前晃动,当时我就觉得你是别有用心,没想到竟然是在对手势暗号。” 那僧人笑道:“即便我们知道你是假冒的,可惜你武功高强,我们奈何不了你。谁知这不平和尚的木鱼,立了功劳,才把你引入屋中,此时你是瓮中之鳖,快交代你的身份,长老们手下不死无名之辈。” 楚河道:“你这张破网,焉能阻挡我。“ 僧人冷笑:“你也是个不识货的主,这网是用二十年的野牛筋编制而成,就是刀砍斧剁也奈何不了,你呀,等死吧。” 说罢六个各拉一角。 那网便又紧了一紧。 楚河手中按着武侯抱龙枪的绷簧,把枪尖对准一个绳结处。 只要按下绷簧,枪出,管他牛筋蟒筋。 所以楚河有恃无恐,决定再试着深问,看看和尚们与金蛛卫有没有关系。 “和尚们,你们抓住我了,打算怎么处置我?送到金蛛卫么?” 那为首的僧人冷笑道。 “当然,金蛛卫早有嘱咐,凡是接近这一带的陌生人,抓住送到金蛛卫可以领赏银,不过金蛛卫只要死的。” 他这一说,楚河心中暗暗点头。 “看来金蛛卫确实与老尼姑有关,肯定是受老尼姑指示,看管这眼枯井。” “但是井中的婴儿躯体已经不见了,难道金蛛卫不知道么?” 这时候和尚们扯住了牛筋网的六个角,把楚河拖到园中。 ”把他抛进粪池中淹死。“ 和尚一声令下,众和尚就把楚河往蓄粪池中拖。 “啊,你们好狠毒!快放开我。” 楚河假装求饶,却更激起了和尚的杀心。 到了那蓄粪池前。 和尚喊了口号:“一、二……” 还未到三,楚河率先出手,一枪划破了牛筋网,抖手一甩,把几个僧人甩到粪池中。 另外两个松手的想跑。 被楚河左右各一脚,都踢在池子中。 楚河早把武侯抱龙枪收了,把不平和尚的铲子放在手中道:“真是一把削铁如泥的好家伙。” 几个和尚喝了一肚子粪水,探头到水面,见楚河在炫耀不平和尚的铁铲,心中生出了疑惑。 “这铲子竟然如此锋利?” 他们自然是想不通了。 楚河道:“你们这些和尚这行,大冬天的,非要在粪池中泡澡。” 说罢,楚河进了屋,把不平和尚的东西取出,揣在自己的收尸囊中,大步流星的走了。 …… 等回到大殿时,看见沈幽闻坐在一隅,眼圈红润。 楚河悄悄走过去,在她身边停下,问道:“怎么样,等急了吗?” 沈幽闻揉揉眼睛。 “方才坐了一个梦,梦见哥哥了。” “哦。”楚河知道她思念哥哥伤心,正想着要如何安慰他。“ ”我梦见哥哥剃度成了和尚,敲一只惊梦木鱼,挎一断柄的铁铲,成了一个云游的和尚。“ “啊。” 楚河也是心中一惊,做梦平常不过,梦见当了和尚也算寻常,但这梦中两物竟然如此凑巧,正与自己所得两物一致。 “这是怎么回事。” 他心中有疑问,但是也不好多问。 沈幽闻道:“楚河,你说当和尚有什么好的,出家人真的能四大皆空吗?” 楚河道:“或许吧,若是真能做到四大皆空,倒也算一件快乐之事。” 第190章 白羽捉童妖 沈幽闻听罢,才止住了悲伤的情绪。 “走吧!” 二人从大相国寺离开。 待送回了沈幽闻,楚河自己则到了乱葬岗中。 他把不平和尚的遗物,摆在他的坟头,刚要说些安慰话语,那木鱼却突然悲鸣,声音凄凄、惨惨、戚戚惹人伤心。 楚河怕引来他人,急上前捧住木鱼。 拾起来木鱼声歇,放下去声音又起。 “此是……暗示我放不下的意思?” 楚河猛然间想起沈幽闻,所说做梦之事。 “敲一只惊梦木鱼,挎一断柄的铁铲,成了一个云游的和尚。“ 楚河想来想去。 “敲木鱼未必是和尚。” “铲天下不平者何必是僧人?” 他心中顿时悟了。 把木鱼揣在怀中。 把不平铲放在收尸囊中。 最后把用土把不平和尚的其他遗物都在坟前掩盖了,这才离开乱葬岗。 走在路上,楚河心想: 这一番去大理寺,收获还是有的。 一是,想通了前因后果。 不平和尚等老僧羞死之案、孕妇腹痛自破之案,还有就是琞后诞下龙子,原来这三件事情,可以连在一起。 二是,得了不平和尚两件遗赠之物,惊梦鱼和不平铲。 不过也有遗憾之处,就是那枯井中的婴孩儿尸身不翼而飞。 那婴孩儿一出生,便被老尼姑盖住面孔,以致于楚河也未见过他的长相,更不知一个婴孩儿到底能怪成什么样子。 “哎,此案暂且告一段落吧。” 虽然还有很多未解之谜,但是楚河自知没有能力追寻了。 “或许若干时间之后,水到石出,真相自然就出来了。” 楚河一边想,一边走。 出了荒野小道,刚上正道,就看见迎面三个人。 “诶呦,各位大人,你们怎么还聚在一起了。“ 原来这三人都熟悉,是值夜司的柳值夜,大理寺的崔寺卿,还有大理寺周寺丞。 三人面色凝重。 柳值夜道:”找你一天了,嘿,真把你找到了。” “哦,大人找我何事?” “走吧,咱们边走边说。” 四人上了路。 周伶递过来枣糕,楚河正饿,一边吃一天听他们讲述。 柳值夜道:“这一次,真是出了大事。” 楚河听出他语气中的无奈。 ”这一次,死了好多的捕快。“ “啊?” 楚河想起上一次,几个捕快一起死于争夺大金。 “莫非这一次还是因我点金,造成……” 柳值夜叹道:“难道是天欲亡我大魏吗?这妖邪异祟竟然如此强大。“ “哦?又出现邪祟了?”楚河疑道。 柳值夜道:“可不,这一次的邪祟恐怕比马御使家中的虎伥,还要邪恶得多,迄今为止,缉捕班已经死了十几个捕快。” 四个人走着,眼看前面就是闹市。 到那里人员复杂,不方便讲话,于是坐在路边的几块石头上。 柳值夜道:“案子是这样的。” 原来,几天前就有人报官,家中孩童破窗而走,不知去向。 当时观察班的去过,只道是:儿童喜爱玩耍,越窗而走一两日也是正常。用不上三五日,多则七八日,顶多几个月,便会自行回来。 儿童出走,在大魏算不上新鲜事情,观察班的敷衍也是不合情但合理的办法。 事情也就搁置了。 但这一日,有百姓在屋中点石炭取火,开窗放炭烟尘时候,忽然见一个白羽怪物,从窗飞入,抱起四五岁的孩子,从窗中飞出。 家人提棍追赶,谁知那妖物,一下跳到树上跑了。 隔了几日,白羽怪物又出现,这一次赶上孩子的父亲就在一旁,起身与怪物搏斗,不曾想那怪物忒凶猛,一爪子将其胸腔刨开,取其心而食之。 值夜司的捕快们,半信半疑, 以一百姓家中幼儿为饵,众人藏在屋中,布下罗网,荷刀等待。 那白羽怪物果然又来。 众捕快一拥齐上,谁知那怪物好生厉害,一瞬间便抓死了七个捕快,众人慌忙中取出炉中石炭丢掷它,才勉强把它吓走。 剩下几个活着的捕快,也不敢耽搁,赶紧回来报给了柳值夜。 说到这柳值夜缓了一口气。 “哎,今日一早,我便把处置班头拉着,还有值夜司几个功夫最好的,都一起去对付那怪物。” “那时候我觉得我们已经摸清了怪物的底细,它一是行动快,会飞行,二是有利爪。” “当时,我们带着网子,带着短弓弩,配上火箭,心想这必然万无一失了。” 楚河忍不住点点头,心中也在想:“有柳值夜这样的高手,还有网子和弓箭,纵然是雄鹰也难逃,那怪物难道还能捕捉不住?“ 柳值夜接着道:“谁知那怪物,似乎很聪明,怕我们在屋中布下埋伏,便在路上偷袭了我们,我在的情况下,死了几个弟兄,处置班头也因此受了重伤。” 说罢,柳值夜又叹口气。 “遇到难题了,我想到的不是高值夜,也是不是皇帝,我想到的是楚河,只有小楚才是我的依仗。” 楚河赶紧拱手抱拳。 “柳大人谬赞,楚河不敢当,楚河是一个少见多怪的人,现在倒是想见见这白羽怪物的能耐。” 柳值夜听过,不由得笑了。 “好,咱们二人合作,无坚不摧。” 崔寺卿道: “老柳啊,我和周伶都老得走不动路,就不给你添负担了,但是我手下有四大高手,乃是寇丞相派来大理寺协助我的,如果你需要帮手,可以给你派去。” 柳值夜闻听,看看楚河,想要争取楚河的意见。 楚河一想起玉手,心中浮现出他一副娇媚的猫咪相貌,还有他那个可怜兮兮的娇兔姐姐。顿时觉得仿佛看见黑暗中眼睛,那种让人禁不住地猜想和防备的心情,不寒而栗。 “不必。” “我方才听柳值夜描述,那怪物十分机警,人多去了反倒是累赘。” “有柳值夜大人带领我即可。” 说心里话,楚河是认可柳值夜的武功,但是他二人一起行事,倒未必更好。 柳值夜身为朝廷四品御前带刀的侍卫,自然有一些傲气和自负,一旦遇到二人意见相左之时,楚河还得顾忌他的感受。 但是看柳值夜的热情,这事儿要是不让他去,会伤了他的心。 第191章 姑获鸟 四个人说定了。 正打算各自准备出发,打路上晃晃悠悠地走过来六七个人,一身半官半民的打扮,显得不伦不类。 这次楚河一眼看见他们胸前的标志——金色的小蜘蛛。 原来是金蛛卫的人。 那为首的看见柳值夜和崔寺卿等人,便走到近前,嘻嘻笑道:”这不是柳值夜和崔寺卿么,怎么今日像是霜打的茄子,蔫巴巴的。有难处别憋着,求我们金蛛卫啊。“ 崔寺卿和柳值夜很严肃。 周伶坐着抬起头,淡淡地笑道:“各位面色如此红润,又志得意满,想必是卖石炭的梅老板又请客吃饭了吧。” 那为首的金蛛卫,眼珠一转,嘴一撇。 “嘿,周寺丞真是明白人啊,敢情我们在望江阁吃酒,你都闻到味了。一会我们还有去风月楼,周寺丞一定要带着几位大人去扒眼啊,让你们这些老东西看看哥哥的功夫。” 那口气极狂也就罢了,手上还有动作。 一伸手就拍向周伶的肩膀。 这一拍,像是开玩笑,实则力道很重,周伶六十多岁的老人,哪能受的了。 “啪。” 一声脆响。 周伶倒没什么事情,金蛛卫疼得跳脚。 原来这一掌拍在了楚河的不平铲上。 几个手下的金蛛卫顿时呼啦把楚河包围。 楚河淡然处之,而且还赞叹道:”好掌力,这铁锨都都被拍坏了。“ 周伶道:“你们这些金蛛卫的下手是真黑,这一掌要是打在我肩膀上,一条臂膀都能打成肉泥。” 几人看楚河气定神闲,也听说过柳值夜的武功了得,心想纠缠下去,没有什么好果子吃。 于是道一声:“等着,后面有哥几个的好事。” 说罢灰溜溜的走了。 崔寺卿看着他们的背影骂道:“咱们在卖力卖命,为国为民,这帮蛀虫不但攫取成果,还要装腔作势耀武扬威。想我当时潜入石炭矿……” 说了一半,想起来潜入石炭矿是大理寺和楚河的秘密,柳值夜不知情,也就不必再说了。 柳值夜点点头。 “咱们还是得努点力,否则别说被人攫取成果,可能还要被人踢下官位。” 周伶道:“别在乎官位了,保命要紧吧。” “呵呵。” 四个人无奈的苦笑了一阵,站起身来到集市中。 找了一家小酒馆,点了四个素菜,一碗汤,炊饼一盆。 楚河吃了个饱,这时候他也不会客气,毕竟人家都是有官职,发薪俸的,而自己就是一天俩炊饼的临时人员。 出了酒馆,分两路走了。 柳值夜就问:“小楚有计划吗?“ 楚河想了想:“咱们先到孩子被抢的百姓家,了解一下情况。” 二人租了一辆马车,来到了含山脚下。 说是含山,也不算高,也不算大,但是山石很陡峭,除了一些苔藓,没有什么草木。 “这山真是奇。” 柳值夜道:“这一家孩子被抢。” 楚河一看,这一家茅草房子,破破烂烂,有一面窗口已经破碎,显然经过了争斗。 “好,就这家,咱们看看去。” 二人进了屋中,那家的那主人,满身缠着布,躺在榻上哎呦呦地惨叫。 他那邋遢的老婆,正把一碗脏兮兮的糊糊,往他嘴里面喂。 他吃一口,就惨叫一声。 此时见来了外人,马上闭着嘴逞强,一声不吭。 柳值夜道:“疼就喊出来,会舒服一些。” 那人也不肯喊,还要挣扎起来施礼。 柳值夜道:“不必,不必,今日来就是想了解一下那怪物的事情。” 妇人喂了几口,放下碗,就把那一日所见讲述了一遍。 “三、四尺高,浑身白毛,有两个大翅膀,跳跃极快,还可以飞。” 楚河想了想。 “这个形象,不会是金雕吧,得了白化病,金羽毛变成了白羽毛。” 柳值夜道:“应该不是,我记得是这怪物是四条腿,而金雕只有两条腿。” “啊?” “四条腿?” 楚河感觉到为难,在他的认知中,凡是能飞的都是禽类,凡是禽类都是两条腿,四条腿会飞的还真是少见。 那妇女回忆了一番。 “对,是四条腿,两条后腿站在榻上,两条前腿捧起来孩子,转身跳出去,撞碎了窗棂飞走的。” 楚河也听得一头雾水,凭想象力,无法断定到底是什么怪物。 “走吧,这一家也怪可怜的。” 说罢向柳值夜要了二两银子,交给他们夫妇。 夫妇二人感激不尽,连连道谢。 楚河和柳值夜正要离开,那男子道:“大人,我还有一条线索。“ 楚河停住脚步,转身来到男子近前。 男子低声道:“昨日我在街上时候,有一个三缕长须的官人出手阔绰,手握一把金子,要买我的孩儿,被我言辞拒绝。料想我孩儿就那时候被他盯上了,当天傍晚的时候,便遣来怪物夺子。“ 楚河一听,当时怔愣。 “三缕长须的官人,手握一把金疙瘩,出手阔绰,那不就是我吗?” “敢情我昨日在当铺前,阻止你们当儿当女,本是一件好事,没想到竟然成了幕后的坏人。这怪物干的事,都能赖到我头上,我这是多冤枉啊。” “行,我知道了。” 楚河也没和他辩解,反正自己当时也是戴着傩舞的面具,不管好事坏事,和我楚河无关。 想到这,他便和柳值夜出了门。 楚河想了想:“怪物大概相貌也了解了,猜不到是什么东西,更不知道它有什么弱点。看来也只有等它来了,和它会会面。” 这山下只有一家有孩童了。 二人一商量,干脆在这家的窗户跟下,铺些干草,打了一张地铺,躺在上面等候。 楚河心道:“等它来就是。” 他现在也是一身本领,没地方使,正想拿这怪物练练手。 眼见着夕阳西下,又看到月亮出来,那怪物还是没有来。 此时,楚河忽然想起一件事。 “柳大人,昨日我在街上闲逛,看见一些父母领着孩子,在昌顺当铺门前排队,那当铺老板说把那些孩子送到大官人、员外家当使唤的丫头、小厮,还能给父母一些当银。你说那些孩子都送到哪里去了?“ “哦?有这种事,你的意思说,当铺收来的孩子,与怪物抢孩子有关?” “嗯。”楚河点点头。 “有可能有关,只是不知道他们之间,到底是合作关系,还是竞争关系。” 柳值夜从地上跳起来。 “好,我认识昌顺当铺的老板,我这就去审他。” “好,柳大人注意安全,毕竟不知道,那怪物会出现在哪一边。” “嗯,放心,我拿不住它,但是它也害不了我,倒是小楚,你要多加小心。 “ 柳值夜不放心,但是也没办法,虽然人手少,但是为了破解心中迷惑,还是要兵分两路。 柳值夜把马从车上卸了,骑着狂奔。 楚河躺在窗下,干等也不见怪物到来。 半个时辰之后,柳值夜满身是血,风尘仆仆赶来。 马未到近前,便喊出三个字: “姑获鸟!” 第192章 怪物现身 楚河这边风平浪静。 正百无聊赖之际,柳值夜回来了。 他骑着马,风也似的赶到。 远远地喊出三个字:“姑获鸟。” 楚河赶紧站起身来。 “柳大人,您这是……” 柳值夜抹了抹脸上的血,不要紧,这不是我的血,这是当铺掌柜的血。 “您和他动手了?” “我没动手,是姑获鸟,杀了当铺掌柜。” 柳值夜跑得太急,喘息片刻,接着讲述。 原来柳值夜匆匆赶到昌顺当铺时候,但见到一片狼藉。 当铺里面的伙计和打手死了一地。 只有躲在铁柜子底下的掌柜,还有一口气。 “哎。” 柳值夜叹了口气。 “掌柜的看见我,只说了三个字”姑获鸟“,便咽气了,还吐了我一身鲜血。” 楚河问道:“姑获鸟是谁?是一只鸟吗?” 柳值夜道:“似鸟非鸟,乃是一种妖物。昨日我见其时,是四更天,天色不明,我与其搏斗时候,便觉得眼熟。今日得掌柜的提醒,我觉得八成便是这种妖物。“ 原来坊间早有姑获鸟的传闻。 此鸟乃是妖物,又名乳母鸟、夜行游女。 衣毛为飞鸟,脱毛为人,乃是产妇不得其子,心有怨气,而死后所化。因而常取人之子养育为己子。 待子大时候,妖物便惊觉此非自己,然后食其肉,而收其魂魄。 “嘶!” 柳值夜一番话,说得楚河心中一惊。 初时听来,不过是一个传说故事,但是说到”乃是产妇不得其子,心有怨气,而死后所化“时,楚河想起刚刚葬的一位孕妇。 那孕妇已经胎成十月,马上就要诞下活泼如龙的孩子,本是满心欢喜地到庙上祈愿,谁知道出了这一档子的事情,心中能没有怨念么! 楚河心中慨叹: “怨念所致,以致于伤及无辜,虽然可恶,但也有让人同情之处。这事儿硬来还不行,要解决根本问题,否则世间姑获鸟此起彼伏。” “要解决根本问题,就要解决它心中的怨恨。” “怎么解决怨恨?事已至此,覆水难收……” “到宫中夺回孩儿?” “那孩儿要交给谁呢?交给一个失去理智的姑获鸟?” “不行,这样风险很大。” “其他的办法呢?” “敲我的惊梦鱼,让它心平气和?或是给它念上我学的半段楞严经吗?” 楚河静默沉思办法。 此时柳值夜气血翻涌,踱步搓手,焦躁不安。 楚河一看不行。 “柳大人您现在杀意太强烈,就是我在您身边都感觉瑟瑟发抖,如此那姑获鸟怎么敢来。“ 柳值夜也意识到了。 “是啊,我目睹了满是鲜血的场面,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楚河道:”这样吧,我在这引诱它,你先藏起来,听到我呼声再出来。“ “行,你注意安全。” 说罢柳值夜绕到了屋后躲起来。 等柳值夜走了,楚河心静了,想了想:”干等不是办法,我给他来点招数吧。“ 收尸囊也是百宝囊,里面什么东西都有。 楚河拿出几根细竹枝,仓促之间,编成了一个马马虎虎的小纸人。 白纸一糊,画上眉毛、鼻子、嘴、和耳朵。 楚河念了一段纸人成真的咒语。 扎纸成人,古之诡术。 酆都白纸,青城老竹。 白纸画皮,老竹刻骨。 纸人无齿,不饮不食。 纸人无心,刀枪莫进。 术遗白芷,赐收尸人。 扶危济困,扎纸成神。 三魂归左,七魄归右。 心血点睛,速速起身。 吟诵完毕,楚河拉过纸人指尖,把那锋利如针尖的竹芒,刺在中指的指尖上。 这【纸人点睛术】的最关键一步,就是取血点睛。 白芷用心头血,点睛纸人,可以一日奔百里,杀十一人。 楚河用中指纯阳血,可以让纸人维持一个时辰。 “噗。” 楚河一挤指尖,用鲜血点了纸人的双目。 那纸人的两个眸子一亮,陡然间放出两道精光,闪亮亮的。 随即,眼睛周围的皮肤,渐渐变得红润有血色。 一张软糯糯、笑嘻嘻的小脸出现在楚河面前。 之后,身上光芒依次点亮,片刻之间,变成了一个穿兜兜的小胖娃娃。 不一会,满地乱爬。 楚河敢紧趴在地上扯住他的小兜兜。 又从收尸囊中取出了惊梦鱼给小娃娃玩耍。 趁着他专注玩耍的时候,楚河把收尸绳栓在小孩的腰上,然后退了几步。 躲在屋子前面的一棵树影下。 月光照不到他。 就这样,时间在前进,楚河在紧张中等待着,间或用【口技之术】模拟几声婴孩的哭声、笑声,来吸引那姑获鸟。 过了许久,楚河险些睡着的时候。 一阵呼啸的风声响起。 “唧唧。” “唧唧。” 但闻听两声急切的声音,楚河猛然清醒过来。 他打起十分精神。 果然光影一动,有一只四足展翅的怪物,跳在屋子前面。 “唧唧,唧唧,唧唧唧。” 似乎是看到了肥胖的娃娃,感觉十分兴奋,绕着那娃娃转了几圈。 楚河借着稀朗的星光,看它三尺多高,一身银白色的毛发,两只硕大的翅膀毛羽丰盈,反射着银色的光芒。 只是它一直低头,缩手缩脚,看不清面目。 “哎呀!” “姑获鸟,能是如此相貌么?” “听柳值夜说姑获鸟,除掉羽毛便是女人,常偷孩儿而自乳。而眼前这东西更像是一个动物。” 楚河心想:“若是动物,便和人不一样。人可以说服,动物不懂人言,只有驯服为上。” 那怪物转了一会,似乎也很纳闷,往常的孩子常常哭哭啼啼,这个孩子不但不哭,还玩耍自如,真是与众不同。 这就更增加了它的好奇心。 它伸出毛绒绒的瘦手,来捏娃娃的腋窝。 “别走。” 楚河低喝了一声,从大树下一步跳出。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楚河这一招也是取它的腋窝。 然而那怪物听力极好,动作极快,噗噜一声跳在一边。 楚河手中扯下来两缕银色的长羽毛。 那怪物转过身,瞪着红眼,跳起来扑向楚河。 楚河早备好了武侯抱龙枪,横身一扫。 怪物没扑到眼前,便挨了这一棒,却不在乎,一张瘦爪,劈面而来。 滋啦一声,利爪撕破了楚河的前衣襟。 第193章 夜探含山妖巢 楚河心道: “这怪物好不领情,方才我只用了三成力而已,否则早给你腰身打断。” “不让你吃点苦楚,你不知进退。” 想到此处。 楚河挥舞手中武侯抱龙枪,加之易筋经之力,有十成力,现在至少用了九分。 “啪。” “啪。” 爪子抓在武侯抱龙枪的枪杆上。 那是天上陨铁炼成的宝物,这妖物竟然不觉疼痛。 楚河又使出【玉女剑术】中的剑招,枪指怪物的面门,胸口而要害之处。 谁知这怪物毫不在意,完全是一副两败俱伤的打法。 “呀!” “这么悍勇吗?” 有【玉女剑术】,又有武侯抱龙枪这样的神兵,还有【易筋经】这样的内功绝学,楚河本来自信十足。 不曾想又遇到强敌。 这怪物不但扛打,而且动作极快,四爪翻飞,专往楚河的要害部位招呼。 不由得楚河不慌。 不过十几个回合,就从进攻变成了防守。 左支右拙,东挡西搪。 化攻为守,楚河心态忽然变了,现在也不着急进攻,专注于防守。 渐渐地,他发现这怪物也有弱点。 虽然动作伶俐,攻击凶残,但是这怪物的力量远远不如自己。 它本来身形瘦小,没有肌肉,加之跳来蹦去,体力消耗极大。 楚河要把这场仗打成消耗仗,心想:反正我今日吃了四个炊饼,一块枣糕,食量是平时的二倍。 果不其然,这一招奏效。 那怪物身形渐渐缓了些,四爪挥舞的也怠慢了些。 楚河瞅准机会,武侯抱龙枪在它头顶虚砸,怪物张开双臂去接。 楚河伸出左手,去抓怪物脖子。 怪物一闪转,楚河掐住了他的后颈部。 “看你还往哪里跑。” 那怪物挣脱不开,回头张嘴要咬,楚河一伸武侯抱龙枪,撑住了它的嘴巴。 “唧唧唧。” 怪物凄厉厉尖叫。 此时柳值夜闻声,从屋后飞奔而出,手举牛尾刀,斜肩带背的劈下来。 楚河想得一个活物,但是为时已晚。 那怪物见刀势过猛,突然双眼放光,肩胛上大翅膀猛然挥动,打在柳值夜手中的刀上。 柳值夜手一歪,牛尾刀险些飞出。 “扑啦啦。” 那双大翅膀打在地上,振动风尘大起。 楚河慌忙微闭双眼。 趁此机会,那怪物猛然一跃,从楚河手中挣脱,扑啦啦翅膀狂扇,竟然形成一柱龙卷飓风,把楚河和柳值夜困在当中。 楚河从风柱中走出时候,只见那怪物已经抱着婴孩儿,跳纵着跑远。 此时柳值夜也出来。 “那妖物姑获鸟哪里去了?” 说罢抬腿要追。 楚河伸手拦住他。 “它跑不远,方才已经受了伤。” 说罢展开左手,亮出手中的一团毛发,上面还沾带着一块皮肤和血。 柳值夜接过毛发。 “看这团毛发,是一个兽类,但又长了一双扁羽,真是一个怪物。” “咦!” “有针!” 楚河又凑过来看,只见那毛发中夹杂着一根微不可察的细针,是一根银芒。 针尖已经变色,显然是埋在怪物身体里的。 “这是怎么回事?” “怪物的脖颈下怎么会有银针。” “难道是有人拿银针刺过他。” “我没有。” “我也没有。” …… 楚河道:“我去追它,争取找到它的老巢,如果能找到那些被抢的孩童更好。“ 柳值夜道:“我和你一起去。” 楚河道:“柳大人还是留下,否则值夜司无人坐镇,人心不稳。” 柳值夜点点头。 “好,我现在就回值夜司,你沿途洒下一些记号,待我安排妥当了,我便沿着这条路去找你。” “行。” 楚河捡起地上的惊梦鱼。 顺着那怪物逃跑的方向追了过去。 楚河一路飞奔,他笃定那怪物身上有伤,不能跑的太快。 而且那婴孩身上有背尸绳,跑动起来必然会有痕迹。 他奔跑时候,配合着易筋经中的吐纳之术,身体不由得轻盈起来。 直追到含山脚下,忽然瞥见山腰上有黑影,向上快速的移动,还不时有山石滚落。 “这厮在那里。” 楚河来到山根下,转了几圈,却发现这山奇陡不说,连一个上山的路都没有。 “怎么办?“ “它能上去,我却上不去。” “要不成回去找人帮忙?” 可惜也没有人能够帮上忙。 楚河一狠心。 “罢了,它能爬上去,我也能爬上去。” 他收拾得紧趁利落,把长衣腋在腰间带子里面,把打神鞭和收拾囊背在身后。 弹出武侯抱龙枪的枪尖,用枪尖做登山的凿子。 每在石壁上凿一下,感觉揪着心的疼。 好在仔细观看枪尖,发现并无损伤。 就这么一步一步地爬,若非有易筋经护体,楚河身体较之前强健了许多,否则这小小的含山,比登黄山还要费力。 大概过了半个时辰,楚河终于见亮了,到了山顶。 正趴在那喘口气的功夫,听见不远处,有噼啪的鞭打声。 楚河凝目过去,隐隐约约的看着有一个老怪物,手中挥舞着皮鞭,正在抽打方才偷婴儿那个怪物。 “噼啪”作响,震得山带回音。 而方才那个怪物,站在那里,垂着翅膀,动也不敢动。 “这咋回事啊?” “敢情这里还有实力更强的。” 楚河心想一个怪物都打不过,何况还有一个。 “这还不能贸然出去呢。” 楚河伏在地上不动,等了一会,但听鞭声停了,那怪物唧唧唧的走了。 楚河抬头只剩下这一个老怪物了。 楚河缓缓地抬起身,如同猛虎捕猎一般缓缓的向老怪物的背影移动。 快到近前时候。 “砰。” 那怪物一掌拍碎了手中物,随即转过身来。 星光照耀下,原来那并不是怪物,而是一个披着蓑衣佝偻老人,脸上的纹路如同沟渠,他鬼魅的一笑:“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我……” 楚河见他不是怪物,便把手中的武侯抱龙枪背在身后。 “小生上山来寻找丢失孩童,不知老人家看到了吗?” “呵,孩童?这不是你的孩童吗?“ 说罢递过来被他拍碎的纸人,上面兀自栓着一根收尸绳。 第194章 感谢兄弟们的月票、推荐票和订阅,名单在下面 那披着蓑衣的佝偻老人,邪魅一笑。 递过来被他拍碎的纸人,口中说道:”这不就是你的孩童吗?“ …… “纸人点睛术,这么容易就被他破了?” “看来是一个高手啊。” 楚河不得不加倍小心。 他的眼光在纸人上面一扫,但见点点的银辉,那些便如同从那“姑获鸟”怪物身上取下的银针一样。 “想用这个害我?” 楚河伸出武侯抱龙枪的枪杆,把纸人挑过来。 纸人被拍的细碎,上面还有银针,楚河知道不能再要了。 “老人家,你毁坏了我东西也罢,请把孩子们放出来吧。” 楚河能上得了陡峭的含山,又有纸人点睛术,此时再想隐瞒实力是不可能了,索性就直说了。 老头乱糟糟的头发遮住了一个眼睛。 另一只眼睛如同鹰眼一样,摄人心魄,让人不寒而栗。 他瞪了楚河一阵,不慌不忙地从怀中拿出一个烟斗,叼在嘴里。 然后撮了一捏烟叶,填满了又压紧了,点燃深深地吸了一口。 “噗。” 一股刺鼻的白烟从口中喷出,向着楚河面门喷来。 【彭祖闭气术】。 楚河屏住呼吸,随即跳到一边。 “你……” 楚河身体摇晃,手指老头。 “你……你的烟里……有毒。” 说罢脚步虚浮,双眼翻白。 这当然都是楚河故作姿态,方才他发现老头取烟叶时候,手上有小动作,指甲轻弹,所以他猜测老头的烟叶中有猫腻。 所以楚河将计就计,才装作这般中毒样子。 其实他有【彭祖闭气术】,在汴河水下可以待上一个时辰,在黄老太的血雾迷阵中也不畏惧,何况是这区区的几口毒烟。 那老头也料不到楚河有这一手。 果然被楚河迷惑,呵呵地得意冷笑。 “小子走路发飘,四肢不调,过来,爷爷给你扎几针便好了。” “嘿嘿。” 楚河听罢木呆呆地,向着老头走过去。 老头打开小匣子,从匣子中的棉花团拔出一根银针。 “你小子这么倔强,我要给你来根长的。” 他扒开楚河后衣领,银针对准腋脖颈。 “嘿。” 就在银针刺到皮肤的一瞬间,楚河出手了,一把抓住老头的手腕,向着老头颈后一推、一拉。 “噗。” 这一次银针反转,正扎在老头的脖颈上。 “呵呵,这才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老人家你的银针到底有什么用处?是听话针,还是变傻针!” “我……” 老头想要挣扎,但是被楚河抓住了双手。 “这……这是我的傀儡……” “噗。” 老头突然咬破舌尖猛地喷出一口血沫子。 楚河一闪之际,老头挣脱楚河的双手,探手拽下脖颈上的银针,转身就跑。 “金银铜铁快来援助爷爷。“ 他一声喊,从四下里面蹦出是个矮小的身影,呼啦一下,把楚河挡住。 楚河定睛一看。 乃是四个孩童,不过七八岁。 身上脸上涂着金属光泽的油彩,有金橙橙、银灿灿、黄铜色、黑铁色,四个孩童身体僵硬,目光若呆傻痴愚一样。 “躲开!” 楚河呵斥之后,四个孩童闻若未闻。 这时候那老者回转身来,掏出一个铜铃哗楞愣摇晃起来。 四个孩童闻铜铃声而起,四个僵直的身体向着楚河猛扑。 楚河心惊。 忙举手中武侯抱龙枪,迎接。 谁知那些孩儿,也不畏惧,躯体偏偏往枪上撞,即便是被枪尖划伤了身体,流出了血液也不在乎。 “这又是哪门子邪术。” 那些孩儿,拳打脚踢嘴咬,专拣楚河的裤裆、脚脖、肚脐、眼睛等薄弱之处招呼。 楚河又不忍将其刺杀,几番缠斗下来竟然落了下风。 那含山顶上,怪石嶙峋,楚河忽然间来了主意。 打着打着,躲到一块大石后面。 那个金脸小孩追得最近。 楚河见他一露头的功夫,一把抓住胸口,把他扯到胸前,手在他的后脖颈下一摸,果然摸到一根银针。 “噗。” 银针拔掉。 那孩儿一愣,随即摸着满身的伤口,咧嘴哭泣。 “好家伙,你终于变成正常孩子了。” 楚河如法炮制。 费了一番周折,把三个孩子颈后针全都拔了。 那老头见自己的招数被破,又唤出长翅膀的怪物来战楚河。 楚河知道这怪物的能耐。 便拔出武侯抱龙枪,打了一番二虎相争必有一伤的硬仗。 那老头恐怕怪物有失,摇着铜铃铛把它呼唤走。 楚河嘱咐四个小孩,原地勿动,一会带你们回家。 他又提着武侯抱龙枪,来抓老头。 这夜里,正是三更半夜之时,光线不明。 楚河对山顶环境也不熟悉,东闯西奔,忽然见一处有光亮。 楚河循着光线过去,但见光亮是从一处山洞中发出。 他艺高人胆大,自然要上前查看一番。 走到近前但闻听里面有孩童的哭声。 “原来孩童们藏在此处。” 楚河便向山洞深处走去。 走几十步后,里面豁然开朗,有昏暗的油灯一盏,四下一望,上百个孩子躺、坐在地上,有的呆若木鸡,有的不住地哭泣。 “孩子们,都勿要害怕,我会带你们出去。” 说着容易,这么陡峭的含山,这多孩子哪能自如下去。 楚河正思虑间。 忽闻身后轰隆隆一声响。 感觉整个山体都跟着震动。 半晌之后,老头的声音在入口处响起。 “嘿嘿,小子,你死在这里吧。” 楚河退回到洞口,但见洞口已经堵上一块巨石,双手推之,纹丝不动。 老头从仅留的一丝空隙之中,发出声音。 “你小子头脑简单,还是中了我的诱敌之计。” “这是万斤石闸,关上就没有再打开的可能,你小子在里面等死吧。” 楚河道:“你别高兴的太早,我从此处出去,便可以将汝这邪恶之辈诛杀。“ 那老头笑道:”想杀我只能等下辈子了。这洞中有这百十个孩子,等你饿了,一日食一个,你尚可活百日。“ “邪恶!” 楚河大声骂道。 那老头冷笑一阵,随后在洞外摇起铜铃来。 洞里面的孩童闻听铜铃声音,纷纷向洞口涌来,顿时把狭窄的洞口挤得溜严。 老头笑道:“孩子们别怪我不给你们吃的,只怪这恶人进了洞府,不容我进去,他要食你们的肉呢,现在是你们以牙还牙的时候。” 第195章 生傀儡术 说罢,把铜铃摇动。 哗楞愣一阵紧似一阵。 那些孩童闻听铃声后,如同进食的小犬,张开口来咬楚河。 ”啊,这。“ 楚河拼了命才从人群中冲出来,身上的衣服被他们撕咬得稀烂。 到了开阔处。 那些孩童也追过来,被楚河看准了,依次抓住,摸到颈部的银针都拔掉。 拔掉银针的孩童,不受铜铃的控制,不再纠缠楚河。 他们身上大都有伤,肚子又饿,都自顾自的哭泣起来。 楚河也不顾疲惫,重新来到洞口。 探出双臂猛推石闸。 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希望。 楚河拔出武侯抱龙枪,在那石头上猛刺。 每一刺,火星飞溅,掉几块指甲大小的石块。 “呀!” “这可如何是好!” 楚河不由得心急,身上汗淋漓而出,又猛推一阵,还是纹丝不动。 此时身后光线一暗。 油尽灯枯,灯火扑拉一声灭了。 百十个孩子的一起哀嚎,痛哭,声音把整个山洞填满,各种各样惨痛声音撞击着楚河的耳膜。 此刻楚河的心中的火焰,随着油灯的灯光一起熄灭。 世界变得黑暗而纷乱。 刹那间,无数情绪涌到楚河的心头。 无助、绝望、迷茫、焦躁不安、呼吸不畅…… 所有的情绪撞击在一处,最终激烈的到了燃点,如同火山爆发一样。 “别哭了,你们这帮蠢货!” 楚河的声音,像是晴天霹雳,震得山洞炸响。 孩子们顿时不敢哭了。 只偶尔有几声止不住的抽泣,此间忽然静谧的如同荒野。 楚河的心中也静谧了,不过只是片刻而已,随即就涌出来无尽的自责。 “我为何要凶这些可怜的孩子?” “他们被这些邪恶之物,掠到山洞中,多么害怕无助,我为何还有吓唬他们?” 楚河的脑海中,再一次的混乱。 这次是自责、是愧疚、是遗憾、是悔恨。情绪搅在一处,化作无尽的悲伤。 就在楚河再一次崩溃之际。 “咚咚。” “咚咚。” 突然响起沉闷和悠缓的声音。 惊梦木鱼,不敲而响,每一声如同清泉流响,天籁之音,穿透了世俗,穿透了婆娑世界,穿过了人间烦恼。 无畏、无惧、无谓、无思绪、无烦恼、无天无地无自我。 楚河的心,渐渐地静了。 他仿佛已经适应了这一处黑暗,适应了这一处憋闷,适应了这一处吵闹。 心静了,也凉了。 忽然想把那余下的【洗髓经】再诵念一遍: 万物非万物,与我同一体。 幻出诸形相,辅助成生意。 飞潜与动植,万类为人使。 造化思何鸿,妄杀即暴戾。 人何不如物,只贪衣与食。 忘却生与死,物我皆一致。 …… 这般天籁之音,仿佛有神奇疗效。 让楚河忘记烦恼,更让孩童们忘记痛楚,他们纷纷上前围在楚河的身边、腿上、膝盖上,倾听这世间的洁净心灵之音。 楚河盘坐在洞口前,他心静如水,没有一点焦急,缓缓的取出那半截短铲。 “这世间不平之处,岂止是万千。” “不急不躁,一一平之。” “笃笃……” 不平铲铲在洞璧上,发出了平静的声音。 “惊梦鱼、洗髓经、不平铲。” 来自于不平和尚的三样奇宝,在楚河心乱到极致时候,助他击破心中块垒,瞬间顿悟。 含山的石奇而险峻,挡住的是心浮气躁的人。 不平铲不疾不徐,不知敲打了多少次,咯吱,石壁裂开了一道缝隙。 紧跟着咯吱,咯吱……裂出了无数道缝隙。 楚河伸出手,以易筋、洗髓之力,在石壁上轻轻地一抚而已。 “轰隆,咔嚓嚓……” 震天巨响,烟尘散罢。 楚河立地金刚一般,站在老头的面前。 老头一惊,想跑,双腿却迈不动步,楚河的枪已经指向了他的喉咙。 “扑拉。” 双翅怪物用自己的脖子,挡在了老头的前面。 楚河道: “你想替他死?为虎作伥者,死不足惜,我成全你。” “唧唧、唧唧。” 那怪物发出凄鸣的求饶之声。 这一次楚河终于看见了它的正脸,这是一只白毛的猕猴脸,双眼中含着委屈的泪水。 “这是鳄鱼食人前虚伪的眼泪,我不信。” 虽说如此,这两串泪水,还是让楚河少了二成的决绝。 给了猴脸怪物一丝机会,它猛然挥动翅膀,拍在楚河的武侯抱龙枪上。 那枪尖一抖,刺在另一侧的翅膀上。 “咔嚓。” 怪物弃了半边翅膀,抱住地上的老头,跳到山边,一跃而下。 楚河速度不及它,又舍不得抛枪刺它。 追到山边,但见一叶银白羽翅在空中打着旋涡下落。 楚河无奈折回,只见方才老头所在处,遗留着一个匣子。 打开,内有: 银针一把,都插在棉絮上。 有纸包若干,里面是不知名的药粉。 有古色书籍一本,不过数页,书名题写《生傀儡术》。 楚河翻开,里面有魏文与海外文夹杂在一起,晦涩难懂,但是挑着魏文观看,也可以猜出大概。 择幼儿,小则愈好,不予食。 食则以药粉混食之,常以药烟熏之,针刺其椎。 待三月余,呆如人偶,摇铜铃其人如畜生,则须分而教之,可使其善盗、可使其善杀、可使其善火…… 此系生傀儡术,为生傀儡者,可活三年。 末了一页备注写道:“生傀儡术,为雕虫小技,死傀儡术,为鬼斧神工。” …… “卧靠,这是一本邪书啊!” “训练幼儿为生傀儡不说,还只可活三年。” “世间怎能有此,贻害众生的邪术!” 楚河敲了火石,把那邪书和药粉都付之一炬。 烧邪书的时候,发现匣子中还有信笺一封,本来想一同烧了。 忽然见有官家的印鉴。 楚河取出信瓤,打开只见上书: 曩日有幸,某地同行,平生义气,慨然而生。 暌违经年,公无恙否?今江湖乱起,妖孽横行,欲犯我琞。 唯愿公等拔刀助阵,追效古风。 贵趾莅临之日,必于十里长亭,恭候大驾。 知名不具。 这是一封江湖求助信,但是这其中暴露一点。 欲犯我琞,此琞,难道不是彼琞吗? 第196章 姑获鸟劫子案已结 此琞,当是彼琞。 天下只有一个琞后。 现在楚河有些后悔,不应该烧掉那本书,留着那本邪书以后或许就是证据。 但是书已成灰。 就把这封信留着吧。 楚河回过身,嘱咐这些孩子不准乱跑,然后他到前面,把金银铜铁四个小孩找回。 这些孩子们哭哭啼啼,想要回家,想要吃饭。 这就令楚河感觉为难了。 带着孩子们下不去山。 楚河也不敢独自离开,恐怕孩子们再出了差错。 正在进退两难的时候,柳值夜带着人爬上来了。 柳值夜一眼看到了地上的翅膀。 “你把姑获鸟抓住了,还是杀死了。” 楚河想告诉柳值夜,那不是姑获鸟,而是一只白毛猕猴,这两只翅膀恐怕是后加上的。 但是柳值夜避而不谈,只是口口声声谈姑获鸟,有外人在,楚河也不好多说。 等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楚河把那封信件塞给了柳值夜。 柳值夜不动声色的收了、看了。 几个人从山上顺下绳子。 下面的孩子父母,还有围观的百姓把含山脚下,围堵个水泄不通。 楚河也装作是背孩子的百姓,爬到了山下。 看到了沈幽闻在人群中提笔疾书,两人对视了一眼,楚河放下孩子悄悄的挤进人群。 沈幽闻知道楚河的意思,当然不会让他的名字登上邸报。 那些父母和孩子要互相相认,楚河怕有人冒领孩子,在人群中监看了一会。 倒是没有发现异常。 等到孩子们都下来了,柳值夜身上绑着宽大翅膀,最后一个下山。 下山之后,便被百姓们围住。 柳值夜无奈,只能像一个英雄,淡然而谈: “众位乡亲们,姑获鸟已死,其身甚臭,不便携带,让我埋在山洞之中,只取了这一只翅膀。” 百姓们欢呼雷动。 献歌、献舞、有几人抬着斗酒彘肩,让柳值夜痛饮。 就在这时,有那么四位从人群中挤了过去,把柳值夜身上的翅膀抬走。 柳值夜察觉到了,抬眼一看,便知那几人是金蛛卫的。 但是他身边没有帮手,加上百姓众多,他堂堂值夜司二把手,也不好亲自动手去抢。 楚河站在人群中也发现金蛛卫了。 但是楚河倒是不认为,这只翅膀有很重要的意义。 等众人散了,楚河也没和别人碰头,自行离去。 此时满城皆传姑获鸟恶行。 到了午时,昭告果然出了: 京城北有含山。 其上飞来一怪物,有双翅,四足锋利,名曰姑获鸟。 此物喜盗人幼子,又善于刨人胸腹。 山下,并城中丢失百余幼儿。 金蛛卫携值夜司,上含山抓此妖,断其一翅,葬起身于洞中。 百余儿童获救。 …… 不得不说,昭告很及时,天下的父母都心安了。 姑获鸟为傀儡术顶了罪名。 金蛛卫也替楚河领了功劳。 楚河习惯了他们的做法,连抱怨都懒得做。 其实他内心中能没有抱怨吗? 有,但又能怎么样?说实话他连功劳都不敢去领,像他这种孤立无援的人,若是领了功,就成了众矢之的。 人家的墙,容不下你这根楔子。 你要是硬挤进去,那就抱歉了,不但要拔了你,还要毁了你。 楚河自然不想惹那个麻烦,这样无官、无禄、无钱,穷但是很逍遥,不也挺好吗? 不管怎么说,姑获鸟劫子案,算是结束了,生活百废待兴,重新开始吧。 一边想着,楚河又溜达到当铺附近。 见一群百姓正在打砸。 百姓们轻易不敢做这事,迫不得已,先得占个理字,让人明明白白。 所以一边打砸,一边咒骂。 楚河站在不远处听了一会,明白了。 敢情上次,自己在这花了大金,打发走了一部分要当儿女的父母。 谁知道,等楚河走了,这些人为了碎银一两,又牵儿带女的回来。 当铺的掌柜,说是为孩子们找差事,实际上把孩子们送给那怪物白毛猕猴,送得少些了,便遭到了怪物的袭击。 掌柜的和一众打手都死了,众人也反应过味,都来打砸当铺。 为虎作伥者,死有余辜。 这其中大抵也有楚河【点石成金】的功劳。 但愿这些为人父母的,不要再那么愚昧。 离开了当铺,楚河本想回家,但一想自己每日在集市上溜溜达达,好不开心。 可苦了小玉和汉界二人,每日关在屋中,仿佛坐牢一般。 “买点东西补偿她二人吧。” 楚河买了些棉布和棉花,给两个女子做些过冬的棉袄。 路边一个摆摊的小贩引起了他的兴趣。 只见那小贩在地上摆了一个木槽,木槽中间带格子,每个格子里面有一只青蛙。 可能是因为天气冷,那些青蛙蹲在木格子里面,一动也不动。 等人多了,小贩要了一会赏钱。 然后他拿出一个敲鼓的细小鼓槌,敲青蛙的后背,敲哪只,哪只便发出呱呱的叫声。 楚河道:“这还是个好手艺人。” 他连续敲起来,竟然敲出了韵律,那声调十分欢快。 敲了一阵,他又起身求一阵赏钱,观者甚众,但是赏钱者寥寥无几。 江湖上有这种用奇技淫巧卖艺赚钱的,收入时多时少,但是比普通百姓要强上许多。 这卖艺人,把青蛙和木格子收起来。 取出一只黄毛小鸟,还有一些算卦的卦签。 让客人说出生辰八字,小鸟叼来卦签,卖艺人再解读卦签上的内容,算人命运、姻缘、前途,也不定价格,只收赏钱。 耍完了这把戏。 卖艺人说:“大家看好了啊,下面是一个奇迹,只准许你看一次。” 说罢拿出一张布一晃,随即又遮住。 “哎,什么玩意,怪物?” 就这一瞬间,不少眼尖的就看到了。 赶上楚河走神了,就没看到。 “各位,这怪物千年一遇,看多了泄露天机,愿意看得二十文钱,看一眼。” 有几位观众,就付钱观看。 一眼不过一瞬间,看得啧啧称奇,不舍得走。 那卖艺的,便把他们推走。 这一会功夫,就赚了二三百文,果然比方才赚得多了许多。 “呵,又是一个骗术。” “这些托表现得很到位。” 楚河当然不会花这冤枉钱,转身出了人群,回奔家中。 第197章 感谢兄弟们的月票和推荐票支持! 刚走出没多远,听见后面人声嘈杂。 只见一队金蛛卫,都穿着官服,带着金色蜘蛛的标志。 从人群中冲出来,声势浩大。 中间的那个卖艺人,被三面紧紧押着,被疯狂地拖拽推搡。 那卖艺人却面带微笑。 “你们这些狗奴才,嚣张不了多久,就是你们大主子都不敢这么对我。” 那金蛛卫首领道: “闹市之中,岂容你胡作非为。” 用手里的刀背往他身上狠狠地砸了几下。 卖艺人冷笑:“呵,有你们好瞧着的。” 不一会这队人走远。 老百姓不能再跟,也都散了。 楚河心道:”这金蛛卫今天成正派了?竟然管起了街头行骗,加上前面还抢了我的功劳,难道说真是想竖立正面形象么。“ 楚河不予过多理会,自己回到家,悄悄进了门。 拿出了布匹,交给小玉。 小玉拿出针线要缝制棉袄。 “且慢,等等。” 楚河忽然想起,为那孕妇收尸时候,还得了那么一种【穿针刺绣】的手工技能。 当时觉得聊胜于无,现在有布有针,何不试上一试。 于是乎,楚河凭借着记忆。 “唰唰唰。” 针线如龙蛇游走,不一会缝制好了棉袄不说,还在袄子上绣了几朵花。 惹得小玉啧啧称奇。 楚河当然不会吝惜这种技术,手把手地把小玉教会了。 小玉上了手,片刻之后,汉界也有了一件小棉袄。 到楚河这,只剩下了边角余料,这正是楚河想要的结果。 他把这些边角余料拼在一起,给自己的收尸囊重新做了一个外皮,把放打神鞭和武侯抱龙枪的麻布也重新缝制了。 楚河这么做,不是为了美观。 只因他想起在大相国寺时,把几个和尚抛在蓄粪池中,得罪这些僧人不说,连金蛛卫也得罪了。 自己身上的收尸囊太过扎眼,换一个形象,免得日后被那些和尚认出。 这是一个快乐的手工之夜。 小睡了一阵,等到三更时候,楚河又出了门。 到了收尸点,今日柳值夜早早地来了,身后还跟着一瘸一拐的处置班头,一人肩膀上挂着几吊钱。 柳值夜挺兴奋。 “这一次姑获鸟劫子案,咱们值夜司损失惨重,尤其是缉捕班,损失了十几个捕快。不过好歹算是解决了问题,上面寇丞相给申请的奖励,大家都有份。” 每个收尸人也发了半吊钱。 众人欣喜,有一个会说话的就道:“柳值夜,我们这些收尸人也没出什么力,受之有愧啊。” 柳值夜道:“可别这么说,咱们收尸人可是解决了大问题,付出了最多,功劳也最大……” 他忽然想起,楚河不愿意露出身份。 于是转而夸赞处置班头。 “看这一身伤,付出了很多。” 这次处置班头受了伤,似乎对人生有新感悟,言语和善了许多。 “众位不要客气,快都收着、收着,咱们收尸点没有石炭,寒冷的很,众位闲暇了买些肥肉补补,也弄些烈酒暖暖身体。” 他是难得的大方。 众收尸人立刻感到了,连连拜谢。 “行了,咱们走吧,你这一摊先交给楚河管理吧。” 柳值夜说罢,拉着处置班头走了。 走到门口处,偷偷向楚河竖起大拇指。 楚河微微一笑。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这句诗是我的信仰。” 这些收尸人抚摸着手中的钱串子,却没有人想过,是楚河为他们争取过的赏金。 …… 过了一会,缉捕班的押车捕快,赶着骡车来了。 众人见还是原来的年轻捕快,便打趣道:“你这小捕快,命大啊。” 那捕快叹了一口气。 “哎,好良言难劝该死鬼啊。” “我早就劝班头请楚河兄弟帮忙,他们碍着面子不肯请,等死了这么多兄弟,才想起楚河兄弟。” “哎,早想啥了。” 众收尸人以为他在打趣楚河,便随声附和。 “若是我们楚代班头在,保准能把那姑获鸟的翅膀揪下来。” “哥几个你们知道么,我听说姑获鸟那玩意邪乎,带着翅膀就是妖怪,摘掉翅膀就是漂亮女人。” “楚代班头要是去啊,又能得一个媳妇。” “嘿嘿,嘿嘿。” “那可不,小楚子白日里多了个媳妇,晚上还能骑着飞一会。” “那你们说,小楚子将来能生个什么样的儿子?是人,还是鸟蛋。” “我看啊,能生个鸟人。” “哈哈,哈哈。” 众人大笑了一阵。 小捕快正色道:“我劝你们这些人,对楚河兄弟尊重点,若不是楚河兄弟出手,姑获鸟说不上今天又杀死谁呢。” 众人道:“和小楚子有什么关系,昭告上写明了是柳值夜杀死的姑获鸟。” “哼。” 小捕快哼了一声:“你们啊,长点脑子好么,柳值夜要是有那能耐,至于死那么多人么?” 众人一听,是这么个理,顿时沉默了。 有人就问楚河:“楚河,你真的去抓姑获鸟了吗?” 楚河点点头。 “去了,的确去了,但是,是在梦里去的。” “呵呵。” 楚河开着玩笑敷衍过去,众收尸人半信半疑。 这边小捕快开始卸尸体。 众人围上前一看: “卧靠。” “这些都是大佬啊!” 缉捕班的中坚力量,像是开会一样,在地上摆的一溜,齐齐整整。 为啥说这缉捕班是值夜司的中坚力量,你看躺在地上这几位,单从外貌讲,各个是八尺左右的身材,肩宽背厚,雄伟异常。 这在吃不饱饭的乱世,异常难得。 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众人连连叹息,一人分了一个开始画尸。 等到楚河时候,已经不是捕快了,而是一个大肚子尸体。 楚河把尸体挪到一边,但见这好大的肚子,心中奇怪: “难不成尸体发酵了。” 用手一拍,带着弹性,确实里面充气了。 楚河心想:“得把这气弄出来啊,否则这么大的肚子,背尸也不方便,葬尸也不方便。” 换做别人,也就拿针放气了。 但那是对尸体的二次伤害。 楚河用【接生术】中的催生之法。 用手在他的腹部,按照正时针方向,缓慢而用力的揉动。 此法男女通用,女用促产,男用排气。 不消片刻。 “咕咕,咕噜……” 肚子里面一阵乱叫,紧跟着砰地一声大响。 第198章 屠夫的命运 “砰。” 经过楚河这么一揉,尸体腹内的气体动了。 出口一开的瞬间。 巨大的气流挤压,形成了声音。 随即,气体沿着裤管蹦出去。 正好对面是方才挖苦楚河的那几位。 哥几个顿时窒息过去。 好一会才缓过气来。 挨喷的这一位抱怨:“这吃的什么玩应,放的什么屁?” 另一位摸摸脸:“不能,放屁不能是湿乎的。” …… 楚河在一旁,偷笑了两声。 “嘿,真是没想到,放屁也偏偏蹦你们几个嘴欠的。” 尸体肚子里的气体排出去了。 腹部肉眼可见的瘪了下来。 这回背尸就方便了,楚河拿出笔纸,开始给尸身画尸。 一看这张脸,鼻青脸肿,伤痕累累。 虽然已经变了形状,但是看起来还有点似曾相识的感觉。 “这是谁呢?” 楚河取下了他脖领上挂着的随尸案宗。 案宗上写的简洁明了: “系街头流浪者,属于自然死亡。” “呵,这也算是自然死亡!大概大自然也有暴力倾向,这肯定是经历了风吹、雹子打、雷劈……种种酷刑。” 楚河拿着笔,靠着想象力,给尸身画了样貌。 完成了第一步画尸。 第二步是正尸,这尸身伤口较多,就麻烦一点,胭脂粉也费得多一些。 胸口衣服掩盖下还有几个大刀口,也用针线给缝合了。 第三步是背尸,楚河把尸体的裤腿绑住了,免得他再排出点东西来。 然后用背尸绳子在身体上绕了三周,把两个绳头系好,搭在自己的肩膀上,交叉到腰间缠了一圈,回手打了个结。 “启程,从今往后不必再流浪。” 楚河背着尸身出了收尸点,奔向乱葬岗。 到了乱葬岗,挖了一个葬坑,把尸身放进去。 “欸,又到了解密的时候。” 自从得到【收尸簿】之后,楚河知道了太多的秘密,其中有一些,是想都不敢想,说也不敢说的事。 即使说了,恐怕也没有人会相信。 世界就是如此,有很多秘密要被带到坟墓之中,也有很多人等着百年之后,才敢公布秘密。 楚河想着想着,渐渐失神。 这时候眼前的世界变得恍惚,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如同大雾霾一般。 此时,啪啦啦一声响,一张黄纸迎风打开。 继而铺天盖地的飘落。 纸上书写着三个梅花古篆的大字: 【收尸簿】。 收尸簿上光焰此起彼伏的游走。 把尸身的一生,浓缩在短暂的光影之中。 …… 这尸体生前是一个莽汉,干起事来丢三落四,脾气也倔强,诸般生计都干不好。 偶然发现宰杀牛马、猪狗都非常利落,于是拿起了屠刀,当了屠夫。 早期的买卖还不错,但是后来到了乱世,老百姓自己连饭都吃不上,哪能养得起牛马、猪狗让他屠杀。 这生意就惨淡起来,每日里自己也是寅吃卯粮,朝不保夕,时而饿得奄奄一息。 这一日来了一个老头,牵着一只羊,让屠夫宰杀。 屠夫见来了买卖,宰羊赚一笔钱不说,还能落下些羊下水,心里面高兴。 于是下手轻快。 尖刀在羊的骨节间、皮肉间,顺滑的游走,不一会一只羊被分解成一堆肉块。 老头先把冒着热气的羊皮拿走。 屠夫趁这机会藏了羊蛋和羊鞭留着下酒。 不一会老头又牵着一只羊回来。 屠夫就问:“这只羊也杀吗?” 老头一笑:“这只羊可是宝贝,杀不得。” 说罢指着羊,命令它,跑、跳、跪、坐,转圈,那羊颇为听话,各种姿势做的有板有眼。 屠夫好生佩服。 老头道:“我训畜生有一套,每年在各个城市表演戏法,能赚不少银两,不如你跟着我跑江湖吧,每天少不了你肉吃。” 屠夫开始舍不得肉摊,但是架不住老头每天有肉吃的诱惑。 “得了,跟你走,没有肉吃,我就回来。” 就这样,屠夫提着刀子和磨刀石,跟着老头跑江湖。 老头有几手,会摆楞各种动物。 平时在闹市上做戏,花样百出,很吸引眼球,也能赚到钱。 老头也是真没骗他,隔三差五就买个动物,以猪羊驴狗最为频繁,让屠夫宰杀了,他自己先把热乎乎的皮取走。 剩下的卖了肉,下水和杂货都留给屠夫煮了吃。 时间久了,屠夫发现点问题。 比如今日上午刚杀了一只猪,等到下午的时候,老头肯定能带回同样的一只猪。 屠夫纳闷,有一次他就在猪身上划了一个梅花的记号,等到下午,查看老头带回来的猪身上,果然还有那个梅花记号。 “这就奇怪了。” “宰杀了的猪,难道还能死而复生?” 屠夫开始瞄着老头,发现更蹊跷了。 这老头每天傍晚时候出去,拿着糖块、糕点,给街上的那些小孩吃。 有的时候被人家父母发现了赶走,有的时候就把人家孩子领回来,藏在屋中。 “拐卖孩子!” 屠夫立刻就明白了。 “敢情这老瘪犊子不是好人啊,干这烂皮眼儿的缺德事。” “妈得,老子不伺候他了。” 屠夫收拾家伙什就想走,这时候肚子饿了,心想:“我不能这么走,我得吃饱了,再扛上一角肉回老家。” 想到这,他就没吱声,心里有事,熬了一宿。 到了第二天,老头弄回来一只羊,交代屠夫把羊皮扒完整了。 屠夫心里头有事,手就哆嗦了几下,羊皮坏了几个口子,等老头出来取羊皮时候,给他劈头盖脸地骂了一顿。 屠夫憋着气,绑好了一坨羊肉,打算不辞而别。 这时候就听见老头那屋里有孩子的哭声。 “你个老瘪犊子,贩卖孩子赚黑心钱也就罢了,还特马的虐待孩子,临走了我得骂你几句。” 想罢,他开门就进了屋。 顿时吓了一个大跳。 只见老头把那孩子身上的衣服都除掉了,把那张热乎乎,血淋淋的羊皮往他身上穿,四肢已经穿进去了。 “你个老瘪犊子,你搞什么邪门歪道?” 老头见肮脏买卖被撞破,顿时又破口大骂。 屠夫道:“你偷孩子搞邪门,我这就去报官去。” 第199章 造畜术 老头骂道:“我供你吃住,你还不领我的情,我打死你这个憨畜生。“ 说罢,拎着他在街上耍戏的铁匣子,来砸屠夫。 屠夫情急中,把手里的刀子往前一递。 “噗。” 给老头来了个透心凉。 “你……” 老头啥也没喊出来,当场毙命了。 屠夫杀牛羊猪狗无数,但是头一次杀人,当时就傻了。 后来那个披羊皮的孩子哭了,他才清醒过来,对着躺在地上的老头叨咕几句: “你也别怨我下手狠,这是你作孽的报应。” 叨咕完,手忙脚乱的给羊皮里的孩子拽出来,往门外一推。 这地方他也不敢待了。 想了想:“不能回家,回去必然被抓,往北跑吧。” 他自己也没有行李,就背着老头的耍戏时候的铁匣子,过了长江,奔着北方来,这就进了汴京城。 在京城里,跟着人群,游游荡荡地到了大相国寺。 他身上带那点羊肉,吃了几天就没了。 饿着肚子向香客要饭,也没人肯给他。 他想起来老头会耍戏赚了很多钱。 “我也耍一耍,试一试。” 他从老头的铁匣子里面找出一本书,叫做【造畜术】。 就偷偷看了一阵,里面有造畜术的方法,他认识几个字,配合着图画,也看明白个大概意思: 新剥动物的皮,趁着热乎乎的时候,往孩子身上一穿,然后把开口的地方缝合,再念一套咒语,这动物的皮毛,就长在孩子的身上。 以后带着毛孩子,游街卖艺,博人眼球。 “不行,这缺德啊。” 这时候他冷不丁想起来,老头有那么一手绝活,挺遭人喜欢。 敲青蛙: 用木格子里面摆着一溜青蛙,手中拿一个小鼓槌。 随意敲青蛙的脊背,能发出不同的音调。 实际上这音调并非青蛙发出。 乃是在裤裆里面夹着一个皮喇叭,敲青蛙的时候,就把喇叭夹一下。 夹得轻,喇叭发出的就是小青蛙的声音,夹得重,喇叭就发出大青蛙的声音。 所以敲青蛙就是障眼法,夹喇叭才能发出有节奏的曲子。 屠夫演练了一阵,有那么点意思了,就差熟练度。 不过肚子饿,等不急了。 得抓紧把这节目安排上。 第一件事,把道具置办齐整,皮喇叭是现成的,但是青蛙得找。 这个季节,青蛙正好冬眠,他就到寺里的荒草甸子中去挖,挖了六七只半死不活的冬眠青蛙,他自己连饿带冷的昏过去了。 等醒的时候,已经是半夜。 睁眼一看,前面有一团光亮。 细一看,是一个穿着漂亮的女子,提着个灯笼,手里面捧着一个包裹,走到佛塔前的枯井边,念叨几句,就把包裹扔进去。 屠夫感觉好奇,心想:“这娘们扔个什么东西?” 他到井边去看,里面黑咕隆咚的看不见,刚要走,听见里面哇哇的叫了两声。 那声音就像十年老青蛙。 屠夫产生了好奇心,顺着井辘轳下到里面,趁黑摸出来个孩子包裹。 他在井里一寻思。 “那娘们穿的那么好看,也不像养不起孩子的穷人家。” “对了,肯定是见不得光的偷情生子。” “我们这些穷人娶不上媳妇,生不了孩子。” “你们这些有钱人,生了孩子却不敢养,都不如那畜生。” “你看着我非得抱到你们面前,羞辱你们。” 他仇富的心态发作了,心里有火,手上有劲,一使劲还把辘轳井绳给扯断了,险些又摔进去。 出了井沿,顺着路追那个抱孩子的女子。 这就来到了留客堂。 但见一溜房间,都是一般的装饰,怎么能知道人在哪里? 正不知所措之时,但见有一间屋子中有灯光,他沾着唾沫捻破窗户纸,往里一看。 “嘿,就是这娘们。” 只见里面丢孩子的好看娘们,面前跪着两个黑衣人。 黑衣人口中直呼皇后。 “感情这是皇后。” “怪不得都愿意当皇上呢,皇上享受的玩意,咱们老百姓想都不敢想,你看这皇后长得像个仙女。” 屠夫也长见识了,转念一想: “这皇后长得是好看,但是这心也是真狠啊。” “没啥可羡慕的,哼。“ 这时候就听那皇后从里面说了那么一句:“整死他,把孩子取过来。” 那两黑衣人道一声:“是。” 提着刀就往出走。 这一下可把屠夫吓懵了。 “皇后要把孩子取回来,还要整死我,这可咋办?” 急的他一身汗水,赶紧把外跑。 跑了一会,见黑衣人没追过来,这才放下心,但是也不敢在客堂这边溜达了。 “往回返,绕路出寺庙吧。” 他抱着这婴孩儿,出了客堂,到枯井,又到佛塔,从佛塔中穿过一片荒芜,黑灯瞎火的来到了菜园子。 在地上摸着了几根萝卜缨子,塞进嘴里。 有一根萝卜缨子一扯,带动了泥土。 “嘿,下面有动西。” 这一挖,都是大圆萝卜,埋在土里保鲜,没冻也没糠,吃着微辣爽口。 他半个月没好好吃饭了,这逮着萝卜了,吃了个溜溜饱。 这时候看菜园子的和尚,光着定子出来撒尿。 听到这边有响声,以为是老鼠,骂了两句,撇了两块土疙瘩,就回屋接着睡觉了。 屠夫一看:“得了,别被人抓住,走吧。” 他把那大铁匣子里面装满了萝卜,背在身上,怀里抱着婴孩儿,出了大相国寺。 肚子吃饱了,身上也有劲了,走到了集市中。 找了块空地准备摆摊,但见人烟稀少,按说这汴梁城不应该这样啊。 后来一打听,听说打含山那边抓了个姑获鸟,老百姓们都往那边去了。 “这么倒霉呢。” “刚要摆摊,客人还让姑获鸟抢走了。” 他心里头有怨气,正要撒泼,看到几个黑衣人路过。 吓得他一激灵,心想:“这几个人,肯定是满街抓我呢,实在不行,我把这惹祸的孩子扔了吧。“ 他就开始踅摸地方扔孩子。 东走西窜,看见老妇抱着个驴崽子,嘴里头嘟囔着:“死玩意,满京城找不着一个屠户。” “啥,屠户?” 出于职业敏感,屠夫就搭个话茬。 “大娘,你要杀驴啊?” 第200章 丢失的皇子 屠夫问了一句。 “大娘,你要杀驴啊?” 老妇人道:“可不是嘛,捡了一个死驴崽子,可我老妇人也没有力气杀驴,找酒馆的庖子也不肯代劳。” “那我给您杀驴子,我以前也是屠户。” 屠夫接过老太太手里的驴子,一闻,这都臭得不像话了,怪不得酒馆里的厨子不肯给解。 但是屠夫不在乎。 毕竟他相中的是这身驴皮,于是到路边人少的地方,嘁哩喀嚓把这个小驴崽子给解了。 老妇人提着驴肉,突然唱起荆钗记。 “是小犬吠叫得我心头好慌,你摇尾呜咽哀怜样,莫不是丧家无主,四顾茫茫。” 人已经走远,曲声还在回荡。 “呵呵,这老太太唱的小曲倒是有味。” 屠夫拿起驴皮,走到更僻静的地方。 把包裹放在地上。 ”孩子啊,也别怪大爷。怪就怪你这命不好,你这亲妈是皇后,到处找你想要弄死你,今个委屈你,让你在驴皮里待一会。“ 说罢,他把这包袱打开,一看,也是吓了个目瞪口呆。 “这是孩子吗?” “这是怪物啊。” 他赶紧把包裹合上了。 “这玩应别说他妈要扔,是我我也得扔。” 他心里动摇,想要扔孩子,赶上这孩子就是这个命,见风了就哭了两声。 这两声哭出了孩子样,把屠夫同情心也哭出来。 “只要不看他脸,就是一个可怜的孩子。” “这孩子不能扔。” …… 就这功夫,这一片就涌上人来。 原来都是到含山脚下看姑获鸟的百姓,还有一些找到孩子的父母。 孩子失而复得,父母高兴,孩子也高兴。 一时间母慈子孝,父慈子孝,尽显天伦和谐。 屠夫一看:“这好机会可不能放过,得表演些耍戏,骗骗孩子钱。” 于是先把驴皮和孩子都放起在铁箱子里,把青蛙和木格子拿出来,表演敲青蛙。 敲完青蛙,又表演小鸟叼卦签。 小鸟是只木头鸟,通过细不可察的引线操作行走。 至于叼签,是那鸟嘴上有磁铁,卦签中有几个藏着铁片,分布开来。 屠夫看人叼签。 是富贵或贫穷,是官宦或百姓一眼能看个大概。 然后就按人选签,再说一些神神秘秘,模棱两可的话,谁也挑不出毛病。 这两项表演完成得还行,但是卖惨求赏这方面差点。 所以两个把戏耍完了,也没赚到几个子。 “这点钱能够买几个炊饼吃?” 但是别的把戏,他也不会了,正尴尬呢,突然想起来一个主意。 “这孩子长得这么怪,何不让他们看怪物?” “孩子你也别怪我,咱也算是凭本事挣钱吃饭,不磕碜。” 于是便道:“各位,这怪物千年一遇,想看得交二十文钱。” 把孩子藏在箱子里面,看一眼收二十文。 果然,一会功夫就赚了二三百文。 就这时候,他发现不对了,几个黑衣人,往人群里张望,好像在找人。 “那还用说么,找的人肯定是自己和孩子。” 他摊子也不要了,抱着孩子拿着驴皮,还有那本【造畜术】起来就走。 绕了几个圈,还有百姓给黑衣人指点。 屠夫知道今日是逃脱不了了。 他自己死倒是不怕,但是这孩子死他不忍心。 “这样吧,这个造畜术是缺德的东西,但是有时候也能救人。” 于是他一狠心。 把小孩塞进了那张驴皮中,拿针线简单的一缝。 按照那本书的咒语念了一遍。 “也不知道能不能躲过这一劫数,听天由命吧。” 他刚把这驴皮的孩子放在路边的水沟里面,黑衣人们就赶到了。 “你跑什么跑?” 这些人不容分说,先是一阵搜身,把他身上搜了个遍。 吓得他出了一身汗,这造畜术要是被搜到了可就麻烦了。 谁知,这一搜,他身上啥也没有。 屠夫才想起来。 “方才过于紧张,把造畜术缝在驴肚子里了。” 实际上,这些黑衣人真没想要抓他,但是赶上他自己跑,可能这里面有事,先拉回去拷打一番再说。 屠夫也是误会了,总以为要抓的人就是自己。 他现在没有了负担,也就硬气了。 “你们这些狗奴才们,嚣张不了多久,就是你们大主子都不敢这么对我。” 他以为能见到皇后本人。 到时候再用失踪小皇子要挟一番,皇后一害怕,就把他忘了。 但这是他这莽撞人想多了。 黑衣人根本没让他见皇后,关在黑暗的小屋中毒打了一顿。 当着他的面,打开了箱子,把里面耍戏的家伙扔了一地,别的都不关心,问他萝卜是咋回事,是不是偷的? 屠夫开始不承认,架不住严刑拷打,承认偷了萝卜。 黑衣人就惩罚他:“把这些萝卜都吃掉。” 等屠夫吃完了几十个萝卜,肚子胀气了,砰砰的放了几个屁。 这些黑衣人就来了恶趣味。 “有屁不准放,放一个就狠狠地打。“ 放屁那玩意能管得住么! 因此又挨了一顿打,后来几人来了困意嫌他烦,找了个暖壶塞,给他塞上了。 屠夫一辈子也没受到这种污辱啊。 “你们给我等着,你们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我都给你们说出去。” 这一说,把几个说精神了。 也赶上屠夫倒霉,这几位刚干了点大事。 大理寺客堂的孕妇就是他们几个害的,腹中的孩子也是他们偷的,这可不就是伤天害理的事么! “这小子知道咱们的秘密,哥几个,灭口吧。” “噗呲。” 一刀把屠夫给解决了。 解决之后,拖出去扔在门口。 没过多久,值夜司缉捕班的捕快来了,知道这是金蛛卫的门口,金蛛卫现在嚣张的很,得罪不起。 缉捕班的也不敢多问。 定了个流浪者,自然死亡,拉上了车。 就这么着,经过一夜的发酵,屠夫肚子鼓起来如同气球。 这才到了收尸点,分配到楚河这里。 …… 【收尸簿】上演绎了一个屠夫的生平。 他粗鲁、莽撞,不是一个完美的人,也没有完美的结局。 但是他也有热血,误上了老头的道道,干了为虎作伥的事情,也是一刀失误把老头给刺死。 又赶上撞见了老尼姑抛子。 如果他的性格再低调点,如果不恰逢这个乱世,他或许能有好一点的结局。 第201章 皇子满月宴 莽撞的屠夫,丢掉了性命。 而与此同时,一个皇子的命运也被改变了。 他从一个被丢进枯井里的怪婴,变成了藏在路边水沟里驴皮孩子。 等待他的也是一个新的残酷人生。 …… “收吾尸身者,赐汝【解牛之术】。“ 楚河的手腕开始翻转前进,仿佛真有一把刀在手中,此刻正游动在黄牛的皮肉之间。 “罢了。” “若是屠狮虎恶龙也就罢了,解牛之术何必要学,老黄牛得罪谁了!” 楚河念头一动,大喊一声,这解牛之术没有学成。 【收尸簿】上燃起了烟火,最后化作一缕烟尘消逝。 楚河起身把葬坑填上土。 到此为止,大相国寺的案子基本明了,丢在井里婴孩怎么无端消失的,也都查得清楚。 只有这婴孩儿,现在是否还在水沟中尚不可知。 “若是我不知情还好,那是老尼姑之后,任其自生自灭罢了。” “但事实是我知情了,从老尼姑方面讲他该死,但从婴儿这方面讲,他又是无辜的。” “怎么办?” 楚河想了想。 “现在已经是一天之后,我且去看看,那婴孩儿在或不在,只能看缘分了。“ 楚河出了乱葬岗,不疾不徐的走了一路。 等到了那条水沟时候,仔细的查看了一遍,只有驴子卧过的痕迹,上面留下了些许的驴毛,驴皮孩子早已消失不见。 好在周围也没有血迹。 楚河的心情难以言表。 既有些失望,又感觉很轻松。 自此之后,楚河暗中留意,并没有听人说起怪异小孩,或者是驴身善戏者的传说。 他猜想:“这位大魏王朝的怪异皇子,大概是早夭了。” 不过这宫中倒是还有另一位虎头虎脑的小皇子,正在茁壮成长。 …… 经过姑获鸟那件事之后,值夜司元气大伤,作为中坚力量的缉捕班,损失了十几个高手,从此业务逐渐收缩。 与此同时,大理寺两个老迈的官员,被一些奇奇怪怪的案子缠身,颓态尽显。 金蛛卫乘机大起,查案、破案、都压了值夜司和大理寺一头。 大魏王朝宿卫部门,产生了新的平衡。 楚河不会打破这种平衡,他知道一旦平衡打破,就是冲突和流血。 他现在不想这么做。 但是他明白,是时机没到,总有一天,双方会开诚布公。 值夜司和大理寺的结局可想而知。 “要么滚,要么死。” 现在是小刀拉肉,难受,但是死不了。 “先忍忍吧。” 由于过分的忍让,楚河难得过了几天的舒适生活。 这一日,又有昭告天下的文书发出。 京城要办皇子满月宴会,咸令州府郡县官员,皆聚到京城,南安帝欲大宴天下。 听说还有海外的达官贵人也来拜贺。 一时之间,全国各地的州府郡县都忙乎起来。 尤其是各地的一把手,绞尽脑汁,想要献上一份令南安帝和琞后高兴的礼物,至少拿得出手,不能让帝、后嫌弃。 下方官员又开始搜刮百姓。 实际上百姓家哪有什么珍奇异宝。 只不过是贪官小吏们,借此机会揽财入自己家的库房而已。 但凡是玉石、玛瑙、象牙等物,全都收走。 金银自然不必说了,有的百姓家祖传几代,甚至十几代金银首饰也被收走。 百姓怨声载道,求告无门。 …… 距离宴会十几天的时候,是京城里面最忙的时候。 各个州县的知府、县令一干人等纷纷涌入京城,一时之间,满街铺金,满树挂银,汴京城成为宇宙中最豪华的城市。 为了招待这些贵客。 汴京城冬季大兴土木。 建造了一座“天下日月城”。 “天下日月城”,是取九州天下共日月的意思。 整个城占地面积九百顷,分为两部分,北方为半月城,南方为日形城。 大魏官员和海外来客围住在南方日城之内。 届时,南安帝和琞后等人,坐在月弦之上,俯瞰日城。 这种结构是有风水师指点过的。 叫做遍览天下,取的是四境来朝,八方咸服之用意。也寓意着大魏王朝民富国强,国泰民安。 日城城内面积那么大,可不是只住人,各种娱乐设施应有尽有。 赌坊、妓馆、酒肆、茶楼、成衣铺等等一应俱全。 别的生意不须提,单说妓馆,买卖最火,门庭若市。 按说这寒冬腊月,天气最冷,本来是人欲望最低的时候。 谁知道这满朝文武,仿佛是起秧子的野狗,宁可排队也要去妓馆。 寻常官员去也正常。 这其中有一位,是边陲的杨知府,也每日里早去晚归,乐此不疲。 这官员本是周伶的老友。 这一天周伶就劝说他: “老杨啊,咱们几十年的交情了。这件事上,我劝劝你,不要去那种妓馆,那里面往来闲杂人等最多,若是染上花柳疾病可是终身难医啊。” “再说了,老杨你也不是那种人啊,何时有了这个爱好。” 杨知府和周伶是故友。 听老朋友这么一说,他脸上一红。 “不瞒老周你说,我在东北边陲,府上有母老虎一只,我对这榻上这点事早就毫无兴趣。谁知到了京城,忽然来了兴趣,仿佛是老树开新芽,我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十岁,便到这妓馆一逞当年之勇。” 周伶纳闷不解。 杨知府道:“你这老光棍一个,哪懂得这种欢乐,我现在是半日不去,就按捺不住了。老周,不如我今夜带你去开开眼界吧。“ 周伶摇摇头。 “可别扯了,我这么大岁数,能有这精神头,全仗着我是个童男子。” 杨知府一阵大声嘲笑。 周伶感觉心灵受到了伤害,就说了点狠话。 “老杨啊,你能不能争点气,可别纵欲了,我看你这印堂发黑,照这么下去会出人命的,我可不想看你最后一面。” 杨知府也乐观。 “老周啊,人命搞不出来,等着我给你搞个大侄子出来。” 说罢,也不理周伶,往城中的妓馆中去了。 “呸!” “堕落!” 打这起,周伶从心里瞧不起杨知府,他不理解。 “你说你也不是那根里坏的种,老了,老了,晚节不保,这是图个啥啊?” 过了一夜,周伶心想:“我这话说得狠了点,七情六欲,人之常情,我这咒人家死,实在不应该,我这就去跟他道个歉。” 到了杨知府的住所,推门进去。 但见杨知府躺在一块床板上,呼吸皆无。 “他死了!” 第202章 知府之死 杨知府的侍从红着眼圈,一张嘴。 “老爷他死了。” 周伶顿时一惊。 “昨日看着还挺好的,今日怎么就死了?” “哎,老爷他……去了妓馆,被送回来时候,就已经是如此样子了。” 周伶捶头顿足,悔恨不已。 “真没想到我昨日,一语成谶!” “我这张破嘴啊。” 侍从一看,又来劝周伶。 周伶想了想: “罢了,生死由天,这是命中注定的事情,压根也没有办法预测。” “早知道他能这样,我昨日说什么也要拦住他。” “对了,他是怎么死的?” 侍从道:“周大人,我也纳闷这事,我们杨老爷这身上也没有伤啊。” 周伶到近前检查一下。 “确实没有致命伤。” “就是这脸白如纸,仿佛血液被抽干。” “哎呀我说,老杨头这死法,好像是被妖怪吸干了阳气。” 侍从一听也吓了一跳。 “周大人,您是说这妓馆中有吸人阳气的妖怪?” 周伶点点头。 “这事未必不是空穴来风。” “老杨这人我知道,很正直的一个人,从来不近女色,谁知道这次来到京城,忽然老树发新芽,枯木逢春犹再发,也玩起了荒唐事。” “若非有强大的诱惑,绝不可能。” “诱人脱阳者,多半是妖物。” 侍从一听:“周大人您说的有理,咱们报值夜司吧,要不报给最近风头正劲的金蛛卫。” 周伶一皱眉。 “小子,报什么值夜司、金蛛卫,你不知道我是干啥的?” “周大人您……哎,您是大理寺的。” 侍从直拍脑袋。 “我咋把这茬给忘了。” 周伶道:”你等着,我去找一个助手来。“ 周伶出了日城,找他的助手。 他所说的助手不是别人,正是楚河。 这个时间点好,天刚蒙蒙亮,楚河肯定是刚刚收完尸。 周伶就在乱葬岗子的路口等着楚河。 没多大一会,就看见楚河,摇摇晃晃的出来。 “哎哟,楚兄弟才忙完啊。” “哎哟,老周怎么在这啊。” “走,周哥请你吃个早餐。” 二人就来到了集市。 “天气凉飕,咱们哥俩吃点热乎的。” “老板来油条和豆腐脑。” “好勒,客官豆腐脑要咸的还要甜的?” “咸的?还是甜的?” 楚河一犹豫。 周伶道:“一样来上两碗,换着吃,甜的咸的都要,又不是吃不完。” 楚河道:“周兄破费了!” 周伶道:“没事,大理寺刚申请下来寒冬补助。” 楚河道:“那我就借光了。” 吃了几口,周伶就问:“楚兄弟,你见多识广,有没有见过那种吸人阳气的妖怪。” “啊?” “吸人阳气的妖怪?” 楚河脑海中第一反应出来的是老尼姑。 在大相国寺,老尼姑逼迫不平和尚就范,当时口口声声说的就是元阳二字。 外面人多眼杂,尤其有很多金蛛卫的便衣,不能提老尼姑的名号。 于是楚河假装不知。 “是吗?还有那种事么?” 周伶点点头,神神秘秘。 “有啊,昨日有个边陲来的杨知府,就是被人吸了阳气。” “浑身没有任何伤口,死的不明不白。” “你想不想去看看。” 楚河心道:“这老周欲擒故纵啊,我就难为难为他。” “周兄,我昨夜未睡,妖怪也没什么好看的,不去了。” “诶,楚兄弟你是年轻人,怎么老气横秋,一点好奇心没有怎么行?” “走,吃完饭和周兄去看看。” …… 二人吃罢了饭,来到了天下日月城。 日城有守卫,周伶亮出了腰牌被放行,楚河没有腰牌被拦住。 周伶道:“他跟我同行,你敢拦他。” 那守卫嗤笑:“大理寺的寺丞连入住日城的权利都没有,让你进去已经不错了,还想带人进去?” 周伶一想:”的确是这个理,日城里面住的可都地方大员,还有海外贵客,我一个六品到这还真就不值钱。“ “那咋进,给银子行吗?” 说罢周伶掏了一小块银子,那守卫颇为嫌弃,收还是不收两难之间。 楚河道:“这事能用你的么。” 手心一块小金子,伸了过去。 那守卫顿时眉开眼笑,捏了金子,给楚河鞠了一躬。 “二位官爷,快请进。” 二人这才进了城。 周伶骂道:“这狗仗人势的家伙,大魏哪条律法有进门给银子的规定!” 楚河劝道:“周兄莫生气,律法中没有规定,但是又很实用的规定,叫做潜规定。” 周伶一愣:“潜规定是何意?” 楚河道:“潜规定,就是不能拿出台面上的规定,等哪一天大魏王朝没有潜规定了,或者是不准潜规定,那就是王朝真正进步了!” 周伶叹了一口气。 “哎,看不到希望,反而是越演越烈。” 说话间,二人又到了杨知府的房间。 楚河在尸体周围转了一圈,确实看不出任何伤口。 “周大人待我把这尸身收了,死因大概能知道七七八八。” 周伶道:“那可不行,现在死因不明,尸体就不能处理。” 这时候杨知府的侍从道:“周大人您既然已经知道那妓馆中有妖怪,何不进去把妖怪捉拿便是。” 周伶看了看楚河。 “怎么样楚兄弟?” 这也是他的想法,但是他却是有心无力,想要抓妖怪,那还得是楚河。 楚河道:“既然周兄说了,那只能奉陪。” 周伶老骥伏枥,心中的理想抱负不得伸张,尤其是年岁大了,非常珍惜时间,恨不得每时每刻,都要侦破案子,何况这杨知府与自己还是故友。 “走,出发。” 二人整理一番装束。 楚河收尸囊中有脂粉,给周伶脸上涂抹了,瞬间年轻了二十岁。 周伶安排楚河,穿了杨知府的一件袍子。 楚河虽然觉得没有必要,但他是收尸人,心中也没有避嫌忌讳之处。 都是破案需要。 把打神鞭、武侯抱龙枪,收尸囊都藏在袍子里面。 二人直奔妓馆。 之前都没来过,但是远远的就看出来是妓馆。 一是因为位置太好,位于日城的最中心,楼也最高。 显然这是天下日月城的设计者的用心,非常重视妓馆,甚至可以说妓馆就是日城的标志和象征。 二是顶属这门口人丁最旺。 楚河先打量一下四周的环境,看看有无蹊跷之处。 第203章 赏花赏月 但见这里酒肆、典当、杂货、赌坊……样样俱全。 而最为繁华的,就是眼前这座雕栏玉砌的楼阁。 共分三楼: 一楼是一间茶馆,敞开着门,里面那些官员学士高谈阔论,一时间传出来驳杂的知识,囊括了天文地理、逸闻趣事、王朝兴衰种种。 谁都知道这些达官贵人醉翁之意不在酒。 喝茶是次要的,心里都像长了草,惦记着二楼的花魁呢。 二楼有一个金子招牌,上面书写几个大字:赏花赏月阁。 招牌下面是一串粉红色的灯笼。 门柱上有一副对联。 上联是:赏花赏月榻上赏佳人。 下联是:戏山戏水灯下戏鸳鸯。 看着这副对联,楚河会心一笑。 “也不知道是哪个浪漫的人,想得出这般风流的话。” 这时候,二楼缓台上的女子,就看到楚河和周伶二人。 顿时间搔首弄姿,舞动腰身,想要得到楚河和周伶的注意。 周伶直龇牙。 “这妓馆的花魁,有何魅力?怎么就诱得老杨丧了性命?” 楚河抬头一看。 缓台上这几位动作夸张,脸上也涂了太多脂粉,白唰唰的,和自己正尸时候画的妆容十分接近。 丑倒是谈不上,但是也让人喜欢不上来。 “周兄,不是所有妓馆里的女子都是花魁。” 这时候就有女子,抛下一条粉红色的绸缎腰带,用那腰带在楚河和周伶的头上晃。 “闭气。” 楚河低声的嘱咐周伶。 “这绝不是一条普通的腰带。” “问题就出在这腰带上,一条绸缎,却带有异常的香味。” “凡是奇香、异香,皆有可能是迷幻之物。凡是奇美、异常贤淑,特别妩媚之人,都有可能是妖祟所化。” “不正常!” “怎么办?” 这时候上面的女子,见二人不动,开始催促,那声音倒是娇媚的很: “诶呦呦,二位大人,在楼下探看,也不肯上来,是嫌弃小女子们招待不周吗?何不上来快活呀。” …… “罢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都是为了老周破案要紧,今日便是龙潭虎穴也要探一探它。” 楚河狠狠心,做戏要做真。 一息之间。 楚河便猥琐的老瓢客上身。 把那绸带拿到鼻子前深深地闻了闻,闭着双眼细细的品味了一番。 随即睁开双目,摇摇头,长叹一声: “真香!” “姑娘们在楼上等我,嘿嘿。” 悄悄嘱咐周伶:“学我一般模样,免得让人生疑。” 说罢,双眼迷离,一步三摇又两晃,那十几阶的楼梯,摔了三五遍。 周伶只得在后面学,他便是走出了生平醉酒最严重的那步态。 楚河伸出手。 “拉我,拉我一把。” 那缓台上的女子们看了,暗中偷笑,这场景倒是没逃过楚河的眼睛。 “我的大人啊,您可慢着点啊,良宵美景长着呢,何必要心急啊?” “大人不会是个急汉子吧?这阁上有参茸鹿鞭汤,喝一盅补补身体吧。” 佯装醉态尚可。 但风尘女子这些话茬,楚河可不会搭,只能胡乱的扯几句敷衍。 等进了室内。 顿觉豁然开朗,迎面是宽阔的长廊,廊璧上雕栏玉砌,花草暖风,在这寒冷的冬天尤为奢华。 时不时有女子从房间中出来,摇摇晃晃的扑在楚河和周伶怀中。 把周伶慌得战战栗栗,瑟瑟发抖。 偶尔也有男子从房间中出来,一个个木讷讷的,楚河知道他们是朝中的官员。 他们面白如雪,视人不见。 “哎,这都是和杨知府一般的下场。” 周伶一听,更加紧张,牙关嘎达嘎达的发出响声。 这时候就有一个女子扯住楚河的手。 “官人,进这间屋里来。” 楚河随她进屋中,周伶也跟随进来。 那女子正要阻止,楚河道:“这是我的老管家,随时跟着我习惯了。” 那女子不在阻拦。 “官人,阁里有员外家的闺阁少女,有通房的丫鬟,有唱曲弹琴的艺女……官人喜欢哪一种类型的。” 楚河决定找茬。 “就这几种人啊,没有别的吗?” “呵,如果大人肯花大价钱……嘿嘿……” 那女子笑了笑,压低声音道:“就是皇宫里的妃子和宫女,也能来为官人暖榻。” 吓得楚河一愣。 一提宫里,想到那老尼姑,乃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又是夺人元阳的女采花大寇,怎能不让人闻之色变。 那女子见楚河反应大,以为他见识少惊诧到了。 楚河心道:“虽然说破案的,不能怕案子大,但我是真不想在这个地方和老尼姑相见。” “普通,普通即可。” “另外拿些果干来吃吃。” 那女子应声出去了。 楚河和周伶打量四周,但见都是粉色的墙壁,璧上有一些花草树木的贴纸。 周伶在一旁兀自发抖。 带的楚河也有些心慌。 “老尼姑不会来取元阳吧。” 他摸了摸衣服里的武侯抱龙枪,心里面多了些信心。 “但愿她别来,这几日便是皇子满月宴,这城里官员众多,还有海外官员,但愿这老尼姑能忍一忍,别丢人丢到海外。” 正胡思乱想之际。 嘎呀一声,门轴响动,一阵难闻的恶风吹进屋中。 楚河顿时把武侯抱龙枪取出藏在身后。 他端坐在榻上,盯着来人。 只见来人满身红花绿叶,装饰和装束都十分夸张。 但是容貌更加夸张。 满脸沟壑,分辨不出年龄,甚至分辨不出男女。 “官人,奴家来了。” 连声音都分不出男女。 楚河心道:“这还用说么,这就是问题,连敷衍都不肯敷衍了。” 刚想到这里。 那来人,抖开袖子,露出一尺长的尖利指甲,直奔楚河扑来。 “我要喝光你的血。” 楚河手中武侯卧龙枪,从身后递出,直奔那来人的咽喉。 “噗。” 枪走直线,后发先至,来人没有防备,一枪命中咽喉。 然而并没有出血,脖子在枪尖上滑下来,向下扑来的势头没有变化! 楚河虽惊而不乱。 撤回枪,从榻上滚下,随即把手中武侯抱龙枪抖动,使出了玉女剑术的招式。 刺、挑、扫…… 一会功夫,刺穿了她身体上的多处,然而并没有阻止她的进攻。 那人似乎被激怒,眉目忽然变得更加狰狞,把身上的破烂袍子和帽子统统的甩掉,身上竟然露出黑黢黢的树皮。 第204章 树妖 楚河的枪法激怒了对方。 那来人浑身的衣服被刺烂,顿时间怒不可遏。 她干脆扯掉了自己身上的衣服和帽子。 身上竟然是黑黢黢的树皮。 这让楚河和周伶都感觉吃惊,二人不约而同道: “树妖。” 那树妖低吼一声,沉着嗓子:“你们……两个都该死。” 说罢又向二人扑来。 楚河刺它两枪,如同刺在老柞木上,不但不能伤它,还险些被它夺了枪。 二人只得绕屋奔走。 跑了一息,周伶见那树妖虽然恐怖,但是行动不够灵活,又有楚河垫后,他心中不再害怕。 便指着那树妖道: “你这厮可知,人有人道,妖有妖道!你身为妖物,不守妖道,光天化日之下,竟敢害了杨知府!” 就在这时,外面脚步声音大起,似乎都向此间屋子而来。 料想是听到了屋中动静,故而来援。 楚河心里想:“这厮皮糙肉厚,想快速拿下它有些困难,何况妓馆中如此的妖物,肯定不是一个,我不能陷在此处。” 想到这楚河对周伶道:“楚河道:“老周这妓馆里面危机四伏,我来抵挡树妖,你先想办法出去。” 周伶审时度势,心知此番恐怕不能为杨知府报仇了,从长计议才好。 想到这,他从屋中窜出。 不一会的功夫,又仓皇地逃回来,倚在门上,大口喘气。 楚河此时正与树妖周旋。 “怎么了,老周?” 周伶低声道:“那长廊里面有好多妖物,我见它们趴在男子的脖颈上,不消片刻,便把一个壮汉吸干。” “啊!有此事。” 楚河自己不怕,但是有周伶,是他的累赘,他不得不加十二分的小心。 这时候他忽然看见窗户上挂着的丝绸窗帘。 “树妖强壮,我何不用对付阴阳蛮母的办法。” 楚河拽掉窗帘,撕啦扯成四五条,绕到那树妖背后,嘁哩喀嚓一套背尸绳子的绑法。 绕着树妖的上中下,腋下,裤裆等处缠了个结实。 这边把那张长椅扯过来,绑在它的背上。 那树妖身后多了一个负担,双手却很短,解不开绳子,忙得它团团转。 楚河也不管它,来到门前,推开一个门缝。 但见那些女子还是往来不停,方才只觉得她们不过是诱人的坏人,现在却觉得她们个个都是妖怪。 待外面人少了些。 “我们走。” 周伶双腿打颤。 楚河道:“妖怪虽有巨力,或有坚不可摧,但是智力稍低,不足为惧,你学我的样子,可以诓骗它们。” 说罢,楚河翻着白眼,踮起脚走路,如同行尸走肉。 周伶颤抖着跟在后面。 二人前行,一路果然畅通。 走着走着,人渐渐少了,楚河发现不对。 “老周,咱们是不是走错路了?” 这时周伶才壮着胆子往前看,但见前面昏暗,已经没有人了。 再往前走了几步,竟然出现了荒草荆棘。 “哎呀,不应该啊,我记着走到这,早就过了下楼的楼梯口,这是到哪里了?” “迷路了吗?” 二人正踌躇之间。 忽然有一女子从长廊远远地赶过来。 “二位官人,是不是迷路了?” 楚河和周伶心中早有警防备,警惕的看着来人。 “哎哟,二位官人印堂发黑,是不是招了邪祟?” 楚河冷冷道:“你说这话什么意思?” 那女子叹了一口气。 “不瞒二位官人,这赏花赏月阁,建的仓促。” ”当时选好地址开工挖地基时,才发现下面是前朝公主的坟茔地,得了公主的尸骨一具,还有四具陪葬的宫女尸骨。“ “但是这般大的事情,又不敢向皇上汇报,一是怕被怪罪杀头,二也是工期耽误不得,干脆把尸骨请在一边,这阁楼也就建成了。” “谁知那公主的被人占了寝陵,心中有怨气,便隔三差五用障眼之术,诱骗各路官人,吞噬他们的阳气。” “你二位能脱险,实属幸运。” 周伶道:“我们不能轻信你,除非你把我们带出这鬼地方。” “好吧。” “二位随我来。” 周伶和楚河对了一个眼神,反正也走不出去,不如跟她走试一试。 这女子引着楚、周二人原路返回。 东走西绕,来到了这一处,但见满目青翠,点缀着红红紫紫,有那一处楼梯,扶手上缠满了牵牛花。 周伶道:“冬季能有如此鲜花,不知如何养得了?” 楚河道:“这不是我们回去的路。” 此时已经到了楼梯的尽头,下面有一处小木门,仿佛开在山中。 那女子冷笑道:“官人怕是不敢走了。“ 说罢,猛然拉开门,把周伶推到屋中。 楚河眼疾手快,转身抓住女子。 那女子一挣,撕啦一声,身上的衣服撕裂。 女子却不遮掩,身体旋转舞动,那身上的衣服竟然是红菱螺旋缝制而成。 这一转,红菱层层撕开,覆盖于地上,顷刻之间,竟然把地上全部覆盖。 楚河看着她旋转的身体,由红变白。 头脑发晕,眼神渐渐迷离。 “不好,这是诱惑之术。” 就在这时候,周伶从门里面呼叫一声:”楚兄弟来救我。“ 楚河登时清醒过来。 指着那女子道:“妖人,我有坐怀不乱之术,汝焉能乱我心智。” 那女子一愣,惊诧的表情显得不可思议。 此时楚河已经劈手来擒她。 她一惊之下,果断地使出绝招,双手撕开胸前最后的遮挡,随即有恃无恐道: “官人你来杀我吧。” 楚河感觉眼前白光一晃。 他赶紧把眼睛一闭。 这时候屋中又传来周伶呼叫之声。 楚河只好呸了一口,弃了这女子,转身去救周伶。 那女子被独留在冷风中,看着完美的自己,但觉又惊诧,又耻辱。 …… 一进屋中,豁然开朗。 楚河但觉这摆设似曾相识。 灯火幽暗,四周有一些躺下的男子,有的已死,有的苟延残喘。 四下寻了,却不见周伶。 他不得不步步向前搜寻。 忽然间,发现墙壁上有一幅壁画。 画上是四爪绿龙,四爪张扬,龙口大涨,两眼圆瞪,似乎要从墙上挣脱下来食人。 第205章 扶桑姥姥 楚河不禁叹道:“这龙好凶恶。” 正看的时候,大殿中忽然升起了黑雾,烛光顿时摇曳起来。 那龙仿佛动作起来,四爪挥动,龙口大张,似乎要吞了楚河。 楚河虽然胆气很足,但是也不想再看。 他刚转过身,但觉身后阴风咋起。 转身之时,那四爪龙已经从璧上跃下,口中喷出毒雾,直接将楚河笼罩。 “彭祖闭气术。” 楚河慌忙间闭住气,身体向后一倒。 那四爪龙见楚河倒了,怔愣了一会,随即蹦蹦跳跳过来。 伸出龙舌头,在楚河的脸上舔了两下,随即到达了楚河的咽喉。 楚河喉咙一痒,陡然间一跃而起,抓住这四爪龙的脖子。 四爪龙此时犹如壁虎一般,四脚乱蹬。 “周伶呢?” “交出人,否则我掐死你。” 说罢楚河又用了三层力量。 “官人且慢!” 方才那个女子冲进屋中。 “不要掐死她,千万不要掐死她。” 楚河转过身。 “你是人类,应该能听懂我的话,交出周伶。” 女子点点头。 “别急,我问问她。” “你没有吃了方才那个人吧?” 楚河一惊。 “啥,吃了。” 楚河探手在那四爪龙腹上一摸,真是个滚圆的肚子。 “你……你真给老周吃了!” “那……我只能整死你了。” “砰。” “砰。” 那女子连连求情:“官人住手,官人住手。” 楚河道:“我那周兄,老骥伏枥,心怀天下百姓,此番刚刚做了寺丞,正要一展拳脚,竟然被你这畜生吞了,这真是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 那女子道: “不会,不会,她好久不吃人了,你的朋友肯定是藏在哪里?” “你看,在那!” 楚河转头一看的功夫,那四爪龙猛的挣开,楚河一步跨过去,抓住它的尾巴。 “撕啦。” 竟然把龙皮扯掉。 如同虾蟹脱壳一般。 那龙跳墙而走。 楚河来到墙边,但见方才贴壁画那里是一个大洞,探头下去,黑洞洞,看不清楚。 楚河转过头。 手中武侯抱龙枪直接抵住女子的咽喉。 “交出周伶。” 女子嫣然一笑: “交不出又能怎么样?” “呵,反正我这一人,可以任汝施为,我不在乎。” 楚河道:“不必做戏了,你们把我引到这里,难道想用那只幼稚的四爪龙来杀死我?而且我那个朋友,手无缚鸡之力,又何必费此周折杀他,你们到底什么目的?“ 女子道: “你真是一个没有趣味的聪明人。” “那就明告诉你,我家姥姥相中你了,她想让你入赘为婿。“ “嗯?” “不行。” 楚河果断拒绝。 “我已经有了老婆。” 女子呵呵一笑:“知道你有老婆,但是我觉得你并不爱你老婆。” “嗯?” 女子接着说道:“我还知道你有个孩儿,双目异瞳,不是你亲生的。” “嗯?” 女子见楚河连连惊呆,更是得意。 “我们开始还以为,你和邸报姓沈的有暧昧关系,但是后来发现并没有。” “所以姥姥喜欢你的人,更喜欢你的人品。” “而且这门亲事不是你能决定的。” 女子这一番话,把楚河说得惊讶了半晌,心中生出了许多未解之谜。 尤其是对于小玉和汉界,他保护的十分周全,几乎不让她们出门露脸。 即使自己回家的时候,也要绕屋几圈,确定无人跟踪才行。 即便是金蛛卫都不知道这底细。 “你们怎么知道的一清二楚!” 女子呵呵道:”如果你想知道答案,如果你想救出你的朋友,请你亲自去问姥姥吧。“ “你们的姥姥?” 楚河沉思了一会,别无他法。 “好,我这就去见她。” 女子道:“请随我来。” 说罢推了暗墙,墙上开门,门外是院子。 院子中间是一顶八人抬的轿子,上面还带着披红,仿佛真是一个迎亲的喜轿。 抬轿子的十分诡异。 楚河一眼看出,这八个轿夫都是那树妖一般样子,只是外表披着衣服。 此时女子取出红红绿绿的彩带,挂在楚河身上,拉开轿门,道了一声:“请。” 楚河知道,反抗没有意义,抬腿上了轿子。 那些树妖们见楚河上了轿子,便抬起轿子摇摇晃晃的跑起来。 一路都是林间小路,黑漆漆,寒气逼人,阴深可怖。 楚河心中沉思。 “她说的姥姥,到底是什么人?” “她们为何知道我的底细?” 终究是百思不得其解。 心道:“先救出老周为要!” 此时轿子已然停下,楚河掀开轿帘,但见眼前是黑黝黝的一座高山,空中有黑云滚滚,身边吹着妖风阵阵。 “这地方风水如此险恶,恐怕是妖怪的老巢。“ 楚河暗自活动身体,手轻轻摸了摸武侯抱龙枪和打神鞭,心中有了底气和信心。 此时方才那女子,也跟到。 喊了一声:“值夜司楚河到。” 刹那之间,滚起来一团妖风,吹得尘土弥漫,风沙乱卷。 楚河眯着眼睛。 忽然有一根藤蔓从山洞当中,蜿蜒而出,不一会功夫便有百尺之遥。 那藤蔓仿佛毒蛇一般,摇头晃脑,向着楚河缠来。 楚河提枪欲斩。 那女子慌忙道:“官人莫要斩断,这是姥姥用来接你的。” 说罢,那藤蔓就着楚河的腰身缠了一周。 楚河心有防备,手中提枪,以便随时可以斩断藤蔓。 藤蔓带着楚河,蜿蜒上行,缓缓升到高处。 楚河远远看到山腰处,有一块平坦巨石,上面燃起两堆篝火,人头攒动。 藤蔓旋转了几圈把楚河也放在巨石之上。 借着篝火的光芒,看向四周。 但见这四周坐满了人,众人围着篝火怯怯私语。 “来新人了。” 也不知是谁喊的这一句,众人顿时转过头来看向楚河。 “哎哟,这位是新郎啊!” 楚河听着出言不善,显然带着嫉妒和讽刺意味。 他不知众人底细,也不想惹人争辩斗口,便把身上红红绿绿的绸缎扯下,抛在石头上。 “楚兄你终于来了。” 周伶才看出来是楚河,从人群中站起来,奔到楚河身边。 楚河心中高兴:“哎哟老周,你没事就好。” “我没事,我没事!” 周伶又惊吓又兴奋。 楚河安抚他片刻,才渐渐恢复正常。 “老周,这里是怎么回事,怎么这么多人。” 周伶顿时神神秘秘,压低了声音:“我已探明,这是扶桑国的皇太后,借这次皇太子满月宴,来咱们大魏,想招一个夫君,从逛妓馆的官员中择优录取。” “啊?” 第206章 非诚勿扰 择人而啮 听周伶这么一解释。 楚河就明白了,原来这所谓的姥姥,是海外扶桑国的皇太后。 而且也不是只相中自己一个人,而是在众人中择优录取。 “这就有点意思了。” 古代女子有抛绣球的民俗。 女子到了适婚的年龄,选一个良辰吉日,站在绣楼之上,把绣球往下抛,谁接到就嫁给谁。 这一次倒让楚河有接绣球的感觉。 只不过入赘一个海外邦国的皇室,并且成为皇太后的宠夫,不知是好是坏?反正我不愿意。 楚河心想:“这山腰上这么多人,总不会赶巧就选上我吧。” 这时候旁边有人搭话。 “这位年轻兄弟,你是什么职位?” “收尸人。” “啊?” 众人听说楚河是收尸人,禁不住的震惊。 有人便喟叹:“人贵有自知之明,可惜有些人贪财如命,学人家来相亲,不照着铜镜看看也罢,总该摸摸搭膊里面有几个铜子吧。” 周伶听着众人言语不敬,刚要还嘴。 楚河悄悄拉住他,随即对众人一笑道: “小的可不敢来此,乃是误到了这里。” ”我看众位仪表堂堂,气质卓越,不知道各位都是什么职位,何不让小的们见识一下。“ 这句话说的中听,这几些人也早有了解对方实力的意愿,于是各个自我介绍起来。 “我是某州知府。” “我是某县知县。” “我是按察御史。” “我是督察院右佥都御史。” …… 官职驳杂,尤其一知府和知县这种一方大员居多。 楚河心道:“这些人身居要职,尽是些地方的一把手。放着官位不做,都上这来竞争海外赘婿,这不是鬼迷心窍么。” 这时候有几位并没有说话,楚河便问道:“那边的几位兄弟,气质不俗,敢问是何身份?” 那几人道: ”我们又不是官,我们是豪商而已。“ “我是西南三省糖商。” “我是西北三省炭商。” “我东南沿海五省的盐商。” …… 这时候,有人建议,当官的居中最容易被绣球抛中,经商的居左边次位,无官无商的在右边犄角旮旯。 这倡议众人应和,立刻起身来回走动。 不一会把楚河和周伶挤在右边一角,除非绣球会拐弯,否则真是抛不到这里。 这是楚河就放松了不少。 他看周伶,双拳紧握,牙关紧要,知道他很紧张,就说话给他缓解心情。 “老周,你看看这些人,非官既商,都是家值万贯之人。却来这做什么扶桑太后的夫君,是不是闲得慌。” 周伶道:“非也,要是选中我,我也去当这太后夫君。你不知这扶桑国乃是女子主政,太后更是万人之尊,得之富可敌国,三生三世荣华富贵,更不会有衣食劳碌之苦。” “啊!” 楚河见周伶说的一本正经。 “老周,你鬼迷心窍了吧!” 周伶也不和楚河辩解,以手眼为一线,向着山顶瞄准,预计上方抛物轨迹,身体向左面又挪了挪。 “老周,你这咋还认真了?咱们来这可不是为了争赘婿,咱们是为了给杨知府报仇破案的。” 老周专心瞄准,不再说话。 “老周啊,你荤油蒙心……” “嘘,别说话。” 楚河向着周伶所指方向看去,但见方才那条毒蛇一般的藤蔓,在众人头顶晃动,随即一抖动,烟尘四起。 等烟尘散尽,众人知道少了人。 一打听,少的乃是广南镇守花公公。 这倒是让人吃惊的消息。 花公公五十岁左右,虽然保养得当,容貌尚且俊美,但是这扶桑太后也不至于选择一个没用的公公吧。 有人便道:”那公公面容姣好,何况扶桑太后年纪已大,对于榻第之礼,未必感兴趣。“ 众人渐觉忿忿不平,有人自知没了希望,便垂头丧气。 “又来了。” 有人喊一声,果然那根藤蔓裹着一个人,远远地抛下来。 众人到近前一看,惊呼:“花公公被送回来了!” 众人围到近前一看。 只见花公公变了样子,那张俊美的容貌已经不在,而是瘪瘪的面孔,脸上的骨头峥嵘而出,撑着一层没有血色的皮肤。 花公公睁大了双眼,看着众人。 随即张张口,没有说出任何话,便溘然而逝。 “这扶桑太后,也太过残忍了吧。” 众人兔死狐悲,物伤其类。 半晌之后,有人忽然哈哈大笑。 众人扭头怒视。 只见一个汉子乃是幽州太守,他是一个武官出身,身体较别的官员强壮许多。 “众位书读的不少,道理却是狗屁不通。” “花公公敢来此,乃是欺骗扶桑太后,死有余辜,何必为他伤心。” “何况此时,我们入赘扶桑的机会便多了一分。” 众人闻听,细细品味,但觉幽州太守所言极是: “一个半老公公,偏要竞为赘婿,惹怒了太后,是欺君之罪。死不足惜,都是他咎由自取。” 幽州太守接着说道: “事到如今,我也给各位敲个警钟,众位已经看到了这扶桑太后绝不会喜欢软弱无力之辈。” “而我四岁习武,身强体健,容貌端正,扶桑太后喜欢的,正是我这样的人。” 说罢,迎风而立,八尺七八的身材,犹如一座山峰。 众人深以为然,不敢与其相争。 不久那根藤蔓蜿蜒而下,被幽州太守一把抓住,缠在自己的腰间。 那藤蔓似乎并不喜欢如此,却又无法挣扎,只得带着幽州太守蜿蜒旋转着上了山顶。 众人望着幽州太守上去了。 各个心知无望,情绪失落。 “太守他肯定成了,毕竟他是这一干人中最为强壮的。” “早知如此,不如在下面妓馆中多流连一刻,总比来这吹冷风好。” 众人都想着如何下山,好再续风流。 这时候,那根藤蔓回转,离着很远便抛下一人。 众人上前一看。 “这人便是幽州太守,此时已经气息全无,死法和广南镇守花公公一般无二,都是皮包骨头,身上无血色。” 众人忍不住切切凄凄,再也不分官、商,都挤在一处发抖壮胆。 此时周伶说话了。 “我已看出这其中因由,众位不要再无谓赴死!” 第207章 感谢兄弟们的支持 周伶虽然年岁已大,身体也不强壮。 但是他能临危不惧,众人便对他刮目相看,都想听听他要说什么。 ”众位,不要再无谓赴死。“ “广南镇守花公公相貌俊美,幽州太守身体强健,按理说他们都有被选中的可能。” “但是大家忽略了一个问题。” 众人盯着他道:“是什么问题。” 周伶道:“那就是在座的诸位多是已婚之人,不但已婚而且家中还有三妻四妾,敢问诸位的胆子有多大?想让堂堂万人之上的扶桑太后,做诸位的小妾吗?” 这一句话,顿时惊醒了众人。 “是啊。” 这些人非官即富,家财万贯,哪有光棍未婚之理。 “嘶!” “这的确有不敬之嫌。” 众人自知不够格,若是被选中了难逃花公公和幽州太守那般的命运。 于是呼啦啦往后退,直退到那岩石边,再退则坠下百尺悬崖。 这时候有人注意到楚河了。 “这位收尸人小哥,应该是未婚的。” “对,他是光棍!” …… 楚河道:“别胡说,我不是光棍。” “不可能。” 楚河说这的话,没有人肯信,毕竟谁都知道,收尸人是大魏王朝的最底层,想娶上媳妇,根本没有可能。 众人把楚河团团围住。 “你可以的,小伙子,扶桑太后一定会选中你的。” “你是我们的希望,无论如何也要被选中啊。” “你才是唯一能匹配上扶桑太后的人。” …… ”我丑。“ “我穷。” “我不是官。” “我不是商人。” “我收入不稳定,每天只有两炊饼……” 无论楚河如何辩解,众人也不肯放过的。 事到如今,谁也不说瞧不起他,反倒是如英雄一般夸他、赞扬他、讴歌他。 楚河无奈: “你们这些当官的,方才争当赘婿时,把我推在一边;现在要出面赴死,却又把我推到前面,心地何其的险恶。” 众人平时颐指气使,绝对听不得这种实话。 但是今日情况特殊,难得楚河这么一个挡箭牌,谁也不想让他撂挑子不干,所以百般的讨好。 那几位说起肉麻的话,也十分在行。 “楚小兄,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只要你能回来,我愿意和你结拜成异姓兄弟,我的薪俸与你平分……“ 有那说话不着边的:“到那时,我的妻妾就是你的妻妾。” 还有会读诗诵赋的,念起了诗:“将军百战身名裂,向河梁,回头万里,故人长绝,易水萧萧西风冷……” 总之把气氛烘托得相当的惨烈、决绝。 “诶,我来吧。” 楚河无奈地站在当中。 其实他完全可以拒绝众人,这些贪官污吏死不死与他无关。 只不过他感觉这样下去,百十个贪官要用几个时辰,浪费时间。 “呵,这场戏,演的太久,该有些转折的情节了!” 这时候那条藤蔓又一次盘旋而下。 楚河迎着藤蔓立在那里,周伶也悄悄站到了楚河身边。 楚河知道周伶很倔强,不会退却,更重要的是周伶太过于信任自己。 “随他吧。” 那藤蔓像长了眼睛的毒蛇,不断盘旋,围绕着楚河的周身转圈。 “噗噜。” 藤蔓陡然一跳,绕过楚河,向他身后的众人荡去。 “啊!” 众人潮水一般惊呼退却。 “扑通,扑通……” 有几人被人群撞下巨石,跌落在地,生死不知。 “砰。” 楚河劈手抓住了藤蔓,那藤蔓似乎还在挣扎,楚河紧紧抓住不肯松手。 这时候周伶也双手搂住藤蔓。 那藤蔓摇晃一阵,见脱不开,便盘旋蜿蜒而起。 众人见楚河和周伶被藤蔓带走,心中长舒了一口气。 随即百种情绪杂糅: 有人觉得楚河也是花公公和幽州太守那般结局,顿时觉得他二人如同鱼肉上了扶桑太后的砧板,心中为他们忧伤。 也有人唯恐楚河春风得意,搭上了扶桑太后这条大船,从此这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收尸人,翻身坐上了太上皇,实在令人嫉妒艳羡。 然而,此时的楚河完全没有心情忧伤或高兴。 耳边风声起,藤蔓在山间收缩、盘旋而上,直到了一处洞府才停下。 洞府里面亮起了两柱幽蓝的火焰。 “嗤嗤。” 火苗不断的跳动,把整个洞府照耀得忽明忽暗。 楚河踏步进入。 周伶在后面跟着,发出了粗重的呼吸声,显然是十分恐惧的。 人类对于黑暗和未知的恐惧,是不可避免的。 楚河决定先发制人: “呵!装神弄鬼。” “我们来了,你为何不敢出来。” 声音在洞府中回荡,无人应答。 “呵,扶桑太后,你洞府的风格也太过阴间了。难不成你这个太后是一个阴间的……“ “放肆!” 这一声呐喊,仿佛从四面八方而来,随即山洞四周动了动。 楚河仔细看去。 原来那山洞的四壁,全都是附着在上的藤蔓,方才就是藤蔓在晃动。 楚河冷冷道: “别再装神弄鬼了!” “把自己藏起来,是不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 四面的洞壁上藤蔓晃动。 “扑通,扑通,扑通……” 从藤蔓的掩盖中,跳出来八个“树妖”,每个树妖舞动手中的木棒,向着楚河和周伶杀来。 “呵呵,乱世出妖孽,老树也敢成精!” 言还罢了,楚河手中武侯抱龙枪已经递出。 “唰。” “唰。” …… 武侯抱龙枪的枪芒,亮起了寒光,照亮了整个洞府。 “咔嚓。” “咔嚓。” …… 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战斗已经结束。 八件树皮制作的衣服,或许说是外壳、铠甲更为恰当,被割破丢弃在当场。 八个女子捂着身体,瑟瑟发抖。 楚河呵呵笑道: “假扮树妖?” “呵呵,真以为我的枪刺不穿枯树皮?” “其实我在赏花阁的时候,就发现你们的猫腻,只不过我知道这”树妖“肯定是小喽啰,所以我故意没有揭穿。我的目的就是见到幕后之人,此时还不出来更待何时?” 那八个女子,见楚河无意杀她们,转身钻到了藤蔓之后。 “扶桑太后,我知道你是谁,还不出来,想永远做缩头乌龟吗?” …… “喵呜!” “楚河哥哥,别来无恙。” 第208章 扶桑树下四灵物 ”楚河哥哥,别来无恙。“ 随后从藤蔓后面闪出来一个俊俏的公子。 “呵呵,玉手,不,是玉狸,造梦者玉狸。” 这俊俏的公子不是别人,正是寇丞相手下四大高手铜头、铁臂、玉手、石膝中的玉手。 “没错,楚河我们又见面了。” “很好,这次我们不是在梦中见面。“ “是啊,似梦非梦,人生即是一场梦,你我怎么能分辨呢?” “很好分辨,如果是梦中,我可以谦让你这只小猫咪,如果不是梦中,呵呵,那我可不会客气哟!” 楚河手中的武侯抱龙枪在微微震颤。 “呵呵,这枪想尝一口小猫咪的味道,不知道该不该纵容它。” 玉狸面色一凛。 ”楚河你未必能近我身!“ 说罢十指开花一般叉开,每个指缝间都有一件暗器。 这时候,站在楚河身后的周伶,指着玉狸道:”当初在大理寺见到你时,我就知道你言过其实,不可重用。方才那几个生龙活虎之人,转瞬之间便成了枯尸,便是你这厮杀人害命!没想到你潜藏在我们中间这么久!“ 玉狸不屑一笑: “是啊,我潜藏这么久,还没有杀你这老叟,你是不是应该跪谢我不杀之恩!” “跪下!” 他一声厉喝,吓得周伶一晃。 楚河冷笑道: “小小猫咪,不过缩头探脑之辈,也敢发猛虎之威!” 玉狸正无言以对。 这时候藤蔓一动。 一瘸一拐的走出来个女孩。 “楚河哥哥,我的腿折了,你抱我走吧,等我长大了,还要嫁给你呢。“ 周伶心生怜悯,刚要去扶她。 楚河伸手拦住他。 “娇兔!” “很好,我们也不是第一次见面了,但是你却在跟我撒同一个谎,你拿我当傻子吗?还有你这个张良医家的新娘子,不在家与老新郎相亲相爱,跑到山上干什么?” “哥哥,你胡说,人家才十二岁。” “呵呵,恐怕是一百二十岁吧!” 这时候从藤蔓后面又出来两位。 一位是方才引楚河和周伶的红衣女子,另一位女子拖着四爪恶龙的外皮。 “哦!” “扶桑树下四灵物,今日都聚齐了!” 那红衣女子道:”没错。“ “我--火狐。” “我--娇兔。” “我--玉狸。” “我--避役。” …… “啪。” “啪。” 楚河连连鼓掌。 “很好,很好,四位精英令我刮目相看,我知道你们每人都有自己的绝招,我想一一领教,但是今日我很急,所以一起来吧!” 说罢,提枪一跃而上。 扶桑树下四灵物也不客气,各个占住一个方位,四面包围楚河。 一时间,人影闪动,斗在一处。 片刻之后,众人分开。 这时扶桑树下四灵物只剩下三位。 楚河环顾四周,不见了避役的踪影。 “嘿!” 楚河手中枪,猛然一抖。 “别动!” “啊!” 一声惊呼,随即避役现身,就在楚河的枪尖所指之处。 “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楚河冷笑道:“你以为你可以隐身,但是你灯光前的影子出卖了你。” “原来如此。”避役恍然大悟。 “你现在明白已经完了。” 楚河的武侯抱龙枪一抖。 马上就要刺穿避役脖子的时候,藤蔓动了。 “砰。” 劈面而来的藤蔓,使得楚河回枪遮挡。 “啪。” 另一根藤蔓打在楚河的身上。 楚河转身,把武侯抱龙枪戳在两根藤蔓中间,悠忽一转,两根藤蔓顿时成了麻花状。 “砰。” “砰。” “砰。” 四壁上的无数根藤蔓一起冲向楚河,或缠绕,或鞭笞。 楚河应接不暇,一不小心,被缠住了武侯抱龙枪。 十几根藤蔓一起发力,楚河不肯松手,被藤蔓扯住拖在地上。 “砰砰砰。” 楚河的身体在山洞中乱撞。 “呼。” 风声咋起,那十几根藤蔓一起抖动,猛然间把楚河扔在空中。 “扑。” 藤蔓一松,楚河的身体从空中掉落。 这一次没有掉在大殿当中,而是被扔进有一处漆黑之地。 “啊,这是哪里?”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楚河抬脚欲行,却感觉脚下生根,似乎被拉住一般。 楚河奋力行走,每一步都在挣扎。 似乎有一股强大的力量在拉着自己的脚。 黑暗之中,楚河心中不禁生出久违的恐惧之感。 与此同时。 “砰。” “砰。” 左右肩膀上,各亮起了一簇火焰。 左肩膀燃起这一簇火焰,曰火之精,燃之而不畏恶人。 右肩膀燃起这一簇火焰,曰火之星,燃之而不畏妖邪。 这便是【无畏之火]。 火光照亮四周,楚河环顾四周,但见一片朽木蠹虫。 片刻之后,陡然间明白。 此是一处好大的树洞。 再往脚下一看,是手指粗的蜘蛛丝,难怪自己步履维艰。 这时,藏在黑暗中一双绿莹莹的眼睛,正在盯着楚河,等到楚河低头整理鞋上的蛛丝时候。 那双眼睛猛然间跃出黑暗。 楚河肩膀上的火焰一抖,扑啦啦一声响。 楚河感觉头上影子晃动,慌忙低身避过。 一只金色的蜘蛛出现在眼前。 “哦?” “金蛛卫!” 不是什么金蛛卫,而是一只真正的蜘蛛,足有栲栳一般大小。背上金色,肚皮白色。 那蜘蛛抖动着两只前腿,试图将楚河制服。 楚河的武侯抱龙枪不在手中,只能挥动双臂与之制衡。 那蜘蛛几次想要冲上前,却又惧怕楚河肩膀上的火焰,一时间双方对峙不动。 片刻之后。 那蜘蛛耐不住性子,两只如同锥子的螯牙震颤着,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 螯牙上的毒腺,不住地流淌着。 “扑。” 它再一次弹跳而起。 “砰。” 楚河挥出一拳,打在它的肚子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这一拳打在蜘蛛的肚子上,却仿佛是打大海当中,蜘蛛没有任何的反馈,不痛不痒。 在楚河愣神的功夫,那蜘蛛两只粗壮的前足,再一次扑下来,楚河没有躲避的可能,伸出手抓住蜘蛛的前足。 它的足有许多锋利纤毛,每一根都足以刺破手掌,但是楚河不能退缩,只有抓着硬撑。 “嘶嘶。” 金蛛的后腿,从尾巴挑起一根蛛丝,向楚河抛过来。 …… 第209章 金蛛肆虐 楚河慌忙把身体乱扭,躲避那如同绞索一般的蛛丝,他知道一旦被蜘蛛丝缠住,那便如同自缚于茧中,任它宰割。 但是他的双足还黏在蛛网上,怎么能逃脱。 “呀!” “怎么办?” “看来只能……” 楚河正想着一步同归于尽的险招。 这时,头上影子一动。 那条最粗壮的藤蔓,从外面飘进来。 藤蔓上卷着一个胖大的身体。 “扑通。” 那胖大的身体砸在蜘蛛的身上。 愤怒的蜘蛛,抬起头,双足钳住胖大的身体,螯牙噗的一声,刺穿了身体。 “滋滋!” 顷刻之间,人成了干瘪的肉干。 “呕。” “呕。” 蜘蛛吐出一些油脂,黏在蛛网,好大的一滩。 连蜘蛛都不喜欢,这膘肥汉子体内的油水,或许这油水中有铜臭的味道。 不过此时楚河已经把握住机会。 他抓住那根落下的藤蔓,随着藤蔓跳到了树洞口。 那只蜘蛛见楚河想逃跑,猛然间一跃而出。 “砰。” 它抢着楚河先跳到出树洞,砸在坚硬的地上。 楚河的身体已经在半空中,不跳不行。 “砰。” 他直接跳在了蜘蛛后背之上,就势滚落在地,不敢有丝毫的停顿,直奔山洞口奔去。 那蜘蛛不肯放弃,向山洞口猛冲。 这一次它中了楚河的计策。 树洞下面有山洞,可是山洞外面是悬崖峭壁。 楚河到了洞口边沿,一旋转身体又转回洞中。 蜘蛛却冲下了峭壁。 楚河还没来得及高兴。 “噗。” 蜘蛛从尾巴喷出一条蛛丝,粘住了悬崖上的岩石,它的身体在空中飘荡了一阵开始向上悠荡。 悠荡了三五次,越来越高,楚河正想办法应对时。 那蜘蛛突然间停住身体。 …… 此时此刻,山腰的巨大石台上,这一群官员和富商正在焦躁不安的等待。 有人问道:”放才那个楚河,这么长时间没有被送回,难道说他还能被扶桑太后相中?“ 有人附和:”是啊,这都过了多久了,即使死了,也该被送下来了。“ “说不定,就是成了。” “嗯,姓楚的小子,这回傍上太后,翻身做主了哎。” 声音中充满了无奈。 别看方才众人把楚河推向了那象征死亡的藤蔓,都盼着他能够合扶桑太后的心,恨不得他二人马上成婚才好,以免再杀戮。 但是事到如今,几乎成了事实的事,众人却不愿意接受了。 “哎哟,便宜了那穷鬼。” “早知这样,咱们几个先去试试,必然能成。” “这扶桑太后也是没有眼光。” “我们这些朝廷大员,官高势大,还不如他一个收尸人,真是可悲。” “可不,咱们富可敌国,但是人家扶桑太后不喜欢钱。” “大概是不认识钱吧,海外之邦,蒙昧无知尚未开化,有待教化啊!” “哈哈。” “众位,不用遗憾。” “说不定,一会扶桑太后擦亮双眼,必然后悔,那根藤蔓就来接我们。” 这些官员抱怨着,他们内心中似乎忘了方才对楚河的赞扬和讴歌,忘了那些肉麻的话和那首激昂的诀别诗。 英雄只不过是危机的挡箭牌。 此时危机已经解除,英雄立刻被他们丑化成狗熊。 狗熊身上全是缺点,被他们无限放大,并进行强烈地打击、嘲讽和污辱。 而他们自己又开始趾高气扬的炫耀自己的权势,仿佛今日这美好时光,都是他们应得的,甚至觉得这是他们的功劳。 “砰。” “轰隆。” “轰隆。” 一只金色的蜘蛛,降落在石台上面。 一走一过之间,撞掉了几块大石,引起了轰轰隆隆的巨响。 响声过后,众人目瞪口呆。 谁也没有见过这么大的蜘蛛。 金色的蜘蛛有八只闪着金黄光芒的眼睛,它那一双螯牙抖动着,上面流淌着毒液。 此时一步一步地向人群爬动。 众人惊叫后退,挤在一团。 “扑。” 蜘蛛猛然间弹跳而起,到人群中一停而回。 口中衔着一人,它把两只螯牙放在那人的肚子上。 噗呲。 肉眼看见的那人的身体变瘪了。 一连数次,吸了七人鲜血。 到第八人时候,那蜘蛛似乎嫌吸血太慢。 只见它把那人用前足按住,随即喉咙一张,两只前爪倒腾,把一个大活人生生地吞进肚中。 有些衣服鞋子,带着刮破身上皮肤的血液,丢在地上。 众人看得瑟瑟发抖。 金蜘蛛用前足,弹掉了螯牙上的鲜血,随即嗖的一跃,再一次跳到人群中。 众人相互推搡。 又连续数次,共吞下了八人。 众人惊恐万分,连连哭泣哀嚎。 …… 此时,山顶藤蔓又下来,楚河手执不平铲,砰的一声,跳在了蜘蛛身上。 他举起手中铲,刚刚要铲下。 “噗。” “呲。” “砰。” 最后一声巨响,把众人吓了一跳。 回过神来一看,见那蜘蛛的肚子已经爆裂,肚子里的七具尸体一下子涌出来。 众人身上和山壁上全是黄油和鲜血,腥臭熏人。 众人瑟瑟发抖不敢上前。 这时候,又有一根藤蔓落下,带着周伶扔在石台上。 周伶盯着蜘蛛的爆裂的身体,和地上的死尸皱了皱眉头。 “哎,晚了一步,否则这几位不至于葬身蜘蛛腹内。” “众位能活着的,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众人见蜘蛛死了,渐渐的恢复一些胆气,慢慢的站起身在石台上走动。 周伶道:“方才我和楚河兄弟上到了山顶,见到了扶桑太后。” 众人闻听,又来了精神。 暂时忘了恐怕的蜘蛛,都想听听扶桑太后到底如何抉择。 周伶道:”扶桑太后说了,她们扶桑国,以女为尊,她们喜欢的男子,是勇敢无畏的,谁能够战胜这只蜘蛛怪物,谁便是她的真命天子。“ 这话说完。 众人怔愣了一会。 有人说:“是楚河杀死了蜘蛛。” 有人道:”楚河并未挥舞手中铁铲,那蜘蛛就死了,不该算在楚河的头上。“ 众人称是,又争执了一番。 最后定出了一个结论,是众人一起把蜘蛛打死。 周伶道: “我暂时信你们的话,毕竟我没有看到蜘蛛如何死的。” “所以现在在座的各位,都有机会成为扶桑太后的夫君。” “不过扶桑太后她,还有一点要求。” …… 第210章 投名状 周伶说道: “在座各位,都有机会成为扶桑太后的夫君。” “不过扶桑太后还有一点要求。” 众人闻听后,顿时来了兴致。 谁都想知道,这扶桑太后到底有什么要求,若这要求恰好是自己的长处,岂不善哉。 周伶接着说道: “我也知道,诸位都是大魏的栋梁之材,一辈子兢兢业业,都为了大魏的百姓的幸福,而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哎,只可惜啊。” 众人正急躁中,便道:“你有话快说,有屁就放,唉声叹气作甚。” 周伶点点头。 “方才我与扶桑太后见了面,她虽然六十有余……” “啊!!” 众人一阵惊叹,六十有余的女子,对他们的吸引力弱了许多。 “但是,毕竟人家是扶桑国的太后,海外邦国,有长生不老药加持,她长相看起来也就十八岁,在咱们大魏国无人可以与其比肩。” 众人又惊呼起来,有人甚至流下了口水。 毕竟有钱有权又有美貌的女子,年龄就根本不重要。 这时候,周伶的话头又转折了。 “只是这么漂亮的太后,却有一个令人不齿的癖好。” “癖好?” “对,就是癖好!” “这位太后她只喜欢坏人,不喜欢好人,方才广南镇守花公公和幽州太守都因为不够坏而落选。” “所以,我劝各位没干过坏事的,可以放弃了。” “因为扶桑太后不会喜欢你,所以去了也是白去。” 此时众人窃窃私语。 毕竟成为一国太上皇已经足够荣光,而且扶桑太后还这么漂亮,这岂不是天大的美事,这样的便宜,谁能放过呢。 “我干过坏事!”有人自告奋勇。 “我也干过坏事。”有人随声附和。 “论官龄我比诸位多二十年,我干的坏事肯定比诸位多。” “我贪污白银五百两。” “我贪污白银一千两,受人贿赂也有一千两白银。” “我淫污妇女二十余人。” “我克扣军饷三千两。” “我抢人家宅,夺人地契。” “我偷挖盗采。” …… 听得楚河连连咂嘴,敢情这一窝里面就没有个好人。 周伶打断众人道:“得了,都说自己干过坏事,我哪能记得住,你们自己写下来吧,我交给扶桑太后,让她自己决断。” 就这样,周伶取出随身带的纸和笔,把众人的干过的恶事、坏事都记下,又让他们签名画押。 周伶把一叠罪证,揣了起来。 这时山顶上的藤蔓下来。 楚河和周伶抓住藤蔓,蜿蜒上去。 “周寺丞,替我等在扶桑太后面前美言几句,一定要让扶桑太后知道我们的所作所为!” “哎,放心吧,大魏百姓都会知道的……” 周伶的话,在山中回荡。 众人愣了一下,自己的恶行,让扶桑太后知道便罢,让大魏百姓知道有何用? 此时他们已经荤油蒙心,鬼迷心窍,也不多想。 各个整理衣装、发髻,开始照顾自己的形象。 都盼着那美貌的扶桑太后能选择自己。 …… 另一边楚河和周伶被藤蔓带到山洞中。 扶桑树下四灵物正在等待。 玉狸看着满身脏兮兮的楚河。 “你杀了金蛛?” “算不上,是它自己太过于贪吃,撑爆了肚子。” “它死了?” “没错。” 玉狸转身惊道:“姥姥,金蛛已死。” “嗯,我知道了。” 楚河第一次听到这位姥姥的声音,倒像是三十岁的年纪。 随即山洞中又沉默静谧。 楚河缓缓道: “原来,扶桑太后不过是个骗局,所有人被骗到这荒郊山腰上,最终成为了蜘蛛肚里的一滩血而已。” 山洞中发出空旷的回答:“嗯,你猜对了,这就是所有人的命运。” 楚河疑问道: “如今,蜘蛛已死,难道你还要替它喝众人的血吗?” 那声音叹了一口气。 “我是一个树妖,风餐露宿,哪里懂得吃人喝血之道。” 楚河淡淡地说道: “那就好,否则我们之间,还要拼个你死我活。” 那声音道: “只可惜,你知道的太多,每一个秘密说出去,都对我不利,我还是要除掉你。” 说罢,藤蔓忽然抖动起来。 与此同时,楚河举起手中的不平铲,猱身冲入藤蔓群中。 手起铲落之间,不一会,山洞中满地都是被砍断的藤蔓。 楚河停住身。 “对不起,你输了。” 树下四位灵物,心痛不已,跪在地上:“姥姥……” “嗯,我输了,你现在可以杀掉我,砍断我的根须,或者剥掉我的树皮。” “罢了,我不想杀掉你,我只想找回我的枪。” 楚河取了洞中的一只火盏,叼在口中。 缘木而上,来到了树洞前,倒着身体爬进去,先把那张半破碎的蛛网铲除干净,又向下爬去…… 片刻之后,背后别着武侯抱龙枪,从树洞中爬出。 落地后,把不平铲中的那团粘稠的蜘蛛网,放在地上,一把火点燃了。 “老周,我们走。” “嗯。” 周伶答应了一声,但是却不知道怎么走,这陡峭高山,是人家用藤蔓送上来的,下去可没有那么容易了。 “不准走。” 火狐踏上前一步,娇兔、玉狸、避役,紧跟其后,挡住了楚河的去路。 “呵呵。” “上天有好生之德,你们几个修为难得,让开!免得我大开杀戒。“ 玉狸道:”姥姥有话跟你说,希望你能够听一听。“ 玉狸的语气还是比较客气的。 张嘴不打笑脸人,何况方才在树洞中,自己与金蛛对峙之时,人家扶桑姥姥递过来一个肥壮的官员,吸引了金蛛的注意力,帮助自己逃脱囹圄。 “好吧。” “在下洗耳恭听。” 扶桑姥姥残余的几根藤蔓,抖动了几下。 随即从那棵生洞的古树中发出声音。 “楚河,我要感谢你。” 这话倒是出人意料,楚河把她的藤蔓斩断了七七八八,按理说应该恨楚河才对。 楚河纳闷,周伶更是不解,但是扶桑树下四灵物似乎完全理解,没有表情变化。 扶桑姥姥接着说道: “你或许不知,我本是海外扶桑国上扶桑树上的一枝。“ ”当年被东方朔带回中土,我本有灵根,经年历久,日精月华滋养,修仙在望。“ …… 第211章 惊世容颜 “修行是孤独的。” “忽然有一日,见狐追狡兔,便将这二物收在叶下。” “又一日,见白猫斗避役,便也将这二物收在叶下,精心培养,从此我有四个灵物为伴,他们叫我姥姥。” …… “哦,原来如此。” 楚河假装恍然大悟,其实这件事,他也是早就听玉狸说过。 扶桑姥姥接着说道: “我虽然活了几千年,但是我并没有杀人、害人。甚至世间没有人知道我的存在。” 说道这扶桑姥姥叹了口气。 “直到后来,就不一样了。“ “有一只饥肠辘辘的蜘蛛来到树下寻食物,我好心收留它,没想到它竟然洞穿了我的树身,在我的树洞中结网。” “更可恨的是,如果我不给它抓食物,它便啃食我的内脏,迫我就范。它的蛛网连接着我身体内的每一个脉络,每一扯动,我的浑身疼痛难忍。” “如是,我不得不助纣为虐,谁知道它后来的胃口越来越大,竟然要吃人……” 听着她低声啜泣。 周伶便道:“这蜘蛛如此厉害?能迫一只千年树妖……仙,为所欲为。” 楚河点头:“蜘蛛未必如此厉害,厉害的是操纵蜘蛛的人……” 周伶道:”我明白了,隔墙有耳,大家不要提她的名字。“ 扶桑姥姥接着说道: “我受迫于它,只得遣我的四个孩儿为它寻找食物。” “因此京城中有多人被害。” 楚河自然知道,光是他亲眼所见,就有张良医等多人,死时候都是身体干枯,血液被吸干。 扶桑姥姥语气一转。 ”但是我嘱咐孩儿,不要伤害忠厚老实的人。“ “反正这世间恶人最多,尤其是贪财贪色之人,便设了这一个扶桑太后招亲大会,迎得众人来赴会。” …… 说到这,真相已经大白。 周伶叹口气:“既然你杀的都不是好人,我也就不追究了。这次也算是你命好,遇上了楚河,帮你诛杀了金蜘蛛,除掉了你心腹大患。” “所以我得感谢你们!” “你们想要什么?金银、美女,或是其他,我都可以满足你们。“ 楚河和周伶对视一眼,异口同声。 “罢了,把我们送下山就好。” “好!” 仅剩下的两根藤蔓,缠着楚河和周伶,把他二人缓缓的送下山。 二人下了地,但见黑黢黢的地上,都是山石也没有草,四野里一望,雾蒙蒙的。 “这是哪啊?” “是啊,我从来不知道京城里有这样的地方。” “哎,走走看吧。” 二人沿着小路快速前行。 走了一二里路,忽然后面有人大喝一声:”站住。“ 楚河一回头,但见火狐领着玉狸、娇兔、避役,并几个小树妖一同奔来。 “楚河,你惹了大事还想跑?” 楚河一愣。 “我惹了什么事?” 火狐指责道:“那树洞下面的青苔,是不是你清理的?” 楚河道:“我以为什么事,那青苔确实是我清理的,毕竟我为了寻找武侯抱龙枪。” 火狐咬牙道:“果然是你……你,你这个淫贼。” 楚河道:“你胡说,清理青苔,怎么成了淫贼。” 娇兔道:“楚河哥哥,莫要恼怒,你不知那青苔本是扶桑姥姥的……” 剩下的话,是翘着脚趴在楚河的耳边说的。 楚河听罢,脸上一红,随即无奈道:“我怎么知道,这,好冤枉啊。” 玉狸道:“哎,这是命中注定,楚兄你要负责的。” 娇兔道:“楚河哥哥,好生打扮一下,马上就要当新郎了。“ 避役道:“今日我们就改口叫扶桑姥爷吧。” 这一番话,把周伶说蒙了。 “干什么啊你们,逼着我楚兄弟和那老婆子结婚,要结婚也是我老周去和她结,至少年龄相当。” 几人把老周推在一边。 随即突然暴起抱住了楚河的四肢,几个小树妖也围上来,要解开楚河腰间的带子。 楚河刚要翻脸。 玉狸说道:“楚兄,不要为难我们了,毕竟你要是不从,姥姥她定然以为是我们办事不力,还要惩罚我们。不如你亲自和她当面说清楚。” 楚河一想。 “好吧,我就跟她好好说说。” 众人偏扶他到了河边,把他脸洗了一遍,头也就着水梳了一通,也不知是谁弄了一朵大花,非要插在鬓边。 楚河果断拒绝。 这时候,但见一条小乌篷船飘飘荡荡而来。 “公子请上船吧。” “我家姥姥在船上等候多时了。” 船舷探出踏板,楚河被推着上了船。 船很小,但是也很整洁。 船上有两盏灯笼,罩着红色的灯罩,微微摇动,发出朦胧的光芒。 灯光之下,有一个身影背对着楚河。 “既然上船了,可饮一杯么?” 声音确实是扶桑姥姥的身影。 楚河道: “你是千年扶桑树修行而成,我是社会最底层的收尸人,我们同是天涯沦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识。” 扶桑姥姥的背影摇摇头。 “楚公子,虽说妖人殊途,但是从今日起,我便是人了。” “不信,你来看。” 说罢,她扯掉头上的乌玉头簪。 噗噜噜,黑发如同流水,盖住了整个船舱。 “你再看看我的脸。” 她缓缓的转过脸。 这一刻,天地时间为之停滞,沧海桑田刹那静止,万籁悄然毫无声音,唯恐惊了这绝世容颜。 …… “呵呵。” “色即是空,空即是色,世界一切美好的东西,可期盼而不可得。” “一旦想得到,便成了令人痛苦的执念。” “纵然你是九天仙女下凡,只要我淡然处之,又能怎么样呢。” 话说的如此洒脱,人活得如此飘逸。 并非楚河不喜欢美女,方才那一刹那间,楚河心中也有悸动。 只因楚河心中只有小玉一人,怎么可以再爱上第二人。 “哼。” “没想到你还是个正人君子。” “不过你都没有仔细看过我,连自己家的娘子都不认识了吗?” …… “嗯?” “是小玉的声音。” 楚河凝神一看,初觉形似,再看便知道这是假的。 “小玉的眼神温顺,你的眼神太过妩媚,何必化作我爱的人骗我!” 这时那女子震怒。 “劝你饮酒也不饮,化成你家娘子你也不高兴,你到底要怎么样?” “我身为扶桑树仙,难道还配不上你这个凡人么!” 正此时,那女子忽然捂着肚子。 “啊呀。” 第212章 梦中自有解梦法 女子忽然捂住肚子。 只痛叫了一声,顷刻间肚子一动,裙子下面涌出了一个白胖婴孩儿。 紧跟着噗噜、噗噜、噗噜……一连八个。 “妈妈,妈妈……” 那些婴孩儿刚出生便会爬,口中高呼妈妈,围在女子身上求奶吃。 女子应接不暇,便呵斥道:“找你们爸爸去。” 那些婴孩儿闻听,奔爬如飞,冲向了楚河。 “我何时有这些孩儿?” 女子道:“做过的事,怎么不敢当,方才你下树洞中找枪时候,是不是屙了一泡尿,因此我珠胎暗结!你想抵赖么。” 楚河道:“你这是讹诈、敲竹杠……” 楚河心里冤屈,方才寻找武侯抱龙枪的时候,因为忍不住,确实在树洞中有屙尿,但是这就生了孩子?这不是明显的碰瓷吗? 正在这时,那些孩子已经爬到楚河身上,抓着楚河的衣服,纷纷往上攀爬。 眼见这些婴孩儿又胖又大。 “得,我先走了,不陪你们玩了。” 楚河往身后水里跳。 身体跳了一半,却被八双白胖的小手给拉住。 “楚公子,你跟了我,要钱有钱,有权力有权力。” “何况还有美貌的我,与你日夜相伴,这八个孩子都是你的亲生。” “我们一家子在一起,不幸福吗?” …… “啊!” “嘶!” “这话有理啊。” 楚河稍稍冷静,转念一想: “有钱,有权,受人尊重,有漂亮的媳妇,有一堆亲生的孩子……” “这不就是我一个社会底层人的理想么!” “如今,往前一步,实现所有的理想,往后一步,还是一无所有。我何不往前一步。” “不对,我已经有小玉了。” 楚河的心冷静下来。 “咚咚……” 一阵绵长、不紧不慢的木鱼声响起。 楚河伸手抚住怀中的惊梦木鱼,随即缓缓的睁开眼睛。 “哎哟,公子你睡着了,做梦了吗?” 楚河一愣。 “我睡着了?” “我不是在船上吗?” “那扶桑女子要嫁给我,还给我生了八个胖婴孩儿呢!” 片刻之后,楚河不禁哑然失笑。 “呵,有钱、有权、有漂亮的媳妇、有成群的孩子、受人尊重……” “这!” “对于一个社会最底层的收尸人来说,不就是一个梦么!” 楚河环顾四周。 自己半倚在榻上,身边摆着白色的鸭梨,一数,正好八个。 再看周围,是粉色的墙壁,贴满了花草树木的贴纸。 身前一个人穿着红花绿叶的衣服,装饰十分夸张,一张脸上黑黢黢尽是沟壑,分不清男女。 楚河问道:“这是什么地方?” 那人笑道:“这是赏花赏月阁,方才给公子安排了四位姑娘,你嫌弃人家狐媚兔娇,直到本姑娘来你才满意,还非得让本姑娘给你讲故事。” 楚河一愣。 “讲故事,讲什么故事?” 那人道:“人家讲的时候,公子你偏偏要睡觉,现在睡醒了又要听,那我就给你再讲一遍吧。” 那人长相难辨男女,声音倒是还算好听,只听她讲到: 这海外的新奇事情最多。 听说在东海中有一个扶桑国,是女系部落。 扶桑国上有一个奇怪的门派。 叫做万类门。 扶桑国度,无论君民,皆入此门派,所以扶桑国的太后也是这个门派的门主。 何为万类门,乃是入门派者,皆要模仿世间的万物。 或模仿牛羊猪马,或模仿花草树木。 …… 楚河一愣: “哦?” “那会不会模仿,狐狸、兔子、猫、避役等等?” 那人笑道: “当然,比如我,要模仿的是一棵树,我每时每刻都要以为自己是树,我要晒阳光,我要喝地下的水,我要接纳流浪的小动物……与此同时,我也会害怕虫子。” 那人停住话语道: “话说到此,我还要感谢公子方才为我捉虫一只。” 说罢指着地上一只指甲大小的金色蜘蛛,肚子已经糜烂。 楚河顿时惊呆。 “这……到底是梦,还是真实。” “是玉狸,是造梦者玉狸在作怪!” 楚河陡然从榻上跳起。 手中未出鞘的武侯抱龙枪,直指对付咽喉。 “玉狸,你是玉狸?” 那人不怕反笑。 “公子的枪的放在我的脖子上,偏要看看我的真面目?” 说罢向脸上一扯,把一张黑黢黢的沟壑面具拿掉。 秀发一甩,露出一个绝色女子的相貌。 “啊!” “是你。” 楚河只见这女子的相貌,与扶桑姥姥一般无二。 心中无限的疑惑,让楚河渐渐放下手中的武侯抱龙枪。 “公子,这是我们的孩子,你来看一眼,便吃掉吧。” …… “什么?” 楚河大惊之际。 女子把榻上的梨子捧过来,塞给楚河。 看着那圆滚滚的梨子,楚河忽然想起那船上白胖胖的婴儿来。 “啊!” “不要啊。” 楚河夺门而出。 一路狂奔,直到感觉那捧梨的女子不能跟来,才停住脚步。 这时候后面扑通、扑通的追来了周伶。 “楚兄弟,楚河等我一会。” 跑到近前,周伶问道:“楚兄,你咋还跑上了呢。” “是啊。” “我为什么跑啊?因为那屋子里的人给我讲了一个故事。” 楚河暗想。 “因为我方才做了一个梦,与那个女子讲的故事相符合,所以我一惊之下就跑出来了。” 周伶叹道:“原来兄弟也做梦了,实不相瞒,方才我也做了一个梦。” 楚河顿时来了兴趣。 “哦,周兄梦见了什么?” 周伶见左右无人,才眉飞色舞的小声说道:“我这梦说来也奇,但是倒是壮观。我梦见我一人连审了百十个贪官污吏。” 说罢伸手从怀中掏出了一叠纸张。 “这便是他们的罪状,我刚醒来的时候,快速将其记在纸上。” 周伶轻轻展开,但见上面都是官员的名字和官职,后面有他们交代的罪行。 “嘶。” “这。” 楚河暗道: “这又是与梦中相合,看来必然是玉狸造梦引我二人入了梦中。” “不过,能让周伶得到如此的罪状,显然玉狸并非是坏人,甚至是在帮我们。” 周伶收起了罪状,问道:“楚兄弟有何收获?杨知府死案,是否调查清楚?” 第213章 心病还须心药医 楚河回想梦中之事。 “斗树妖。” “在巨石上遇到众官员。” “上到山顶,斗扶桑树下四灵物。” “在树洞中斗蜘蛛。” “在船中与扶桑姥姥谈话,与八个婴孩儿撕扯。” …… “哎呀,并没有调查杨知府的死因!” “难道说杨知府也和众官员一样,死于金蜘蛛的螯牙之下?” 毕竟这似梦非梦之见。 不可以作为真实依据。 周伶看出来了楚河的难处。 “楚兄弟不急,今日调查不出,还有明日,我们先离开这里。” “好吧。” 二人来到了长廊中。 楚河但见长廊中有几个女子蹁跹走过,并没有树妖之像。 “哎。” “是梦是幻,终难辨也。” 想罢,匆匆下了台阶。 出了妓馆,但见日城阔大,好一番繁忙热闹景象。 毕竟这几日大魏最有钱有势的官员、富商、豪绅咸聚于此。 商贾、买卖和服务业最为兴隆。 楚河和周伶,信步闲逛,不觉间来日城门口。 楚河低头想事,周伶眼尖。 “楚兄弟,你看那贪财的守卫,又与人争执起来。” 楚河抬起头,远远的看见守卫和人动起手脚,架不住武功不济,被人打了几个耳光。 周伶道:“看来真有不遵守潜规定的好汉,把这贪财的狗奴才狠狠地打才是。” 楚河定睛一看。 “哎哟,这不是玉……手吗。” 毕竟周伶还不知道玉狸这名字,楚河在他面前还是称呼玉手。 二人便走到近前。 楚河道:“兄何必动怒。” 那守卫爬起来,指着玉手道:“你等着,我这就去请金蛛卫来,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玉手何等傲娇人物,怎么怕他恐吓,又要上前打他。 楚河赶紧伸手拦住他。 “兄何必和他一般见识。” 这边把玉手劝到一边,另一边用手指点了一块金子,塞给守卫。 那守卫见了金子,如见毒蛇一般,顿时吓得跳起。 “爷,您这金子,我可不敢要。” 楚河一笑:“金子又不咬手,有什么不敢要的?” 守卫道:“自从早上你进门,我收了您一块小金,我这一整日没闲着,这来来往往,出出进进尽是打我的主,这功夫挨打十次是有了。” 周伶道:“那还用问,你得了银子想金子,得了小金想大金,如此贪得无厌,岂有善终?” 楚河道:“小贪小罪,不过刺配劳役。适可而止不至于死,给你拿着。” 守卫把头摇得像是拨浪鼓。 “要不得,要不得。” “这金子邪的很。” 见他不要,也不能强求他。 楚河和周伶转过身和玉手打招呼。 楚河和他对视一笑,互相都在揣测对方的想法。 未待楚河开口。 玉手先抱拳道:“谢谢楚兄帮了大忙。” 楚河忙推辞:“区区一块小金,况且守卫还不要,这算是帮了什么忙。” 玉手突然一抖袍子,屈膝跪倒。 楚河一惊,赶紧伸手去扶。 玉手坚持不肯起身。 “这一跪是替我家姥姥跪的,她的心病终于解了。” “现在她心无旁骛,宛如新生。” “她快乐了,我们也都快乐了。” 说罢又拜了楚河。 又从怀中取出一个剔透玉瓶,交给楚河。 “这是姥姥送给你的灵枝甘露,一滴可以令人返阳,天下奇珍之物。” 楚河推辞不受,玉手便长跪不起。 往来人群熙熙攘攘,也有几个好信的,来围观。 楚河无奈接了,玉手便起身匆匆告辞。 楚河把瓷瓶拿在手中,但见瓶是白玉小瓶,有拇指大小,里面有那一汪晶莹剔透的液体。 瓶身上写着四个字。 【灵枝甘露】。 楚河把瓷瓶揣在怀中。 转身问周伶:“杨知府为人如何?” 周伶道:“杨知府是我的故友,为人耿直公正,本是朝中重臣,只因口直善谏,被皇帝贬为边陲知府。” 楚河点头:“既然如此,咱们看看他去。” 二人折回,又到了杨知府的住处。 一开门,侍从迎接出来。 “周大人有眉目了吗?” “啊……这个。” 楚河接过话头:“我来看看。” 说罢围着杨知府的尸身转了两圈,趁着没人注意的时候,把手中瓷瓶中的【灵枝甘露】滴在杨知府的口中。 随即在他的嗓子、心口推拿一阵。 “啊呀。” 杨知府喊了一声,从床榻上坐起。 吓得那侍从跌倒在地上,大呼:“诈尸,诈尸。” 周伶也慌得不清,靠在门边,等待逃跑。 “啊呀,好睡一场。” 周伶确定他没事了,才敢靠近。 “哎呀,我说老杨啊,你这是在阴曹地府游荡了一圈,人家没留你不是。” 杨知府道:“可不是嘛,也不知是哪位救命的神仙,喂了我一口仙露,我这嗓子里面一股气,冲进了五脏六腑,我就知道我不能死了。” 侍从道:“哪里有什么神仙,是这位楚兄弟把您救了。” 杨知府赶紧拜谢楚河。 “多谢楚神医,救老朽一命,当牛做马必然报答。” 楚河忙客套一番,只推作是凑巧,说不定推拿中的哪一下起了作用,呼吸畅通自然苏醒。 周伶问杨知府:“老杨,你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看你身上也没有伤口,难道是纵欲过度,得了马上风。” 杨知府红脸道:“哪里?老朽到那妓馆中,看人家美女歌舞,弯腰劈腿,一时间欲火攻心……哎,你们都是我的老友、恩人,这不齿之事,千万别传出去啊。” 周伶道:“明日我跟老崔讲讲,他肯定愿意听这故事。” 楚河道:“可别刺激杨知府了。” 二人嘱咐杨知府好好休息,便告辞,出了日城。 走在路上,周伶忽然道: “楚兄弟,杨知府假死案,已经告破,乃是他一时冲动,昏死过去。” “但是我还有几个问题,想不明白,想向兄弟请教一二。” 楚河道:“噢,周兄请讲。” 周伶道: “那时候你在阁中,与那个丑女子相处那么长时间,她到底给你讲了什么故事?” “还有方才,那寇丞相手下的侍卫玉手,为何要给你下跪?我听她说,你治好了姥姥的心病,姥姥是谁?得了什么心病?” 楚河竖起大拇指。 “你问得很好,但是在回答你之前,我先请教你一个问题。” “世界上有没有那种人,他会执着地认为自己是一个动物,或是一个植物,甚至是一棵树。” 第214章 万类门 楚河突然提出一个奇怪的问题。 “有没有那样的人,认为自己是一只动物,或者是植物?” 周伶听过微微一愣。 “楚兄弟这个问题真是奇怪。“ “不过说来也巧,我做司里院狱两院节级的时候,倒是遇见过这样一件事,特别蹊跷。” “哦,那讲来听听。” 周伶便缓缓讲述: 那时候在京畿的村子里,发生了几起命案,死者喉咙上有犬牙孔洞。 衙门只以为是遇见了野狼、豹子,晚上安排十几个猎人,布置了陷阱和兜网。 到了午夜,一声狼嚎之后,那杀人的怪物出现了。 众猎人与他周旋一阵后,把他擒住,竟然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邋遢年轻人。 后来他被关进了我们的司里院狱。 关了一月余,也未见他说过一句话,平时四肢爬行,怒则龇牙,饿则撕咬生肉,真如同野外狼豹一类。 脾气暴躁,后来越狱不成,撞死于栏杆之上。 有人唤此人为狼人,是幼小时候被母狼捡到抚养长大,所以行为举止全都如同狼一样。 当时我不以为然,我以为他是患了癔症,精神错乱而已。 此刻想起来,倒是与你所说的自以为动物的有几分相似。 …… 楚河听过点头。 “好,周兄既然亲眼见过这种事,下面我说的话就好理解了。” “周兄方才问我,那屋中女子讲了什么故事,还有姥姥是谁?她到底得了什么病,我现在就讲给你听。” 在海外有一个万类门。 这个门派中人,各仿一类事物,或动物,或植物,囊括万类,不一而足。 譬如: 有人模仿小猫,便日眠夜行,捉弄小鼠; 有人模仿野兔,则是雄兔脚扑朔,雌兔眼迷离,跳跃扑腾,令人怜爱; 有人模仿狐狸,便一副狐狸魅惑之相,声音婉转,撩人心动。 这倒是也可以勉强接受。 但是有人模仿一棵树,那便刻苦了许多,每日风餐露宿不说。 双脚如同树根不可移动,双臂随风摆来摆去,如同树枝,任鸟儿在头顶做窝,任野兽在脚下打洞。 身上的皮肤也要如同树皮一样粗糙。 这苦行僧一样的生活,却也有一样畏惧之处,那便是怕虫。 只因树怕虫,她便也怕虫。 …… 讲到这里。 楚河问道:“老周,你说一个人为什么会怕一只虫?” 周伶道:“那便是她自以为是树,入戏太深,此系心病,心病还须心药医。“ 楚河点头:“没错,在那间屋子里面,我医好了她的心病,所以后来玉手是专程来表达谢意的。” 周伶想了想,似乎明白了,也似乎不全明白。 “嗨,我想这么多干什么,至少杨知府没有死,这个结果比破案更重要!“ 楚河道:“是啊,世间有很多我们理解不了的事情,一味的纠结只会劳心劳神。杨知府假死案到此终结了,还有下一个案子等着我们呢。” “让我们忘掉烦恼,轻装待发。” …… 二人刚出了日城,忽然听见后面轰隆隆的一声响。 遥望过去,只见那间妓馆处冒出烟尘。 片刻之后,有人奔走相告: 妓馆崩塌,中有百余名官员、富商、豪绅,尽数死于其中。 周伶掏出怀中的纸张,那上面,乃是他方才梦中审问诸位官员时候,所记下的罪状。 挨着逐一查看了,各个死不足惜。 周伶叹道:常言道天不藏奸,恶人自有天收。 至于楚河,他当然明白: ”必是那万类门的几位所作所为。“ “万类门沉浸于模仿之中,或许并非完全自愿,不管怎么说希望她们不要因此生出了心病。“ 楚河知道,扶桑姥姥心病得医,贪官们死于非命,看似结局完美。 但是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 那就是金蜘蛛之死,金蜘蛛背后的人是琞后,或者是金蛛门,不管是哪一家都不会善罢甘休。 …… 这边朝廷调查了百官死因。 乃是天灾,家属认了倒霉。只有杨知府暗暗庆幸,天天去妓馆,偏偏那一日昏死在住处,倒是躲过了一劫。 皇上也不在意。 毕竟大魏贪官恶吏何止是千万,死了百十来个又算得了什么,添补家属一些金银,无人追究就好。 这事就算是过去了。 楚河和周伶分开,各回居所。 楚河到了家中,假意放狗遛鸡,趁机四处查看,果然发现许多端倪。 院子里僻静角落处,有一处小洞,足以容纳狐兔往来。 一丈高的院墙也难以阻挡夜猫,四周更是有几棵不知名的树木。 “难怪自己全家都在人的掌控之中。” 楚河假装不知,只是暗中教小玉剑法,以备护身。 …… 这一夜,又来到了三更时候。 楚河自己出了门,来到街上,其时已经入了二九天,天气寒冷,夜风袭人。 楚河裹了裹衣服。 沿街而行。 但见几家亮着灯火,随即有人把一卷草席抬到门前。 楚河不知因由。 等到了收尸点,柳值夜早在那等候多时。 他见楚河来了,即刻讲话。 “还有不足十日,便是皇子满月宴。” “这是大魏王朝最大的盛事,万万不能出了差错,众位一定要打起精神,坚持十日,到那时,老柳请诸位兄弟吃一顿大餐。” 众人称是。 言还罢了,忽然有一人翻身倒在地上,口吐白沫,四肢僵直。 众人惊诧,刚要上前搀扶。 柳值夜忙制止道:“且慢。这是僵疠,系身染邪气,乃至于身体硬而僵,不能行动。” 众人道:“那该如何是好?” 柳值夜道:“先用蒙尸布盖住他,抬到停尸房中,以黑面炊饼碾碎泡水,每日喂食。” 众人答允。 柳值夜又加了一句:“僵疠有借体寄生之能,众人不可过于接近。” 众人一听,又懵了。 “这疾病可以借体寄生,谁又敢靠近他给他喂食喂水?” 柳值夜没有答疑解难,而是挥手把楚河叫到一边。 悄悄说道:“昨日满城许多僵疠之人,一会缉捕班送尸来了,你一定要悄悄躲开,不要接触他们。” 说罢柳值夜抬腿走了。 楚河更懵了。 “这要是不接触,我怎么收尸啊?” 第215章 感谢兄弟们的投票和支持 楚河正踌躇时候。 缉捕班的骡车来了,骡车上的捕头,面上蒙着麻布,呼喊众人来卸尸体。 众人待要上前。 “且慢。” “我来。” 楚河受到捕头提醒,从自己的收尸囊中,取出一块干净的麻布,蒙在脸上。 手上也缠了两块。 这才上前,把尸体一一卸下。 赶骡车的捕快一言不发,赶着骡车走了。 楚河揭开蒙尸布一看,这些人尚未死透,但是都和方才倒下的收尸人一般状况。 皆是口吐白沫,四肢僵直。 众收尸人道: “人没死,不能收尸。” “而且都是柳值夜所说的僵疠症状,不便接触,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道: “小楚你当过代班头,这里大家还得听你的,你说怎么办。” 楚河想了想。 “这样吧,把这些人先摆在停尸间中,你们在远处看管,不必接近。” 说罢,楚河小心翼翼把众人挪到停尸间中。 安排妥当,他离开了收尸点。 先来到了安氏医馆。 “治病得找医生,安郎中是民间最牛的医生。” “至于他能不能治这种僵疠之疾,看看再说。” 不过这半夜三更求医生,确实是有些不好开口,但是事情紧急也没办法。 “笃笃笃。” 三声之后,一人嘟嘟囔囔的出来开门。 “大半夜敲什么门,我二大爷不在。” 楚河一看乐了。 “是你小子,我就不客气了。“ 原来这屋里出来的人,楚河还认识,乃是安郎中的远方侄儿小安子。 在阴阳蛮母案中,他为虎作伥,给花背和尚当了帮手,拐骗了上百妇女,藏在瓦坟寺中,供阴阳蛮母享用。 这边案子结了,花背和尚已死,小安子怕也是死罪,安郎中去找楚河求情。 楚河自然不能干预律法,只能告诉他崔寺卿为人公正,让他叔侄俩等候判罚就是。 崔寺卿当时审问小安子。 确实该死罪,但是有协助破案和被逼迫的原因,死罪免了,活罪难逃。 刺配边远终身劳役和宫刑二选其一。 小安子笑了:“当然是选宫刑了。” 原来他被花背和尚、阴阳蛮母这些人祸害的不浅,初时下身痛痒难忍时候,还可以配一副中药治疗缓解,后来病入膏肓,中药也治不了。“ 他心里寻思。 “我正想割呢,自己狠不下心。这可倒是好,有你们给割,我还省了麻药钱。” 就这么地,他省了麻药。 他开门一打量,认出了楚河。 “哎哟,楚河哥哥,您来了。” 楚河道:“今日我有事要求你了。” “楚河哥哥,您怎么还客气了,是您让我用宫刑换死罪,我感谢您还来不及呢。” “啥,宫刑?” “对啊,哥。” 楚河不知道他下身的严重程度,也不知道他能有这么决绝,心里头替他难过。 “哎,宁可割你三寸不烂之舌,也不能割你那嘎达啊。” “嗨,您可不知道,错误犯了,也受惩罚了,我现在很快乐,甚至没有想女人的烦恼。” “嗯,随你吧。今夜来是请你医病的。” “医什么病?” “僵疠。” 这一说倒是把小安子说懵了。 “僵疠,那是中邪了,是鬼神之功,应该找道士做法事驱邪才对啊。” 楚河道:“以你的行医经验,按照这个症状看看。“ 楚河便把那些得了僵疠症状的讲了。 小安子点点头。 “但凭这症状,倒也不是无药可救,按照驱风辟邪的方法先治疗一下吧。” 说罢他研究了个方子,迅速的熬制了。 楚河要给银子。 小安子说啥也不要,末了提了个要求。 “楚河哥哥,都知道您是御前不跪的英雄好汉,皇帝也得给您三分薄面,我有个小小的要求。” “请讲吧。” “安子从小就想到宫中当太监,吃宫里饭是小子的理想,你看能给安子安排一下吗?” 楚河心中无奈的一笑。 “还有这种理想,也是难得。“ 小安子道:“楚河哥哥,你可知是宫中的铁饭碗端的稳,吃的香,即使当太监也能光宗耀祖。” ”成,等我见到皇上问他需要不。“ 楚河离开了安氏医馆。 小安子回屋继续睡觉。 …… 楚河拎着这瓦罐药,到了收尸点,给众人灌上了。 过了片刻,众人四肢变软,不再抽搐。等到午时,除了身体酸软不能走动,基本上好了。 楚河和收尸人们也都放下心了。 楚河趁机询问,原来各位都是有家的,只因这僵疠之毒,可以借人寄生,所以不敢在家停留,都卷在屋外,等着值夜司收走。 “原来如此,现在众位身体见好,我去通知家属把各位领回去。” 众人千恩万谢。 楚河选了两个腿脚好的收尸人,跟着自己,按照他们交待的地址,挨家通知。“ “僵疠虽凶,但是也有医治之法。” 楚河倒是没有太在意。 但是这一上街可就懵了。 这阵式,小疾小病可没有这么惊人。 只见家家有僵疠之痛,户户有号泣之哀,有合家而殪的,也有覆族而丧的。 “哎呀,这是大事呀。” 楚河一想,兹事体大。 赶紧告诉一个收尸人: “你赶紧回去,告诉大家,把收尸点的大门关上,外来人不准进,屋里人不准出。” 那收尸人也被外面情景吓到,飞也似的跑回去关大门。 楚河把麻布拿出来,给收尸人同伴也带上。 他心里寻思: “这么严重,难道和我们收尸点的症状不同吗?” “再说了这时候,官府也该出面了,不能听之任之不管吧。“ 就在这时候,有人喊一声:“做法事,赐符水了。” 没有患病的,也顾不上家人了,都一窝蜂的跟着呼声跑过去。 来到了广场中,但见有道士设了醮坛。 那道士见众人齐了便道:“世间众生招惹僵疠,以致于邪气流行众生沾染,皆是造恶不善,冤雠相并,致生此恶疾,淹延不可愈。幸吾有解厄禳灾的敕疠咒。” 说罢那道士念起了咒语: 敕东方青疠之鬼,腐木之精; 敕南边赤疠之鬼,炎火之精; 敕西方血疠之鬼,恶金之精; 敕北方黑疠之鬼,溷池之精; 敕中心黄疠之鬼,粪土之精。 …… 第216章 僵疠 待那个道人念完了咒语。 又拿出来降妖伏鬼的桃木剑,挑着一张符纸,在香火前点燃。 顿时那张符纸,向天上飘去。 道士怒喝一声。 手中的桃木剑连劈带砍。 “嗤嗤。” 一阵裂皮破肤的声音响过之后。 “扑啦啦。” 从天上坠落二物,黑黢黢的。 道士拿在手中,那二物噗噜噜扇动翅膀挣扎。 “你这害人的魔王!飞天的恶狗,今日便伏法吧。” 说罢一剑划过,将两物斩首。 有百姓道:“道长斩首的魔王,原来是燕别故啊。” 楚河也识得那动物,百姓叫燕别故又名飞鼠,面如小狗,身上带翅膀,长相怪异,不遭人喜欢。 此时道士把符纸灰烬,放在水碗中。 众人道:“请天师赐水!” 道士端着水碗,走到众人面前,依次赐水,众人向醮坛投掷金银。 待到楚河近前。 楚河往后退了两步,那道士恶狠狠的瞪了楚河一眼。 楚河觉得这眼神倒是熟悉。 “哎……” 猛然间想起来,这道士乃是黄烟观的道士。 当初在黄财主家抓鬼不成,被黄彪子发现了马脚,争执了一番。 后来捕快八字胡,知道这道士后台太硬,还劝黄财主补了二百两银子。 “原来是这个骗财的道士。” 楚河也就不敢兴趣了。 身旁的收尸人也看出门道了:“楚老弟,你看那道士抓了两个燕别故,就说是什么飞天恶魔。这燕别故也不是什么稀奇古怪之物,怎么叫突然成了恶魔。” 楚河道:“我也不懂,推测有两个原因,一是燕别故长得丑,看起来像个坏蛋;二来,这燕别故也不会说话,不会辩解。” 那收尸人道:“依我看,就是骗钱的。” 楚河道:“你知,我知,天下知。这些骗子也明白,但是他们笃定了你不说,我不说,天下无人说。” 收尸人连连点头。 “那是,这事儿谁敢说,这道士背后肯定有人。” “走吧。” 回到收尸点。 那些病人见没有请来家属,深感失望。 楚河实话实说。 “我也没有办法,现在满街、满巷都是这样的病人,十之七八已经患上了僵疠之疾,就是早晚发作的关系。” “你们也别指着家人来接你们,在这安心的养病吧。“ “等你们在这养好了,回去说不定还能照顾家人呢。” 众人无奈,只得先在停尸间里面将养身体。 等到晚饭时间,柳值夜亲自来送炊饼。 到了停尸点,敲开了铁门,众人见是柳值夜也无人敢拦阻他。 双方见面,顿时都一愣。 众人见柳值夜全副武装,身上套着一层纱布,脸上也蒙着一层纱布。 等柳值夜看见停尸点里活蹦乱跳的这些人,也是惊呆了。 他把炊饼,分给众人后。 把楚河叫到一边。 “这么多人在这,怎么回事啊?” 楚河就把这些人的事一讲。 送来的时候,各个都是口吐白沫,身体僵硬,仿佛离死不远。 但是尚有一口气进出,就不能收尸,放在这里,找小安子开了个方子,灌了点汤药,就成了这个样子。 柳值夜听完一阵沉思,悄悄告诉楚河。 “把这个小安子接过来,保护起来。” “是。” 楚河刚要起身。 就被人堵住了门口。 六七个身上套着白布纱袍的人,脸上也罩着白纱布,胸前有金色蜘蛛装饰,背后有金蛛卫三个大字。 楚河一看金蛛卫就烦。 这伙人真是不干好事,本来是保护百姓的,实际上每回欺压百姓的时候,都有他们的身影。 有时候亲自上场,有时候纵容泼皮无赖行凶逞恶,他们在背后给仗腰眼子。 这时候金蛛卫的人,簇拥出来一个道士。 金蛛卫的介绍道: “这是值夜司的收尸人。” 说罢一招手。 “来,来,来,你们都过来。” 众人见是金蛛卫办公事,谁敢违抗命令,赶紧都到了门口。 金蛛卫也愣了。 “你们都没事?” 众人自豪道: “没事。” 几个金蛛卫互相看了几眼,悄悄摇摇头。 “你们听着,今日道长来了,专门医疗僵疠之症状,一会大家都配合一下。” 那道士便站前一步。 “众位,我家观主,今日已经擒获那僵疠的罪魁祸首。” “只是那僵疠有借体寄生之能,只要有寄生体,便会永远流传下去。” “所以说大家不要期望它消失,提高自身的抗力才最重要。” “使得僵疠不能上身,上身不能致病,致病不至于死。” …… 楚河一听。 “这道士说这番话有水平。” 谁知刚夸完他,这道士就开始带私货了。 “究根论源,这僵疠乃是一种动摇人心魄的疾病。” “只要三魂七魄不散,病不沾身。” “如何能让三魂七魄不散?吾有定魂针术,乃是吾家老观主重阳道祖研修……” 说罢拿出来一包银针。 指着一个收尸人道:“你过来。” 待那收尸人走到近前,道士把他的头颅往下一按,与手肘相平时,右手的银针噗扎在他的百会穴上。 痛得那收尸人惨叫一声。 随即把银针拔出。 那收尸人抚着头顶的血迹道:“小的没有银子给道长。” 金蛛卫道:“不用银子,在这张纸上写上名字,按上手印就行。“ 楚河一看,这套路是再熟悉不过的。 前几日,金蛛卫发放免费的石炭,美其名曰梅老板赞助,过后由户部出面收取高额的税收。 也不知道这户部是怎么想的,甘心情愿得给梅老板和金蛛卫打扫战场。 这其中没有猫腻是不可能。 这时候金蛛卫一指楚河,你过来。 楚河摇摇头。 金蛛卫道:”你摇什么头,让你过来你就过来。“ 楚河道:“我不需要定魂针。” 其实楚河倒是不在乎有人趁机发财。 金蛛卫、梅老板、户部、道士……这些人想发财是小事。 但是你要赚银子,还要巧立名目,把一支银针扎人家百会穴,害了人家性命怎么办? 金蛛卫见楚河不肯就范。 冲过来搬楚河脖子。 若是在外面,楚河早让他们受点苦吃,但这是在值夜司,值夜司的二把手柳值夜在这。 楚河得给他三分面子。 楚河运上易筋经的功力,任由他们推搡纹丝不动。 第217章 定魂针 收尸人是值夜司的编外。 都是一天两个炊饼的光棍汉,这事早都出圈了。 这几个金蛛卫,没见过楚河。 更猜不到窝窝囊囊的收尸人中,还能有他这样的人物。 几番推搡不动,顿时就恼羞成怒,脱了身上的白布纱袍,拿出短刀,要捅楚河。 这时,柳值夜见事情要闹大。 赶紧上前拉住了双方,把脸上的纱布一掀。 金蛛卫倒认识他。 “哎哟,柳大人在这呢,这是皇上给金蛛卫下的命令,柳大人不会不给薄面吧。“ 柳值夜道:“我方才也刚见过皇上,诸位也不会不给小官一个薄面吧。” 金蛛卫也知道柳值夜虽然只是四品,但是御前可以带刀,不管怎么说,至少曾经是皇帝的宠臣。 于是脸色一变,呵呵先笑: “咱们金蛛卫执行任务,柳大人要执意阻挠?你让小弟回去怎么交差啊。” “再说了,扎不上定魂针,众人患了僵疠,大肆流行,你我可都担待不起!” 柳值夜道: “不是我不信这定魂针,只是针扎百会穴欠妥,百会穴乃是三阳五会,百脉相通之处,练武的人都知道这地方可不能乱动。“ 金蛛卫首领颇为不屑: “哎呀,柳值夜我奉劝你几句,这专业的事儿就要交给的专业的人,人家道长是这方面的行家,你何必要置疑呢。” “柳值夜你开个口,让道长先把这个不听话的扎了,这也是为他好。“ 说罢一指楚河。 楚河道:”行家的话就不容置疑吗?行家敢担保别人的生死吗?“ 金蛛卫被怼得无言以对,转向柳值夜。 “柳大人,你看你这些手下,这……我没法向皇上交代。” 言外之意,你的手下太难办了,你得出手管教惩罚了。 柳值夜是官场老油子。 是他搬来皇上就能拿捏的么。 “抱歉,那是他头上的百会穴,我怎么能做主,扎或不扎,随他自愿吧。” “哎呀……你。” 场面僵持、尴尬了片刻。 金蛛卫向来是动硬的,今日遇到威名在外的柳值夜,还是不敢过于放纵。 为首的眼珠一转,来了主意。 “既然柳大人说是自愿,我等也不敢强求,愿意扎这定魂针的,我代表金蛛卫赠予羊下水一碗、醪酒一碗,到十字路口的春风楼随时领取。“ 这一说,收尸人们动了心。 毕竟羊下水那可是好玩意,一说都咽口水。 “老爷,您说的是真的吧。” “千真万确。” “那我扎。” “我也扎。“ …… 众人纷纷上前,那道士用银针,沾着烈酒消毒,挨个在头顶百会穴扎了针。 众人虽然疼在头上,但是一想到有羊下水就酒,立刻就忘了疼。 柳值夜哼道:“你们真行,有口吃的就叫爷。” 众人不敢说他,都来讽刺楚河。 “有些人心中黑暗,总以为人家会害他,殊不知好心当成了驴肝肺。” “咱们收尸人这狗命值几个钱。” “可不,狗屎命能换来一碗羊下水不!” 楚河也不和他们一般见识。 说实话楚河心里也动摇,虽然他觉得扎百会穴可以不得僵疠没有道理,也说不通。 疾病就是疾病,和三魂七魄到底有什么关系? 但是万一呢,人家若是扎了定魂针,就真的不得疾病了呢! 事到如今,只有自愿最好。 金蛛卫完成了任务,在柳值夜面前得意洋洋炫耀。 “柳大人,扎定魂针不,可以去喝羊汤,吃羊下水。小的请客,您管饱,嘿嘿。” 面对得志小人,柳值夜不过是微微一笑而已。 等到金蛛卫们带着道士一走。 柳值夜道:“快去把小安子找来,一定要抢在金蛛卫前面。” “是。” 楚河起身就走。 现在他也意识到了,小安子现在很危险。 奔到了安氏医馆,只见安氏医馆门前也围了许多人,都是僵疠病人的家属,还有几位是僵疠已经发作的,正倒在地上抽搐。 众人哭喊着乒乒乓乓敲门,看来这病早把人们吓得惊慌失措。 可是医馆里,始终也无人出来。 最后有人砰的一脚踢开门,众人一起冲了进去。 楚河做好准备,一旦小安子被带出来,看事态不好就得抢人。 不过众人在里面吵闹了一阵,各自抢了一些草药,便奔出来,也没见到小安子的身影。 “不对啊,屋子里明明插着门,怎么可能没有人。” 等众人都走了,楚河蒙上一块麻布,走进医馆。 但见里面一片狼藉,药匣子被扔在地上,杂乱的草药铺了一地,像是那几样贵重的人参、鹿茸、杜仲……都被抢的一干二净。 除了乱,也没有什么可疑的地方。 楚河直到了后门,才发现了端倪。 推开后门,有一间小院,院子里放了些石炭,有一辆破旧没轱辘的马车架子。 摆放的还算齐整。 在院子当中有那么一口井,引起了楚河的注意。 这井外有一溜水印,仿佛是提水的时候洒了一路。 有人提水倒也正常,木桶漏了洒水也有情可原。 但可疑的是,这水印并没有进屋子,而是流到院墙处戛然而止。 “这就奇怪了。” “谁能拎水到墙边呢,何况是冬季,不必浇灌花草树木。” 楚河走到墙边,百思不得其解。 干脆一跳、一扒、双手再一撑,上了墙头。 只见墙那边是邻居的院子,贴墙处也有水印,不过也就十几步后,水印渐渐消失不见了。 “这,难道是邻居来井中打水了?” “不对啊,邻居家院中也有口井,何必舍近求远,跨一丈来高的墙打水。“ 楚河想不明白,想要去邻居家再探,但是蓦然去人家有风险,被人当作贼盗甚是难堪。 想了一会,他无奈的从墙上跳下。 无意中想到井边看看,这一看吓了一跳。 感情这井里边飘着一个人。 仔细看,原来正是小安子。 “小安子,小安子。” 喊了几声,小安子也不应答。 “这咋回事啊?” 按照值夜司办案的理念:“僵疠传播快速,小安子身为民间名医之后,无法治疗,深感愧疚,跳井而死。” 楚河明白事情没那么简单。 不管他因何而死,先拉他上来再说。 第218章 井边怪物 楚河往井中一看。 井中竟然浮着一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小安子。 “甭管因何坠入井中,先拉上来再说。” 这井中有水,不比大相国寺的枯井,楚河要加倍小心。 他先是扯了扯井绳,但觉这绳子很结实。 为了双重安全起见,楚河把井绳缠在自己腰间。 把身体顺入井中,两脚蹬着井壁,武侯抱龙枪刺在井壁的岩石缝隙上。 一步一步往下挪。 这有水的井,自然比枯井深,向下行了二三十尺远,才到了井底。 楚河把武侯抱龙枪先别在腰间。 双手搭住小安子的肩膀往起一拎。 “哗啦啦。” 小安子身上的水一下子淌了下来。 井壁上都是湿滑的苔藓,楚河这一用力,双脚一滑,险些就掉进了井水中。 “这么往上拎他,又重又滑不好拎,何不绑把他在绳子上,用辘轳摇上去。” 想到这,楚河解开腰间的绳子,缠在小安子的腋下。 他自己刚要往上爬。 头顶一黑,一块石头落下来。 楚河一惊,赶紧把头靠向井壁,石头贴着脑门下来。 眼看要砸到下面的小安子,慌忙之中,楚河一脚蹬过去,石头贴着脚面落下。 “咚!” 这一会的功夫,上面又抛下了一块石头。 楚河探出武侯抱龙枪搪了一下,石头滚落水中。 这时候在井口出现了一只手,细看却是一只爪子,长着黑色长毛。 爪子抓着一个纸包。 “噗噜,噗噜。” 一抖之间,纸包里面洒下了绿色的粉末。 “不好,有毒。” 楚河急运【彭祖闭气术】。 与此同时双足在井壁上快速猛蹬。 “嗖,嗖……” 眼看楚河距离井口,还有七八尺远时候,井口陡然间出现一张怪异的脸,只有一刹那的清晰,随即井口被挡,井中一片漆黑。 “着!” 楚河猛然抛出武侯抱龙枪,飞向井口。 “吱!” 一声惨叫,随即井口一亮。 楚河趁机快速爬到井口。 双臂撑住,向上看时候,一只黑影刚刚翻墙而走,武侯抱龙枪被抛在地上。 楚河上前查看,枪尖上沾有黑色的毛发和血肉。 楚河愣了半晌,猛然觉悟。 “方才那一道水痕,便是它留下的。” “这井边的怪物,才是那害人的魔王。” 他看着远处一丈多高的墙头,心想:“总有抓住你的时候。” 转过身,摇动辘轳,把小安子一点一点的拉上来。 但见他瞳孔未散,料想也入水不久。 赶紧把他搭在马车架子上,挤了一阵,肚子里的水稀里哗啦的控出来不少。 翻转到地上,按着胸口,助他喘气。 忙乎了半天,不见有生命迹象。 楚河忽然想起,杨知府也是这般昏死法,当时用的是玉手送来的【灵枝甘露】。 想到这,便取出瓷瓶。 “这般珍贵的东西,舍不得用,但是东西再贵,也不如人命重要。” 楚河掰开小安子的嘴,把一滴【灵枝甘露】滴进他的嗓子里,随即把手按在他嗓子处往下捋。 “咕噜,咕噜。” 别的不说,这灵药必然有通窍顺气功效。 那药水一进入肠胃,咕噜咕噜乱响一阵。 小安子放了几个大屁,打了两个饱嗝,呕出来一口脏水。 “哎哟哎哟。” 他这一叫,楚河知道没事了。 “小安子啊,我又救你一命啊。” 小安子蒙楞了半天,才反应过来。 “敢情我没死。” 楚河点头,然后就问他:“你怎么掉进井里了?“ 小安子回忆片刻。 原来他方才来井边打水,摇着辘轳感觉比平时更加的沉,为了使劲,身体就前倾。 眼瞅着水桶到了井口,刚一提的功夫。 在水桶底下冒出黑黢黢的一个怪物,个头不大力气不小,一把扯住小安子的脖领子,把他拖进了井里,然后从顶上抛下来一块石头,把他砸昏。 楚河再让他描述怪物的样貌。 小安子当时紧张,已经记不清楚了,大体相貌与楚河见到的差不多。 楚河心里也有数了。 “在这待着有危险,换个地方吧。” 说罢拉着小安子,进了屋。 刚进屋,小安子突然间口吐白沫,四肢抽搐,躺在地上。 “僵疠!” 小安子虽然是医生,但是也躲不过这病。 “怎么办?” “药方呢?” “把药方告诉我。” 大概是【灵枝甘露】的余效未减,小安子病得不重,躺在地上抽搐着,把药方给喊出来。: “乳香、没药、血竭、朱砂、当归、元参……” 楚河把大门关严,免得被别人再来扰乱,或者撞见熬药的场面。 按照小安子说的,从地上的抽屉里面扣出了一些残余的药渣,摆在小安子面前。 小安子用哆哆嗦嗦的手,把药渣大概的分了。 楚河找来瓦罐把这些药熬制好了,澄出汤水,给小安子喂进肚子中。 一会的功夫,小安子不僵硬了。 嘴里也能正常说话了。 “楚河哥哥啊,你又救了我一命。” 楚河道:“不用客套了,咱们分析分析,你这所谓僵疠的病是怎么得的。” 两人坐在地上,把前因后果一讲。 小安子说:“我是一直没有僵疠的症状,大概问题就出现在井口那个怪物身上。” “而且在怪物手中的纸包,还有纸包中的粉末。” “只要抓住这个东西,所谓的僵疠问题几乎就解了。” “至于这是个什么东西,现在还说不清。” 这时候外面又有敲门声。 楚河赶紧把小安子扶起来,两人出了后门,躲在院中的石炭堆后面。 不一会又是砰的一声响。 门被踢开,几个人在屋中骂骂咧咧一阵,又推开后门看了一眼。 楚河看见是金蛛卫和道士那伙人。 估计是来给小安子扎定魂针的。 至于定魂针有没有功效,小安子也说不清楚,百会穴是身体要穴,针灸可以生津养气,可以治疗气短、无力等阳虚症状,或许对于治疗僵疠有作用。 楚河知道: “这僵疠不过是个说法而已。” “金蛛卫这次的定魂针,多半是无用的。” 小安子点头:“百会穴不能乱扎,但是既然金蛛卫是奉皇上之命,大抵是不会害百姓的。” 第219章 颛顼之子 “但愿如此吧。” 楚河把屋中剩下的药材,按照小安子的药方,又整理出几份,用纸包好。 二人锁好了门窗,沿着小路,直奔值夜司。 没有个有能力的,真就保护不了小安子。 所以楚河直接把他送到值夜司。 值夜司正门的茶馆里也躺着那么几位,嗷嗷待医。 楚河没退缩,直接敲开了柳值夜的门,把小安子塞进去保护起来。 这边他最担心的是小玉和汉界。 于是脸上蒙布,悄悄地回到家中,进了院子,用石子抛在门上。 隔一会小玉趴在窗前向外看。 楚河拿出一张纸,用笔写了:“一不要出门,二院中的井水不可用。“ 等小玉明白了,楚河转身出了院子,把门落好锁。 这次他要去大理寺。 看看周伶和崔寺卿如何处理“僵疠”。 到了大理寺,兜兜转转。 趁人不备之际,溜了进去。 到了崔寺卿的小屋外,抛出石头。 当当当,敲了三下,不一会里面崔寺卿开了门。 递出来一个陶盆,中有烈酒。 楚河用烈酒净了手和脸,把身上的灰尘也掸了一遍,这才敢进屋中。 常言道:狡兔三窟。 崔寺卿这方面做的非常好,这小屋里的机关做的也到位,楚河又从头到尾走了一遍。 换做别人,真容易中招。 崔寺卿拉动桌子底下的拉线,不一会周伶急匆匆的来了。 崔寺卿让他用烈酒净手之后,带着他过了门前的机关。 周伶一看楚河在,顿时露出笑容。 “楚兄弟,这僵疠之事,我已经调查出来个大概。“ 崔寺卿也问道:”怎么回事,快讲来啊。“ 周伶道: “这事儿得从三皇五帝讲起,黄帝、颛顼、帝喾、帝尧、帝舜被称为五帝。” 黄帝有二十五个儿子,其中有二子为嫘祖所生,长子叫玄嚣,次子昌意。 昌意的儿子就是颛顼,水神共工与颛顼之间的旷世之战,从天庭打到不周山,最终共工战败,为颛顼所诛。 颛顼有二十四个儿子,其中有三个儿子,死而为恶鬼: 一居井水,为疠鬼; 一居若水,为迷人鬼; 一居人宫室,善惊人小儿,为小儿鬼。 …… 崔寺卿道:“你说颛顼与这僵疠有何关系,难道说颛顼的儿子来害人吗?” 周伶道:“崔大人说的没错,此为疠鬼所作之事。” 崔寺卿道: “不对啊,我听黄烟观的道长说,抓到了两只布疠的恶魔,乃是飞天的恶狗,据我观察那就是燕别故。” “到你这更是夸张,竟然说是颛顼的儿子。” 周伶道:“崔大人,若是我说的不对,外面百姓十有八九得了僵疠,为何我没有得那僵疠之症?” 崔寺卿道:“我也未得,楚兄弟也未得,这能说明什么?” 周伶笑了:“这就对了,外面传闻这症状是借体寄生,凡是接触过的,皆有可能。但是实非如此,崔大人方才在外面走了一圈,接触了许多人,也未曾被借体寄生。” “嘶。” 崔寺卿点头:“我一个老迈昏庸之辈,在街上走过,接触了许多僵疠之人,为何不曾得,不应该啊……难道说是因我用烈酒洗手。” 周伶道:“不对,我和楚兄弟之前并未洗过。” 崔寺卿道:“你就别卖关子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周伶向窗外望了两眼,低声说道: “井水中有疠毒!” 这一说法,也正和楚河之意。 崔寺卿点点头,他小屋中有井水,所以未饮用外面井水。 “那怎么办呢?” 周伶微微笑道:“今夜,我和楚兄弟要抓住这疠鬼。” 楚河心道:“这老头善于出谋划策,也会使唤人,我这是成了他的专职力工了。” 周伶看出他的心思。 “当然了,抓疠鬼的主力还是楚兄弟,我的意义就是见证正义和加油助威。” 崔寺卿点点头。 “小楚,行吗?” 楚河道:“不好说,本来还有三成信心,听老周说这疠鬼是颛顼的儿子,只剩下一成信心。” 周伶道:“老崔,你啥时候听过楚兄弟把话说满了,你又啥时候看见他不成事了,楚兄弟他就是谦虚惯了,这般的性格也改不了。” 崔寺卿点头。 “我知道,但是这事儿悠着点,能成就成,不成的话,不还是有人家值夜司和金蛛卫们,尤其是金蛛卫现在满街抓人扎定魂针呢。” “哎,金蛛卫之心,路人皆知。” “咱们偷偷为大魏百姓做点好事吧。” “你们却什么,尽管说,我来准备。” 周伶把所需的物品一说。 崔寺卿当时就愣了:“这寒冬腊月,我弄不来这东西啊,换成别的吧。” 周伶点头:“也成。” 崔寺卿拉了桌子下面的拉线,不一会铜头、铁臂二位大护卫来了,护着崔寺卿去准备物品去了。 这边周伶告诉楚河:“别急,这事儿急不得,先睡一觉再说。” 楚河道:“老周你心中有计划了吗?” 周伶神秘一笑:“当然。” 楚河道:“既然如此,我还真困了,毕竟一夜未眠,铁打的人也受不了。” 楚河躲到里屋,躺在榻上小憩片刻。 闭上眼睛,听周伶在外屋踱了一阵步,似乎心中也很紧张。 过了片刻周伶也躺到外屋的榻上休息。 没有声音打扰,楚河渐渐萌生了睡意。 ……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忽然感觉红光一闪,天地变成一团红色。 紧跟着擂鼓声声。 楚河被红光和鼓声惊醒,一睁开眼睛,已经坐到帅帐当中。 眼前一条帅案,案子上令箭、令旗、案牍、窥天筒……等物一应俱全。 此时鼓声大作,左手相位微微震颤。 “呵,这是周伶进入棋阵,不知他有何意?料是因为疠鬼之事,有求于人。” 楚河轻轻翻开那一枚棋子。 “砰。” 红光炸然一闪,周伶出现在左手相位。 紧跟着,楚河连连翻开两子。 红光接连闪烁,弃甲兵和鸿儒相纷纷出现在棋盘中。 众人相互问好,都是多日不见,好一阵寒暄。 问候过后。 周伶站在相位,转身向楚河的帅位。 他看到朦胧的红雾当中,阔大的帅案后,端坐着那位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却能感受到威严而无所不能的瘸腿帅大人。 第220章 感谢兄弟们的支持! 看着红雾中朦朦胧胧的楚河。 周伶心中暗自赞叹:“真是个了不起的人,也有可能是个神吧,若不是机缘巧合,我周伶何德何能加入这棋阵中。” 心中的恭敬之情不由自主表现出来。 “瘸腿帅大人,臭子炮无意间触碰棋子,不想惊醒大人。不过臭子炮恰好有一个问题,想要请教大人。” 楚河点头。 “哦,古棋部落的宗旨,就是相互帮助,你有难处,便提出来,我们给你提一些建议。” 周伶躬身施了一礼。 “瘸腿帅大人,您谦虚了,上一次得您相助,我还未来得及报恩,这一次又要麻烦您。” 楚河道:“都是古棋部落的阵中人,不须客气。” 周伶这才说道:“我此时身在京城,京城中流行了僵疠一病。百姓中十有七八得了病,口吐白沫,身体僵直。我现在不知这僵疠之病因何而起?如何治疗?” “噢!” 楚河也猜到周伶要问这个问题。 “弃甲兵、鸿儒相,二位先讲讲看法吧。” 鸿儒相向众人拱手道:“我抛砖引玉,先说说我的情况。我现在身在南阳,距离汴京城五百余里,现在南阳城中尚未有染僵疠之人,但是已经有京城的道士,走街串巷,要求扎一针于百会穴,号称定魂针,以避僵疠。“ 众人惊道:“原来这定魂针已经扎到了南阳。” 弃甲兵问道:“那你被扎了没有。” 鸿儒相道:“我深居简出,甚至月余不出门,家中自有柴米油盐,不与外人接触,何必扎那一针。” 弃甲兵道叹了一口气。 众人道:“你一向是乐观的人,怎么还唉声叹气,有何不悦之事。” 弃甲兵道: “说来这是令人烦恼。” “我身居汴京城,僵疠势猛,本来想这百会穴的一针不能不扎。没想到是京城中的金蛛卫领人来扎这一针……“ ”哎,想起金蛛卫我便有气,前几日烧我柴禾,把我家中庄园险些烧毁。“ “今日他们一来,我就知道没安好心。” “于是拒绝扎这一针,争吵中他们知我爹爹是值夜司……与值夜司有瓜葛,不敢轻易动武,便向我的阿飞发泄怒火。” “阿飞是二十几年的老鹦鹉,谁都没欺负过它,这次被他们拔掉了羽毛,惊吓得一日不回家了,现在不知身在何处,呜呜。“ 众人安慰她一番。 “阿飞聪明,还会些武功,料想不会有事。” 这时楚河就问:“臭子炮,你认为这僵疠的根源是什么?” 周伶道: “不瞒众位,我认为原因在于井水当中。为何如此说,只因我今日到日城当中看望老友,发现日城中竟然无一人染上僵疠。” “我当时心中纳闷,难道说这僵疠是穷人病,不会借富贵之体而寄生么?” “我正不解时候,我那老友请我喝茶。” “我见那水十分清澈,与城外百姓饮用的相差甚远,于是我记在心上,出了日城,我故意到井中提了一桶水,果然浑浊,隐隐还有臭气。” “所以我认为是井水中的问题。” “不知道瘸腿帅大人,是何看法?” 为了保持古棋部落的神秘感和可信度,楚河不得不夸张一点。 这一副老神棍的样貌,他也是深得要害。 双眼斜睨天空,右手手指轻轻捏来捻去,口中嘀嘀咕咕、絮絮叨叨。 “嘶!” “哎哟,京城还真有这么一件事。” “臭子炮啊,这次你有进步了,确实与井水有关。” “你们听说过颛顼么?这颛顼的三个儿子,死后成为恶鬼,其中有一个居住在井水中,被称为疠鬼。“ “此次,便与它有关。” …… “啊?”众人听完发呆。 弃甲兵和鸿儒相心想:“自从这位臭子炮加入了古棋部落,总是在问妖妖怪怪的事情,瘸腿帅大人也真行,问啥懂啥。“ 周伶更是愣了,心里想: “这不是我和楚河、崔寺卿说的话么,当时不过是胡编乱造的故事,没想到竟然和瘸腿帅大人说到一块了。” “这就是一语中的?难道说我真的有这种能耐,难道说我是剪头仙人周三畏转世这事儿不是假的?“ 周伶越想,心里面信心越足,感觉腰板立刻就直了。 这时候楚河接着说道:“疠鬼出现,是大魏百姓的祸事,当除之以绝后患,臭子炮这事儿你有把握吗?” 周伶正信心最足的时候。 “能成!” 弃甲兵道:“我有瘸腿帅大人教授指点的剑法,我愿意去助臭子炮一臂之力。” 周伶道:“不须劳烦弃甲兵,我有一个兄弟运气很好,不管遇到什么难事,总能刚刚、勉强、恰好的解决,我二人一起共事,保准马到成功。” 楚河一听。 ”这位运气刚刚好的兄弟,就是我了,敢情老周以为我能破那么多案子,是因为运气好的原因。“ “不过正好,实力能隐藏的话,就一定不要露出来。” “而且这件事也不能说的太满,免得办不成被埋怨。” 于是道:“这疠鬼很厉害,据我推测今日未必能抓得住,尽力而为吧。” 这句话给信心满满的周伶,泼了盆凉水。 他心道:”瘸腿帅大人这话什么意思?“ 想要再发问。 楚河赶紧抢住话头:”疠鬼凶猛,各位注意自己的安全,而且井水一定要保护好。我这属于机缘断测,不同于龟甲占卜,也不比解梦拆字,更耗费精神,我要休息了,保重。“ “古棋部落!” “古棋部落!” …… 随即楚河合上案上的旗帜,意味着偃旗息鼓,顿时棋阵上光芒乱窜,红光闪耀。 片刻之后,红光渐渐熄灭,弃甲兵、鸿儒相、臭子炮,纷纷从各自的位置上消失不见。 光芒一闪,楚河从棋阵中退出,随即从梦中醒来。 他躺在榻上未动。 不一会听见外屋传来了周伶的自言自语。 “他告诉我真是疠鬼,但是没告诉我怎么抓疠鬼,这可怎么办呢?” “啧啧。” 楚河躺在榻上暗笑。 不一会周伶果然想不明白,来到里屋,呼唤楚河。 “楚兄弟,睡醒没?” 第221章 老鹦鹉阿飞 楚河闻声,打着哈欠从榻上起来。 “怎么了老周?“ “楚兄弟咱们如何抓疠鬼?” “啊?我不知道啊,我以为你安排妥了呢。” “我刚才心中还有招数,睡了一觉忽然忘了。” “这……” …… 就在这时候,崔寺卿从外面回来了,提着一包东西。 等铜头和铁臂走后,崔寺卿道:“我去找我那不争气的侄儿,谁知他郁郁发作,躲在棉被中不肯出来帮忙,我只得借来了几样东西。” 说罢,打开包裹。 楚河见里面都是黑驴蹄子、墨斗墨线、糯米、符纸、铜钱那些驱鬼辟邪的东西。 “哎,这时候黑狗血是没有用了,那玩意拿出来就凝了。” 周伶点点头。 “成,这些东西也差不多了。” 他把这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揣了满怀,防身护体。 “走吧,楚兄弟。” 二人分开,悄悄出了大理寺,走了一会,又聚在一处。 这时候天刚擦黑,正是埋伏的好时候。 周伶道: “这疠鬼居住在井中,但是京城有成千上万口井,看似大海捞针。” “不过天地日月城中的官员和富商们没有染病,那里面的井,可以首先排除。“ “另外京城中小井无数,不好调查。但是有两眼大井,不但最深,水也比较别处更甘甜些,打水的百姓最多,咱们就去那里守着。” …… “好吧。” 楚河便在后面跟随,不一会路过干粮果铺,楚河进去买了一捧花生,边走边吃。 周伶委婉的提醒楚河,要打起精神。 楚河呵呵笑道:“老周啊,不瞒你说,什么疠鬼我都不怕,来一个我就打扁它,来两个,我就用这手中枪,把穿他个糖葫芦。” “哎呀,楚兄弟,你要低调一些。” 楚河也不在乎,边吐花生壳,边朗声大笑。 看他这么不上心的样子,周伶急的直吧嗒嘴。 过了片刻,到了一眼井前。 周伶道:“这眼井叫兄井,据此二百尺处还有一个弟井。传说兄弟俩都是打井的高手,谁也不服谁。这次赌气,各自选地,看谁打的井先出水,没想到两人的井几乎同时出水。便起了这样的名字。“ 楚河点头道:“天黑了,疠鬼归井,咱们把它捞上来,打一顿吧。” 说罢,把木桶顺入井中,摇了一桶水上来,对着水里拳打脚踢一阵。 这时有来打水的百姓,见楚河对着水拳打脚踢,便上来斥责。 楚河便与他争执。 周伶急忙把他拉到一边:“楚兄弟,你怎么像我喝醉了酒,耍酒疯一般。” 二人说着说着,竟然争吵起来。 楚河道:“这有两眼井,你年长便看着兄井,我年纪比你小,我看着弟井。咱们也赌一赌看看谁能抓到疠鬼。” 周伶赌气道:“赌就赌,我还不相信你楚河能回回那么幸运,再说我有高人暗中帮助。” 楚河道:“随你吧。” 于是二人相距百尺之距,各守一眼井。 等周伶走了,楚河恢复常态。 他可没心情和周伶吵架,这都是演戏给那疠鬼看的。 楚河往外走了十几步,往地上一坐,黑灯瞎火的,提水的百姓也看不到他。 他打开衣服,拿出一些东西,这些都是给这个所谓疠鬼准备的。 周伶那边准备的驴蹄子、糯米、墨线,都是吓鬼的东西。 楚河这边准备的花生、果脯、枣糕、豆干……都是好吃的东西。 楚河就看过疠鬼一面,听小安子描述一遍,看那玩意的样貌,不过是一只动物,身体轻便灵活。 重要的是,有一定的智商,可以落井下石,会往井中撒药粉。 想引诱那家伙来,就得投其所好。 楚河把这些好吃食,撒了一地,然后把酒喝了几口,忽然间躺在地上,打起鼾声。 这当然也是演戏给“疠鬼”看。 不睡着了它敢来么? 楚河躺了半晌,这寒冬二九天,躺在地上真冷。 楚河有点遭不住了。 正想起来的时候,就听见嗖嗖嗖的响动。 “哎哟,它还真来了。” 楚河心中激动,赶紧躺在地上,闭着眼睛,一动不动。 不一会,细小的脚步声音渐渐靠近。 楚河身前,尤其是手臂边上,全都是好吃食,专门是引诱它的,只等它一吃,楚河就可以伸手抓他。 “唰,唰。” 吃食并没有动,但是楚河身上的武侯抱龙枪一动。 “哎哟,这玩意喜欢枪。” 楚河腰眼一使劲,把武侯抱龙枪压得死死的。 武侯抱龙枪动了三动,没有被拉出来,但是也不放弃。 楚河听见它哼哧、哼哧地喘上粗气。 “是时候。” 楚河猛然间睁开眼,看见黑乎乎的一个小动物,于是一把抓过去,但还是为时已晚。 因为周伶老远地,先喊了声:“我抓住了。” 楚河眼前的动物,受到惊吓,嗖的一声走了,速度极快。 这时候,周伶兴致匆匆的赶来。 “我抓住了。” “是一个怪物。” 楚河无奈,把自己身边的吃食都收拾到收尸囊中。 周伶得意问道:“楚兄弟抓到没?” 楚河道:“差一点,从手边逃了。” 周伶以为楚河好面子吹牛,于是嘿嘿笑两声,意思是说别装了,没抓到就说没抓到呗。 楚河也纳闷:“这老周头抓个什么玩意?扑扑楞楞的,难道也是道士抓的燕别故么。” 二人来到沿街的灯笼下面。 周伶把手里的东西让楚河看。 楚河一看,是一只没毛的鸟,光杆子似的。 “这是啥怪物啊?” “嘤。” 那鸟听到楚河的声音,耷拉的脑袋突然支棱起来,歪着脖子看楚河。 “侄女婿。” 周伶一愣:“它说什么?它怎么会说话。” “侄女婿。” 这回周伶听明白了:“你这怪鸟,光天化日之下胆敢口出人言,还叫什么侄儿女婿?必是妖怪,待我斩了你。” “光腚猴。” 这鸟又说出来,这一嘴莫名其妙的话。 周伶怒道:“你敢骂我,看我不打你。” “哎,且慢。“ 楚河赶紧拦住了周伶。 “老周别动手,这鸟我认识。” 原来楚河也认出来了。 这鸟说侄儿女婿的时候,楚河还不懂,但是说到光腚猴时候,楚河猛然间就懂了,顿时脸红了。 这事还是几个月前,楚河被黄老太抓住,趴光了衣服,吊在房梁上,黄皮子叼刀要放血的时候,弃甲兵带着她的老鹦鹉阿飞来了。 眼前这没毛鸟,正是老鹦鹉阿飞。 第222章 大辟疠丸 “老周别动手,这鸟我认识。” 楚河把老鹦鹉阿飞接过来一看。 “哎,你还说我是光腚猴,我看你还不如我呢。” “这大冬天多冷啊,来吧,穿上点啥吧。” 说罢,从收尸囊中取出来一块布,给它系在身上。 又掏出一把花生放在手里给他吃。 “侄女婿。” ”咕咕咕。“ 老鹦鹉阿飞得到了温暖的衣服,很感动,吧嗒吧嗒掉了两滴眼泪。 楚河看它那可怜巴巴的样子。 心里气不打一处来。 ”金蛛卫你要防僵疠,就防僵疠,借机虐待人家的动物,真是连畜生都不如。“ “啧啧,这是遭了多大苦,连毛都给拔光了。” 周伶道: ”谁不知道金蛛卫那伙人,以抗疠为旗帜,借机为所欲为。柴禾也是他们烧的,没材烧挨冻也罢,有的连草房都给烧了。这帮人压根就不想百姓过好日子。“ “楚兄弟,咱们俩得努努力,抢在金蛛卫前面把这案子破了。他们要把水搅浑,咱们就把水澄清。” “嗯。” 周伶又问:“对了,这鸟怎么总说侄儿女婿,侄儿女婿到底是谁啊?” 楚河道:“这事儿我也说不清。” 楚河不能细说,这鹦鹉是弃甲兵的。 当时在黄老太的洞府,弃甲兵为了救楚河,两个人的关系看起来比较亲密。 这鹦鹉也是个好事的,尤其喜欢保媒拉线,心里面把楚河和弃甲兵当成一对了。 它自己又自持年老,让弃甲兵叫自己叔叔,这才有侄儿女,侄儿女婿这一说。 楚河要是细说,他的瘸腿帅身份也就暴露了。 到那时周伶心中的神,不就坍塌了么! 所以他含糊的敷衍了。 现在的周伶对这事儿也不大在意,他有点怅然,本来以为抓到了疠鬼,没想到楚河说是一只鹦鹉。 “怪不得瘸腿帅大人说未必能抓到疠鬼。” 楚河也没信心了。 刚才眼瞅着要抓住了,被周伶一嗓子给喊跑了。 这时候要是故技重施,恐怕也不能奏效。 楚河道: “得了老周,今日确实我不如你,你还抓了个鸟,我连个毛都没抓住,你赢了。“ 周伶也没办法:“那走吧,先回去,想好了办法,再来抓它。” 楚河给老鹦鹉喂饱了,摸摸毛。 鹦鹉见到“侄儿女婿”了,心里面踏实了,眼睛一闭睡着了。 楚河把它用布包起来,放在收尸囊中。 两人就往回赶,路过值夜司门口,楚河正犹豫要不要看看小安子去。 这时候柳值夜急匆匆的回来。 三人一照面,点了个头,柳值夜示意到屋里说。 穿过了茶馆,进了里屋。 小安子正好也在这屋里熬中药。 柳值夜拿出一个纸包,里面是黑乎乎的药丸子。 “小安子,你看看这药怎么样。“ 小安子把药丸拿在手中,仔细端详了一阵,放在鼻子边闻了闻。 “柳大人,我可以掰开看看吗?” 柳值夜犹豫一下:”可以。“ 小安子掰开看了又闻,半晌后道:“这药里面多是一些通窍的,譬如冰片、麝香、薄荷等物,有兴奋、开窍等功效,但是对这种僵疠,未必有效。” “嗯。” 柳值夜点点头:”那我就放心了。“ 众人不解:“这药未必有效,应该是沮丧的事啊,怎么反到放心了。” 柳值夜道: “不瞒你们说,这药是张良医制作的,号称专克僵疠的奇效药。” “虽然说张良医平时言过其实,喜欢夸口。” “但是这次我真担心他这药有效果!” 众人更不解了。 ”柳值夜这是反其道而行啊,药有效应该高兴才是,为何要担心。“ 柳值夜苦笑。 “谁不希望药有效,但是你知道这药多少钱吗?” “二十三两啊。” 众人惊呼:这一包药丸子这么贵!” 柳值夜道:“是一丸二十三两。” “啊!” “啊?” 小安子道:“这药丸中也没有名贵药材,成本十几文钱,卖个几十文就有的赚钱,竟然要卖二十三两!“ 柳值夜道: “张良医那伙人给这药起了个名字,叫作大辟疠丸,凡是到公共场合者,必须有服用辟疠丸的证明方可。” “这药若是有效,大魏百姓每日一丸,吃不上半月,大魏国库就亏空了。“ 众人啧啧叹息。 周伶道:“这张良医子承父业,都是朝中的翰林良医,身为正七品,但是有三品官的待遇。“ 众人道:“为何如此,他有何德何能?” 周伶道: “这张氏父子医术一般,但是有一个看家药方,号称铁枪药。” “这铁枪药,可是他父子的敲门砖,一路敲开了很多官员的心扉,成了贪官污吏们的知心人。” 小安子就问:“这铁枪药是个啥?” 周伶道: 这事得从头讲起。 据说老张良医年轻时候,是个街头卖苍蝇药、老鼠药骗钱的,走街串巷,骗了钱起身就跑。 这一天在老嵩山底下钻山洞,刚躺下,就来了个和尚,满身是伤,在张良医身边一躺,唉呀妈呀叫唤。 叫唤到半夜,又喊饿。 老张良医烦的慌,心想你个秃驴,钻我山洞里面扰我休息,这半夜三更我上哪给你弄吃的,我自己还饿一顿饱一顿呢。 干脆,我整死你算了。 杀人他是不敢,但是喂药他敢下手。 拿了那一包苍蝇药和老鼠药,混合在一起,给和尚喂了下去。 喂了个半饱,和尚也就不吱声了。 老张良医舒舒服服的睡了一觉,第二天起来,冷不丁看见和尚没死,还精神头十足。 他正慌神呢,和尚给他跪下了。 “实不相瞒。” “我是嵩山的败类,淫僧一个,只因为我祸害人家妻子,被她丈夫发现打得我半死,我撑着一口气逃到山洞里。 “恩人啊,谢谢你给我一顿吃的,我也没啥给你的。这佛经中有一个固守元阳的妙法,我送给你,以后你就是到了八十岁,头发白了也能生儿子。“ 老张良医气乐了。 “我身体倍棒,生十个也能生。但我一个走街串巷做小买卖的,得有钱娶老婆才行啊。” 和尚道:“我一个和尚,分文皆无,不是也能享受那榻上的事么,你差啥啊。” 老张良医又说:“你这玩意是真的么,佛经里能有这邪门歪道的东西?不能是糊弄人的吧。” 第223章 一招鲜,感谢兄弟们支持和投票。 见他置疑。 和尚就把得到经书的事儿一说。 原来他是庙里的扫地僧,兼着管理经书,会点字也不多,平时都躲着佛经,从来不想看那枯燥的东西。 但是他发现知客僧喜欢看,他好奇,有一次就打开知客僧看过的书。 才发现了这固守元阳的妙法。 这才偷偷学了,隔三差五跑下山,勾搭人家的妻女。 没想到,这功法果然受用,和尚也成了抢手的风流人。 “这和尚的名声,都让你这样的给败坏了。” 骂归骂,但是老张良医这回信了,跟着和尚学了导纳之术,把辅助的药方也抄写了。 之后,和尚就问:“你昨天给我吃的是什么东西,甜滋滋的,还有没有了?” 老张良医心里一惊。 “我昨天喂给他的是老鼠药掺和苍蝇药,目的是想弄死他,没想到这假药没弄死他,还救了他一命。“ “这真是歪打正着。“ “现在两人成了师徒,干脆把这点都给他吃了吧。” 反正那药包上也没有写标签。 于是他便说:”长老,这是我带着路上吃的炒粟米,你都吃了。“ 说罢,把那剩下的几包药都给和尚吃了。 吃完之后,和尚仰天长叹,四肢抽搐,死在当场。 敢情这里面有一包药是真的,用来展示效果给买主看的,老张良医把这茬给忘了。 到此这一门固守元阳的方子,就成了孤本。 老张良医学熟了,到妓馆中一逞神勇,妓馆的看他表现好,不收他的银子。 “这玩意这么好!” “穷人有个一技之长,就得搏一把,否则这一辈子也翻不了身。” 他想开了。 也付诸实践了。 怎么行动? 先勾搭官员的老婆,借机把药方推给官员,从小官到大官,一步一步的接触,像是爬楼梯一样,越蹬越高。 他把这方子起了个名,叫做铁枪法。 这铁枪法深得官心,他也深受重视。 一招鲜吃遍天,这铁枪法是他的敲门砖,也是他往上爬的梯子。 这一路顺风顺水,升官发财。 娶老婆,生儿子,娶小妾,再娶小妾,再娶小妾…… 到后来,儿子当官娶老婆,生儿子、娶小妾,再娶小妾…… 他爷俩有这邪术护体,能遭得住。 加上官员赏赐,钱也花得起。这要是能活五百年,大有妻妾满天下之势。 直到前几日,老张良医,又娶了个年轻媳妇,听说才十几岁。 “嘿,这一次老张良医的终于受了天谴,死了。” “听说死的蹊跷,他儿子张良医都没让他入祖坟。” 众人叹道:“这恶人自有天收,只可惜这老天反应的太慢了,任由他做了那么多的坏事。” 老张良医之死,楚河是知道的。 当时娶的矮小新娘,乃是扶桑树下四灵物中的娇兔。 换个二家别的女孩,又得成了他的玩物。 给老良医收尸的时候,正好赶上楚河,后来被其他收尸人换了剖腹的孕妇尸身。 小安子也总结一番:“低级趣味害死人,我沉迷于女色,幸亏楚河哥哥及时把我从罪恶的深渊中及时的拉出来,现在倒好,一割百了。“ …… 周伶叹道:“本以为老张良医坏,他这儿子真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柳值夜道:“这大辟疠丸,又是他的敛财手段,幸亏不好使。现在用小安子的配方,二十文钱一副药,就可以痊愈。” 周伶道:“关键是小安子的药,人家肯用么,弄不好金蛛卫来了,还得把小安子抓起来。” 柳值夜道: “那就咱们内部先用,慢慢想办法。” “对了,小安子你这是熬什么药呢?” 小安子道:“停尸间那些病人基本治愈,但是头上扎定魂针的地方,均有溃烂,这也是可小可大的事,先熬制一些治疗溃烂的药。” 柳值夜不由得叹道: “哎,定魂针、大辟疠丸……真是不让老百姓活了。” 众人叹息,感觉甚是无奈。 周伶起身告辞,楚河道:“我也不打扰了,小安子在这最安全,全城老百姓还得指着他呢。” 柳值夜包了四份药,给楚河和周伶一人一包。 楚河推辞不受,柳值夜拉开他的收尸囊,想要硬塞进去。 “噗噜。” 从收尸囊中跳出来老鹦鹉阿飞。 柳值夜也是吓得一呆。 老鹦鹉阿飞开口说话:“我的哥!” 一扑楞跳进了柳值夜的怀里,把没毛的脑袋在柳值夜身上蹭,甭提有多亲切。 这下周伶和楚河都愣了。 周伶就问: “这鸟认识你?” “这鸟贼得很,会认亲戚,管楚河叫侄儿女婿,管柳值夜叫大哥,真是个半妖之体。” 这一说,柳值夜打了个愣神:“这鸟是我家邻居闺女养的,我闲来没事逗弄它玩,它才熟悉我,这鸟就放我这吧,等我回去的时候带回去。” 楚河心道:“原来柳值夜和弃甲兵是邻居,他要是能带回去,就免得自己和弃甲兵见面了,这倒是省了许多麻烦。” “成,那就交给柳大人吧。” 柳值夜摩挲老鹦鹉的皮肤,心里头也挺心疼,于是问楚河如何得到鹦鹉的。 周伶道: “这事儿得问我,是我在兄弟井中间旁边布了一个局,黑驴蹄子、糯米、墨线、符纸都准备好了,就等着疠鬼上套。谁知道扑扑愣愣过来这只鸟,来抢糯米吃,被我一把抓住了。“ “我用手一摸光不出溜的,我当时以为也是燕别故呢,毕竟今日白天有道士抓住了燕别故。后来楚兄弟告诉我是鹦鹉。” 楚河和周伶告辞,悄悄出了茶馆。 此时天也黑了。 周伶要回大理寺,楚河得回家,但是一想:“现在世道乱,老周头嘴硬得罪不少人,但是身子骨不行,送他一段路吧。” 于是悄悄跟了一会,见他到了大理寺,里面铜头、铁臂、石膝几个人出来接应了,楚河也就放心了,转身往回走。 一路上,楚河就想: “定魂针和大辟疠丸,是金蛛卫的赚钱手段,只要有僵疠在,就不会停,我以一人之力,根本阻止不了。“ “想让老百姓过上安稳生活,我能力所及,只能是抓住那黑黢黢的家伙了。” “哎,这家伙跑得太快,我上哪去抓它呢?“ 正寻思呢,一抬头,这地方怎么如此的熟悉。 黑灯瞎火的巷子! 巷子里面坐着那么一个女孩! “呜呜,嘤嘤。” 一阵凄惨的哭声。 “哥哥,救救我。” 楚河听过,脊背冒冷汗,干脆转过身拔腿就走。 第224章 猴傀 楚河低头行走,不知怎么就来到了熟悉的巷子。 熟悉的巷子里面有熟悉的人。 熟悉的人发出熟悉的哭声。 楚河的心里涌现出熟悉的害怕。 “得,走了。” 楚河转身就走。 对于扶桑树下四灵物,那种神神秘秘,模模糊糊的认识。 不知道她们的招数;不知道她们的正邪;不知道她们是男是女,甚至不知道是否真的存在。 这一切疑惑,让楚河对她们姐妹敬而远之。 楚河退出了巷子,拔腿向外走。 走了半晌,前面出现了一个巷子,楚河往巷子里探头一看,顿时惊诧不已。 “我这是有遇到鬼打墙了?” 原来巷子里面坐着那一个小姑娘,还在低声哭泣。 楚河无奈的一笑。 心里想:“我是真不想搭理你们啊,每回和这几位接触,轻则神经失常,重则精神错乱。但是今日这意思,又想难为我一番。” 楚河正等着这位小姑娘出招,自己好见招拆招。 这时候。 “唰、唰。” 巷子两侧的屋顶上发出了细微的声音。 “嗯?” “有异响!” 楚河知道除了娇兔,现场还有别人。 不知道来人是敌是友,于是他屏住呼吸站在巷子口一动不动,仿佛一座雕像,免得引起注意。 果然如他所料。 片刻之后,屋顶瓦片响动,一个黑黢黢的身影,一跃而下,一把抱住了地上娇兔。 “啊,哥哥救我。” 娇兔再一次发出求救声,这一次没有半点做作。 “疠鬼!” 楚河心念一动,发足狂追。 那“疠鬼”速度奇快,抱着娇兔,也是身形如电一般。 嗖嗖嗖,穿街过巷如履平地。 “好快的身法。” 楚河运起易筋经,双腿充满了力量,飞也似狂奔。 对于楚河来说,这一场是速度的较量,也是实力的检测。 在易筋经的加持下,楚河战胜了,距离“疠鬼“也越来越近。 “疠鬼”突然停住了脚步,一双幽蓝的眼睛盯着楚河。 楚河知道它的速度快。 如果它突然袭击自己,那将防不胜防。 楚河小步前行,渐渐迫近。 “嗖。” “疠鬼”抛下手中的小姑娘,转身就跑,在一面墙下停下脚步,双足一蹬上了墙。 此时,如果楚河抛出手中的武侯抱龙枪,一枪绝对可以要它的性命。 正在楚河犹豫要活的还是要死的。 有一个白色身影从墙边一闪而过,随即听到: “啪。” 那“疠鬼”从房脊上翻落,摔在地上。 “啊。” 楚河飞跃过去,一把掐这它的后颈。 “看你往哪跑?” “疠鬼”乱动挣扎,楚河掏出背尸绳,一只手把他绑得紧紧实实,把它嘴里塞了一块麻布。 确认他不能再逃跑了,楚河转过身,再看娇兔已经不见身影。 “娇兔现身了,而方才出手击落”疠鬼“的一定是玉狸,只有她才有这一手飞石之术。” “娇兔引诱;玉狸出手,果然是在帮我。” 此时这搅动大魏天下安危的“疠鬼”终于被抓住了,提在手中也不过二十来年。 “带回去让老周审问吧。” 想到这,楚河迈步出了巷子,这一次顺顺利利出了巷子,再也没有鬼打墙的事情发生。 等到了大理寺,已经入夜了,出入十分方便。 到了崔寺卿的小屋,崔寺卿拉动桌案下的绳索,不一会周伶也来了。 崔寺卿点了两盏灯。 众人把“疠鬼”放在灯下一看,不禁哑然失笑。 “这哪里是什么疠鬼,只不过是一只黑毛的长毛猴子。” 看清了它的样貌,楚河冷不丁想起一件事。 “前几日含山上的姑获鸟也是一只猴子,不过是白毛的,这一只是黑色的猴子,会不会一脉相承的两只猴子?” 于是伸出手在它的后颈上摸索。 令人惊喜,果然有一只银针在脖颈上。 银针甫一拔出,那猴子像是恢复痛觉一般,打着滚,唧唧唧乱叫。 楚河从囊中掏出来花生,喂给它,它瑟瑟发抖接住,闻了闻就塞在口中。 这黑猴子不一会功夫,就跟楚河混熟了。 把它的猴脑袋贴在楚河的身上蹭。 楚河也趁此机会在它的长毛中寻找,果然在肋骨旁边摸到了一个小鱼皮囊,边缘上还带着松紧封口。 打开之后,里面是油纸包的十几个小包。 再挑一个纸包,小心打开,里面是绿色的粉末。 事到如今。 众人也大概明白了,周伶猜测的没错,问题就出现在井水中,就是这只猴子把药粉撒在井水中,饮用井水者,便患了僵疠之病。 楚河小声道:“此案,与含山姑获鸟一案同源。” 崔寺卿和周伶不知道姑获鸟案的详情。 楚河便简单讲了。 那含山上有一诡异老者,练就了生傀儡术,抓来小孩喂以药粉,针刺孩童的椎骨,以养出听话的傀儡。 可以远远的操纵和指挥他们,经训练之后的孩童,可以用来盗窃、杀人、放火等一干事。 当时所谓的姑获鸟,乃是一只白毛猴子,经老者训练后,可以为其盗窃婴儿。 而老者,为了让猴子能够在陡峭的含山上行动自如,给他制作了两只长羽毛的翅膀。 每每得到孩童,便振翅而飞,才会被人误会是姑获鸟。 楚河讲完。 周伶道:“我明白了,那只‘姑获鸟’白毛猴子,这只‘疠鬼’黑毛猴子,都是那位诡异老者训练出来的傀儡,我们暂称其为猴傀。这些猴傀为其所用,做一些见不得人的事。” 楚河点头。 崔寺卿沉思片刻道: “看来,我们还没有成功,我们虽然猎获了猴傀,但是背后的诡异老者还没有现身。那么,他可以练出白毛猴傀和黑毛猴魁,就有可能练出红毛猴魁。“ “只要不抓住他,京城僵疠之疾,就不会去除。” 周伶道:“我看这样,崔大人明日通知寇丞相,让百姓暂时不要饮水。而我和楚河继续捉拿那使用傀儡的老者。“ 崔寺卿道:“让百姓不饮用井水,谈何容易。而且他们失去了黑毛的猴傀,必然有所警惕,想要捉拿他也更加费力。“ 崔寺卿说的在理。 老百姓不喝井水又能喝什么,汴河的水混沌不堪,喝了就得坏肚子。 众人正沉思时候。 外面忽然传来了噼噼啪啪的响声。 第225章 猴傀聚会,调虎离山 三人站在窗前一望,只见大理寺正殿的方向,通红一片,照亮了夜空。 随即有人喊道:”失火了。“ 听到有人呼喊失火。 崔寺卿就要出门救火。 周伶赶忙拦住他:“大理寺正殿没有堆积任何草木,起火必然是有人故意燃放,崔大人要出去,恐怕会遭人暗算,让我出去。” 崔寺卿道:“我是寺卿,正殿起火,哪有不看之理,你在这屋中看守猴傀。” 说罢推门出去。 周伶道:“楚兄弟你保护崔大人。” 楚河点头。 但是一眼看见了地上的黑毛猴子,恐怕它突然逃跑,便用那收尸绳又给他绑住了。 待出了门,但见大殿内冒着浓烟。 这是夜间,大理寺内无他人,只有铜头、铁臂、石膝在,玉手常常往来于大理寺和丞相府,所以也不在。 三位高手,功夫再高,对灭火也无济于事,只得到院子中提水。 崔寺卿赶紧上前帮忙。 楚河也要上前帮忙时,突然从殿中滚出来一个火球,直接向崔寺卿冲来。 “小心。” 与此同时,楚河冲到近前,抬脚踢向火球。 “砰。” 火球展开,把楚河的脚包裹在当中。 楚河没见过这种招数,一愣之间,腿上裤子起火。 他左右踢腿,却甩不掉这火球。 “呀,找打。” 楚河亮出武侯抱龙枪,照着火球上面一砸。 “嘤嘤。“ 一声尖叫,火球滚向一边,楚河又上前拿它。 “噗。” 从中喷出一团火焰,扑向楚河的面门。 此时铜头、铁臂、石膝奔过来,那火球状物,不再恋战,一滚身向室外逃去。 它速度极快。 而铜头、铁臂、石膝等人都是硬功夫,自知轻功不敌,垂首无奈。 楚河不肯放弃,拔腿去追火球。 狂追了三五百尺,火球上的火焰渐渐熄灭。 楚河看清楚了,那是与黑毛猴子相似的红毛猴子。 “呀,中计了!” “这必是猴子的调虎离山之计。” 楚河转过身,往回赶。 这边红毛猴子跳上路边的一堵院墙中,龇牙冷笑,随即仰天啸叫三声。 在大理寺院中,也有三声回应。 楚河匆忙赶回到院中,但见一只白毛猿猴,展开双翅,站在屋顶,唧唧乱叫,如同挑衅一般。 待楚河到了近前,那白毛猿猴抱着黑毛猿猴,噗噜噜蹿房越脊消失在黑暗之中。 “欸,打狼不死留后患!” 此时铜头等人已经把正殿的火势灭了,烧了殿前狱中的草垫而已,灰烬中有许多硫磺气味。 崔寺卿留铜头等人整理大殿。 他和楚河二人回了小屋。 一进屋,门口的机关埋伏依然有效,但是满屋子的桌椅书案等物,被撞倒一地。 二人从倒地的桌案下,扶起了周伶。 周伶没有受伤,但是吓得不轻:“方才我正在屋中。忽然屋顶响动,吹进来一阵飓风,迷了我的眼睛,又被桌案撞倒在地。隐约之间,只见一个白翅膀的人,如同雷震子下凡一般,带着黑毛猴子跑了。” 楚河点头。 “嗯,没错,那就是白毛猴子’姑获鸟‘!那一日斩断了它的一只翅膀,显然又装了一只翅膀。只恨我在含山上心慈手软,未将它斩草除根。“ 崔寺卿道: “这也怨不得你,那厮必然练了许多傀儡,死了一个,必然不肯罢休,若是拿黎民百姓泄恨,后果不堪预料。” 周伶道: “崔大人言之有理,敌暗我明,它还有万千百姓做筹码,在抓到罪魁祸首之前,激怒他们不是明智之举。“ “嗨。”楚河知道二人是在安慰自己。 崔寺卿又问: “那红火火的火球一般,到底是什么东西?” 楚河道: “正如崔大人所料,这猴傀不止有二个,那火球便是一只红毛的猴傀。” 众人惊诧不已。 崔寺卿道: “白毛猴傀有翅膀善飞;黑毛猴傀可潜在井中属于善水;红毛猴傀化身火球口吐火焰善火。样貌诡异,又善妖术,喜欢害人者为妖,这三个猴子不就是妖怪么!这背后的诡异老者真是有一手好本事,乱世之中,驾驭妖者,祸乱天下,以致民不聊生,绝非善类,一定要拿住他。“ “但是怎么拿呢?” “只有小楚一人,双拳难敌四手,八方不能兼顾。” “可惜我那是非侄儿,潜心于术法,这本是他用术出头之日,没想到却却整日郁郁在榻上,望天等死一般,帮不上一点忙。“ 周伶道:“可叹你我都年过六十,走路都踉跄,现在要拿妖怪,哎呀。” 说到这,周伶和崔寺卿禁不住悲伤起来。 楚河也知道猴子拿抓,抓一只本领最小的黑毛水猴,还是在娇兔和玉狸的帮助下,都这么费劲。 何况还有一只白毛飞猴,和一只红毛火猴。 但是事到如今,气氛非常低迷,楚河就不能添堵了,于是呵呵笑道:“二位大人不必担心,是猴也好,是妖也罢。它们灵智尚未开启,横骨未断,与街边耍戏的猴子也相差无几,它若敢再来骚扰,我便擒拿它。“ 崔、周二人一想。 “倒也是这么个理,猴子虽然厉害,但是见了楚河还不是服服帖帖。” 于是心中开阔了许多。 楚河抬起头,指着天棚上的大洞道:“崔大人屋子里面机关埋伏高明,但是不够完善,这棚顶还需要几道机关。” 三人又探讨一阵,楚河主要是安慰他们。 这两位老人家,老骥伏枥,忧国忧民,但是得开开心心的,才能有个好身体。 等接近三更时候。 楚河告辞了。 沿街走过,又是一个不眠之夜。 楚河想了解一下“僵疠”的影响到底有多大,于是故意走街串巷,多走了一些路。 他发现个奇怪的现象:越是荆室蓬户之家,越是遭受苦楚,那些豪绅富户反倒平平静静。 “大家都扎了定魂针,难道说他们扎的更多,还是他们能吃得起二十三两一颗的辟疠丸?” 直到他看见一个富户家漂亮丫鬟,打着灯笼,把一碗药渣倒在门外沟渠中。 楚河顿时明白了。 “明明知道有药可医,却要扎伤人的定魂针,吃昂贵的辟疠丸,然而却没有用。” “哎,这僵疠如剑,把平民百姓视若羔羊。” 第226章 驱尸人 平民百姓,彻夜哀嚎。 官商豪绅,生活美好。 金蛛卫、翰林良医、黄烟观的道士,他们研究出了定魂针,也卖力推广二十三两银子的辟疠丸。 即使不需百姓付银子,到时候自有户部给他们垫付。 然而他们自己的百会穴上从没有扎过针。 他们也不会吃二十三两却没有用处的辟疠丸。 他们私下里,在喝汤药。 “哼。” 楚河已经无语了,他们做的事情已经见怪不怪了。 楚河觉得自己已经渐渐熟悉,并接受他们的无耻了。 或许世人皆是如此,默默的做一只待宰的羔羊,反正反抗也是无用的。 …… 出了巷子,不知不觉到了停尸点。 众收尸人和昨夜来的病人们,看见楚河,倍感亲切,围着楚河倒出了肚子里的苦水。 原来众人以为扎过定魂针,就不会得僵疠,没想到该得还是得。 一点也不见轻,而且还有不少人的头顶因为扎针而烂掉。 “有没有人给治?” “有,安氏医馆的小安子大夫,给大家喝了汤药。” “嗯,那就行,都好好养着吧,能不出门尽量不出门。缉捕班要是再送人,再想办法。” 正说着,柳值夜来了。 “今晚咱们还得收尸,但是不用往乱葬岗子背了,上面要求就地处理。” 柳值夜带着楚河,还有病体恢复好一些的,到了街头。 柳值夜指挥众人在广场中间架上火堆,架上石炭,泼了些灯油。 “一会,把火堆点燃,把尸体就地扔进去……” 说完柳值夜就提前走了。 楚河几人开始收集尸体,噼里啪啦,连拖带拽,都集中在火堆旁边。 楚河拖了十几个,发现这一位老者,半死不活,一碰他身体还能够回应。 “这不行啊,这人还没死呢。” 楚河就把老者从尸体堆中拉出来。 身旁一个收尸人,就来劝说楚河:“小楚别多管闲事,这些人早晚得死,你现在不一起处理,晚一点也得处理,倒添了麻烦。” 楚河听了心里面不大开心。 “早晚得死,是没毛病。但是死了就是死了,没死就是没死。” “像你们昨日也犯了僵疠的毛病,我没把你们当成尸体处理了,给你们弄药吃了。等今日活蹦乱跳了,说话就没有人情味了。” 那收尸人听楚河这么一说,心中有愧,还不想承认。 “哼,不管你,自己找麻烦。” 楚河也不理他。 他在尸体堆中一查,敢情这种半死不活的还真不少。 便一个个从尸体堆中拉出来。 “老好人。” “假菩萨。” …… 其他收尸人小声嘀咕,楚河也不搭理他。 仔细查了三遍,把十来个办事不好的都拉出来。 心想:“一会喂些药看看,能救活了不是更好么。” 其他收尸人嫌弃他麻烦,话头上开始找茬。 “小楚,你还是把这些人拉一边去吧。一会点燃了火堆,烧着燎着或者不小心给送进去了咋整?再说了万一柳值夜巡查回来,看见你弄出这么多累赘,少不了责怪你。” 楚河点头。 “嗯,说的有理,我这就弄走。” 楚河心里也寻思,除了他说的这两点,还有这当着活人面烧尸体,把这些本来就不大健康的人再吓死了。“ 于是四处张望,在广场被面有一个巷子,是个死胡同,黑灯瞎火,没有人从那走。 “干脆放那吧。” 说罢楚河就开始挪动,把这些半死不拉活的拽过去。 十几个人,着急忙慌,连跑带颠的运完,也累了一头汗。 楚河在巷子里歇了一会。 心里盘算着,等这边处理完,就去值夜司要点汤药,给这些人吃上,救活一个是一个。 一边想着,他就穿过了街道,回到广场。 顿时间就愣住了。 眼前的这一幕惊呆了他。 堆在一起的尸体竟然在蠕动,紧跟着竟然有爬起来的,慢慢的全部尸体都在动,甚至有的能够站立起来。 “怎么回事?” “剩下的人都是死透了的。” “怎么能起来行走。” 再一看,只见那些尸身行动僵硬,四肢僵直,步履缓慢。 “诈尸?” 楚河也真是没见过这种恐怖场景,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如何干预是好。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不远处。 “咯嗒,咯嗒。” 一阵脆响,随即那些尸体,转过身面向发出声音的地方。 “咯嗒,咯嗒。” 响声再起的时候,尸身便向响声走去,有几个断了四肢的,在地上爬着行动。 “哎哟,邪门。” 楚河拉出武侯抱龙枪,冲着声音就过去了。 到了近前,只见一棵树下,隐隐约约的有那么一个诡异的人。 为何说怪异,冬天披着蓑衣,戴着斗笠,身形八尺多高,身形消瘦如同竹竿。 与树隐为一体,不仔细看,以为是另一棵树。 只见他手里头握着两根长骨头,相互敲击。 咯嗒,咯嗒的声音,就是这骨头发出来的声音。 每敲击一下,那些尸身,便跟着节奏走上一步。 “邪门歪道。” 楚河喝了一声,但是那人如同问所未闻,继续敲着手中的骨头,连敲击的节奏都没有改变。 “停下。” 楚河再喊一声,往前进了三步。 就在这时候,三道光芒从三个方向,突然一起冲向楚河。 白、红、黑,如同风、火、水把楚河笼罩,便是那三个猴傀。 “大胆猴子。” 楚河手中的武侯抱龙枪,在空中一摇,化成一圈弧光,分点三只猴傀。 ”砰,砰,砰。“ 发出了三声响。 甫一接触,双方各退几步。 楚河身上出现了三处伤痕。 “呵呵。” 一阵冷笑,另一个带斗笠的老者出现在楚河对面不远处。 “好俊的枪法,枪用剑招,不过你使用这么狠辣的招数,想跟我的猴子们换命,不值得啊。“ 来人楚河认识。 正是含山上对孩童们使用傀儡术的老头。 “老头,正愁找不到你,你竟然送上门来,还带着三只傀儡猴子,今日便把你们一窝收了。” 老头冷冷笑道:“狂妄小子,那一日,我把你困在石洞当中没有杀你,不是杀不了你。而是我见你是个好苗子,想把你困在洞中,慢慢调教成我的傀儡,没想到一时疏忽,让你小子从洞中逃出来了。” 第227章 妖邪尸兄 楚河道:”老头,大言不惭,若不是有那白毛猴子护着你,我早一枪把你解决了。“ 老头一听,似乎回想起当日的场面,顿时瞪圆眼睛,睚眦俱裂。 “小子休夸海口,昔日我想训练你为生傀儡,那是因为你元阳尚在,今日你元阳不在只能做我师兄的死傀儡了。“ “来啊,杀。” 楚河一愣。 “对战之前互相骂街倒是常态,但是他说我元阳不在了,是什么意思。” 他想要追问,这时候三只猴傀,再一次包围住楚河。 白毛猴子,振动翅膀,从头上扑击。 黑面猴子,贴着地面,专攻下盘。 红毛猴子,团着身体,左右跳纵,时而喷出火焰。 因为它们速度极快,楚河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把一条武侯卧龙枪舞动如飞。 抱龙枪像一条蟒蛇围着楚河的身体,挡住猴子们的攻击,而枪头时而如同蛇头,出其不意的一击,随即返回。 一人斗三猴子。 楚河感觉刚刚好,如果再多一个如此厉害的猴子,恐怕就要招待不了啊。 斗了十几个回合,楚河心想:“这样不行,我以慢打快,以少打多,耗费太多精力。我有易筋经护体,何不与它敢死打法。” 想到这,楚河边打边退,手中枪的力度也不及方才。 三只猴子,皆是傀儡,不会思考太多,眼见得利了,攻势更加凶猛。 眼看楚河脚步缓慢。 黑毛猴子便来抓楚河脚踝和小腿。 楚河知道它在三猴中速度算是慢的,故意脚下踉跄,让它抓住小腿,随即双腿一并,把它夹住。 “唧唧。” 黑毛猴子挣脱不开,尖声嚎叫。 白毛猴子振动翅膀来救,伸出尖利的爪子来勾楚河的面门。刚飞到近前,被黑毛猴子的凄惨的尖叫吓得一惊,一转头又往外飞。 “着。” 楚河喊了一声,手中的武侯抱龙枪,化作一杆标枪,直奔着白毛猴子的猴腚飞去。 这一枪,使用了【袖中镖】术。 那是黄老节度使用来对付黄皮子的招数。 猴子的速度与黄皮子相当,而楚河此时有易筋经在身,肌肉的爆发力量和速度也不次于黄节度使。 “噗。” 一枪命中白毛猴子的猴腚,它在天上晃动挣扎一下,坠落在地上。 而与此同时,红毛猴子团身成为火球,猛撞楚河的胸口。 “砰。” 楚河手中已有一把铲子。 方才抛出武侯抱龙枪,他便把不平铲掐在手中,只等红毛猴子这一招,果然等到了。 “嗡。” 不平铲被撞后尚且带有回音,红毛猴子只感觉头晕目眩,胃口上涌,站在原地想要呕吐。 “啪。” 楚河一铲拍出,将它打翻在地上。 此时那白毛猴子欲要拖枪而走。 楚河飞出一铲,打在它的身上,把那武侯抱龙枪震得一摇,白毛猴子连连惨叫。 楚河跳过去,捡起不平铲,拔出武侯抱龙枪。 方才三只猴子何其勇猛,不过顷刻之间,便都躺在地上哀鸣。 “呵,傀儡已倒下,到你了。” 楚河拖武侯抱龙枪,走向那老头。 老头面色变化,由愠怒到惊恐。 “哼,别忘了,生傀儡术不过是雕虫小技,死傀儡术才是鬼斧神工。” 说罢转身喊道:“师兄援我一臂之力。” 此时那戴斗笠、披蓑衣之人,停下手中敲击的骨头,猛然转身,面向老头。 老头道:“这小子够阴险,我在含山上稍稍大意,险些中了他的毒手,师兄一定要为我报仇出气。” 他这位师兄,十分诡异,也不言语。 双腿迈动,关节发出咔哒,咔哒,的骨骼撞击之声。 他一步步地,向楚河走来。 不经意间,楚河但觉一股寒气扑面而至,那是尸体的气息。 楚河收尸无数,有血腥的、有腐臭的、有僵硬的,却头一次感受到这种逼仄的压迫感觉。 在楚河心思一动之间,右肩膀竟然亮起无畏火焰。 右肩亮起的【无畏之火】,曰火之星,燃之而不畏妖邪。 “啊!” “他不是恶人,亦不是神鬼,竟然是妖邪。” …… “师兄杀了他,他的功夫不错,杀了他做你的死傀儡。” ”喝!“妖邪向着老头,呵斥一声,口腔中喷出一股白雾,好像在斥责他的多嘴。 此刻,有【无畏之火】在肩上燃烧,楚河脑海中有无限光明,一时间胆大如斗。 “光天化日之下,岂容你这邪物横行。” 老头得了话柄:“傻小子这是夜晚,四更天,正是我师兄行动之时。师兄杀了他,把他炼制成死傀儡。” 那妖邪不为所动,只是缓缓迈步向前。 楚河心中无畏,保持着冷静,与他直面相视。 直到三尺之距。 楚河终于看清了他的面孔。 他的双眼,是一对凹洞,鼻孔是两个窟窿,嘴上倒是齐整的牙齿。 “咔哒,咔哒。” 他那没有嘴唇的牙齿相互敲击。 老头冷笑道: “我师兄说了,他要谢谢你为他准备了这么多尸身,这都是炼制死傀儡的材料。” “咔哒,咔哒。” “不过我师兄说,他们不过是耗材而已,你才是栋梁,如果你愿意成为他的死傀儡,他会每天把你浸泡在尸油中,把你打造成最坚实的筋骨……“ “呵呵。”楚河冷笑。 “告诉你的师兄,省省吧,尸油还是留着给你泡吧。” 老头骂道:“顽固的小子,找死。” 话音刚落,那妖邪之人,突然间伸出袖子,袖子中的一根白骨,仿佛人的大腿骨粗细长短,直点楚河的面门。 动作极其缓慢,仿佛是一位垂老之人,但威势如同千军万马,令人惊异。 ”呼。“ 楚河手中武侯抱龙枪一转,磕击那根白骨。 眼见枪杆要碰到白骨,那白骨悠忽一动,枪杆滑过去,而白骨更加接近楚河的面门。 楚河赶紧后闪一步。 紧跟着两根白骨又到了眼前,分击楚河上下两处,仿佛是一心可以二用。 楚河又递枪出去格挡。 明明是如同蜗牛一般的速度,但是楚河的枪就是撞不到。 “呵,好诡异的招式,倒是第一次见到。” “我便与你换一枪试一试。” 楚河后撤一步,借助武侯抱龙枪的长度优势,抬手一枪直刺对方。 “嗤。” 枪芒刺穿了龙须草编成的蓑衣。 没有血,没有肉。 而妖邪毫无表情,身体沿着枪杆前进,已经欺身到楚河眼前。 与此同时,它手中的白骨,直挺挺的杵向楚河的面门。 “啊!” 第228章 死傀儡术 楚河一枪洞穿了对方的身体。 然而对方的身体里没有飞溅出一滴血。 甚至被长枪贯穿,都不能阻挡对手的攻势。 妖邪的身体,沿着枪杆前进,眨眼间来到楚河的面前。 无奈之下。 楚河只好松开手,放弃了武侯抱龙枪。 撤步之间,楚河再一次拿出了不平铲。 “啪。” 不平铲砸在了妖邪的身上,他的身形一停滞。 “啪。” “啪。” 不平铲上满是人间正义的痕迹。 对这妖邪之物,似乎有一定的攻击加成,效果要比抱龙枪好。 妖邪被拍得愣神。 趁此机会,楚河绕到他背后取出武侯抱龙枪。 枪身上都是腐烂的残渣,一股多年腐尸的味道。 “嘶。” 楚河赶紧用蒙脸的麻布擦拭一阵,心中好生的心疼,若是寻常的枪,恐怕都不想要了。 这时候妖邪又来攻击。 “我知道你不怕刺!” 楚河把枪做棍,拦,摔,撞,抽,打,砸…… 这一次果然有效。 “咔哒,咔哒。“ 妖邪被打震怒不已,牙关乱咬一阵,猛然把手中的两根骨头敲在一处。 敲击的骨头,发出诡异的声音。 一阵麻麻酥酥的感觉,让楚河感到耳膜感觉到强烈的不适。 “妖邪术法……” 刚喊出半句话,忽然间周围声起。 那些被操纵的尸体们,再一次回应,或爬行蠕动,或直立僵行。 而且每一次动作,从鼻腔里发出古怪的咕咕声。 他们随着妖邪手中的骨头的敲击节奏,向着楚河围拢过来。 楚河探枪制止。 这些尸身却毫不畏惧,用自己的身体撞向楚河手中的枪。 “啊。” 能够一起操纵这么多尸体为傀儡,功力果然非凡。 楚河不得不打起精神。 那妖邪的老头师弟笑道:“狂妄小子,今日你死在死傀儡手下,这才是世间鬼斧神工之术,哈哈。” 楚河见对方气势逼人。 心中寻思着悄悄退走。 此时后面的三只猴子,似乎忘记了疼痛,恢复了亢奋。 它们并在一处,堵在楚河的身后,挡住了他的退路。 “砰。” 楚河左肩上又亮起一簇火焰。 此是【无畏之火】之火之精,燃之而不畏恶人。 双肩火起,恶人或是妖邪不过眼中的苍蝇土狗罢了。 楚河冷冷一笑:“好,操纵他人尸体为傀儡,替自己为非作歹,这是世间最邪恶的妖术,常言道:邪不压正。今日我就看看你到底有多大能耐。” 楚河左手用不平铲,右手用武侯抱龙枪,逢人左右拍打。 众傀儡虽然不畏疼痛,但是踉踉跄跄,走路不稳,一时之间,跌倒一地。 楚河直杀到那敲骨头的妖邪近前。 手中枪直刺他的面门。 待到近前时候,枪尖一挑,把他头上的斗笠挑落在地上,顿时间露出一个半面溃烂的头顶。 那妖邪虽然不畏惧枪刺,但是失去了斗笠,顿时间一惊,手中的敲击的骨头停下。 后面的傀儡们,站在原地,摇摇晃晃,不知所措。 楚河故意出言语激道: “呵呵,半死之人,何必与我相争。” 那妖邪抛掉手中骨头,捂住头脸。 “上!” 此时那诡异老者,见师兄失势,忙指挥三只猴子来攻击。 就在三只猴子与楚河缠斗的时候。 那妖邪已经重新带上斗笠。 这时候他手中有一个白花花的铃铛,摇动起来哗楞哗楞作响。 此时傀儡们再一次从地上挣扎而起,面向楚河,把他团团包围。 楚河发现傀儡们的速度比方才快了许多。 即使倒下了,起身的速度也极快。 楚河左右拼杀,倍感压力。 那妖邪疯狂的摇动铃铛,牙关嘎达嘎达不停的敲击,发出的音节组成了诡异的节奏,似乎在不断的催动傀儡们战斗。 “杀,杀,杀死他。” 老头也指挥着猴子不断的进攻。 在疯狂的围攻之下,楚河也乱了阵脚。 他虽然有【易筋经】,有【玉女剑术】,但是常言道:乱拳打死老师傅。 敌众我寡之下,楚河放弃了剑招。 干脆闭上眼睛打吧。 这也是无奈之举,但是如此下去,他好汉难敌四手,终将败阵。 就在这紧要关头之时。 忽然有一阵狂风卷过来,在众尸体傀儡中打了一个漩涡。 “呼呼。” 风声掩盖住妖邪手中的铃铛声。 无论他如何摇动,也不再奏效,那些尸体扑通,扑通的倒在地上。 趁此机会,楚河一个跨步,来到妖邪近前。 把右手中的武侯抱龙枪横扫他的脖颈,那妖邪脖子咔哒一扭,堪堪躲过了这一枪。 但是楚河手下的不平铲可没有闲着。 “啪。” “啪。” 连打三下,直打在妖邪的胸口。 这三下用了十二分力量,把他震动得连连后退。 老头赶忙指挥猴子掩护,这三个猴子虚张声势,把三双爪子乱挥,趁着楚河不备,转身风也似的逃窜。 楚河深知对方实力不弱,又精通邪术,不可过分追赶,于是提枪望着他们消失在夜色当中。 此时,那一股狂风也歇了。 楚河猜出了有故人相助。 于是从怀中取出瓷瓶,滴上半滴【冤鬼泪】在眼中。 顿时四周阴风阵阵,黄烟滚滚。 眼前出现了两位,都是高过一丈二的细麻杆身段。 一个凸眼穿黑衣,头戴一顶黑色帽子,上书天下太平;一个长舌穿白衣,头戴一顶白帽子,上书一见生财。 楚河赶紧抱拳。 “原来是两位鬼差大人,多谢黑兄白兄相助。” 这两位正是阴曹地府里,追魂索魄的鬼差大人,黑白无常。 黑白无常一抱拳。 “楚小兄,是我们哥俩得感谢你啊。” “噢?此话怎讲?“ 黑无常道:“不瞒你说,我二人奉命来勾魂,看见你和众人把尸体聚在一块。我们心想等你聚好了,便是我们勾魂的时候,也省了我们哥俩跑腿颠簸,就在那家偷懒享用了些供酒。” 说罢两位鬼差尴尬地笑了一下。 “谁知道我们一出来,便见到这些魂魄僵而不动,呼之不闻,驱之不走。” “仔细一看,原来是被那邪人扎了定魂针。” …… “定魂针?” 楚河顿时一愣,定魂针这个名字,这么熟悉。 “金蛛卫和道士给百姓扎的那一针,不就叫定魂针么!” 第229章 可怕的计划 感谢兄弟们的票和支持! 黑无常道: “没错,就是定魂针。” “这是一种邪恶的针法,被扎上定魂针的人,即使死了之后,魂魄不能离身。“ “死之后便有术师,来控制其魂魄,进而操控尸身如同傀儡一般。” “这种邪恶之术,连鬼差都不敢用。” 白无常道: “更为邪恶的是,他那定魂针上,附有避鬼咒,我们哥俩竟然不便接近。“ “随即我们看到那个半死的傀儡师,在敲击冥人骨殖,操纵尸体。我们哥俩正为难的时候,楚小兄你出来了。“ 黑无常道: “所以我们也得感谢你,赶走了那个半死的傀儡师,还有他的师弟。” 楚河点头。 “原来如此。” “我称之为妖邪者,果然是一个半死的傀儡师。” “我们三人合力才勉强赶走他们,显然他们的实力不俗。” 黑白无常称是。 白无常道:“楚小兄在费一些力气,帮我们把尸身上的定魂针拔出。” “好,没问题。” 楚河转身看向地上横七竖八的尸体。 果然每个尸体旁边都有一个木呆呆的灵魂,仿佛是等待命令的木偶。 他走上前去。 先在这些尸身的脖颈处摸了。 原来这死傀儡的操纵之术,不同于生傀儡,他们的脖颈光秃秃的没有银针。 又寻找一会,终于发现在每个人的头顶百会穴,都有极其细小的银针一枚。 楚河不禁大惊。 “上百号人,不可能是方才扎的。” “那么说这定魂针早就扎过,而且也是在百会穴上……” 楚河心思电转。 回想起当日金蛛卫和道士来到停尸点,给收尸人们扎针的场景。 那道士拿出一支银针,在烈酒中仔细的沾了一下,随后在收尸人的头上扎下去。 “对,问题就出在烈酒上。” “沾过烈酒的银针看起来粗了一圈,以为是附有酒精,实际上是并排两根银针,一针留在百会穴上,另外一针被取回。” “当初自以为定魂针不过骗取钱财,没想到还别有用处。” 楚河但觉脊背生出寒意。 “好阴险计划。” “堪称惊天阴谋。” “感情金蛛卫、道士、半死傀儡师等人都是一伙的,他们的每一步,都有预谋。” “僵疠再可怕,也不抵人心可怕。” …… 此时楚河已经把银针尽数拔掉了。 黑白无常已经可以接近尸身了,楚河眼中的【冤鬼泪】也要失效了。 “黑兄,白兄你们忙吧,走时候,吹我一阵风告知。” 黑白无常点头称是。 随即进入紧张的工作当中,点名,核查身份……忙的不亦乐乎。 楚河眼中的【冤鬼泪】效果渐渐消失,黑白无常从眼前消失。 他又守候了片刻,有一阵凉风绕着脖颈吹了一阵。 楚河知道黑白无常带着魂魄们走了。 于是拱手道别。 这边还得处理这些东倒西歪的尸体,楚河来到堆石炭的火堆附近,在沟渠中找到了那几个收尸人。 但见他们如同鸵鸟一般,把头塞在沟渠深处,露出了皮股在沟渠外颤抖。 楚河把他们一个个扯出来。 众人战战兢兢,哆哆嗦嗦,面带惧色,却也不敢言语。 这时候柳值夜恰好赶了过来。 见他们一个个的如同行尸走肉,顿时恼火,老远地大喝一声。 众收尸人回头看见柳值夜,顿时像是见了亲人,哀嚎诉苦。 柳值夜道:“慢慢讲,怎么回事?” 楚河也想听听他们到底看到了什么,于是也静静听着。 有一个收尸人把事情讲了一遍: “我们几个人正在把尸体收在一处,小楚非说有几个人还有口气,烧不得,于是都拉在广场对面的巷子里。” “谁知道小楚走过这几百尺的路,可能招惹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 “他一回来就疯疯癫癫,不知怎么就把地上的尸体都弄起来了,而他自己拿着平时别在腰间的破棍子,和那些尸身打了起来。” “这小楚像是恶鬼附了体,我们也不敢拉他呀!” “柳大人您快给他驱驱吧。” …… 这几句话,差点把楚河气乐了。 “敢情是我疯疯癫癫鬼上身了,你们这想象力也是真丰富啊。” 柳值夜当然不信。 口头应和几句:“这样吧,你们把这些尸体先处理了,我带着楚河去驱驱鬼。” 两人走到一边。 柳值夜就问:“怎么回事啊?“ 楚河不能不讲,前半段和收尸人们说的一样。 他发现有些人并没有死透,于是把这些人拖到对面的巷子里,打算回去弄点汤药喂一口,要是真能救活了,那岂不是大善之事。 至于后半段,楚河就没有讲全。 一是柳值夜不知道楚河和黑白无常有过接触,说出来不好解释。 二是柳值夜这个人心胸比较开阔,对谁都比较宽容,与此同时对谁也没有恨之入骨的时候。 他从不轻易表达自己的立场,说白了就是老油子。 这大概和他的经历有关,他是因为身手好,从小捕快一步一步熬上值夜司二把手的,一路上曲折,磕磕碰碰都尝过,所以深谙为官中庸之道。 而相比之下: 崔寺卿是科班状元出身,一直在礼部,本职精通,为官之道略显单纯。 周伶也做过高官,但是他有过痛苦的经历。做过司里院狱的节阶,亲眼目睹不公,对官场的腐败和不作为尤其痛恨。 所以大理寺这两位,常常是直抒胸臆,对贪官污吏、奸商土豪、泼皮无赖往往大声痛骂。 有些事楚河敢和周伶、崔寺卿照实讲,但是和柳值夜就不敢和盘托出。 像定魂针这种丑闻。 涉及到风头正劲的金蛛卫,同为官府中人,柳值夜愿意知道吗? 楚河试着旁敲侧击点点柳值夜。 就说自己从巷子里回到广场,看见尸体们在地上爬行、走动。 又听见有了铃铛的声音。 他察觉不对,寻声过去,看见树后有那么一个穿蓑衣、戴斗笠的怪人,手中摇着一个铃铛。 他上前质问,那怪人便操纵尸体围攻他。 之后忽然卷了一阵风,那怪人不打了,自顾自的走了。 故事讲完了。 楚河得点一点柳值夜。 “我在搬动尸体的时候,发现尸体头上有针。” “后来一检查,发现各个头上有针。” 说罢把方才拔下的一包针交给柳值夜。 末了,楚河还问一句。 “柳值夜,你说这针是哪来的?谁扎的?干什么用的?尸体上有,活人身上会不会有?” “这个么……” 柳值夜陷入沉思。 第230章 大相国寺内起法坛 楚河的几个问题,让柳值夜陷入沉思。 半晌之后。 柳值夜似乎想通了。 “会不会是,昨日金蛛卫和道士扎定魂针时候,留下的。” 楚河假装不知。 “哦?我觉得有可能啊。” 柳值夜道:”走,我们看看去。“ 二人返回广场。 叫住了摆弄尸身的收尸人们。 柳值夜在每个人的头顶百会穴,都检查一遍,果然发现了预留的银针一枚,只是隐藏的很深。 二人又来到对面的巷子里。 在那些半死不活的人头顶上,也发现了同样的银针。 收集了一把银针。 柳值夜叹道。 “定魂针害人啊。” “扎了定魂针便成了他们预定的傀儡。” 楚河暗道:“柳值夜明白了,就看他下一步怎么办了。” 这时候柳值夜道: “两日后就是皇子满月宴,定魂针之事是大丑闻,不宜宣扬,绝不可将此事告诉邸报沈幽闻。“ ”至于这些病人,待会你回去拿些汤药,给这些人喝。我们只能尽我们所能,保护身边的人。“ 楚河点头称是。 二人一同来到值夜司。 楚河取了小安子熬好的一罐子汤药,重新回到巷子里面,给众人喂上了一些汤药。那些苟延残喘的,气息顺畅了许多,有的渐渐能坐起来。 楚河能做到的也只有这些了。 他悄悄的提着空罐子走了。 今夜停尸点,没有送来尸体,大多病死之人,都在广场上处理了。 当夜火光冲天,臭气充满京城。 楚河躲开了。他没有燃烧尸体。 现在快到五更天了,楚河也没有回家中。 而是坐在最熟悉的乱葬岗路口,熬过了一个时辰。 清晨,放空了沉重的思绪,练了一遍易筋经,又默默诵念了洗髓经。 “万物非我物,与我同一体……” 不一会功夫,等来了沈幽闻。 二人相视会心一笑。 毕竟是在熟悉的地方,遇见了熟悉的人,默契到无需言表。 “扎定魂针了吗?” “扎了。” “让我看看你的头顶。” 沈幽闻莫名其妙的低下头。 楚河检查了一下,并没有银针。 “检查出来什么了?” “没什么!” 楚河也没想到,沈幽闻的头顶并没有银针,所以定魂针的事情也不必和她说了,毕竟不让她知道,就是对她最好的保护。 沈幽闻道:”楚河,对于僵疠,你怎么看,未来会怎么样?“ 楚河想了想:“僵疠会慢慢减弱,最终会结束的,只是不知道多久,三五天,个把月,或是一两年都会的。” 沈幽闻点点头,忽然低声道: “楚河,我想问对于僵疠这件事,你有没有行动?“ 楚河摇头:“没有。” 沈幽闻直视楚河: “真的吗?我不信。” “从你方才看我头顶,我就知道你有所行动,并且知道了许多内幕,能不能透漏一下?” 楚河笑道:“你好聪明,只是我不能告诉你,有些秘密还是不知道为好。“ 楚河不能让沈幽闻处于危险当中。 至少是现在,面对半死傀儡师,楚河连自保都不敢保证,何谈保护沈幽闻。 “不过,我要告诉你,三日内不要饮用室外的井水。” 这句话是小声说的。 楚河心中有盘算: 水猴子在多处井水中,投掷过毒物,此时已经扩散稀释。 如果它不再投掷,井水会慢慢恢复的。 楚河抓不到它,只能尽量保护住水井,不让它再来投掷毒物,所以说三日之后,双方的胜负大概会见了分晓。 那时候再决定水是否能喝吧。 沈幽闻点头。 她也知道从楚河这里打听不到有用的信息了。 “保重啊,楚河兄!” “你是大魏王朝的希望……“ 楚河赶紧制止她。 “得。” ”可别这么说,我是一天两炊饼苟延残喘的人,对自己都没有希望,何况大魏。“ “嘿,你说的是怨言。” …… 二人小斗了一会嘴,便各自分开。 楚河自在街上东绕西拐的走了几圈,确定后面没有跟踪的人,这才回到家中。 到了家中,先从屋里的井中提了一桶水,仔细观察一番,但觉没有异常之处。 这才痛饮了两瓢。 身上的衣服破了,只像小玉说是刮了荆棘。 他来到地下室内,把动物们的窝清理一下,在后院挖了一个坑,把羊粪、鸡粪,埋在坑里,上面用土掩盖。 一是可以掩盖自己偷养动物的真相,二是这些羊粪和鸡粪可以做粪肥,等到开春的时候,种上一片蔬菜,上些肥料可以蔬菜长的旺盛。 刚处理完后院的粪肥。 就听街上响起了铜锣。 铜锣响一声,就有人喊一声:“众黎民百姓,都去大相国寺集合,有圣人赐给圣水。” 楚河一听就来气,这赐圣水和扎定魂针、吃辟疠丸都是一个套路。 小玉道:“相公,你去看看那圣人长的什么样?” 楚河心道:“这大相国寺被那些恶人祸害得乌烟瘴气,已经不再是什么佛门圣地,我可不想去那地方招惹是非。” 于是拒绝,但是小玉百般劝慰。 楚河心道:“是不是小玉想去啊。” 于是笑问:”你要是想看,就一起去吧?“ 这话倒是正和小玉之意,毕竟她已经很久没有出门了,躲在屋子里与世隔绝,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做得到的。 楚河道:“去可以,但是得戴上这个东西。” 说罢,拿出来三张傩舞面具,一个青年年男子,三缕中长胡须,一个青年女子,还有一个是孩子的。 二人把汉界也打扮了一番,楚河罩上了一件袍子,把收拾囊和武侯抱龙枪等物,藏在袍中。 就这样,二人抱着孩童出门。 此时一路上,还算热闹。 僵疠让众人止步于室内,此时允许出行,百姓们也难得散心。 未病的和病愈的,占了十之七八。 未病的想永远不染病,病愈的想快速恢复身体,众人纷纷向大相国寺去,都想祈一碗圣水喝了。 楚河和小玉也不急走。 距离大相国寺百尺之远,便有大魏的士兵维持秩序。 老远的,楚河见寺内起了一座法坛,气势恢宏。 法坛四周,幡旗飞舞,宝盖闪耀金色光芒,香炉内焚烧着通天大香,瓷瓶里插着夏季才开放的花卉。 第231章 大象进京城 “真漂亮!” 楚河再看长案上摆满了瓜果梨桃,还有五颜六色的各色糕点。 幸亏没在近前,否则能把小汉界馋哭了。 楚河心道:“道士扎定魂针不行,又来一招和尚赐圣水。摆了这么大一个排场,你们打算搜刮多少香火钱啊,哎,老百姓可是让你们忽悠瘸了。” 往法坛下面一看。 “嚯。” “可不得了。” “法坛下面还有大佬。” 原来南安帝领着满朝文武高官,都在垂首注目看着远方。 “这是在等谁?” “是哪一位得道高僧,才能配的上这般的热情。” 楚河知道,肯定不会是像不平和尚那种老实巴交做实事的,那种和尚没有这待遇,这都是有格调的和尚待遇。 那得是又德高望重,又喜欢装比的。 楚河一时间也真想不出来,哪一位和尚长老能有这种待遇。 于是也跟着翘首企盼上了。 小玉也在旁边好奇,不住的询问楚河,好像与世隔绝多年的野人。 楚河耐心的回答。 这边汉界小脑瓜转来转去,人多得看不过来。 楚河看她们姐俩兴奋,自己心情也不错。 不一会,有开路官骑着马,来到皇帝面前,翻身下马,跪下报告。 皇帝闻听眉宇间露出喜色,领着文武们又前进三步。 “哞!” “哞!” 这两声吼叫,响彻云天,震耳欲聋。 小玉赶紧把汉界耳朵堵上了。 把楚河也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玩意?” “相公,这是象。“ “相,啊?” 楚河一愣神,反应过来,是大象。 原来小玉生长在西南边陲,见过大象,也听过大象的声音。 果然两排盛装的马队,护着一头大公象由远及近。 大魏时候,交通不算闭塞,信息也比较发达,南来北往的客商,时常就运载一些稀奇动物进京城。 其中以骆驼、马鹿、丹顶鹤……这些素食动物最多。 像狮子、老虎、鳄鱼、老鹰……这些凶猛动物其次。 偶尔也有大小熊猫进京城,这种可爱动物,一般都是供给宫中嫔妃宫女玩耍。 但是像河马、犀牛,尤其是大象,以为体重太大,过河不便,京城中太少见了。 今日就来了这么一头象。 还是大体型的公象,这体型能装上五头大黄牛,体重得有一万斤不止。 “轰隆,轰隆。” 每走一步,像是打了一声闷雷。 围观的百姓,多数也没有见过大象,顿时哄然后腿,一边发出惊讶的声音。 “这是怪兽!” “啥怪兽,这是瑞兽麒麟。” …… 眼瞅着大象越来越近。 皇帝也有点害怕了,毕竟他离着大象最近。 他就不住的后退,两位有懂事的文武大臣,就颤颤抖抖地把皇帝护住。 离法坛还有二十步时候,几个赤身光脚的象奴,手里拿着鞭子,拢住大象。 大象停住了脚步,摇晃了几下鼻子。 皇帝在象奴的怂恿下,向前走了几步,来到大象身边,大象伸出鼻子,在他头上揉了一阵。 把皇帝的长翅帽子碰在地上。 皇帝低头捡帽子,那大象玩心大起,用鼻子拍打皇帝的皮股。 象奴挥鞭制止大象。 皇帝好一阵尴尬,龙颜通红。 此时八个象奴,把手交叉,搭成一个梯子。 从大象上下来一位,赤脚踩在人手梯子上,众象奴咬牙切齿,才承受住重量。 “嘶。“ “是她。” 这一双大赤脚,楚河也太认识了。 “阴阳蛮母!” 不过今日的阴阳蛮母,不似在瓦坟寺那样赤身不着片缕。 今日倒是穿了一件半身的袍子,把要害和羞人的地方挡住了。 她轰隆隆的下了大象,那千斤之躯,往地上一站,比众人大出了两圈。 若不是有这头大象,换成一般的马匹,是要压折腰的,而且是来一匹压死一匹。 阴阳蛮母一下来,百姓起哄了。 瓦房寺那件事,闹得多大啊,几百个姑娘,妇女,就那么被祸害了。 寇丞相带领着崔寺卿、柳值夜,这些人费了好大力气,才把阴阳蛮母抓住。 没想到皇帝和皇后来了,不但没治罪,还把阴阳蛮母给放了。 谁能想到今日她回来了。 骑着大象,风风光光。 皇帝还设了这么宏大的法坛等她来。 老百姓不是傻子,也有记忆力,顿时就抗议呼喊。 维持秩序的士兵,立刻冲上前去,压制那些吵嚷的。 这时候楚河注意到,士兵中钻出来几个人,身上带着金蛛卫的标志,下手极狠。手中握刀,在人群中一过,就把几个喊的大声的弄死,随即拖出人群。 众人见到鲜血了,不敢再呼喊了,一个义愤填膺,赌气囊赛。 楚河几次想动手,最后硬生生的忍住了。 一是,今日不同往日: 往日老哥一个出来,脸上戴着傩舞面具,不服就干,干完就撤。 今日有小玉和汉界在身旁,这二人是自己的软肋,也是自己的掣肘。 二是,楚河明白,这种事情一旦动起手来,自己能退能进,但是倒霉的是老百姓,老百姓还要有更多的伤亡。 这地方不对,这时间点也不对。 有诗云:月黑杀人夜,风高放火天。月黑风高时候,是小毛贼盗窃的时候,也是大贼寇杀人放火的时候,相反的也是侠客动手伸张正义的时候。 “若是黑灯瞎火的时候,绝不容你嚣张。” “现在,先看看阴阳蛮母要搞什么猫腻。” 只见阴阳蛮母好像比几个月前更胖大了,走动起来晃着肚子。 皇帝献媚似的打了一声招呼。 随即望着阴阳蛮母越过自己,轰隆,轰隆的上了法坛。 法坛台阶上的巨木发出嘎吱嘎吱的响声,真是难以承受的千斤之重。 阴蛮母,躺在阳蛮母的背上。 一张长毛的白脸,随着阳蛮母的走动,有节奏的颤抖着,脸上那得意的笑容令人作呕。 想到曾经何时,京城中多少女子被他玩虐过。 楚河恨不得一枪把他穿个透心凉。 人群中的女子们,不免回忆起那暗无天日的摧残日子,心中愤怒交加。 但是又能怎么样?打又打不过,骂又骂不得。 甭说强大的阴阳蛮母,就是这面士兵和侍卫组成的人墙,普通百姓一辈子也跨不过去。 报仇?那简直如同登天,除非在梦中吧! …… 第232章 阴阳蛮母重返大魏 此时阴阳蛮母走上了法坛。 她随手抓起案子上的水果和糕点塞进口中。 随后又抓了些,递给背上的阴蛮母。 吃过供品。 一切如常的阴阳蛮母,忽然焦躁暴狂,双眼圆瞪,指天地怒骂。 众人被她气势所摄,心中惴惴不安。 片刻之后,阴阳蛮母停止躁狂,稍稍安静。 这时候有一位官员,上了法坛上,手持一页文书。 楚河认得: 这是范大学士,也是南湖画院的范院长,更是擅长西洋画派的高手。 常常三更半夜和女才子探讨、实践写真风画作,喜欢叫女才子为妹妹。 楚河脑海中浮现出范院长那猥琐的嘴脸。 “好妹妹,你这身上有花香,画之前,我还想尝尝……” …… “啊,呸!” “这狗大学士欲望强烈,与阳蛮母倒是搭配,烂泥耙子捣臭酱,祝他俩早成鸳鸯眷侣,别再祸害世间男女了。” 范院长可没有听到楚河唾弃他。 他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样貌十分超然洒脱,仿佛从没有干过龌龊之事一般。 手捧文书,徐徐而念,阴阳顿挫,颇有感情。 敬告天下黎明百姓: 阴阳蛮母尊神乃是西域之至尊大神只。 远居天之西极之处。 忽感大魏众生,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不惜五谷,不敬官神。造下罪孽,反噬众生。 故于南安三十七年,驱象过洋,来渡大魏众生。 讲到这,范学士翻了一页,继续念道: 蛮母尊神说,此僵疠者,乃是天地不仁,鬼神所为。即阎罗王包拯,每日遣百名勾魂使者,来取众生性命。 蛮母有情可怜众生,特来奉上医治僵疠之甘霖。 要使天下有知敬重蛮母,众人得济,可保国祚绵长,皇图永固。 …… 楚河心道:“阴阳蛮母不过是胡乱的喊了一阵,你翻译的倒好,罗里吧嗦一堆废话。“ “再说了她不过是皮糙肉厚,略有生殖崇拜的夷人,逃了几个月就变成了医生?不会也像道士扎定魂针吧,亦或是像张良医那样研究了辟疠丸?” 说阴阳蛮母能医治僵疠,反正楚河是不信。 这时候范学士的稿子还没有念完。 昨夜陛下梦中感召。 有乌甲圣人,脚下踏着一条巨蟒,来解大魏僵疠之苦。 蟒乃长虫,人踏着虫,乃是蛮字。 此刻蛮母大人来解危机,正合梦中之兆。 大魏国祚有蛮母护守,绵长无期。 范学士读罢,下面有金蛛卫、侍卫,士兵等一干人,齐呼口号: “蛮母守护,绵长无期。” 连喊了十几遍,才渐渐息了。 范学士道指着案上的食物,与阴阳蛮母说了一句话,大抵是请用奉食的意思。 阴阳蛮母也不客气,片刻便把一桌子的瓜果梨桃享用完毕。 又暴躁的指指点点,范学士侧耳倾听,随即嘱咐下去。 不一会有斗酒彘肩,鸡鸭鱼肉,端在案子上。 顷刻间吃得杯盘狼藉。 吃完东西,阴阳蛮母抹了抹嘴,一抬头,黢黑的脸上那双眼露出了邪恶的白眼仁,这眼神让人顿感担忧。 “常言道:饱暖思淫欲。” “这家伙吃饱喝足上劲了,要发情似的。” 楚河也不是妄断猜测,阴阳蛮母和花背和尚干的那些丑事,楚河知道得一清二楚。 至于她背上的阴蛮母,那还用说么,祸害寻常女子无数,连臭名昭着的孙巧嘴也被祸害了! “走,小玉咱们回家吧。” 楚河方才没大注意小玉,现在才发现小玉看傻了。 “相公,这位尊神吃相好难看啊。” “嗯,别说了,咱们回去吧。” 楚河可不能让小玉陷入危险当中,防患于未然才是最好的。 二人抱着汉界,悄悄离开人群,回到家中。 路上楚河就问:”小玉你还记得瓦坟寺吗?“ 小玉还记得一二。 楚河便把阴阳蛮母和花背和尚,小安子等人所做之事,同她讲了。 小玉听着听着瑟瑟发抖。 “相公,这些事情你原来和我讲过。” “当时我还担心那阴阳蛮母坐船逃走,会不会重现返回,没想到她真的回来了。” 楚河道:“她回来便回来,有什么可怕的。” 小玉到窗前看了看,才回来,神神秘秘道:“相公,你忘了么,当时那五羊村的老头捡到了阴阳蛮母的金子,惹来杀身之祸,不敢保留,后来交给你……” “噢。” 楚河立刻想起来这茬。 他点石成金,随手可得,一直也不缺金子,所以早把这事儿忘了。 于是到地下密室一看,那一袋金子还在那地方,无人问津。 楚河把它又藏得隐蔽一些,回到了上面。 “小玉不要慌,那金子是五羊村将来安身立命的根本,我不能动,阴阳蛮母也不会闻着金子味道找过来。” 小玉见过阴阳蛮母摄人的相貌了。 心中自然畏惧,还是担心不已。 楚河道:“这样吧,我化被动为主动,我再去大相国寺看看去……” 小玉不想让他走。 但是小玉也理解,如果楚河不在,不知道还有谁能够治得了阴阳蛮母。 “相公我为你感到荣光,但是请你注意自己的安全,千万不要勉强出头。” “嗯。” 楚河答应着出了门。 心中却感叹:“不勉强出手,谈何容易!阴阳蛮母何其凶横,自己也是见识过得,连刀法扎实的柳值夜都不是他的对手。“ ”得,看看再说,不需要出手的时候绝不出手。“ 楚河想着,便奔向了大相国寺。 这一次没有负担,心里放松不少,一路上把怀里的家伙什都备好了。 …… 再一次来到大相国寺的人群中。 往法坛上一看,真是惊诧人,楚河走了半个时辰。 法坛上又多了那么一排人,都与阴阳蛮母相似,皆是一黑一白,黑女白男,女大男小,女正男反。 其中阳蛮母发如羊毛卷,肤色黝黑。 其中阴蛮母发色金黄或棕色,肤色雪白,生长毛。 可谓是小号的阴阳蛮母。 此时南安帝依次赏赐,到一个蛮母时候,有范学士宣告:赏赐黄金百两,玉璧一双,锦绣百匹,明珠一斛。 百姓感叹:“都说大魏穷,这金银珠宝都在这呢。” 发完了赏赐,就到了最关键时刻。 范学士春风拂面,激情诵读: “请阴阳蛮母,赏赐甘霖。” …… 第233章 崔是非逞勇叱蛮母 这时候有人从法坛下上来。 躬着身双手把两件物件举过头顶,一步步挪向阴阳蛮母。 细看方知,那是黑白玉雕刻之物。 黑色乃玄玉雕刻成海椰子形状,白色乃白玉雕刻成白蟒蛇状。 用料考究,雕工细致入微。 楚河看着倒是不眼生。 想那日夜探瓦坟寺时候,在地下大殿的阴阳蛮母雕像前,便有这两件供奉之物,只不过那里的是金子铸就。 而且当时还有一些房中趣物,也是金子铸就。 那都是花背和尚用来宣淫之物。 “啊!” ”这……楚河难以想象,大庭广众之下,阴阳蛮母到底要干什么?“ 楚河感觉那不可描绘的场面,令人作呕,更会使大魏王朝蒙羞啊。 果不其然。 阴阳蛮母接过两件玉雕,在手中把玩,喜不自胜,脸上渐渐露出淫笑。 随即阴阳蛮母一指法坛下的皇帝。 范学士立刻明白了。 “启禀陛下,蛮母尊神邀请陛下一起润泽甘霖。“ 南安帝一惊。 肉眼可见他腿一哆嗦,险些摔倒在地。 就是这般如此,他还想要上了法坛,此时有寇丞相站在身侧,架住了皇帝。 “陛下,珍重龙体。” 有太子太保,上前道:“难得陛下与尊神同台,丞相请让开。” 太师、太傅等一干重臣,也纷纷指责寇丞相。 寇丞相转身怒视众人。 他是前朝开疆辟土的故老,威望极大,而且深受军中爱戴,众臣子在他的眼神威慑中渐渐退却。 寇丞相转过头。 苦口婆心道:“陛下这法事万不可再做下去了,大魏王朝的脸面要丢尽了。” 南安帝斥道:“与大魏百姓安康相比,脸面算得了什么?” 说罢他又要抬腿上台,寇丞相死死抓住他的臂膀不肯放。 此时阴阳蛮母已经等不及,当众忘情自我陶醉。 法坛下的女子低头回避。 有的男子好奇瞪大眼睛。 众大臣们看得津津有味,给寇丞相、崔寺卿等人急得抓耳挠腮,周伶也在人群中,老头流淌下两行老泪,冲过了满脸沟沟壑壑的皱纹。 “这大魏江山,哎,完了。” 就在这时候,忽然有一个道士冲上了法坛。 他的背影十分有特点。 首先是这一身宽大的道袍,袍子上没有画阴阳八卦,而是画了一个天平,天平左边盘子里盛放这世道二字,右边盘子里盛放着人心二字。 天平下面有交叉双剑,剑尖各指着世道和人心,寓意为不偏不倚,重者受刺。 再看他乱糟糟的头发,擀毡在一起,冲天的那一束有三尺之高。 “崔兄。” 楚河差点惊呼出声,仅凭着这张背影就知道,这上坛的人乃是崔是非。 他是不信佛不信道,又是既信佛又信道。 他不念经,但是常敲催人警惕的木鱼; 他不诵课,但是常甩心不蒙灰的拂尘; 他不习武,但是常舞鬼不敢近的木剑。 他就是无门无派,又要独创一家的大神崔是非。 这几日,斗半死傀儡师和三只猴子的时候,楚河也曾经和崔寺卿提过,能不能让崔是非来做帮手,当时崔寺卿说他的侄子因郁郁生病,躺在榻上一动不动。 没想到今日崔是非能来到法坛上闹事。 楚河心道:”今日想低调也不行了。“ 这时候坛上已经发生了变故。 崔是非当头抛出两团暗器,是两团沙子,红色沙雾是朱砂,黄色沙雾是雄黄。 这都是辟邪驱祟镇鬼之物。 这两团价值不菲,楚河感觉心疼。 常言道:逛窑子吃豆腐渣,该省省,该花花。 崔是非就是那样人,生活艰苦又邋遢,但是在购买法器这方面绝对大方。 朱砂加雄黄,把阴阳蛮母一干人整蒙了。 就在这时,崔是非站在法坛上大声喝道:“她们的眼里只有淫乐,她们不会医病,她们不是神,她们在瓦坟寺的所作所为,是魔鬼。” 坛下众百姓闻声叫好。 崔是非又道:“我生平最恨这种人,学术法是为了大魏昌盛,是为了国泰民安,她这种术法却让人……” 正说了一半,百姓们大声惊呼。 原来是身后的阴阳蛮母,迈动大脚,抖动庞大的身躯向崔是非扑来。 崔是非虽然热血勇敢,但是也不糊涂,在瓦坟寺他曾经与阴阳蛮母对抗过,他深知阴阳蛮母皮糙肉厚,崔是非的技巧毫无作用。 所以他好汉不吃眼前亏。 甩手而出两个霹雳子、雷火丸,趁着阴阳蛮母一惊之际,崔是非跳下法坛。 但此时他想走,为时已晚。 金蛛卫带领着众士兵和侍卫,把去路团团围住,若不是崔是非靠近皇帝,金蛛卫有所顾忌,他们早就冲上来抓人了。 崔是非一转身,刚好路过崔寺卿身边,二人目光对视一下。 崔寺卿点点头。 “侄儿好样的。” 说着,老泪纵横。 他这个不争气的侄儿,一辈子窝窝囊囊,功名不就,学业不成,终于人前显圣了,还是叔侄两个永世分别之时。 …… 皇帝见出来这么个不伦不类的道士,搅乱了法事。 便把心中对寇丞相的怒火,发泄在崔是非的身上。 “来呀,金蛛卫给我上,杀了他。” 金蛛卫得皇帝允许,提着刀一拥而上。 眼看崔是非就要人头落地。 有人高喊一声:“且慢!” 众人回头瞩目一看,但见这一位好气质,三缕长髯,白皙面皮,非官非吏而见官吏不卑不亢。 面对皇帝和一众朝廷一品大员,能够如此气定神闲,也真是让人不敢小看。 金蛛卫不敢动了。 偷偷看着太师,太师也懵了,不认识这个人。 太师又看向皇帝,皇帝自己也懵,心想:“这人是谁啊,朕也不认识啊,牌面这么大么……” 他脑海里面把能想到的人,也都想了一遍。 “朝中官?富商、员外?边陲节度?高僧道士?” “都不是。“ 皇帝想不出有这号人。 暗自恼悔:“我这记忆力怎么这么差啊,还得让太师研究新丹药给我,延年益寿,记忆力不变,才能青春不老。” 皇帝想跑题了也没想出来。 其实这一位,便是戴着傩舞面具的楚河。 别人不认识,但崔是非认识。 两人一起戴着面具,扮作赵玄坛身边的招财使者,和利市仙官。 崔是非惊呼: “楚……” 第234章 招财使者 在崔是非最危急的时刻。 楚河站出来,叫停了金蛛卫。 这也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举动。 …… 方才: 崔是非走上了百尺法坛上,向着当众宣淫的阴阳蛮母,抛洒雄黄和朱砂粉。并且置疑了她们的身份。 “她们只知道淫乐,她们不会医病,她们是伪装的神只,她们真正的身份是魔鬼!” 铿锵有力的指责,揭露了阴阳蛮母的虚伪的外衣。 这是开启民智的进步! 但是与此同时,也得罪了庞大的旧势力,这其中就包括皇帝本人。 “抓住他,弄死他。” 皇帝下了死命令,金蛛卫们执刀堵住了崔是非的所有去路。 崔是非慷慨赴死。 崔寺卿虽然是他的叔叔,却无能为力。 官大一级压死人,在皇帝和文武百官面前,一个四品的大理寺寺卿有什么用呢? 他的侄儿,就要死了,但是死得其所,死的轰轰烈烈! 是他说出了许多人想说,却又不敢说的话。 “好侄儿,了不起。” 就在他想和崔是非做最后诀别的时候。 楚河站出来。 金蛛卫、太师、太子太保、皇帝等一众人,看着这个面庞白皙、三缕长髯的颇有一副淡然处世,气定神闲的表情。 众人不知道他是谁。 崔是非认出了楚河,因为这张傩舞的面具,楚河曾经戴过,当时崔是非和楚河,分别扮演了黑虎赵玄坛身边的招财使者、利市仙官。 “楚……” 他差点就喊出楚河的名字。 随即他反应过来,之所以戴着傩舞面具,楚河就是不想以真面目示人。 “招财使者尊神!” 崔是非在紧急时刻,脑袋够转,叫出了楚河想听的名字。 “招财使者?” 众位文武大臣,顿时怔愣。 楚河淡淡一笑:“没错,正是小神招财使者陈九公是也。” 这张傩舞面具是楚河制作的最成功的一张。 帅气、白皙、气质、微笑…… 样样都有,更重要的是和面部十分贴合,戴在脸上非常的自然。 他这一说,还真把人唬住了。 五路财神中有招财使者陈九公这一号。 无论是民间还是朝堂之上,都听说过五路财神。 关于五路财神,倒是有两种说法: 一是大五路财神,指的是是东路财神比干、南路财神柴王爷、西路财神关公、北路财神赵公明、中路财神王亥。此五路财神是大魏民间主要供奉的五大财神,所以称之为“大五路财神。 二是小五路财神,指的是赵公明带领手下四位部将。 武财神赵公明为中路财神,其余四路为东路财神为招宝天尊萧升、西路财神为纳珍天尊曹宝、南路财神为招财使者陈九公、北路财神为利市仙官姚少司。 这里面只有黑虎玄坛赵公明是大神,他带领着四个小神,所以被称为小五路财神。 楚河扮演的这位招财使者陈九公,就是这一路小财神,不过话说回来,再小的财神也是神。 你要是想求财,你就得尊重人家。 这时候百姓中沸腾了! 百姓为何如此热情? 因为就在前不久的一天傍晚,黑虎玄坛财神赵公明带着招财、利市两位,在街上撒钱。 那可是真金粒子。 撒完金粒子,又安排大家去背石炭,当时的石炭已经被一众奸商炒到十几两一筐。 赵公明等三位财神,让百姓免费背走石炭,而且不允许富户用马车拉,老百姓都得到了实惠。 人家三位财神才是又公允,又爱民的好神仙。 没想到后来被梅老板领了功劳,硬说那夜的财神是他假扮的。 “呸!” “真不要脸。” 因为梅老板在百姓中的口碑已经臭了,当时大家就不信,当时谁也没有证据。 “这回,人家招财使者来了,看你梅老板还怎么抵赖。” 这时候人群中有人就起哄梅老板的。 有人就大声呼喊楚河: “招财使者大神,梅老板冒充赵玄坛和您的名字,把你们做的好事揽在自己头上,您一定要惩罚他。” 百姓们说起梅老板的事儿,这倒是楚河没想到的。 不过也好,把崔是非的岔开不是更好么!“ 于是楚河道:“众位莫急,今日有当朝圣上在此,待我问问啊?” 说罢转过头问皇帝:“陛下,百姓问你,梅老板哄抬石炭价格,而且冒领财神之功,这事儿该怎么办啊?” 皇帝蒙了,就问左右:”咱们今日做法事,等待蛮母尊神赐甘霖救命呢,怎么还出来个梅老板,梅老板是谁啊,怎么哄抬石炭价格了?“ 寇丞相一听心里暗喜。 “当时为了破石炭矿的案子,崔寺卿、周伶、楚河、沈幽闻这些人扮成了乞丐,混进了石炭场,险些被刁三郎杀害,可谓九死一生,终于把这石炭涨价的原因调查清楚了。 梅老板和刁三郎以及一众打手已经被抓住了,却又被人劫走。 更可气的是梅老板摇身一变,从杀人放火的矿主,变成了京城的首善,甚至得到了户部赏赐的一千两白银。 ”陛下,石炭这事儿,由太子太保主管,您可以问他。“ 太子太保此时脸都绿了。 石炭这件事,对他已经造成心理阴影了,可谓是大起大落。 这事儿是梅老板做局,自己当后盾,户部尚书和金蛛卫都参与了,也得到好处。 当初石炭贵的时候,日进斗金已经不足以形容,那时候曾经一晚上,金子摆满了一间屋子。 这本是大喜之事,谁知道后来石炭场起火,险些把自己烧死,而那些大金不翼而飞。 一夜之间,大起大落,太子太保这心里真是受不了。 他哆哆嗦嗦: “回陛下……回陛下……“ 一紧张这事儿更不知道怎么向皇上汇报。 “嗯?” 皇帝见他结结巴巴,心中不悦,皱着眉头发出疑问。 “回陛下,这事儿是梅酉敛经手……” 梅酉敛就是梅老板。 太子太保把责任抛给他。 现在的梅老板可是因祸得福,财运更上一层楼,没想到仕途上也前进了好大的一步。 太子太保为了他方便管理石炭利润,给他说和了一个官职,盐铁副使,职权很大,顺便管理石炭开发。 第235章 显露点金术 一个杀人放火开黑炭矿的,成了盐铁副使。 别的不说,监守自盗可是方便多了。 敢情大魏王朝是请狐狸看老母鸡,老百姓惨不惨可想而知。 “梅酉敛你过来,到圣上近前听话。” 梅老板现在是盐铁副使,按理说今日这场合没有他的位置,但是他一是受到太子太保提点,二是他成了京城首善,所以有他一个位置。 闻听太子太保喊话。 梅老板哈腰弓背,嘚嘚瑟瑟的来到皇帝面前,双膝一弯就跪下了。 百姓们看到梅老板露头,开始起哄。 “十世善人唐玄奘,百世善人梅老板。” …… 这话是嘲讽,皇上听罢,脸上阴沉下来。 心道:”你何德何能,敢叫百世善人,朕都不敢叫这称号。“ “哼!你就是梅酉敛?哄抬价格是怎么回事?” 梅老板听这口风,心知:“皇帝震怒了。” 他一害怕,哭了。 “陛下,臣有罪……” 他这半句话,把太子太保吓得一激灵,他心想可不能让梅酉敛把自己干的丑事供出去,点他一点。 ”梅酉敛大胆,汝安敢在圣上膝前啼哭!圣上问你话,你速速回答,拣相关的答,无关的不准胡说。“ 梅老板是太子太保名义上的舅哥。 两人接触的时间长,有些事一点就通,梅老板立刻会意了:“这是让我牙口严实点。” “得了,我今日就给他一口咬定,谁能耐我何。” “回陛下,臣不知哄抬物价之事。臣只知道天冷不能让百姓受寒,又怕百姓们拒收臣的石炭,所以臣假借黑虎玄坛赵财神布施之名,以千筐石炭,免费送给百姓,臣就是那赵玄坛,赵玄坛便是臣啊。“ “臣之错在于无能,不能开采更多的石炭,燃之让大魏寒士尽露欢颜!请陛下赐罚!“ …… 梅老板好口才,决口不提哄抬炭价,转而说自己没有能力开采更多的石炭。 一顿慷慨激昂,明贬实褒,避重就轻,把坏事说成了好事。 “哎哟。” 皇帝一听,敢情这梅酉敛是一个可怜天下苍生的好官。 “爱卿,快请起吧,这石炭开采之事,不是爱卿的错,爱卿已经尽力了,是朕的错。“ 皇帝把责任揽到自己肩上,梅老板暗笑,还装作如蒙大赦一般,久久不愿意起来。 楚河一看。 “呵,真行啊,欺上瞒下,指鹿为马,还是你们厉害。” 梅老板的话没有漏洞,太子太保又得意上了。 他转过头打量楚河,心里头产生怀疑。 毕竟他能在多年没有太子的情况下,混上太子太保这个位置,脑瓜够用。 他心想: “这位长了一张完美的白脸和三缕胡须,但是看这一身普普通通的袍子,也不像个财神样,再说财神到底长啥样,谁也说不清,也不能他说是财神就是财神吧。” 于是一抱拳。 “阁下自称招财使者,却不见你腾云驾雾,又不见你手持珊瑚,这让我等如何能信。“ 楚河心想:“好小子你还看出破绽了,只可惜你没看出你老婆原来是梅老板的相好的。今日不露点东西,还真堵不住他的嘴。” 楚河微微一笑: “来时匆匆忙忙,没带宝贝珊瑚,但是大金子倒是带了几块。” 言罢,把手塞进怀中。 众人想看他取金,却不曾想,天空中一声炸雷响。 这雷声乃是楚河【口技之术】。 趁这众人望天寻雷的时候,楚河迅速的点了几块金子。 这大相国寺内也没有闲散的石头。 楚河只好点了铺地的大理石。 他用脚踩住,众人低头质问他时,他便抬脚露出金子,众人惊诧不已。 “小金小银,可以随身携带,如此大金,倒是难得的很,恐怕非神力不可为也。” 人群中的崔寺卿看到这块大金,与在地府六道轮回台前,楚河给鬼卒那块金同大。 他此时也明白了,眼前这位招财使者就是楚河。 于是心中大悦,心想:“此刻侄儿有救了。” 楚河也意在救崔是非,于是移步走入金蛛卫人群中,脚下每走一步,地上的铺地石便化成一块金子。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 皇帝先是瞠目结舌,然后是陡然间若有所悟,顿时喜上眉梢。 他心中想: “最近大魏王朝庄稼欠收,百姓不愿交纳赋税,以致于大魏国库亏空,他也得寇丞相提醒,要求节省开支。“ “此时若得招财使者这取之不尽的金子,大魏国库半晌可足。” “再过半晌,可使满地成金,一成用于戍边陲战士军饷,一成用于奖赏朝堂臣子,一成用于开石炭矿招工费用,余下用于重建春色满楼……呵呵……” 皇帝嘴角上扬,禁不住地笑出声。 原来这南安帝又有了新的发现。 自打皇子要办满月宴,请帖送便天下,有几张请帖跨洋送到了海外。 没想到诺以重金之下,海外还真有赴会之人。 这几日京城虽然有僵疠,但是达官贵人得病甚少,而这些洋人陆续到了大魏,进京城后,入住天地日月城中。 有几方贵客入住时候,皇帝有御驾亲迎接,那其中番外女子真是让皇帝眼前一亮。 有那黑黝黝的,卷发女子。 有那白兮兮的,金发蓝眼的,更是深得人心。 皇帝要把这些女子留住,把春色满楼重新建筑,多出两个海外风光楼层,专做金屋藏娇之用。 “可恨的是那老寇头,借口国库亏空百般阻挠。” “如今有了这许多的金子,老寇头再无言语了。” 皇帝心中想着美事,顿时嘴角眉梢带着笑意,上前来楚河的双手。 楚河把手一背:“陛下何意啊?” 皇帝一笑:”尊神降临大魏,乃是大魏中兴之兆,只是寡人招待不周,待会与寡人一起赴宴。“ 楚河摇摇头:“陛下不必客气,本使者没有赴宴的先例。” 皇帝但见一计不成,便道:“既然如此,寡人也不挽留,但尊神所过之处,皆是金石,实是造福天下百姓之举,恳请尊神多走片刻。” 楚河心想:“这是拿我当摇钱树了,还让我多走一会,惯的你。” 刚要拒绝,念头一转,心想捉弄一下梅老板吧。 于是说道:“陛下何必客气,区区招财使者有何法力,再说,咱们有赵玄坛本尊在此,其乃中路大财神,何不显露一手?“ 第236章 蛮母发飙 梅老板强揽功劳,说自己就是那一日的财神赵公明。 楚河有意让他出丑,让他这个中路财神也展露一下身手。 梅老板溜须拍马,开矿赚黑心钱是一把好手,但是点石成金他可不会。 一听这话,吓得瑟瑟发抖。 皇帝有意拉拢楚河,见他如此说,以为他是责怪梅酉敛,于是道: “梅酉敛冒充财神,虽然是一番好意,但是活罪不免,鞭笞二百下。” “啊,陛下……” 梅酉敛还想请求宽容,太子太保赶紧把他拉到一边,低声道:“别说了,再说命容易没,一会我送点银子,让鞭子落得轻一些吧。” “嗯。”梅酉敛躲到人群后面,有两个侍卫走过来,拉过去噼噼啪啪的打了一阵。 这大庭广众之下,皇帝在,铁面无私的寇丞相也在。 太子太保哪敢捅银子啊。 只得让梅老板挨了结结实实的鞭子。 打完了梅老板,皇帝挺得意,心想:“这回招财使者能满意了吧。” 于是上前来邀功。 楚河也知道皇帝就是想多要些金子。 点石成金来的金子,这是术法所为,或许只是障眼而已,看到的未必是真实,而且有反作用。 楚河想要变更多的金子,也可以。 但是凭空出现的金子越多,到时候的破坏后果就越大。 为了避免伤及无辜,楚河必须控制这个限度。 于是道: “陛下,天下金银有定数,此多彼少,我虽然是招财使者,也不能一日之间,把天下的金子咸聚于汴京城啊。” 这话说的好。 皇帝听着有道理,但是也没有断了他的念想: “既然一日之间不行,那就慢慢地徐徐渐进,三五日,七八日,总能把朕的春色满楼建造成功。嘿嘿,何况眼下这金子也够花个把月。” 皇帝想的美,只要把招财使者留住,就像有一只下金蛋的母鸡。 “好吧,尊神言之有理,寡人还请尊神留在宫中,与寡人日夜谈天说地,对酒当歌,也享受一下人间欢乐。“ 楚河不能再拒绝了,再拒绝皇帝就会警惕。 他现身扮演招财使者的目的,是救崔是非,其他的都可以放在后面。 “陛下,小神可以暂留人间三日,但是需要一位仆人,小神见这个人不错。” 说罢指着崔寺非。 “方才他一眼认出小神,想必是一个虔诚之人。” 皇帝一看,还是金子重要。 “行,寡人允了,现在就判他为尊神的仆人。” 楚河点手招呼崔是非。 “来,过来吧。” 崔是非九分高兴,还有一分不情愿,心里想:“真有你的小楚子,装神弄鬼,骗了一众人,回头还让我当你的仆人。” 虽如此,他还是大摇大摆地穿过金蛛卫,来到了楚河身边。 楚河装模作样,给崔是非捋了捋支棱的头发,说几句高深莫测的话: “人生在世,如同鱼儿在水中,本该悠然自在,奈何贪婪鱼饵诱惑,以致于吞钩上钓,受那刀釜煎熬之苦。“ “吾见汝五浊迷心,三途错足,故而来点化你,以后息心火,停浊浪,方能得始终,你听懂了吗?” 表面是劝慰又批评崔是非。 实际上给皇帝和一众官员听的。 毕竟神仙得有神仙的胸怀,也得有神仙的范,道理说得好,人家就感觉你是真神。 这叫演戏不能虎头蛇尾。 崔是非翻了翻白眼,虔诚的深施一礼:“弟子谨遵师傅教诲。” 看到这一幕底下百姓欢呼了。 崔是非敢当着这么多官员的面,冲上了法坛呵斥阴阳蛮母,揭开了阴阳蛮母假神真魔鬼的虚伪外衣。 那是老百姓心中的英雄。 然而这英雄险些被皇帝和金蛛卫斩杀,让人心中又恨又恼又无奈。 但招财使者的出现,唤起了人们的希望。 现在招财使者当场指点崔是非,崔是非又自称为弟子,此时他是有救了。 这样一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怎么能不让人欢呼。 “老天有眼啊!” “财神爱世人。” …… 就在百姓欢欣之时,有人正在怒火冲天。 “轰隆。” “轰隆。” 法坛上的阴阳蛮母已经不受控制了。 方才崔是非的出现,打扰了她的“法事”,这时候又有一个什么招摇的招财使者。 他走过之处,遍地都是金银,这可抢了她的风头。 她几次要冲下法坛,殴打楚河和崔是非。 但是范学士赶紧拦着他。 一遍遍不厌其烦的给她解释:“那和皇上说话的人是招财使者,不是凡人,是财神,和您一样的神仙。” 阴阳蛮母虽然野蛮无忌,但是这次来汴京城做法事,是带着任务来的。 有人暗中嘱咐过她: 赚大魏的银子是第一位。 向大魏王朝宣扬两性活动崇拜的价值观是第二位。 个人享受大魏的男子是第三位。 而且还嘱咐她不要闹事,不要翻脸,这样才能长期稳定的扎根大魏。 眼看这楚河要把崔是非带走。 她终于忍不住了。 她一把抓住范学士的衣领,把他提在空中,冲着他大声抱怨,随后大吼一声,把范学士抛在地上。 紧跟着扑通一声,跳下了法坛,拦住了楚河和崔是非的去路。 楚河心中后悔:“还是没有把握好节奏,再早走一会,就能逃出她的魔掌。” 但是事到如今,也不能回避,这一仗早晚得打。 楚河把崔是非推在一边,冷静的看着阴阳蛮母。 面对楚河这一面当然是阳蛮母,她瞪圆了眼睛,鼻翼翕张,龇牙咧嘴的不住咆哮。 说实话阴阳蛮母又高又大,仿佛一座黑压压的肉山,挡在面前,谁看了心里面也会颤抖。 何况此时她满身的肌肉抖动着,楚河感觉她身上任何一块肌肉都能打死人,肌肤上的任何一个褶皱都能夹死人。 “不过,这又能怎样?” “我有易筋经,即使是那头大象在眼前,我也要搬一搬才行。” 楚河打定主意,气定神闲。 只等着阴阳蛮母先出手。 毕竟后发制人,才是君子之道。 这时候崔是非小声道:“咱们跑吧!” 百姓们也看出双方的实力差距。 “财神爷快走。” ”财神爷快走,不要搭理那邪恶的家伙。“ 第237章 皇帝受到了关爱 百姓们担心楚河。 都喊着让楚河快走。 楚河也寻思过。 “三十六计,走为上策。“ “但是得看怎么走,自己假扮招财使者,若是能腾云驾雾,从容退去,那才叫走。” ”如果调头狂奔,那叫逃窜,那就把方才营造的神设全部推倒了。再说若是走不掉,岂不是更尴尬。” 所以楚河现在不想跑,坦然的微微一笑。 看百姓们喊的急了,阳蛮母背上的阴蛮母龇牙做出一个鬼脸,恐吓说话的百姓。 众人见这阴蛮母,是一个西洋男人长相,鹰鼻鹞眼,也是十分骇人。 何况还有那八个小一号的阴阳蛮母,虽然不及这一个重量大,但是灵活度仿佛更胜一筹。 百姓们眼见楚河要吃亏,但是爱莫能助。 又唯恐一会打起仗来,自己会受到波及,纷纷向外退了几十尺。 这时候可愁坏了南安帝,他心道:“伤了招财使者倒不要紧,但是朕的黄金可就没了。” “哎呀呀,这可……怎么是好啊,朕好为难啊。” “太保,替朕劝劝啊。” “遵命。” 太子太保往前走了三步,被阴阳蛮母身上古怪的味道熏得窒息,他憋着呼吸,弯腰行礼。 “蛮母尊神,请您高抬……” 话刚说了一半,阴阳蛮母伸出黝黑泛光的大手,一把兜在太子太保的裤裆上。 砰的一声,太子太保摔在地上,挣扎了两下,也不知伤在哪里,就是起不来。 皇帝看得直捂脸。 暗想:“这西洋过来的神只真是暴躁蛮横,一点礼仪道德都没学过吗?” 这时候身边的太师道: “陛下不必担心,二位都是神,东西方神只相会,切磋一下完全正常。” 寇丞相瞪了一眼太师。 楚河早就注意到太师了,这位太师六七十岁,穿着官服,却打着道士的发髻。 不是别人,正是那假皇后老尼姑的搭档,邪恶老道。 这老道协助老尼姑,剥皮换脸,镇压景玉尸身,邪恶之事罄竹难书。 他谎称是假皇后的叔叔,接近皇帝,以炼制的丹药,讨好皇帝,才封了这么个太师。 楚河知道他有点本事,在金蛛卫的环伺之中,想要取他的性命并不容易。 所以楚河假装不认识他。 …… 此时太师到底是皇帝的主心骨。 他的话,皇帝也就认了。 “既然是神只间相互切磋,那就由着他们吧。” 他说这话的时候。 阴阳蛮母和楚河已经打在一处。 打这种大体量的对手,楚河也有经验,当时在瓦坟寺内,柳值夜对抗阴阳蛮母的全过程,楚河看得一清二楚。 柳值夜采取的措施,就是一个字,绕。 绕着阴阳蛮母,避开力气大的阳蛮母,打她背上的阴蛮母,这样阳蛮母有力气无处使用,而且她一听见阴蛮母的哀嚎声,就心烦意乱。 楚河也用柳值夜的招数,东绕西绕,趁着阳蛮母发飙不备之际,猛的一拳,打在阴阳蛮母的腋下。 为何打这个地方,因这个地方肉少皮薄。 这一拳,用出了楚河的十二分力量,而且凝聚了易筋经之力。 这一拳,可以说是楚河打出过力量最大的一拳。 “砰。” 肉眼看见,阴阳蛮母挨了这一拳,浑身甩动的肉,猛然间一滞,紧跟着连连的颤了颤,汗水从皮肤上脱飞。 阴阳蛮母蒙了。 生平没受到过这么强大的打击,仿佛比被大象踩了一脚还难受。 当她想抬起手臂时候,发现这胖大强壮的手臂竟然软弱无力,甚至不能完全抬起。 她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 面对楚河的时候,她下意识的抬起另一只手。 但是她缓慢的速度,就是她的破绽。 照葫芦画瓢,楚河打出了另一拳。 “砰。” 阴阳蛮母的另一只手臂也抬不起来了。 这是她无法接受的结果,手臂抬不起来,那怎么战斗,怎么摧残对面的敌人。 当她意识到这一切的时候,彻底的疯狂了。 她像一只暴躁的公象,疯狂的冲撞楚河。 楚河可不想与这重达千斤的躯体相撞,更何况她肥壮的皮肤和流淌的肥肉,足以把人包裹其中,让人窒息,仿佛被埋葬一般。 “怎么办?” 楚河想不出好办法,只好被动的奔跑躲避。 而阴阳蛮母一起的,体型稍小的阴阳蛮母们,把包围圈渐渐缩小。 楚河一想:“不行,这么下去,会陷入柳值夜的困境,迫不得已的正面对峙,真不是她的对手。” 心中忽然灵机一动。 楚河再虚晃了几拳,把阴阳蛮母的情绪调动到最高点,随即嗖的一跃,就来到皇帝身边。“ “哇呀。” 阴阳蛮母气炸了一般,脚步踩在地上咚咚作响,直冲楚河,想用她肥硕的肚子把楚河挤死。 眼瞅着她要得逞了,楚河猛然间横跳出去。 “对不起了,老皇帝,让你享受神只的关爱吧。“ “砰,吨吨吨……” 阴阳蛮母的黑黝黝的肚子撞在皇帝的脑门上,肥硕松弛的肉皮,拍打着皇帝的脸颊和后脑,一瞬间把南安帝的头包裹之中。 南安帝感觉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掉进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之中。 “额。” 他发出的求救声,被埋藏在肥肉当中,他的四肢颤抖挣扎了几下,便没有力气的低垂下去。 …… “来呀,快救驾!” 寇丞相顿时慌了。 高值夜、柳值夜,还有一众武官都冲到近前,金蛛卫的侍卫们手中持刀,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神只与皇帝,到底谁更重要?” “这架势怎么拉才好?” 寇丞相急了:“先把圣上拉出来。” 众人立刻醒悟,十几个会武功的,按住了阴阳蛮母的手脚。 高值夜和柳值夜,把南安帝从阴阳蛮母的肚子上拉出来。 皇帝脸色雪白,躺在地上喘了半天,想说话又说不出声。 阴阳蛮母杀红了眼,此时被按住,更加暴躁不安,十几个武官也拿捏不住他。 被她东甩西扔,噼里扑通的倒了一片。 她还要往人群中冲。 这时候太师站出来挡住她的去路。 ”蛮母尊神,还要往哪走?“ 这公鸭的嗓子,仿佛一个老太监,没有任何攻击性。 却让阴阳蛮母一愣。 她瞬间停下手。 第238章 蛮母赐甘霖 阴阳蛮母冲撞皇帝之后。 又疯狂的冲击人群。 直到太师挡住了她的去路。 太师用他那特殊的嗓音道:”蛮母尊神,你还要往哪里走?“ 阴阳蛮母停住了脚步。 她血红的双眼与太师对视片刻,紧张的身体渐渐的恢复下来。 她的理智回归了。 众人也停下手,没有人知道太师用了如何特殊的手段,竟然制止一个如同疯牛一般的人物。 太师微微一笑。 “范学士,安抚一下蛮母尊神。” 范院长方才被摔在地上,感觉身上的痛一般,但是外肾痛得很,那是被阴阳蛮母方才那兜裆一摔所致。 外肾疼,不影响走路,他哈着腰来到了阴阳蛮母身旁,嬉皮笑脸的说了些恭维的话语。 这一次阴阳蛮母听进去了,随着他回到了法坛之上。 此时皇帝面色红彤彤的,方才在阴阳蛮母肥胖的肚皮笼罩下,他窒息片刻,并没有让他一蹶不振,反倒有些兴奋。 众臣围在身边嘘寒问暖。 “朕没事……” “那个……招财使者呢?” 这时候楚河没有走,但是趁乱的功夫,崔是非悄悄出了人群。 崔是非一出人群,马上脱了那身奇怪的袍子,翻转过来,里朝外把头发一拢,转身又回到人群之外。 楚河没有走。 不是他不想走,而是走不出去,八个小号的阴阳蛮母,一直把他围在核心。 他们没有动手,楚河也没有动手。 双方对峙着,试探着对方的实力。 楚河心想:“这八人的联手,或许比阴阳蛮母的实力更强,他们的体型小一些,但是肌肉更匀称,速度会更快。” 楚河没有战胜的把握。 但是他有全身而退的信心,所以他不着急。 这个时候,皇帝说话了。 “那个……招财使者呢?” 众人忙呼唤楚河。 楚河看看八个阴阳蛮母,这几个人稍微理性,听见皇帝说话,自然让出一条路给楚河。 楚河返回皇帝身边。 “陛下,小神在此。” 方才楚河和阴阳蛮母的战斗,百姓和官员们有目共睹。 皇帝当然也看在眼里,谁更胜一筹,心中早有定论。 那阴阳蛮母不过是横冲直撞而已,而招财使者气定神闲,举重若轻。 两拳重挫蛮母,这要是有把刀子在手,恐怕已经把蛮母放血,熬油了。 皇帝悄悄竖起大拇指,低声道:”还得是咱们大魏的神只,通情达理还仁义。“ 说罢。 又站直了身体,郑重道:“朕宣布阴阳蛮母和招财使者切磋,以平局告终。” 众臣子们纷纷恭祝。 皇帝又对楚河说:“你们两位是朕的左膀右臂,朕不能让你们争斗,留下来吧。” 楚河刚要推辞。 太师、太子太保等人团团把楚河围住。 表面上是盛情挽留,实际上却是控制住他。 双方的眼神互相试探,尤其是太师,他的眼神十分值得玩味。 盯着楚河冷笑道: “招财大神,留下来,大魏百姓需要你,呵呵。” 楚河微微一笑,不予理会。 这时候大理寺崔寺卿和周寺丞,挤开众人,一起来到楚河面前,施礼问候。 崔寺卿眼神转动,有意暗示楚河身边的危险。 楚河也自己可能已经被看破。 毕竟这太师是邪术中的高手,自己这点石成金之术,对于高手而言,不过是障眼遮目的技巧。 仅仅凭此一招,便自称是财神,早晚有露馅的时候。 不过事已至此,坦然面对。 …… 此时阴阳蛮母,受到劝说之后,怒气渐渐消退。 在八个随从的护卫下,继续她所谓的法事。 此时人群中再也无人置疑,人们麻木发呆,任由她胡作非为。 这是一场最荒唐的法事。 玷污了大魏的神圣土地; 玷污了大魏百姓的眼睛; 玷污了大魏的皇权威严; 更玷污了中土几千年的道德规范,在洁白无瑕的历史上留下了污渍。 太师和太子太保这等人,却看得津津有味。 皇帝起初正襟危立,时间久了,望了身在何处,错把大理寺当成了春色满楼,顿时眉飞色舞,演绎了好一副昏君模样。 楚河默默的低下头。 周伶老泪纵横,他自知失态,擦干了眼泪,抬起头看见崔寺卿正默默的看着北方。 “崔大人,崔大人你在看什么?” 崔寺卿仿佛充耳不闻,口中喃喃自语:“来了,来了,他们来了……“ 周伶翘脚向北方看去,但见北方铅云密布,穹宇低垂。 周伶低声道:“嗯,来了,是一场大雪。” 崔寺卿摇摇头:“不,是天塌了,你看那黑云当中有一条巨蟒,可以吞下大魏半壁江山。“ 周伶疑道:“你说什么,哪里有巨蟒?“ 站在一旁的楚河,心中激灵灵打了一个冷战。 他猛然想起前几日,和崔寺卿一起魂游地府,崔寺卿随口断了白蟒案,以致于回来后,因为一句话耿耿于怀。 那告状白蟒被魏太祖一剑斩为两段,便要以牙还牙,也要将这大魏王朝断为两段。 “难道说,白蟒投胎转世来了?” 楚河抬起头,也向着北方望去。 但见黑云被风吹得翻滚,云层里面隐隐有一条四爪白蟒在不住翻滚,偶尔张牙舞爪,瞪目龇牙。 楚河揉揉眼睛,再看之时,那乌云已经变了形状,白蟒不复存在,想来也是自己的生了幻觉。 “他来了。” “他来了。” “他……要吞了大魏的半壁江山。” 崔寺卿喃喃自语,周伶赶紧捂住他的嘴。 这种杀头的话,怎么能在皇帝面前说啊,不要命了! 他紧紧的捂住崔寺卿的嘴,不肯松手。 崔寺卿挣扎一会,陡然间如醉方醒,方才发生的事,说过的话早已经忘了。 这时,阴阳蛮母当众宣淫完毕。 得甘霖雨露一瓶,阴阳蛮母取一物,细杆毛头,如同毛笔形状,称之为瑜嘎。 用瑜嘎,沾着甘霖雨露。 皇帝带领众大臣,依次上了法坛。 阴阳蛮母,口中念念有词,一边用瑜嘎,在他们的头顶依次点了一下。 范大学士解释道:“这便是蛮母尊神赐予甘霖雨露,此生智慧加身,蛮母护体,再不染僵疠之疾。” 大魏群臣茫然接受,又茫然走下法坛。 第239章 寇丞相直言劝谏 众大臣接受了阴阳蛮母的所谓的甘霖雨露。 纷纷走下法坛。 只有三个老头没有上法坛。 寇丞相横眉冷对,还有他身后的崔寺卿和周伶呆若木鸡,不为所动。 皇帝看着这三位,心里头真膈应,无论自己要干什么,这三位总是能出来唱反调。 太子太保是皇帝的宠臣,最懂皇帝的意思。 他趁机挑唆一下。 不过他也不敢说寇丞相的坏话,转而对崔寺卿和周伶下手。 “陛下,大理寺寺卿和寺丞不肯接受……” 但今日皇帝心情好,一是因为楚河点了满地的金子;二是有阴阳蛮母赐给甘霖,解决了僵疠之疾,而且阴阳蛮母玩得很开,尤其是方才那一下冲撞,皇帝感受到了全方位的关爱。 他心里是贱兮兮的喜欢。 所以也没给太子太保的话当回事。 …… 大臣们完毕后。 范学士宣布百姓们接受阴阳蛮母的甘霖。 百姓们一听,呼啦一声要散,早有金蛛卫压住场子,把众人都拦在圈内,有不服管教的,便一刀捅翻在地。 众人不敢再跑。 按着顺序依次上了法坛。 阴阳蛮母换了一瓶甘霖雨露。 这是阴阳蛮母身后的小号阴阳蛮母们贡献出来的,大抵是大阴阳蛮母的功效更好,但是数量有限,才故意弄了这么多小号的阴阳蛮母。 百姓们如同入笼的鸡鸭,拍着队,任由她们愚弄一番。 各个头顶所谓的甘霖雨露,但觉得腥臭不可闻。 全完毕后。 阴阳蛮母再一次龇牙咧嘴,口吐飞沫,似乎在激情演讲。 这内容过于火爆、污秽、肮脏…… 可难坏了一旁做翻译的范学士。 几经润色,终于弄出了一篇激情的长篇大论,去掉不便描述的,大概如下: 乾坤消长,日月盈亏,这是天象。 世代兴衰,古今成败,不可避免。 人生在世,悲欢离合,让人不快。 虽历万年,此中因由,无人可解。 圣经贤传,总是口角浮辞,佛、道之言,更不合心中实际。 天下有幸,三百年蛮母祖师,创立了蛮母教。 此教教诣为阴阳相合,男女搭配…… 讲到这,范学士这个老淫虫,竟然也脸红了,不得不略过些许内容。 然后指着阴阳蛮母道:“便是如此,阴阳不分,方得长生之道。” 阴阳蛮母侧过身,向众人展示她们的构造。 脊背之后乃是缝合在一起。 如此一男一女,永世不能分离。 而与此同时,相爱之人,却也永世不得见面,这是大魏百姓不能接受的。 谁知宣扬完教义,范学士又替阴阳蛮母招揽教众。 太子太保首当其冲,带领着一众人率先倒头拜入。 阴阳蛮母得意忘形,趁热打铁邀请皇帝加入,此时皇帝大脑一片空白,听之任之,迷迷糊糊的要上法坛。 “慢。” 寇丞相喊了一声。 “荒唐,荒唐透顶。“ 寇丞相再也憋不住了,直呼皇帝名号。 “南安帝,这无道的昏君,你不信佛、道、也不尊儒、法,偏偏要入这西洋邪祟。难道要让这寂灭之物,污秽之教,执掌大魏风化吗?……你要自毁万里长城!你……你……” 寇丞相说着说着,四肢抽搐,仰身倒在地上。 崔寺卿、周伶和几个平时正直的官员,赶紧上前查看。 楚河暗取了一滴玉狸所赐救命药于手中,靠近寇丞相。 这时候皇帝也走上前来。 方才寇丞相一番叱责,毫不留情面,换一个旁的臣子,此时早已人头落地。 对于皇帝来说,这种死法,倒是和他心意。 皇帝无奈一笑。 “哎呀,朕的寇爱卿啊,都是朕看你功高劳苦,平时过于纵容你,今日不肯受尊神甘霖,以致于死于僵疠之疾,何苦呢!” 楚河心道: “这皇帝不说是自己昏聩,气死了寇丞相,反倒说寇丞相顽固不接受阴阳蛮母的甘霖,死于僵疠。真个是混淆是非,倒打一耙。” “再说了,现场有张良医等无动于衷,而皇帝也不让他们上前看一看,显然毫不在乎寇丞相的死活,真是寒了忠臣的心。” 楚河喊一声: “诸位让开,我来看看。” 随即挤过人群,来到近前。 他的手不经意的扣了扣寇丞相脉搏,还有弱弱的跳动。 想必是昏厥而已,楚河趁无人注意时候,把那滴药滴进了寇丞相的口中。 然后按人中,揉合谷穴……忙乎了好一阵。 寇丞相啊呀一声醒来。 他不忘叱责皇帝之事,开口又要骂,皇帝心惊,急忙呼道:”让寇丞相下去休息。“ 周伶见状,唯恐寇丞相再次发作,赶忙搀扶他去寺内的客房休息。 这边皇帝见寇丞相走了,少了一个监督管事的,顿觉轻松不少。 他一时间兴致勃勃,忽然口出重诺。 ”朕现在要颁告天下。” 众人闻声,皆跪下听宣。 “从即日起,大相国寺更名为大蛮母寺,僧众退出,蛮母入主。” “从此大魏人人遵崇阴阳蛮母,户户要斋蛮母、瞻奉舍施,不得怠慢。若有诋毁诽谤不敬阴阳蛮母者,以大逆不道之罪论处。” 皇帝一句话,不但大相国寺易主。 还要举全魏之力奉养阴阳蛮母,真乃是令人惊诧之举。 除太师、太子太保几人外,百官也都吃惊不小,都想说这举措是否太过激越,能否缓而施为? 虽有疑问,但有寇丞相做例子,谁还敢进谏。 于是如同行尸走肉,茫然跪地拜服阴阳蛮母。 此刻,寇丞相和周伶不在,人群中只有楚河和崔寺卿孤独的站立着。 崔寺卿几次欲要开口,都被楚河劝住。 这一次也是压抑到了极点,情绪终于爆发。 楚河没有再拦着他。 毕竟他和楚河不一样,楚河生来贫穷,一直过着苦日子,大魏荣耀早已消磨殆尽。 发生这种不入眼的事情,也自知无力解决的,就眼不见心不烦,弃之不管。 但崔寺卿是大魏国之干戚,一代老臣,怎么能任由胡作非为,此时寇丞相又不在,他便这担子揽在肩上。 他长出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怒火,来到皇帝面前。 施了一礼后,徐徐说道:“陛下老臣有一言相倡。” 皇帝的眉头立刻就皱了。 第240章 太师知道的秘密 皇帝皱起了眉头。 但是崔寺卿也来了拗劲,这谏言非说不可。 他情绪一压再压,在皇帝面前,尽量保持克制。 “陛下,老臣以为,普天之下皆是陛下王土,率土之滨皆是陛下臣民。“ “陛下执掌天下,领万民风化,一念之间可定天下兴衰倾覆,不可不深思而后行也!“ 皇帝眉头皱得更深了。 “崔爱卿,你让朕深思什么?” 崔寺卿道: “老臣以为,中土七千年历史,近百王朝更迭,兴衰犹胜铜镜可鉴。而西方不过三百年历史,起于海上劫掠之辈,屡逞偷盗之能,陛下何故舍中土之精华,而取西方之糟粕,且奉之为甘醴。” 皇帝听罢脸色铁青。 群臣中有替崔寺卿担忧的。 那几位奸佞之臣却暗暗窃喜,直言不讳的崔寺卿一直是他们的眼中刺、肉中钉。此刻他言语冒犯皇帝,必然没有好结果,众人都等着皇帝处置他而后快。 楚河暗自咂嘴。 “老崔啊,你这是不要命了么,啥话都敢说了。” 崔寺卿一腔苦水憋闷已久,这一开口便如泄洪遮拦不住。 “陛下,蛮母教乃是西方寂灭之教。“ “那‘甘霖雨露’腥臭难闻,取之于宣淫和屙物相混,更是腐朽污秽败徳之物,有何凭验可解僵疠之疾?又因何将此物灌于头顶神灵驻守之处?” “清明世界,朗朗乾坤,吾辈遭此愚辱,心中实在不忿。” 这一席话说罢,众人惊得目瞪口呆。 历史上鲜有如此直谏者。 楚河也看透了: “老崔这一通实话说的,句句扎心。这是把皇帝、和群臣的裤衩都扯出来晾了,不是不要命,这是想要做敢死队啊!” 楚河摸摸衣服里藏着的武侯抱龙枪。 “若没这个昏君乱决策,也没崔寺卿这番直言语。” “行了,老崔你自由挥吧,兄弟也不劝你了,只能和你并肩共生死了。” 崔寺卿压根没有停的意思。 “老臣虽然至愚,但知陛下当不惑于蛮母。“ ”今日陛下令群僧让出大理寺,使得阴阳蛮母坐在当中,百姓愚误,见陛下如此尊崇,将为真心事于蛮母。陛下是天子,是大圣,一言一行百姓无不效仿,到那时,焚顶烧指,解衣宣淫,夜以继日,必然伤风败俗,贻笑大方。“ ”夫西方蛮母,与中土言语不通,衣饰不同,口不言先帝之法言,更不知君臣之意,无论父母子女之情。长此以往,大魏臣不敬君,子不尊父,男女坦胸露腹,天下乱矣!“ ”陛下,此非细事呀!望三思而后行。“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 如果让阴阳蛮母入主大相国寺,受到百姓祭拜尊崇,到那时,大魏必然道德败坏,不只是国祚难以绵长,甚至动了中土七千年根基,七千年前贤构建的道德体系一遭崩塌。 群臣听罢不敢做声。 百姓中有正义者,高呼呐喊,为崔寺卿助威。 南安帝雷霆震怒:“崔寺卿这厮,唐突圣上,毁污蛮母尊神,可恶至极!金蛛卫给我绑了,明日推到集市口广场上枭首示众。从此再有敢进谏者,与姓崔的一并行刑。” 金蛛卫早已等候多时,闻听此言,持刀来围崔寺卿。 “慢着!” 楚河一声厉喝。 楚河心道:“崔寺卿是文官,能讲出大道理,现在遇到生命威胁了,也是我这武夫该出手的时候了。” 他往这一战,面无表情,众人也见过他的本事,刹那间愣在那里。 皇帝也怔愣一下。 “招财使者,你既是财神何必要管人间事?” 未待楚河说话,太师一步一步来到近前,两只鹰眼盯着楚河,皮笑肉不笑道:“阁下还要演戏到何时?” 但觉他两只眼睛中,闪烁着妖异的光圈,不断的旋转,看着令人眩晕不止。 楚河知道这双眼睛诡异,便不与他对视,只不过蔑视一般微笑而已。 他也知道被妖道猜中了身份。 “太师大人,你知道我的秘密了?” 太师不住冷笑。 “何止知道,最近阁下在京城中甚是活跃,呵,你本来可以继续翻云覆雨,只可惜方才你暴露了身份。“ 楚河冷笑:“呵呵,愿闻其详。” 太师道:”你的点石成金之术,不过是障眼之法,瞒得了别人瞒不住我。想必京城里几件大金失窃、失火之事,断然与阁下脱不了干系。“ 说罢,太师对着周围的众官员道: “各位,最近买卖中得了大金,然后忽然店铺失火,金子失窃……都是这位招财使者所为。” 众官员本人或是亲属在京城中多有大买卖。 回想起来那几日的蹊跷事情,果然有陌生人用大金购买各种商品,然后店铺着火,或是金银失窃,与太师所言完全相符。 眼见官员们义愤填膺,纷纷指责楚河。 太师笑道:这招摇撞骗,装神弄鬼的大盗,今日落到本太师手里,哪能逃得了,今日我便替众位同僚出口恶气。“ 楚河在京城里,做了几起买卖,都是用点石所成之金。 数量大了,难免会引起他人的注意,没想到太师也如此了解。 这是真相,楚河不必辩白。 “太师大人知道秘密真不少,可惜的是,你知道的秘密不值钱。而我知道的秘密可是关乎社稷江山的,太师大人是否愿意让我公之于众呢?” 楚河知道的秘密绝对可以让满城百姓哗然。 但是他只是试探太师,有些话不能真正的说出来,一是时候不对,二是一旦说出来之后,再也没有回旋余地,要谨防太师做困兽之斗,更要防备他杀人灭口。 太师冷笑一声。 “太晚了,让你的秘密陪你下葬吧。” 几十个金蛛卫,闻声而上。 楚河从袍下抽出武侯抱龙枪,接架相还。 十几个回合过后。 楚河喝道: “太师之流,上愚天子,下欺百姓,中间坑害忠臣良将。” “汝辈甘愿为虎作伥,做人刀俎害人无数,也是死有余辜之辈!” 说罢,一按武侯抱龙枪上绷簧。 白枪从黑枪中一跃而出,顿时光芒一闪,如同晴天霹雳。 金蛛卫有不畏惧者,持刀向前。 被楚河一枪洞穿。 第241章 两面三刀流 余者瑟瑟,围而不敢近身。 太师和太子太保等人不断催促,有几个冒险一试的,向前三五步,突然劈刀。 “噗、噗。” 楚河长枪抖动,干净利落。 金蛛卫是新成立的皇帝近卫,由太子太保等人筹划,梅老板和刁三郎也有参与,招揽的尽是些泼皮无赖。 这些乌合之众,平时欺压百姓都是好手。 今日遇见了硬茬子,都变成瘪茄子,蔫吧吧的垂头丧气。 不过众官员中还有高手。 有人大喝一声:“我来对付这恶人。” 原来不是别人,正是值夜司的老大,高值夜。 方才他明知道金蛛卫不是楚河的对手,但是并没有出手,乃因金蛛卫的崛起,也使得值夜司受到了冷落。 所以他心中有意让金蛛卫出丑。 此时金蛛卫已经败北,是时候展露他武功之时。 想罢,也不拔自己的刀,扯过金蛛卫手中的一把牛尾刀,挺身来战楚河。 高值夜刀法凌厉,招招致命,每一刀都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楚河知道高值夜狠辣,不敢怠慢。 用手中武侯抱龙枪,长枪短用,把【玉女剑术】,演绎的淋漓尽致。 楚河心中略有个人恩怨。 想起那日在望江阁上,高值夜坐在三楼的主位上,那冷漠和鄙睨的眼神,让楚河永远忘不了。 “风水轮流转,莫欺少年穷。” 昔日只能仰其鼻息,今日却要分个生死,楚河怎么能手下留情。 二人斗了十几个回合,高值夜心中大惊,没想到对手竟然如此厉害。 他心中着急,就没有开始那么气定神闲。 手上稍稍怠慢,楚河的抱龙枪斩在他的刀锋上。 “唰。” 如同砍瓜切菜一般,牛尾刀断为两截。 枪芒不止,扫过高值夜的臂膀。 高值夜吓得一惊,猛然间向后纵开,这一纵有两丈远。 金蛛卫们赶紧持刀护住他。 高值夜看着臂膀上的一道伤痕,渗透出新鲜的血液。 他生平也没吃过这么大的亏,顿时怒火中烧,把半截牛尾刀抛在地上。 掉转腰间刀鞘,从里面竟然拉出两把刀。 这两把刀,刀身纤长,光芒冷冽。 “啊!倭刀。” 楚河也是一惊。 在大魏多见的都是宽头的牛尾刀,有些士兵会用长木柄的朴刀,但是倭刀还是头一次见。 此时再看高值夜,楚河陡然惊觉。 这刻薄的长相;阴鸷的目光;平素的少言寡语,还有方才狠辣的招式。 “没错,是倭人。” 倭人刀法与大魏刀法不同,这种拼死的打法,往往能出奇制胜。 方才楚河得益于武侯抱龙枪的锋芒,但是这次高值夜有精钢的倭刀,楚河不再有优势,甚至面对双刀夹攻,楚河感觉不适应。 二人打在一处,攻守双方开始逆转,高值夜渐渐占了上风。 高值夜刀刀都是杀招,倭刀招式只想要人命,毫无礼让可讲,只攻不守,更是凌厉。 眼见楚河落下风,急坏了人群外的崔是非。 他此时翻转了外衣,趁着无人注意,掏出两枚霹雳子,偷偷弹向高值夜。 “啪!” 霹雳子在高值夜的眼前爆裂,闪起火花。 高值夜正集中精力对抗楚河,这一惊闪花了眼睛。 楚河听着霹雳子的声音,知道是崔是非所为,于是借机模拟了一声雷响。 “呵,高值夜作恶多端,雷要劈你了。” 高值夜仰头一看,刚好见到从北方滚过来一团黑云,大有吞天覆地之势,那是一副山雨欲来之像。 他便把霹雳子当做真雷,心下慌乱,加之方才眼花。 刀法不似开始那么紧凑。 楚河的枪使用了一招“绕”剑式,枪尖贴着刀身一绕,把刀荡在一边。眼见高值夜胸前空挡,随即一枪直直的刺出。 这一枪刺中高值夜,有一寸之深。 高值夜又纵身退开。 胸前的鲜血顷刻湿透了衣衫,但是他却毫不在乎,牙关紧要,眼神更加锐利。 他淡定的撕开衣服裹住胸口,于此同时,他从后腰上取出第三把刀。 这把刀比那两把刀稍短。 但是锋芒更利,显然钢口更好,这是他的秘密武器。 他把刀叼在口中。 随即把头上发髻挑开,一头长发披在肩上,长发中露出一只血红的眼睛,盯着楚河。 “两面三刀流!” 高值夜大喊一声,扑身而上。 “啊,狼灭三道楼!”楚河但觉这招数名称太过于狠辣,加上高值夜一副凶神恶煞的样子,楚河也觉得有些恐怖。 高值夜的攻击,采取半蹲姿势,手中两把刀,加上口中衔刀。 身形不断跳跃,三刀不住旋转,刀刀直奔楚河的要害。 楚河迫不得已,半蹲着身躯迎战,脚下根基不如对手,渐渐落了下风。 这时崔是非再抛霹雳子,已经没有用处。 就在这关键时候,有人喊一声:“高值夜,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有人持刀跳入圈中。 也不是别人,正是值夜司的二把手,柳值夜。 柳值夜观其行,听其言语,早就认出了楚河。 起初,楚河与阴阳蛮母争斗时候,柳值夜还担心。 他在瓦坟寺与阴阳蛮母斗过,当时被花背和尚偷袭分心,柳值夜被阴阳蛮母擒住,若不是楚河抛木压住了阴阳蛮母,柳值夜险些丢了清白。 柳值夜有些畏惧阴阳蛮母,但没想到楚河举重若轻,巧妙的化解了阴阳蛮母的千斤之力。 他心中既高兴,又惊诧,心道:“楚河这小子,隐藏这么深么?“ 等到高值夜与楚河动手时候,柳值夜也是随时准备出手救楚河,没想到二人打的有来有回,他心中也就不担心了。 没成想高值夜还有后手。 柳值夜虽然也是武术高手,博览群书之人,也未见过这等诡异的招数。 果然楚河没有战斗经验,面对怪招,失了稳妥。 见此情形,柳值夜恐怕楚河有失,赶紧拔刀相助。 口中呼喊着:“高值夜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刀光一闪,看着是劈向了楚河,实际上手中刀,是拦在高值夜的刀路上。 “唰、唰、唰……“ 高值夜身形转动如球,三把刀像是三只螺旋桨叶。 刀之快,只能见刀光残影。 第242章 楚河大战高值夜 “两面三刀流。” 高值夜手中、口中的三把刀,与身体融合为一体。 此时空中都是他的刀光残影。 楚河找不到破解的办法。 不得不连连后退。 就在这时候,柳值夜挥刀跳进战团,连出三刀,明着是帮高值夜,实际上是在帮倒忙。 他每一刀都在阻挡高值夜的刀锋。 高值夜被阻碍,心中有怒火,转而一刀劈向柳值夜。 “咔嚓。” 牛尾刀被倭刀断为两截。 柳值夜一惊,身形向后倒退。 而与此同时楚河也得到了喘息的机会。 一枪点在高值夜的肩头,高值夜双刀擎天式,架住楚河的枪,想要向外推。 这机会楚河怎么能失去。 双臂用尽【易筋经】之力,压住高值夜的双刀。 蹬、蹬、蹬,重压之下,高值夜倒退了三步,双手突然用力。 只要楚河的枪被弹起,他就会露出胸前破绽,倒是候高值夜可以猱身进攻。 只是高值夜的计谋没有得逞。 “啪。” 在双方较力之时。 楚河的枪尖忽然后撤,白枪缩回到黑枪当中。 高值夜架了一个空。 “啪。” 楚河再按绷簧,白枪如同蛟龙出水,再一次弹出,直锁高值夜的喉咙。 高值夜见情况不妙,身形快速后仰。 “咔嚓。” 这一枪刺在高值夜口中刀脊上。 高值夜牙口再好,也叼不住这把刀,刀柄脱口,刀锋一旋,在高值夜脸上划过,顿时鲜血飞溅。 高值夜眼睛被鲜血迷住,发狂一般双刀乱舞。 楚河一时间攻不进去。 等到众武官和金蛛卫齐攻楚河,他才得以逃脱。 用袖子擦拭脸上鲜血,一道斜跨脑门和鼻梁子的伤口,兀自向外流血。 “哇呀,巴咖!“ 生气间,他怒骂倭语,只不过众人都在围攻楚河,否则他倭人的身份就会暴露。 此时,太师下了命令。 “所有人不准后退,否则立即斩首,一定要拿下这个装神弄鬼之人。” 众金蛛卫挺刀把楚河围住。 楚河也怒了: “有敢向前进一步者死。” 众人围住,有心存侥幸的,从楚河身后向前进一步。 “噗。” 一枪刺倒在地,众人虚张声势,只喊不进,这时候高值夜包扎完毕,冲入人群又来斗楚河。 这一次他不再呼喝金蛛卫,金蛛卫也跟着一拥而上,众人把楚河围在垓心。 楚河开始还慌乱,待一阵搏杀之后,但觉筋骨舒展,周身放松,这一仗打得好不惬意。 高值夜方才受挫,不似开始那般勇猛。 众金蛛卫都是乌合之众,死伤几个,便连连后退。 那阴阳蛮母气恼,双手持两根铜杵,踢开金蛛卫又来战楚河。 楚河此时有武侯抱龙枪在手,向阴阳蛮母当头一点,蛮母举铜杵遮挡。 楚河枪头一转,在她的臂膀上划过。 “嗤。” 淌出了些许黄油而已。 阴阳蛮母毫不在乎,手中铜杵通天彻地的砸过来。 楚河闪身躲过,这时候阴阳蛮母又露出来个大空当,只一枪,便可以将阴阳蛮母从中间砍开,届时阴、阳蛮母分开。 楚河的枪已经举到半空之中。 …… “且慢!” “且慢!” 皇帝不知何时站在了法坛之上,振臂大呼。 众人闻听向后撤了三步,仰头看向皇帝。 皇帝老泪围着眼圈。 “寡人怎忍见你们同室操戈。” “快都放下手中兵器吧。” “化干戈为玉帛岂不快哉!” 金蛛卫们闻听,盯着楚河,缓缓的把手中刀慢慢放下。 高值夜也把两柄倭刀归鞘,一般短刀重新别在腰间。 众人盯着楚河手中的武侯抱龙枪,等待他放下枪。 楚河暗自思虑:”皇帝这番到底是什么意思?事已至此,化干戈为玉帛还可能吗?” 楚河没有放下枪,武侯抱龙枪就是他手中的筹码。 如果没有这杆枪,单单一个阴阳蛮母都不好对付,这些人挤都能把自己挤死。 “哎。” 皇帝摇摇头,表达了自己的无奈。 他随即转过头,看向崔寺卿。 “崔爱卿,你方才言说,中土历史犹如铜镜照人可鉴,情犹可容,但你又说蛮母尊神的甘霖雨露乃是宣淫屙物,何乖刺也!此言有损东西世界情谊。“ “朕怜惜你忠厚,可以免你死罪,但是活罪不免,贬你去极恶烟瘴之地,从此不再叙用。” 崔寺卿此时已经视死如归。 “老臣确有抵牾陛下,然非忠君爱民,安能如此。” “老臣不忍这大魏江山,尽染霾雾,不忍这大魏百姓,受此愚弄。” “哈哈……” 崔寺卿仰天大笑一阵,随即大声诵道:“大丈夫何必苟活于当下,但愿青史而留名,我姓崔的一生忠君报国,一死而何惜?” “哈哈……” “陛下你不惜江山和百姓,何必怜惜老臣,收回你那虚伪的怜悯吧!” …… 楚河但觉崔寺卿这话头不对。 “不是应该顺水推舟,借坡下驴吗?怎么能说出一死何惜这样的决绝话来。” 等楚河意识到,赶紧喊一声:“老崔不要做傻事。” 只可惜为时已晚,崔寺卿忽然以头撞向法坛的石柱。 楚河抬手打翻挡路的金蛛卫奔跑过去。 此时人群外的崔是非见叔叔寻死,也顾不得自己的安危,挤过人群来到近前。 崔寺卿不顾满头鲜血。 握着楚河和崔是非的手。 “打江山时流血,守江山时焉有不流血之理?江山固守不住,只因众官都蝇营狗苟,得过且过。希望我今日流的血,能警醒他们,这血不会白流!” 楚河心中埋怨,替他不值。 “这大魏朝堂之上,暗如黑夜,一腔热血泼在当空,瞬息干涸,能有什么用呢?” 但是事已至此,不能再出言埋怨。 楚河道:“老崔莫急,我这里有药,先治好伤病,大魏国难,我徐徐治之。” 崔寺卿摇摇头。 “楚兄弟不必了,其实我早有预感。近来常夜梦两高山相邻,其中一山崩塌。想来我与侄儿的姓名中都有崔字,这二山便是我二人……今日方知这崩山是我,心中无憾。“ 崔是非道: “叔叔,即便是你我二人中必选一个,也该是我这个废人去死才对。” 第243章 天地为之动容 崔寺卿道: “侄儿,你不是废人,你出生之时,曾有云游仙师为你推算过八字……“ 崔是非哭道: “叔叔,别说了,都怪侄儿是天煞孤星之命格,害死了一家人,今个又害您……” 崔寺卿咽了一口鲜血唾沫,微笑说道:”侄儿你是己未年辛酉月甲午日庚申时所生,己未乃是草原领头之羊,辛酉解为金鸡催晓,甲午解为僵卧木马,庚申解为仙猿登天宫之意,这八字都与你想和,你一生特立独行,愿为人先,有朝一日,脱缰离厩,终究开辟不寻常之路!“ 崔是非只顾哭泣,哪里听得下去。 崔寺卿转过身,仰望法坛之上。 “陛下,老臣囊萤映雪,悬梁刺股,十年苦读。那一年饮御宴、执象简,后拜为礼部侍郎,终为大理寺卿,一生愿为大魏披肝沥胆,在所不辞。” “今日冲撞圣言,陛下难免心疑,老臣愿以一腔热血,使陛下明鉴臣心!” 皇帝不住摇头。 “崔爱卿何必呢!” 连楚河都替崔寺卿不值得。 “皇帝现在蒙头转向,背后有皇后和太师,如同提线木偶一般,他连当众宣淫的阴阳蛮母都能当做神仙,还有什么可期待的。” “这一腔热血,能换他做一天好人吗?” 崔寺卿又把眼光看向众位大臣。 朗然赋诗一首: 衮衮公卿穿紫袍,高车大马逞英豪。 月入俸禄千钟粟,不舍民生半分毫。 慢饮美酒百姓血,细涮肥羊草民膏。 为官不与民做主,不如回家卖枣糕。 众官员默默无语。 崔寺卿又道:“众位,这做官如同行船于水上,今日知道舟漏不肯修,明日破在江中流,再思补时无人补,到那时舟船倾覆于水中,江山不在,为时已晚。” 众官员叹息沉默。 崔寺卿的眼神,扫过众人尴尬的脸上。 随即叹息一声: “走吧,楚兄送我最后一程。” 楚河一犹豫。 作为一个收尸人,楚河平时就不会背人,这其中有忌讳。 “我来背叔叔。” 崔是非俯身背起崔寺卿,往人群外走去,金蛛卫围过来阻挡。 “让开!” 楚河声色俱厉。 金蛛卫无不战抖,自动让出一条道路来。 这时候百姓声泪俱下,痛哭流涕呼唤崔寺卿。 崔寺卿扬起手,虚弱的挥舞几下,随即放下。 楚河暗暗拿出玉狸所赐救命灵枝玉露,滴在崔寺卿口中。 崔寺卿摇头道:“你的药能救疾病,但是救不了心死之人,我不想看到大魏一分两段之时,还是早些去吧。” 勉力说完,趴在崔是非肩膀上,只有出气没有进气。 “啧啧啧。” 楚河急得直砸吧嘴。 心道:”常言讲,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即便大魏有难,不还是有我、有崔是非、有周伶、有沈幽闻、有柳值夜……更重要的是有万千百姓支持,怎么早早就放弃了呢。“ 此时百姓们在两侧围着,不肯放行。 崔是非便缓慢的行走。 朝臣中有几位正直的老臣,挽手走到法坛前跪下。 “陛下,臣等愿送崔寺卿一程。” 皇帝皱着眉头,沉思了半晌,或许崔是非的死真的能让他做一日清醒的好人。 “阴阳蛮母入主大相国寺之事,暂时搁置。” “寡人也要送崔爱卿一程!” 众臣闻听老泪横流,跪在地上,山呼万岁。 …… 楚河跟在崔是非的后面,时不时的摸摸崔寺卿的呼吸,但觉呼吸渐渐微弱,人也渐渐僵冷。 想来那灵枝玉露能救昏死之人,却不能救心死之人。 然大魏腐败如斯: 取缔燃柴以炒作石炭价格,以致于百姓卖妻鬻子换了高价石炭; 又假借僵疠之口,扎定魂针、售辟疠丸以谋取巨利; 今日又要举民之力,供奉阴阳蛮母。 更有盐商、南湖画院等坑害妇女,假皇后等人更是纵容户部、金蛛卫等为非作歹。 如此下去,世上会有多少心死之人! 大魏舟倾之日,或许不远矣! 想到这里,楚河的心中不禁很茫然。 忽然之间,忘了自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也记不起自己是谁。 抬起头时候,天空也是如此茫茫然,前路不知何处。 就在这时,忽然卷起一阵狂风,北方那一片乌惨惨的云朵轰然而至,日月被掩,天空变得黯淡无光。 这一阵风扫过,众人顿时感受到寒冬的冷冽。 百姓们身体簌簌发抖,站立不住。 但是谁也不肯离开。 楚河紧了紧衣襟,眯眼抬起头,但见好一阵恶风: 冷冷冽冽,呜呜吟吟。 飞土扬尘,催折树木。 推云卷雾,透窗破户。 白日无光,群星暗淡。 乾坤一合,宇宙遮掩。 大雄宝殿,罗汉侧脸。 斗牛宫中,金刚蒙眼。 飞禽惧怕,收羽藏身。 走兽惶惶,缩足心惊。 东海龙宫,水晶破碎。 西华山上,玛瑙殿摇。 青狮白象,翻滚难拴。 飞沙走石,神号鬼哭。 天昏地暗,月黑星沉。 …… 楚河叹道:“这真是忠臣枉死,天怒人怨。” 见崔是非举步为艰,楚河便站在他前面,任凭凛冽的风吹在他的身上。 狂风大肆的吹了一阵,渐渐的息了。 已而阴云密布,天空飘起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飞雪如同鹅毛,此之谓:天工剪水,宇宙飞棉。 静寂无声,沾衣不染。 平铺天下,辉映四野。 透帘穿户,密洒歌楼。 琉璃瓦片上银装,翡翠楼外加素裹。 攒簇梨花填清冷,堆成柳絮叠生寒。 路上绝人客无伴,老村酒旗独飘摇。 白鹭受惊扑簌飞,孤雁失侣落江桥。 赏雪玩景的王侯孙第盼着多添几尺。 饥寒交迫的贫士希望天公少下几分。 好在这是一阵瑞雪,顷刻便雪停。 楚河暗道:“这又是老天爷为崔寺卿送行之礼仪。” 想到这,他回头道:“老崔,你这走得惊天地泣鬼神,也算是风光,不枉来人世一回呀!” 此时百姓犹在送行。 皇帝并文武百官跟在后面。 天空上雪虽停,但是阴云并未消散。 忽然从云中传来了飘飘淼淼的哀乐之声。 那声音,哀哀切切,低迷婉转,似乎奏乐者也有无尽悲伤。 第244章 阴曹地府来要人 飘飘洒洒的大雪,忽然间停了。 天空中依然黑云密布。 这时候从黑云中传来了哀乐之声。 众人抬头向空中看去,但见不断变幻的云层中,有影影绰绰的人影。 似乎是一队人马,飘飘荡荡,在云中时隐时现。 再仔细看时,这一队人马,敲锣打鼓,吹奏唢呐,正在演奏悲哀的送行之曲。 有人道:“这是上天有所感应,怜惜忠臣为国屈死,故此演奏天乐送行。” 百姓们凄凄,群臣们啧啧。 众人不住的向天上叩拜。 皇帝也以手加额,向天上礼拜。 此时他心中惭愧又害怕: 愧自己身为九五之尊竟然因为迷信阴阳蛮母,其实方才崔寺卿已经说得他心动,但是他放不下一朝天子的面子。 现在可好,丢人丢到天上去了。 若是太祖在天之灵,看到皇儿如此愚昧,恐怕要气死在天庭之上。 怕得是若天上的神灵,也如同崔寺卿和寇丞相那样秉持公正,来到人间与自己 当堂对峙。 想到这皇帝忽然悲从中来。 “可怜我身为大魏之君,竟然不能为自己做主。“ 原来这次召阴阳蛮母入京城,并做法事驱逐僵疠的主意,乃是琞后劝说皇帝所为。 所谓的劝说,如同命令,皇帝从未拒绝过。 在皇帝的心中,这个美貌却又历颇丰、手段高明的皇后,一言九鼎。 以致于他宁可不受谏言,也要把阴阳蛮母安排在大相国寺。 他一路抽泣,太师看着心里不顺,瞪了他一眼,皇帝赶紧止住悲伤。 此时队伍已经来到了一片乱葬岗。 楚河询问崔是非可否葬在此处。 崔是非点头:这里虽然是荒郊野外,但是好在自由、洒脱。 他叔叔崔寺卿就是这般性格。 崔寺卿虽然为官,生前朴素,不信鬼神,不信风水,墓地随缘。 他早年娶了一个美貌妻子,受渣人引诱,盗了家中的积蓄跟随渣人南渡。 从此再也未曾娶妻,一是因为他对女子心中惧怕,二是他为人耿直,得罪权贵甚多,也怕有了妻儿遭人报复。 现在只有这么一个侄儿是至亲。 虽然说墓葬随缘。 但是作为忘年之交的好兄弟,楚河也得给他选一处好风水。 楚河虽然不懂风水要诀,但是作为收尸人,也知道一些基本的常识。在现代的话可以叫做墓葬科学。 比如: 不葬在粗石瓦砾,葬坑难挖,土也难填,若是有空隙还容易遭老鼠做窝。 不葬在积水激流,水流不稳定的,容易冲泡坟墓棺椁尸身。 不葬在人口密集之处,容易被无聊之人叨扰。 不葬在神前庙后等。 楚河为崔寺卿选这一处,坐北朝南的吉地。 当然整个乱葬岗的风水就一般,其中也挑不出多好的地方,总之是一个稳当位置。 楚河拿出不平铲,挖好了葬坑。 现在坑底下烧了些干枝,这时候柴禾禁烧的令放松了不少。 树枝烧完,算是热坑。 然后把崔寺卿的尸身,放进葬坑里。 崔是非跪在坟前,痛哭流泪,不肯告别。 楚河正要拉他起来。 忽然觉得耳边有阵阵风声,如泣如诉。 举目四望,但见四野茫茫,天上乌云垂地。 乌云中影影绰绰有人影,秩序落在地上,楚河双眼昏花。 这时候他无风自动,仿佛有人推搡自己。 “噢!” “是他们!” 楚河明白这是熟人,于是从怀中拿出【冤鬼泪】,点了一滴在眼中。 一瞬间,眼前变得昏黄,如同沙尘雾霾。 昏黄中站着二位大人,不是别人,乃是阴间的鬼差,一对勾魂的使者,黑白无常。 “黑兄、白兄,别来无恙。” “楚兄别来无恙。” 三位见过礼后。 楚河当然明白他们此行的目的。 “这次来得急一些啊!” 白无常低声道:”阴曹地府,几位阎罗天子告假,六案功曹更是惰政,包天子身边无人,这不着急请崔判官赴任嘛。“ 楚河怨道:”这阳间也需要崔寺卿啊。“ 黑无常道:“楚兄莫牢骚,一会包天子到了,你向他问崔寺卿阳寿,看他如何答你。” 楚河点头。 三位走到葬坑边。 白无常一伸手,把崔寺卿的魂魄来出坑来。 崔寺卿和黑白无常也是故人,相互寒暄一阵。 这时候,但见皑皑的黄雾中走过来一行人,为首者面黑如石炭,额中有一月牙,正是阎罗王包天子。 再看后面一行人,各个威风。 阎罗王后面,是紫袍金带,豹头环眼的罚恶司判官钟馗。 钟馗后面是十大阴帅中的八位。 头一位是头生双角,红发獠牙的鬼王夜叉。 夜叉身旁是夜游、日游、牛头、马面、豹尾、鸟嘴、鱼鳃、黄蜂。 更有本地城隍、土地、东厨司命六神…… 在后面是一众敲锣打鼓、摇旗、吹唢呐的阴吏、鬼卒。 浩浩荡荡而来,好大的气势。 阎罗包天子笑容满面,迎住崔寺卿。 “崔判官,寡人等你等的好苦啊。“ 看着阎罗王那热情的黑脸,楚河但觉这话说得好听,但是可不怎么礼貌。 “这事哪有嫌等得久的,人家崔寺卿阳间还未必待够了呢。” 等崔寺卿和包天子寒暄过后,又和钟馗等人一一见礼。 钟馗也认识楚河,过来打了声招呼。 “楚兄弟,我们都在阴间做官,就差你了。” 然后转头问包天子: “对了包阎罗,楚河要来的话,您给安排个什么职位?总不能比我低吧。“ 阎罗包天子道:“那起码也得是……寡人的位置给他坐……” 楚河赶紧举着双手拒绝。 “得,诸位大人不要客气,以后我未必走那条道,大概要往上爬一爬。” 众人哈哈大笑。 楚河有一件事没忘。 “陛下,崔寺卿死的仓促,他那阳寿,果真尽了吗?“ 包天子拿出生死簿,交给崔寺卿。 “以后你便掌管阴律司,这生死簿交给你管,自己查看吧。” 崔寺卿把生死簿拿在手中,翻来看去,大惊道:“包天子早我一个时辰。” 包天子一看。 “哎哟,果不其然,是我老包心急了,现在就把这一个时辰还你。” 第245章 感谢兄弟们一直的支持 崔寺卿道: “这倒不必,暂先留着,等日后我想还阳时候,再还吧。” 包天子道:”成,那我们就启程吧。“ 崔寺卿来到侄儿崔是非近前,替他拢了拢乱发,整理一下衣裳。 崔是非什么也看不到,但是他能感觉到。 就这样,崔寺卿被阴吏们拥护着,往黄雾中走去。 楚河目送他们离去。 这时候眼中的【冤鬼泪】效果,也已经失去了。 于是和崔是非一起把土填了。 此时崔寺卿魂魄已去,楚河也不需要过多安慰,说了句:“崔大人一路走好。” 众百姓方才也见到黑雾滚滚,黄烟阵阵,又见招财使者多次拱手,言谈中有包天子、黑兄白兄、钟大人等字眼。 心中便都有了猜测。 料想是崔寺卿大人,受到阎罗王器重,成了阴曹地府的判官。 这消息四下传颂。 众人由悲变喜,纷纷散去。 皇帝带领着群臣,回到法坛前,只见阴阳蛮母鼾声如雷,响彻云天。 皇帝摇摇头,让范学士安排大相国寺倒出几间大客堂,供阴阳蛮母居住,把她带来的那只大象也牵到寺院里,喂给草料。 …… 楚河和崔是非站在崔寺卿的坟前。 楚河把方才发生的事情说了:“你叔叔他到阴曹地府任职,是执掌阴律的判官,会得到包天子的中用,所以你也不必担心。” 崔是非点头: “我相信你的话,我叔叔一向公正无私,地府的判官是他的好归宿。” “可惜周寺丞没见到叔叔最后一面。“ 听崔是非如此说。 楚河突然念头一动:“走,我们看看老周和寇丞相去。” 一路小跑,赶到大相国寺时,远远的看见阴阳蛮母等人,也入住了客堂。 楚河为防止发生冲突,摘下面具,把身上的长袍脱掉,这才挤进人群当中。 在客堂中挨个看了,在一间房中找到寇丞相和周伶,但见二人各倚着一榻酣然入睡。 楚河犹豫了一会,故意弄出响声,惊醒二人。 毕竟为了二人的安全,不能让他们与阴阳蛮母为邻。 周伶睁开眼,惊道:“我怎么睡着了?” 寇丞相醒来先问道:“那昏君把邪魔到底安置在哪里了?” 楚河道:“先别问了,此处不宜久留,出去再说。” 说罢,让他们俩个脱了官府,摘下帽子,悄悄的出了客堂,绕路而行,躲过了阴阳蛮母和她那一众手下。 崔是非此时在外面接应。 四人重新会到一处。 楚河便把崔寺卿直言进谏,遭到皇帝赐死,高值夜等人围攻自己,崔寺卿撞柱自尽之事,从头到尾的讲了。 周伶顿足捶胸,寇丞相破口大骂。 楚河赶紧劝道:“俩位大人,可别说了,死不足惧,但是要死得其所。现在满城尽是人家的耳目,听到咱们如此谤圣,这要是判一个大不敬的罪过,岂不是冤死了。” 寇丞相一想也对,又忍不住抱怨:“这老周也真是自私,他自己去了那个世界,丢下这乱糟糟的大魏!” 周伶也想抱怨,但见寇丞相如此说,只能出言劝慰:“寇丞相咱们去看看崔寺卿吧。” 崔是非道: “叔叔生前有嘱托,死后不许人念,也不许人祭奠。” 寇丞相和周伶知道,这符合崔寺卿的性格。 寇丞相叹道:“可怜老崔,忠臣死为孤魂鬼,乱葬岗上无人问。” 四人边走边说,但闻听后面马褂銮铃之声,有人喊一声:“滚开。” 众人纳闷,心想:“谁敢对当朝宰相,大呼滚开?” 回头看去,但见一众黑衣,胸前戴着小拳头的金蛛卫标识,戎装骏马,踏踏而来。 寇丞相待要指责。 楚河拉住他,低声道:“大人您没穿官服,不怪他们狗眼看人低。” 这时候,金蛛卫们催马贴着四人侧脸而过。 众星捧月一般,护着一辆马车。 马车车篷还在,但是帷帐已经被掀开,楚河悄悄观看,但见马车上有一个人,坐在那里,上半身就比别人高出一截。 低着头,脸被遮住。 一身衣服与中原不同,乃是毛绒绒的料子,四处镶嵌着金边,时不时闪耀刺眼的光芒。 楚河暗道:“这身绒料的衣服倒是出奇,在大魏还没见谁穿过。” 等马车过去,楚河看向他的背影,突然大吃一惊。 “这人竟然有多只手臂。” 一只手臂抓着车围栏,一只手臂背在身后,一只手臂做弹指状,两只手臂交叉于头顶…… 等马车和金蛛卫走远。 楚河问道:“你们看到了吗?” 周伶道:“看到了,场面这么大,必然又是外来的蛮夷,要入住天地日月城,都是为皇子满月宴来赴宴的。” 寇丞相道:“单一个阴阳蛮母都应付不了。照此下去,这些夷人若是通力合作,咱们大魏就乱成一锅粥了,可怜皇帝自打纳了这琞后之后,智力不若三岁孩童是非不分。” 崔是非也跟着叹息。 显然他们三人都没有注意到马车上的多臂人。 既然如此。 楚河也不想跟他们说,免得他们惊慌。 楚河暗道:“也不知这又是何方高人,等我有时间来打探他的消息便是。” 四人先来到相府,眼见寇丞相进了府邸,有家人迎接了,三人才放心。 转过身,周伶道:“如今崔大人已经不在,我一人也不需要保护,我看还是让铜头、铁臂……他们四人回去吧,寇丞相才更需要保护。” 楚河道:“寇丞相的安危当然重要,但是他是当朝宰相,恶人未必敢动他,再一个他府上还有高手护卫。反倒是老周你,孤立无援,需要保护。” 周伶大概觉得自己的级别不够,默默无语。 这时候崔是非道:”大理寺的防御是我设置的,我对里面的消息机关最为了解,我来保护周大人。“ 周伶称赞:“老崔走了,有小崔陪着我也放心。” 楚河也觉得是不错的主意。 “事到如今,敌众我寡,是抱团取暖的时候了!” 又把二人送到了大理寺。 楚河一个人走在街上,看着灰蒙蒙的天空,想起崔寺卿气若游丝的表情。 楚河忽然感觉到孤独无助。 “难受,想哭。” 第246章 值夜司被取缔 他在街上转了一圈。 恐怕被别人盯梢,没敢回家,直奔收尸点去了。 到了收尸点,停尸间那些先前患病的病人,都不在了,大概都治好了。 楚河心想: 看来这僵疠算是结束了。 毕竟: 定魂针大家都扎了,到死那一天会成为半死傀儡师的死傀儡。 辟疠丸该吃的吃了,张良医的银子也赚了。 阴阳蛮母的甘霖雨露给众人用上了,她也博取了名声。 一举三得。 事到如今,僵疠再存在已经没有意义。 毕竟这些老百姓,还得留着日后继续盘剥。 是时候修养一下生息了。 …… 楚河出了停尸间,进了收尸人宿舍。 众收尸人没有外出,都老老实实的坐在床沿上,看见楚河来了,没有像往常一样调侃开玩笑。 下铺的还给他让出一个空隙坐着。 楚河觉得这气氛实在尴尬,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开口。 不一会柳值夜和处置班头一起进屋。 柳值夜拎着两个大篮子,一个篮子里面是黑面炊饼,另一个篮子里是一些蒸熟的猪脖子肉。 处置班头则是抱着一个酒坛。 楚河心道:“这是有什么开心事,如此聚餐庆祝。” 柳值夜看看大家,眼圈里差点淌出眼泪。 “众位啊,今日老柳请客,大家吃饱喝足。” 每个收尸人到篮子里拿着两个炊饼,和一块猪脖肉,拿在手里没有着急吃。 处置班头,给每人斟满了一碗酒。 “吃吧,喝吧,过了今日,咱们处置班就不在了。” 柳值夜道: “是整个值夜司都不在了,今日太师有钧旨,即日起值夜司被取消了,所有职能由金蛛卫取代。” “吃吧,吃吧。” 一说这话,谁还能吃得下去啊。 平时抢着吃的猪脖子肉,也不香了。 “哎。” 柳值夜叹了一口气,端起一碗酒,仰脖一饮而尽。 随后大嚼了两口肉。 “就是今日的事,高值夜他到金蛛卫任职镇抚使,虽然是从四品的职位,但是从金蛛卫当今的势头看,算是平调。“ 有收尸人就问: “柳大人,您呢?” 柳值夜惨淡的一笑:“我,嘿嘿,贬为庶民。” 这话一说完,众人顿时静默无语。 在收尸人的心中,高值夜虽然是值夜司的老大,但是从来没有正眼看过收尸人一眼,反倒是柳值夜显得非常和善,而且事必躬亲。 柳值夜的职业素养也更高。 但是高值夜每天不在值夜司,而是围着皇帝转,升官发财少不了他这种会拍马屁的。 不过楚河明白。 绝非这么简单。 金蛛卫取代值夜司是必然之事,但是今日的打斗,绝对是导火索。 柳值夜出手帮助高值夜,凡是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是帮倒忙。太师、太子太保、高值夜、包括金蛛卫,都在抵制柳值夜。 而柳值夜是值夜司的真正管理者,那还要值夜司有什么用? 想到这。 楚河暗叹:“我与高值夜争斗,倒害的柳值夜丢了职位。” 不过转念一想: “也不能只怪自己,归根结底还是皇帝要尊崇阴阳蛮母。“ “这是一次检验忠奸的大举措。“ “崔寺卿因此还丢了性命,与之相比,柳值夜丢了职位真的不算什么。” 这时候众人见柳值夜也被贬了官。 人家过去是有俸禄的,跟咱两个炊饼的没法比,这时候真不该矫情了。 有人便牵头,说道: “一天两个炊饼,还不如沿街乞讨,这生计早就不该干了。” “对,不干了。” “来,喝酒,喝酒。” 众人饮了一碗酒,脸一红,心里一热,话匣子打开了。 “这次我要去挖石炭,听说人家挖石炭的,每天都有酒喝,有咸萝卜……” “我打算做夜香夫,闻着臭,但是赶上姑娘、丫鬟去大小解,还能……嘿嘿。” 换做平时柳值夜得骂他们没出息。 但是今日柳值夜全程陪着笑脸,他知道这些收尸人离开值夜司的下场,多半是活不了多久。 喝酒的时候。 未必是男人最快乐的时候。 但是一定是男人信心最高涨的时候。 就在大家侃天说地,忘却烦恼时候,烦恼就来了。 …… 金蛛卫一行人,来接管收尸点。 为首的进了屋鄙睨的一笑。 “本官是金蛛卫六品总旗,现在已经接管处置班,有小旗接管收尸人。” 众收尸人一听,赶紧站起身准备离开。 柳值夜道:“总旗大人,太师的钧旨是明日接管,请允许我们兄弟吃完这碗酒。” 总旗看了眼柳值夜,嘿嘿笑道:“柳值夜没想到你也有今日。” 他故意激怒柳值夜,但是柳值夜不着他的道。 先动手他还没有那个胆子,于是拿旁边一个收尸人的酒碗撒气。 “啪。“ 一巴掌把碗打在地上。 收尸人当时愣住了,看了看总旗,又看看柳值夜,柳值夜面带微笑,没有替他出气的意思。 “别他奶奶的吃了。” “金蛛卫接管了值夜司,什么他奶奶的观察、缉捕、处置、安抚都滚的远远地!但是收尸人可以留下。” 众人一听,顿时在脑海中思考。 留下来有每天两个炊饼,吃不饱,但也饿不死,总比在外面流浪强。 但是眼前这位总旗和小旗,脾气如此暴躁,恐怕这生计干得不能舒心。 所以谁也没吱声。 总旗见不能打动众人,虽然恼怒,但是又加了筹码。 “我知道你们每天是两个炊饼。本官现在宣布,一旦并入金蛛卫,每天三个炊饼,而且有一碗酒。” “有愿意留下的就留下,不愿意留下的现在滚。” 他声色俱厉,众收尸人不敢多言。 柳值夜站起身来,一拱手:“多谢总旗大人,我这些兄弟有着落了,我就放心了。” 说罢起身向众人抱拳。 “告辞了,各位兄弟。” 众收尸人默默不语。 常言道:人走茶凉,谁敢在新东家面前和老东家说客套话。 处置班头坐在众人当中,表情挣扎,最终没有勇气站起身。 想来他也明白,离开了柳值夜,他什么也不是,现在身体也半残了,不如就为了三个炊饼,干老本行吧。 柳值夜出了门。 楚河也站起身。 第247章 谷贱伤农 金蛛卫总旗见楚河站起身。 他便一挪身,叉着双腿堵在门口。 楚河到门口没有停留。 “砰。” 一下撞开他。 总旗刚要叱骂。 柳值夜转过身瞪着他。 被柳值夜所威慑,他没敢骂出那一句。 楚河和柳值夜出了收尸点。 楚河道:“对不起了柳大人,害你丢了官职。” 柳值夜笑道:“这不是挺好的么!无官一身轻,现在想干什么就干什么。对了,汉界现在怎么样?” 楚河道:“她还不错,今日我还抱她去大相国寺看热闹了。” 柳值夜点头:“那很好,趁着我今日任职最后一天,咱们去领一些粟米。” 楚河推辞,他之前花大金在望江阁这种酒楼买的足够。 本不想去,但是架不住柳值夜热情难却。 二人便去了常去那间杂货铺。 一听有人进屋,里面的妇女慌慌张张。 “是我。” “哎呀,老柳啊,你快进来吧。” 柳值夜和楚河进了屋,柳值夜写好了条子。 那妇女看了眼条子。 “这粟米现在进价一斤六十文钱,贵的出奇。” 柳值夜道:“贵点就贵点吧,毕竟谷贱伤农。” 妇女道:“还不是金蛛卫包揽了粟米进货渠道,旁人的粟米根本卖进来。” 一边说着,一边手脚麻利的包了五斤小米,扯了八尺麻布,交给楚河。 然后立刻对柳值夜温柔起来。 “老柳啊,这次免了官职,以后打算怎么办?” 柳值夜道:“那能怎么办,回家种一亩三分地,打些粮食勉强糊口呗。” “哎哟老柳,过去你是官有官架子,老妹没敢跟你说,老妹早年丧夫,这么多年洁身如玉,就等着……” 这几句话把老柳弄个红脸,支支吾吾说不清楚。 “老柳,实话告诉你,老妹在值夜司这么多年,颇有积蓄,可以养你。” 楚河在一旁听着,心情复杂。 值夜司这么多年,不受皇帝待见,开不出薪俸,就靠着好待遇支撑。 这位大姐的积蓄,肯定也不是清清白白的。 不过虽然如此,楚河还是佩服她,敢作敢当。 就在这不尴不尬的时候,外面有一行人骂骂咧咧的声音。 那妇女道:“赶紧躲进去。” 楚河和柳值夜一愣,来不及了解发生什么情况,便躲进了里屋。 “砰。” 一声响,杂货店的门被踢开。 外面的人进了屋子。 “打今个起,这间杂货店,归金蛛卫管了。” “你把账目拿出来。” 楚河和柳值夜躲在里屋,对视一眼,果然是金蛛卫又来接手。 这种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柳值夜也就没出去。 外面的金蛛卫查看了账本,随后道: “你去把这里最好的小米都拿出来。” 随即一阵搬弄的声音。 过了一会有人问道: “就这些么?” “都不是好米啊。” 妇女答道:“是的大人,就这些小米,都是质量好的。” “好个屁。” 金蛛卫似乎不满意,借机打砸了一阵。 “要不是我们今日有要事,好好惩治你这个娘们。” 说罢砰的一声。 金蛛卫推开门走了。 楚河和柳值夜从里屋出来,但见屋子里面一片狼藉,柳值夜便去安慰瑟瑟发抖的妇女。 楚河借此机会和柳值夜告辞。 他悄悄出了杂货铺,但见三个金蛛卫,每人肩上扛着一麻布袋子小米,脚步匆匆奔得急切。 楚河心道: “早知道被这些强盗拿走,不如我先拿走。” “有了,我去花‘重金’把这些小米买回来就是。” 于是楚河悄悄跟在后面,等着一个合适的机会,去购买他们身上的小米。 但是这一路上,几个人尽走大路,楚河没找到机会。 这三人一路奔到天地日月城。 楚河远远地跟着,只见好几波金蛛卫,都扛着麻布袋子,陆续的进入天地日月城。 “这怎么回事?” 楚河敏感的发现不对劲。 天地日月城的日城里面,都是各地的贵客,甚至还有海外的宾客,即使他们想要吃小米,也不至于吃这么多吧。 “不行,我得去看看。” 楚河趁着没人的时候,就来到门口。 那守卫喝一声:”站……“ 住字还没有说出,楚河已经递给他一块金子。 “啊,这……” 但凭这块金子,守卫一下认出了楚河。 “大人,是您?您的金子很神乎……俺不敢要……” 楚河道:“怕什么,贪小金没有杀头罪过,顶多把你刺配沙门岛。” 那守卫慌忙摇手:“别啊,爷,小的好不容易攒了些钱财,刚勾搭上百魅楼的小花魁,幸福生活刚刚要开始,您可别让我去沙门岛啊。” 楚河摇头:“好吧,有金子不赚,那就不怪我了。” 楚河也进了日城,现在天色是傍晚,第一批灯笼刚好挂出来。 日城里面还是繁华,虽然将晚,人头攒动。 幸好金蛛卫们走了僻静的路段,楚河就在后面跟着。 绕来绕去,渐渐荒芜,显然快走到日城的边缘。 直到一座假山处,那些人停了。 不知怎么一推,山开了门,众人便陆续进去。 “往这地方送小米?” “这地方荒郊野外,既不像厨房,也不像仓库,这是要干什么?” 等了片刻,金蛛卫们从里面走出来,如释重负一般,蹦跳着走了。 “在这里搞事?看看去。” 楚河慢慢过去,走到假山前,东西南北的摸了一阵,找到了开门的诀窍。 那门也如同假山石一样,轻轻推之,门裂开了一道缝隙。 顿时有恶臭喷涌而来。 吓了楚河一跳,赶紧关上门。 静待片刻,除了臭,也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楚河再一次打开门,屏住呼吸进去,这地方也有向下的台阶,越往下走,蒸热的潮气越大。 楚河的鼻洼鬓角都开始冒汗了。 再往下走,能看到灯光,然后听到叽叽喳喳的声音。 再往下走,就看得真切了。 那下面架起了许多炭火盆,靠墙处摞着一整面的鸡笼,里面都是些叽叽喳喳的鹌鹑。 有一个人影背对着楚河,身上没有穿冬袄,后背上只留一根肚兜绳子,看婀娜背影,还是一个女子。 本着非礼勿视的原则,楚河就想离开。 况且一个养鹌鹑的,能有什么好看的。 就在这时,那女子动了。 第248章 夜游 感谢兄弟姐妹们一直支持 感谢兄弟投票 楚河看到了一个女子的背影。 由于屋内有好几个炭火盆,所以温度很高,女子打扮的非常清凉。 楚河不好意思再看下去。 当他转身想要离开的时候。 女子动作了。 他打开一个笼子,从里面抓了一把,这一把能有十几只鹌鹑。 鹌鹑们吃痛,唧唧唧的鸣叫。 “这是要干什么?” “炭火烤鹌鹑?“ 这女子并没有在炭火盆前停留,而是到了一个瓦坛前停住,把手中的鹌鹑往瓦缸里面一扔。 “唧唧……” 瓦罐里噼里扑通,鹌鹑们传出来阵阵惨叫声。 女子道:“呦,小宝吃的这么快啊!大娄还没吃饱吧。” 说罢又抓了一把鹌鹑,扔在瓦罐子中。 连喂了三次,瓦罐里的“小宝”,和“大娄”都吃饱了。 女子又舀了小米,喂了剩下的鹌鹑。 这时候楚河大概就明白了。 敢情金蛛卫背着这些小米是喂鹌鹑的,而鹌鹑又是喂给瓦罐里的动物的。 料想是毒蛇、蝎子那些恶物。 “欸,人吃的小米都不够,还要喂给毒物吃。” 但是有钱人养玩物,铺张浪费又不犯法,楚河也不能干预。 他暗自叹息,正想离开的时候。 就听见哗楞愣响动。 只见那女子穿上了一件外衣,手中拿着一件铁叶子盔甲罩在身上。 然后带了一顶头盔,头顶上两尾雉尾,就是野鸡尾巴长羽毛。 “难道要唱戏么?这可是穆桂英的打扮。” 那女子穿戴整齐,手中挥舞一杆令旗,对着瓦罐道:“皇王有令,今日必须攻下城池,为皇后报仇雪恨。三军众将,听我命令……” 只见她把旗帜乱舞。 又把一张小鼓咚咚敲了一阵。 楚河听她声色俱厉,仿佛精神病发作一般。 “得了,可能真是精神病,别看了。” 楚河悄悄出了门。 外面静悄悄的,这是天地日月城的最边缘,根本没有人来,仿佛没有知道这里面还有个精神病。 楚河也就当不知道,迅速的忘了这里。 不一会来热闹的城中心。 日城里的夜晚是花天酒地的世界,笙歌燕舞,还有西洋人独特的舞蹈,对于楚河来说,不是很熟悉,但是也不是很好奇。 不过大魏的官商们,可就兴奋的不得了,他们大肆挥霍钱财。 他们的每一秒快乐,都是大量的金钱堆积而成。 谁在乎呢,反正钱来的太容易。 这种快乐,楚河是也可以拥有,毕竟他有大块的金子,但是他不想拥有,甚至有些鄙视他们的腐朽的快乐。 离开了天地日月城,趁着夜色楚河回到了家中。 小玉见楚河很久不回,担心了很久,楚河劝慰他半晌,一家人吃了一顿热乎乎的饭菜。 嬉闹片刻。 楚河渐觉困意,便来到里屋打起了鼾声。 …… 刚刚入梦,忽然间外面燃起轰轰烈烈的大火,火光冲天。 楚河闻声到了近前,但见大火中,一只纯白色小猫烧的毛焦须断,不住哀鸣。 楚河心生怜悯,抱住白色小猫,扑打它身上的火焰。 白猫回过头,冲着火烬喵喵叫。 楚河试着问道:“这里面还有人吗?” “喵喵。” 那白猫不住点头。 楚河但见里面烟火将近,烟气也稍稍少了些,于是在口鼻上裹着一块麻布,冲进当中。 白猫跳到他身前引路。 一路穿过烟尘,来到一处城墙下。 “喵呜,喵呜。” 上面有人道:“喵将军回来了,快开城门。” 楚河听着怔愣,来不及多想,跟着白猫进了城门。 楚河又一路随着白猫来到殿中。 来到殿上,白猫缩手,趴在殿前。 “喵将军,你可找到救兵了吗?” “回陛下,臣请来了河将军,他有万夫不当之勇,可以辟敌。” 楚河抬起头,看见殿上远远的有一位陛下,一身花花绿绿的华贵服装,虽然看不清面孔,但是面容白皙,仿佛一个女子。 那女国王见楚河怔愣,便道:“免礼,赐座。” 楚河心道:“不知道哪里有这一号殿下,免礼更好,反正我也没跪过皇帝。” 那女国王道: “河将军,有陶瓮州盆洼之地的乌甲国,屡犯我土,害我臣民。今日又借失了皇后之名,怪罪于我。“ “他国有一员猛将,唤作马小宝,人送绰号乌钢嘴,也有万夫不当之勇。今日他带领二十万雄兵猛将,前来犯边,我军三员将领被缚,生死未卜,故遣喵将军请来河将军,商量对敌之计。” 一听这话,楚河把头直摇。 “陛下,小民不过是一介武夫,哪懂得两军领兵交战的事。” 那女国王道:“将军不知,我国也有雄兵百万,但敌国来犯,少不了两方将军于阵前应敌交斗,那马小宝力大刀猛,无人能应得了。这一国之前途,全赖将军了!” 说罢那女国王走下王座,纳头便拜。 身边的白猫,也转过身冲着楚河礼拜。 “这个……” 这时又有小卒来报:“马小宝在北城门前骂阵。” 女国王道:“河将军与我一起观阵。” 说罢提着衣袍出门,楚河只好跟着来到城墙之上。 但见城下黑黢黢的军队,把门堵的严严实实。 为首一员将军,黑盔黑甲,威风十足。 女国王道:“那便是马小宝。” 楚河点头,心想:”果然是一个猛将。“ 喵将军道:“我先出去迎他一战。” 说罢点了两员将,韩蝉、邓知了,带领两万草头兵,出了城门。 来到阵前,喵将军喝道:“马小宝可敢与我一战吗?” 马小宝呵呵冷笑:“手下败将,焉有脸面再挑战我。” 这时从马小宝身后冲出一员将,白盔身披黑袍,双手各使一个锯齿短铲。 “杀鸡焉用宰牛刀,有事末将服其劳,末将谷天蝼,来与他一战。” 说罢舞动双铲来战喵将军。 喵将军身后杀出来韩蝉、邓知了,二将双双来战谷天蝼。 谷天蝼力大铲重,几个回合,便把韩蝉、邓知了打在马下。 喵将军,接住谷天蝼厮杀。 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女国王怕喵将军有失,赶紧命令鸣金收兵。 喵将军带着残兵败将退出城中。 第249章 破阵 国王命令悬挂免战牌。 刚挂上免战牌,却被远远的一箭射碎。 那箭矢上绑着一封书信。 有小卒取过箭矢,拆掉上面的书信,交给国王。 女国王读过,气得咬碎银牙,半晌不能言语。 过了片刻,面含微笑,意味深长的看了楚河一眼。 楚河顿时一愣道:“陛下,这书信中到底写了什么?” 女国王不住敷衍:“不过是讨战的言辞而已,看之无用。” 越是这样,楚河倒是更想看了。 女国王便把书信交给楚河。 楚河见那书信上书三个大字:招投书。 下面写道: 乌甲国元帅马小宝,致汝国女王知悉,今日困汝城池,城中无将,限你一个时辰内速速交出降表。如若不然,本帅杀进城去,擒住国王做我榻上奴仆,杀汝身边的小白脸子。到那时别怪本帅心狠手辣! “哎呀,这话说的挺狠啊。” “这个小白脸子应该是我吧。” 楚河作为一个收尸人,从来没被人叫过小白脸,不自信的左右看了看。 小卒们脸上被盔甲罩住了,看不出什么脸色。 再往下一看马小宝黑黢黢的脸,楚河这才自信。 这时候谷天蝼悄悄到了城根下,砰砰,挥舞着双铲把城池铲的木屑乱飞。 原来这是一座木城。 楚河一看:“若是被他们把城攻开了,还要把国王为榻上奴,还要杀我,这不行啊。” “陛下,我这就去会会他。” 女国王愣个神:“河将军,那马小宝和谷天蝼武功高强,你一定要小心。” 楚河道:“放心吧,另外我姓楚,不要叫我河将军。” 说罢楚河下了城楼。 喵将军给备好了一匹草头泥抹马,点一万草头兵,锣鼓喧天出城。 楚河打马出城,迎面撞上了谷天蝼。 楚河见他挥舞双铲,心道:”我是一个外来的旁观者,与双方都无瓜葛,劝人和解为妙,让他心服口服为上。“ 于是也不用武侯抱龙枪,只取了怀中的不平铲,与他战在一处。 二十余个回合不分胜负。 一个不留神,被谷天蝼用双铲夹住不平铲。 那双铲上带有锯齿,楚河的不平铲挣脱不开。 双方拼上力气。 不一会,楚河坐下的草头泥抹马,自撑不住,躺倒在地,变成一堆烂泥草结。 楚河大吃一惊。 慌忙空出左手,亮出武侯抱龙枪,白枪也未出鞘,只用黑枪在谷天蝼肥硕的肚子上一怼。 这一下怼上了谷天蝼的笑穴上。 谷天蝼先是一惊,随后大笑不止,手中双铲摇晃。 楚河的不平铲脱出,在他的胸前一拍,把他拍倒在地上。 这边乌钢嘴马小宝眼见爱将落马,慌得舞刀来救。 楚河一脚踏住谷天蝼,一边提武侯抱龙枪战马小宝。 战了十个回合,楚河只觉得脚下一松,低头一看,谷天蝼在地上挖了一个大洞,沿洞遁走。 “好厉害!” 楚河暗自赞叹,这边也集中精力与马小宝战斗,枪来刀往,四十个回合。 马小宝一边战斗,一边扶腰。 原来他那个一尺半的细腰,耐不住如此强力的战斗。 眼见不敌,虚晃一刀,退回队伍。 楚河指挥草头兵,掩杀过去。 马小宝不敌,众乌甲兵卒一哄而散。 楚河率领兵马一阵追杀。 追着追着,众草头兵忽然止住脚步,楚河抬头一看,原来前面是一条河。 前面的乌甲兵拉着手飘在河面上,后面的乌甲兵踏着前面兵卒的肩膀过河。 而有几个追急的草头兵,进入河水中,登时间泥巴脱落,化成一堆乱草。 楚河赶集止住兵马。 马小宝返回到河对岸,态度嚣张挑衅:“白脸来将,量你有些许本领,敢报上名来吗?” 楚河道:“在下楚河,我劝马元帅不要再来犯他国边境,勿扰他国百姓,两下安好,岂不是更妙。” 马小宝咧嘴,露出一口黑牙,如同钢锥。 “大胆楚贼,你这草囊饭袋,也敢放言劝人和解?你敢过河吗?” 楚河心想:“你以为我也是草、泥混合之物。” 便道:“有何不敢,千军之中,也敢擒你下马。” 马小宝指挥兵卒在河上铺了一座桥,楚河也不害怕,走过桥来战马小宝。 二人又斗了七十回合,马小宝的细腰不济。 他转过身又跑。 这时候有人喊了一声:“摆阵。” 顿时乌甲兵们来回走动,阵势不断变换,一瞬间将楚河包围。 楚河举枪便刺。 那些乌甲兵一战即退,此退彼进,彼进此退,而且身上铠甲又十分坚硬,让楚河一时间无从下手。 河对面的喵将军和一众草头兵,不敢过河,看着干着急。 楚河心想:“这阵法倒是难破,我既不识别阵法,又不知道阵眼在哪里,如何破?” 楚河心念一动。 ”我也有帮手啊!这不是正是实战的时候么。“ 于是拿出怀中那一枚棋子。 是一枚带有裂痕的“帅”! 思绪放空,盯着棋子,不消片刻。 出现了熟悉的红雾,红雾之上,又是那熟悉的棋盘。 这一半被红色雾气笼罩,经纬线上,金光霹雳爆燃,如同紧锣密鼓的战势,不容小觑。 那一半被黑色雾气笼罩,一片茫茫然,如同黑云压城城欲摧。 “啪。” “啪。” “啪。” 楚河连翻开三子,乃是弃甲兵、鸿儒相、臭子炮。 众人相互道了声:“古棋部落。” 时间比历往都紧迫,楚河直说想法。 “各位,今日是实战教学之日,众位来与我观看敌阵。” 众人顿感兴奋不已。 这时候从楚河身边升起了望楼吊斗一个。 鸿儒相道:“二位,我先看吧。” 说罢,踏着云梯上了望楼吊斗,手搭凉棚,举目远望。 “噢!” “哈哈。” “哈哈。” 弃甲兵道:“你不言语,笑什么?” 鸿儒相道:“这真是老叟戏顽童,敌人竟然用了一字长蛇阵,这乃是阵法中的初学者,才用的出。” 楚河道:“很好,一眼就能识破敌阵。但我要考考你,这阵势该怎么破?” 鸿儒相问题道:“瘸腿帅,这次你可难不住我,听我道来。” 第250章 占领陶瓮州 鸿儒相站在望楼吊斗上。 观望了一阵,分析道:“这一字长蛇阵,头尾相顾,攻其头,则其尾巴来扫。若攻其尾巴,则其头回身反噬。” 众人道:“你说得都对,但是怎么个破阵法?” 鸿儒相道:“这阵法我倒是研究过,要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方可破阵。 楚河道:“好,我们就按照你说的方法试一试。 揪其首,夹其尾,斩其腰 至少要有三股兵马方可,但是草头兵不肯过河。 楚河道:“弃甲兵,抵住蛇头;臭子炮,扰其蛇尾;我来斩其腰身。” 末了又吩咐一句,你二人只要佯攻,与其纠缠、拖拉即可,千万不要过于接触,以免陷于阵中。 二人听了吩咐。 楚河把帅字旗插在背上。 一提武侯抱龙枪,直奔蛇身。 阵如其名,蛇最怕打七寸,这里也是阵法里面最弱的部位。 楚河冲杀进去,里面不过是百十个僵硬的乌甲小卒,遇楚河则倒下。 一字长蛇阵果然被破。 但闻有人从阵中喊一声“变阵”。 乌甲小卒,小步徘徊来回兜转,顷刻之间,把队伍一分为二。 左右交替来攻,楚河不敢轻敌,忙退回阵中。 鸿儒相在望楼上大喊: “敌人变阵了,这次摆出的是二龙出水阵。“ 众人问道:“如何破法?” 鸿儒相道: “这二龙出水阵,乃是兵分两路,仿佛两条龙,因此叫二龙出水。” “龙属于阳刚,水本属阴柔,龙潜伏在水中,阴阳相调,刚柔得当,万事俱安。” “不过一但出水,二龙威势大增,势不可挡,其阳刚之勇,是无人能挡住。不可与之硬抗,但等龙离水久了,便干涸腐臭,其阵法自然解了。” 楚河道:“好,依你想法,我去破阵试一试。” 僵持片刻,果然那阵中双龙离水太久,干涸腐臭,不攻自破。 这时阵法又变,三才太乙阵、四门兜底阵、五虎群羊阵……一连数阵,都被古棋部落众人破解。 楚河表扬了众人,尤其是鸿儒相。 “鸿儒相阵法造诣大增,此番实战演练,我为你判定八分以上。” 鸿儒相得到夸奖,喜上眉梢。 “大丈夫当如诸葛武侯,学得治国安邦术,虽然蜗居于陋室,但心怀天下……” 就在这时候,臭子炮周伶忽然从炮位上消失,众人顿时惊讶不已。 楚河安慰众人不必担心,但是也无心再开棋阵。 把案子上帅旗合上,意味着偃旗息鼓。 弃甲兵和鸿儒相与楚河告辞之后,迅速退出棋阵。 红雾消失,楚河也退出棋阵。 但是眼前敌人尚未消失,马小宝和谷天蝼领着一众乌甲小卒,遁地而入进了城池。 楚河站在城下。 突然感觉一个人围住一座城的豪迈之情。 “马小宝,你敢下来应战么?” 马小宝站在城头,露出乌黑钢牙道:“有种你攻上来!” 楚河一看,这城池高过三丈,城墙如同上了釉,光滑照人,这如何能攀得上去。 楚河试了几次,但觉那城墙果然滑不溜足,用不平铲铲之,谷天蝼就让兵卒抛下腐瓜烂果,还有禽兽骨头。 那些腐败之物,臭不可闻,楚河只得退下。 双方正僵持下,马小宝着兵卒押着三个俘虏,上了城楼。 马小宝向楚河喊话: “下面的小白脸,告诉你家女国王,率领全城投降,否则我就杀了这些俘虏。” 楚河抬头一看。 但见城楼上绑着三个女将军,有红袍红甲的胡将军,有白袍白甲的卯将军,有绿袍绿甲的龙将军。 马小宝见楚河十分担忧,他心中得意忘形。 ”你在下面看的仔细些。“ “待我挑选一个肉皮柔嫩的。” 说罢马小宝张开嘴,露出满嘴乌钢牙,寻了白袍白甲的卯将军,咔嚓一口咬过去。 “啊呀,救命。” 卯将军发出惊呼。 楚河站在下面,无从下手。 …… 就在这万分危急的时候。 原本阴暗的天空,忽然亮出了一个大洞。 从洞口降下来一柱光芒。 光芒照在城前。 待近了,众人才看清那光柱中有一个绝色女子。 素衣柔带,随风飘舞。 楚河惊道:“这便是神仙吧。” 只见她把纤纤玉手一指,顷刻间光柱上外面生起了一层寒霜,寒霜顷刻间又变成了六瓣雪花。 这雪花随着光柱的旋转,向外飘荡,不一会把整个城前铺盖的雪白。 随着光柱的旋转,来到了河面,不刻之间,河面结冰。 众人惊诧不已。 喵将军迈开步伐,小心翼翼的踩着冰面过了河对岸。 那些胆大的草头兵,也随后跟过来。 其他人将冰面坚固,也就不在乎,都踩着冰面过了河对岸。 女子把手指向城池,那城池外壁立刻结了冰霜。 马小宝道:“快燃火,快燃火。” 乌甲小卒们纷纷去抬柴禾,有的抬来了,有的尚未抬来,便纷纷冻僵在地。 马小宝冻得牙关紧咬,不住颤栗,谷天蝼把两把铲子狠狠敲打取暖,不一会功夫两把铲子冻在一起。 “冲啊。” 草头兵们架起了云梯,云梯搭在城墙上,迅速的冻上,十分牢固。 喵将军带领草头兵,冲上城楼,把冻僵的马小宝和谷天蝼活捉。 众兵丁解开了三位女将军的绑绳。 四位将军,一起向光柱中的仙女叩拜。 那仙女挥了挥衣袖,沿着光柱飞上天去,随即光柱消失不见,漫天雪也止了。 女国王闻讯赶到。 也向着天上斗牛宫拜了三拜。 随后授予楚河为陶瓮州盆洼之地的乌甲国国王。 楚河心道:“我梦中来你这个地方,不知道在天涯海角,此番若是做了国王,恐怕回不去大魏了。” 于是口中含糊敷衍。 国王并众将军请楚河上城楼。 楚河盛情难却,跟着上了城楼,走到一半,忽然觉得这城池好生怪异,连个城门都没有。 “连一个城门都没有,如此容易被人家瓮中捉鳖。” 他心里胡思乱想,站在城楼上往城内一看,但见一片狼藉,除了乌甲兵冻僵的尸身,还有满地羽毛和血肉。 场面令人作呕。 正在这时,头顶一暗,一张巨网铺天盖地而下。 第251章 瓮中兵戈咒 就在楚河向城下张望时候。 没曾想头顶一张巨网铺天盖地而下,楚河心中一惊。 “咚咚!” 一阵木鱼声响,把楚河从梦中惊醒。 楚河睁开眼,环顾四周,外面有一线月光,照进屋中。 听着大屋里的小玉和汉界发出甜睡的鼾声,并没有被木鱼声惊醒。 楚河擦了擦头上的汗。 “好刺激的梦啊。” “而且梦中进入棋阵,这乃是梦中有梦。” 楚河忍不住回忆梦中事。 越想越不对劲。 “喵将军?” “胡将军?” “卯将军?” “龙将军?” “猫、狐、兔、避役!” “这不是扶桑树下四灵物吗?“ ”难道是玉狸给我托梦?“ 对于造梦者来说,玉狸确实有这个能力。 她们几个被陶瓮州盆洼之地的乌甲国攻击。 “那么陶瓮州盆洼之地的乌甲国又指的是哪个国呢?” 楚河又想起了两个名字:马小宝、谷天蝼。 这两个名字是如此的熟悉。 楚河猛然间想起:“对,就是她。” “此时扶桑四灵物还困在那里,我得救她们。” 想到这,楚河站起身来查看沙漏,刚刚到三更。 楚河悄悄出门。 “正好今夜不需收尸。” “我倒是要去天地日月城去探探。” 出了门,一路小跑,半晌之后,来到了那座假山。 左右观察无人,悄悄推开一道缝隙。 侧耳倾听,但闻听里面有训斥责骂之声。 然后是男子的笑声。 楚河担忧扶桑四灵物的安危,轻推开门,进入了屋中。 随即使出【彭祖闭气术】。 楚河明白,如果这屋子中有高手,那么绝对可以辨别出外人的呼吸声。 这时候屋子中已经不像原来那样温暖,一阵阵冷风从棚顶吹下来,而且屋中的炭火盆已经被浇灭了。 “滋啦。” 有人用火折子重新燃起一架柴禾。 借着柴禾的光芒,楚河看见有一男一女,女子还是那个女子,男子却是满身臂膀。 楚河再一次数了,大概有八只手。 正是白日里金蛛卫护送进天地日月城的那一位。 此时女子侧对楚河,楚河忽然觉得这张脸也很熟悉,猛然间想,这女子不正是疯张飞马御使的老婆么! 此女涉嫌操纵蜘蛛,进入马御使、马御使的儿子,还有城门郎展下惠等人的鼻子。 其中马御使的儿子因为发现的早,免了一死。 “原来他们两个是一伙的。” 这时,那八臂男子道:“也怪我小觑了他们,那些女将平平无奇,但那个男子倒是有一些道行,武功尚可,破我阵法时候也果断。多亏我还留了后手,否则让他们逃脱了。“ 马夫人半跪于地道: “蛛王大人威武!请赐予弟子此咒语要领。” 楚河暗想:“这蛛王,应该是蛛,不是猪。” 蛛王道:“此咒语唤作瓦瓮兵戈咒,凡是入瓮者必遭兵戈讨伐之苦。“ 马夫人疑问:“若有人不肯入瓮该如何?” 蛛王冷笑:“只要取木雕其形,或取泥捏其容貌,将其生辰八字燃灰覆盖其上便可,但是还有一咒语要念。” 马夫人又问:“蛛王,那咒语能教我吗?” 蛛王嘿嘿淫笑:“教是可以教,但是么……嘿嘿,这么长时间不见我的乖徒儿了,心里想的慌,我们不如上榻上教吧。” 说罢伸出手来摸。 马夫人娇羞道:“蛛王莫要急嘛,这屋中除了鸟,便是虫儿,哪有一间放榻的地方。” 蛛王嘿嘿笑道:“乖徒儿,你不知师傅的能耐么,师傅叫八臂金蛛王,有八只手,每只手都或握、或掐、或抓、或拿……即使在空中也能让你快活,何须榻。” 马夫人又扭捏一番,最后想了个好借口。 “蛛王大人,这些害了金蛛后的凶手,总得处理完毕吧。” 这一句话果然有触动八臂金蛛王,他陡然间从猥琐,变得气冲斗牛。 “这厮害了我的蛛后,我与她们有不共戴天之仇。” “快去把这炭火填满了,我要烤死她们。” 马夫人道:“哎哟蛛王怎么还生气了!” “啪。” 八臂金蛛王,抬手给马夫人狠狠的一个嘴巴。 打的马夫人顿时怔愣不已。 毕竟方才蛛王还要宠幸与她,忽然打了这一下,她心中接受不了。 “蛛王……您。” 八臂金蛛王骂道:“你连蛛后都保护不了,我怎么能不打你。” 说罢又噼噼啪啪的打了一顿嘴巴。 马夫人不敢反驳。 等八臂金蛛王打累了,也就停手。 “真是便宜你了,蛛后死了,以后你就是蛛后……” 马夫人扑通一下,跪倒在地,连连磕头作揖。 “不要啊,蛛王,千万不要啊,徒儿做不得。” 楚河也不明白,马夫人为什么不愿意当蛛后,蛛后到底是什么意思? 不过八臂金蛛王非常强势。 这事儿想来也是由不得马夫人。 马夫人含着眼泪,把柴禾架好,把那只大瓦罐放在柴禾上,一会只要点着了火,瓦罐里不管有什么东西,都得被烘烤成焦炭。 马夫人撅着点火。 这时候八臂金蛛王,似乎又来了兴趣,这兴趣中还有点恨意。 “过来吧,你!” “由不得你这个臭娘们。” 说着就上手了。 楚河也是就等这个机会,他之前在马府的时候,就和马夫人动过手,当时马夫人一拍肚皮,便有蛛丝发向楚河。 楚河险些中了她的招数。 而这位八臂金蛛王,显然更不会弱。 以一敌二,没有把握,但是瓦罐里的东西,还不能放任不管。 所以楚河就等着八臂金蛛王起了色心的功夫。 “嗖。” “嗖。” “嗖。” 放出三只老榆木的木镖直打八臂金蛛王的面门。 这三只镖的杀伤有限,只是楚河用来迷惑人的,真正的杀招是武侯抱龙枪。 镖发出之后,楚河随即从台阶上一纵身而下,这一枪放在身前,如果能够穿个正着,那就能把八臂金蛛王和马夫人穿成糖葫芦。 但是八臂金蛛王绝非等闲。 抱龙枪甫一扎在他的后背上,他猛然转身,先把马夫人抛向楚河。 楚河抬起脚,踢飞马夫人。 持枪再刺八臂金蛛王。 金蛛王忽然把八只臂膀展开,张牙舞爪,八只臂膀八个分工,直扑楚河。 …… 第252章 八臂金蛛王 两只臂膀探手,抓向武侯抱龙枪。 两只臂膀爪尖锋利,直扎楚河的双目。 两只臂膀爪尖如勾,来勾楚河的下腹。 更有两只臂膀甩出一根小指粗细的蛛丝来缠楚河。 …… 八只臂膀分别攻取八个方向。 招数十分狠辣,楚河不能不在乎。 武侯抱龙枪一按绷簧,白枪回到黑枪中,躲过这两只手。 同时闪身、低头,躲过扎双目和下腹的四只手。 唯有最后缠绕蛛丝的两只手没有躲过。 “唰,唰……” 八臂金蛛王借此机会,两手如飞,蛛丝如同抛梭,一根根绕在楚河身上。 楚河掉转枪尖来割蛛丝。 枪尖一过,刚划断四五根蛛丝,八臂金蛛王便抛出更多的蛛丝。 楚河的武侯抱龙枪收得慢了。 竟然也被蛛丝惨住。 楚河顿时大惊,挥舞着双臂,唯恐双臂也被他缠在身上。 马夫人见金蛛王得利,跪地夸赞。 “蛛王威武,蛛王威武。” 早忘了他方才把自己当武器抛向楚河。 八臂金蛛王眼见得胜,心中骄傲自满的看着楚河,撇嘴问道: “方才就是你,险些破了我的瓮中兵戈咒!我这瓮中兵戈咒,未取你的相貌,也未曾记你的生辰八字,为何你能闯入此中?” 楚河道:“我哪知道什么是瓮中兵戈咒?” 蛛王道:“你这厮忒没有见识,既然你也是死到临头,我便把这瓮中兵戈咒的诀窍讲给你听。“ 楚河道:“我岂能听你这怪人的惑众妖言!” 这是楚河的激将法,方才听八臂金蛛王说了瓮中兵戈咒,但是语焉不详,不如激他一下,听他说全。 金蛛王不知中计:”这乃是我们金蛛门的传世法诀,平时也不使用,除非遇到强大难敌的敌人。只要取木头或者泥巴雕刻敌人身形、容貌,将符纸上写他的生辰八字,燃烧成灰浇在引魂人偶身上。” 楚河冷笑。 “你这怪人真是胡说八道。若是这般容易,待我把你的鬼相貌雕成,一日可以杀你三回。” 八臂金蛛王朗声大笑: “这真是笑话,雕人偶不过是瓮中兵戈咒的最简单一步,还有重要的两步,一步是练瓮兵,培养瓮中将军,这瓮中将军最难培养,一要猛,二要威,三要稳,万中选一,也是难寻。瓮兵瓮将每日食新鲜血食,早晚各训一次……“ “只要我这瓮不破,敌人每日遭受千军万马的兵戈攻罚。“ 楚河不屑道: “你纯属痴人说梦,这瓮不过二尺,如何能装得下千军万马。” 八臂金蛛王道:“你以为我这千军万马是什么?待我打开瓮让你看看。” 楚河心喜:“这金蛛王有些异能法术,但是智力不高,这就诱他开了瓮。“ 这时候马夫人惊道:“蛛王大人不可,他的手未被绑缚。” 一句话惊了八臂金蛛王。 楚河也隐瞒不住了。 原来他的武侯抱龙枪被缠住时候,便偷偷取出不平铲,藏在身后,那些蛛丝蛛网都绕在不平铲上。 趁着方才说话分心,楚河用不平铲悄悄锯动蛛网。 常言道:“一物降一物,卤水点豆腐。” 金蛛王的蛛丝之所以如此厉害,乃因其并非普通蛛丝,有金蛛王的术法加成,即所谓的附魔属性。 而不平铲是不平和尚修心养性之器,几十年历尽世间不平之事,辟易天下邪祟,对这蛛丝却是恰到好处。 楚河已经割开蛛丝,专门等一个时机出手。 不过此时被马夫人揭露了,不出手也不行了。 他手中的武侯抱龙枪,陡然间出鞘,这一次没有再用刺、扎……这种招式。 而是用了一个挑剑式,枪从下方向上斜挑,金蛛王行动方式也如同蜘蛛,上下跳纵极为灵活。 以点、刺、扎……这种难以刺中,所以用挑剑式。 “唰。” 金蛛王一跃而起,但是楚河早有预料,身体跟随跃起枪锋不断。 “咔嚓。” 金蛛王一只臂膀断落于地下,他失去了平衡,身体向一侧歪倒。 楚河乘胜追击,一枪刺到。 马夫人扑过来抱住楚河长枪。 金蛛王翻过身,六只手攀住墙壁,余下那只手抛出蛛丝攻击楚河。 趁楚河躲闪之际,那只手拉住马夫人抛向屋顶。 紧跟着金蛛王蹬墙跳跃,赶上马夫人,抱住他,沿着屋顶的洞口跳了出去。 楚河赶紧上台阶,出了门,但见夜色中两个身影携着手,跳过假山脊,飞也似的逃远。 楚河不禁赞叹:“好厉害的轻功。” 他重新回到屋中,来到火堆旁,掀开瓦瓮的盖子。 惊见里面黑乎乎的一层,都是蚂蚁的尸体。 中间处,有四个木雕的小人偶。 雕得是白衣娇兔、红衣火狐、毛衣玉狸、绿衣避役,还有一个女国王,便是那一个惊世容颜的扶桑树仙。 “难怪玉狸梦中求助。” “真个就陷入这瓮中兵戈咒里!” 楚河抬手把瓦瓮砸碎,把五人的木雕抚去灰尘,揣在囊中。 却见黑蚂蚁堆中,有两个大个的虫子。 一个细腰乍背,大头脑,露出一嘴黑牙齿,闪着乌光,如同铁锥子。 一个胖头胖肚,黑背黄腹,胸前有两口大铲子。 “马小宝、谷天蝼?” 原来这就是八臂金蛛王所说的瓮中将,马小宝是一只黑头黑身的大雄蚁,谷天蝼则是一只胖蝼蛄,又叫蝲蝲蛄,地蝲蛄。 这两个拜了将实至名归,倒是颇有杀气,若非天降一场冰雪,还灭不了这帮虫子兵将。 “呵呵,你两个倒是威风啊。” 楚河忍不住用小棍捅了下谷天蝼的鼓肚。 蝼蛄的身体一弯,猛然间跳起来,挥舞双铲来砍楚河。 “啪。” 楚河一掌扇出,蝼蛄坠落于地,翻了个白,六肢抽搐,片刻之后竟然死了。 楚河遗憾:“这一个给汉界的好玩物,被我一掌拍死了。” 这时,那黑色大雄蚁也不装死了。 原来方才冰雪来时,这蝼蛄和蚂蚁们怕冷,自然冬眠,等到瓦瓮破碎了,他们生存环境变化了,自然要装死躲过天敌。 大雄蚁爬出瓦瓮废墟,四处嗅闻,最后来到了胖蝼蛄的身旁。 第253章 正义阵营坍塌 楚河纳闷,心想:“它要吃掉蝼蛄吗?” 只见大雄蚁爬到蝼蛄的跟前,用触角前后左右碰了碰,最后叼着它的肚子,把它拖进了柴禾堆中。 柴禾上面可是燃着火的。 “难道说它还要烤一烤再吃么?” 然而事实证明,楚河猜错了。 大雄蚁把蝼蛄拉进火堆中,自己也毫不犹豫的钻进去。 随即听到两声响。 “噼啪。” 想来是它们的尸身被烧炸了。 楚河叹道:“好一番将帅之情。” …… 趁着火焰未熄灭的时候,室内还有一些光芒,楚河发现墙上的鹌鹑,还有地下的小米。 “这些东西该如初处置?“ “小米放这,浪费粮食;拿走小米,鹌鹑无辜饿死,干脆一起带走吧。” 于是楚河把鹌鹑折在一个笼子里面,把小米折在一个袋子里,扛着出了门,把假山门,从外面严严实实的关妥了。 出了天地日月城,悄悄的回到家中,把这些小动物养在地下室内。 这个点,平常时候应该在收尸点收尸。 楚河怕小玉醒来发现自己,知道他没了收尸人的工作,为自己担忧。 在这个女子心中,两个炊饼虽然太少,但也比失业要好。 楚河没敢惊扰她,又悄悄的出了门。 这一次半夜走在街上,却不能像往日一样,急匆匆的奔向收尸点,心中略略有些失落。 索性就在街上闲逛,这双脚,不由自主的来到收尸点门前。 到门前向里面望了一眼,刚好和里面忙碌的收尸人对了一眼。 楚河心想:“自己已经不是收尸人了,这看着好像留恋人家的两个炊饼似的。” 于是快步走开。 “等等,楚河。” 有人喊住了他。 “怎么了?” 楚河停住脚步,那收尸人蹑手蹑脚的来到楚河身边。 神色慌慌张张,附在楚河耳边道:“小楚,你知道吗?” 楚河道:“知道什么?” “柳值夜……他……” 那收尸人面带难过之色,就让楚河感觉心中不安。 “柳值夜怎么了?” 收尸人道:”柳值夜死了。“ …… “啊?” 刹那间,楚河的大脑一片空白。 这好比晴天打雷一样的震撼,楚河懵了。 半晌之后。 “不可能。柳值夜在哪里?” 楚河怎么能信,柳值夜好好的一个人,身体壮实的像一头牦牛。 “尸体被金蛛卫带走了。” “金蛛卫?我要去看看。” 楚河出了门,奔金蛛卫去,跑了两步,心中痛心不已。 心中虽然不愿意接受,但是也改变不了结局。 人死不能复生,但是可以惩罚杀人者。 楚河跑回收尸点,唤来收尸人,低声问道:“是谁杀的他,是不是金蛛卫?还是高值夜?” “不。” “他是自杀。” 楚河更加惊诧。 “自杀?” “对,他将绳索缠身裹颈而死,就死在停尸点内,是我发现的,报予金蛛卫后,金蛛卫查看现场,断绝他为自杀。” “啊?” “这不可能,他不会的。” 楚河不相信这个结局。 “对了,他身上绑着的绳索很特别,又软又粘,如同蛛网一般。” 这句话,可给楚河提醒。 “用蛛网杀人者,非八臂金蛛王,再无他人。” 虽然马夫人肚脐内也有蛛丝,但是凭借她的实力,想要杀柳值夜非常困难,甚至是不可能的。 何况柳值夜也知道她有放鼻中虫的本事,必然会倍加提防。 “今日即使杀不了金蛛王,也要把柳值夜的尸体抢回来,到收尸之时,就能知道他因何而死?” 楚河振作精神,整理周身。 于是收拾周身,将腰带、绑腿,重新绑得紧紧实实的,将武侯卧龙枪和不平铲擦拭的干干净净。 “这一场必然是大仗,不打不行。” 从前,楚河只想做一个老老实实的收尸人,即使知道很多不齿之事,也都藏在心里。 他想和这些恶人们相安无事,并且保持一定的距离。 即所谓的人不犯我我不犯人。 没想到他们竟然对柳值夜下手了。 而且就在昨日,崔寺卿也已经为国捐躯,这正义之士,越来越少,难道他们想要斩草除根,除掉所有异己么? “欸,不对。” 楚河猛然意识到危险。 “崔寺卿死了,柳值夜死了,那么下一个……” 楚河想起方才在棋阵中,周伶突然不辞而别的离开。 “这,细思极恐!” “此是调虎离山之计,知道我必然会为柳值夜报仇,然后趁机杀掉周伶?” “不行,我得先救周伶。” 楚河想到此处,转过身来,飞也似的奔跑。 一路上不敢多想,直到了大理寺,翻墙而入。 虽然是夜晚,大理寺正殿大门敞开,被风吹过发出咯吱咿呀的响声。 楚河心知不妙,踏步入殿中,但见殿中一片狼藉,案宗、书卷、笔墨纸砚被打落一地。 白纸上尽是血迹。 沿着血迹看过去,在殿前狱柱上,几缕蛛丝挂着三个尸身。 铜头、铁臂、石膝皆在。 楚河举起武侯抱龙枪割断蛛丝,把三个人放在地上,用手试探鼻息全无,摸摸脉搏也不跳了。 想来是死了有一段时间。 楚河心中无比沉重,慢慢的退出大殿,来到后院崔寺卿的机关房前。 “当当。” 他轻轻扣门,多希望里面的周伶和崔是非能答应一声。 然而,最让人失望的是,门内无人应答。 楚河又扣了三声。 不见室内有应答,砰,一脚踹开门。 但见室内也是同样狼藉,崔是非设置的消息机关,几乎全部触发,然而周伶和崔是非却不见踪影。 楚河四处探看,果然发现屋顶上粘着一根蛛丝。 “果然又是金蛛王所为!” 楚河茫然的退出屋子。 “崔寺卿、柳值夜、铜头、铁臂、石膝已死,周伶和崔是非不翼而飞,料想也是凶多吉少,那么八臂金蛛王的他下一个目标是……” “对,寇丞相。” 楚河不敢再停留,没耽误一分一秒,就有一个己方被杀害。 “他们终于痛下杀手了。” “或许是白日里,与皇帝因阴阳蛮母之事争执,才被灭了口。” “如果今日崔是非,不上法坛斥责阴阳蛮母; “如果崔寺卿不辩论阴阳蛮母入主大理寺之事; ”如果我不与高值夜和金蛛卫争斗; “如果柳值夜不舞刀阻挡高值夜; …… 第254章 七煞进京城 “如果……” 有太多如果了,或许众人不会遭此劫难。 “对,还有斥责皇帝自毁长城的寇丞相。” “这是最后的机会了!” 楚河不敢怠慢,他一定要跑过八只手臂的金蛛王。 …… 这是楚河最累,最麻木的一夜,也是他心里最受打击的一夜,他像机器人一样从大理寺奔向丞相府。 与大理寺那副破败不堪的样子不同,丞相府门前,灯火通明。 楚河见兵戈林立,井然有序,于是略放宽心。 他正犹豫是否要见到寇丞相,把柳值夜和周伶之事告诉他。 这时候,丞相府内喧哗起。 “快走,快走。” 楚河一愣,向里面看去,更是惊诧。 只见七八个金蛛卫装束的,押着寇丞相出了府门。 “啊,这是怎么回事?” 楚河心道:“金蛛卫竟然对寇丞相也下手了。” 楚河不敢多犹豫,把武侯抱龙枪擎在手中,飞也似的冲过去,趁着金蛛卫不注意时候,手起枪落,把几人打倒在地。 “寇丞相,快随我走。” 说罢,拉着寇丞相要冲出包围。 寇丞相愣了片刻道:“楚河是你……” “丞相,别说了,先走为是。” “不,我不能走,这一走,我就落下个秽乱宫闱之罪、还有一个叛国之罪,此生便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楚河听着“秽乱宫闱”这四个字,甚为熟悉,一时间又回想不起来在哪里听过。 想来寇丞相蒙受冤屈。 可那是金蛛卫之流的惯用手腕啊。 “寇丞相,常言道: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现在不是洗冤之时,金蛛卫要我们的性命,等逃走了再图鸣冤。” “不行,我不能走。” 无论楚河如何劝说,寇丞相都不肯离开,急的楚河眼泪都要下来了。 “丞相您是大魏的最后的一道堤坝了……” 寇丞相安慰道: “楚河你也不必伤悲,或许大魏命中注定有这样一劫,不信你看看天上的星象,这是七煞犯紫薇之像,帝王有难,臣民安可避乎?“ 楚河心想:“你这老头和崔寺卿一样,迂腐倔强,生命受到威胁,还看什么星象。” 这时候金蛛卫,再一次把二人包围。 “楚河,你走吧。” “我是大魏两朝老臣,陛下应洞悉我寇某为国为民,从未谋求一丝一毫私利,今日宁可冤死也不可背叛。“ 寇丞相的态度倔强,眼神坚决又愤怒。 “哎。” “此是积重难返,船大难调头。” 想寇丞相身为重臣,有一身功勋,更有一生操劳,今日他若走了,那一切便化为灰烬,甚至是令人唾弃的人生。 “人在朝堂,果然是不如我这般自由。” “看来我选择不入朝堂是对的。” 事到如今,楚河也不能再劝寇丞相了。 他把枪一横。 金蛛卫在大相国寺见过他这把枪,知道他的手段,又没有上面的死命令,谁会冒死拦他。 于是让开一条小路,让楚河出了相府。 楚河站在门前道:“有对寇丞相不利者,我必杀之。” 然后转身上了大道。 他心中生出一个念头:“逃出京城,哪怕是去深山老林也行。” 楚河想给柳值夜他们报仇,但是报仇很难,也要损失很大。楚河自己不畏惧,但是他有老婆和妹妹,不能让她们跟着冒风险。 “对,走吧,离开这是非之地。” …… 来到家门前,楚河的心,忽悠一下,没来由的没了着落。 “咔哒。” 扭开门锁,楚河心悬起来了。 小玉是个谨慎的人,不应该不关门啊。 楚河不知道自己的脚,是如何迈入室内的。 同样的一片狼藉。 小玉不见了。 汉界也不见了。 那口血玉的棺材打碎在地,一只金黄色的小蜘蛛,趴在玉棺的碎片上。 …… 天公是有七情六欲的,但是渺小人类的生死,只能让他们伤心或高兴一会而已。 这是一个艳阳高照的早晨。 天地日月城尤其热闹。 大魏皇子,千呼万唤始出来。 等了几十年,南安帝终于有了儿子,所以这场满月宴,一定要办得风风光光。 大魏王朝的翘楚,包括海外,东洋、西洋嘉宾悉数到场。 今日与以往不同,允许普通百姓围观。 有身着绸裙的大魏宫女,引领着众人落座。 月城前这一道弯月的案子。 中间坐的是大魏的皇帝南安帝,身边坐着琞后,怀中抱着俊俏的皇子。 左手边是难得一见的贵客。 有范大学士手持传声筒,一一介绍: “陛下左手边这一位,乃是金蛛门副门主八臂金蛛王。” 八臂金蛛王,面上涂满了黑色的油彩,双眼下有两道金色泪痕,沿着颧骨,贯穿到口角之上。 身上更有七只臂膀,七只手,令大魏官员和百姓无不称奇。 “八臂金蛛王身边的这一位,乃是我朝马御使的夫人,现是金蛛卫指挥使。” 百姓们都知道十恶不赦的金蛛卫,但是金蛛卫的指挥使还是第一次见,原来是破马疯张飞的小老婆,没想到这女人有这个能耐。 “这二位是半死傀儡师兄弟。” 两个戴着斗笠,看不清面目,身上披着的蓑衣,散发出恶臭的气味。 但是却没有人敢表现出一点嫌弃。 “这三位是半死傀儡师的徒弟,猿风、猿炎、猿淼。“ 众人看过去,更是惊诧不已,这三个徒弟,可不是凡人,甚至不是人,就是三只猴子。 一只白面猴,身着白袍子,戴着白帽子,后背上鼓鼓囊囊,塞着东西。 一只黑面猴,身着黑袍子,戴着黑帽子,身上水哒哒,仿佛刚刚穿衣服洗过澡。 一只红面猴,身着红袍子,戴着红帽子,身上一股硫磺味。 三只猴子,稳稳当当,坐在那里,众人想到沐猴而冠这个词语,来形容他们绝不为过。 这时候范大学士的音调,突然变得夸张起来。 “众位看官,下面介绍重要的人物,她本是跨洋而来的西方神只;是拯救整个西方的尊神;也是大魏的未来保护神,她就是尊神阴阳蛮母。” “哇咔咔。“ 阴阳蛮母发出一阵啸叫声,吓得众人心跳加快,她那黑壮的身体坐在一个超大号的椅子上,险些吧椅子坐碎了。 第255章 献宝献技 而在阴阳蛮母的身后,更有牌面。 由她带来的小号阴阳蛮母,和一些最近招揽的信男信女,此时此刻,正在彼此相连,做着那不体面的活动,羞杀众人。 她们这样的邪魅,每时每刻都在传道受业解惑,毫无廉耻可言。 但是没有办法,皇帝信任她们。 …… 琞后这边,是当朝太师、太子太保、高值夜(是现在的金蛛卫镇抚使),这几位也算是当红人物,官职也够。 但是在他们的下手这几位,可就有点让人吃惊。 京城第一善人梅老板; 京城第一商人孙巧嘴; 翰林良医张良医; 黄烟观的道士。 这四位可没有高官职,今日能盖压那许多一品、二品,坐在主位,令人感觉十分意外。 众人小声嘀咕:“凭什么啊?” 这时候,有范大学士作为解说,刚好解了众人之迷惑。 京城第一善人梅老板,为解决百姓烧炭之忧,免费施舍石炭千车,分文不取。 京城第一商人孙大官人,承建天地日月城,为皇子满月宴尽心尽力。 翰林张良医,研制辟疠丸,医者仁心,妙手回春。 黄烟观的道长,做法事请来定魂针法,为预防僵疠,之疾做出突出贡献。 范大学士介绍完。 百姓中一片嘘声,但是皇帝不在乎,文武百官不吭声,范大学士更是勾起嘴角,微微一笑。 …… 其余的官商翘楚,坐在主位的对面。 除了朝廷百官、地方大员,乡绅豪士以外,还有五位奇奇怪怪的女子。 那正是扶桑树仙和扶桑树下四灵物,几个专注于模仿动植物的怪人,这次皇帝请帖中万类门也是贵客。 但是万类门的所作所为,却并得人喜欢。 让她们搅乱大魏,多杀一些清正官员。 谁知她们却在赏月阁上,设下了召婿台,引来的都是贪官污吏,死了那么多大魏蛀虫,属于她们失职。 但是死了蛛后,却惹了大麻烦,以致于八臂金蛛王闻讯从西南边陲赶来,设下了瓦瓮兵戈邪咒,专门对付这五位。 本打算让她们一生承受兵戈之苦,没想到被楚河搅乱。 这五位不受待见。 所以这次安排座次,是故意冷落她们之意。 …… 范大学士,介绍完毕,坐在阴阳蛮母的身边。 一阵热络的聊天,经过几日的接触,范大学士对阴阳蛮母产生了很强的好奇心。 利用南湖画院院长的优势,很多漂亮的女才子,都没有逃过他的掌心。 虽然说阅人无数。 但是像阴阳蛮母这种毕竟不曾经试过。 他几次试图与阴阳蛮母更进一步,想让她手把手教自己所谓的蛮母教义。 但是又恐怕她巨大的身躯伤到自己,所以犹犹豫豫,心里痒痒的,却又不敢轻易尝试。 今日的阴阳蛮母,身上涂满了西洋的油脂,黑黝黝发亮的肌肤,显示出一种健康又强壮的感觉。 这是范大学士未曾有过的体会。 天气暖洋洋,范大学士的春天又来了,他的心在萌动。 他不敢像对待女才子那样用强。 所以他决定换一种方式,用自己的满腹才学,和儒雅的行为举止,来吸引阴阳蛮母的注意。 只可惜风马牛不相及。 阴阳蛮母对这种东方温柔献媚式的表达爱意,不了解,也不感兴趣。 她喜欢高大、粗鄙,至少如同花背和尚,或者柳值夜那样的。 …… 此时,歌舞一番,气氛渐渐热烈。 有人趁此机会,开始送上礼物,正经的满月宴礼物,都是些孩子的用品,譬如玩具、衣服之类,有些送手镯和长命锁的也正常。 但是小皇子懂什么,送礼还是送皇上和琞后满意的。 专有一张案子,记录各路豪绅礼物的。 只见那珍珠满斛,赤金以斗盛放。 珠光宝气之物,令人眼花缭乱。 更有各地的特产: 东北的野人参,老鹿鞭、大鲟鱼; 西湖的龙井; 胶东一带的海参、鱼翅; 南方海外附属国的燕窝; 当地的杜康酒、琼花露,也不能落下。 种类繁多,不能详述。 由于礼物太过金贵,皇帝怕太监记错了,暗中推了推太子太保。 太子太保,最了解皇帝心态,毕竟两个人一起下江南,最能说心里话,这知心人也最了解皇帝的喜好。 他记录时候,专门拣着那壮阳的好补品,记住了,另放一边。 至于其他的东西,都入库中,皇帝一辈子都未必能再看一眼。 这极致的奢华,让皇帝的人生过得很虚伪,也很负累。 有时候皇帝困惑:“这一堆堆的金银珠宝,用也无处用,花也无处花……” 但是事实如此,你不要,也有人往你怀里塞。 收了这份礼,大臣就心安了。 皇帝看着珠光宝器,老眼昏花,沉沉欲睡。 这时候,坐在皇帝身边的八臂金蛛王说话了。 “陛下,我从西南边陲日夜兼程而来,身上没带其他礼物,就送小皇子一个好玩物,耍耍。” 说罢,从怀中掏出一个小盒,盒子打开露出的是一个大肚蝈蝈,弹腿瞪目,拨弄翅膀。 把那蝈蝈放在案上,便跳起舞来,惹得小皇子嘻嘻笑个不停。 过了片刻,蝈蝈的舞动懈怠了些。 金蛛王道:“独乐乐,不如众乐乐。” 说罢,又取出个小盒,打开,跳出来一只绿色螳螂,挥舞两只刀爪,十分嚣张。 两虫在案上一遇,螳螂挥爪叨住蝈蝈。 紧跟着张口把蝈蝈的头咬掉,大口的咀嚼。 小皇子吓得目瞪口呆,扁嘴要哭。 琞后狠拍了他一巴掌,道:“怕什么,孬种。” 南安帝心疼孩子,又不敢指责琞后,脸色顿时尴尬。 金蛛王得意的收起螳螂。 这时候,坐在席位上的半死傀儡兄弟动了动,其中那一位师弟,还是个完整的人形,开口道:“得陛下和琞后邀请,我们师兄弟携徒儿来到京城为皇子庆生,寻常的宝贝,也入不得皇子的眼,今儿,师兄两个也献丑了,为皇子表演一段傀儡戏。” 众人见这师兄两个样貌奇异。 却不知道他们一个生傀儡师,一个是死傀儡师。 就是前几日,生傀儡师主使白毛猴子猿风,抢百姓家中的幼子,训练成为生傀儡。 第256章 周伶献舞 生傀儡邪恶至极。 死傀儡师更不用说,通过与黄烟观、金蛛卫合谋,在百姓头顶百会穴留下定魂针,这样的人死后,自然成为他的死傀儡师。 此时,生傀儡师,从怀中取出一个牵线木偶。 放在琞后眼前的案子上。 十个手指牵动,那木偶跳舞,唱歌,大嘴咬合时候,咔哒咔哒作响。 把小皇子看得怔愣,伸出小手抓住木偶,摆弄片刻,又塞在口中。 这位傀儡师笑道:“孩子喜欢这种木偶,但是大人未必喜欢,现在我给诸位弄出来一个大人喜欢的木偶。” 说罢,口中念念有词,打了几个响指。 只见一个披头散发、鹑衣百结的老乞丐,走到众官员中间。 众人不解。 此时傀儡师,手指抖动,那老乞丐便随着他的手指舞动。 别看这乞丐衣着发臭,弓腰驼背,但是舞动起来,却十分惊人,有些舞蹈中的极难动作,譬如:劈叉、脚尖旋转、鹤立、空翻等,都做得极为到位。 一支舞后,老乞丐停住脚步,面不流汗,呼吸不喘。 众人赞叹,连傀儡师自己似乎也感觉到震撼了。 傀儡师停住手。 对着那跳舞老乞丐道:“施礼!” 那老乞丐便对众人施了一礼。 傀儡师又呵斥道:“转圈、跪下、趴下、磕头……” 那老乞丐闻听,虽然慢了一拍都依着做了。 傀儡师冷笑道:“各位,这就是在下的傀儡术,不过是雕虫小技。” 众人低声道:“这有何难?那老乞丐不过是他安排好的而已,怎么能不听他的命令。” 傀儡师听到众人议论,也不搭话,只是冷笑。 片刻之后,傀儡师对老乞丐道:“掀开你的头发。” 老乞丐闻听,颤抖着双手,搂开挡住脸颊的长发。 “抬起你的头,让大家看看你。” 老乞丐缓缓的抬起头。 这一抬头,让众人惊诧不已。 “这……” “真的是他么?” “真的是。” “是大理寺的?” “对,是周寺丞。” 原来这老乞丐竟然是大理寺的寺丞周伶。 换做任何一个其他人,众人都不会这么惊讶。 周伶却让人惊讶不已,那是何等倔强的一个老爷子啊,做司里院狱节级的时候,以一己之力,把三司都搅合翻了。 天不怕,地不怕的老爷子,屈服于这一个傀儡师。 竟然还当众跳舞,并且做了那些羞辱的动作。 众人能不吃惊么。 ”哎。“ 百姓们忍不住叹息。 借此不断揣测原因。 “大抵是崔寺卿走了,没人给他老爷子撑腰,落魄至此。” “对了,听说寇丞相昨夜也被抓了,犯了什么秽乱宫闱的罪过,八成是被诬害的……” “你们知道吗,值夜司的柳值夜昨夜自杀身亡。说是护驾不力,加上值夜司被取缔,他心里面顺不过来那个弯,一气之下,就挂绳走了。“ 百姓议论纷纷,官员窃窃私语。 连南安帝也是丈二的和尚摸不着头脑。 他心想:”这周伶乃是有名的三谏客之一,那是朕的眼中刺、肉中钉。朕都打不得,骂不得。到如今竟然任由这会傀儡术的老头,如此操纵。“ 再说,不论如何周伶还是大魏的六品寺丞,不应该被如此捉弄啊。 一向讨厌的皇帝,竟然有些替周伶委屈。 虽然如此,他也不会为周伶的事情,和这些贵客,甚至是友邦宾客们翻脸,惹得谁不高兴,都不好。 这时候傀儡师,指着周伶道:“下去吧,下去吧,丢人现眼的玩应。” 周伶面无表情,怔愣的走向一边。 生傀儡师愚弄了大魏的官吏,心中非常得意。 满朝的文武心里也颇不是滋味,但是又有什么用处呢?人家是圣上请来的贵客,任由他们耍去吧。 这一番闹剧让群臣戚戚,令皇帝脸上也无光。 他身体也有些疲惫,若非昨日太师送来两颗壮阳助力丸,早就坚持不下去了。 若是任由这几位,搞一些稀奇古怪的表演,不知道要熬到什么时候。 “干脆直接了当吧!” 想到这,皇帝吩咐左右: “来呀,把朕亲手准备的,赐予各位嘉宾贵客的礼物,送上来。” 这时候有几十个身材婀娜,长相甜美的宫女,每人捧着红绸包裹的木箱,款款的走到半月案前。 放在每一位贵宾的面前。 众人端详着眼前之物,红绸包裹的木箱极为精美,里面的动西,想来也必然会极为贵重。 八臂金蛛王,此时是七臂金蛛王,他手最快。 四只手合作,两只手把住盒子,两只手掀开盖子。 “吧嗒。” 盒子的机括一声响,盒盖高高的翻开。 八臂金蛛王,看着盒子里的东西顿时愣了。 众人等着他先开盖揭露惊喜,没想到他竟然木讷讷的,不言不语。 场面沉寂。 皇帝道:“八臂金蛛王为大魏培养的金蛛卫,现在已经是朕的臂膀。大魏国泰民安,金蛛王功不可没,寡人略备一点薄礼,万望笑纳。” 换做别人,皇帝如此说话,早就诚惶诚恐,跪倒拜谢。 但是八臂金蛛王并没有,而是皱着眉头点头示意而已。 如此的不屑和无礼,让南安帝甚是尴尬。 身为皇帝,他不尴不尬的转过身。 这时候,其他人也纷纷打开眼前的盒子,按理说应该是一片拜谢的话语。 但是谁也没吱声。 现场静悄悄的。 皇帝不好问,琞后觉察出蹊跷。 她用手一点旁边的孙巧嘴,孙巧嘴赶紧弓着腰,来到琞后身边,施了一礼道:“请琞后吩咐。” 身后皱着眉头道:“孙巧嘴,你准备了些什么礼物,为何让众位贵宾如此不悦?” 此时的孙巧嘴早就吓得小便失禁。 原来这次天地日月城,是他出钱捐建的。 说白了也是朝廷欺负他这个破落户,自从他的岳父老泰山童太傅下朝之后,朝中没有了靠山,他的生意被人分了一半。但他是个能屈能伸的官场老油子,靠着自己反复骑墙的能力,加上他妻子也是个泼辣狠女子。夫妻两个也算是挺住了家财。 这次建天地日月城,太师和太子太保,就找到了孙巧嘴,暗示他出钱出力。 孙巧嘴哪敢拒绝这两位当权的。 第257章 诡秘的礼物 为了这天地日月城,孙巧嘴几乎耗尽家资。 太师怕他中途寻死,许以承诺:这天地日月城开完皇子满月宴席之后,可以交给孙巧嘴管理,经营妓馆或者大型带住宿的赌坊都可以。 孙巧嘴这才硬挺着干到完工。 本以为一切结束了,只等着开完满月宴会,接管了天地日月城,把损失的金银全都赚回来。 没想到,太子太保又找上门。 “孙大官人,有点事还得劳烦您。” 孙巧嘴一听就没有好事,愁眉苦脸:“大人您尽管吩咐。” 太子太保就把想法一说,原来这贵客来拜,皇帝得拿出点礼物回馈,但是这礼物可不能皇上出,思来想去,还是你出最合适。 孙巧嘴愁眉苦脸。 “大人,别的事我孙巧嘴也不会拒绝,但是这贵重的礼物,我哪有啊,我那点家底你也不是不知道,都花在天地日月城了,金银珠宝没有,宝贝古董也都当了换钱。” 太子太保道:“这个情况我也无能为力了,不过太师下了钧旨,琞后也有授意,只能看你自己的表现了。” 孙巧嘴一听,这是拿琞后和太师压自己了,这买卖不管吃亏占便宜,都得干啊。 “罢了。” “这礼物我出。” 现在他也是家财见底,干脆也不避着太子太保。 “大人,您眼光好,看看哪样宝贝合适?” 于是二人来到孙巧嘴的小宝库内,选了三十件宝物,又安排能工巧匠打造的盒子。 …… 现在听琞后这么一问,孙巧嘴害怕。 他这些宝贝也不是不值钱,但是来的没花多少钱,还是值夜司几个月前抄了碾玉匠李老头的家,把李老头的雕玉的家当打包卖给孙巧嘴。 当时孙巧嘴也明白,这是捡了一个大便宜。 所以才请值夜司的众人到望江阁吃饭,才有楚河跳进汴河之后,巧遇小玉这么件事。 “这几件玉,恐怕是不和这几位怪人的口味。” 他心里这么想的,害怕又紧张的尿了裤子,此时脑瓜子一转,来了一招: “回……琞后,小的……和太保大人一起选的,小的不懂。“ 太子太保就在旁边呢,一听这话,心里头也嘚瑟了。 赶紧来到琞后面前,也施了一礼。 “回琞后,臣和孙巧嘴所备礼物,都是大魏巧匠所雕名玉,而且寓意极好。譬如翡翠照夜玉狮子、汉白玉的麒麟送子,蓝玉雕刻的贵妃醉酒……各个价值连城。” 琞后低声道:“你这么说,是他们不懂行了?” 太保赶紧点头:“大抵是诸位贵客来自外番,不懂大魏古韵,欣赏不来。” 琞后一挥手:“滚吧。” 太子太保和孙巧嘴倒退着回到座位,两个人座位还挨着,太子太保就一直瞪着孙巧嘴。 孙巧嘴心里苦。 “这回把他还给得罪了,不过也好过被琞后质问。” “得,也别想这事了,开完这宴会,再破费一把,讨好太子太保吧。” 他心里想着,就把这事硬生生的忘了。 他眼前也有这么一个盒子。 这算是自己给自己发奖品,虽然不是那么开心,但是也好奇,这些宫女到底把什么玉雕发给自己。 于是,孙巧嘴就把盒子打开了。 “啊!” 霎时间,他也发呆了,脑袋里面一片空白。 片刻之后,反应过味了,赶紧把盒子悄悄的合上了,心脏咚咚的敲鼓。 用眼角余光四处看看。 那几位收到礼物的,无一不和自己一样,都是脸色铁青,眼神躲躲闪闪。 那些没发礼物的官员也发懵了。 “平日里皇帝赏赐金银珠宝之后,各个眉开眼笑,今日是怎么回事?怎么各个怔愣懵懂,仿佛傻了一般。” 就在这时候。 “当。” “当。” “当。” 静谧的空气中出现了这几声,能把人的心脏给敲停了。 太子手敲桌案,低声唤道: “孙大官人。” “啊!”孙巧嘴看到太师那杀人的眼神,连施礼都忘了。 “孙大官人,这就是你给本官准备的礼物吗?“ 说罢,太师把自己的盒子转过来,让孙巧嘴看。 “小的不敢!” 孙巧嘴二话没说跪在地上,扑通扑通磕头。 百姓和对面的官员更懵了。 “到底是什么礼物,能让孙巧嘴如此癫狂?” 这时候,有眼尖的站在对面,翘起脚看,也看到了。 太师也是没有掩饰。 只见那盒子里面有四样东西。 一张白纸引魂幡,一只短蜡烛,一个黄纸枕头。 另有一块白玉,上面雕着一个竖眼图形,旁边还有一个杀字,周围是一圈看不清的小字。 这样的礼物,凭谁也不能淡定。 “你是想让本太师吹灯拔蜡、寿终正寝吗?” 太师冷冷问道。 “不敢,不敢,小的绝对不敢。” 孙巧嘴也是跳进黄河洗不清,他现在只能狠狠地磕头,只有把自己磕得很惨,或许才能让太师饶过自己。 片刻便是满脸是血。 太子太保和太师关系最密切。 “太师,昨日是我亲自选的玉雕,恐怕有人捣鬼。” 太师微微一笑,对着磕头孙巧嘴道:”我谅你没有如此勇气。“ 说罢转过头去。 “众位的礼物,也都是如此吗?” 八臂金蛛王、半死傀儡师、马夫人、阴阳蛮母……都纷纷点头。 但是却谁也不肯向别人展示自己的。 太师捻动下颌胡须,自语道:“是谁干的呢?” 皇帝也看到了盒中之物,这是皇子满月宴大喜的日子,谁敢替换了回赠礼物,还用的是这些不详之物。 再说了这要是得罪了诸位贵宾,可怎么好。 “啪!” 皇帝一拍面前桌案。 “是谁?是谁换了朕的礼物,赶紧出来,否则别怪朕手下无情。“ 众人垂头不语。 谁干了这事也不会出来啊,除非是脑子坏了找死的。 眼见无人吱声。 皇帝的面子也有了,就要把这页翻过去的时候,有一位出来搭话了。 “陛下,小神来了!” 众人举目看过去,但见这一位面庞白皙,三缕长髯当胸飘洒,神态淡然处世,气定神闲。 “是他!” “招财使者!” 百姓顿时欢呼沸腾。 霎时间,满城都是呼唤招财使者的声音。 第258章 阎罗包天子下诏书 招财使者为什么这么受欢迎。 只因那一日保护崔寺卿和高值夜大战,和金蛛卫大战。 众人全都看见眼里。 此时此刻,虽然说是皇子满月宴,但实际上就是群魔乱舞。 场面上这几位,奇形怪状,吹鼻子瞪眼,根本就不像是好人。 而且听说崔寺卿死后,正义的清官,纷纷遭遇不测,令人感觉到迷茫。 此时招财使者一出。 大家伙当然感觉提气。 …… 招财使者也不是别人,正是楚河。 昨夜他想救寇丞相,但是被寇丞相婉言拒绝。 没办法,他只能放弃。 路上他生起了一个念头,那就谁带着小玉和汉界,远走他乡,甚至到深山老林中都行。 没想到到了家中,顿时傻眼。 小玉不见了、汉界也不见了。 吓得楚河赶紧满街找,可惜的是根本找不到。 沉思了半晌之后,心想:“不能如此了,我得改变一下策略,化被动为主动。” 于是一番准备。 这准备的很充沛。 直到天亮了,一切就绪,由楚河设计的陷阱,也敞开口子,等着恶人们跳进去。 此时大宴之上,众位“贵宾”都获得了诡秘的礼物。 皇帝正在发飙之事。 楚河露面了,这一次还是戴着招财使者的面具。 “陛下,小神来了。” 皇帝看了他一愣。 前些日楚河点出来的金子,都被皇帝命人挖了收在宫中。 皇帝对招财使者的身份坚信不疑。 但是太师和太子太保,多次给皇帝洗脑:“哪有什么招财使者,不过是会异术邪能的术士而已。“ 所以此刻,皇帝对楚河的态度,是七分怀疑三分信,表面上还得过得去。 “招财使者亲临,寡人十分荣幸。” 楚河道:“皇子满月宴,我岂能不来,只是小神没有取悦皇子之物,只好备了千斗黄金,放在皇宫外面,作为礼物。” “啊!” “千斗黄金?” 皇帝一听,萎靡的眼神顿时变得精神十足。 “来呀,快给招财使者赐座,赐座。” 千斗黄金,对于皇帝来说也不是小数目,这才是贵宾中的贵宾。 有宫女抬来了一个大狼皮的椅子。 皇帝知道招财使者和阴阳蛮母有过节,自然挨着孙巧嘴这边放的椅子。 楚河大大咧咧往上面一坐。 “陛下,小神闻听陛下震怒,不知因何而起?” 礼物被换,说来也算是丑闻,皇帝正犹豫怎么说。 “咳。” 太师咳嗽一声,阴恻恻道:“皇子满月,普天同庆,没想到有人敢在礼物中动手脚。招财使者既然是神仙,应该通晓天地道理,这动手脚之人,料想掐指一算即可,何不算上一卦?” 楚河冷笑道:“招财使者,又不是骗人的神棍,哪会什么算卦,占卜。不过,循果问因,想要找到换物之人,料想也是不难。“ 说罢,转头看向满脸是血的孙巧嘴。 孙巧嘴抱拳抽泣道:“大……大神……这事跟小的无关,大神一定要明察秋毫啊。” 想起昔日在望江阁上,孙巧嘴羞辱收尸人时候的一副嚣张嘴脸。 没想到三十年河东,莫欺少年穷。 今日宾主换了位置。 “嘶!” 楚河故作高深:“来把你这礼物给我看看。” “不行。” 孙巧嘴一把抱住盒子。 楚河也没有硬强,一伸手把太子太保的盒子抓过来。 太子太保想往回拿已经晚了。 楚河一抖盒子。 里面掉出四件物件。 一只断蜡,一个纸枕头,方才太师也解释过了,意味着吹灯拔蜡,寿终正寝。 楚河没有多看,而是打开了这一面引魂幡。 幡上有字,楚河便朗声念了出来: 东极宫中下赦令:仰差阴律司崔判官,举宝幡接应本坛当荐亡魂东宫太子太保。 楚河念完。 众人吃惊。 谁能把引魂幡当作礼物送人?这不是咒人早死么,而且还明确写了太子太保的官职。 这时候,楚河道:“这旁边还有太子太保的归期,南安三十七年二月十三日。哎哟,就是今日啊。” 楚河读完,故作惊诧之状。 “太保大人,这阴魂幡上写的,今日可就是你的死期!这也太会咒人了吧。” 太子太保气得脸色铁青,几次想要动手抢回盒子,但是他不会武功。 悄悄求助身旁的太师。 太师低声道:“看他念完能怎么样?” 这时候楚河放下阴魂幡,拿起了那一块玉片。 白玉片上有一个杀字,还雕刻竖眼一个。 四周雕刻黑色小字。 “哎哟,这上面还有字。” 太子太保见楚河还要诵读,再也受不了,隔着孙巧嘴来扑楚河。 被楚河一把抓住按在桌子上。 随即朗声读道。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太子太保,为虎作伥,屡进谗言。 携天子南下巡访,游遍江南妓馆,十日花七十万两白银,太子太保自留十万两。 建春色满楼,招揽天下为妓者,皆入其中,以供阳天子玩物丧志。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朗声读完。 众人惊得瞠目结舌。 百姓和官员窃窃私语: “真有这般事?” “嘿,那春色满楼在那明晃晃的立着,多少天下的名妓咸居于此。怎么能是假的?” “不过是谁有这个胆量,把这些事情都写下来。” “你不敢,我不敢,当然是招财使者本神。” “不对,你没听那上面说了,是阎罗王包天子的主意,还有我朝的崔寺卿,听说到地府当了判官,这下子可是惩恶扬善的时候。” 就在这时,百姓中有人带头呼喊: “崔判官!” “崔判官!” …… 正是群情激奋之时,皇帝也不能制止。 “哎,你们看那边。” “快看啊!” “在那边。” 有人指着日城里的一座人工的景观山上。 众人把头转过去,顿时惊诧不已! 第259章 翰林良医之死 那景观山说高不高,说远也不算远。 但山上却站着这一位,三两丈高,十分雄伟。 单这个高度,就能吓人一跳。 再一看面相,更是能吓死人。 不是说他三头六臂,也不是尖牙利爪。 而这位是一个死人。 为何这么说。 昨日众人亲眼见到他死了,而且亲眼见到他被埋在了葬坑里。 今日他活了。 准确的说,是他回来了,但是不是以人的形态,而是鬼差。 不是别人。 就是因为阴阳蛮母一事,顶撞皇帝的崔寺卿。 此时的他,不在是一个枯朽的老寺卿。 而是一个身高两三丈高,气宇轩昂的崔判官。 他站在山头上,远远的看着朝廷百官和黎民百姓。 “是鬼!” “不!是神!” 众人转过身,跪在地上山呼。 远处的崔判官微微点头,随即手指太子太保所在方向。 “汝这狗官,贪赃枉法,耗尽阳寿,我今日欲取汝狗命!” 说罢,缓缓的退了。 …… 待崔判官消失之后,太子太保脸色煞白,浑身不住地颤抖,牙关乱撞。 而其他收到礼物的人,表情也不自然。 这时候楚河对太子太保道:“小神昨夜落过酆都地府,听人说本朝的崔寺卿做了阴律司的判官,没想到他今日就来执行公务。不知方才那块玉牌上所说的大人所作之事,是否属实?如果属实,我劝大人还是回到家中,找一间密室躲起来,免得被鬼差抓走。” 太子太保,浑身发抖,连反驳的话都没有。 不止是他,就连皇帝也在发抖。 他没受到礼物,崔判官也没说要抓他,但是方才太保的那张玉牌上,可是把自己所作所为写的明白。 “以巡视为由南下,游遍江南所有妓馆,十天之内花光七十万两白银。” “春色满楼中,收集了天下的名妓,供给自己玩乐。” 满朝文武不能治他的罪过。 但是他在百姓中的形象也算是毁了。 过去那些捕风捉影的流言蜚语,如今都成了现实。 此时他把一张脸埋在胸前,不肯抬起来。 没人敢应楚河的话。 这时候太师开口了,一张嘴语气依然桀骜不驯。 “崔老儿昨日已死,人死魂魄散,如今显形不过是术士的雕虫小技而已!呵呵,不信你让他来抓老夫。” “来呀,崔老儿,来抓老夫!” 太师连呼三声,无人应答,众人见那崔判官果然不敢出现,料想正如太师所说,是有术士弄了些幻术,装神弄鬼。于是略略安心。” “来呀,不要理会跳梁小丑,上酒菜吧。” 太师冲着众人一笑,显露出绝对的王者风格。 侍奉的宫女们闻听,通禀后厨。 不一会食材陆续上了案子,今日的菜肴与往日不同,没有煎炒烹炸,都是生鲜食材。 切片的羔羊、乳猪、狍子、野鹿、熊掌、海参、野鸡、肥鸭…… 血淋淋、红艳艳的。 紧跟着又是各类的蔬菜,都是反时令的稀有之物,寻常人吃不起的。 有些外番便问道:“素闻大魏文明之地,难道还生食血肉吗?” 孙巧嘴嘚嘚瑟瑟站起身。 “各位大人,这是陛下特意嘱咐小的,要安排一餐特色的饮食。小的知道各位大人山珍海味吃得多了,所以安排这一餐,名曰拔霞供,给大人们换换口味。” “来啊,上铜锅。” 八个侍女,抬来了两个铜锅。 锅里面是沸腾的汤汁,锅下面有一个石炭盒子,里面的石炭一直在燃烧,以保证汤汁不冷。 外番的吃一锅,皇帝带领有功之臣吃另一锅。 至于对面的臣子和嘉宾,都吃不了这拔霞供,而是普通的酒肉,百姓们赏了一块肉吃。 君臣同食一锅,大魏朝堂已经是相当开明。 众人请皇帝先吃第一口。 之前孙巧嘴就请皇上品尝过拨霞供,皇帝也做足了功课,每一个动作都尽显优雅华贵。 他用筷子夹了一片薄弱蝉翼的鹿腿肉,缓缓置入沸腾的汤汁中。 鹿腿肉在汤里一过,立刻变了颜色。 皇帝不等肉老,一筷子夹出来,抖干上面的汤水,也没有直接吃,而是放在面前的小碗中沾了料汁。 这料汁红艳艳的,十分讲究,里面有酿制九九八十一天的酱油,有古法发酵的山西老陈醋,有芥末、有麻油、更有葱姜蒜沫。 皇帝把肉片在料汁中一沾,肉片沾满了汁水,卷着葱姜蒜沫,再拿出来时,顿时满满的食欲。 皇帝举着筷子,放在鼻下轻轻嗅过。 浓厚的汁料,混合着鹿肉的脂肪香味,相得益彰。 “嘶!” 他这一番操作,众人都流出了口水。 但是皇帝并没有吃这一口,而是夹着递给身边的琞后。 “爱后,快吃吧,滑嫩不老。” 琞后张开口,吃了这片肉。 第二片肉才是皇帝自己的,紧跟着太师也夹了一片肉,放在沸汤中一浸,夹起来裹着料汁吃了。 “吧唧,吧唧。” “这拔霞供味道不错。” 这时候轮到太子太保,他双手颤抖,拿不住筷子。 太师替他夹了一筷子,塞在他嘴里,然后悄悄说道:“你回去吧,别在这丢人。” 太子太保如蒙大赦,站起身,裤子下面顿时发出腥臭来。 原来他已经吓尿了裤子。 高值夜此时身为金蛛卫的镇抚使,官不及太子太保,但是他有武功,混的也熟络。 顿时喜笑颜开,指着太保的裤子,大声嘲笑。 太师沉着脸,低声嘱咐了几句,高值夜脸色也变了,悄悄的离开席位。 这时候轮到楚河夹菜了。 皇帝也不揭穿他的身份,反正他能变金,管他是人是鬼还是神,于是客气道:“你虽然是招财使者,但尝人间美味,若是真美味,你便再搬运些金子来。” 楚河拿起一双筷子,在肉食那边逡巡一下道:“这食不得,都是生灵的肉身,岂容它身填我腹。” 最终还是把筷子放下。 皇帝也不强求。 这时候张良医夹着一片鹿鞭肉,他是翰林良医,虽然只有那一剂药最拿手。 此时尽显神医风采。 “诸位大人,这可是大补之物,吃了之后尽显男儿本色。” 说罢把鹿鞭放在口中,大口咀嚼。 众人正要嘲笑他一番,忽然他停了嘴,面现诡异笑容,随即口鼻流血,仰面而死。 第260章 太子太保之死 翰林张良医忽然仰面而死。 让众人感到十分震惊,太师、孙巧嘴、黄烟观道士等人,赶忙上前查看。 搬头弄身,查不出因由。 “且慢!” 楚河喊了一声,众人停住手,怔愣的看着他。 “众位大人,张良医死的蹊跷,现在死因不明,请不要妄动。” 换做平时,没人会听他的话。 但此时出了命案,谁也不想沾上嫌疑,于是让开,把张良医交给楚河。 楚河到近前查看一番。 果然张良医已经绝气身亡。 “或许这盒子里有他的死因。” 楚河自言自语地打开盒子。 与太子太保的盒子里面一样,也是四件物件。 一只断蜡,一个纸枕头,意味着吹灯拔蜡,寿终正寝。 蜡烛和枕头,不值得多看,引魂幡上有字,楚河道:“我给大家读读这上面的字,或许能猜出来一些因果。” 于是他又高声朗念: 东极宫中下赦令:仰差阴律司崔判官,举宝幡接应本坛当荐亡魂翰林张良医。日期南安帝三十七年二月十三。 楚河念完。 众人吃惊。 翰林张良医的引魂幡和太子太保的一样。 都是崔判官今日来接引他到地府。 楚河道:“引魂幡上所写不过是名字和日期,我给众位读读这玉牌上的文字。” 楚河拿起盒子中的玉牌。 这个玉片上同样有竖立的眼睛,和一个血红的杀字。 下面的的黑色小字,写的清晰,楚河朗朗念出声来: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翰林张良医,欺男霸女,拆散他人家庭,强买民女做妾。 父子共有妻妾一百四十一人,其中致死者三十二人。 又以寻常薄荷、冰片等物调以小麦粉,假做治疗僵疠的辟疠丸,以二十三两一丸的价格,卖给户部,得利二百万两。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读罢,众人啧啧称奇。 皇帝也忍不住道:“朕待张良医父子一向不薄,没想到他父子二人,竟然纳妾一百多人,朕号称佳丽三千,实际不过千二,刨去老迈色衰的,不足五百。这也罢了,他又用这辟疠丸,骗走国库二百万两,哎,真是死不足惜。” 钱色双收,连皇帝都嫉妒他了。 可怜张良医,方才还是大魏的功臣。 一招罪名揭晓,立刻跳下神坛变成罪人。 现代又何尝不是如此,有官员上午大谈特谈清正廉明,下午就被手铐锁住,到监狱中交代贪污腐败。 事实如此,高位、功臣,不过是一身华丽的外衣,脱掉外衣,几个人能接受考验。 皇帝有言,立刻有侍者,把张良医的尸身抬在一边。 这时太师道:“案子未破,不要抬远。这玉牌来由不明,上面所述之罪状不过是一面之词,退一步讲,翰林张良医即使有罪,也不该死得不明不白。” 皇帝道:“太师所言极是,一定要把张良医的死查明。” 太师道:“张良医的死,我想应该问问这位招财使者才对。” 说罢冷冷的看着楚河。 楚河道:“张良医的死因,只能猜测。但是玉牌上张良医的所作所为,却能得到验证。” 太师道:“什么意思?” 楚河道:“太师也收到了一份礼物,何不打开看看,如果你的玉牌上所写是真的,那么张良医的所作所为也可能是真的。” “那时他的死是罪有应得,至于死因大概就如同玉牌上所写,有包天子派崔判官来引他的魂魄。” “啊……这。”太师顿时犹豫了,他不肯公开自己盒子中的玉牌。 随即敷衍的笑道:“你还信什么崔判官,我方才说了,那崔判官不过是术士用一些障眼法,障人耳目而已。何况方才崔判官说了要收的是太子太保,如今太子太保没事,反倒是张良医死了,可见这崔判官并不可信。” 就在这时候,有金蛛卫来报。 “陛下,太子太保他……死了。” 这消息来的很及时,恰似一张巨手狠狠地打了太师的脸。 “把尸体抬过来。” 有金蛛卫闻声,把太子太保的尸身抬过来。 因为他是在外面死的。 太师和孙巧嘴等人不畏杀人嫌疑,上前看了一番,没有看到任何伤口。 此时楚河缓缓道:“我知道他是怎么死的。” 太师等人虽然讨厌楚河,但是也想听他说说道理。 “太保是被吓死的!” “身上没有任何伤口,双目圆睁不合,都十分符合。只因他看过玉牌后,见上面所写的贪赃和修建春色满楼,都是他的所作所为。他知道也许能躲过崔判官,但是大魏百姓不能放过他,一时间过于激动,不幸而死。” “不过,按照他的所作所为,可以说死有余辜。” “只可惜,他若是能向崔判官交待更多的秘密,或许能免一死。” 众人听后默默无语。 此时顷刻之间,连死二人。 这拔霞供虽然好,众人也无心吃酒了。 但是阴阳蛮母、八臂金蛛王、半死傀儡弟兄,及他们三只傀儡猴子,全然不在意,一连加了十几次菜,换了七八次汤,填了五六次石炭。 “大魏美食确实好吃。” 等他们吃罢了,皇帝道:“今日宴会到此,明日、后日,继续宴会。” 百姓们先散了,官员和贵宾也各回住处。 …… 当晚夜色起了,冰冷的寒夜,幽暗的天空如同魔鬼俯瞰大地。 天地日月城,笼罩在阴曹地府的气息中。 赏月阁坍塌之后,埋葬了许多贪官污吏,但是天地日月城中,不能没有妓馆。 孙巧嘴等人在原址上盖起来另一座,唤作忘忧谷。 此时,室外冰冷幽暗,但是忘忧谷中,暖香袭人。 雕栏画栋,穹顶珠光。 大榻上躺着三位特殊的贵客。 三只沐冠之猴。 正是风猴猿风、火猴猿炎,水猴猿淼。 此时三只猴子,抓耳挠腮,亮腚翻爪,十分猴急。 第261章 又一窝端了 三个猴子并排躺在妓馆的榻上。 是生傀儡师把这三位送过来的。 今日发生个奇怪事。 寒冬腊月猴子发情。 这玩意本来就不是稳当货,这一下子哀嚎跳纵,龇牙挠爪,可把生傀儡师闹腾坏了。 他把傀儡针上抹药,深深的扎在百汇穴上,平时听话,但今日也不好使了。 他也不敢用太多的傀儡药,否则真把这三个猴子给药死了,或者药伤了,药傻了,那岂不是白训练这么久,也不知耗费了多少心血。 再说,想找这么聪明的猴子,再也找不到了。 “得,师父领你们开荤。” 按理说应该去动物园,那时候汴梁城也真有动物园,但是离得太远。 这缺德的老头,才领它们到了妓馆。 他老头自己在那一边享受。 这边扔下这三个玩意,和二两银子。妓馆里的女子,虽然各个玩的开,但是谁见过这阵势。 老鸨知道他们是皇帝贵宾得罪不起,只得自己填补,把价格抬到一百两,还是没人肯去。 三个猴子,倒也听话,就仰面朝天的等。 就在这时,风吹帘子动,有人从外面有人低声道:“师父今日怎么约会在这里?” 说罢,在门口除掉衣衫进了屋。 屋中没有点灯,黑漆漆的,伸手不见五指,三只猴子也不说话。 那人便扑上榻,刚滚做一团,忽然摸到毛绒绒的猴屁股。 惊得她大呼一声。 这时又有脚步来到门外。 “啪嗒。” 火折子亮起,一个七臂人物,站在门前,随即屋中一阵战斗之声,半晌后才悄无声息。 …… 酉时三刻。 孙巧嘴从房间中蹑足潜踪出来。 专门捡僻静的地方走,不一会来景观假山下面,磕头作揖,念念有词,把生平所作所为,都念叨一遍。 忽然假山上面有人道: “孙巧嘴,念你主动交代错误,留你一条狗命,但今晚无常鬼差欲要取你性命,你须躲在日城白莲花房内,方能躲过一劫。” 孙巧嘴只以为祈祷一番,图个心安,没想到真有判官在此。 吓得他哆嗦成一团,半晌后,四肢稍微能活动了,慢慢地爬到日城中,寻找莲花房去了。 …… 戌时一刻。 在日城一间大屋内,墙上挂满了蛮母教修行的淫画。 当当。 有人轻轻扣门,随即来了一句西洋语:“may i e in。” 语言轻柔儒雅,倒是有西方绅士之优雅。 里面骂了一声。 随即大门被推开,范大学士优雅的站在门前,对着脱得一干二净的阴阳蛮母礼貌一笑。 原来阴阳蛮母,虽然蛮狠无礼,但架不住范大学士百般温柔,千般呵护。 阴阳蛮母被东方温柔感动,竟然破例接受他了,两人在宴会上互相调戏,反正别人也听不懂,于是约定今晚会上一会。 蛮母不愧一个蛮字,二人见面二话不说。 一把撕开范大学士的衣襟。 然而等待她的不是被摧残的男人,而是: 一把枪。 武侯抱龙枪! “噗。” 一枪洞穿阴阳蛮母。 阴阳蛮母在从未领略的惊恐中倒下。 这时候范大学士脱掉袍子,里面的衣着是招财使者--楚河。 而此时的范大学士早已经死在另一间屋子里。 “呵呵,东方男人,有时候也很硬气!” “噗。” 吹灭油灯,楚河大踏步的出门而去。 不一会,门口出现了一个人,趴在地上,如同一只丧家之犬,向着屋里连闻带嗅,过了一会爬进来。 正是孙巧嘴,这间房子,便是白莲花房。 进了这间屋,料想这是崔判官所说的避难屋,所以孙巧嘴的胆子渐渐的大起来。 过了半晌他直起身,摸到油灯点燃。 这时候猛然间看到地上的阴阳蛮母,吓得一跳,想往出跑,一步撞在了墙上。 头痛嗡嗡。 片刻之后,缓了过来。 但见阴阳蛮母躺在地上,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虎死威犹在。 他也不敢贸然过去。 拿起一根铜杆的灯台,慢慢的过去。 用灯台怼了一下,阴阳蛮母浑身肥肉乱动,没有其他反应。 孙巧嘴胆大起来。 抡起那一个铜杆灯台,噼噼啪啪,暴打阴蛮母,就是那个白毛男子。 “让你欺辱你孙爷爷。” “让你欺辱你孙爷爷。” “好几个月了,孙爷爷的痔疮还没好。” 孙巧嘴忘不了在瓦坟寺内,众目睽睽之下,自己被阴蛮母这个臭男人欺辱。 平时斗不过他,今日他死了,他当家的阳蛮母也死了,这仇也该报了。 不一会,孙巧嘴把阴蛮母的部位打烂。 但是还不解气,他俯下身有研究如何对阳蛮母下手。 左推右晃,一不小心被阳蛮母压在身下。 “呕。” 一千多斤的重量,把孙巧嘴压翻了白眼,一口气憋过去顿时身亡。 …… 戌时二刻。 此时日城一处小屋点着灯,有一个人大被蒙头,不敢露面。 正是梅老板。 今日最害怕的人,可不止孙巧嘴,他也怕的不行,他偷看了那张玉牌,玉牌上面把他做的恶事,写得一清二楚。 他心里怕的不是崔判官,他做得这些事,只有刁三郎最知情。 “刁三郎还魂了吧?” 一想到这,他就害怕,白日里人多还行,这到了晚上,怕的要死,唯恐刁三郎突然间出现在面前。 “当当当。” 这叫怕啥来啥,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小舅子开门。” 这声音是太子太保的。 “姐夫?” “你不是死了吗?” “对呀,但我死的不明不白啊,你骗了我啊!你不是我的小舅子啊!” 梅老板吓得不住磕头。 “姐夫,对不住,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过了片刻,太子太保的声音停了,又响起了刁三郎的声音。 “梅老板开门,我是刁三郎,我是刁三郎啊。” “我来向你索命,你怎么把我出卖了,所有的罪过都由我一个人担着,为什么还要杀人灭口?” “你还我命来,还我命来。” 梅老板吓得蒙着被,大哭求饶。 过了片刻,又有石炭矿下的死者都来索命。 梅老板终于撑不住了,脸色惨白,死于当场。 …… 第262章 范大学士的所作所为 亥时三刻。 在日城的长廊中,八臂金蛛王出现了。 只是他现在变成了六臂金蛛王,其中一臂是被楚河斩落的,方才在打斗中,又失了一臂。 他现在一瘸一拐,搀扶他的是他的徒弟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 六臂的金蛛王,现在还别不过来这口气。 “畜生,它们竟然敢惦记我的女人。” “若不是看那两个老不死的面子上,我早就弄死它们三个。” 马夫人一直在身边安抚,她自己也是又羞又愧,不知怎的就跑到猴子的榻上。 “它们没有轻薄于你吧?”金蛛王问道。 闻听金蛛王如此问,马夫人又恼又羞。 “师父,你怎么这么问?让徒儿如何活?呜呜……” 八臂金蛛王听到这话。 凭借男人的敏锐推断能力,分析出的结果,让他感觉到非常的恼火。 “不行,我要去杀了他们。” 他就要往回赶。 “师父使不得,他们的师父太厉害,咱们不能结下梁子。” “不行,我管他什么半死傀儡师。” 二人争执了一会。 马夫人道:“幸好徒儿没被他们轻薄。” 金蛛王听完这话,才渐渐冷静,这话是给了他台阶下,毕竟面对两个傀儡师他没有胜算。 就在这时,但听有细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金蛛王一使眼色,二人都躲在拐角处。 等那人来到近前。 金蛛王忽然发出蛛丝,将其缠住,待到近前见是黄烟观的道士。 黄烟观的道士,也认出金蛛王和马夫人,尤其和马夫人关系颇为密切,大家都是自己人。 金蛛王卷起蛛丝放了他。 双方分开后,道士怀中的骨铃铛,哗楞愣响,声音短-长-长-短。 道士根据声音,左转-右转-右转-左转,到了一间屋子前,抬头一看,是白莲花房。 于是推门进去,在幽暗的灯光下,看到诡异的一幕。 阳蛮母趴在孙巧嘴的身上。 阴蛮母仰面朝天,某部位稀巴烂。 “嘿,这阴阳蛮母已死,若是师父能把她练成死傀儡,那可是堪称天下第一傀儡了!千、万个汴京百姓,也练不出这一个傀儡来。” 道士非常兴奋。 “不管了,趁着她魂魄未散,赶紧把她的魂魄定了。” 于是拔出银针,对准阳蛮母的头顶百会穴刺下。 就在这时候,身后忽然冒出一杆枪,把道士解决。 随后有一根银针,扎在了阴蛮母的头顶。 这个人,拿起道士手中,剩余的银针,出了门,到了另一个房间中。 于此同时,地上的骨铃铛发出阵阵响声。 阴蛮母挣扎着站起,但他身上背负着千斤重的阳蛮母,只能在地上爬行。 另一间房屋中,半死傀儡师坐在榻上,操纵着他的新傀儡。 他心知新傀儡十分强大,如果能驯服成功,这将是他最厉害的傀儡! 但是显然十分难以操纵。 他不得不耗费巨大的心力,以致于自己虚弱无比。 …… 这一夜,汴京城度过了几十年来,最大的一次变动。 笼罩在汴京城上的阴云,变成了一场瑞雪,这是今冬的第二场雪。 如果说第一场雪是为崔寺卿鸣不平。 那么第二场雪却是在庆祝污秽的大魏得以洗涤。 到了子时,天地日月城变成了不夜城。 金蛛卫们忙忙碌碌,尸体被一具具抬出。 皇帝不得已半夜升朝。 把满朝文武和嘉宾贵客都请到殿中。 前有太子太保和翰林良医的尸身,也一起抬到了殿上。 这一次又有七八具尸体。 第一具尸体是范大学士的。 但是他如何死的,不得而知。 皇帝看着范大学士的 “众位爱卿,这范大学士如何突然死了?” 众人默默无言。 皇帝看向太师,太师愁容满面,皇帝又看向八臂金蛛王,但见金蛛王身上有异样,仔细看过,才知道八臂少了两臂,变成了六臂。 再看金蛛卫指挥使,头发凌乱,脸上挠痕。 再看半死傀儡师兄弟,一个脸上怒气横生,一个低头垂脸,仿佛以及全死。 皇帝心道:“你们一个个自称是王,是师,到了真格的,一言不发,真是毫无用处。” 这时候那一位善于总结经验,见缝插针的招财使者有话说。 “陛下,小神方才和金蛛卫一起出出入入,当时的场面见过了,范大学士死于屋中,手中捧着一副女子的画像,据调查这女子是南湖书院的一个女才子。” “嗯。” 皇帝点点头,虽然这位身份不明的招财使者,嘴损,但是关键时刻,人家能出来说话,皇帝就很满意。 “尊神您请接着讲。” 楚河颔首示意:“陛下,你还记得一个月前,南湖画院那场大火吗?” 皇帝点头:“朕听说过,是画院打更的,用柴禾取暖,以致于点燃画院。” 楚河摇摇头。 “陛下,这是范大学士欺上瞒下之言,不可信也。” “作为一方招财使者,小神自然能见到全部过程,但是阳间有鬼差留眼,阴间的阎罗王包天子,肯定看的更清楚。所在揭露此事之前,请陛下先看他的玉牌。” 楚河亲自拿起放在范大学士身边的盒子,从里面拿出那块玉牌。 他把玉牌上面的的黑色小字,朗朗地念出声来: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范大学士,借南湖画院院长之利,常于午夜潜入女才子宿舍,以画西洋写真画为名,骗女才子信任,借机霸凌强辱,十五年来,辱没于其毒手者数以千计。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读罢,众人瞪目结舌。 没想到身为教书育人的范大学士,竟然做出这般下作的事情。 楚河问道: “这样的院长,能教出好学生吗?” “大魏王朝需要为国为百姓的人才,而不是三更半夜教画写真画的淫才!” 第263章 梅大善人的一生 楚河一番话说的朝中官员义愤填膺。 皇帝也忍不住骂道:“这范大学士,朕对他不薄,让他当南湖画院的院长,没想到他竟然借此机会,做那般见不得人的事。” 众大臣心想:“那还不是你这皇帝带出来臣子。” 太师精神欠佳,仿佛一夜未睡。 “众位,还是那句话,即使范大学士十恶不赦,他应该受到大魏律法的处置,不应该这样死的不明不白。” 楚河道: “太师大人说的有理,但是太师站得太高,根本不了解民情,不信你试试该用哪一条律法,为范大学士定罪?” 这话说得太师一愣。 文武大臣也不是傻子,范院长所为,辱没侵犯数以千计的女才子,这是伤天害理之事,但是大魏没有任何一条律法,可以管束惩治范院长。 而且范院长可以用自愿二字,遮蔽所有的错误。 但凡女子说出一句自愿,无论是真自愿还是假自愿,范院长就可以逃开律法的制裁。 楚河接着说道: “既然大家都知道他该死,但是阳间却没有这条律法,所以只能阴间出手了,所以我认为阎罗王包天子因此出手。” “对了,方才我和陛下提过南湖画院藏画阁起火之事。” “那把火,并非更夫点柴取暖所致。” “乃因范大学士,常常夜入女才子宿舍,以画写真画为名,做一些苟且猥琐之事。” “但后有江南女才子顾某,为人刚直不阿,不可屈身淫院长之下,奋起逃至藏画阁中。范院长为迫其就范,乃倾油灯于阁中,想迫她出来。不想油灯火溅到油画中,这才点燃了藏画阁。” …… “嘶!” “原来朕被蒙骗这么多时日,一直以为是误烧柴禾所致。” 太师阴恻恻道:“老夫还是那句话,不敢他生前做过什么恶,但是要死的明白,来呀,仵作验看尸身。” 金蛛卫的仵作,都是些泼皮无赖上位,平素里胡乱决断倒是有一套,今日要在皇帝和众大臣面前胡说八道,那不是嫌命长么! 无人敢上前,中有一人,乃是原值夜司观察班的,现因值夜司已被取缔,因为有些身手,做了金蛛卫普通侍卫。 众人被把他推上前。 无奈之下,他只好细细的检查一番。 其实做仵作、观察,多是良心职位,大家的技术所差无几,但是多人验尸,能验出多个结果。 差的不是技术,差的就是一个良心。 观察上前左右查看,细细观察。 片刻之后,跪在皇帝脚下。 “回陛下,尸体上没有任何致命伤痕,死因只有一个……但小的不敢说。” 没待皇帝说话,太师道:“大胆奴才,在皇帝面前还敢吞吞吐吐,来呀,给我推出去斩了。” 金蛛卫们围上前来架观察。 “且慢!” 楚河大喝一声,止住众人,随即冷冷道:“仵作刚刚验出结果,太师就要杀人,难道是想杀人灭口么。” 随即转头怒瞪金蛛卫。 “退下。” 金蛛卫们知道观察的命运就是自己的命运,观察不死,自己就不死。听楚河这么一说,赶紧借坡下驴,退到殿下。 楚河转过身,对观察说道:“大魏律法,虽然有不完善的地方,但是大魏皇帝在此,光天化日之下,不会屈辱正直之士。” 随即转过头对皇帝道:“陛下,小神说的对吗?” 皇帝连连点头。 他现在对楚河的情绪产生了变化。 由刚开始的单纯想利用,到厌恶,再到现在,竟然有些依赖了。 平时在朝中,只有寇丞相敢和太师争辩。 但是这位招财使者,不但敢争辩,还把太师辩得牙口无言。 作为皇帝,南安帝虽然昏庸,但是也不想看到太师一言堂,一家独大。 有人能挫败太师,让皇帝感受到下属间相互制衡的安全感。 “朕承诺,不会给你定罪。” 观察也寻思:“哪来这一位招财使者?这哪是招财使者,这是正义使者啊!” 他心里感激涕零,心想:“今日殿上不死,回家专门供奉这一路招财使者。” 他振作精神。 “陛下,小的以为,范大学士的死因,非人类所为,乃是死于鬼神之手!” 别人虽然不信,但不言语。 太师道:“我想罪犯就在我们中间,你却把实施者推为鬼神,难道这样就没法惩治他了吗?” 楚河道:“太师大人所言,谬论也,能惩治范大学士者,无论鬼神还是凡人,都是为民除害,不但不能惩治,而是要赏赐,且要重重的赏赐。” 两人争执不下。 皇帝也不好帮助谁。 “罢了,范大学士之死,先搁置一旁,来看下一个。” 金蛛卫们到门外抬进来这一位。 众人一看是梅老板。 皇帝叹气道:“朕的爱卿啊,你乃是京城第一善人,怎么就撒手人寰,难道说苍天不庇佑好人吗?” 楚河道:“陛下节哀,先让我们看看梅老板的玉牌吧。” 打开梅老板早上收到的礼物盒子,里面的玉牌已经碎了裂痕。 原来梅老板想摔碎证据。 楚河拿过玉牌,朗朗地念着上面的黑色小字: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梅酉敛,以妓馆女子(谎称是其亲姐),嫁给太子太保后,借机拉拢他,为自己谋私利。 开辟多家黑石炭矿,劳役民工、乞丐、流浪者、智力低下者,数以千计。 与手下刁三郎以暴力控制石炭矿工。 以致于打死、虐死者几百人。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读罢,自己先叹道: “梅老板,做了这般恶事,还不知道悔过,不曾向包天子交待以往罪行,只能说死的活该。 “另外,梅老板哄抬石炭价格,以致于百姓卖儿鬻女,来囤积石炭,是小神见了于心不忍,当夜馈送些石炭给百姓,只许肩扛手搬,乃是怕权贵们用马车拉走。” 第264章 梅老板、孙巧嘴 楚河接着讲道: “那一夜,京城的百姓收到了石炭。” “没想到梅酉敛老板,竟然把功劳归为自己,因此得了一个京城首善的称号。” “然而,石炭真的是免费的吗?” “今日户部尚书也在,有没有拨款给梅酉敛,所谓的免费不过是欺骗百姓的而已。” 户部尚书也在殿上,低着头默默不语。 “依我看,这梅酉敛死的活该,阳间竟然无人判他,阴间判他又有何不妥?” 众人都不言语。 关于免费石炭这件事情,各位官员都知道其中有猫腻,但是无人敢出面置疑梅老板,因为没有人敢得罪太子太保,也没有人敢得罪风头正劲的金蛛卫,甚至户部尚书也不敢提出置疑。 …… “哎!下一个。” 楚河看他们一个个沉默的样子,仿佛他们并不是大魏的官员,而是无能为力老叟。 此时此刻,翰林张良医、太子太保、范大学士、梅老板,各个都是大魏的顶尖人物,都已经灰飞烟灭,留下一地污浊的尘埃而去。 谁知道下一个是谁? 凡是不在场的都有可能。 果然这一次抬上来的尸体又是一个名人。 孙巧嘴。 同样,身上没有任何伤口,观察上前检查一番,报到: “陛下,孙大官人死的蹊跷,不似被人杀害,而且死后面上有笑容,恐怕也是非鬼神不可为!” 现在皇帝也找到规律了,便道:“先不管他怎么死的,读读他的玉牌,看他该不该死。” 楚河取来他身前盒子里的玉牌。 把玉牌上面的的黑色小字,大声地念出声来: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孙巧嘴,用江湖迷药,迷了童太傅之女,使其对自己言听计从,从而结为夫妻。 又借童太傅为官之利,大肆的进攻垄断商业。 尤其是盐铁油茶米等生活不可缺物,从而谋取暴利,打压商贩百余起,害人百余名。 后又纵容其螟蛉衙内,淫害妇女几百人。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该杀!” “该杀!” 童太傅下朝堂失其势,孙巧嘴一直在搞金钱交往,众人花了他钱,睁一眼闭一眼而已,此时他死了,无人可惜。 童氏家族在京城的势力,几乎消失。 换来皇帝的一声叹息而已。 “来吧,下一位。” 金蛛卫从殿外抬进来黄烟观道士的尸体。 同样,楚河先取来他身前盒子里的玉牌。 玉牌上面有黑色字迹,楚河大声地诵念: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黄烟观道士,多次诓骗钱财,以扎定魂针驱赶僵疠为名。 谋取暴利,害人谋财。 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念完了包天子诏告。 一旁的半死傀儡师,神情终于放松下来。 皇帝问左右: “这定魂针到底有没有作用?难道说花了那么多银子,白扎了吗?” 左右说不出一二。 太师道:“陛下,这僵疠之事,已经过去,不必再问。” 楚河道:“太师,僵疠虽然过去了,但是太师府上的银子因此变多了,不知道是怎么回事?金蛛卫的银子变多了,请问指挥使大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啊?” 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冷笑道:“难道你是在说,我借僵疠之事,公报私囊?” 楚河点头:“没错。” 马夫人怒道:“胡说八道,这僵疠乃是燕别故传来之疾,是天灾不是人祸,汝安敢诬陷于我?” 楚河笑了:“你说不是人祸到也是对了一半,因为罪魁祸首根本不是人,你们看,来呀,抬上来。” 这时候金蛛卫们抬上了三只猴子的尸体。 “仵作验尸。” 值夜司的观察上前查看尸体。 “陛下,这三位猴子,不猴将的身体外包有厚实的蛛网状物……” 话刚说到一半。 生傀儡师突然从座位上站起,指着八臂金蛛王道:“八条腿的,你这厮敢杀我的徒儿,看我不弄死你。” 八臂金蛛王冷笑道:“腐朽老叟,也敢打我金蛛王的主意,你那猴崽子死有余辜。” 生傀儡师道:“你这不知道天高地厚的怪物。” 说罢突然一扬手,一股黄烟从袖管里飞出,直喷八臂金蛛王。 八臂金蛛王笑道:“雕虫小技。” 说罢张开口鼻,猛吸了一口。 “不过如此,你不知我八臂金蛛王乃是用毒之王,焉能怕这毒物。” 这时候生傀儡师念动咒语,手指蜷伸。 不一会但见周伶从殿下,猛冲上来,抬手来战八臂金蛛王。 众人惊呼:“这老周头,平日里不过是个倔强的老头而已,原来有这凶猛的功夫。” 八臂金蛛王刚要与周伶对战。 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道:“杀鸡焉用牛刀,师父且退,我来对付他。” 说罢舞动手臂,时而拍肚,喷出蛛丝,与周伶战在一处。 八臂金蛛王倒出手来,来扑生傀儡师。 生傀儡师一边操纵周伶,难以抵抗,心中懊恼:“我那三个徒弟,死得不是时候啊!” 忽然转头看见颓唐的半死傀儡师。 “师兄救我。” 半死傀儡师,猛地抬起头来,头上的斗笠摔在身后。 众人第一次看到他的脸。 披散杂乱的头发,一半脸是骷髅,一半脸是正常人,正常脸上那也只灰色的眸子,盯着八臂金蛛王。 半张嘴张合,骂出含混的语言:“你去死。” “嘎哒嘎达。” 随即催动咒语,他的傀儡出现了,比周伶要强大百倍。 “阴阳蛮母!” 众人惊呼。 但是今日的阴阳蛮母,不同往常的嚣张,而是在地上慢慢的爬动。 阴蛮母那个瘦小的男人,如果他想脚着地,只能把阳蛮母背在身上。 第265章 阴阳蛮母、猴傀 然而一千余斤的阳蛮母,他又如何能背动,所以只能在地上爬。 看到这一幕大家都吃惊不小。 阳蛮母如同一头母牛,劈腿撩胯,躺在阴蛮母的背上,看意思已经死了。 她如何死的,多数人并不知道。 但是半死傀儡师感知到他的死亡,所以派出了黄烟观道士,想在她魂魄尚外散尽的时候,给他扎上定魂针。 但是可惜的是,黄烟观的道士的针,扎错了位置。 定魂针扎在阴蛮母头上有什么用处? 他是一个行走困难,又战斗力低下的傀儡,何况背上阳蛮母,简直是一个废物。 半死傀儡师惊呆了,感情他使出了蛮荒之力,用了整整一夜的时间,自以为是的认为驯服了天下最厉害的傀儡,感情是如此结果。 他那半溃烂的心在滴血。 但是八臂金蛛王不会理解他的苦楚。 事到如今,只能这么做了,他突然间直挺挺的从椅子上跳起来。 落脚处刚好就是阴阳蛮母所在之处。 “嗤嗤。” 小刀划过,阴、阳蛮母背部相接的位置被划开。 冒出了一些粘稠的血液。 半死傀儡师毫不犹疑,一刀到底,反过来又是一刀。 两个尸身,从中间分开。 阴蛮母终于自由了,只不过是死了之后,他带着鲜红的后背,转过身扑向八臂金蛛王。 “嗤嗤。” 八臂金蛛王甩出蛛网,来粘住阴蛮母,只是缠住了他的腿,等到想缠住他的手臂时候,蛛丝已经喷不出来了。 片刻之后,八臂金蛛王师徒两个,与傀儡师兄弟两个,相持不下。 即使皇帝劝说,双方也不肯罢休。 这时候太师到了近前,淡然一笑: “各位还是不要打了。” “我看你们是中计了,否则往日无怨近日无仇,何必要打呢。” 生傀儡师道:“他无端害死了我的三个徒弟,还有我师兄的徒弟黄烟观的道士,死的时候身上也有蛛网痕迹。这仇恨我焉能不报!” 八臂金蛛王道:“强词夺理,是你把三只猴崽子安排在房间只能够,埋伏我女徒弟,意欲何为可想而知。再说了我确实用蛛网缠住了你的猴崽子,但是不至于死!” 生傀儡师道:“徒儿已死,尸首就在此处,你还要如何抵赖?” 太师道:“众位且慢,让仵作查查,这蛛网缠身真得能至死吗?” 双方住手,值夜司的观察又上前查看。 “禀告陛下、太师,这三位猴将,头顶各有银针一枚。” 生傀儡师道:“银针素来就有,乃是我操纵傀儡所施,不至于死。” 但上前一看,只见银针埋入头顶,已经没了针尾。 “啊!埋了这么深。” “我平时不过是埋下半针,它们便如同傀儡一般任我操纵,不知道是何人将针全部刺入,这样不死也难存活。” 太师冷笑道:“当然是有人想看到鹬蚌相争渔翁得利,那个人便是……” 众人把眼光都看向楚河。 楚河道:“你们怀疑我可以理解,但是你们知道这三位猴将,十分了得,我对付不了。而且这身上的蛛网和头上的定魂针,是谁的擅长,我想你们也能知道。” 眼见众人又要辩论。 皇帝心烦的很:“众位爱卿不要争了,先看看那玉牌上所写内容便知道他们该不该死,若是真该死,又何必在乎他们的死因。” “陛下圣明!” 楚河当然喜欢如此,他拿起了三只猴子的玉牌,一一读过。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猴,猿风,乃是傀儡师所训三只猴傀之一,身上续接以毛羽翅膀,使其善于飞翔助力。 此前它曾在傀儡师的指示下,和当铺勾搭,买卖孩童数百名。 又偷抢数百孩童,藏于含山之上,供给傀儡师培养傀儡。 后又杀孩童父母十余人,杀值夜司捕快十余人,杀当铺掌柜并伙计十余人。 其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含山丢童案,众人皆知。 后来经过值夜司调查,乃是姑获鸟所为。 原来这这只白毛猴子,猿风就是真正的姑获鸟。 白毛猴子该杀。 但是更该杀的是操纵傀儡猴子的生傀儡师。 此时生傀儡师,与人大战,耗费过大,自身难保,众人不再畏惧,都拿眼看他,希望他能说出些辩解或者承认的话。 生傀儡师,脸色发青,被人猜穿后恼羞成怒,但是他也不肯承认。 “胡言,纯粹一派胡言。” 楚河也不搭理他,拿起第二块玉牌。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猴,猿炎,乃是傀儡师所训三只猴傀之一,身上藏有烟硝、硫磺等物,经过训练,可以自行施放火焰。 此前它曾在傀儡师的指示下,到处释放火焰,造成多起火势。 趁机嫁祸使用柴禾者,因此毁了多人住所,害人无数。 其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又拿起第三块玉牌。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猴,猿淼,乃是傀儡师所训三只猴傀之一,身上带有毒药粉,经过训练,可以潜入水井中,趁机撒入药粉。 中其毒者,效果与古传僵疠效果一致。 于是便有防治僵疠为名,扎定魂针,吃辟疠丸的后续。 因此害人无数。 其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 楚河念罢,对傀儡师道:“这玉牌上所写,没错吧?” 第266章 互揭真相 谁也没想到。 大魏最近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竟然都与傀儡师和他的猴傀有关。 丢失的孩儿童; 京城莫名其妙的着火; 到突然席卷京城的僵疠,傀儡师兄弟所作之事,都是丧尽天良之事。 是阎罗包天子昭示也好,是招财使者故意而为也好,总之真相今日大白。 生傀儡师哈哈笑道:“没错,都是我们师兄弟所为……” 八臂金蛛王忽然退身止住马夫人。 随即向生傀儡师抱拳施礼:“傀儡师如此好手段,搅得大魏一团糟糕,本王十分佩服。大家既然都是同道害人者,何必相互厮杀,况且,本王再三强调并没有杀害贵徒三人。” 生傀儡师停止手上动作。 半死傀儡师也不再操纵阴蛮母。 生傀儡师向着八臂金蛛王道:“阁下口口声声自称同道中人,不知道阁下害了多少人?可纳过什么投名状?” 八臂金蛛王道:“本王初来中土,时间仓促,不过折损值夜司一个副司而已,但是本王的徒弟可是做了不少功劳。” 说罢看向马夫人。 马夫人便自我介绍:“在下是金蛛门弟子,受吾王之命,潜伏中土,所作之事,并无巨细之分。” “不过是: “先诛杀破马疯张飞马御使; “杀城门郎展下惠; “组建金蛛卫,以取缔值夜司和大理寺; “借金蛛卫之权力,达成石炭换柴禾;以金蛛卫之力促进辟邪丸和定魂针的推行。 “若说前几样,是为太师和琞后效力,后一样却是为半死傀儡师阁下铺路。奈何阁下不以为友,反以三只发情的猴子来害我,我此身只用来发蛛丝,连马御使的污浊之物,都可侵,你是想要害死我么。” 傀儡师兄弟俩对视一眼,感觉不可思议。 生傀儡师道:“看来,这是一个误会,我并没有让猴徒弟害你……” 太师道:“没错,肯定是有人把你们引入圈套,让你们自相残杀,他可以坐收渔翁之利。那个人就是……” 说罢他们几个的眼光,一起看向楚河。 “噗!” 八臂金蛛王忽然发过来一束蛛丝。 楚河下意识一躲。 “没错,就是你,本王一时间大意,被你破了瓮中兵戈咒。快摘下你那伪装的面具吧。” 楚河冷冷一笑。 “好吧,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什么不可以拿掉面具。” 楚河缓缓掀开面具。 “啊!是你!” 傀儡师兄弟都认出楚河,当日在含山,在广场,都有战斗过。 满朝文武也都想起这一位。 连皇帝也认出了楚河,便是琞后还魂时候,为张老道护法的那一位不跪之人,姓楚名河。 楚河向众人道:“你们也听到方才他们所说的话,他们之所以来京城,就是要搅乱大魏,他们效忠的是太师和皇后,至于太师和皇后,还有很大的秘密!玉牌上自有揭晓。” “哈哈哈哈。” 太师朗声大笑:“自以为是的毛头小子,今日既然说了,索性便告知与众,本太师就是为搅乱大魏,为民不聊生而来,谁又能耐我何啊?” 文武百官心道:“太师这是疯了。” 太师忽然震怒道:“来呀,把这酒囊饭袋的文武百官都杀了,把这狗皇帝从龙椅上拉下来。” 众官瑟瑟发抖。 谁不见过这些人的手段,那可都是吃人不吐骨头渣的狠角色。 皇帝痛苦流涕,抹泪间忽然想起一件事,急忙惊呼:“楚爱卿,张老仙师说过你是大魏江山的门神,是寡人的擎天玉柱,你要守护寡人啊。” 太师笑道:“狗皇帝,你的枕边人本是我的心上人,你享受我的心上人,我要享受你的江山,这本是你情我愿。何况姓楚的毛头小子,胆敢螳臂当车吗?” 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哈哈大笑,嘲讽楚河。 “小子,你行吗?” 楚河面带难色,转过头对皇帝道:“恕难从命,楚河以一己之力,杀贼十余人,但是剩下的这几位,可都是王中之王,师中之师,楚河实在无力应对了。” 皇帝从龙椅上滑落,坐在地上,哀嚎而求道:“楚爱卿,不要弃朕不管啊,只要朕活下来,朕赏你一品官爵,赏你万担俸禄,赏你香车美女……” 楚河摇摇头。 “陛下,此时承诺晚矣,想想死去的崔寺卿,想想被关押的寇丞相,陛下的作法,让人寒了心。” 说罢楚河不再搭理皇帝。 这时太师冷笑道:“小子,以一己之力,杀了我们许多人,果然有些能耐。如果你是个头脑灵活的,现在跪在地上拜我为师为父,我可以饶你一死。” 没待楚河搭话,生傀儡师先不干了。 “他杀了我的三个徒弟,怎么能饶他一死!” 太师冷笑道: “傀儡师不肯饶恕你,我也没有办法。不过我倒是想知道你是怎么杀掉这些人的? “还有你那些玉牌上所写的内容,是从哪里知道的?我知道所谓的阎罗包天子昭告,是你虚构的。如果你愿意讲的话,我可以等你讲完再杀你。” “呵呵。” 楚河淡淡的笑了笑。 “既然如此,那我就讲来,如果我的故事能讲一个时辰,那就相当于为大家争取一个时辰的性命,这是救人性命的善事,何乐而不为呢?” 说罢,楚河开始讲。 “那就从张良医之上死讲起吧。” “对不起,各位大师,首先我承认我在众位食用的拔霞供内加了佐料。因此张良医吃后中毒而死。” 太师道:“大家都吃了拔霞供,为何只他一人死?而且在吃之前,本太师偷偷用银针试过,并没有毒物。” 楚河道:“太师你的耳朵不顶用了,我并说过加毒物,加毒物那是猿淼才会干的事情,而且我也没有毒物可加。” 太师道:“那么你到底加了什么?” 楚河道: “其实到底加了什么,我并不知道,我只是嘱咐孙巧嘴,太师大人希望拔霞供的热汤里面,多加一些壮阳药而已。” “至于为何要加壮阳药,是想让各位增加一些阳刚之气,别人吃了没事,但张良医因此丧命,我想是有原因的。” 太师问道:“什么原因?” 第267章 揭露真相(二) 楚河接着说道: “按说平常人吃了一些壮阳药之后,并不会怎么样。 “但是张良医不一样,张良医父子有一种铁枪药。 “这铁枪药的药方是一个和尚所赐。 “是和尚从藏经阁的书里面截取的一段,那药方原本并非壮阳之法,乃是武僧练大力金刚掌和金弹铁裆功的辅药。因采用大热大补之药材,阴差阳错成了壮阳药。” “武僧们每天锤炼身体,有这大热大补之方当然无事,但是张良医平时慵懒贪吃,长食用这壮阳方必然火大,昨日加上新的壮阳方,一时间药效相辅,造成死亡也可以理解。” 众人闻听恍然大悟。 皇帝忽然尖叫:“寡人也吃了壮阳药,昨日也吃了拔霞供,这可如何是好。” 楚河道:“皇帝不必担心,原因你问太师。” 太师道:“狗皇帝,本太师让你清心寡欲几天,没想到却救了你的狗命。” “什么?清心寡欲!”皇帝似乎不理解太师的话。 楚河道:“陛下,一会你就明白,太师为什么要让你清心寡欲了!” 太师冷笑:“楚河,我不相信你什么都知道。” 楚河道: “那你拭目以待,侧耳倾听吧。” “昨夜,我没有休息,但我知道你们这些恶棍也不会休息,还好,孙巧嘴的壮阳药效果不错,让你们用淫行代替了恶行。 “三只猴傀,因为体量较小,率先发作,啸叫之声吸引我过去。 “当时两位傀儡师和它们在一起,我不能动手。之后它们那不是人傀儡师师父,并没有带它们去动物园,反倒带他们去了忘忧谷,想让那里女子接待这三位。 “当时我见三个猴傀,出尽了洋相,正想要进屋斩杀它三只,但是我知道它们实力不弱,根本没有胜算。 “就在我踌躇之时,我听见了马夫人的声音,我忽然有了一个灵感,便是假装八臂金蛛王的声音,引马夫人到了那间屋子,嘿嘿……对吧,马夫人。” 马夫人面带惭愧之色,金蛛王咬牙切齿,直欲扑上来与楚河拼命。 太师拦住他道:“听他说完,再动手也不迟。” 楚河道:“马夫人,你也不必恨我,我虽然整蛊了你,但是也同情你,恐怕你被三只猴子作践了,所以又学你的声音,把八臂金蛛王引来。” 听到这,马夫人和八臂金蛛王的面色,渐渐缓和了。 虽然他们是恶毒之人,但是也明白楚河所说不差,若不是因八臂金蛛王过去,恐怕马夫人成了猴夫人,成了大魏的笑柄。 楚河借着说道: “我见八臂金蛛王与三只猴傀争斗,料想二虎相争必有一伤,而我还有要事,没必要在此等候,所以我先行离开。” “我在走廊中,忽然听见一间屋子中有西洋语言。幸运的是我也懂一点,细一听原来是范大学士正在练习西洋语言,他竟然是想要跟阴阳蛮母说一些调情的话。原来他在今日的宴席上与阴阳蛮母有私下相会的约定。” “我想范大学士,面对阳蛮母的千斤之躯而不畏惧,我不禁肃然起敬,于是我在外面学了几声女才子的声音,再讲几句午夜画写真的话,没想到范大学士想不开,竟然倒地而死。” “可惜啊,这敢做不敢当的人,做了那么多坏事,原来心里头也有害怕。 “既然范大学士死了,我不能让阴阳蛮母白等。” “于是我想着替范大学士、大院长去赴会,于是来到了二位约定好的白莲花房,一进屋,阴阳蛮母竟然说不喜欢我这样的粗糙男子,只喜欢范大学士那样温柔儒雅的渣男。 “所以我们一言不合,当场动武,而阳蛮母很不幸,撞在了我的枪上,她死了。我想京城内好多女子都受过他们的玩弄,她死了会大快人心的。” 众人陷入沉思,一千斤重的,一丈多高的阳蛮母,有着万夫不当之勇,但是也有一个缺点,就是行动太慢,楚河大抵是找到这个缺点而战胜他的。 楚河缓了口气,继续说道: “阴阳蛮母死了,有一个人更高兴,那就是孙巧嘴。因为在瓦坟寺,孙巧嘴吃过阴蛮母的亏,因此得了痔疮和肛裂,所以他见阴蛮母死了,就疯狂的报复。但是与此同时,他对阳蛮母的产生了兴趣,因此而丧命于窒息。” “这就是孙巧嘴的死因,与我无关。蛮母身下死,做鬼也难受,憋的慌,喘不过气。不过他喜欢就是。” 讲到这,楚河问众人还想听谁的死因。 有人问梅老板是如何死的。 楚河简单一讲,梅老板的死因很简单,他的软肋在刁三郎,他们曾经拜过把子,声称过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 梅老板的干过的事,刁三郎全知道。 所以梅老板被大理寺抓到后,就想着把刁三郎灭口。 昨夜楚河用刁三郎的口吻,反复质问梅老板,最终把梅老板吓死于屋中。 生傀儡师道:“你还没有解释我的师侄儿黄烟观道士的死因。” 楚河点头。 “我本来想看八臂金蛛王和三只猴傀的战果。 不曾想先看到道士,他怀中骨铃铛不住的响,我想那必然是半死傀儡师在对他下命令。 于是我跟踪他,他也到了白莲花房,他竟然想用定魂针扎在阳蛮母的头上。 我想阳蛮母如果成了死傀儡,那么将危害极大。 所以我夺下了道士手中的针,一针扎在了道士的头顶。 “我想,京城中的百姓都被道士扎了定魂针,他自己却无人扎,所以这一针,我替百姓还给他。” 另一针扎在阴蛮母的头上。 “呵呵,半死傀儡师操纵一个弱小的阴蛮母,来带动一个千斤的阳蛮母,一定耗费了很多体力吧。” 半死傀儡师牙齿扣在一处,发出嘎达嘎达的声音,显然自己被愚弄而感觉到非常的愤怒。 楚河接着说道:“我出了白莲花房,来到先前的那一间,此时里面胜负已分。金蛛王在损失一臂的情况下,把三只小猴傀全部擒住,每个猴子的身上都绑满了蛛丝,痛苦万分,但是还在苟延残喘,它们的眼神中充满了期待,想让我帮他们解决痛苦。” …… 第268章 同室操戈也难免 “看见猴傀们生不如死的样子。念及他们做过的一切‘好事’,我只有帮帮他们。 “当时无他物,只有从黄烟观道士手里缴获来的银针,所以没人头顶上扎了一针,本来也想给他们定魂用的,当时却不曾想扎的过深,要了他们的性命。” 生傀儡师闻听爱徒死于楚河之手,勃然大怒。 太师再一次伸手拦住他。 冷冷道:“楚河你摊上大事了!你知道你杀的这些人都是谁吗?都是大魏乃至当世响当当的人物,你现在可以畅想一下,你死的会多惨。” 楚河淡然笑道: “这种事,早就想过。当时想后就三天三夜睡不着觉,怕啊,怕的浑身发抖。 “不过,事到如今,也没有那么害怕了,原本我以为大魏的贪官污吏各个如虎,没想到都是纸老虎,让我轻而易举的各个击破。” 太师道:“呵呵,本太师允许你再嚣张片刻,你解释一下太子太保是如何死的?” 楚河道:“太师,这个事情,应该问你啊。” 太师道:“这话怎么讲?” 楚河道:“当时在宴会之上,是你让太子太保回去养养精神,太子太保刚走,你却安排高值夜,现在是金蛛卫的高安抚使,跟踪太子太保并杀了他,那是因为太子太保知道太多秘密了。” 太师羞愧难当,满脸通红:“你胡说,我怎么会杀太保。” 就在这时候,殿下传来一个声音:“楚河,你猜错了,太子太保是我杀的。” 众人转头看过去,但见是一个女子。 有认识的,知道她是邸报的金牌采风官,沈幽闻。 “他罪有应得。” 说罢,沈幽闻拿出一叠纸张,在手中一晃。 “这里面都是他的罪证,其中包括他如何勾结太师和琞后,以假乱真……” 太师朗然大笑。 “可惜你公布的太晚了,事到如今,纵然天下人都知道我的罪行又能怎么样?” 笑罢,陡然间面孔变得狰狞可怖。 “姓楚的小子,你自诩正义,能杀了这么多人,一定感觉到很得意。下面我就让你乐极生悲,你来看看痛苦的事情吧。” “啪。” 太师打了一个响指。 金蛛卫走到另一边,抬上一个人,这个人如同蚕茧一般,被裹的严严实实。 “楚河,认识吗?堂堂的值夜司二把手,京城中晚上的第一高手,沦落如此,好可怜啊。嘿,这是八臂金蛛王的杰作,就让他来介绍一下吧。” 八臂金蛛王闻听呵呵笑道:“听人说柳值夜对你不薄,你们两个亦师亦友,如今他这般样子,呵呵,你心里面是如何感受啊。” 说罢,把手放在柳值夜的鼻下。 “呦呵,真是一点气都没有了,死透了。” 说罢摇头晃脑,旨在让楚河生气。 楚河叹了一口气。 “请把柳值夜的尸身交给我。” 八臂金蛛王摇摇头。 “不行,但是,如果你能跪下来,向我求饶,我或许可以考虑。” 听到跪下来求饶,楚河有些犹豫了。 他缓缓的弯膝欲跪。 一旁的沈幽闻慌忙拉住他。 “楚河,不要信他的,他们都是言而无信的人,可以骗百姓,骗皇帝,为什么不能骗你。” “嗯。” 楚河立刻明白沈幽闻的意思,摇晃着身体,重新站直。 “我不相信你们。” 太师笑道:“姓楚的小子,看来你也是一个忘恩负义之人,柳值夜终究错付于你。常言道:福不双降,祸不单行,这一位绝对可以让你甘心情愿下跪。” “啪。” 响指一声,金蛛卫们押上来一个女子。 “啊!” “小玉。” 小玉浑身缠着蛛丝,嘴上也缠满了,见到楚河也不能说话。 太师也学着金蛛王的样子,把手指放在小玉的鼻下。 “嘿,楚河你很幸运,你的小娘子呼吸尚在,并没有死。所以现在你可以跪下了吧。” 楚河惊道:“她为何到了你们手里。我一向将她藏在密室之中,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到底是谁泄露行踪。” 太师得意道:“当然是我们的八臂金蛛王。” 八臂金蛛王道:“纵然你算无遗策,又有什么用处?纵然你能破解我的瓮中兵戈咒又能怎么样?你的底细和行踪被我掌握的一清二楚。” 说罢,金蛛王将二指头含在口中,轻轻一吹。 顿时一只金色的小蜘蛛,爬到金蛛王的手心上。 “追踪!” “楚河现在你应该明白了,想我堂堂八臂金蛛王,怎么会拜在你这无名小辈之手。当初在那假山下一战,是我故意输给你的,在战斗之时,我偷偷在你身上藏下了追踪蛛,只要它在你身上,我就能知道你的位置。” 楚河大惊。 “原来如此。” 八臂金蛛王更是得意。 “狂妄的小子,自以为是,没想到吧,如此就中了我的圈套。哈哈哈哈……” 太师等人也跟着狂笑。 “楚河,你到底是跪还是不跪啊!” 与八臂金蛛王的嚣张相比,生傀儡师稍显落寞。 “楚河,既然大家都在看你的笑话,我也喜欢落井下石,再给你加一条。听说这位老寺丞也是你的忘年之交,方才你也看到了,他成了我手中的傀儡。” 说罢,生傀儡师双手十指翻动,口中念念有词。 不一会,周伶从地上坐起、站立、前行,直接扑向楚河。 “看着你们自相残杀,我很高兴啊!” 周伶现在成了傀儡,哪识别谁是朋友,谁是敌人,他只听傀儡师一人操纵,只想将楚河至于死地。 楚河念及旧情,怎么肯伤害周伶,只能左躲右闪,东支西攘。 周伶也不知疲惫,追杀了半晌,楚河鼻洼鬓角已然流汗。 众人心急如焚,心想:“如此下去,这一个傀儡老周伶,便将楚河掣肘,到头来太师得逞,这一众文武百官不都得死么!” 有人提醒:“楚河还手。” 连皇帝也有所发现:“楚爱卿你快还手啊,周伶已经不是原来的周伶了,他现在是傀儡……” 太师闻听,怒瞪皇帝。 皇帝吓得不再敢再言语。 最后,沈幽闻也看不下去了。 “楚河,你再这么优柔寡断下去,我们都得死。” 楚河焦躁不已。 他怎能不知到一再退让的后果。 “周兄!兄弟对不住你了!” 第269章 太师的计谋 楚河做出了痛苦的决定。 “周兄,今日不止汝于此,我楚河身后的人都得死,你去与崔判官作伴吧,阴曹地府也有你的职位。” 太师挤眉弄眼地嘲讽道:“哎哟,这可是最公正、最善良的楚河啊,平生只会杀富济贫,怎么连过命之交的朋友都要杀啊!” “噗。” 楚河一枪洞穿了周伶,周伶随之倒在地上。 众人皆是一惊,没想到楚河这么决绝,竟然一枪洞穿昔日好友。 趁此机会。 楚河跃上一步,一枪斩在柳值夜身上。 一转身另一枪劈在小玉身上。 “啊!” “他疯了吗?” 众人大声惊呼。 楚河双眼红如血,大声怒吼:“休想让这些人来牵绊住我。” 仿佛心中没有了牵挂。 楚河舞枪如龙,上下翻转,直奔八臂金蛛王。 八臂金蛛王,忙伸出六臂来抓楚河,楚河枪转如轮,没有一丝破绽。 金蛛王又痛失一臂,转身要走。 楚河乘胜追击,哪容他逃脱。 情急之下,八臂金蛛王扯过马夫人,挡了楚河这一枪,马夫人当即吐血而死。 金蛛王趁此机会,跳上殿顶,五臂快速倒腾,破瓦而走。 生傀儡师放出一股毒烟,奈何不了楚河。 眼见师弟要丧生枪下,半死傀儡师祭出阴蛮母,挡住楚河去路。 楚河一枪洞穿阴蛮母。 但是阴蛮母是死傀儡,远胜于生傀儡,既然已死,便成了不能再死的不死之身。 半死傀儡师十指如飞。 阴蛮母受到操纵,紧紧的抱住楚河的枪。 一时之间,楚河竟然甩不开他。 【易筋经】。 楚河运起易筋经,意念导引,纵全身之气力于双臂之上。 “呀,起!” 阴蛮母的身体从地上升起。 半死傀儡师,死死支撑,由于用力过猛,顷刻间眼珠从眼眶中凸出,周身半腐不烂的血肉,噼里啪啦的落在地上。 近处的人已经能闻到血腥和臭味了。 生傀儡师,眼见师兄不支,怒喝道:“楚河,你这害人小人,挪了针位,以致于阴、阳蛮母替换!若我师兄操纵的是阳蛮母,你今日已死。我不会放过你的。” 说罢,抛出一团毒烟,掩盖住自己的身形,飞也似的逃窜。 眼见师弟逃窜,半死傀儡师咬牙切齿,心有不甘。 他大概想:“若是他有了强大的阳蛮母为傀儡,甚至有了广场上那些百姓为傀儡,都不至于输的如此凄惨!这一切都被楚河捣乱了。” 他带着恨意和悔意,最终分崩离析。 蓑衣包裹不住他腐烂一半的肌肉,化成一堆散发腐朽味道的肉块,散落在地。 到死之时,他的牙齿依然在不断的张合。 随着咒语的断断续续,和指令不清,阴蛮母无力支撑,身体一歪倒在地上。 此时,楚河但觉臭不可闻。 刚刚要退开,但见尸体中有一物,缓缓挪动,不住颤抖,眯眼睛一看,乃是一只白色骨铃铛。 “邪物!” “人死邪物还在动。” “啪。” 楚河一枪敲碎骨铃铛。 “呼。” 一阵黑风,如同一捆发丝一般从骨铃铛中飞出,直散四处。 楚河慌忙掏出不平铲,凌空舞动,黑风不敢近身,绕柱而上,冲破金銮殿顶而飞。 “人死阴魂不散!” 顷刻之间。 八臂金蛛王,带着五臂逃脱; 生傀儡师趁毒气逃脱; 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挡枪而死; 连实力最强劲的半死傀儡师,也分崩离析。 “啪!” “啪!” “啪!” 太师禁不住鼓起手掌叫好。 “好一个楚河,下手狠毒,杀人果断,本太师倒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所以再一次向你发出邀请,来,做我的门客!” 楚河呵呵冷笑。 指着周遭的尸体道:“太师,这就是做你门客的下场!” 太师摇头。 “这怪不得旁人,只怪他们太高调,再者本太师不养鸡鸣狗盗,无能之辈。有你一个胜过他们所有人,来吧!从此我吃肉,就有你啃的骨头。” 楚河也气笑了。 “太师,我想这里面最高调的人是你。” “不但高调,而且冷血无情,不但无情,而且愚蠢至极。” 太师道:“何以见得。” 楚河道:“方才斗得热烈,你为何不跑?这是愚蠢。见同伴死而不帮助,这是冷血。” 太师呵呵笑道:“楚河,你也是过于自信,事到如今,我应该告诉你真相了,从玉牌出现开始,我就知道是你所作所为。但是我一直没有揭穿你,一直在配合你,我多次阻止众人与你正面冲突,就想让你把这场愚昧的谋杀演下去。” 太师摇摇头道: “或许你想不到,我甚至还帮助过你。 “比如太子太保,如果我不让他离席休息,他不能死那么早,毕竟他知道了太多秘密。 “还有阴阳蛮母,我怕你不是她的对手,我在白莲花房的油灯中加入了少量的迷药,不至于迷倒人,但是能让人昏昏欲睡。 “孙巧嘴、梅老板等人,只要他们死了,我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接管他们手中的生意,所以那些酒囊饭袋,我还要感谢你替我除掉这些渣滓。” “至于八臂金蛛王和半死傀儡师这些人,本来是我邀来搅乱大魏的帮手,没想到他们一个个喧宾夺主,竟然想抢我的功劳,那不是死有余辜么。 “只是我没有机会动手,所以假你之手,替我除掉他们。 “哈哈,哈哈,楚河你到底也是我的一枚棋子。” 楚河惊道:“原来如此,怪不得我感觉如此顺利,原来是有你这个内鬼在配合我。” 就在这时,金銮殿顶瓦片响动。 “扑通,扑通。” 落下两个人。 一个是八臂金蛛王,一个是生傀儡师。 紧随其后,又飘飘然落下五位,如同神仙一般,正是扶桑仙子,及手下四灵。 火狐道:“金蛛王、傀儡师,你们都听到了吧,太师把你们邀请到京城,没有高官厚禄,没有金银珠宝,只有让你们搅乱局势,然后送命而已。” 原来金蛛王和生傀儡师刚逃出不远,便被扶桑树下四灵物抓住。 众人听太师大谈特谈,就一直躲在屋顶,没有立刻出现。 此时太师把计谋和盘托出。 众人才现身。 一放开绳索,金蛛王和傀儡师立刻冲向太师。 “老匹夫,诓骗于我,死去吧。” 第270章 最后的战斗 金蛛王和傀儡师在屋顶上听得清清楚楚。 原来二人在太师的眼里不过是棋子一般,用完随时会被弃掉。 再想起方才,无论是三只猴魁死掉,或是马夫人死掉,太师都保持着坐山观虎斗,毫不在意。 这时候二人终于明白了。 “你我二人,为他卖命,没想到他竟然视我等如同草芥,和他拼了。” 二人一时间冲向了太师。 眼看着冲到了太师的面前。 太师却岿然不动。 只把一双阴鸷的眼睛盯着二人。 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顿时愣住了,没想到不可一世的太师,竟然不还手,这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一对视的功夫。 局面忽然发生了变化,生傀儡师大声狂叫,八臂金蛛王也是暴躁如雷。 二人转过头撕扯在一起。 而且越撕打越用力,最后完全打的遍体鳞伤也不罢休。 众人不知所以,楚河暗道:“这又是太师搞的猫腻。” 太师骂了一句:“废物!” 随后抬起头,看向后面扶桑仙子和她的四个弟子。 “呵呵,你们五个,也要来受死吗?” 五人一怒,立刻要冲上前来,与太师动武。 “且慢。” “让我来。” 楚河拦住他们,他心中想:“若是单凭双拳双脚,太师不能获胜,但是太师有邪术,术法之后,可以将八臂金蛛王和傀儡师操弄于掌心,相互攻击。对于此,恐怕扶桑仙子也没有办法。” 楚河心里也没有底,但是他想着见招拆招,找对方的漏洞。 想到此处,楚河走向太师。 “太师,刀剑无眼,先写下你的遗言吧。噢,抱歉,我忘了太师是道士无后,那就不必写遗言了。” 太师微微冷笑,默然无言,只是用那灰蒙蒙的眼睛盯着楚河。 此时忽然觉得有两道光芒,从太师的眼中飞出,直接撞入楚河的脑中。 楚河顿觉大脑一瞬之间,变成了空白。 已而,四肢渐渐委顿,手中的武侯抱龙枪,呛啷啷,落于地上。 “楚河你怎么了?” 沈幽闻从身后大喊,楚河听到了但是又仿佛没听到,竟然毫无动作。 沈幽闻,忙上前去扶楚河。 这时候娇兔和玉狸,也跳上前左右护住楚河。 不过刹那之间,这三人也和楚河一样,如同委顿一般,身体渐渐的松软,最终支撑不住瘫倒在地。 太师看着眼前瘫倒成一片的人群,哈哈大笑。 “米粒之灯,也敢绽放光芒!” “看来本太师的摄魂术已然大成,大魏天下已定,吾主还不现身更待何时。” 这时候,从金銮殿的后殿中传来了淼淼的歌声。 这歌声凄凄惨惨,令人毛骨悚然。 随后在歌声中,一群和衣女子,手举着白色旗帜,拥着两人而出。 高值夜和琞后。 高值夜如今一身新冠带,白衣之上,竟然画着一条黑龙,还是五爪。 众所周知,这五爪龙乃是皇帝象征。 再看他身旁的琞后,也是一身新冠带,白衣之上,画的是一只黑凤凰。 文武百官无不惊愕。 “难道高值夜他,他要篡位吗?” 就在这时候,只见太师满面春风,一躬到地。 “恭迎吾主!老犬奴已经荡平大魏,专候吾主登基坐殿。” “哇哩哇啦哇!” 高值夜大呼东洋语,放声大笑,随即用大魏语言说道:“我等这天好久了。” 太师恭维一番。 “吾主,现如今,大魏王土是君主之土,这君土之上,有这些腌臜臣子,当如何处置?” 高值夜道:“大魏龌龊之辈,皆如同蚊虫鸟兽,令人生厌,杀之而后快方好,斩了,斩了。” 话声刚落,从金蛛卫中跳出八个人,脱掉金蛛卫的装束,露出的都是东洋刺客装束,随手起刀先把身旁的金蛛卫都斩了。 随机直奔殿上文武百官。 南安帝重视文臣,殿上本来就是文官多,武官少,武官还都老迈无力,眼见成了人家刀俎上的鱼肉。 …… 在这千钧一发的紧要关头。 忽然闻听一阵木鱼之声。 “咚咚,咚咚。” 惊梦鱼不敲自响,一阵阵木鱼声,催人警醒,太师的摄魂术因此被破解。 此时,瘫倒在地上的众人,一跃而起。 扶桑仙子带领四个徒弟,直奔东洋刺客。 这边楚河举枪刺向太师。 太师一惊,闪身恰恰躲过楚河的枪芒。 “哇哩哇哩哇。” 高值夜从龙袍里面抽出双刀,来战楚河,两人早战过一场,互相熟悉,又各拼着一股至对方于死地的劲头。 好一阵狂杀。 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来战太师。 没想到太师如此厉害,二人竟然落了下风。 这时候楚河和高值夜,打得热烈,你进我退,不由得退到柳值夜的尸身前,就在此时,地上的柳值夜猛然跳起,一刀挑向高值夜的裆下。 高值夜对抗楚河,二人势均力敌。 这时候下面早失了防守,被柳值夜一刀劈了卵蛋。 “哇呀!” 此时琞后,见高值夜不敌楚河和柳值夜,心中焦躁,脱了凤服,甩了凤冠,来援高值夜。 太师也高值夜为重,弃了八臂金蛛王来战楚河。 双方易敌而站。 斗了三十来个回合,太师一挥袍袖,一阵阴风吹过,楚河但觉脊背发凉,稍稍愣神的功夫。 太师站定了,大呼一声:“楚河,你敢看我眼睛么。” 楚河骂道:“我看你眼睛做甚?” “哈哈,你以中我摄魂术第二境界,读心。” 楚河瞪时一愣,心想:“我知道他那双阴鸷的眼睛,会摄魂术,能让人浑身酸软难立,怎么还有这个读心术,这读心术又是如何控制我的?” 他正犹豫,谁知此时,太师仿佛能听到楚河的心声。 “呵呵,楚河你可知道,这摄魂术共有三个境界,第一是摄魂,可以控制人的魂魄不动,身体便不听使唤。第二是读心,只要你听到我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心里所想,所以你现在所思所想,完全逃不过我的耳朵,还有第三重境界,那就是……” 没待太师说完。 楚河道:“你可知道我要杀你。” 太师忽然语气变得温柔:“怎么会,你怎么能想杀我,我可是你心中彪炳千古,光前裕后的千古太师啊。” 第271章 读心术 闻听此言后,楚河心中怒火渐渐平息下来。 殊不知此时太师已经对楚河使用出读心术。 这一切外人眼中的平和,只不过是假象。 此时楚河心中没有一点隐私,也不可能做出任何伪装来欺骗太师。 太师已经踏入楚河的意识海中。 此时他可以知道楚河想什么,他也可以向楚河问他想知道的事情。 太师嘴唇微张。 问话就已经脱口而出,进入楚河的耳中,而被读心术控制的楚河,只能完全真实的回答。 “你是谁?” “我是楚河。” “不,我是问你的身份。” “我,身份?哦,我是值夜司的收尸人。” “那么,在做收尸人之前呢?你是谁的人,有什么组织?” 太师不相信,如此强大的对手,竟然是一个没有编制,吃不饱饭的收尸人。 他心中想楚河一定是有来头的。 或许楚河属于某一个组织,这个组织是在暗中保护着大魏王朝,因此太师几次行动不但没有得手,反倒损兵折将,若非是太师处心积虑,运筹帷幄之中,险些大事难成。 所以才有太师这一问,他想要了解楚河背后的东西。 不过这个问题,也让楚河费解。 “在收尸人之前……我是谁的人,属于什么组织?哦,对了,我是少先、队员。” “啊?” 太师想不出这是什么,但是似乎很强大。 “那么你从哪里来?” “我从哪里来……” 方才太师的问话,激荡起楚河心中的回忆,浮现在心中的都是他未穿越之前的的事情,还有他对离开家乡的怅惘和思念。 “我……我从遥远的未来而来,那里有我的家人、亲朋、老师,对了还有我暗恋的女同学。” “嗯?未来。” 太师怔愣不已,心想:“他在说什么?是不是在嘲弄我,说什么他从未来而来。” 但是他又不相信楚河有这样的能力。 因为迄今为止,还没有人能过躲过他的读心术。 “哎哟,他不会是个傻子吧!” 太师如此的想着,那就再问他几句试一试。 “你真的从未来而来?那你来大魏要干什么?” “是的,我从未来而来。我来这是为了,为了什么?我也不知道为了什么。” “那你为什么不走,为什么不回去?” “我要是有能回去的办法,岂不早回去了。” 太师有点没耐心了,这位是不是有癔症啊,问不出任何东西。 而且读心术和摄魂术都要耗费巨大的精神力,太师有些体力不支。 “干脆问问他直接点的问题。” 想到这太师脸上浮现出笑容。 “嘿嘿,怎么能让你死?” “啊,我……”听到这个问题,楚河的内心出现了强烈的震荡,如同涟漪一般,险些让他清醒。 太师暗想:“或许这个问题,太过于敏感了,差点让他退出了我读心术,这就得不偿失,换一个问题吧。” “你最怕的东西是什么?” 此时此刻,只要楚河回答了这个问题,那么太师就找到了他的弱点,从而非常容易的将他置于死地。 谁知道这个问题,恰恰是问到了马蹄上,找踢。 “我怕的东西?” 楚河的脑海中回忆翻涌,害怕的东西不断的涌现出来。 此起彼伏,太师感觉到非常的震惊,毕竟有太多的东西,有太多不曾经见过的内容,纵然是见多识广的太师,也感觉到十分惊诧。 他不得不集中精力。 把全身心的意志力,都集中在眉心,仿佛那里开了一只天眼。 天眼的光芒,透过朦胧的雾气,达到了楚河的意识海之中,那里有杂乱无章的记忆混合,时而飘来荡去。 “呵呵,看起来人畜无害,没想到也是个衣冠禽兽,卑鄙无耻,竟然有这么多的女子,只穿着布兜,嘿,真是我辈中人。” 太师在楚河的意识海中,看到了令他亢奋不已的美女画面。 他错把楚河当成和他、范大学士、孙衙内……一类的人,甚至尺度之大,快要接近阴阳蛮母。 殊不知这无耻的穿着,在未来是再正常不过。 太师看得十分亢奋,心里想:“楚河这小子肯定不是一般人,非富即贵,甚至富可敌国,贵如帝王,实在是太有艳福了。” 殊不知在几百年后,这般的女子,在小视频里面,处处可见。 “不对。” 太师猛然意味到不好,如此下去,精神力耗费完了,我也就失败了,要赶紧找出他害怕的东西来。 太师赶紧最后一瞥女子们,吸着口水挪开了视线。 紧跟着在楚河意识海里出现的东西,让太师吓了一跳。 但见,金戈铁马,荒漠狼烟,战鼓幽咽,千军劈易。 当然这里的主角不是楚河,而是楚河看的大场面电影。 可惜太师不知道,他吓懵了。 “楚河这小子藏得如此之深,敢情曾是一个掌管千军万马的将军。” 片刻之后,又见英雄慨然而拔剑,了断天下不平事,事后抚衣去,深藏功与名。 纵然是见过大世面,太师也觉得瑟瑟发抖。 “这到底是多么大的一个人物啊。” 太师由害怕,渐渐变得兴奋:“今日我若是能拿住他,必然功名利禄钱色兼收。” 太师集中精神力,把那只眼,瞪得如同明灯,誓要把楚河的意识海看得通透。 此时忽然见一处,烟尘大起。 天空之上,有银色大鹰,不住的盘旋,而且从鹰翅之下,时不时飞出火弩,带着呼啸之音,射向地面。 地面上有五彩斑斓的巨匣,形若巨大的棺材,在地上东奔西撞,不畏沟沟坎坎。其上生出象鼻子,鼻中也有火弩,与银色大鹰对射。 太师看得目瞪口呆,心情久久不能平息。 “这……” 他已经不知道该如何评价此情此景。 因为他没见过。 凭他的智力再高,也想到几百年后,曾经有大魏的这片中土上,能有飞机、坦克这种战斗工具。 只因他诱导楚河说出心中最害怕的东西。 楚河的意识海中浮现出来的,便是这炮火连天的战斗场面。 不过,今日该着太师倒霉。 更刺激他的东西,还在后面。 …… 第272章 起死回生 太师想用读心术窥探楚河的内心。 没想到见到了太多不该看见的东西,稀奇古怪,让他心里面又害怕又好奇。 看过了飞机坦克,还有更精彩的。 有岩浆喷发; 有世界冰封; 有月涌于江面,已而升上天空; 有沧海和桑田瞬息间变幻。 …… 太师大畏:“此獠之内心想法,竟然如此复杂,堪称于神一般的存在。” 太师的精神力,渐渐匮乏。 就在这时,在楚河的意识海中,出现一片黑暗的盲区,里面深不可识,似乎有骇人的力量隐藏在其中。 太师不敢多看,却又十分好奇。 “罢了,再看最后一次。” 太师再一次集中精神力,往楚河的识海中,黑暗地方而去。 “砰。” “砰。” 一团又一团的记忆砰然炸开,在太师的眼前演绎着一个又一个的故事。 忽然听到有哀婉凄凉的曲调,似乎在轻吟离别时候的惆怅,低吟到极点之后,又突然出现高昂的呼啸。仿佛在山谷中,不断穿梭的风声。 太师的脊背渐渐发凉,似乎在幽暗中有一双眼睛,在注视着他。 随即他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脚下的土一动,从土地里面伸出干巴巴的一只骨手来,抓住他的脚腕。 “啊,有鬼!” 太师惊呼一声,从识海中被迫退出。 他双腿一软,颓然的坐在地上,于此同时楚河也苶呆呆,双眼空洞洞的看着天空。 太师的读心术,并没有对他造成伤害。 但是他却把他的记忆搅动的乱遭遭的,似乎是无数幕电影在杂乱播放。 他想起了故乡的回忆: 从破旧的农村草屋,到都市里面的车水马龙; 从衣着朴实的乡里乡亲,到青春活泼的俊男靓女; 从轰鸣作响的厂房和机器,到流尽汗水用步丈量的楼梯。 他遇到过的人,干过的工作,看过的电影,听过的故事,唱过的歌,幻过的想。 一切一切,疯狂奔涌在脑海的记忆之中。 “我是谁?我在哪?” 被记忆和现实反复冲击的他,处于暂时性的疯癫呆傻状态。 太师擦了擦额头的汗水,转眼看到楚河的状态,但觉得这是一个时机。 从怀中取出一柄短刀,刀刃为黑色,仿佛无刀锋一般。 这样的一柄刀,如同钝器,没有破风之声,缓缓的向楚河递过来。 别说是一个苶呆呆的人,就是一个普通的武者,恐怕也不能听到这兵戈之音。 “咚咚。” 惊梦木鱼,再一次不敲自响。 楚河如同梦醒一般,陡然惊醒,眼前漆黑的匕首短刀,马上就要刺入他的脖项。 不觉间,惊得出了一身冷汗。 “砰。” 楚河左边肩头上燃起了一簇火焰,曰火之精,燃之而不畏恶人。 此系【无畏之火】,燃之而心中无畏。 楚河心中斗志忽然间重新燃起,手下轻按绷簧。 “砰。” 武侯抱龙枪,跃出枪鞘,后来者先至,枪尖直击太师。 “啊呀。” 太师虽然想躲,但是想躲武侯抱龙枪,哪能那么容易。这一枪贯穿了他的肩头,他猛得向外跳出。 肩膀上顿时涌出了鲜血。 陡生惊变。 太师本来胜券在握,没想到压箱底的读心术,竟然没有发挥出来作用。 这时候琞后走神,动作稍有迟疑。 脚步踉跄,绊倒在身边的小玉身上。 “噗。” 一只非常细的剑,如同竹针,刺在琞后的身上。 琞后一惊,没想到地上的小玉也能刺自己一剑,她转身一剑回刺。 “噗。” 一剑刺在小玉的身上。 这一剑刺的极深,没入小玉的身体中,这一剑的深度,任凭刺在谁的身上,都是必死无疑。 就在此时小玉身后,悠忽转出来另一个小玉,手中同样持剑一柄,这一柄剑依然是纤细如针,不过却是一柄铁剑。 “噗。” 这一剑刺在琞后的身上。 琞后大惊失色,来不及反击,目瞪口呆。 这时候太师跳过来,一把扯住她的发髻,往后一拉。 “撕拉。” 她身上的人皮裂开一个口子,老尼姑臃肿、褶皱、肥胖的身材,从人皮中完全脱出。 文武百官当即怔愣于当场。 谁能想到这盛世美颜的琞后,是一个六七十岁的老妪。 皇帝当场惊得滚落在龙椅之下。 敢情日夜承欢,让自己爱的要死要活的琞后,竟然是如此一个老妪,更可惜的是同榻共枕十几年,自己竟然还不知。 老尼姑失去了人皮,先是惊诧,然后是恼羞成怒。 她仰天吼叫道: “本尼做了十几年琞后,未来依然是琞后!” 说罢,她转过头看向高值夜。 高值夜血红着眼睛,哇哩哇啦的说了一通,气势十足。 老尼姑道:“今日大魏的百官要臣服新的陛下。” …… 此时忽然有一阵琴声传来,这琴声时而悠扬悦耳,如同春风沐雨,春池嫣韵,时而紧张振奋,如同万马奔腾,千军竞技。 众人闻听琴声,气息源长,但觉实力不弱,却又不知是敌是友,恐怕是敌人左右战局,都向两边退开。 高值夜、老尼姑、太师、八个黑衣刺客聚拢在一起。 这边扶桑仙子、树下四灵物,楚河、沈幽闻、柳值夜、两个小玉,都站在一处。 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站在角落。 古琴之声已经从后殿到了殿口。 “锵锵……” 曲声由一声铙钹的声音结尾。 从殿后走出来两个人,坦坦荡荡,面带微笑。 把太师众人吓得流汗。 文武百官也惊如木鸡。 楚河虽然没有惊讶,但是他身后的众人也十分惊诧。 原来走出来这两位,都不是陌生人,手中拿着绿绮古琴的正是寇丞相。 而身边双手托着铙钹的人正是周伶。 地上一个周伶,又凭空出现一个,怎么能不让人震惊。 寇丞相道:“太师,事到如今,还要负隅顽抗吗?有什么意义。” 太师很震惊,但是随后就镇定下来。 “寇丞相,原来是在后面做这些阴谋诡计的事情,号称一带明相,你真是毫不知道廉耻!” 周伶道:“太师莫要嘴硬,你们的罪证现在已经罗列齐整,案宗足足装了两间屋子,等待你们的是大魏百姓的审判。” 太师冷笑:“胡说八道,我还是大魏的太师,我就是大魏的律法,只有我审判别人,哪有别人审判我的。” 周伶道:“好,那我就先念念你的罪证。” 第273章 琞后、太师、高值夜 说罢,周伶从怀中掏出三块玉牌。 举在手中说道: “这其中,一块是老道士的,一块是老尼姑的,一块是高值夜的。本来要分开读,但是看在三位一向狼狈为伴的情况下,今日便一起读了。” 周伶捧牌而读: 奉天承运,匡扶正道。 五殿阎罗王,包天子诏曰:今大魏,朝政污浊,贪官无度,百姓难活。 阳天子无能,阴天子心痛。 致:诸从恶者,殊不知阴间有眼,早把汝辈所作所为看得一清二楚。 罪人琞后、罪人太师,勾结罪人东洋落魄太子,谋夺大魏皇位。 罪人太师,乃是一江湖老道士,受东洋落魄太子高值夜所指使,亲近太子太保,套取新皇后景玉位置,将景玉皇后的人皮剥下,用邪术妖法,将人皮缝在罪人琞后的身上。 而将景玉皇后的躯体被囚禁在汴河水下,又做了八卦庙进行镇压,使其三世不得超生,不得投胎。 实乃穷凶恶极之辈。 罪人琞后本是一老尼姑,早年曾在沿海岸的番人妓馆中做过花魁,因此结识了高值夜。 琞后披上人皮,冒充景皇后十年,后魂魄被拔走,还魂后改名为琞后。 中间使用剥皮术缝皮数,害人无数。 且有妖邪术,夺年轻强壮男子元阳无数,致死者更多。 罪人高值夜,乃是东洋落魄太子,海盗出身。得知大魏地大财富,于是潜入大魏,结识老尼姑、老道士,密谋夺大魏皇位。 高值夜在任值夜司正司时,指使观察、缉捕、处置等,不破案,不定案宗,任由大魏民不安生而不顾。 期间暗渡十余船财宝远赴东洋。 三人谋划,招揽天下能人,破坏大魏稳定,其中便有阴阳蛮母、半死傀儡师兄弟、猿风等三个猴傀、八臂金蛛王师徒等。 又指使本朝官员为非作歹,包含太子太保、孙巧嘴、梅老板、范大学士等。 其罪不可赦,当今日正法。 由本府崔判官前往执行,若此时悔过,交待过往恶行,尚有一线生机。 周伶说罢把玉牌抛向太师等人。 …… 楚河知道,虽然说暂时赢了,但是太师等人十分狡诈,绝不可以大意。 等周伶一说完,文武百官也知道了来龙去脉。 楚河枪尖一抖,直冲入人群中,跳在空中,枪画圆弧,这一招以枪为刀,要将这许多恶人全都斩了。 “噗!” “噗!” “噗!” 鲜血迸溅。 太师受伤不轻,大惊失色,咬破了手指,念了一阵咒语。 末了,喊了一声:“五鬼护身术。” 顿时在众人身边涌起一道血墙,楚河闯不过去。 正思虑如何突破之时,忽然地上冒出许多手臂,抓住阴阳蛮母、三猴傀、太子太保、马夫人、范大学士、梅老板、孙巧嘴等人的尸身,把魂魄拔出,抛入血雾结成的墙中。 已而,轰隆隆一阵阵响。 血雾消失时候,地上现一大坑,宽逾丈余。 “非鬼物相帮助不可为也。” “这是放虎归山之举,焉能容他们逃窜。” 楚河掏出瓷瓶,抹了一滴【冤鬼泪】在眼中,将打神鞭握在手中,沿着那大坑一跃而下。 耳边风声大作,下面黑漆漆的。 【无畏之火】。 头、左肩、右肩,三盏灯火一起亮起。 心中无畏无惧,不一会看到一个大恶鬼,身高两丈,头大如斗,龇牙咧嘴,红色乱发,项上有人头骨项链。 它连拖带拽、搬夹扛擎着几个人的尸体,大步流星的狂奔。 眼看楚河追赶上了,他抬起簸箕大的脚,来踏楚河,楚河恐怕被他踏中,向后一退。 随即举起打神鞭,霹雳啪啦的打下来,鞭鞭打在恶鬼膝盖上,打得那大恶鬼,鬼哭狼嚎。 这时候,又有四个同样面貌的恶鬼,手提哭丧棒,恶狠狠的来斗楚河。 楚河毫不示弱,舞动打神鞭。 打得四鬼力不能支,一路追赶,直打到一座桥边,四鬼吱吱哇哇乱叫。 恰好路边有一个卖汤的老太婆。 四鬼道:“你且慢,我渴了,待我喝一碗汤,再与你争斗。” 说罢,老太婆各舀了一碗汤,递给四鬼。 那四鬼假装喝了。 楚河便知道这其中有诈。 这时候,老太婆舀了一碗汤,递给楚河,阴恻恻道:“他们有汤喝,你不能没有。” 楚河拒绝,那老太婆坚持不退。 楚河无奈,接了这碗汤,正要喝,忽听脚下的河水翻滚,往下一看,但见河水黄橙橙的。 “老大娘,喝了这碗汤,有什么好处?” 老太婆一愣,随即皮笑肉不笑:“喝了这碗汤,你将成为最快乐的人。” 楚河点头:“原来如此。” “咕吨,咕吨。” 楚河把汤偷偷的灌进领口里。 等汤碗见了底,楚河抹了抹嘴,忽然哈哈大笑。 四鬼围到面前。 楚河道:“你们是谁?” 四鬼道:“我们是你的好朋友,来请你到家中做客。” 楚河道:“做客有好酒肉吗?” 四鬼笑嘻嘻:“有、有、有,有滚烫的油锅洗大澡,有铁蒺藜满身瘙痒痒,有万斤的石碾子碾大腿……” 楚河道:“听不懂你们说的是甚么。” 众鬼道:“不须懂,去了体会一下便知道。” 楚河道:“哎哟,我忘了哪一条腿走路了。” 众鬼道:“我们抬着你便是。” 于是四鬼弯腰抬着楚河的腿。 趁此机会,楚河举起打神鞭,照着四鬼的头颅打去。 “啪!” 四鬼倒在地上翻身哀嚎。 楚河正要补上几鞭,忽然有人喊道:“楚兄,手下留情。” 楚河抬头,见远远的来了这一位,正是崔少卿,此时崔少卿换了一身官服。 “哎哟,楚兄弟,你怎么打到了这?” 原来这里已经是阴曹地府的忘川河。 楚河便把经过简要一讲,四鬼哀嚎求饶,崔寺卿问道:“谁让你们拦阻楚河的。” 四鬼道:“是五方鬼帝。” 崔寺卿便道:“你们先回去吧,挨打之事不要乱讲,免得让自己脸上无光。” 四鬼起身走了。 崔寺卿道:“五方鬼帝,法力高深,地位又高,暂时斗不过他们,委屈楚兄弟了。” 楚河暗自叹气。 “都说人间百般苦,原来地府也不公。” 第274章 帝之咸猪手 崔寺卿道:“我如今做了阴律司判官,马上就发布通文,若是太师、老尼姑等人敢再叨扰大魏百姓,罪加三等,永世不得轮回,谅他们元气已伤,也不敢顶风犯险。” 楚河道:“但愿如此,能以崔判官威风,镇压恶人。” 崔判官道:“不瞒楚兄弟,这阴朝地府也有许多不公、不正、不平之事,有待我等一一矫正,像老尼姑这般人,阴间也有她的案宗,不管有谁在为她撑腰,总有一天会被清算。楚兄慢慢等待吧。” 楚河点头。 这边崔判官又问阴阳蛮母如何了,是否入驻了大相国寺。 楚河便告诉他,如今阴阳蛮母,已经成了尸首,只是这西方鬼,未必来这东方的地狱。 “哎,崔兄,我也是借你和阎罗包天子之名,做了这番事情。” 楚河便把如何假包天子的名义,把这一众贪官污吏和西洋假神只,都正了法。 崔判官大呼过瘾。 又道:“楚兄弟快回去吧,这忘川河上阴气最重,勿让身体着了凉,还有这老太婆卖的汤,却千万也不能喝,一旦喝了,就把前生今世的记忆全都忘掉。” 楚河点头冷笑:“我岂能中了她的道道。” 崔判官斜睨一眼老太婆,自然明白楚河的意思。 楚河问道: “对了,崔老兄,令侄儿崔是非遇八臂金蛛王袭击后,不知身在何处,能否告知一二。” 原来,楚河把众人都找到了,唯独少了崔是非。 崔判官道:“楚兄弟不必担忧他,我反倒是希望他到江湖上能够多一些历练。” 楚河也不好再问。 崔判官道一声:“楚兄,闭上眼睛,顷刻送你返回阳间。” 楚河闻听闭上眼睛。 但觉耳边风声鹤唳,片刻之后,如梦一场。 睁开眼睛,已经回到了阳世。 此时正被众人围住了。 楚河知道大家关心的是太师等人是否逃脱。 于是道:“恶人自有磨,恶鬼自有阎王收,短时间他们不能来做乱了。” 文武群臣,大声欢庆。 扶桑仙子等人,见楚河平安归来,便告退离去。 楚河知道她们行事古怪,不可用寻常礼仪待之,于是抱拳感谢。 “等等。” 忽然想起囊中有物,原是那八臂金蛛王和马夫人雕刻的五人木雕像,心想:“这东西还是交给她们自行处理吧。” 便拿出来交给她们。 扶桑仙子等人收了雕像后,飘然告别离去。 文武群臣,看得如仙如幻。 楚河四下一看,但见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的尸身也在地上。 方才太师摆五鬼护身法阵时候。 八臂金蛛王和生傀儡师,想趁乱逃跑,没想到被柳值夜带领一众武官给拦住。 二人也深知罪孽深重,被抓住焉有好死,于是默契地对轰一掌,都打在天灵盖上,双双殒命于当场。 楚河从他们身上取过玉牌。 这上面都是他们的罪证,把其余人的玉牌也都收了。 这时候,只见小玉蹲在地上,看着那张人皮发呆。 楚河缓缓的蹲在她的身旁。 此时,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她,这张人皮本来就是小玉的,却被老尼姑披在身上十载,利用这身好看的皮囊,她做了无数令人呕吐的恶事。 小玉看见这张人皮的心情是复杂的。 “相公,把你的枪给我。” “要毁掉她吗?” “嗯,景玉已成为过去,我的人生是小玉的,我要亲手戳烂、毁掉、忘记过去。” 楚河暗暗点头。 “或许只有如此,才能永远的忘掉过去,拥抱新生。” 于是把腰间的武侯抱龙枪摘下,按了绷簧,把枪尖弹出,交给小玉。 小玉抱着枪,一咬银牙,向着人皮狠狠地戳过去。 “且慢!” 但听有人呼唤,众人转过头看去,竟然大魏皇帝南安帝。 南安帝踉踉跄跄的来到小玉身边。 捧起了地上的人皮,又看了看小玉。 “朕……都听明白了。” “你……才是朕的景玉,这么多年,辛苦你了,是朕的错,都是朕的错,朕对不住你,错付这十几年……” 说罢,南安帝老泪横流,伸出颤抖的手,摸向小玉的脸庞。 眼看他的就要摸到小玉的脖子。 “嗯?” 楚河伸出手拦住了皇帝的咸猪手。 “陛下,请放下。” 皇帝转过头,看着楚河,嘴唇抖动一阵,表情变了几变。 或许是因为距离太近的原因。 皇帝没有勇气,表达平素里最擅长的震怒。 “楚……爱卿,这又是何必?” 他把爱卿两个字故意说的十分勉强。 楚河道:“陛下,景玉已经成为过去,现在的姑娘叫小玉,请陛下不要混淆。” 这番话,若是出在旁人口中,必然会引来杀身之祸。 皇帝刹那间不知所措。 随即转为一副尴尬的笑脸道:“楚爱卿,殊不知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景玉也好,小玉也好,都是朕的心头肉,朕割舍不下,只有日夜相伴……” “嗯?” 楚河眉头一皱,心想:“这皇帝也太不要脸了吧。” 皇帝故意试探楚河的底线,此时见楚河恼怒,他赶忙兜回话头。 “嘿,就连楚爱卿也是朕的心头肉啊。” 楚河心里有火,任谁心里也有火,刚刚赶走了一帮杀人放火的恶魔强盗,皇帝便如此,这是卸磨杀驴,太不地道。 这时候寇丞相、周寺丞、柳值夜并一众文武大臣,上前来劝楚河。 楚河摆摆手,示意众人不要讲话。 有些事情楚河不能做,比如立刻弑君,那样大魏王朝必然动乱,到那时各方势力相互征伐,是老百姓遭罪。 但是有些话不能不说。 “陛下,小的不过是寻常的百姓,何必待小的如此客气?” 皇帝果然不知套路,接住话茬。 “楚爱卿为朕肃清邪祟,妖异,保朕的江山稳固,四海升平,朕心中自然对爱卿看重。” “陛下,小的并无四海升平大志。只为保护大魏百姓不为恶人所扰,不为恶人所欺,不为恶人所役,凡是扰民、欺民、役民者,吾当斩杀之!” 后一句话,说出了楚河心中的想法。 言外之意:“我不是为你皇帝卖命的,我是为了百姓好而已,谁对百姓不好,我就跟谁作对。” 第275章 做黎民的英雄,千古传诵 这话说得尤其慷锵有力。 眼见皇帝面子挂不住了,寇丞相和柳值夜赶紧拉住楚河。 皇帝见有人隔住,脾气瞬间涨了。 “楚河,你说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说朕扰民、欺民、役民了吗? “我告诉你,朕爱民如子……就算朕欺民、扰民又能怎么样?朕身为真龙天子,天下人都是朕的子民。” 这张嘴闭嘴的子民,让人恼怒。 楚河想好了退路:“走了,以后不在这狗地方混了。” 人一想开,心里头没有了顾忌。 “呵呵,好一个真龙天子,陛下为百姓布过几场雨?还是陛下头上生龙角,真是个弥天大慌。” 皇帝怒道:“朕生下来那一天,便是皇子,朕的血脉中有龙血,这岂是你这般贱民能比。你这贱民一副贱骨头,吃狗盆里的糠长大,一辈子都是贱民,日后生下孩童也是贱男贱女,终生为我奴役。” 楚河笑道:“好自信的皇帝,如果我方才不出手,恐怕皇帝已经成为高值夜刀下之鬼了,难道鬼也有贵贱之分,恐怕你这般贵鬼,不如一个贱民。” 皇帝闻听,心中回想起方才紧迫情形,几番,都险些成了高值夜和太师的刀下鬼。 到那时功名利禄有何用? 满朝文武皆为他人臣,满宫美女皆是他人之妻。想到此处心有余悸,不敢再与楚河争辩。 楚河哼哼冷笑: “王侯将相岂有专种,好自为之吧!” 周伶赶紧拦住楚河,小声道:“什么言语都可以说,唯独这句话不可说。” 皇帝受到忤逆,心中不甘,环顾左右,希冀有人替他出头。 然而文武百官低头不语,面上虽然不敢说,但是心中都在骂这狗皇帝是狡兔死,走狗烹,卸磨杀驴。 再说楚河以一敌众,展露了功夫,哪一个敢上前来送死。 这时候见双方气氛尴尬。 寇丞相道:“陛下息怒,楚小兄也莫急,且听老朽的古琴一曲。” 说罢拿起绿绮古琴,拨弄琴弦,轻轻唱上一曲: 功名过眼,富贵何用。 看一片长河泡影,须臾一生。 挑起那千钧担,放下那贪心痴症。 有时疯魔,有时勇猛,到头来马高镫短,一路蹭蹬。 道一句君王为轻,说一声苍生为重,抛一块金银为轻,扛一道江山为重。 做社稷的英雄,历史为证。 做黎民的英雄,千古传诵。 …… 有时疯魔,有时勇猛,到头来马高镫短,一路蹭蹬。 道一句君王为轻,说一声苍生为重,抛一块金银为轻,扛一道江山为重。 …… 众人闻听,纷纷叹息,或有泪涌者掩面而泣。 皇帝忽有顿悟道:“楚爱卿为大魏力挽狂澜,朕怎么能重君王,轻苍生,这是因小失大。” 楚河拱手:“小的以下犯上,得陛下宽容,不胜感激,众位再见。” 说罢拉起小玉。 此时地上的那张人皮已经被小玉点火,付之一炬。 地上还有另外一个小玉,楚河念动咒语,那个小玉浑身委顿,变成一个纸人。 世间从此只有一个小玉。 另外一个曾经被生傀儡师操纵的周伶,也是一个纸人。 楚河把两个纸人收在囊中。 “小玉,我们走。” 二人并肩而行,楚河搂住小玉的肩膀,在众人的目视下离去。 不一会沈幽闻和周伶赶上来,一左一右来到二人身边。 沈幽闻道:“原来楚河哥哥,有这样一个国泰民安,贤惠良淑的嫂子,怪不得我入不得法眼呢。” 能在皇帝注视下来到楚河身边的,那真是以身相许,都不是外人。 楚河赶紧给小玉介绍沈幽闻。 “这是邸报的金牌采风官,是大魏王朝的正义和良知的化身。” “哈哈……” 沈幽闻和周伶哈哈大笑。 周伶和小玉早见过,自然不必介绍了。 这时候周伶道:“楚兄弟,方才我和寇丞相还说,楚兄弟算无遗策。” 沈幽闻笑道: “是啊,一夜之间诛杀十几个贪官巨吏,又能让柳值夜死而复生,造出两个周伶、两个小玉,这简直是惊天的谜题,如果能解了这谜题,邸报必然大卖。” 周伶道:“沈大人,邸报的趣味版不过二十文钱,大卖能卖几个钱。” 沈幽闻道:“卖钱是次要的,主要是想和百姓分享这快人之事。对了,楚兄弟你把如何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计谋,同我们讲一讲吧。” 楚河向左右望了望。 既然没有外人,也就没有禁忌,否则诸如【纸人点睛】这样秘密是说不得的。 “好吧,既然为了丰富你的邸报,我就把前因后果,讲述一遍。” 其实如此: 楚河那晚见金蛛卫抢了小米,背进了天地日月城,于是悄悄跟踪。 结果在假山下,发现了一处密室,密室中有一个奇怪的女子(后证实这女子便是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正穿着戏服做着法事。 楚河以为她患了癔病,也没有在意便离开。 等回到家中,忽然夜梦玉狸求救,于是在梦中带领草头兵马,攻陷了瓦瓮城。 众人来到城头上,忽然天降大网,将女国王和女将军罩住。 楚河得以逃脱,随即梦醒。 但觉这梦不正常,于是重新来到假山,悄悄进去,但见八臂金蛛王和马夫人正在做法。 楚河及时出手,破了八臂金蛛王的瓮中兵戈咒,从瓦瓮中得到扶桑仙子五人的木雕。 然后背着小米和鹌鹑回到家中,此时尚且不知被八臂金蛛王,在身上放了追踪蜘蛛。 待到半夜三更,由于过去夜起的习惯,楚河睡不着,便来到了收尸点门口,听人说柳值夜竟然已死。 他本来打算去金蛛卫抢回柳值夜的尸身。 走到半路,忽然想起来,这是一个调虎离山的计策,恐怕有人趁他闯金蛛卫的时候,偷袭大理寺,于是转回头奔向大理寺。 匆匆忙忙的赶到大理寺,果然如他所料。 大理寺的铜头、铁臂、石膝三位猛士已经被人暗算,等他来到机关屋,发现屋子中的机关,已经被破了。 而周寺丞和崔是非不知去向。 …… 第276章 原来如此 周伶不断发问,沈幽闻提笔记录,楚河回忆这一夜一日所经历之事。 几个人把各自经历过的事情,互相讲了: 那天夜晚,楚河闲逛到收尸点,听说柳值夜死了,心中大惊,刚要去金蛛卫报仇,忽然想起:可不要中了金蛛卫的圈套,于是折返奔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发现果然中了暗算,而且来晚了一步。 铜头、铁臂等三人已经被杀死,周伶和崔是非也不见了踪迹。 楚河暗暗心惊,到那时候他最担心的是寇丞相,所以赶忙又来到了丞相府,眼见寇丞相被人冤屈押走,想要救他,寇丞相又不肯被救。 楚河没办法,只得回到家中。 没想到小玉和汉界也已经失踪。 此时楚河真的懵了,因为小玉和汉界是在崔寺卿所建的密室之中,不但易守难攻,而且楚河平时非常注意,根本不让别人发现他的行踪(后来他才明白是被金蛛王的追踪蜘蛛跟到了,暴露了藏身之地)。 事已至此,担忧解决不了问题。 楚河镇定下来,开始想办法,要找到失踪者,然后才能实施营救。 于是他找到沈幽闻,二人商量一番,心想:“明日是皇子满月宴,此时无论是失踪者还是作案者,大抵都应该在天地日月城中。” 于是沈幽闻以采风官的身份,进入了天地日月城,果然发现了小玉、周伶、汉界和柳值夜等人。 随后,楚河再一次潜入天地日月城中。 他想救众人出来,但又怕被看守的金蛛卫发现,双方若是发生争斗,投鼠忌器,并没有十足的把握。 思索了一番,楚河给小玉和周伶身边各留下一个纸人,交待好明日有使用的机会。 柳值夜被绑缚在蛛网之中,楚河探看他的脉搏全无,恐怕已死。 但是抱着一丝希望,从怀中取出扶桑仙子送的灵枝玉露,掀开他的口鼻,刚要给他灌下去。 柳值夜突然开口说话。 原来柳值夜突然遭遇八臂金蛛王,仓促间来不及还手,使出了闭气术,装死蒙混过关。 提到闭气术,楚河想起了自己的【彭祖闭气术】,可以闭气若干时辰,难道柳值夜也是这般的术法么。 时间仓促,不能多问,楚河递了一把刀,藏在他的手上,若是遇到紧急情况,可以割开蛛网逃跑。 楚河与众人约定好明天再见,只把汉界带走。 出了天地日月城,楚河心想:“八臂金蛛王和傀儡师这些恶人,必然会出现在宴会之上,只有借此机会除掉他们,才能救出众人。” 想了片刻,楚河有了一个计策。 他把汉界藏在小安子的医馆中。 这才有后面换礼物,假托包天子赠送玉牌。 而假山顶上的崔判官形象,也是纸人而成,由沈幽闻守护纸人。 太子太保收到玉牌后,见上面所写内容,正是自己所做的恶事,他心中甚是担忧。得太师要求离席回去休息,他悄悄的奔着假山去了,想要揭露更多的秘密,好让崔判官免除自己的死刑。 不想到半路遇见了沈幽闻。 沈幽闻有楚河教授的纸人竹剑术,一竹剑刺穿太子太保。 而与此同时,高值夜受到太师的指示,也是出来杀太子太保灭口的,眼看着就要与沈幽闻见面。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 他迷路了,是遇上了鬼打墙,这是扶桑树下四灵物所为。 高值夜被困了半晌,咬破手指,用鲜血才破了鬼打墙。 不过此时沈幽闻也有充足的时间,把崔判官的纸人移走。 而此时宴会上出现了意外。 生傀儡师做傀儡戏耍弄周伶取乐。 楚河赶紧念动咒语,趁着无人注意的时候,让一个纸人代替了周伶,而真正的周伶趁机溜走后,发现了被关押的寇丞相。 纸人代替周伶在宴会上舞蹈,竟然没有人发现。 后来,张良医先死。 楚河猜测他是平时常吃铁枪药,铁枪药是铁砂掌,铁裆功的辅助药,热性极强。加上今日宴会汤汁水中也是猛药、热药,以致于他内火攻心致死。 而楚河装扮的招财使者,趁机读出张良医的恶行,让文武百官和天下百姓知道他死不足惜。 过了片刻,有人发现死在外面的太子太保。 当天死了这二位。 白日里,楚河装作孙巧嘴的声音,安排厨子在这些人吃的汤水中,下了壮阳药,当晚,这几位都不得闲,各找各自的快乐。 于是楚河利用【口技之术】,各施巧妙之法。 先引导马夫人去了三猴子所在地,眼见马夫人要被猴子糟蹋,楚河突然生出一点不忍,于是又把八臂金蛛王引过去。 见双方打起来,楚河丢下他们不管。 楚河出来调查到阴阳蛮母在白莲花房。 他正犹豫如何除掉阴阳蛮母,忽然看到走廊中有一位行色匆匆。 楚河跟了一会发现是孙巧嘴。 孙巧嘴把自己生平所做恶事,诚诚实实一一的讲述了,希望能够得到包天子宽恕。 楚河心道:“此时若是杀了你,倒是显得阎罗包天子和崔判官没有诚信,罢了,让你去见见老基友阴蛮母吧,生死看缘分。” 所以安排他去白莲花房。 楚河先回到众人住处,听见一间屋中有人练习外语,得知是范大学士要与阴阳蛮母约会。 于是楚河装作那一夜死在藏画阁的女学子的声音,把过去发生的事情,如实的复述一遍,把范大学士将要遭受的报应,诸如下油锅、走刀山,过火海在……仔仔细细的说了。 几番恐吓,范大学士竟然吓死在屋中。 楚河便装作他的声音,和阴阳蛮母相会,刚进到屋中,便一枪把阴阳蛮母刺死。 没想到竟然如此顺利,后来才知道那灯油中有太师放的幻药,让阴阳蛮母精神疲惫困顿,有失防范。 杀死了阴阳蛮母,楚河刚出了白莲花房,看到一位连滚带爬的进了屋。 原来正是孙巧嘴,只因他双腿发软,从假山爬回来的,才耽误了时间。 一进屋中,他发觉阴阳蛮母已死。 想想至今还流血不止的痔疮,孙巧嘴报复心上来,用铜灯台鞭笞阴蛮母的身体。 第277章 汉界身世 把阴蛮母打的稀烂之后,他的气也就消了。 这时候他鬼迷心窍,突然想试试阳蛮母。 谁知道这一试,反倒让阳蛮母翻身,把自己压死在下面。 这也算是他死得其所。 楚河刚要离开。 这时候黄烟观的道士来了,身上响着哗楞楞的铃铛。 这铃铛的声音楚河听过,是半死傀儡师的,看来黄烟观道士果然和半死傀儡师有瓜葛。 不一会,道士进了屋中。 也被眼前奇怪的情形吓了一跳,不过马上也就适应了,从怀里掏出来定魂银针,对着阳蛮母就要扎。 楚河意识到不好,如果在阳蛮母的百会穴上扎过定魂针,那么阳蛮母就会成了半死傀儡师的傀儡。 做傀儡之后,唯命是从不说,而且不畏疼痛,到那时,阳蛮母横冲直撞,谁能够受得了。 楚河就出手了。 第一步解决了道士,然后拿起他手中的针。 这时候骨铃铛又响起来,似乎再催促道士快些扎针。 “啪。” 这一针,楚河替他扎在了阴蛮母的百会穴上。 把铃铛也放在阴蛮母的怀中。 果然,阴蛮母受控,踉踉跄跄的爬行,只不过身上的阳蛮母太重,并不好背。 楚河见他在地上蠕行,心想他也成不了大气候。 于是离开了白莲花房,他心里惦记着三只猴傀与八臂金蛛王的战斗。 到屋中一看,三只猴傀被蛛网缠的严严实实。 但是地上有鲜血,显然八臂金蛛王也受了伤。 猴子生来本无错,但是被傀儡师给训得做了大恶事,也改不了,楚河干脆赏给他们一猴一只银针。 至于梅老板,那就更好办了,梅老板的软肋在刁三郎。 刁三郎唯命是从,做了很多恶事,是知情者,也是亲手参与的罪魁祸首。 梅老板干脆嫁祸于他。 楚河便学着刁三郎的声音,不断的质问梅老板,加上白天里梅老板也收到了玉牌,上面把自己的罪过写得一清二楚。 楚河笃定梅老板做贼心虚,于是先装已经死去的太子太保敲门,同他诉苦如何被他欺骗娶了花魁。 趁着梅老板瑟瑟发抖的时候,又装成刁三郎,向梅老板索命。 果然梅老板的胆子和范大学士一般无二,也被吓死在屋中。 …… 后面就是在殿上的事。 生傀儡师操纵的周伶,原来是纸人所化,为了迷惑傀儡师,楚河故意把纸人戳破,让众人以为他杀了周伶。 然后趁着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用武侯抱龙枪划过柳值夜身上的蛛网。 这样,柳值夜就能突然袭击高值夜。 而老尼姑刺杀的小玉,同样也是楚河操作的纸人,小玉本身会一些【玉女剑术】,出其不意,刺伤了老尼姑。 再后来的事情,沈幽闻亲眼目睹,不需楚河赘述。 沈幽闻不住赞叹。 周伶也不停的叹息,非常庆幸如此,否则此时众人恐怕也已经赴任黄泉去了。 只可惜有一个崔是非,不知道身在何处。 这边几个人一边说,一边走,赶上有百姓蜂拥而至,楚河的所做所为,斩杀一众贪官之事,传得沸沸扬扬。 黎民百姓,谁不爱戴英雄啊。 大家都捧着酒肉炊饼,让楚河食用。 楚河和沈幽闻、周伶打了声招呼,就此分别。 又与众人客套了一番,趁机会领着小玉溜走了。 此时,楚河心里有事。 汉界在被留在医馆,她每日里离不开的血棺,已经碎了。 以后怎么办?这是一个问题。 而且有些蹊跷的话,楚河并没有同沈幽闻讲述。 那血玉的棺材这一碎,便血色全无,变成了透明无色的玉。 为什么能发生这种现象,楚河很不解。 平日里血玉红彤彤的扎眼,楚河用麻布里三层,外三层的包裹的严严实实,从来也不看,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颜色。 那些写满罪证的玉牌,就是用楚河用这些破碎的玉块制成。 想到这,楚河上怀里取出一块玉牌。 是生傀儡师的玉牌。 上面写着傀儡师的所做恶事,有一竖立的鬼眼一只,有一杀字,上面有些生傀儡师的血迹。 楚河用麻布擦拭一下,竟然没有擦拭掉。 “哎哟,奇怪。” 那鲜血似乎已经渗透到玉牌中。 楚河又拿出一片,是高值夜的,同样也有一团血迹浸入其中。 “这玉,能吸血吗?” 楚河纳闷,把每一件玉牌各个检验了,其中都有血迹。 这时候来到了安氏医馆。 楚河收起玉牌,推门进入,喊了一声:“汉界,我们来了。” 按照平时,汉界早就咿咿呀呀的喊出声,但是今日并没有。 楚河就有不详之感。 到了屋中,顿时惊呆。 汉界不见了。 地上躺着小安子的尸身。 在小安子的尸身上平整的放着一封信,楚河拿起信打开,里面是勾勾曲曲的魏文。 言辞语法,也不是大魏的方式。 楚河整整看了三遍,大概意思懂了。 小女孩汉界,是尸生子,又是阴时阴月生。 这千年难遇的身份,让她注定成为入主昆仑天阙阁的圣女。 但是这般阴性的身体,天生寒凉难以存活,唯有千人热血玉沁,可以克制其身上的寒凉。 所以日月宗派使者,带着血玉,雕一口四鬼抬棺,意味着凡人不可近,不能脏了圣女的气魄。 此时时辰已到,血沁中的热血,已经被小汉界完全吸收。 小女孩有热血护身,不再畏惧寒凉,无需血棺呵护,所以接走了。 至于楚河,感谢他几个月来的照顾,他是一个收尸人,自然不畏惧小女孩的阴气,能把孩子照顾得很好。 还有一个照顾的小玉,本是鬼魂玉体,身体没有污浊,作为保姆也恰到好处。 重要的事,两人没有在孩子面前,做不洁净之事。 孩子没有污眼,一切都非常成功。 若非如此,早就派人来杀楚河和小玉。 至于小安子,曾经不检点,如今是个死太监,看他不顺眼,便杀了。 你如果感觉不满,来昆仑日月宗,闯过断魂渊,就能看见天阙阁。 小玉也看了一遍,总结的大意,也是如此。 看完了信件,楚河气得咬牙切齿,说不出话来。 …… 第278章 狡兔三窟的待遇 “是真的吗?”小玉问道。 “嗯是真的。” 换作别人,可能不信,但是楚河知道,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楚河就把这件事同小玉讲了: 曾经,汉界的母亲,远嫁到西北昆仑山下日月宗,大概受到了家暴,给父母回信中略有透露。 而且日月宗的行事,一向也不受中原武林待见。 汉界的姥爷是沧州府长盛镖局的掌门人,带着手下到昆仑山下要人。 没想到昆仑宗的行事风格,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把老爷子和一干镖局的高手,全部给杀了。 汉界的母亲,得知这件事,与日月宗闹翻,因为有身孕,日月宗也没杀她,把她囚禁在昆仑山旁的断魂渊里。 这位怀孕的母亲,趁着日月宗祭祀大典之日,逃出了断魂渊,辗转来到了汴梁城,在五羊村的时候,生下这么一个小女孩,自己也伤重而死。 听楚河讲完,小玉更生气了。 “日月宗为人做事如此不齿,还敢冠名日月二字,相公咱们两个去昆仑山,杀过去,把妹妹救回来。” 她义愤填膺,语气愤慨。 楚河赶紧示意她小点声。 这日月宗,自诩为日月,一是表达想要永恒的想法,二是悬挂于天,俯瞰世间,眼界极为广泛。 楚河回想起来,感觉自打有了汉界之后,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被掌控在人家的眼中。 而且日月宗功夫高强,手段残忍,就拿雕刻的李老头和张通判来说,日月宗使者二话没说,掀棋盘砸死。 还有这小安子,找个理由就弄死。 再说这昆仑山远在天边,一路风餐露宿过去,累得皮包骨头,再闯断魂渊,上昆仑山,登天阙阁……确实很难。 楚河向小玉使了一个眼色,随即大声道: “汉界回昆仑山又不是受苦,人家去当圣女了,总比跟咱们一起吃苦强,咱们得替她高兴才对。只是小安子死的可惜。” 这话是防止隔墙有耳,故意说给别人听的。 小玉木讷了片刻,也明白了楚河的意思。 楚河小声告诉她:“有机会一定去看汉界,如果汉界过的不好,就是把昆仑山翻过来,也要把她带回来。” 小玉虽然舍不得汉界。 但是她也不是傻子,就凭楚河一己之力,根本带不回汉界,加上自己,也是一个累赘。 两个人去了也只是送死。 这就是现实。 现实到努力根本没什么用,只能让人生闷气而已。 楚河只得先把那封信收起来。 现在地上还躺着小安子。 …… 小安子因此丧生,楚河感觉对不住他。 但是他这具尸体,没有观察、缉捕来验看,楚河也不能私下给收了,那样不符合规矩。 但是现在值夜司被撤了,哪有什么观察和缉捕,楚河心想还是找周伶或者柳值夜商量一下,让大理寺出个手续,把小安子葬了。 他便和小玉把门掩住,免得惹来了野猫野狗破坏尸身。 出了门,没多久,迎面遇上周伶。 “哎哟,楚兄弟,我正找你呢,” “什么事啊,周兄?说实话我也有事找你。” “你先说。” 于是楚河便把小安子的事儿一说。 周伶道:“没事,按理说现在是金蛛卫的职责,但是金蛛卫已经分崩离析了,值夜司的职能不能没人执行啊。一会咱们几个去丞相府,乞丞相一个钧旨,让柳值夜官复原位,小安子的事就迎刃而解了。” 楚河道:“那就劳烦周兄了,丞相府我就不去了。” 周伶道:“楚兄弟你怎么能不去,这次诛杀恶吏,是你的功劳,你不去怎么行。” 楚河也就说了实话。 “周兄,不瞒你说,我汉界小妹妹被人接走了,我和小玉没有了负担想离开这京城,找一处荒山野岭,开一眼山洞,不问世间事,只求长生法。” 这番话差点给周伶气哭。 “楚兄弟你才多大年龄,就要深山隐居当野人。你看看我们几个腐朽老头,本该颐养天年,却天天像是打了鸡血。我们为了谁啊,不都是为了大魏黎民百姓,为了大魏传承吗?” 小玉是读过书的人,贤淑有礼。 “相公,常言道: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我们生在这个时代,民不聊生,总得有人站出来为民做主。几位老人家虽然有文攻,但是缺少武略,此时相公隐退不够担当,不如留下来,把大魏治得山清河宴。再说娘子也绝不会,也不敢因自己而拖累相公,误了国事。” 一番话,让周伶暗自赞叹。 “此女,非凡人也!” 小玉那可是楚河捡漏的皇后,加上张老真人所赐美玉,和李老头的雕玉锁魂之术,那能是凡人么! 话说到这,楚河也不好拒绝了。 三人来到了相府,今日丞相特意交待过守卫,守卫见周伶和楚河来了,也不拦截,直接送到府内。 此时柳值夜已经到了。 丞相二话不说,交给小玉两把钥匙。 楚河问:“丞相大人,您这是何意啊,小的不懂。” 寇丞相道:“楚兄弟,我懂你的心思,你担心小玉和汉界,所以平时的心里不踏实。俗话讲:狡兔三窟,这两间也是密室,都有机关守卫,而且地点隐蔽,里面有独立的供水和粮仓,你就放心住吧。” 楚河道:“大人不必,小的卑微低贱,何必劳师动众。” 柳值夜不干了。 “楚河,你可别这么说,你以一己之力,拯救大魏于危难之中,你敢说卑微,让我们几个老头的脸往哪搁啊。再说了,你没听过那句话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如今你还想安安静静的做个收尸人?不知道有多少双眼睛在盯着你呢。” “寇丞相做这一切不只是为了你,也是为了大魏百姓。试想如果保证不了你的安全,谁能保证大魏的安全?” 寇丞相点头。 “我可是亲耳听张老真人说过,你一身正气,镇压十方妖魔,是大魏的守护神,不可卑躬屈膝。看来老真人是真有眼光,所言一字也不虚。” 听二位老人家这么客气。 楚河只得也不好退让,只得让小玉收了钥匙。 心里头苦笑:“在现代的时候,一房难求,如今真是狡兔三窟,三栋房子随便住。” 第279章 惊天计划 其实,楚河的思想保守了。 他一直停留在过去想法: 自己是一个低微的收尸人,每天就应该吃两个黑面的炊饼,就应该住的破破烂烂的草房子,穿的补丁摞补丁麻布衣服,否则就是奢靡、就是忘本、就是腐败、就是好高骛远。 殊不知他干的事情,哪是一个普通收尸人干的?换作现代,他这个工种叫特工,狡兔三窟是最基本的待遇。 不是为了享受,而是为了安全。 钥匙交接完了,寇丞相准备说正事,小玉主动到隔壁避开。 楚河也知道,寇丞相要探讨的必然都是些阴谋诡计,和人性险恶之事,小玉知道这么多,对她的心里也不好。 等小玉出去了。 寇丞相开了口。 “众位,咱们经历了一场大劫,有的殉职,但是好在还有渡过来的。可喜的是,在楚河的计划下,我们甚至还倒打了一耙。真是难得的胜利!” 众人无不点头称是,各人心中都有一番险象环生的经历。 柳值夜被八臂金蛛王偷袭,但凡八臂金蛛王补上一刀,或者柳值夜没有闭气术,恐怕早就死了。 而寇丞相的三位保镖,铜头、铁臂、石膝,都因公殉职。 周伶这边也是如此,面对八臂金蛛王和三只猴傀,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一想当时的场面,周伶现在还瑟瑟发抖。 “丞相,现在崔是非人还没找到,生死未卜。” 这边楚河也不得不提:“汉界也被人接走了。” 柳值夜听得一惊,连忙询问。 楚河便把事情原委一说,柳值夜除了叹息也是无能为力。 寇丞相道:“这样,我安排人,查看汉界和崔是非的下落。等查到了,咱们再想办法营救。到那时先用江湖的办法,如果有必要的话,咱们还有军队可以动用。” 众人点头。 这个事也只能这么解决。 寇丞相道:“太师这伙人受伤逃窜,将来还得回来闹事,咱们也不得不防,咱们这边多招揽一些人才,无论值夜司和大理寺都应该继续壮大。明日我参一本让皇帝恢复值夜司和大理寺的职能。” 周伶道: “恢复值夜司和大理寺是一方面,另外也要解决民生问题,老百姓吃不饱穿不暖,劫杀抢盗屡禁不止,朝野动荡,这也是大事啊。” 寇丞相连连点头。 “大魏这几十年,朝政过于贪腐,尤其是太师和老尼姑干预以来,害苦了老百姓,想得民心得先让民信。只可惜积重难返,百姓已经不信任朝廷了。” 柳值夜道:“确实如此,实不相瞒,单我这一个值夜司,就办了多少冤假错案,寒了不知多少百姓的心啊。” 寇丞相道:“亏你还有自知之明。” 柳值夜无奈:“我怎么不自知,但是我上面有高值夜,人家直接用圣旨压我,咱们哪敢不从。对了,听说他是东洋人,眼神像饿狼一样,早晚还要回来咬人。” 寇丞相道:“东洋海岛,反复无常之国,其国之人不知恩谊,甚卑贱。” 周伶道:“若不灭它,使其学儒学方可。” 柳值夜苦笑:“他一味崇尚武威,行事又卑鄙,怎么肯学啊。” 寇丞相道:“先不管他,他若是教不会、养不熟,便灭了他。关于朝政,你们三位有何见解?” 楚河没当过官,自然不敢多说。 周伶和柳值夜身为官员,经验丰富,提出了一些问题和见解。 几个人探讨了好一阵。 最后寇丞相摇摇头:“不行,这样不行,你们两个也是官场老油子,提出的问题和解决的方法不彻底,治标不治本。” 周伶和柳值夜点头。 “的确如此,朝廷关系错综复杂,如同一张大网,盘根错节,想要理清十分困难。” 寇丞相咬了咬牙。 “咱们要干就大刀阔斧的干一场。” “也是为了大魏的黎民百姓,改而革之。” “虽然会带来阵痛,但是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则到了我们的下一代,就会更难。” “我有一个大胆的想法。” 说罢,寇丞相四处看了,见左右无人低声在几人耳边说道:“如此,如此……你们看怎么样?” 周伶击掌叫好。 柳值夜也果断道:“行,我老柳全程奉陪。” 唯有楚河摇头拒绝。 众人道:“这件事情,你断然拒绝不了,干也得干,不干也得干。” 楚河无奈。 “唉,罢了,为了大魏百姓,我楚河拼了。” 众人笑道:“这不就对了么,你不干,还能让我们几个老灯台干啊。” 寇丞相高兴: “昨日我为了烘托气氛,把宫中的绿绮古琴拿来弹唱,幸好还没有还回,今日高兴再弹他一曲。” 说罢调试琴弦。 还是那一曲《江山为重》: 功名过眼,富贵何用。 看一片长河泡影,须臾一生。 挑起那千钧担,放下那贪心痴症。 有时疯魔,有时勇猛,到头来马高镫短,一路蹭蹬。 道一句君王为轻,说一声苍生为重,抛一块金银为轻,扛一道江山为重。 做社稷的英雄,历史为证。 做黎民的英雄,千古传诵。 …… 这时候有人端上酒来,四人举杯相碰。 众人齐呼: 做社稷的英雄,历史为证。 做黎民的英雄,千古传诵。 饮了三杯酒,就各自告辞。 楚河和小玉出了丞相府,小玉问道:“寇丞相到底说的什么事啊?还说是大胆的想法。” 楚河敷衍:“也没什么,只是告诉我恢复收尸人的职责。” 小玉不信:“胡说,这算是什么大事。” 楚河微笑:“不过这次是有官职的噢。” 小玉哼道:“你就骗我,收尸人能有什么官职?” 楚河微笑不语。 良久,小玉叹了一口气。 “相公,小玉并非那爱慕荣华之人,当初来京城选妃,也是被逼无奈。今日既然有相公陪伴,别无所求,更不爱什么金银珠宝,车马豪邸,唯愿相公不要干那些背信弃义的事情来。” 楚河听罢,表情严肃。 “娘子说的对,但是娘子你看寇丞相、周伶、柳值夜这几人怎么像背信弃义之辈?” 小玉点点头。 “嗯。” “那倒是,不过,若是出卖叛魏,不忠不义,遗臭万年的事,更不准相公去干。” …… 第280章 本草纲目 “不忠不义?” 楚河明白小玉的意思。 小玉说的对,但是又不完全对,楚河不想与他辩白,至少小玉担心的事情,现在不会发生。 皇帝纵然可恨,大魏更需要稳定。 “嗯。” 楚河默许。 …… 小玉手中有寇丞相给的两把钥匙,这两把钥匙是两处新密室的。 但是小玉舍不得原来住处的小狗、母鸡和山羊等。 于是两个人一起回到家中。 进了屋,看见满屋狼藉,但觉得一阵心酸。 物是人非,再也没有那个牙牙学语的汉界,两个人忍不住难过。 为了缓解悲伤的情绪。 楚河开始收拾屋子,首先把地上破碎的血棺,收集到一处。 就连小玉也说不清,不知道这血棺何时变成了透明无色。 楚河把怀里玉牌掏出来,这些本来也是血棺的一部分,但是现在上面雕刻着每个罪人的罪证,还有罪人的污浊的血。 “找时间扔掉吧。” 地下室也被破解了,里面同样是一片狼藉,但是幸运的是,小黄狗、母鸡、山羊,包括鹌鹑,都没有死。 “暂时先养在这里。” 打扫完卫生,把每个动物的食槽子中都填好了食物。 楚河和小玉离开了这里。 二人拿着钥匙,来到寇丞相安排的一处民居。 这里表面是三间草屋,和其他民居一样。但在草屋下面,有密道,可以通到一处真正的密室,都大理石垒砌而成,里面供水和供粮措施一应俱全。 楚河叹道:“所谓的狡兔三窟,就是没有一个固定住所,让小玉跟着受罪了。” 二人在草屋中生火做饭,吃了一顿晚餐。 等到天黑的时候,楚河出了门。 他心中还有很多事,首先就要去安氏医馆,给小安子收尸。 路上没走一会。 “骨碌,骨碌。” 熟悉的骡车声,迎面赶骡子的也是熟人,柳值夜。 两人见面一愣。 原来这值夜司被撤了之后, 暂时没有缉捕的捕快,京城中沿街的尸体影响市容,也不能不管。 柳值夜亲自上阵,赶着老骡子,满街满巷子的收尸体。 柳值夜一笑: “寻思你小别胜新婚,没敢打扰你。” 楚河道:“柳值夜您客气了,没有收尸人不行,这事我不能不管。” “成!现在恢复你收尸人的职位。” “妥!没证,我也不敢收尸。” 两人赶着骡车,把小安子的尸体也收了。 来到了乱葬岗子,不远不近的地方停下车,二人各自收尸。 那一套程序都得从头走一遍。 “画尸。” “正尸。” “背尸。” “葬尸。” “安尸。” 到了葬尸那一步,楚河就说:“柳值夜我有个毛病,葬尸之后,嘟囔几句,沉默片刻,养成了习惯,您多担待。” 柳值夜道:“那可以啊。现在论收尸这方面,还是你专业。” 楚河也就不管柳值夜了。 站在葬坑前,虔诚的看着坑里面的小安子。 等了一会,只觉得天旋地转,天空也黑了。 楚河心里一喜:“这收尸簿又来了。” 果然一张铺天盖地的黄纸,哗啦啦覆盖过来。 黄纸上有三个梅花古篆大字【收尸簿】。 随即【收尸簿】上光亮游走,演绎了小安子的一生。 前半生调皮、纨绔、泼赖、放纵、无耻…… 到将死这段时间,却收敛了许多。 刀光一闪,被人杀害。 楚河连杀人者的身影都没看清。 楚河不禁感叹: “日月宗,果然邪魅,只见其行,不见其形!” 光芒散尽,末了出现一句话。 “收吾尸身者,赐汝【本草纲目】。” 本草纲目,是中土本草集之大成者,也是流传于后世的药血巨典籍。 书中载有药物达到一千八百九十二种,药方一万一千零九十六个,为医中之圣书。 楚河虽然没有成为医生的想法,但是得到这本书还是很意外。 此时脑海中涌入了各种信息。 包括草药的名称,样貌,性味等等。 已而又有许多口诀: 讲的是四气,寒、热、温、凉。 讲的是五味,酸、甘、苦、辛、咸。 五味入五脏: 酸入肝,辛入肺,苦入心,甘入脾,咸入肾,养五脏,方可健康。 五脏喜五色: 心喜红色食物。 肝喜绿色食物。 脾喜黄色食物。 肺喜白色食物。 肾喜黑色食物。 但也有生克之说,适量者能养五脏,量大则伤五脏。 …… 【本草纲目】像是一片知识的海洋,硬生生的汇入楚河的脑海里面,楚河感觉自己大脑容量有点不够了。 “得,先收下,然后慢慢地消化。” 【收尸簿】化作灰烬散去。 楚河暗叹:“小安子若是早死也就罢了!偏偏是受了宫刑之后,洗心革面,打算重新做人的时候被杀,这就有点冤屈了!也怪我把汉界托他照顾。” “小安子,来世走一条堂堂正正的大路吧。” 说罢,楚河把坟土填上了。 转过身一看,柳值夜忙得满头大汗,这一会功夫已经葬了十几具尸体。 原来柳值夜也有一把好铁锨,挖葬坑最快,加上他所谓的画尸、正尸,都非常简单。 “楚河,给你留一个,不好葬的。” 楚河上前一看。 “这位真有点难葬。” 为什么这么说,就因为眼下这一位,胳膊太多。 正是那金蛛门的八臂金蛛王,原本有八只臂膀,被人断了三臂,现在有五只臂膀。 楚河心里一冲动,想把他那五只臂膀也都砍下来。 但是转念一想,人死如灯灭,即使砍下他的臂膀,也不能保证他来世做好人,罢了。 于是挥舞不平铲,挖了一个大葬坑,把八臂金蛛王,放进去。 不消片刻。 【收尸簿】再一次降临。 上面光影闪动,把八臂金蛛王的一生,浓缩成一瞬之间: 远在边陲,高山荒野之地,有那么一个金蛛门,金蛛门的门人以虫为偶,尤其以蜘蛛为尊。 幼童时候,门人们便采了一种高山上中的捕鸟蛛,将孩子的肚子上割开一片伤口,把蜘蛛缝在上面。 等过了七七四十九天之后,蜘蛛就长在人的肚子上。 这时候蜘蛛大概也到了寿命,去其头脚,只留肚子。 因为有人血的供应营养,蜘蛛肚子的功能尤在,还能产生蛛丝。 以致于楚河发现马夫人,多次拍肚而喷蛛丝,就是这个原理。 第281章 金銮殿上,皇帝换新颜 八臂金蛛王幼年时期,天赋秉异。 受到了重视,除了肚子上要贴蜘蛛肚以外,还要接六臂。 所谓的接六臂,即是除了本人的双臂外,再接两臂,以达成八只臂膀类似蜘蛛的效果,由于十分残忍,是金蛛门的一种诡异仪式。 仪式感大于实际意义。 而且这六臂取自于三个年龄相当的孩童。 金蛛王接王六臂之后,就有三个孩童因此而丧生。 但是金蛛门的门人毫不在意,他们认为鲜血和死亡,才能给人带来力量。 八臂金蛛王就是在这种邪恶的气氛中慢慢长大。 期间,有门人教授他如何使用额外的六臂,教他八臂之间的配合,再教他使用肚子上的蜘蛛囊。 再收到大魏邀请之前,八臂金蛛王已经杀人无数。 不知有多少无辜的人,成为他的实验品和耗材。 除此之外,在面对强大的敌人时候,八臂金蛛王还修炼了瓮中兵戈术,只需要训练自己的“兵戈”,就能不战而屈人之兵。 这一次听闻母蛛王死于扶桑仙子和四灵物之手,于是设下了瓮中兵戈咒,用镇门之宝马小宝和谷天蝼,想诛杀扶桑仙子等人于瓮中。 没想到被楚河给破了。 到后来在金銮殿上,眼见生存无望,和生傀儡师对轰一拳,双双毙命。 “八臂金蛛王虽死,但是金蛛门不灭,必然卷土重来。” “大魏安稳的日子,恐怕也不会太多,好好的珍惜时光吧!” 楚河正在慨叹,【收尸簿】上泛起星星点点的光芒,亮起了一行小字。 “收吾尸身者,赐汝瓮中兵戈咒。” 瓮中兵戈咒,楚河早有了解,知道这是一种非常神奇的术法。 需要提前训练好昆虫,以蚂蚁和蝼蛄之类最好,做为自己的兵戈,然后雕刻出对手的相貌的木雕,辅助以咒语,便可以指挥自己的兵戈,战胜对手。 而现实中的对手,也必然受到重挫。 这术法听起来十分有趣,但是练兵戈是一个难点,雕人像也是一个难点。 “聊胜于无,艺不压身。” 若是像造畜术那种缺德冒烟的术法,楚河也就不学了。 这时候浓雾散去,【收尸簿】化作一团烟火燃烧殆尽。 楚河把葬坑里的土填了,念叨了一句: “来生远离那些邪恶门派,好好做人吧。” 这边柳值夜,也把其他尸体处理完了。 两个人坐下喝了口水,嚼了黑面的干炊饼,吃了两块大头萝卜咸菜疙瘩。 坐在骡车辕子上,柳值夜就感叹。 “按理说,现在太师、皇后、高值夜这些人跑了,太子太保、孙巧嘴、梅酉敛、范院长这些人也都死了,我应该高兴才是,但是我现在怎么高兴不起来呢,我是不是生病了。” 楚河想了想: “我觉得柳值夜没有生病,反而很正常不过。本来以为会一锅端,但是咱们端的都是小鱼小虾。后面的大佬一个个的都逃跑了,将来还有回来的可能。” 柳值夜点点头。 “这也只是其一,还有现在的大魏,百姓吃不饱穿不暖,我也感觉前途无望。” 话说到这,两人也没什么话说了。 如果缺金子,楚河可以点两块,但是缺粮食,楚河真没办法。 现种的庄稼不赶趟。 又休息一会,看见天边有些见亮的时候,两个人回去了,柳值夜嘱咐楚河今日天子要升朝,别忘了去。 …… 早晨,太阳一出。 南安帝睡眼朦胧的登殿。 昨日受到惊吓,昏昏沉沉,加上本来身体虚弱。 往日里面有太师给他调制的龙虎丸,以耗费生命换来的精神头。 今日太师逃了,没人给他送龙虎丸,他自然萎靡不振。 寇丞相登上殿阶,在皇帝近前低语几声。 众臣子在下面,也没听清他君臣二人说了什么话。 只见皇帝从龙椅上站起,在寇丞相的搀扶下,进了后殿。 把一众文武百官看得目瞪口呆。 哪有升朝的时候,天子不辞而别,把文武大臣扔在殿下的先例。 正在众人焦躁不安的时候。 南安帝和寇丞相从后殿中又出来了。 这一次却大有不同。 只见香雾横空,瑞烟缭绕,有护卫端出了两笼正气香。 有人执黄丝绸编制的大净鞭,于殿前,啪、啪、啪、甩出了惊天动地的三个响。 隐隐净鞭三下响,层层文武两班齐。 金銮殿前,也不知多久,没有听这响声了。 振奋人心! 文武百官高呼万岁。 再一看南安帝,进了一趟后殿,仿佛吃了灵丹妙药,身体不在萎靡不振,龙袍袖子一甩,干净利落,不拖泥带水。 仿佛年轻了三十岁。 皇帝四下看了看,突然从龙椅上站起,大声宣道: “朕现公布罪人名单,琞后、太师、太子太保、高值夜、金蛛卫及其指挥使,梅酉敛、范大学士、孙巧嘴,张良医。” “另有外来欲乱我大魏者,阴阳蛮母、八臂金蛛王、半死傀儡师弟兄,三猴傀儡,猿风、猿炎、猿淼,黄烟观道士等!” 群臣听罢十分震惊。 虽然说昨日有人亲见,有人听到传说,但是谁也没有想到,皇帝今日这么直接,把罪人名单直接宣讲了。 “下面由大理寺周寺丞宣读罪证。” 周伶捧着案宗,来到了皇帝身边,朗声诵读: 太师勾结东洋太子,阴谋篡位…… 琞后原系江南花魁,用剥皮邪术,谋得后位…… 太子太保主张修建春色满楼,公饱私囊,数以百万两计算…… 高值夜乃是东洋太子,隐于值夜司,扰乱执法,腐蚀大魏根基,阴谋篡位…… 金蛛卫指挥使马夫人,使用邪术,谋害亲夫…… 梅酉敛私开石炭矿,害死矿工无数,哄抬石炭价格…… 范大学士利用南湖画院院长便利,欺辱,侵害女学子数百名…… 孙巧嘴官商勾结,纵然衙内做私盐买卖,害死女子数以百计…… 张良医借僵疠之名,售卖假辟疠丸,获利十万两…… 黄烟观道士借僵疠之名,扎定魂针,以助傀儡师修炼死傀儡…… 周伶读的铿锵有力,罪状重视证据,字字如刀。 文武群臣,正直廉明的,都听的心中激荡不已。 有那贪赃枉法的,与这些人同流合污的,早就吓得瑟瑟发抖。 第282章 论功封赏 上述案犯中,太师、琞后、高值夜逃亡海外,持续通缉。 余者皆由大理寺、值夜司处死。 读罢贪官污吏的罪状。 周伶拿起另外一本案宗。 阴阳蛮母乃是南洋的邪术教派,受到太师相约,来到我大魏,在瓦坟寺内设蛮母神像,当众宣淫,害之者众,被驱赶出境。 后乘象返回我大魏,欲霸占大相国寺,为其宣扬教义之所,气杀我大魏忠臣崔寺卿…… 生傀儡师,修炼邪术傀儡术,盘踞于含山之上。 指示手下猴傀儡猿风,为其盗抢孩童以作傀儡耗材,使得数个家庭家破人亡。 指示手下猴傀儡猿炎,为其到处放火,嫁祸于燃烧柴禾,使得百姓燃柴取暖被禁后,勾结梅老板炒作石炭价格。 指示手下猴傀儡猿淼,为其在京城古井水中投下毒物,对外宣称为僵疠之毒,后施定魂针,卖辟疠丸,谋求不义之财…… 死傀儡师系生傀儡师的师兄,修行邪术死傀儡术,指示徒弟黄烟观道士扎定魂针,使得被扎的百姓死后,成为其傀儡,受其所用,专干恶事…… 八臂金蛛王受太师、高值夜相邀来到大魏,组建了金蛛卫专门黎民百姓,又趁机取代了大理寺和值夜司,此番八臂金蛛王以一己之力,险些杀了大魏数为忠臣…… 上述案犯中,阴阳蛮母、生傀儡师、半死傀儡师、猴傀儡猿风、猴傀儡猿炎、猴傀儡猿淼,八臂金蛛王,皆处死。 周伶读完。 掌声雷动。 群臣跪地高呼“吾皇圣明!” 周伶道:“特别鸣谢,扶桑仙子极其徒弟……” 皇帝拦住了话头,两人私下里谈论一番。 周伶转过身道:“扶桑仙子,乃是海外修行之人,不爱名利,具体功劳也不多说了。” 皇帝点头,示意周伶在身旁坐下。 周伶不敢坐,但是圣命难违,于是挪了挪凳子,错了一脚之位,勉强坐下。 “咳咳。” 皇帝清了清嗓子。 “大魏贪官污吏,受到惩治,乃是众望所归之事。” “朕要赏赐有功之臣,周伶、柳值夜、寇丞相、沈幽闻。都到朕的身边来。” 周伶站起身,寇丞相也本在身边,柳值夜和沈幽闻赶紧上了金銮殿上。 皇帝大声宣布: “因周伶除恶有功,封为大理寺寺卿,官居正三品,见官不跪。” “因柳值夜除恶有功,封为值夜司正司,官居正三品,见官不跪,御前佩刀。” “因寇丞相除恶有功,赐予打王鞭一只,上打不正君王,中打贪官污吏,下打流氓泼皮。” “因沈幽闻除恶有功,封为邸报白金采风官,赐予白金采风牌一枚,凡执此牌时,百官不可阻挡。” “另外有崔寺卿直言敢谏,加封谥号忠勇判官,于京城中立庙宇一座,供人敬仰。” …… 周伶等人纷纷领了封赏。 百官但觉得不同寻常,这一次皇帝没有赏赐那些溜须拍马的老油子,反倒是赏赐了兢兢业业实干,善于直言劝谏的这几位。 而且并不像以往,动辄金钱美女。 这一次没有赏一分钱。 “难道皇帝受到刺激,变好了。” 有几个胆大的小声讨论。 这时候沈幽闻要跪倒施礼。 皇帝赶紧扶住她的双臂。 “有什么事吗?” 沈幽闻道:“陛下,臣谢陛下赏赐,但在臣心中,有一位才是大功之人。那便是值夜司的楚河。” 皇帝闻听愣了一下。 随即道:“朕已经和楚河沟通过了,他说每天早起受不了,所以不肯当这个官呢。” “啊?” 沈幽闻一愣。 文武百官也是好奇,昨日不管在场的,还是不在场的,都知道楚河确实以一己之力,独抗众人,论功劳肯定是他最大。 他不愿意做官也罢,不曾想有这么一个不严肃的理由。 这时候柳值夜也来施礼。 “陛下,臣不敢受此大赏啊,过去身为值夜司的副手,侦办案件无数,并没有做到面面俱到,疏漏错误之处很多,恳请陛下革臣的职。” 皇帝想了想。 “好吧,柳值夜从今日起,先革你的职,暂时代管值夜司,经调查之后,是否官复原职再说。” “谢陛下。” 柳值夜被革职,不仅没难过,反而非常坦荡。 周伶又来施礼。 “陛下,臣也有做的不对的地方,请朕调查。” 寇丞相一看急了。 “陛下,臣辅佐陛下,总职处理百政事物,官员腐败与臣有关,臣请陛下彻查。” 皇帝听了点头。 “好,好,好!” “你们都暂代其位。” “朕就希望看到你们如此,是清白还是污浊,调查之后就有结果。” 这一下,可给大殿下面的文武百官看得怔愣不已。 心中想:“这封官加爵的大会,怎么变成了自我反省。” 皇帝吩咐完了。 左右看了看,突然道:“众位大臣,朕觉得这是一个好现象,不去其疾,难得新生。大魏王朝从今日起要重新开始,就是要割掉那些腐肉,洗掉身上的污垢。” 众臣闻听,又三呼:“圣上英明。” 紧跟着,皇帝的一句话,使得群臣更加震惊。 “古语云,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大魏至于此,与朕有很大的关系。只因朕听信谗言,迷恋女色,懒理朝政,纵容太师、太子太保等人,以致于民不聊生。朕的罪过最大,朕今日辞了这龙椅,等待律法的处置。” 说罢下了龙椅,摘了龙冠。 群臣吓得一惊。 常言道:刑不上士大夫。 当了几十年的臣子,旷世古今,也没有听过哪个皇帝,把自己请下龙椅。 众人惶恐,慌忙跪在地上齐声呼道: “陛下,使不得啊。” 寇丞相也道:“陛下,你是一国之君,执掌天下百姓命运,怎么能说辞就辞。” 众臣以死劝说。 皇帝没办法,只得道:“寇丞相,按照大魏的律法,朕该怎么处理为好?” 寇丞相非常为难。 “陛下,自古至今,尚且……没有这方面的律法。” 皇帝思考了一阵。 “那怎么行,周寺卿你是大理寺的寺卿,原来也做过寺丞,你看看该如何处罚朕啊?” 第283章 朕要求,被狠狠惩罚 皇帝要求惩罚自己。 寇丞相说不出办法,于是皇帝问周伶,现在压力转移到周伶身上。 周伶真是不含糊。 “陛下,以臣之见,虽无律法,但有先例。古有武皇帝曹操,马惊而踏麦,割发代首以明军纪。陛下今日可以效之。” “啪!” 皇帝一拍桌子。 众臣心惊不已,心想:“这周伶刚刚做了寺卿,就托大了,敢让皇帝割发代首,这次可是捅了马蜂窝。” 谁知,皇帝拍完了桌子,却道一声:“好。” 说罢,取过刀,摘下帽子,扯了一团乱发割了。 “朕有罪,当受处置。” 周伶躬身道:“陛下,臣有一事要禀告。” 皇帝道:“怎么了?” 周伶道:“昔日,赵国有大将廉颇与蔺相如不和,蔺相如为赵国利益,处处退让,廉颇知道后,心中愧疚,肉袒负荆。臣以为,陛下心中若有愧疚,可效仿廉颇负荆请罪。” 众人听罢吓了一跳。 “周伶这是疯了吗?敢让皇帝负荆请罪?” 一旁的寇丞相不住的轻咳,并且给周伶使眼色,但是周伶闻若未闻。 皇帝瞪了周伶半天。 大殿上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般。 “好,朕同意,来呀,取荆条来。” “这……” 侍卫们一阵踌躇,谁敢去拿这荆条来。 皇帝便拿起身边的仪扇,那长长的杆子,是竹子的。 “来,周寺卿,朕不要负荆请罪,请鞭笞之。” 周伶也不可气,拿起仪扇的杆子,噼啪打了二十下,都打在皇帝的背上,皇帝一声不吭。 每一下,打在皇帝的背上,惊在众人的心上,大家的心脏忽停忽跳。 “陛下,臣还有一事。” 周伶打完了皇帝,又施礼禀告。 皇帝吃惊的看着周伶,心里头七上八下,非常忐忑。 “周爱卿,你还有何事啊?” “陛下!” 这时候有几位大臣跪倒在地。 “陛下,臣等请周寺卿不要再禀告了。” 有人一带头,呼啦一声,众人纷纷跪倒在地,都请周伶闭口莫言。 皇帝一摇手。 “哎,众位爱卿,朕为一国之君,焉能闭目塞听。周寺卿一直在司里院狱和大理寺任职,他离百姓最近,所以他所想也与百姓所想最相似,所以让他说吧。朕不但要听,而且要洗耳恭听。” 说罢,皇帝转头看周伶。 “周爱卿,说吧。” 周伶躬身施礼道: “陛下,魏太祖时候,路不拾遗,夜不闭户。 “而今夜晚常有匪盗妖祟出没,黎民百姓不可安眠,乃因京城夜阳气不盛,龙威不振。” “故,臣请陛下,为京城打更七夜。” 周伶话说完,群臣但觉这也太不靠谱,让皇帝打更,还要打更七夜。 这时候有从一品的户部尚书叱道:“周伶大胆,殊不知陛下乃千金之躯,不恙之体,安可打更值夜?你身为大理寺卿口口声声难为陛下,意欲何为?” 众人见户部尚书领头,也都纷纷指责周伶。 “啪。” 皇帝一拍桌子。 “大胆!” “周寺卿这是让朕悔过自新,改头换面,你们谁敢阻挡?” “宣朕旨意,明日起朕要负重打更,一个月!” “好了,退朝。” 众官员听得瞠目结舌,谁也不知道皇帝是咋想的。 众人带着疑惑,跪拜而去。 这一日,有太多颠覆,不可理喻。 虽然说大家嘴严实,但是总要漏风的。 不一会功夫,满城都传开了。 官员只顾着数钱,藏钱,反倒是老百姓最关心国事。 “哎,大哥,听说了吗?” “听说皇帝先是割发代首;随即负荆请罪;最后又要负重打更一个月。” “大抵是皇帝喝多了劣质的村醪,听说喝那玩意,容易说胡话。” “我猜是老糊涂了。” “皇帝大概说说而已,半夜三更还要再宫中搂着爱妃睡眠呢,哪有闲心打更啊。” “别说,别说,周伶来了。” 众人见周伶来了,分开两侧,纷纷施礼:“周大人威武!” 周伶在金銮殿上,给皇帝出了三道大题,那是一般人敢干的事么! 老百姓都是明眼人,一见清官又拜服,又亲切。 “嗯。” 周伶今日特别亲民,和百姓打着招呼,唠着闲嗑。 也不知是谁没有眼力见。 “周大人,为啥你们这些老头都封官了,楚神为啥没封官?” 把周围百姓也听得尴尬了。 这话说的,好像周伶和柳值夜、寇丞相这些人是一些没用的老头。 周伶笑了。 “你这是自问自答,楚神是神,能在凡间封官吗?” 周伶一句话解了围。 众人闻听,山呼楚神。 周伶拱拱手:“好了,各位,我还真得去拜神了。” 周伶要拜的神,当然不是楚神,而是刚刚御封的忠勇判官崔判官。 崔寺卿因为怒斥阴阳蛮母,当场冲撞皇帝,以死纳谏,包天子封他为判官。 在阳间,今日得以追封,也算是皇帝对他的弥补。 但是他的庙宇还没建成。 周伶提着酒壶和食盒,来到乱葬岗中,那里是崔判官的坟地。 坟头旁正有一位席地而坐,等着周伶,正是楚河。 “哎哟,楚兄弟,等好久了吧。” “嗯,何止是等好久了,在这都睡一觉了。” “可不,楚兄弟真是难为你了,昨夜一夜没睡,今日又忙乎一天,今夜还要忙……哎,能者多劳。对了,我给你带好吃的了。” 说罢,周伶打开食盒,把里面的东西,一层一层的拿出来摆放好。 “这可是丞相府的伙食啊,外面多少银子买不来的。” “嗯,奢侈一顿,明日就得吃御膳了。” “嗯,可不,辛苦楚兄弟吃一个月御膳了。来,这都是你爱吃的,竹笋炒肉,拍黄瓜……” 楚河看着饭菜直咧嘴。 “老周啊,你这是暗讽我呢吧,我这竹笋炒肉,吃得还不够是吧。” 周伶道: “谁不知道,你后背上垫了板子。” “呵呵。” 二人笑了一阵,把酒敬了天地,然后倒在三个碗中。 一只碗放在坟头。 “老崔啊,我和小楚来看你了。” 说罢跟饮了一碗,把崔判官的一碗倒在坟头上,重新满了酒。 周伶道: “老崔啊,告诉你一个好消息,你现在封了神,叫忠勇判官!” “还有一个好消息,小楚当上了皇帝。” …… 第284章 李代桃僵,谁代帝王 周伶端起酒喝了一碗后。 脸色红润,心里头也畅快,于是给远在阴朝地府的崔判官道喜。 先说:“老崔啊,你现在成神了,马上就有庙宇。” 再顺嘴说一句,小楚当皇帝了。 楚河一听,赶紧拦住话。 “老崔,周伶说的可不对啊,我这可不是当皇帝,准确的说应该叫做扮演皇帝。” 原来,今日金銮殿上的皇帝,便是楚河扮演的。 所以才有了一系列割发代首、负荆请罪,负重值夜,这些看似荒唐的举动。 这个主意是寇丞相出的。 现在大魏王朝乱成了这个样子,国无信,民不安,老百姓吃不上饭,还担心被贪官污吏欺压,哪能安安心心的劳动。 面对人心惶惶,寇丞相心里头着急。 于是半夜三更进了宫,把皇帝从热被窝里拽出来。 “陛下,怎么办?” 皇帝蒙头转向,半睡半醒,以为嫔妃问话呢,顺嘴就答。 “没事的,等朕吃颗药丸,还能行。” 寇丞相差点吐血。 “陛下,还吃什么药丸啊,国中事不兴,房中事不举。治理好国家,没有药丸您也成。” 皇帝一翻眼皮。 “是这么回事吗?” 寇丞相耐着性子道:“陛下,太师和老尼姑都赶走了,进献谗言的太子太保也死了。陛下是时候振作起来了。” 皇帝恍然大悟。 “是呀,朕都忘了,朕身边的奸臣都死了。” “朕现在轻松了,没有人指指点点,没有压力,是时候重振朝纲了。” 寇丞相连连点头。 皇帝顿时也不困了,拥被正襟危坐。 “民间有言道:先成家后立业,朕身为一国之君,想要踏踏实实主持政事,背后的三宫六院不能无主,明日昭告天下,朕要选皇后,朕不信这天下就那么一个景玉。” 寇丞相一口老血没忍住。 “噗!” “气杀老臣也!” “先帝知臣谨慎,故临崩时候,寄臣以大事。自臣受命以来,夙夜常常忧叹,唯恐托付不效,以伤先帝之明。陛下,此时大魏王星黯淡,万里长城飘摇不稳,正值危难之时,陛下何以谋私乐,而弃天下和百姓而不顾?” 这一口老血,把皇帝喷清醒了。 寇丞相为国为民,是大魏王朝的中流砥柱,如果他有个三长两短,那么南安帝真是没有机会享乐了。 “老爱卿,莫要激动!” “寡人也想力挽狂澜,还大魏以海晏河清,可惜事已至此,寡人无能为力啊。” 皇帝表示死猪不怕开水烫。 寇丞相道:“此时此刻,大魏之疾,非重药不可医也,臣有一主意,陛下您看如何?” 寇丞相就同他讲了。 “陛下,您放不下面子,有人替您,但是您这几日隔在深宫中,不可让人发现,以免露馅。” 皇帝心里也明白。 “行,反正大魏不能亡,大魏一旦动乱,朕就享受不到了。” 寇丞相心道: “你这皇帝倒也算是有自知之明,大魏稳定则是你的江山,大魏乱你则是流寇匪首一般无二。” 就这样,第二天早朝,寇丞相把皇帝劝进了后殿。 楚河粉墨登场,扮演了一番皇帝,寇丞相和周伶等人扮演了配角。 为国为民,为了挽回南安帝的形象,众人都付出了一番苦功。 原来这就是寇丞相口中的惊天计划。 …… 楚河和周伶,坐在崔判官的坟前喝了一阵酒,就此告别。 由于得照看小动物,楚河就回了老房子。 来到屋中,把地下室的动物放出来溜了,把粪便打扫干净,把水和饲料都放好了。 趁此机会,躺在榻上小睡了片刻。 心里想着,很久没联系古棋部落中的兄弟们,于是伸手去掏象棋,棋子没找见,先摸出来日月宗留下的那封信。 睹物思人,想起汉界的小模样。 心里难过,把那封信辗转翻来覆去看过,忽然惊见那信背面,竟然有一面梵文,那梵文应该是用萤粉所写,以致于白日里并没有发现。 此时屋中晦暗,看得清楚许多。 “呵呵。” 只可惜楚河不懂梵文,看着勾勾弯弯,如同鬼神私语,头脑一片混乱。 看着看着,楚河打了个哈欠,昏昏沉沉的睡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在迷迷糊糊当中,有人走到了楚河的身边坐下,拿起那封信,慢慢的朗读起来。 楚河心里有感觉,非常渴望起身,但是浑身使不上任何力量。 他心里想问:“你到底是人还是鬼?” 但是话也说不出来。 于是他拼了命的挣扎。 “啪。” 终于一脚蹬出,摔在榻上。 楚河总算是醒了,冒了一头冷汗。 看看四周,瓦房石舍,胸前还放着那张信。 “原来是一场梦魇,兴许是我已经几人不睡觉,太累了。” 但是楚河,记起梦中那人读的几句话,恍恍惚惚的好像是。 血玉鬼抬棺,寄养帝王身。 因七煞而碎,得七煞而成。 …… 集齐百零八,妖邪不可侵。 “嘶!” “难道是在暗示我,把这口血棺重新聚合在一起,便能再见汉界。” 楚河迷迷糊糊,起身来到墙角,但见一堆碎片堆在原地。 楚河拿起玉片摩挲。 不禁再一次思考:“到底是汉界离开,血棺变色。还是因为血棺变色,汉界才离开?如果按照日月宗留下的信件来看,大抵是因为血棺变色而丧失了作用,所以小汉界也不必要留在这其中寄养。” “嗯,大概是吸收了这其中的血色。” 此时楚河发现那几块作为礼物,赐给众奸臣的玉牌,已经被血色沁透,重新变成了血玉。 这时候一阵奇怪的力量,驱使楚河,要让这口玉棺重新聚合一处。 “嗯。” “不管能不能得到,所谓的百尸棺和神秘的力量。试一试,若是有坏处,再毁了它也不迟。” 楚河把碎片整理一番,用崔寺卿存储的糯米,粘在一处。 不过糯米只能起到暂时的固定形状。 真正重新一口完整的棺材,还得是用锔匠的手段。 所谓的锔匠,先要会锔艺,而锔艺乃是古代劳动人民,发明的一种修补器物的独特方法。 此时的破碎的棺材,是玉器而成,不同于铜铁金银,可以烧炼重新融合,只有锔法是最恰当的。 而锔匠又分为两类: 一类叫常活,另一类叫行活。 第285章 七煞血玉棺 顾名思义,常活又叫粗活。 以修补民间百姓生活用品为主,比如锔盆、锔碗、锔大缸的锔匠。 所用的工具是一般的铁钻和金刚钻,而锔钉都比粗糙、基本只用铁钉。 另一类叫行活,也叫秀活、细活。 用来锔一些小巧精致的器物,手艺要高明,用料也要讲究。 此时的玉棺需要行活才行。 本来是很困难的事情,但是楚河很幸运,他在碾玉匠孙老头收尸时候得到了【雕玉锁魂】之术。 这术法的高明之处,就在于触类旁通,尤其是其中也包含锔活。 “来,我试试。” 楚河挽起了袖子,找来了雕玉和制造傩舞面具的工具,加上崔寺卿原来存储的工具,找上一两根转头,还是很容易的。 用了一个时辰,把一口四鬼抬棺,重新的锔在一起。 待棺材完整,楚河用手拂过,陡然间见到奇怪现象。 只见那些染了贪官污吏血液的玉片中,发生了变化,那些红色如同血液一般,向着四周快速的扩散。 “滋滋。” 还发出如同沸水煮开的声音。 顷刻之间变成了浅粉色的棺材,细看确实那些红色呈现在血玉的毛细血管之中。 “滋滋。” 那些做为锔钉的铁条,不断的腐烂,溃断,被排出在血棺之外。 “哎,难道说还有自我修复的功能。” 果不其然,不一会变成了完好的一口棺材。 只是其中的血色,依然在不住的流淌,聚集中不同的形状,鬼鬼怪怪一般,令楚河感觉诧异。 “这些血色,代表着什么呢?” “不好。” “这可不是善人之血。” “朝中的贪官污吏,还有番外来的异能怪人,怪不得他们的血能够形成如此奇怪的图案。” “红色流淌形成的诡异图案,会不会昭示着不好事情的发生。” 再仔细看时,但见一团血色,不断扭曲,隐隐约约,展现八臂之躯。八臂胡乱扭动,或抓、或拿、或捏、或打……种种怪貌。 “这莫非是八臂金蛛王之血而成形?” 再看其他的血色,果真各有不同。 一团血色,呈现出佝偻猿猴形状,腋下生出双翅,做展翅飞翔之状。楚河知道这是猴傀儡,飞天猴子猿风。 一团血色,同样是佝偻猿猴形状,但是脚下生蹼,长毛下垂,若滴滴答答流水之状,这必然是水猴子猿淼。 一团血色,也正是佝偻猿猴形状,但见它毛发喷张,双眼血红,口中偶尔喷出火焰一般,正是那火猴子猿炎。 还有那一团血色最大,双人男女靠背,坦露其体,一大一小,一暗一明,犹如黑白分明,这不正是阴阳蛮母之像吗? 还有那一团,是一个猥琐老头貌,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双手乱抖,仿佛在控制傀儡一般。 相邻那一团血色,半是镂空之像的老头,脸如半边血红骷髅,不住咬牙切齿,正是那半死傀儡师之像。 楚河再一次清点,八臂金蛛王、猴傀猿风、猴傀猿炎、猴傀猿淼、阴阳蛮母、生傀儡师、半死傀儡师。 血玉棺材之上,一共呈现出七人之像。 “七人?” “这不是正和那七煞么,遇七煞而碎,因七煞而成……” “这么说,八臂金蛛王和阴阳蛮母等人,就是所谓的七煞。不对,还有太子太保和孙巧嘴,梅老板等人的血,应该是十几个血像才对。” 楚河再一次检看血棺之上,但见除了这七人之外,余者形象全无,不过是一个血点,或者是一个呆呆的血团,与这七人的相比,不过是一些呆板无力的点缀罢了。” “嘶。” “难道这就是成了七煞血玉棺?” “不行,这七煞在棺中不断张牙舞爪,仿佛要脱棺下来噬咬一般,这恐怕是一个不吉祥之兆,不能听之任之,怎么办?” “怎么办?” 楚河猛然间想起【雕玉锁魂】术中的咒语,这是一种锁魂之咒,能让人的魂魄和玉结合,形成一个新的人类。 如果,把人的魂魄和血棺结合,或许也能够形成一个新的血棺。 楚河仔细回想咒语,毕竟只为了小玉念过一遍,此时也有些生疏。 “悠悠游魂,何处栖身?” “三魂早归,七魄未临。” “四野乡邻,老庙古村。” “牢狱宫廷,荒冢幽林。” “山神土地,费心搜寻。” …… “锔玉得法,驻魂生根。” 楚河动了一点小心思,把咒语稍加改动,雕玉改成锔玉。 也是赶上凑巧了,真就让血棺中的血色停止了流淌。 殊不知这血玉内中有无数毛细血管状貌的通道。 此物又常年浸血,最喜血,又离不开血。 即使所谓的血沁之玉,又叫做血养之玉,待玉中无血,则玉脆裂而碎,如今有了血滋养,重新合为一处。 除此之外,比喜血更重要的是,善于勾魂。 这一滴血,至少勾来尸体的天、地、人三魂中的一缕。 所以楚河的【雕玉锁魂】咒语,才有了效果。 …… 楚河擦擦头上的汗水,此时的四鬼抬棺的血玉棺材,恢复如初。 但是颜色淡了许多。 楚河用布匹将棺材包住。 想了想,背在身上。 “这血玉棺又红了,汉界回来吧。” 他心里胡乱的想着: “或许就能见到他的小女孩,从此以后他不能离开她,带着她和小玉,三个人一起找一处荒山僻野住了,不打扰世人,也不被世人打扰。” “如果汉界长大了,想嫁人该怎么办?” “那时候自己也老迈了,难道还要重回闹市吗?” 楚河带着心中的困惑背着七煞血玉棺,走出门外。 出了门,来到广场当中,此时京城百姓刚刚经历了僵疠之苦,夜将临,人们都躲在家中,不敢上街。 楚河背棺坐在地上,四周空旷无人。 片刻之后,大理寺周寺卿来了,值夜司的柳值夜来了。 “陛下,我们启程吧。” “好,启程。” 楚河从怀中取出一个傩舞面具,上面赫然就是南安帝的样貌,缓缓的戴在脸上。 随后,左手接过周寺卿递来的铜锣,右手接过柳值夜递来的锣槌。 “镗镗。” “天干勿躁,小心火烛。” 第286章 为帝第一日,自举 这一夜。 楚河背负着七煞血玉棺材,左手锣右手槌。 带着周伶和柳值夜,在京城的街道上一共巡视了五遍。 黎民百姓颇为震撼。 虽然皇帝要负重打更的消息,昨日就传出来了,但是谁能当真。 堂堂的九五之尊,竟然能够放下身段,做这种事情。 百姓们心中兴奋不已。 “看来皇帝,真的变好了。” 此时真正的南安帝,躲在宫中,听见外面人声鼎沸。 便问身旁的寇丞相。 “寇爱卿,宫外的人是如何评价朕的。” 寇丞相道: “他们都说陛下礼贤下士,爱民如子,与民同乐,是一个好皇帝。” 南安帝道: “那朕现在可以出去见人了吗?” 寇丞相道:“现在,为时尚早,外面还有很多风险,皇帝此番为国为民的举动,必然会得罪某些既得利益者,到时候有杀手来袭击,难免会惊扰圣驾。” 其实寇丞相心里想的是,皇帝此番一旦露面,三言两语,一两道圣旨,必然把那副丑陋的面孔展露无疑,那时候岂不是前功尽弃。 但是这么说比较伤人,所以只能推说外面风险大。 皇帝一听杀手,立刻安静了。 反正在宫里待着有吃有喝,唯一的缺点就是寇丞相总跟着他,这让他想要宠幸妃子的想法,总是不能够得逞。 好吃好喝他也高兴不起来。 这边的假皇帝楚河,累了一夜,第二天一早,上了早朝。 连轴转,又困又乏,浑身也冒虚汗。 庆幸楚河有易筋经护身,否则常人难以承受。 今日众人三呼万岁后。 楚河道:“众位爱卿,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未待别人说话,有户部尚书,执简当阶,俯伏丹墀,上前禀奏。 “昨夜,陛下亲自巡更,百姓无不欢欣。今早,有百姓拦住臣的座驾,让臣转交万民伞一顶。” 万民伞,过去是绅民为颂扬地方官的德政,而赠送的伞。 伞就是平常的伞,但是上面有很多小布条,布条上写着赠送人的名字。 开始只赠送离任的地方官员,以示感激和挽留。 后来就有了延伸,有哪些乡绅,员外,过年过节,都往朝廷里面送,说的是万民伞,集合了老百姓的意见,其实老百姓是没有机会表达的,这就是乡绅自己的意思。 但是他们还要从百姓手中刮一笔钱,在伞上留一个署名权,不过官员可不记得百姓的好,只记得乡绅的好。 今日,户部尚书弄出来这么个东西,着实令楚河有些意外。 “陛下,这上面有百姓的寄语。” 楚河道:“念一念吧。” 户部尚书便展开伞,逐一念道: “圣上英明,百官廉洁,大魏百姓的日子越来越甜了。” 楚河一愣。 这话听着没什么毛病,也挺好听的,但是就是不接地气,百姓只求吃饱饭,在官吏和豪绅面前有些尊严,哪能说出来日子越来越甜的话。 “这到底是百姓说的话,还是乡绅说的话。” 户部尚书道:“这下面还有呢,是一位石炭矿工所写,非常接朴实而无华。” 楚河道一声:“念。” 户部尚书便念道:“靠力气赚钱,心里面踏实,这是我们平凡人的梦想和信仰……” “行了,别念了。” 楚河知道,这肯定不是老百姓写的,大概就是某位书生特意为户部尚书写的,老百姓的心里话,肯定没有这么洒脱,这么浪漫。 “把这伞撇了吧。” “啊?” 文武百官都愣了,原来的皇帝最喜欢万民伞,清廉谱这些东西。 今日这万民伞上,用了这么好的词,怎么皇帝还不喜欢了。 随后楚河就解释了他们的疑问。 “从此以后,朕要听真实的声音。” “谁要是再敢拿这些东西骗我,就别怪我不客气。” 这句话本来也没什么,但是户部尚书可是吓了一跳。 这万民伞,果真是他为了讨好皇帝,临夜定制的一把,做完之后,还为自己的小聪明而沾沾自喜。 没想到昔日里,老眼昏花的皇帝,今日却变得火眼金睛,一眼就看出来破绽。 “陛下,臣罪该万死。” “哦?” 楚河故作一愣:“怎么回事啊?” 户部尚书道:“臣这顶伞确实是找人制作的,但是臣没有恶意啊,臣只是替老百姓表达心情。” 楚河点点头。 “既然你说有罪,那朕就责成大理寺周寺卿来调查你,你可以把所做之事,向他交待便是。” 周伶赶紧道一声:“遵旨。” 转身对户部尚书道:“来吧,去大理寺吧。” 户部尚书惊诧不已。 “陛下……这。” 楚河道:“没事,去吧,好好交待。朕特许,凡是今日交待的有优待,罪责降一格处理。” 随即楚河的语气变得严肃。 “凡是今日不交待的,日后若是被查出来,罪加一等。” 官员们窃窃私语。 以往这种事,专门挑软柿子捏吧,今日皇帝先拿户部尚书开刀,可见事情的严重性。 盐铁使先绷不住了。 他和户部尚书私下关系最好,这时候他慌得一批。 无论是炒石炭,还是扎定魂针和售卖辟疠丸,盐铁使站在户部身后,出钱出力,这事都是他盐铁使拍板定夺的。 但凡户部尚书嘴角一歪,就把自己干的那点事说出去。 “陛下,臣有罪。” 楚河暗笑:“妥了,这是第一个,带头羊出来了。” 果不其然,官员们见有人先开头了,反正都自知罪过再大,前面有户部尚书和盐铁使顶着呢,怕个鸟。 “臣有罪。” “臣有罪。” …… 整个金銮殿上跪下一片,三分之二都有罪。 人还是那些人,但是方才还是正襟危坐的官员,这一刻就变成罪犯了,这就叫作世事无常。 “妥了。” “朕知道了,令侍卫先进行单独监押,然后次第审之,由大理寺周寺卿主审,值夜司柳值夜和寇相陪审,朕为巡查审问官。” 楚河这么一说。 众人不得不重视起来。 皇帝要亲自巡查审问,那能是小事么。 末了楚河怕又负有隅顽抗和拼死一搏的,又重复了一句。 “凡是诚实交待的,罪减一等;凡是有意隐瞒包庇的,罪加一到三等。” 第287章 狮鹫国,还我貔貅 众人戚戚,心知皇帝雷厉风行。 尤其是在昨日,割发代首、负荆请罪、负重夜巡,都是嘁哩喀嚓,言出必行。 此时顽抗,已经没有意义。 “哎,交待吧,也就解脱了。” 于是一众有头有脸的,鱼贯而行,从金銮殿出来后上了正街,最后进入了大理寺。 这是大理寺最忙乎的一天,也是关押级别最高的一天。 三品以下的都进不了殿前监狱。 满屋子都是大官,一品、二品遍地走;三品、四品多如狗;五品以下的多如牛毛。 周伶也过瘾了。 “你里屋,蹲着去。” “你那边,靠墙站。” “你走廊,刷厕所。” 这些贪官污吏,平时高高在上,不知人间疾苦和冷暖,那就让他们好好体验体验。 这边安排好各自的位置,门都落好锁头。 每人发两个黑面的炊饼,一块咸萝卜疙瘩。 “各位大人,好好反省。” 周伶从大理寺出来,重新返回到金銮殿,和楚河悄悄点了头。 楚河就明白,这是搞定了。 他也没想到事情能进行的如此顺利。 殊不知也不是平白无故,一是因为楚河的计谋用的好,先招的有奖励,后招的有惩罚。 再者就是这些人,不管是贪腐也好,其他也罢,多少都与太师和太子太保那群人有关,不是拉拢,就是威胁。 有些官吏也不想做贪官,但是身处这官场、仕途其中,你若是贪了也罢,你若是不肯,太师和太子太保也不能容你。 轻则罢免,重则在皇帝面前奏你一本,那时候的皇帝可没有这么精明,而且唯太师命是从。 弄不好就冤死一位,这就叫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进了朝廷这口大染缸,由不得你自己清清白白。 …… 但是如今不同了,皇帝一夜之间,变得清明又果断。 有些人是不得已而自举,有些人则是高高兴兴,快快乐乐的喊出来:“我有罪!” 从此,也就放下心里负担,坐牢也好,发配边陲也罢,心里面反倒轻松了。 此时金銮殿上还剩下五六十人。 楚河向下面看看,暗暗点头,这五六十人不像贪官。 为何这么说。 这几位的官衣灰土土的,多数的衣服上都带着补丁。 但凡有钱,谁愿意把时间浪费在补衣服上。 但凡清官,谁愿意把金钱浪费在买衣服上。 贪官、清官都挺忙,有的忙数钱,有的忙政事,一来二去,数钱的精神焕发,忙政事的满脸疲惫。 所以从外表上也能分的清。 “众位爱卿,谁还有事禀报?” “臣有事禀报。” 楚河一看,老熟人沈幽闻,原来是不够级别上金銮殿的,但是现在楚河给他提拔成白金采风官,金銮殿上自然也有她的位置。 “沈爱卿,有何事禀告?” 沈幽闻道:“臣收到邸报番外采风官信件,在海外狮鹫国中,有我大魏的貔貅一只,食不饱,居不适,身患疾病,不治将恐亡。” “噢?” “有这事?” 沈幽闻道:“是的陛下,天下虽大,只有大魏有貔貅,大魏之貔貅也只在川蜀一带,所以珍惜。加上貔貅憨态可掬,天下番邦皆向大魏借貔貅供本族人参看,赏玩,此番狮鹫国借了两只貔貅,其一已死,另一苟活,让魏人心酸。” 楚河听明白了。 敢情这是狮鹫国借走了貔貅,却不好好看护,以致于其中一只已经死了,另一只也是带死不拉活的。 “狮鹫国人向来无理,自诩生翅自由翱翔之国,实则多行小人之举。对了,是谁把貔貅借给狮鹫国的?” 有人,赶紧来到阶前道:“回陛下,凡狩猎、皇家赏玩园林,皆归上林苑管辖。” 楚河道:“你是什么官职?” 那人道:“回陛下,下官只是上林苑的一个池监,上林苑令大人方才跟随周寺卿大人去了大理寺。” “嗯。” 楚河点头。 “马上派人把上林苑令给我调出来。” 有人快马加鞭,把上林苑令从大理寺调回金銮殿。 上林苑令瑟瑟发抖,心里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楚河直截了当,发问: “貔貅什么时候借给狮鹫国的?” “回陛下……十年前。” “约定什么时候还回来?” “回陛下,按照约定,是今年年中,应该把貔貅送回。” “当时借给他们,收租金了吗?” “回陛下,收了一百两白银,作为貔貅饲养、繁殖费用,现已使用完毕。” “嗯?是一百两吗?” “回陛下,臣记错了,应该是一千两白银。” “嗯?是一千两白银吗?” 楚河没几句话,就把上林苑令的所做所为诈出来了。 “回陛下,确实是一千两,乃是狮鹫国使者,与微臣商量的价格。当初只给了一百两定金,余下的银子,狮鹫国使者想与微臣瓜分,但微臣至今未曾见到过那些银子。” 楚河看他面红耳赤,说这话不像是假的,看这意思想贪点银子,但是被狮鹫国的使者给耍了。 “大胆上林苑令,大魏的貔貅,是国之珍宝,是百姓的貔貅。焉能成为你公饱私囊之物?” 吓得上林苑令,不住磕头。 “陛下,请容下官解释。” “说!” “回陛下,十年前,我大魏与狮鹫国交好,互遣使者。当时按照陛下的旨意,把貔貅免费借给狮鹫国,这一百两银子是下官为了貔貅延续子嗣而争取的。但是小貔貅们食量巨大,一百两怎么能够,于是臣想再多要一些,而狮鹫国使者只是口头答应,所以这些年貔貅的费用是下官所出,臣此刻,几近倾家荡产矣……呜呜。” 说罢还要掉眼泪。 “好,这件事,朕也有错,一会朕和你一起受罚!” 上林苑令,吓了一跳,心里想抽自己的嘴巴。 “不过哭诉可怜,求个从轻发落,谁知道把皇帝也给绕进去了,这不是自讨苦吃么,等着被皇帝狠狠报复吧。” 但是楚河没搭理他。 “去把狮鹫国的使者,给朕找来。” 不一会,二十来个侍卫,连拖带拽地扯过来一个壮汉。 楚河一看。 “嚯!” 这家伙九尺多高,按照现在,是两米挂零,肌肉鼓鼓,满身腱子肉里面跑着小老鼠。 第288章 使者约翰.巴蒂斯塔 这一位壮汉,白肤蓝眼,身高膀大。 二十来个侍卫,勉强才拉住他。 就是这样,二十几个人身上都挂了彩。 “行了,你们放开他吧。” 众侍卫放开了壮汉。 壮汉不服气,挥拳打旁边的人,吓得众人闪身后退。 “哎,且慢。” 楚河坐在龙椅上喝止一声。 “来都来了,说两句话再走不行吗?” 汉子转过身对着楚河,用生涩的魏文道:“皇帝,他们侵犯了我的自由,所以我要打他们,打他们死。” 楚河点点头。 “嗯,听说西方的狮鹫国,最崇尚自由,果然如此,你叫什么名字。” 壮汉道:“约翰.巴蒂斯塔。” 楚河点头:“很不错,这个名字听起来就很硬汉,对了,朕对于你满身健壮的肌肉很感兴趣。” 约翰.巴蒂斯塔一听,脸上立刻洋溢出快乐又得意的微笑。 “呵呵,皇帝,你有一个好觉察。” 说罢,把身上破碎的衫,扯下来,秀了一阵肌肉,从肱二头肌开始。 伴随着嘿呵嘿呵的喊声。 把斜方肌、三角肌、背阔肌……都展示了一遍。 这位老外也不知是人来疯,还是暴露狂,秀完了这些肌肉,还不过瘾,还要秀腹肌和臀大肌。 “得了,得了。” 楚河赶紧制止住他。 “约翰大使,你一身壮硕的肌肉,让人非常羡慕,请问如何才能像你这样。” 约翰的裤子,褪到了后臀,无奈又提上了。 “皇帝,我们西洋的人,是优胜的人种,天生的高壮,我的胳膊,你看,是双骨的,你们中土的人,是单骨的。” 楚河再一次点头。 “嗯,除了天生的优势以外,外在有没有原因?比如锻炼和饮食。” 今日约翰也有点纳闷。 他也没想到现在的皇帝,变得如此的专业,而且态度还十分平易近人。 前些年见皇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那时候身边必然搂两个狐媚的女子,双眼望天,一开口,便是我泱泱大国,你弹丸之邦…… “皇帝,我负重深蹲、仰举、卧推、挺举……各一千下,每天。” “更重要的是每天吃鸡胸肉十斤、牛腿肉十斤、鱼肉十斤、鸡蛋二十枚……” 楚河再一次点头。 这回问出来东西了,约翰说一堆废话,但是后面这一句有用。 “约翰啊,你知不知道,现在大魏的老百姓正在过什么样的生活?” 约翰一愣,没明白楚河什么意思。 楚河接着说道:“你知不知道,有些百姓一天连两个黑面炊饼,都吃不上,你有没有看过街上那些饿死的百姓。” 这一句话,震惊四座,皇帝当了几十年,可是从来没说过这话啊。 皇帝的一天,从早到晚,只关心如何消遣取乐。 问得都是山水美景,美酒佳人,偶尔敷衍地问一下边陲战事。 他心里大抵以为老百姓和他吃的一样,大差不差也得四菜一汤。 今日皇帝竟然破天荒的提前黑面炊饼。 黑面炊饼,那是在白面里掺和一半麦麸子,蒸出来黑黢黢的,一咬牙碜,有钱人谁吃那玩意。 今日,单黑面炊饼这四个字,能从皇帝嘴里说出,就让人倍感亲切。 有几个百姓出身,从基层受过苦的官员,眼圈红了,眼泪在眼圈了咣当。 心里暗自鼓舞。 “皇帝圣明。” “皇帝顿悟了。” “皇帝觉醒了。” 他们在这压抑着心中的激动。 此时约翰转转蓝眼珠。 “皇帝,我不明白,为什么一定要吃炊饼,吃鸡肉和牛肉不行么。” 这是典型的何不食肉糜。 但是约翰是老外,不懂这个典故,楚河也就没跟他计较。 “约翰啊,还有一个事,我们大魏把一对貔貅借给你们狮鹫国,听说死了一只,另一只饭都吃不饱,眼看就饿死了,这事儿你知道不?” 约翰摇摇头。 “不会,不会的。” “我们狮鹫国的动物是有自由的,貔貅在那里,一定会比在大魏更幸福,寿命也更长!” 这时候,沈幽闻递过来一幅画,那是邸报番邦采风官,用飞鸽传到海岸驿站,然后快马加鞭送到京城的。 递交给楚河先看罢,然后交给约翰。 约翰把画拿在手里,仔细观摩。 那时候邸报画的画,都是写实风的,不准添油加醋。 约翰高鼻梁,蓝眼珠,眉头紧皱,认真起来,有着西方人独有的魅力。 看了半晌。 “很好,他们很好,很快乐。” 楚河道: “约翰先生,你说这话是认真的吗?你没看地上一只貔貅已经死了,另一只瘦成骨头架子,眼神都涣散了,身上还有皮癣,吃的竹子,是比胳膊还粗的老竹子。” 约翰一歪头,一摊手。 “皇帝,我认为貔貅真正就该是这个样子,看,它很自由,它们也很可爱,它们被照顾的很好。” 楚河明白,约翰开始指鹿为马,胡搅蛮缠的摆烂。 心中暗道:“待我来治治你。” 于是向着殿下众臣子道:“朕猜测狮鹫国人的观念与我大魏不同,朕要让约翰体会一下大国的热情。” 说罢,楚河又问:“现在谁管理约翰使者的饮食?” 有人道:“归礼部管理。” 楚河道: “好,礼部的,听朕旨意。” “即然约翰认为貔貅被照顾的很好。” “那么,从即日起约翰使者的饮食,和貔貅一样的待遇。” 约翰登时就火了,怒目横眉,直视楚河。 “皇帝,难道你想让我吃那些没有营养的竹子吗?还是吃消化不良的炊饼?” 礼部尚书虽然已经进了大理寺。 但是礼部的还有官员在,心里头也打鼓:“皇帝让使者和貔貅一样待遇,那到底给使者吃什么好呢?这要是吃的不好,使者震怒,狮鹫国的军队远洋而来质问,礼部可不好做啊。” 楚河笑了。 “约翰大人莫急,朕和你开一个东方的小玩笑,怎么能让你吃竹子呢。但是朕有个要求,这几日你也别吃那寡淡无味的鸡胸、牛腿肉,和朕吃几天御宴,都是山珍海味,你也换换口味。” 这么一说,约翰的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 “皇帝,你知道的,我根本不会吃其他东西,平时。但是今日,我给皇帝个面子。” 第289章 争相谏言 皇帝邀请约翰。 约翰也答应了,双方的气氛重归于好。 礼部的官员心算是放下了。 但是也有人不高兴。 “崇洋媚外。” “本以为皇帝变好了,没想到还是老模样,见到外国的使者,简直不知道如何溜须才好。” 一场貔貅在海外受虐的事情,以皇帝请使者共进御宴为止。 但是现在还没到饭点,楚河赐座,让约翰在旁边坐等。 “众位爱卿,还有谁想进谏,凡是利国利民的,朕都认真探讨解决。” 谁也不想说话。 但是楚河一再要求,不进言也说不过去,加上楚河多次强调,尽管畅所欲言,今日说话免责。 于是奇葩的建议先出现。 有官员建议,把玫瑰花移栽到京城,封玫瑰为国花,封梅花为节度使花,封郁金香为相花,封杏花为太师花…… 众人激烈地探讨了一番。 楚河无奈地笑了。 封花这事儿也不是什么坏事,但是的确是一件闲事。 看来这官员挺闲,至少是一个吃饱穿暖,喝茶赏花看美人的主。 但楚河有言在先,畅所欲言,一旦责怪,必然会打消众人的积极性。 “好,朕记下了,探讨下一个建议。” 寇丞相怕众人提一些无用的建议,于是提醒道:“诸位同僚,现在多提一些,与黎民百姓生活有关的意见和建议,比如百姓很穷,吃不上饭。甚至卖儿鬻女,这该怎么办。” 此时,各种曲线挽救经济的方案来了: 有一位起居舍人道:“陛下,臣建议在京城增加二十处,国营妓馆。” 楚河听着一愣:“你这是什么想法?” 起居舍人信誓旦旦:“陛下,你想啊,有的穷人吃不上饭,只能鬻儿卖女,但是常常遇到人贩子,只能卖很少的价钱,根本改变不了生活。如果改为卖给国营的妓馆,那么就可以得到公正的价钱。” 旁边一位老成全大夫辩解道:“那卖女儿的父母倒是有银子花,可怜那被卖的女儿了,这样怎么能公正。再说了被卖进妓馆的女子,常常得花柳病,痛不欲生。” 起居舍人嗤笑。 “那有何难,让那些妓馆中的女子,可以享受从九品的待遇。至于花柳病,可以让你们这些翰林医官院的医散官,每月检查一次,生病者需要治好了,才能重返妓馆。” “你……你……” 成全大夫,也年逾七十,辩不过起居舍人,但觉不对,又说不出问题在哪。 楚河听得挠头。 “大魏的官员真有才啊。” 寇丞相开口:“起居舍人的建议是昏招,不符合中土五千年的道德观念,这是数典忘祖,背信弃义的事情,干不得。探讨下一个建议。” 有官员建议:建立全民赌筹场。 理由,利用斗鸡、斗狗、斗牛,甚至也可以斗狼、斗虎。 民众观看快乐,大魏官府也能收到税金,里里外外,谁都不亏,岂不是一举两得之事。 有官员建议:增加官员的薪俸。 理由,官员之所以贪婪,是因为薪俸太低,只要足够高,他们就不会贪婪。 有官员建议:增加官员品阶从九品变为十八品。 理由,这样可以让更多的人当上官,于是富的人更多了。 有官员建议:让百姓见官磕头叫父亲或者叫爹。 理由,这样可以官员们挽回失去的威信,于此同时,官员们会更有责任感,毕竟谁的儿子谁不爱。 有官员建议:穷人不准生孩子。 理由,穷人生孩子,没钱养,造成满街乞丐,影响大魏的城容城貌,按照资产一百两到二百两,可以生一个,二百两到五百两可以生两个,五百两到一千两可以生三个,一千两以上的放开随便生。 有官员建议:穷人的孩子不准上学堂。 理由:读书耽误赚钱,而且读了也没用,还是回家种地。 有官员建议:要让富人更有钱。 理由:从历史看,尧舜禹主张均贫富,但是什么财富都没留下,反倒是横征暴敛的商纣王留下了很多财富。而秦始皇役使举国工匠,才建造成流传后世,造福后人的万里长城。 有官员建议:京城的房价和房租要暴涨三倍。 理由:可以让拥房者的财富凭空增加三倍,百姓会更幸福。 有官员建议:百姓吃不上饭,怨自己不努力,不准埋怨衙门。 理由:有害衙门名誉。 有官员建议:讨伐大禹。 理由:大禹当年治水太过,伤了水神的心,以致于大魏连年干旱。 有官员建议:禁止刺配文官。 理由:培养一个文官,花费不少银子,文官靠得是一张脸,一旦刺青,以后就没法为国效力,培养的银子就白花了。而且文官等自尊心都很强,伤不得。 这一番建议,把楚河的脑袋听得嗡嗡响。 楚河现在有点理解南安帝了。 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天天在这些人的言论轰击中,任谁也不能保持清醒。 “不行,再听下去,我要变傻。” “咳咳。” “众位爱卿,今日探讨到此为止。” “方才我叫周寺卿去采购食材,今日要请约翰大使用宴,特意布置了一个千人大宴的宴会。大家有愿意去的都一起去,朕非常真切的欢迎各位。” 文武百官一听,既然皇帝说是千人宴,那么就有自己的份,这谁能不去,谁也不敢不去啊。 这时候周伶已经回来了。 “陛下,宴席已经安排好了。” 楚河一点头。 周伶转身对众人道:“诸位现在出发,到兄弟井广场上赴宴。” 这也是破天荒的头一次,皇帝在广场上摆宴席。 谁也想不明白,皇帝怎么就突然接地气了。 不过也算是新鲜,都想去看看皇帝弄了什么惊喜。 这边楚河安排沈幽闻,把百官的建议,全都记录下来,抽时间去做一张榜单。 这对沈幽闻都是手拿把掐,小菜一碟。 安排完榜单,楚河跟约翰.巴蒂斯塔客气了一番,拍打他的肱二头肌和胸大肌,称赞他是一个大肌霸。 约翰如遇知己,得意洋洋,沾沾自喜。 一路上好几次把手搭在楚河的肩膀上。 侍卫们几次三番出言提醒:“这是一国之君的龙肩,你搭不得。” 第290章 带你吃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楚河也不在意。 而且还告诉约翰:“朕吃什么,你就吃什么,山珍野味管够。” 约翰一听更是得意。 一会功夫,众人来到了兄弟井广场。 场面非常宏大,听说皇帝要在广场上设宴,老百姓们又都围过来看热闹。 自打赶走了太师,皇帝干了一系列深得民心的事情。 所以老百姓都有所期待,而且还十分好奇。 为什么会好奇? 因为楚河在方才做了大事,他安排周伶悄悄去了约翰的住处。 把礼部安排的厨子赶走,把藏在冰窖中的鸡胸肉、牛腿肉以及各种肉类,都用马车拉走,满满的一车。 这些东西也没拉到别处,由周伶领着两个侍卫押送,挨家挨户,专挑那种穷人家,也不是送,而是换。 周伶拎着肉进屋: “老乡,我用一块鸡胸肉,换你点吃的。” “回老爷,家里没吃的可换啊。” “那你们吃什么?” 说罢周伶掀开锅,黑黢黢的锅里面,有几个黑面掺树皮的饼子。 “行,用这个换就行。” 周伶把肉留下,不偏不倚,一斤换一斤。 老乡看得目瞪口呆。 “大老爷,咱那个是树皮的饼子,吃不得,吃完了拉不出来屎。” 周伶道:“你们能吃得,我们怎么吃不得,谁得肠子还分贵贱。” 就这么干。 半个时辰不到,这边楚河的会还没看完,周伶已经把约翰的一车肉都换成了老百姓家中的伙食。 老百姓们纳闷,跟在周伶的马车后面看热闹。 “乡亲们,皇帝要请狮鹫国使者用宴,来,大家帮铺铺桌子,张罗张罗。” 老百姓虽然穷,但是对周伶这种清官,那是非常热情。 众人拾柴火焰高。 不一会功夫,在广场上铺了近千桌案。 专门等着皇帝的到来。 就在这时候,楚河带着文武群臣,还有狮鹫国的使者约翰.巴蒂斯塔,一行人来到了广场之上。 楚河往桌子上打眼一看,非常满意。 “来吧,众位爱卿,落座吧。” 众官员一看。 “这是什么玩意?” 糠米、面麸子,各种诡异的草根,混合树皮的炊饼…… “是吃饭,还是小孩子活泥巴过家家啊。” 这时候楚河开始重点招呼狮鹫国的使者。 “约翰先生,吃好喝好。” 约翰虽然是老外,长得像一头熊,但是脑瓜子可不笨,机灵的堪比猴子。 看着满桌子奇怪的东西,眉头直皱。 “这个东西,能吃?” “嗯,能吃,香的很。” 说罢楚河以身作则。 拿起一块硬饼子,掰折了,分一半递给约翰。 约翰咧嘴等着楚河吃。 楚河还真吃了,边吃,边赞不绝口。 “真香。” 他是底层的收尸人,黑面炊饼自然吃惯了,但是约翰不行,咬了一口。 呸的吐在地上。 “太难吃了。” “你们大魏人,不懂礼仪,让我吃这么难吃的东西。” “哗啦。” 把面前的桌子给掀了。 这时候楚河不乐意了。 “来,给约翰先生,喂饭。” 侍卫们往上一冲,约翰跳起来,挥拳就打。 侍卫们哪里抵挡过他的蛮力。 楚河瞅准了机会,一脚踢在约翰的臀大肌上。 这一脚用了十二分的力,楚河会易筋经,那力量即使搏击运动员也受不了,何况约翰是健美的。 “诶呦,诶呦。” 约翰站立不稳,单腿跪在地上喊疼。 “敢情你小子也知道疼,来呀,给约翰喂饭。” 众侍卫上前,把他架住了,楚河从地上捡起来约翰掀掉的食物,用筷子撬开约翰的嘴,通通的往里面塞。 约翰满嘴连饭带土,不断的吐,但是楚河塞的更猛。 “你……你们……虐待使者,我要……写信……” 楚河道: “放屁。” “你小子来中土作威作福,每天吃四十斤肉,而我们的貔貅在你们狮鹫国,每天只能吃干竹子,我也让你享受享受自由。” 约翰咬紧牙不肯吃。 楚河道:“这是大魏百姓的食物,你若是还不肯吃,那就只能吃竹子了,来呀上竹子。” 周伶早准备好了,枯黄的老竹竿,比胳膊还粗,往约翰嘴里一捅。 “吃吧,我们的貔貅每天就吃这个。” 这一顿折腾,约翰不傲娇了。 “皇帝,放开我,我吃,我吃。” 约翰的嘴丫子被竹竿撑得淌血,拿起一块树皮饼子,大口的咀嚼。 “皇帝,我可以喝点水吗?” “当然了,那是你的自由。” 有人用粗瓷大碗递过来一碗水,约翰咕嘟嘟喝了。 楚河又递给他一块咸萝卜疙瘩,约翰嘎吱嘎吱的嚼了。 “好吃不?” “好吃,好吃。” “开心不?” “开心。” 约翰快乐的回答。 楚河笑了笑。 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以后天天吃这样的好吃的。” “啊,天天吃?” 楚河点点头。 “嗯,没错,你有口福了。” 约翰的脸一下子紫了,啪的一声,摔掉手中的食物。 “我要起诉你,你虐待使者,你给我吃了不是人吃的东西。” 楚河微笑:“约翰先生,你又胡说八道了,我们百姓天天吃这个东西,怎么说不是人吃的。” 说罢楚河左手拿饼子,右手拿咸萝卜,一口饼子,一口咸萝卜,吃得津津有味。 老百姓一开始就想看个热闹,但见楚河每一口饼子和咸菜都认真的嚼了,没有表露出一丝的嫌弃,而且都咽进肚子中。 有史以来,哪个皇帝能和百姓一起吃糠咽菜啊? 这一看,百姓们的眼睛都红润了。 “这特么是皇帝么?” “这是天上的圣人啊。” 有人突然喊一声。 “万岁。” 顿时引发了众人心中那根引线。 “吾皇万岁,万万岁。” 人群呼啦一声就都跪下了,山呼万岁。 楚河哪受得了这种场面,赶紧把众人一一拉起。 这时候,寇丞相道:“这是大魏最美的食物,今日才是大魏最好的宴席,大家一起吃。” 周伶道:“一起吃。” 说罢也学着楚河的样子,但是他没牙,只能端起一碗野菜根的粥,咕吨,咕吨的喝了,把空碗在空中一扬。 众人为之一振。 纷纷拿起面前的食物,大口的嚼着。 看着他们高兴的面孔,仿佛这些黑面炊饼、草根、树皮、野菜根,才是世界上最美味的食物。 第291章 奇葩的榜单 世上的事就是如此。 百姓们很容易满足,大家不患寡而患不均。 如果皇帝或者官员能够带头吃苦,那么,便没有什么苦吃不得,也没有什么难克服不了。 约翰看着快乐的大魏百姓,忍不住摇了摇头。 他不再抵抗这顿特殊的宴席。 手中举着一个黑面炊饼,一口又一口,他深深的体味到黑面中的香甜。 “陛下。” 他现在不直呼皇帝,而是用了陛下这个敬称。 “陛下,请借我一支笔,一张纸。” 楚河点头。 “好哇。” 身旁的沈幽闻是采风官,她手里离不开笔和纸,直接递给了约翰。 约翰略略沉思,提笔写罢,把纸张交给楚河,道一声:“请陛下过目,并转交我狮鹫国。” 楚河拿起纸张,但见是西洋文字。 幸亏他穿越之前,受过义务教育,西洋文也算是略懂。 再上自己的猜测,也能猜出个大概,但是他没有声张,直接把这封信转交给沈幽闻。 顷刻之间,沈幽闻便用魏文,译写了一遍,重新交给楚河。 约翰.巴蒂斯塔顿首: 致大国王陛下,前些日听闻我狮鹫国舟船,游荡于渤海之湾,心甚欢悦。 不过前日臣观鹬蚌于水中相争,没想到鹬飞蚌沉,非我所愿。 据此,臣推测近日阴云密布,又急风冷雨,不可焦躁行舟为好。 臣在大魏,今见当今大魏皇帝圣明,可与万民同案而食,民虽然苦,但意志弥坚,士气不可轻也。 此时正值早春二月,草生、兔肥、鹰飞之际,但诸般果实尚未成熟,不适宜摘取。 另外,应大魏皇帝所邀,请善待魏国貔貅。 盼舟马早入中土,臣自恭迎。 …… 看完了约翰这封家信,楚河暗自笑了。 “好你个老外,这暗语写得也太明了。” 鹬蚌相争,就是指的太师一伙人对抗丞相一伙人,约翰自诩为渔翁,一边看热闹,一边等着合适的机会通知狮鹫国出手。 没想到鹬蚌相争,并未伤到筋骨。 言外之意,现在果子没熟透,不可以现在摘果。 看透不说透,还能做朋友。 楚河装作不懂,只是单提了一下貔貅的事。 “约翰啊,谢谢你叮嘱贵国善待貔貅,但是现在善待可不行,把这两个字改为归还吧。” 约翰微一沉思。 “是,陛下。” 约翰重新写了一遍书信,沈幽闻检查无误,派人送到驿站,然后飞鸽跨海,飞向狮鹫国。 但是这边,楚河可没有放走约翰。 “约翰使者,朕与你相谈甚欢,这些日子,就随朕一起用膳吧。” 约翰闻听,脸顿时紫了。 但是冇得办法,这个皇帝除了喜欢分享古怪的美食,武功还极高,方才搭了几次手,约翰知道自己不是对手。 “功夫!” “中土人会功夫。” 他自然也不像原来那样嚣张了。 楚河也没别的办法。 狮鹫国远在西洋,乘船过去不知几个月,远水解不了近渴,只能拿约翰大使出气了。 只要貔貅一天不归来,约翰就天天吃树皮黑面饼子吧。 …… 这件事急不得。 楚河道:“大家也吃得差不多了,现在说一些民生之事,方才朕和各位大臣在金銮殿上,探讨了许多,朕已经让白金采风官记录下来,现在贴一张榜单。” 于是沈幽闻把那张众位官员探讨名声的建议,给贴了出来。 黑笔大字,离得远也能看得清。 但见上面有官员们提的建议,后面有官员的署名。 老百姓们围在高墙下一看,顿时唉声叹气。 楚河道:“大家畅所欲言,甚至可以评出你们心中最奇葩的建议。” 老百姓们见皇帝如此亲民,心里头也就没有那么多障碍,真的是畅所欲言。 片刻之后,评出了一系列奇葩的榜单。 把每榜的榜一,聚在一起单列一榜。 (一)最闲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封玫瑰花为国花。 上榜理由,建议者不关心百姓的生存,纯属吃饱撑的,没事闲的。 (二)最黄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增建国营妓馆,扩大从业者范围。 上榜理由,建议者考虑不全面,有颠覆千年道德根基之嫌。 (三)最颓废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建立大型赌筹场,全民皆赌。 上榜理由,全民皆赌,并不能创造财富,只会让人失去创造财富的动力。 (四)最天真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增加官员的薪俸,以养清廉。 上榜理由,现官员的薪俸已高过寻常人十倍以上,贪婪无上限,加俸制止不了,只会扩宽官民之间的鸿沟,并让财政捉襟见肘。 (五)最老好人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增加官员品阶从九品变为十八品。 上榜理由,不切实际,除非扩大到一千品。 (六)最有爹味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让百姓见官磕头叫父亲或者叫爹。 上榜理由,吃百姓的,喝百姓的,反过来让百姓叫爹,这是打完猎杀猎狗,吃完奶骂娘的表现。当学乌鸦反哺、羊羔跪乳。 (七)最为富不仁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穷人不准生孩子,即使生了也只能子承父业。 上榜理由,让穷人失去生育权,缺德。 (八)最不公平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有官员建议:要让富人更有钱。 上榜理由,富人有钱,并不会带动穷人,也不会搞公益建设,多数都用来自己过度的享受。 (九)最小圈子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京城的房价和房租要暴涨三倍。 上榜理由,维护京城有住房的小圈子,排挤外来者。 (十)最假鸡汤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百姓吃不上饭,怨自己不努力,不准埋怨衙门。 上榜理由,总不能人人都成为,善于专营、垄断、投机、倒把、欺诈、暴力的孙巧嘴和梅酉敛吧。 (十一)最欺负古人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讨伐大禹。 上榜理由,甩锅甩到四千年前,就仗着大禹不能反驳你。 (十二)最保护流氓榜。 第一名建议获得者:禁止刺配文官。 上榜理由,流氓不可怕,就怕流氓有文化,流氓制定流氓法,流氓也能掌天下。 …… “啪。” “啪。” 各个榜单的第一名,公布完毕,楚河禁不住面带笑容,鼓起掌来。 周伶惊讶的看着他,十分不解。 第292章 互换人生 在奇葩的榜单公布之后。 楚河禁不住拍手叫好。 周伶一脸狐疑的看着楚河。 他两个离的近,周伶小声道:“楚兄弟,你现在不是收尸人,现在是皇帝,可不能有看热闹的心态啊。” “嗯。” 楚河一点头。 但是可没把周伶说的话当秘密。 “朕很高兴!” 这时候提建议的官员们正尴尬呢,尤其是排在第一的这几位,脸红低头不敢说话,谁也没想到皇帝不但不生气,还很高兴。 老百姓也意外。 这榜单是多么地挖苦讽刺, 英明神武的皇帝,怎么说出了傻子话。 这时候楚河继续说道: “朕之所以高兴,是因为朕发现一个有意思的现象,朕发现百姓们比官吏更聪明,比官吏也更明白。” “这是为什么呢?” “是不是有些人大鱼大肉吃多了,猪油蒙心,智力大降啊?” 说罢,看向身旁的周伶。 “周寺卿你怎么看。” 周伶一拱手:“陛下,臣认为,官吏们不体验民情,坐在自己的豪华府邸内,凭空猜测民间疾苦,难免出现何不食肉糜的荒唐办法。” 楚河点头。 “因此,朕有一个小小的建议,选出五十个最穷困的百姓,和朕大魏王朝的官员,互换人生。” “何为互换人生?” 楚河接着解释: “就是让选中的百姓和官员,到对方的家中或府上生活,享受除对方夫人外的一切。” “体验对方的饮食; “体验对方的生活; “体会对方的难处; “体验对方的快乐; “体验对方的立场。 “为期十五天,体会不同人生,达到相互理解,改善关系,解决矛盾。” “啪。” “啪。” 楚河说完话,寇丞相带头鼓掌叫好。 “陛下此策,亘古至今未曾有过,初听荒唐,再品绝对是良策中的良策。 “常言道:治大国如烹小鲜,此是举重若轻的妙计。” 寇丞相夸了半天,有些官员还没有听懂。 寇丞相道: “我来替圣上解释一下。 “圣上的意思是,咱们的每一位参加互换人生的官员,选一家黎民百姓的家庭,在百姓住,在百姓家吃,干百姓平时的做的事情。 “比如起居舍人和那位……” 说罢问了就近一位百姓:“你是做什么职业的?每日里都干什么,家中还有谁,住在什么地方?” 那人道:“回丞相大人,小的是替人倒夜香的夜香夫,每人五更天推香车走街串巷,收满了香车,推到农民的农田里。家中有两个孩儿,老婆和一个卖私盐的跑了,现在住在自己搭建的窝棚中。” “哦,原来如此。” 寇丞相点点头,接着说道: “咱们还拿起居舍人举例。 “比如起居舍人和这位夜香夫,互换人生。 “那么起居舍人,每天要五更天起榻,然后推着香车走街串巷,把每家门前的粪桶中屙物,倒在香车里。等收满了香车,把香车推到农民田地里的蓄粪池内。随即推着香车,回到家中的窝棚,照顾夜香夫的两个孩子,不能让孩子饿着、冻着。” “而与此同时,夜香夫要到起居舍人的府上生活,吃府上的饭,体验府上丫鬟的端茶倒水,体验夫人的关怀和温柔,但是不能有非分之心。 “白日里若是皇帝有早朝,要站在皇帝身边。 “凡是朝廷命令,执政官以下进对,文臣御史,武将刺史以上引见。观日月星辰,风云变幻之像,郡县祥瑞之符,孝悌之行,户口增减,皆书之以授着作官。” …… 寇丞相说完,双方挠头。 起居舍人一想到夜香车,顿时胃肠不适,胃里面一阵翻滚,脸红脖子粗,差点就吐出来。 而夜香夫一听,吃府上的饭食,体验丫鬟端茶倒水,还是勉强可以接受。但是要在金銮殿上接人待物,那可是太难为人了,毕竟他连官都认不清,甚至斗大的字不认识一筐。 原来寇丞相也是故意这么说的。 他当初找楚河来冒充几天皇帝,本意就是替皇帝做那几件碍面子的事。 比如割发代首、负荆请罪,皇帝做不出来这些没面子的事。 像是负重夜巡,那可是有很大危险的,即使皇帝想干,寇丞相也不敢让他干,万一遇到刺客怎么办。 基于这两点,最适合的替身就是楚河。 目的是提振百姓的信心,和大家伙的聚合力。 楚河也算是完美的完成。 但没想到的是,楚河竟然当上瘾了,还能举一反三,借题发挥了。 寇丞相心想: “嘿,他一个底层收尸人,连官印长啥样都没见过,文武百官的官职都叫不出十个。只不过天生有些神力,若是干些舞把操的事还行。让他谋划治国之策,那不是笑话么。” “至于这个互换人生,那简直贻笑大方,现在有外邦使者在场,那简直是丢人丢到狮鹫国。” 但是现在楚河戴着傩舞面具,他总不能把他面具揭掉,把他赶走。 所以说了一通起居舍人的职业术语,让这位夜香夫和其他的老百姓都知难而退,迫使楚河的计划进行不下去,也就罢了。 楚河也察觉出问题了。 “寇丞相打官腔,说术语,这明显是难为人啊。” “而且这老寇头,最近对我的态度,可没有当初我打太师一伙,对抗八臂金蛛王时候热情了,敢情也有点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迹象。” 想到这些,楚河心就有点发冷。 有时候真想把傩舞面具一摘,不想再演这场憋屈戏。 但是他的目光在人群中一扫。 老百姓看他的眼光可和寇丞相的眼神不一样。 老百姓的眼光是热烈的。 那其中不知道有多少期待。 楚河一扔面具,估计老百姓的内心都得崩塌。 “罢了。” “演戏,继续演下去。” “我为的是老百姓,天下不只是寇丞相的天下,天下更是黎民百姓的天下。” “我楚河也不是你寇丞相的傀儡。” 此时楚河也明白了,同样是为大魏着想,但是寇丞相是为了天下,楚河和周伶是为了黎民。 天下要稳定。 黎民要公平。 没有谁对谁错,只因身份不同。 “唉,或许是小民的格局没有打开,视线狭隘!” 第293章 一夫一妻制 当夜香夫没有技术含量。 只要肯干,三天必然学会。 但是想要做起居舍人,对于一个不识字的中年人,三个月也未必能熟练。 看似公平的互换。 实际上,是寇丞相想用资源壁垒,击溃追求公平的人,从而放弃平等。 “怎么办?” “抱歉了,我楚河的眼界狭隘了,我就是一个老百姓,我还是站在老百姓的这一边。” 楚河点点头,装作不明白寇丞相的意思。 “寇丞相说的很对,但是有一点我要强调。 “体验生活容易,做工作却隔行如隔山,不过可以慢慢来,为期十五天。” 楚河做了决定,谁也不能再说什么。 周伶是真心喜欢这样的安排,因为他是那个既当过官,又当过百姓的人。 片刻功夫,选好了五十个百姓,和五十个官员。 等待这些人的,几乎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生,有人期待,有人害怕。 楚河又嘱咐沈幽闻,把大家想要解决的问题,都记录下来。 眼见天色不早,让众人都散了。 唯独约翰.巴蒂斯塔,邀请他在番馆中住下,派有专人保护。 约翰心中也明白,只要貔貅一天不回来,他就得被束缚在这。 楚河今夜还要夜巡打更,但是今日无需柳值夜和周伶随着。 两位老人家,也都得好好休息。 楚河也和小玉说好了,暂不回家。 他回到金銮殿中,躺在大殿上睡了一觉。 到了一更天,背起七煞血玉棺,手拿鼓槌和铜锣,沿街而行,这一夜顺利。 第二日,楚河睡了个早觉,陡然惊醒。 原来是沈幽闻站在身前,看他半天了。 “楚河哥哥,连夜劳碌好辛苦。” 楚河擦了口水道:“还行。” “不过楚河哥哥的治国之策,别出心裁,非博览群书者不能为也。” 楚河赶紧客气:“哪有,这不都是寇丞相和周寺卿他们的主意么,对了你啥时候来的?” 沈幽闻道:“有一会了,特意早来,想和楚河哥哥单独说些事情。” “哦,什么事?” 沈幽闻犹豫了片刻。 “依我看,楚河哥哥该退出吧,毕竟往下干的事情,越来越得罪人,不但满朝文武不高兴,甚至寇丞相都不喜欢,我看到他白日里明显怠慢,甚至多次表达出不满的情绪。” 楚河点点头。 “嗯。” 略微沉思一阵。 “其实我也早就想过退出,但是当看到老百姓期待的眼神,我感觉身上有责任。另外我刚刚为南安帝竖立了新的形象,我想寇丞相也不会想半途而废吧。” 他这么一说,沈幽闻也沉默了。 半晌后,才说道:“何尝不是如此,只是官利场上,明争暗斗,敌我互换,不该得罪的不得罪,不该树敌的莫树敌,防范为要。” “嗯。” 楚河陷入了沉思,他明白: “权力是一把双刃剑,有保护的人,就要伤害的人。 “换作以往,快意恩仇,爱憎分明,绝对公平。 “但这里不是街头巷尾,不是江湖,而是朝廷,一招棋错,黎民百姓受苦…… 在内心疯狂的挣扎之后。 楚河做出了决定,按照计划进行。 “不忘初心,方得始终。” “不能因为一点困难,就不敢迈步前行,在原地是等死,向前走还有机会。” 沈幽闻眼神中闪过一丝失落。 但是楚河不会在意。 男人、早晨,意味着血气方刚,何况有易筋经加身的楚河,很容易热血澎湃,做出冲动的决定。 这一点,沈幽闻当然不懂。 “沈大人,把昨日百姓反应的难处,给我看看。” 沈幽闻拿出记录,交给楚河。 楚河逐一看了。 百姓关注的主要是那几项。 一:朝廷贪墨。 二:吃不饱饭。 三:媳妇不公。 四:女子受侵。 五:狮鹫威胁。 六:东洋威胁。 逐条解决。 对于第一条,现在给周伶调集一些人手,在大理寺处理,方向就是全面,优待自举、举他,相对保守的刮骨疗毒。 对于第二条,安排精通农业,做到粮食增产。再结合第一条,以罚没收入,解决燃眉之急。 对于第三条,楚河犯了难,媳妇不公,毕竟媳妇不是分配的,只要是自由择偶,那么必然权势、富贵者享有优势。 楚河想了想。 对沈幽闻道: “绝对公平我做不到,但是相对公平可以,我有个大胆的想法。” “那就是一夫一妻制!” 沈幽闻顿时懵了。 半晌之后才回过味。 “一夫一妻!” “嗯,对,就是一夫一妻。” “楚河你疯了吧,我怀疑你是不是傻了,还是被权力蒙蔽了双眼,你知道这要得罪多少人吗?” 沈幽闻被楚河惊得要歇斯底里。 “楚河,你知道吗,昨日金銮殿下坐的那些人,你要一个不落下的得罪!对了,除了和你最要好的周老哥。” 楚河能不知道吗。 满朝文武,三妻四妾都很普遍。 但是今日,作为一个穿越者意识的觉醒,还有寇丞相给予这样一个代帝发旨的机会。 “这或许就是最好的时机了。” “再等还要一百年。” “女性的价值,不应该用金钱来衡量,三妻四妾是对女性和贫苦男性的压迫和剥削。” “是时候了,一夫一妻制,才是真正的公正,是男女平等,是人类区别于动物的进步。” 楚河心中明白,即使再公正无私,想走出第一步,难于登天。 阻力可想而知,但是不能放弃。 对于第四条,楚河决定要从两方面解决。 一是加大惩罚力度,凡是侵害女子者,罪加三等。 二是禁止女子过度容貌内卷,浓妆艳抹、整骨塑性、暴露装束,这些天下重颜色的表现,与保护女子自身不受侵害,相互是矛盾的。 有人会不赞同,他们会说:“漂亮不是被侵害的理由。” 楚河认为: “的确如此,漂亮、性感都不是应该被侵害的理由。但是维权和惩治有滞后性,只有等到犯罪事实发生后,才能实施。 “然而一旦发生过,维权虽然能让侵害者受到惩罚,却不能让时间倒流,也不能弥补受害者的伤痛。 “而且,对于有些侵害者,本身是亡命之徒,滞后的惩罚毫无威慑力,有人淫虫上脑,即使千刀万剐也不在乎。” 第294章 感谢兄弟们的一直支持,多谢。 不要做事后诸葛亮。 这又叫有备无患,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 所以,楚河加了这个措施,禁止女子们因过度的在意容貌而内卷。 其中具体的举措,初步拟定,就是要求女子该裙穿裤,衣服颜色在三种之下,装饰品在三种之下,描眉、画鬓、敷粉只可取其一。 至于第五条和第六条。 也无他法,只有加强军事训练,到时候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就是。 楚河把几个意见说罢。 沈幽闻都认真的记录下来。 “沈大人,我楚河虽然只是一个底层劳动平民,但是站在黎民百姓的角度上,有一些与众不同的见解。你觉得这些举措是否能够改善百姓的生活。” 沈幽闻认真的点头。 “楚河兄,那我就直言不讳,你这些措施都是好举措,但是实行起来实在难。其中的难点在于第三条和第四条。 “其中第四条,有管得宽之嫌疑,爱美毕竟是女子的自由,比如你看,我今日就穿着裙子,若是你让我换上男裤我会不高兴的。” 楚河点点头。 “嗯,你的意见很好,我会再考虑一下。” 沈幽闻又道: “不过,在我的内心深处,是非常支持你的想法,乱世之中,女子确实要遮掩自己的美貌,但盛世却不必须,不久的未来会好的。 “嗯。 “或许有一个短暂的措施,让女子们把美丽的首饰、漂亮的裙子放在柜子中,三个月后,就可以尽情的穿戴了。” 楚河道: “你想的比我周到。” 沈幽闻道: “相比之下,第三条几乎不可实现,这是天大的难事。 “一妻一夫制,要伤了几乎所有大魏官员的心,要知道他们只占万分之一的少数人,但是他们却掌握了大魏八成以上的财富,九成以上的权力,和十成以上的兵力。” “楚河兄不要太冒失了!” 这几句话沈幽闻说得非常严肃,直呼兄,而不再叫富有亲切感的哥哥。 楚河郑重的点头。 “是的。” “如果那样,我将与全世界为敌。” “不过会有一些觉醒者站在我的身边。” 正在楚河犹豫不决的时候,周伶率先来到了大殿。 沈幽闻手中的记录,引起了他的注意,他拿在手中,看罢。 大呼一声:“这是神来之笔啊,谁能想出这么好的举措,非天上神仙下凡不可啊。” 楚河道:“你指的是哪一条。” 周伶道:“这条,一夫一妻制。” 他的情绪十分激动:“我早就有这方面的想法,但是尚且处在一个思想的雏形当中,此一条解了我心中的困惑。” 楚河心里略感安慰。 但是沈幽闻善于总结。 “你们两个,这叫光棍所见略同。” 周伶道: “胡说,我老周是光棍,但是楚兄弟有老婆,而且温柔贤惠,比你漂亮的多。” 沈幽闻面对他这老顽童,也不能保持冷静。 两人怼了一阵。 周伶道: “罢嘴,我认输了。” 说罢,也从怀中拿出一张纸来,对楚河道: “这是我晚上在榻上思考的成果。 “魏初,太祖为了削弱官员的权力,实行的是一职多官的办法,不过设职分权尚有定数。但自从南安帝时,朝廷对于致仕的诏令日益见多。与此同时,大兴科举考试、奉行“恩逮于百官者惟恐其不足,财取于万民者不留其有余”的政策,采用恩荫制、导致入仕者贪恋权位,不入仕者,争相入仕。官僚机构庞大而臃肿。 “加之北军威慑于冰土,东洋虎视眈眈于海洋之上,西部有狮鹫国,南部更有瓦底等国蠢蠢欲动。以致于养兵之策,士多而不精。 “另外大兴土木、兴建寺庙阁宇之风不绝,也能造成浪费。 “还有官僚富豪兼并了大量的土地,繁重的徭役压在农民身上。” 这几种问题叠加,造成积贫积弱,而大旱三年不过是诱因。” 周伶说罢,沈幽闻和楚河都忍不住叫好。 楚河道:“虽然我不懂,但是我觉得周大人说的非常好,问题分析的很透彻,不知道有没有好的解决办法。“ 周伶道: “办法当然有,简单的说就是理财、强军、励农,这三方面一起抓,效尧舜简明法制。 “前两项好理解,励农更应该重视,富国之法,要依靠天下的劳动百姓去开发自然资源。当然,想让百姓们愿意干活,就要给予百姓们足够的尊重,仕、农之间,不能有权力沟壑,不能有财富沟壑。” “啪。” “啪。” “说得太好了。” “朕现在封你为参知政事。” 楚河忽然自称为朕,让周伶一愣,回头一看明白了。 此时文武百官陆续来到殿下。 楚河就把周伶的的想法,按照自己的意思一说,百官唯唯诺诺,也不反对,也不赞成。 不反对那是因势利导,此时此刻,不改不行。 不赞成那是因心存侥幸,谁也不希望这公平的一刀,先落在自己的身上。 楚河看着众人道: “既然大家没意见,那就继续进行吧。” “此事,由周寺卿兼周参知主持,柳值夜的值夜司提供保护,寇丞相提供支持。” 周寺卿、柳值夜纷纷领旨。 寇丞相看得懵愣,心里想:“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楚河这小子,又整幺蛾子了。” 他心里寻思着如何把楚河赶紧换下。 一边半推半就的领了圣旨。 在周伶和几个有志官员的带领下,气氛渐渐的进入热烈。 能进行这么顺利也可以理解,毕竟最强大的反对力量,现在都在大理寺内。 而且殿下的这些人,基本都是实干派,那是真正的懂业务。 眼见到了中午用膳时间。 众人还沉浸其中。 楚河只得招呼众人,包括狮鹫国使者约翰.巴蒂斯塔,一起到广场上,用了一餐。 百姓也是如此,大家斗志昂扬,做好了后勤工作。 到了晚上,讨论终于有了成果。 先出来一部《历年无事札记》,其中阐述了大魏以及中土太平无事的历年,总结其中的经验和原因,对大魏的未来进行了展望,这虽然是初稿,但是也已经足够详尽,有些分析也十分有深度。 第295章 楚河:外行指导内行 随后又有了几个初步的计划。 为了统筹财政,也是为了方便指导变法,设立制置三司条例司。 设置计划,遣人调研诸路农田、水利、赋役。 拟写全境水路运输法则; 拟写农田水利条约; 拟写募捐劳役法、保甲法; 拟写方田均税法; 拟写新科举制度法。 拟写市场交易法。 颁行免行法。 楚河还是要先看一眼的,虽然他什么都不懂。 拿在手中一看,果然懵了。 其中有几个技术性的东西,让楚河顿时感觉知识储备不足。 比如这青苗法。 内容:在每年二月、五月青黄不接时,由官府给农民贷款、贷粮,每半年取利息二分或三分,分别随夏秋两税归还。 拟写者解释了青苗法的作用。 大大增加了政府收入;限制了高利贷对农民的剥削,一定程度上缓和了阶级矛盾。 但是楚河不明白二分利息到底有多高,会不会增加农民的负担。 农民就怕负债,尤其是债压债,债滚债,那么永无翻身之日,还有什么劳动热情。 楚河悄悄用笔打了个问话,作为标识,慢慢研究。 再往下看。 是募役法(别称免役法) 内容: 将原来按户轮流服差役,改为由官府花钱雇人承担,而那些不愿服差役的民户,则可以按照贫富等级交纳一定数量的钱,称为免役钱。官僚地主等皆不例外。 作用是,可以让农民从劳役中解脱出来,保证了劳动时间,促进农业生产;增加了政府财政收入。 楚河又打愣住了。 这一条讲到的还是钱的问题,关键老百姓吃饭都没钱,能有交免役税的钱吗? 会不会更增加穷苦人的负担,这也是有利有弊的举措,楚河画了一个点,作为记号。 下面还有很多。 (三)方田均税法。 主要内容: 下令全国丈量全部土地,核实土地的所有者,并将土地按土质的好坏为几个等级,以等级和数量作为征收田赋的依据。 作用解释: 清丈核实出大量隐瞒土地,增加了政府收入;对于部分没有土地的农民免除赋税,或分配土地,赠加他们的收入。 这一条看起来还是很好的,只有一个关键问题,就是丈量的准确度,因为田间地头,不可能全部笔直如线,首先的有熟练的技术人员丈量。 另外一个问题,要防止出于人情世故做的丈量不准确,最好要地区互换测量。 (四)农田水利法。 主要内容: 鼓励开垦荒地,修建水利,由当地住户按贫富等级高低,出钱来修水利设施。也可以向州府县贷款。 作用解释: 修建水利工程,可以解决灌溉问题,可以增加种植面积,促进农业的发展。 楚河加以批注:“这一条不错,但是不能盲目干,不该修的水利设施,不能为了达成政绩考核标准,而浪费金钱,增加百姓的负担。 (五)市场交易法。 主要内容:在汴梁城甚至市易务,收购滞销货物,在市场短缺时候卖出。 作用解释:可以控制不良商人的投机行为,有利于物价稳定和商品供应。 “嗯,这条不错,暂未看到缺点。不过对于储藏成本要加以控制,尤其是新鲜的食品,储藏成本非常高,这是需要注意的。” (六)运输法。 主要内容: 设立发运部门,对全国的需要,和水路、陆路进行掌握,按照贵贱进行调配,走最近的路,花最少的钱,统一调配运输收购等。 作用解释:可以降低运输花费,减少纳税者的额外负担,限制大富商巨贾对物价的操控和对黎民百姓的盘剥,也让百姓享受商品更便利。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走最短的距离,肯定能省了时间和路上耗费,对于这一条,楚河没有什么意见。” (七)强兵之法。 主要内容:因大魏过去奉行冗兵,但良莠不齐。 有的是将不识兵,兵不懂将,将帅指挥受到制约,兵将的积极性也不能充分发挥,导致军队的战斗力会变弱。 (八)保甲法。 主要内容:将农民加以编制,以十户为一保,家里有两个男丁的,抽出来一个为保丁,受军事训练。 作用解释:可以加强农村管治,维护乡村的治安。并且进行全国行的军事储备,以防外敌入侵,也可以节省费用。 (九)保马法、保牛法。 主要内容:将原来由官牧马监养马,改为由保甲农户养马。保甲农户可以自愿养马,官府要提供马匹和金钱,进行补贴,或免除部分赋税。 养牛也是如此。 作用解释: 可以节省养马费用,增加马匹数量,农户养牛可以促进农业生产。 (十)兵器法。 主要内容:监督制造兵器,严格管理,提高武器质量。 作用解释:武器生产量增加,质量也有所改善。 (十一)取士之法。 主要内容:礼贤下士,唯才是用,不以身份为前提。 作用解释:让天下有识之士,都能为大魏王朝振兴付出才华。 (十二)人口法。 主要内容:实行一夫一妻制? 作用解释:促进生育平等。 楚河看到这,周伶就解释了,前面的十一项,自己可以说是舌战群雄,力排众议,最终达成。 但是这最后一项,停留在一夫一妻制上,官员们据理力争,面红耳赤不肯退让。 楚河道:“看来这帮人家中都有三妻四妾,所以是既得利益者,不肯让礼。但是一夫一妻制是大潮流,不可阻挡,也是文明社会的象征,早晚得实现。” 周伶道:“可是,众人言之凿凿,尤其让人家夫妻,夫妾相离,似乎有些残忍,而且,这些妻妾若离开府邸,恐怕难以解决吃穿用度问题。” 这么一说,楚河也难免不挠头。 一想,那些大府邸的丫鬟、夫人,搬着行李从府上出来,从此再无养尊处优的生活,而是要自食其力,五指沾泥。 让她们去干什么?去种地么?还是去摆摊卖货。 那种场面,仿佛不是在帮她们,而是在害她们。 “嘶!” 楚河再一次陷入了思考当中。 第296章 撒尿巷 楚河正在寻思。 这时候周伶附耳低声道:“别人也好说服,但是寇丞相也不同意啊。” 楚河一想明白了。 寇丞相算是清官,也很正直。 但是府上有三个妻子,至于妾那就更多了。 楚河不禁暗叹: “这就是时代的产物。” “时代在发展,社会在变化,有的退步,有的进步。” “大魏的人,无法想象,在几百年后的现代能过上一夫一妻的生活,甚至这些顽固的官员,把妻妾当成财富,这种思想终将被取代。” 想到这,楚河道: “这件事不着急,也急不得,大魏正在恢复时期,不能过于激进。 “其他的事情也是如此,先调查,后实施。” 周伶点点头。 他心中很庆幸,如果楚河采取强硬的手段,那么一场新的矛盾,就将诞生,而矛盾的终极解决办法,只有一种结果。 流血! 他很庆幸,楚河是理智的。 此时的楚河也体会到前所未有的困难。 在他的带领下,大魏的官民进行了一场庞大的互换人生。 五十个百姓和官员,正在互换人生。 而楚河此时,也正在和皇帝互换人生。 从前,感觉上位者是轻松无为的,然而,此时楚河体会到想做一个好的上位者的困难。 “哎。” “怪不得他们躺平。” “躺平和贪墨是那么的顺理成章,如河入海,天地之理,不容忤逆。” 在某一瞬间,楚河也想躺平。 但是他明白,如果他也要躺平,那么世界将陷入无休止的轮回。 “达则兼济天下,穷则独善其身。” “有能力者不出力,愧对一身能耐。” …… 此时天色已晚。 “众位爱卿,今日辛苦了,都回去休息吧。” “近日上朝劳顿,明日都到乡间巷尾,一是散散心,二是和百姓交谈一下,了解民间疾苦。” 众人拜谢而去。 等众人都散去,楚河对周伶和沈幽闻道:“你们二位也辛苦了,明日放一天假,好好休息保养好身体,毕竟还有很多工作要做。” 这时候一旁的寇丞相,突然笑了。 “好你个小楚子,做皇帝做的有模有样,你从前唱过戏吧。” 按理说寇丞相和楚河开玩笑也正常,但是今日楚河听到不一样的语调。 不再是从前那个亲切的寇丞相,甚至言语中有些嘲讽的意味。 楚河心里面顿时如同堵了一块疙瘩。 心里头不爽快,当初自己,是为了大魏的百姓免遭生灵涂炭,才设计策杀了贪官污吏,又以一己之力赶走了太师、老尼姑这些祸国殃民之辈。 你寇丞相是厉害,手握兵马权力,但是也没见你调兵护驾,也没见驱赶外虏。 楚河感觉寇丞相变了。 这完全是一种狡兔死走狗烹的态度。 楚河看见他眼光中闪过的阴冷和可怕。 “寇丞相,国之大策,民之生息,我哪敢戏说。” 寇丞相点点头。 “知道就好。” “演戏演过了头,会遭到反噬的。” 面对寇丞相冷漠的话语。 楚河感觉心里一凉,曾经的那种理想、抱负,那种渴望天地清朗,万民欢欣的思想也跟着冷却。 “我并没有做错什么,但是我逾越了权力。 “在他们的眼中,我还是一个底层的劳动者。” 想到这,楚河不禁心灰意冷。 “寇丞相,抱歉,小的请辞。” 寇丞相似乎也看出楚河的失望,他要把楚河的这种情绪控制在一定范围之内。 只有这样他才能把控这个人。 之所以如此,因为楚河不是一个没用的人,他想尽其能力为己所用。 “小楚,不要灰心,其实某些方面你做的很好,比如割发代首,比如负荆请罪,比如负重巡街打更。 “这才是你的专长。 “朝政可以不议,但是巡街不能停,履行你的三十日之约。” 说罢,寇丞相一挥袍袖走了。 楚河、周伶、沈幽闻,茫然的看着他的背影。 周伶拿着手中的案卷。 “这,还要不要继续下去。” 楚河道:“不要整了,明日交给寇丞相。” 沈幽闻见气氛沉重,便安慰道:“无官一身轻,走,我们去喝酒去。” 楚河道:“好。” 不过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和约翰,约定过一起吃饭。” 沈幽闻道:“那是皇帝和约翰的约定,和你楚河有什么关系。” 楚河想了想。 “不行,我不是为了皇帝,而是为了大魏的貔貅,你们先走吧。” 这是楚河和约翰的约定,更是大魏与狮鹫国之间的约定。 担负一国之信,楚河不可以失言。 送走了周伶和沈幽闻,楚河出了殿,带着四个侍卫、并狮鹫使者约翰,来到广场中,在风中吃了一场便饭。 约翰见周围没有大臣,几次套话,想了解楚河的底细。 楚河有备无患,怎么能入他的圈套。 三言两语,约翰对楚河更加崇拜。 吃罢了晚饭。 楚河回到金銮殿,把殿门关上,扯过来两张毯子,在地上睡了一觉。 到了一更天,拿起锣槌,背着血棺出门。 满街巡巷。 同样是敲锣,今日百姓们都习惯了,也无人出来观看,冷清了许多。 楚河也感觉冷。 一冷尿多,便来到一处撒尿巷,准备小解一下。 何谓撒尿巷,就是过去厕所比较少,人们在外面如果遇到尿急,就找偏僻无人的地方解决。 这巷子在僻静处,自然成了撒尿巷。 楚河闻着能传二里远的骚味,心里头恶心,但也是迫不得已,刚要解裤,忽然听到巷子尽头,阵阵哭声。 细听去。 还有噼噼啪啪的打人之声,和男人的喝骂之声。 “咋回事?” “家暴吗?” 楚河也忘了小解,提上裤,转出巷子,绕个弯过去。 越走越近。 但见一家破旧草房,昏黄的油灯下,一个男子手中拿着棍子,正在打一个女子。 女子咿咿呀呀的求饶。 “镗!” 楚河把手中的锣敲了一声。 男子闻听,停下了手中的棍子。 “敲什么敲?你给我滚……” 话骂了一半,他忽然间意识不对,眼前这个人,不是午夜巡更的皇帝吗? “陛下恕罪,小人有眼不识泰山,小人最该万死,小人千刀万剐……” 磕头如捣蒜。 “没事,你起来吧,朕饶你。 “你告诉朕,为何傍晚打人,这女子又是谁?” 第297章 一锅肉粥引发的案子 那男子见楚河孤身一人,而且言语非常客气。 虽然是一国之君,但是与寻常的官老爷截然不同。 完全没有嚣张跋扈,颐指气使的态度。 于是他心中稍安,但是也不敢起身,仍然跪在地上道:“回陛下,这女子是小的内人,只因她不守妇德,小的才杖责她。” “哦?” 楚河一愣。 “不守妇德?难道是红杏出墙头?” 看着这女子蓬头乱发,容貌也不算俊俏,不像是那种人。 “你把话说的明白点,她哪里不守妇德了?” “回大人,小的日间在田里扬粪,熏得我几乎死去,又到河边喜了衣服,手都冻得麻木。回到家中,却发现这婆娘在家独自偷食肉粥,不信有我八十岁的老娘作证。” 这时候从屋里出来一个颤颤巍巍的老太太。 “对,我作证,这馋媳妇偷食肉粥。” 老太太来到门口,眯着眼睛打量楚河半天。 “这是谁家的大姑娘啊,长得可够白的。” 感情楚河这皇帝的面具,打磨的非常光润白皙,竟然被老太太看成大姑娘。 楚河心道:“你没看这有一撮稀巴拉的胡子吗?” 感情老太太眼神不好。 男子赶紧道:“妈呀,这位是皇帝,快跪下施礼。” 老太太一听,吓了一跳,颤颤巍巍的要跪下。 楚河赶紧把他扶住。 “不必了,老人家。朕夜巡没有外人不必多礼。” 楚河道:“既然是一家人,以和为贵,即使偷食肉粥,也不能打人啊。” 男子见皇帝如此说,于是低眉垂眼道: “回陛下,昨日寺卿大人发了些鸡肉和鱼油,小的便嘱咐内人,炖一锅肉粥给母亲补养身体,而且这粥中加些鱼油,可以明目。 “从前没有肉粥时候,她倒也是一个孝顺的人。如今有了肉粥就忘了婆婆,小的只是气不过她不孝顺,才打了她,以后保准不打了。” 楚河叹了口气。 “你倒是孝顺之人,但打人不可取,打没打坏?” 楚河看向那女子。 问了三遍,那女子低着头一声不吭。 “她连声都不敢吭,是被你给打怕了吧!” 男子闻听,赶忙跪下。 “陛下误会了,小的内人是一个哑巴。” “原来如此,常言道:十个哑巴九个聋,她听不到朕的话,也是正常。你们平时是如何交流的,你要充当我的翻译。” 男子闻听,用手扒拉女子。 女子抬起头,畏畏缩缩的看向他。 男子指着楚河,然后用说在头上比划个冠冕的样子,又挺起腰板比划个正襟危坐的样子。 这番动作,楚河也能看明白,这是向他媳妇介绍皇帝。 女子也明白了,赶紧用手梳理头发,拍打身上的灰尘,转身向楚河跪下。 楚河一挥手,示意她免礼。 但是楚河发现一个问题,这女子虽然衣着丑陋简单,但是对于礼仪这方面却做得非常好,不像是普通百姓家的姑娘。 “你问问她身上的伤严重不严重?” 男子就又比划了一阵,末了突然出现一个邪恶的眼神暗示。 这怎么能逃过楚河的眼睛。 楚河一步上前,突然按住男子的脖子。 “别动。” 男子偷偷运劲,想要抵抗,但是他哪是楚河的对手。 被楚河一脚踏住,踩在脚下。 “皇帝动作迅速,力量如牛。” 这男子又惊又吓,四肢抽搐,屎尿齐流。 那眼神不好的老太太问道:“吾儿,你们在干什么?” 楚河把他踢到门口,用一只红木的长凳压住,警告动一下便要了他命。 随后安慰老太太:“没事,看看你儿子武功如何,封他个将军看他做不做得?” “噢。” 老太太笑了: “吾的儿,从小就学武功,十七八岁到山里,因为身手好,做了大王……做得了将军,做得了将军。” 说着,说着,老太太意识到说错了话。 “吾儿……可没做过伤天害理之事,他可孝顺了……” 楚河可是听到了。 “原来他儿子在山里做大王,那不就是占山为王的草寇么,伤天害理的事想来也是没少做。” 不过楚河现在不问这事。 他见这男子方才用眼神暗示哑巴女子,显然这其中有蹊跷,所以哑巴女子才是知道秘密的人。 楚河之所以制住男子。 目的就是让女子感受到,皇帝不但能为她做主,还是能控场的人。 女子理解楚河的意思,他拿过来一根挑灯芯的铁针,在地上划写。 “你会写字?” 楚河掀开外面袍子,从收尸囊中取出纸笔,交给女子。 女子拿在手中,激动得颤抖着双手。 开始几个字写的磕磕绊绊,后面渐渐顺利了。 “陛下,小女子乃是……” 原来,这女子的父亲是落魄的学究,学书不成,做起了小商贩,女儿自己在家也不安全,便随着父亲贩运了一车针头线脑的小玩意,来到汴京城做生意。 走到半路,就被山大王给抢了,父亲被打跑,不知生死。 她被捋上山,做压寨夫人。 那时候这家的男子是一个喽啰兵,趁着看守的机会,就领着女子逃下山,也不敢在老家待着了,领着一个老娘,还有这女子,来到了京城。 百般手艺不会做,便给地主家做不住家的短工。 女子则是编筐编篓,卖一些添补家用。 后来老太太年纪大了,眼神不好,女子就得抽出时间照顾老太太。 毕竟是男子带她逃下山,所以她心怀感恩之心,待老太太比自己的亲妈还要亲。 这一日,赶上周伶拉着一车鸡肉、牛肉,来到她们家。 用鸡肉和他家交换食物,换了几个麦麸大饼子,还给了他家点鱼油。 男子回来一看,高兴。 “妈这么大年纪了,几十年都没吃过一口肉,媳妇你给老妈熬一锅肉粥,加上鱼油对眼睛好。” 嘱咐完他就出门给地主干活去了。 这边女子把肉裹在麻布里,用门栓门敲成肉糜,放在锅里面,加上水、麦麸、鱼油,捡了点柴禾偷偷得煮了。 锅里煮着粥,她想趁这功夫编个筐。 就这功夫,老太太闻着肉味挺香,就下地了,往灶坑里一看,下面烧着柴禾。 老太太心想:“这可了不得,金蛛卫不让烧柴禾,这要是被抓住了,还不得被杀头。” 于是忙中出错。 …… 第298章 举孝廉 老太太忙中出错。 其实她本来不必着急的。 只因年纪大,消息闭塞,不知道金蛛卫已经被取消了,也不知道梅老板已经死了,这时候再也无人督促烧石炭的事情。 她心中慌。 一边不断的出门张望。 一边频繁的掀锅盖,想看看这肉粥到底熟不熟。 等尝了一口感觉差不多熟了。 慌忙往外盛,这慌中出乱,把一锅粥盛错了地方。 原来是心不在焉,扯过来的不是粥罐子,而是尿罐子。 老太太眼神不好,腿脚也不好,儿媳妇怕她出去尿尿,磕磕绊绊,于是安排了这么一个尿罐子,给她方便。 这一锅肉粥就倒进了尿罐子里。 然后老太太赶紧用烧火棍,把灶坑里的火炭给扑灭了。 这么一阵忙乎累得够呛,于是回到榻上躺着,等着儿子回来喝肉粥。 儿子没回来,儿媳妇惦记灶坑里的火,筐没卖先回来了。 一看火已经灭了,锅里粥也盛出来了。 但是却是盛在尿罐子里。 见此情形,她心里就一犹豫。 这事不能和婆婆说。 婆婆要知道香喷喷的肉粥盛在尿罐子里,那得多自责啊。 但这事也不能丈夫说。 一是怕丈夫埋怨婆婆,二也是知道丈夫有点洁癖,给地主挑粪,得洗几遍澡才行。 但是这粥也不能扔啊。 女子便找来了勺子,把中间干净的挖出来,放在粥罐子里。 埋汰的也舍不得扔,刮进盆子里,用清水冲洗了几遍,不敢留给丈夫和婆婆吃,只能自己吃了。 赶得也巧。 这时候她丈夫回了,见她一个人蹲在灶台边吃粥。 心想:“她肯定是偷吃了。” 于是噼噼啪啪就开打,才有后来楚河看到的这一幕。 女子一边写,楚河也大概明白了。 让她的丈夫看,她丈夫说不认识字。 “啧啧。” “你们夫妻可倒是好,你个不认识字,一个说不出话,沟通才这么费劲。” 于是楚河把前因后果讲了。 男子大呼后悔。 楚河道: “后悔就行了吗?你不得有所表示么。” 说罢一指地上的棍子。 “你就是用这个打人的吧,我替她还回去。” 男子也是个爽利人。 “行,小的也是该打,皇帝你亲自动手吧。” 说罢往地上一趴。 “噼啪,噼啪……” 楚河打了三棍子,女子不干了,过来抱着楚河手里的烧火棍。 楚河也明白她的意思,这男人还是家里的顶梁柱,还得靠他给地主干活,挣点麦麸子黑面饼子,打坏了他,这个家庭更可怜。 “行了,看在你妻子的面子上,朕也不打你了。” 楚河起身,想从怀里摸点银子给女子。 没想到怀里蹦子皆无。 “可怜这知书达理,又孝顺婆婆的哑巴女子。” 楚河突然间起了一个念头。 如今朝堂之上,十之七八的贪官污吏,都进了大理寺,等待判决,正好是人才匮乏的时候。 凭这女子的人品,举个孝廉绰绰有余。 于是楚河拿起笔,在纸上书写: “这样吧,朕怜你孝顺,明日晨时,拿此一页纸,到金銮殿前,朕在那等你,给你安排个职事。” 女子看罢,拉着丈夫给楚河磕了三个头。 这时候,老太太也听明白了,知道自己错怪了儿媳。 走到楚河面前赔罪。 楚河道:“你这儿媳孝顺,但是你眼神不好,加上你这鼻子也不灵,尿罐子也没闻出来。” 老太太咧开没牙的嘴笑了。 “皇帝,这也不怪老身啊,我们这条巷子,叫撒尿巷,味道冲得熏人,闻习惯了,已经不辨别香臭。” 楚河心道:“这也是个实事儿,不能总在巷子里面撒尿啊。于是心中把这地方记住了,回去安排人在合适位置架个厕所。” 楚河起身告别。 临走想起一件事,嘱咐一家子现在烧火做饭可以使用柴禾,但是一定不能离人,注意防火。 离开了这户人家。 楚河顿感心胸开阔。 原来,民间也有这有德之人,只不过没有被发现,以致于终生被埋没。 楚河也有了一个新思路。 那就是在民间寻找能人。 寻找真正了解百姓,并能为百姓着想的人。 …… “镗!” 锣声响动,过了二更。 楚河在街上巡视了一阵,再无事发生,于是回到金銮殿中。 三、四、五更各起一回。 天快亮时,才得以休息。 临睡前想起举哑女孝廉一事,于是写了一份手谕,随即发现不对,自己的笔迹和皇帝的笔迹不同。 这件事若是被发现则后患无穷。 于是把这份手稿撕碎。 等到寇丞相来的时候,金銮殿中无他人,楚河便和他坦诚布公。 既然没有外人,寇丞相也十分坦率。 为了大魏的稳定和未来。 “民生决策,你不能再出了。” “从此也不要再来早朝。” “但是为了国信,你必须继续做下去,每天的夜巡还要做满一个月。” 楚河想了想。 “成。” “但是,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楚河就把昨日遇见哑女,和承诺做孝廉的事情一说。 寇丞相沉思一会,答应了。 楚河让他写了钧旨,自己揣在怀中。 晨时一到,女子果然来了,楚河把寇丞相的钧旨递给她,让她去找周伶报道,先去大理寺给周伶做个助手。 安排完这一切。 楚河在大殿上站了片刻,有些许的怅然若失,他心中的那个宏图伟业,画上了最后敷衍又潦草的一笔。 “希望寇丞相能够治理好大魏。” 楚河也不得不承认,自己的举措和想法十分激进,如果实行起来,难免会有大范围的流血和反抗。 而寇丞相会比自己更稳,或许他才能提出更适合大魏的解决办法。 楚河脱掉外氅,摘掉傩舞面具,放在囊中,趁着无人注意,出了大殿。 先到大理寺,再去邸报和值夜司。 暗示了自己不再扮演皇帝,以免他们在殿上做出狎君的举动,那可是杀头之罪。 沈幽闻和柳值夜还算平淡。 周伶的士气明显下落,果然第二日,就以精力不济为由,把大理寺的贪官污吏移交丞相府亲自督办。 至此,大魏又步入一个新的阶段,颓像渐渐有扭转之势。 百姓又过上一段相对平和的日子。 第299章 草畦蛇神 安稳带来了生机。 而且寇丞相也实施了一些变革之法。 但是楚河知道,这些新法,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只不过通过大力度、大范围的开疆辟土,掩盖了农民和大地主阶级,以及官吏阶级的矛盾。 内忧外患在潜伏,但是并没有消失。 为了不给小玉和周围人带来困扰,楚河尽量活得没心没肺。 柳值夜一直希望楚河能回到值夜司,如果他愿意可以让他做副值夜,甚至可以把正值夜让给他。 楚河当然不愿意。 “我又不糊涂,做不得那种官。” “官做好和做好官不一样,对不起自己的良心不行。但是收尸人还是可以的,等我打更三十天结束吧。” 柳值夜道:“好吧,处置班头的位置给你留着。” “好啊。” 楚河一边答应着,一边带上了皇帝的面具,敲响了手中的铜锣,还有二十几天的时间,把打更进行下去。 这一日楚河别出心裁。 平日里都在京城的主街上巡视打更,今日到偏远一些的地方,散散心情。 这一走就来到西城门。 还没到,想起了城门郎展下惠,因为没有开门,便遭到了马夫人的毒害致死。 一边想着,就来到了城门。 楚河顿时一愣,这个点按照平时也应该关城门了。 怎么,今个是如此的热闹。 几十个人拥着一顶轿子,提着八盏灯笼,像是结婚接新娘的轿子。 “这大晚上出城,也是少见。” 出于好奇,楚河就往前靠了靠。 守城的兵卒,看他手里面拿着锣,以为他是接亲的乐队,于是推搡楚河。 “快点走,跟上点。” 他这一推,楚河就势,跟着迎亲的队伍混在一起,出了城门。 一路上,不时地吹拉弹唱一阵。 加上天色黑。 楚河跟在最后,也没有人发现他。 走了二十几里路,队伍停下了,眼前是一个塔楼,五六层的塔。 众人停下来,在一个领头人的带领下,进了塔底的屋中,在龛前,燃起了一炷高香。 那人先带头拜道: “蛇神,蛇神。” “您的新娘来了,请入洞房吧。” 说罢,把轿子抬到塔下屋中,嫁妆和猪羊牛肉一起抬到屋中。 然后把塔门一关。 随即便听到传来诡异的啸音,如同笛子。 众人瑟瑟发抖,跪在地上,头不敢抬。 过了片刻,屋中声音停息。 众人战战兢兢站起身,从屋中抬出了空轿子,转身头也不回的往回赶。 楚河心里纳闷。 “什么玩意,在里面装神弄鬼。” 众人走了,他不能走,把锣放在外面,提着武侯抱龙枪,挑开门缝,悄悄的进了屋。 说来也是纳闷。 屋子不大,有一张神龛,神龛左右有两盏油灯。中间有一炷香,供奉的是一个人头蛇身的神像,有名讳写的是草畦大蛇。 草畦大蛇,是什么意思,楚河也不懂,也没听说过有这一位神仙。 但是这一瞬之间,能让这些猪羊牛肉,都消失得一干二净。 可见这位大蛇神,也很了不起。 楚河把神像抬起,发现也不过是普通陶瓷铸成,没有什么特别。 又左看右看,楚河发现了端倪。 这屋中有两根支塔的大柱子,粗达二人之围,看意思上达塔顶,下着地基。 不过五六层高的塔,不必要这么粗的柱子。 “必然有蹊跷。” 轻轻一敲。 果然柱子是中空的。 楚河静静听了一阵,猛然间出手敲碎柱子。 原来真正的柱子不过有人手臂粗细,外表都是刷漆的木片拼接而成。 里面有一个黑面女子。 不由分说,向楚河扑来。 楚河闪身躲过,谁知那女子的手臂一弯,以一种非常特别又刁专的角度,拐弯打过来。 楚河又躲。 这女子的脚也是如此,像是面条一般缠绕向楚河的腿。 “好奇怪的功夫。” 几个照面,楚河感觉非常不适应。 “既然柔度这么好,那么韧性如何。” 楚河换了个思路。 迎面迎住她的手脚,抓住她的手腕。 “啊呀。” 这黑面的女子,顿时一惊,大声呼号,却与阴阳蛮母有些类似。 “呜呜,呜呜。” 有笛声吹奏起来。 这时候,但听后面柱子响动。 “咔嚓。” 另外一个柱子裂开,砰的一声,一条巨蟒,从柱子中摔在地上,紧跟着张开血盆大口,向着楚河吞来。 这一张口有四五尺宽,楚河头一次看见这么大的蟒蛇。 他慌忙要转身,但是双手双脚,却被女子的双手双脚缠住。 如同跗骨之蛆一般,难以挣脱。 楚河猛挣,但是这黑面女子,忍受着痛楚,即使四肢被拉伸极长,也不肯松手。 “好诡异的招数。” 【彭祖闭气术】。 楚河慌忙运起了彭祖闭气术,他心知这蟒蛇吃人,只有一个吞字。 只要楚河能闭气,在蟒蛇的肚子中待上片刻,随即取出武侯抱龙枪,便能割破蟒腹,安然无恙。 他心中有计较,故意怠慢挣扎。 那黑面女子却不知道,只以为楚河要中他的招数,心中得意,双臂挽住楚河,往蟒蛇口中推过去。 眼见楚河要入了蟒蛇之口。 “嗤嗤。” 一道道红光如闪电般,照亮昏暗的屋子。 “嘤嘤。” 蟒蛇如同触电一般,转身就跑,仓皇间周身乱撞。 原来那蟒蛇正要吞楚河之时,嘴巴刮开了楚河身上背的血棺。 这时候血棺中红色的鲜血颜色涌动,幻化成一团红雾,红雾中猛然间腾出七个狰狞,恶狠狠的恶鬼形象。 一个恶鬼形象是八臂乱扭,抓、拿、捏、打、掏…… 一个恶鬼形象是佝偻猿猴,腋下生翅,双翅振动,如能扇动飓风。 一个恶鬼形象是佝偻猿猴,脚下生蹼,长毛下垂,若滴滴答答流水之状,如同水中鬼,沾身而不落。 一个恶鬼形象是佝偻猿猴,毛发喷张,双眼血红,口中时不时喷出火焰一柱。 一个恶鬼形象是男女靠背,坦露其体,一男一女,一大一小,一暗一明,一黑一白,黑如凶神,白似恶煞。 一个恶鬼形象是猥猥琐琐,头戴斗笠,身披蓑衣,双手骨节如同树节,一抖一抖,百十个傀儡听其命。 第300章 血玉棺又添新煞 还有: 一个恶鬼形象是半人半鬼,人面怒视,鬼面切齿,一眼睁闭口,一嘴开合,便能指挥千万死尸。 在血玉棺上,升起了七个恶狠狠,凶残残的恶鬼形象。 每个恶鬼形象都有来历。 一个是南疆金蛛门的副门主,八臂金蛛王; 一个是邪恶崇拜,蛮母教的阴阳蛮母; 一个是害孩童无数的生傀儡师; 一个是连死者都不放过的死傀儡师; 另外三个都是受生傀儡师操控,各怀异能的猴傀儡。 原来自从血玉棺破碎消色之后,楚河将其重新锔在一处,其中的七片材料中,有七个能人异士的血液。 这些人生前极为凶险,死后的血液也煞气十足,故称为七煞。 至于其他人,如孙巧嘴、梅老板等人的血,不过是一团污浊的臭血而已,根本形不成煞气。 血玉棺曾经浸过不知名的鲜血。 内里也早已经被侵蚀出蕴储血的纹路,对于煞气也最是善于吸附,这才让气团煞气在其中游荡。 好在机缘巧合。 楚河有【雕玉锁魂】之术,将这七股魂魄锁在玉棺之中,本以为是一颗潜藏的雷,怕其生事,每夜背在身后,以自身阳气镇压。 没想到因祸得福,竟然成了护身的法器。 虽然是红腾腾,烟遭遭的虚幻形象,却将那几丈长的大蟒蛇,吓得不知所措。 楚河若不是知道底细,也能吓个半死。 纵然如此,也被这诡异景象惊得不浅,毕竟这七位可都是自己的宿敌,咬不咬人另说,但是真是吓唬人啊。 “收!” 楚河一声厉喝。 出乎意料,这七位兴许是久在楚河背上,被楚河的正气熏陶,心悦诚服也好,畏惧其力也好,总之是听话了。 烟雾渐渐浓缩,最后回到棺材之中。 楚河心中安慰。 …… 转过身,但见方才与自己纠缠在一起的女子,此时已经跪倒在地上,不住磕头。 见她如此虔诚的膜拜,楚河正怔愣间。 “呜呜……” 笛声再起,那巨蟒从地上挣撞一阵后,如同听到了号角一般,奋起颈部向着楚河扑来。 楚河也没想到,它恢复得如此之快。 眼见大嘴已经把楚河全部吞了,楚河随手一挥。 “噗。” 武侯抱龙枪的枪尖,在蟒蛇的上颚间划过,一股蟒蛇的蛇尖毒血,喷溅而出,不偏不倚,正打在楚河身后背着的血玉棺上。 “滋啦。”一声响。 蛇血,以肉眼看见的速度,融入到棺材之中。 随即血玉棺材绽放了一丝光芒,一团蟒蛇的血影在棺材上腾起,张着巨口,瞪着眼睛四处张望。 楚河惊觉:“这血玉棺又添了一股新的煞气。” 而于此同时,那只张口欲咬人的巨蟒,低下高昂的头颅,伏在地上。 “呜呜。” “呜呜。” 笛声大作,有人试图驱赶蟒蛇继续袭击楚河。 只可惜巨蟒,如同失魂落魄一般,双眼迷迷离离,浑身肌肉委顿,难以昂起蛇头。 不消片刻,肚腹中一阵蠕动。 把那些吞在肚子里的猪羊牛肉,全都吐在地上。 见此情形,楚河看得惊异。 心道:“这蟒蛇仅仅是受了一点小伤,就失魂落魄一般,难道说也被血玉棺材吸了魂魄?” 而催促的笛声依然大作,不断催促。 楚河正试图辨别笛声从何发出,却见那地上跪伏的女子,猛然间跳起来,回到那根柱子上,缘柱而上,不一会扯下来一个矮小男子。 赤着上身,白肤红须,手中拿着一根粗笛。 “啊,阴阳蛮母?” 楚河一惊。 那阴阳蛮母已死,为何又喊出阴阳蛮母的名字。 只因楚河看到,那男子的背上有好大的一片伤疤。 前些日在金銮殿上死傀儡师为了控制阴蛮母,一刀切开了阴阳蛮母身体之间的连接,那背上的伤痕与这相像。 此时这地上的黑白男女忽然起了争执,似乎在争论跪还是不跪。 想这二人,在此操控蟒蛇,吞人供奉,淫人女子,何须手下留情。 楚河手中枪一抖。 这边黑面女子抢先动了手,却不是对楚河,而是对自己的同伴。 细长、弯曲诡异的黑色双臂,缠住了白面男子的颈部。 “嘎巴。” 白面男子头一歪,颈骨断裂而死。 黑面女子处理了白面男子,转过头跪向楚河,膝盖挪动,一步步向楚河而来。 “陛下,请受用。” 她用十分拗口的音色发出这样的声音。 随即扯掉自己的裙单,露出黑黝黝闪光,如同石炭的躯体。 “你干什么?” 楚河一愣之际。 她身体一旋,把后身对准楚河。 “啊!” 楚河看到她脊背上疤。 这哪里是疤,简直是一个坑,显然在整个切割分离的过程中,她被迫让了许多。 “滚。” 楚河一脚把她踢飞,撞在草畦大蛇的神龛上。 “哗啦啦。” 神龛上的瓷像,摔碎在地上。 黑面女子抱着残碎的瓷像,抬起头,用黑黝黝的眼睛,惊恐的看着楚河。 楚河问道: “新娘子呢?” 那女子怔愣片刻,似乎明白了楚河的意思。 旋即转过身,来到柱子前,手脚并用,猴子似的爬了上去。 不一会从上面拖下一个女孩,十二三岁的样子,手脚被绑缚,嘴里塞着麻布,衣服已经破烂,显然楚河再晚来一步,女孩就会受到侵害。 “解开。” 楚河示意她把女孩身上的绳子解开。 女子便动手把她身上的绳子逐步解开,最后解开的手腕。 女孩突然手腕旋转,指尖冒出了两寸的刀芒,噗,直接刺入了黑面女子的心脏中。 “啊!” 这一刀,又准又狠,黑面女子尖叫一声,来不急挣扎,便呜呼哀哉。 女孩把刀扎在她心脏中扭了扭,见她死透了,才把刀拔出,转过头,恶狠狠地看着楚河。 见她眼睛中充满了红血丝,楚河知道她杀疯了眼。 慌忙解释道: “不要紧张,是我救了你。” “现在没事了,你看,他们都死了。” 女孩闻听,僵硬的转过头,看见地上的两具尸体,她忽然又看到那只轻微蠕动的蟒蛇。 于是冲过去,用手中的刀子狠狠地扎蟒蛇的身体。 第301章 硬核皇帝,单手爬城墙 “咔滋,咔滋。” 刀子虽然还算锋利,但是扎在蟒蛇的鳞片上,不一会就钝了。 女孩的手,被刀柄磨出了鲜血。 “给你,用这个。” 楚河把武侯抱龙枪递给女孩。 女孩怔愣的接过枪,沉重的枪身,险些从手中跌落。 她赶紧双臂抱着,对准了蟒蛇的七寸之处,噗,一枪刺穿。 蟒蛇不动了。 女孩也彻底怔住。 “孩子,把枪给我吧。” 女孩把枪交给楚河,转身那一刹那,忽然间抱住楚河大声哭泣。 “嗯,没事了,不要害怕哦。” 楚河轻轻拍拍她的肩膀。 女孩哭泣了半晌,渐渐止住哭声。 她用手扯着楚河的胸口的衣服。 “对不起,弄湿了你的袍子,这是很贵的衣服。” “没事,不要紧。” 这是一身皇袍,为了夜巡方便,没有纹绣龙图,但是确实是好丝绸。 不过在楚河的眼里,就是一件工作服。 如果说实话的话,不怎么合身,在打斗中要不断的提衣襟,很影响战斗力的。 “我以为世界上都是坏男人呢。” 女孩轻轻的说。 楚河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嗯,虽然我也是男人,但是我觉得你说得对。” “不,叔叔是一个好男人。” 女孩任性的说道。 楚河不禁回想自己的所作所为:“打打杀杀的,怎么能算上好人?” “叔叔是大侠。” 被一个女孩如此,楚河是欣慰的,但是最近的经历让楚河明白。 “大侠是不只是打打杀杀,侠之大者,当为国为民。” “现在他还做不到。” 楚河淡淡笑道: “叔叔还不是大侠,只是一个小侠。” 为了快些绕过这个尴尬的话题。 楚河赶紧化被动为主动。 “小姑娘,这是怎么回事,你怎么来到这里。” 女孩才慢慢地讲起了原因。 姑娘叫小怜。 原来她也不是穷苦家庭的孩子,父亲是一个乡试落第的秀才,虽然不能做官。 但是在京城教书育人,知书达理,学识渊博,娶了一个武术教头的女儿为妻,生了这么个鬼灵精怪的丫头。 她一生下来,和父亲学文,和姥爷学武。 文武还是个全才,后来新太师上任,把禁军这边换上了自己的心腹人。 新来的步军都虞侯,原来是个流氓,会吹牛溜须。 太师就喜欢这种华而不实的人,反正他的目的是给大魏捣乱,这虞侯也是贪得一手好污,捣得一手好乱。 一上任,明示暗示,让手下人给他上礼。 明白事的都上了礼,唯独老教头一身正气,再说他也五十多岁,眼瞅着也要退而致仕的时候。 这位都虞侯,也是闲的,非得跟老教头致气。 到处给老教头下绊子,难为他。 老头一开始心想:“自己熬个一两年,就不干了,何必跟他一个流氓蛋子致气。” 百般退让,没想到虞侯不懂事,做得比较过分,找茬也就罢了,还祖宗十八代的骂人。 这一下把老教头惹火了,三个照面用拳头把虞侯捶死当场。 于是老教头吃了官司。 这边女儿赶紧筹钱赎人。 只因她有点姿色,又被管营的给盯上了。 一顿威逼利诱,把她给逼死在牢房里面。 丈夫上书告管营,花了家中仅存的五十两银子,把状纸递上去,过了几个月,这案子也无人过问。 这边气愤不已,得了心疾,突然去了。 从此就剩下小怜一个小女孩。 远亲的舅舅们把她的田产给分了,却没人愿意养她。 听说有人买童养媳,就悄悄联系买主二十两银子,把这姑娘卖给买主。 本以为是给大户人家当小妾。 没想到是人家买来给蛇神当媳妇,这就被绑上绳子,堵上嘴巴,用轿子抬到这个塔下。 那个白脸红胡子的男子,背着她往塔上面爬,爬到顶上,对他动手动脚,欲施淫行。 幸亏楚河这时候赶到,打碎了柱子,才让她得救。 听罢。 楚河一声叹息。 “小怜真是人如其名的可怜。” 女孩也是无依无靠,言辞也直率。 “叔叔,你领我回家,我给你当老婆吧。” 楚河道: “这可不行,叔叔有老婆了。” 楚河也直率的拒绝,但是这世道,也不能把她这无依无靠的女孩推在外边。 “这样吧,我给你找一个职事,会写字吧?” “会。” “那妥了,跟我走吧。” 二人出了门,把木门一关,楚河把锣捡起来,两人走到了城门口。 “镗。” “镗。” 守城门楼的士兵,早就睡着了,被一阵破锣声,从美梦中惊醒。 气得他站在城头大骂。 “哪来的老灯台,五更半夜敲破锣,明天早晨再来吧。” 楚河道:“你猜猜朕是哪个老灯台?” “我踏马上哪知道……朕?” “不会吧。” 这小子揉揉眼睛。 “哎哟我的妈呀!” 吓的他在城垛子下面就跪下,不住的磕头。” 楚河站在底下可看不见他。 “镗,镗。” 又敲了一阵,这士兵才反应过来,趴着墙垛上喊。 “万岁爷,我这就给您老人家开门。” “得,别开门了。” 楚河现在扮演皇帝,就得把皇帝扮演好,首先就是以身作则。 律法有要求,过了一更三点(戌时五刻),敲响暮鼓,城门就得关闭。 我是皇帝,是立法者,更不能破坏这个规矩。 “你这样,顺下一个绳子来。” 士兵愣了一下,心里想:“皇上要绳子干啥,难道说想不开了,看着城门楼子挺高……” “快点拿去。” 楚河又催促一次,他才反应过来。 赶忙取了一根长绳,从城楼上顺下去,另一头绕在垛子上。 但见楚河抓住了绳头,在手上绕了两圈,一手扯着,另外一只手抓这小女孩的腰。 “嗖。” “嗖。” “嗖。” 沿着陡峭的城墙上去了。 到了城墙上面,把这守城门的士兵,当场就看傻了。 “这是赖赖歪歪的万岁爷吗?” “提了一个人,单手就上了墙。” 等他反应过来要下跪的时候,楚河已经领着小怜下了城墙。 这士兵兴奋得不得了。 赶紧把值班室的门砸开,叫同伴。 “二狗子,快看呐。” 第302章 感谢兄弟的月票和推荐票 这皇帝单手爬城墙的事,就算是宣传出去了。 楚河领着小怜先到了值夜司。 把案情和柳值夜一交待。 柳值夜安排人去塔底下拉尸体,他这就属于公务了,出城门那是明正言顺。 楚河也没闲着,坐着马车一起去的。 把小怜留在值夜司,她也不肯,非得跟着楚河。 一来二去,她现在也听得稀里糊涂,一开始觉得楚河是一位侠客叔叔,后来听守城门的叫皇帝,再后来听柳值夜叫小楚。 反正不管他到底是谁,跟定他了。 一个捕快赶着马车,拉着楚河、柳值夜和小怜,出了城门。 把蟒蛇和两个人的尸体,拉进收尸点。 这边柳值夜去请示了寇丞相。 寇丞相有指示,关于阴阳蛮母和蛮母教的事情,不宜扩大化处理,尽快把尸体收了为好。 楚河道:“柳大人,这个事儿也就别让人知道了,我给他们两个收了。” 柳值夜当然同意。 “你这一身好衣服,也别背了,赶着马车去吧。” 于是楚河赶着马车,找了一块乱葬岗子,把这两位葬了。 把尸身放进葬坑中。 楚河站在葬坑前,凝神片刻。 不一会,久违的收尸簿又出现了,这一张漫天而下的大黄纸,上面写着三个大字:【收尸簿】。 若是细看,左右旁边还有极为细小的小字。 想来是记录了很多亡者的故事。 随着收尸簿上光影闪动,楚河了解了这二位的生平。 …… 阳光明媚,大海上有阵阵微风,海面上泛起了粼粼碧波,如同星光点点。 海岛上的人们在充实的忙碌,本来是一个美好的午后。 这时候一阵风吹帆动,有一艘大船靠了岸边。 从船上下来一些矮个子白皮肤的男人。 他们手中举着刀剑,逢男子便杀。 别看他们个子不高,但是训练有素,杀人如麻。 不久之后,海岛被鲜血染红,这白皮肤的人,把男子们的尸体,抛在海里面,惹来了许多吞食血肉的鱼类。 一个为首的男子,被称呼为医生。 他举起了海盗旗帜,用西洋话喊道: “我宣布我们占领了这里。” “下面要征服岛上的女人。” 于是他们进行了极为恶劣、卑鄙的征服行动。 为了不保留后代,他们对那些女子的身体里塞了鳄鱼的粪便,据说可以达到避孕的效果。 这些高大强壮的女人,是不愿意屈服的。 她们趁着夜色潜水逃窜,可惜的是被乘船抓回。 当晚这位叫作医生的首领,开始发挥了他的特长,他们像是做法事一样,诵念了一段诡异,又奇奇古怪的经文。 对他们神秘的神,送上了带有岛上男人鲜血的献礼。 他用神龛赐予的圣水,洗涤了刀剪和针线。 随即他用刀刮开女子和男子的后背,然后让男女背靠背,用针线进行缝合。 缝合完毕,用死人的肠子将男女绑在一起,一个月后,二人的身体彻底的长在一起。 随后逼迫她们在神像下面,立下了一起生一起死的咒语。 这葬坑中的男和女,作为同一个阴阳蛮母,被选中和大队的阴阳蛮母渡河而来到中土。 作为瓦坟寺阴阳蛮母的手下,在大相国寺前表演着他们肮脏仪式,以吸收更多的人成为新的阴阳蛮母,来为他们的蛮母神收集更多的精神能量。 不过他们的计划,进展的并不顺利。 在崔寺卿以死相搏的阻挠下。 蛮母教没有入驻大相国寺,不久之后大阴阳蛮母也死于楚河的枪下。 这些小的阴阳蛮母开始四散奔逃。 为了逃避,掩人耳目,他们用刀割开了两人背上的连接,顺利的逃出城外。 不过在临走之前,他们偷了阴阳蛮母的大把银票,以供日后花销。 出城之后,躲在塔底,开始实施他们邪恶的计划,以买新娘为名,招揽年轻的女子,供阴蛮母享用。 为了显示他们的神秘。 抓来了一只冬眠半醒的蟒蛇,阴蛮母有驯服蛇类的技巧,使用笛子驱动蟒蛇在必要的时候突然出现,又烧制了草畦大蛇的瓷像,对外宣称是蛇神选妻。 多亏楚河赶到,否则小怜恐怕也成了他们的邪恶的牺牲品。 …… 【收尸簿】演绎了她们的一生。 有的是始作俑者,有的是为虎作伥,不管如何,现在是死不足惜。 眼见收尸簿上亮起点点星光,这是收尸簿要送功法的前兆。 “罢了,这两个人都不是什么正经人,说不定要送什么邪恶的东西,污了眼睛。” 楚河身体晃动,提前清醒过来。 在最后一息之间,收尸簿烟消灰散。 虽然楚河没有得到什么东西,但是至少对阴阳蛮母和蛮母教,有了更多的了解。 用土草草地填了葬坑。 随即坐着马车回到值夜司,此刻天也亮了,领着小怜在邸报门口的早市上,吃了两碗汤饼。 嘱咐她好好生活,先不要找那些叔叔姨姨,免得又受他们盘剥。 不一会等到了沈幽闻。 楚河把小怜的事,跟沈幽闻一讲。 沈幽闻道:“这也是个巾帼的小英雄,来吧,到邸报来任职吧。” 楚河安排了小怜,颇为欣慰。 汤饼钱是沈幽闻付的。 楚河离开她二人,到僻静处换了衣服,摘掉了面具,来到了金銮殿前,专门等寇丞相,向他要了十两银子,做为片酬。 寇丞相没迟疑。 “一百两。” “只要你别任性,别再提一夫一妻制就行,晚上夜巡管点小事也不要紧。” “成。” 楚河也想好了。 “这是我应该得到的酬劳,他要是光棍也就无所谓了,但是现在有小玉,还有小怜这样可怜身世的人,没有钱怎么能帮她们。” 第303章 找孩子的妈妈 楚河拿着银票。 先回到从前的那一处密室中,把鸡羊狗鹌鹑都喂了一遍。趁着外面没人的功夫,放出来遛遛。 卫生也打扫完毕,洗了手,锁好了院门,回到了另外一处家中。 家里的小玉正在练玉女剑法。 原来自从上次在金銮殿上,小玉用剑刺了老尼姑,虽然没有刺死她,但是觉得很解气。 她知道这剑法确实有用。 加上楚河和汉界都不在家,她一个人觉得无聊,于是就练剑消磨时光。 楚河但见她身姿曼妙,练起玉女剑术,比自己练得要漂亮百倍。 楚河手痒,拿起木棍,二人对打了一番。 楚河有易筋经力大,但是招式上完全没有占上风。 他心中纳闷。 “没想到,小玉学得这么快,这显然要比弃甲兵学习速度快。” 于是楚河又交了小玉三招。 小玉练得如饥似渴,楚河这边有点困了,毕竟又是一夜没睡觉。 这一觉,睡得深沉。 毕竟家里的榻比金銮殿的地面舒服多了。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就听见有个女人的声音问:“你有房子了?” 这时候楚河迷迷糊糊,脑袋里的思想也错乱,听这声音熟悉,好像是某个相亲挖苦过自己的女人。 他一时间梦回现代,就顺嘴回答。 “嗯,有房了,单位还给配车呢。” “诶呦,真不错啊,我早知道你能发达,你往里面躺,给我让个地方。” 一听这话茬,楚河不干了。 “哼,对不起,请自重,我已经有老婆了。” 言外之意,当初上杆子求你,你带搭不惜理,现在看我条件好了,你再表态晚了。 “哎呀,你真行啊,偷偷摸摸找了老婆!” “嗤!啥叫偷偷摸摸找老婆,堂堂正正的老婆。” “我看看你老婆,哎哟,哎哟,这小脸长得挺端庄啊。” 楚河心里得意。 “那可不,必须国泰民安的长相。” 也不知道这句话,怎么得罪人还是伤了女子的心。 “呜呜,呜呜……男人没一个好东西。你这没良心的,你偷偷又找了老婆,住上了暖暖和和的房子,我住的房子漏雨又漏风,你都不管。” 楚河感觉莫名其妙。 “你的房子漏雨,关我什么事啊。” 这时候女子不停的哭。 楚河听她哭的伤心,有点于心不忍。 于是说了几句安慰的话。 女子终于止住哭泣,又问:“咱家孩子呢?” 楚河又懵了:“啥孩子啊?你记差了吧,我也没和你生孩子啊。” 这句话,彻底把女子激怒了。 “你给我孩子卖了?” 说罢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来扑楚河, 这凶神恶煞的表情,吓得楚河脚一抖。 睁开双眼四顾,原来是梦一场,这梦又梦得如此真实。 此时玉狸已经和扶桑仙子离开中土。 这场梦并非造梦而成,估计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而已。 楚河仔细回忆梦中情节。 “那女子说自己的房子破了,质问我孩子在哪里,是不是被我卖了?” “哎呀。” 楚河陡然间想起来: “是小怜的妈妈托梦了吧。” “她家的房子被分了,小怜又被人卖给了阴阳蛮母做新娘。” “这是不是妈妈放心不下孩子?不行,我得去看看。” 于是楚河和小玉打了个招呼。 小玉侧躺在榻上,并没有回答,想来也是睡着了。 楚河也不打扰她。 出了家门,直奔邸报。 见到了沈幽闻直截了当说明了来意,于是把小怜带着先回到家中。 此时的小怜家的房子,已经被一位远房的叔叔给占住。 楚河看这位中年男子对小怜的言辞中,显示出非常的冷漠无情,加上一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的样子。 “小丫头片子不学好,从哪带回来个野汉子?” 这时候小怜的七大姑、八大姨都从屋里出来。 一个个满嘴是油,原来是小怜的叔叔把房子留下,把各人的那份折合成钱发了,然后又请众人在家中吃庆祝宴席。 各个都醉醺醺的,开口就辱骂小怜:“已经卖到人家的小婊砸,还跑回来要什么房子。” 吓得小怜直哭。 楚河知道这些都不是好人。 直接把脸一露。 “狗泼皮、烂泼妇们,你可知道朕是谁?” 黑灯瞎火的,谁也没有注意楚河的长相,众人接着连嘲讽带责骂。 “谁管你真是谁,假是谁,打你这一对狗男女。” 男人们一张罗,妇女们就像是打了鸡血,呼呼啦啦的往前冲,这些人多少都有点钱,平时养尊处优,十指不沾泥,留的长指甲。 伸手就敢往楚河的脸上呼啦。 要不是楚河带着面具,就真让她们给挠出道子。 “那对不起了,各位,是你们先动手的。” 楚河扯过来一个冲得最疯狂的妇女。 往院子里的石桌子上一按,抬起手,吹了口气。 “噼啪,噼啪。” “哎哟,哎哟。” 妇女痛叫,像杀猪一样瘆人。 楚河一想:“不能可一个来,得让你们雨露均沾。” 把这个推下桌子,换了一个人。 “噼啪,噼啪。” 抽了五个,妇女们不敢再上了,骂骂咧咧的怂恿男人们上。 男人们酒劲有点消了,但是碍面子,还是要往前冲。 对于男人,楚河下手更狠点。 “噼啪,噼啪。” 赶上楚河还打过瘾了。 “真踏马解气啊!” 过了片刻,终于没人敢上了,有那见过世面,比较圆滑的,率先开口求和: “大侠您是什么人?咱们哪里得罪您了?” 楚河道:“你打着灯笼照照,看看朕是谁?” 真有那实在的,打着灯笼一照。 “哎哟我的妈呀!” “是万岁爷啊。” 众人闻听,扑通扑通都跪下了,卡裆里面尿都禁不住地流淌。 那骂皇帝,打皇帝可都是死罪啊。 楚河道:“出来个说话算的。” 众人浑身颤抖,牙齿打颤,话都说不出来。 楚河把小怜的叔叔揪出来。 “说吧,你们是怎么霸占人家房子的?” 这位磕磕巴巴,半天也没说出来啥。 楚河知道,这是被吓到了。 为了解决问题,还得安慰他们:“没事,该咋事就咋说,方才骂朕的事,就算过去了,说到做到。” 这么一说,众人胆子大了些。 第304章 乱葬岗请客 皇帝不杀头就不错了,谁还敢说慌。 于是交待出如何合谋,赶走了小怜,把她家的祖业据为己有。 有皇帝主持公道。 谁也不敢藏着掖着。 楚河征求了小怜的意思,小怜不想要房子,而是让众人把祖业折算成钱财,交给小怜。 日后在汴京城,再购买一处小房屋,留一些钱财作为生活所用。 楚河嘱咐她不可挥霍。 小怜的祖业要回来了,女子的梦中所托就算是解决完毕。 楚河放心的回到家中,没想到小玉依然在睡觉。 楚河倒是没有在意,下厨做饭。 一饭一汤,做好之后,好不容易把小玉推醒。 小玉睁开眼睛说了一句话,把楚河吓了一跳。 “你住这么好的屋子,我的房子还漏雨了。” “啊?” 这说话的语气和梦中女子的语气,一模一样。 “怎么回事,小玉?” 小玉也不搭理楚河。 “你把孩子卖给谁了?” 这话也是女子说过的。 “小玉你可别吓我,你这是被谁附体了?” 无论楚河说什么,小玉都是这两句话。 楚河感觉有点邪性。 这时候他想到一件事,如果方才托梦的不是小怜的妈妈,而是…… 楚河想到了汉界。 “汉界被日月宗带走。” “好吧,我再去看看。” 楚河安慰小玉道:“我现在就给你修房子,你不要打扰无关的人行吗?” 小玉木讷的盯着楚河,不一会,突然倒在榻上,随即像梦醒一样,揉着脖子。 “哎哟,身上好疼啊,我好像是做了一个噩梦。” 楚河见小玉说话变得正常,放了心。 “小玉,我已经做好了饭,但是见你睡得香,就没招呼你吃饭。” “你慢慢吃吧,我出去一下。” 小玉道: “相公,要不咱们不干这提心吊胆的收尸人了,出了京城,找一片荒郊野外,开一片耕地,种地放羊。” 楚河点点头。 “我也正有此意,但是暂时不行。” 小玉知道楚河的性格,纯粹是不求回报的瞎忙活,倒是也劝不了他。 这边楚河面带愧色,像是干了坏事似的,蹑手蹑脚出了门。 直奔乱葬岗而去。 当初汉界的妈妈在五羊村,生下了汉界。 楚河手里抱着孩子,背上背着尸身,硬是从几十里面,回到汴京城内。 那印象非常深刻。 现在想起来,甚至有些佩服自己。 她的坟和别人的不在一起,当时楚河也是怕她死后受欺负,才给她单独放在一边,周围是几个女尸的坟。 到坟前一看。 “嘿。” “这梦也算是空穴来风。” 只见那坟墓上露出来一个窟窿,难怪托梦说房子漏风漏雨。 楚河在葬坑前念叨了一阵,又等了一会,确定里面没有老鼠、黄鼠狼之类的动物。 这才把葬坑用土堵住。 随即在坟头前,把日月宗派人抢走汉界的事情,仔仔细细的说了。 日月宗的人,手段极其高明,而且见头不见尾。 楚河也决定去一趟昆仑山。 只不过去那不能和人家讲理,日月宗的不讲理,只讲实力。 絮絮叨叨的讲完,楚河的心里平静多了。 告辞之后,起身走了不远,但觉周围暗流涌动,好像有人一直在抱着自己的大腿,走起路来非常缓慢吃力。 楚河暗道: “有问题。” “这摸不着看不到的,想来都是不可名状之物。” 头顶的【无畏之火】并没有亮,看来也不是什么恶鬼。 不过眼看着要到一更天,楚河还要去巡更,不能等在这不走。 楚河取出【冤鬼泪】抹了半滴在眼上。 顿时间周遭呈现出午后的昏黄沙暴,鬼影飘飘,这就是末世地狱之像。 眼前这几位形象都怎么那么美好。 头坏的,脚断的,血淋淋的,各式各样。 原来都是这乱葬岗中的游魂。 一个个龇牙咧嘴,抱着楚河不放。 楚河怕做噩梦,把眼睛一闭。 “各位,干什么要拦着我?” “楚河,我们在阴间保佑你当了皇帝,你也不说酬劳我们。” 楚河听明白了,哑然失笑。 “你们也会嘲笑人,知道我做了个演员,给我戴高帽。罢了,请你们吃酒就是,等着吧。” 众鬼魂这才放开楚河。 楚河出了乱葬岗,到最近的黄纸店,买了两捆烧纸。 又到酒馆,打了两坛酒,要了些小菜,借了十几只陶碗。 一并提着,回到了乱葬岗。 先把黄纸烧了,四处一扬。 然后把陶碗摆在地上,用酒坛斟满了酒,摆好了小菜。 楚河也陪着喝了一碗酒。 不一会的功夫,但见酒碗震动,里面的酒水泛起了涟漪。 而那小菜,也渐渐的变了颜色,最终成为几近透明的菜蔬。 等了片刻。 楚河把碗中的酒水倒在地上,酒尚在,但是酒味已经消失殆尽。 把那些小菜也都撒在地上。 把坛子和酒碗收拾好了,离开了乱葬岗。 当夜,楚河还要接着夜巡,现在也有点后悔这三天之期,早知道当初许下一个七天之约,现在早就履行完毕,可以回家睡懒觉了。 今夜的打更还算顺利,不过有一件啼笑皆非的事情。 遇见了一个哭死闹活的中年男子。 楚河上前一打听,原来是私塾里的先生,有那么十几个富家子弟的学生。 “学生难为你了?朕给你做主。” 原来这位先生年纪不老,但是三观超乎寻常的正,常常教育男学生们,一不能欺骗女子感情,二不得寻花问柳,三不准与有夫之妇牵扯勾连。 这些富家子弟,有钱有势,也都是受大魏风气熏陶长大的。 先生不准的这三样,都是他们的乐子,那能断得了么。 让先生知道了,就骂他们烂泥扶不上墙。 这几位纨绔公子哥,哪受得了穷书生的骂,一开始商量着晚上下学堂的时候,把先生用麻袋扣住,暴打一顿算了。 其中有一位号称小诸葛,心眼子多,尤其是坏心眼子,用老百姓的话叫作坏出水,坏冒脓。 “哥几个,咱们要是打他一顿,便宜了这个老比登。” “那咋办啊?” “咱们这么……这么办。” “这主意好哇,够损啊。” “嘿嘿嘿。” 几个半大小子,无赖泼皮的事没少干,嘻嘻哈哈的就把这事给办了。 第305章 午夜遇见,风趣诡 他们这些坏小子干了坏事,但是教书先生不知道。 当天晚上,他坐在学堂内的灯下看书。 他一个人四十来岁,也没有老婆孩子,说起来也比较寂寞。 吃喝嫖赌抽,他又一样也不喜欢。 唯独有那么一点爱好,就是喜欢看奇奇怪怪的小说,狐、鬼、妖、魔,都喜欢,尤其是喜欢看聊斋。 一看到狐女夜半访书生,他就兴奋。 寻常的女子不能碰,勾栏瓦舍更是不能去,但是送上门的狐狸没毛病啊。 时间久了,他就总幻想有那么一个狐妖或者女诡,能够喜欢他,最好是主动投怀送抱,跟他夫唱妇随,如果能渡他一点仙气,让他变得聪明伶俐,考上举人,那就更好不过。 今天,正看书看得昏昏欲睡。 “当当当。” 有人在外面轻轻叩门。 “有贼人。” 先生第一反应,把油灯吹灭了。 大家都知道,晚上屋里要是点个灯,从外面往屋里看,亮堂堂一览无余。 而从屋里向外看,则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到。 这叫敌人在暗我在明。 所以先生吹灯的反应没毛病。 除了机敏,他还有一些胆识,随手拿起一把铮亮的铁戒尺,站在门后,低声问道:“是谁?” 这时候门外娇滴滴的一声:“是我,公子给奴家开门。” 先生一邹眉头。 “男女授受不亲,何况三更半夜,你来访我的住宅,孤男寡女十分不便,你还是快走吧。” 外面的女子道: “公子,这怎么能怨奴家呢?奴家路过这里,见屋中灯火阑珊。向里一看,但见公子夜读的身影好英俊,公子的声音好爽朗,奴家十分羡慕公子的才华。 “恰好奴家也爱好诗书,若是擦肩而过,岂不可惜,所以奴家斗胆来敲门。此番有意向公子求教一二。” 一听这话,教书的先生,耳朵根软,尤其是遇到知己,还是异性的知己。 “好吧,咱们只能探讨诗书,别的可谈不得。” 说罢,就把门打开,让女子进了屋。 教书先生要点灯。 女子一把拉住他的手。 “公子,别点灯,奴家怕灯火!” “嗯?” 教书先生就愣了一下,怕灯火是什么意思? “难道你是……” 黑灯瞎火,只能看到女子点点头道: “公子,你说的没错,我就是那个……呜呜,奴家本是大户人家的闺女。一人随父母行到这边山间,却被那匪盗拦路,要劫财劫色,奴家不肯就范,奋力抵抗,他们便杀害了奴家。 “呜呜……” 教书先生是个感性的人,听她的身世如此凄惨,心中既同情又可怜她。 女诡抹了抹眼泪。 “公子,奴家在闺中,也读过一点《楞严经》,也读过其他的一些书,但是奴家却不甚懂,公子能给奴家讲一讲吗?” 先生点头。 他心中一直期盼着能遇到个书中的狐女。 没想到先来了这一位身世惨淡的女诡,这到是也算缘分,此刻在他的心中开始勾勒出美好的爱情,而书中所写一样。 “当然可以了,妹妹想听什么,我都可以将。” 于是教书先生也真是认真了,从《道德经》开始,把四书五经提点要领,讲了个通通透透。 女诡听得嘻嘻的笑个不停。 “公子,我也给你讲个故事。 “我有个好妹妹,她是个狐狸精,她嫁给了一个书生,小两口过的幸福美满。 “但是没过多久,走漏了消息,书生有两个无赖泼皮的朋友,是哥俩,一个叫陈所闻、一个叫陈所见、听说书生有一个美娇娘,就来拜访。 “他们一看女子长得这么漂亮,心里头就冒出坏水,想要留下来调戏她。 “书生撵不走他们,实在没辙了,就把实情告诉他们,我这媳妇不是人,乃是千年修炼的狐狸精。 “二人有些不信,狐狸精告诉他们,不信你们就留在这,看我晚上不迷死你们。 “二人有点害怕,当天不敢多待离开了书生家,但是他们不死心,没过多久又来了。这一天几个人拿着酒瓶,来到书生家,想把狐狸精灌醉。 “狐狸精说:我不会喝酒,但是我可以讲故事,给二位伯伯听。从前有个番过使臣,来到中土进贡,皇帝看他骑着一头奇怪的动物,看着像马,又像驴,于是就问他,这是何物?使臣道:回陛下,这是骡子,在我们那马生骡子,骡子生驹。 “皇帝不信,马怎么能生骡子呢?骡子又怎么能生驹呢,它们根本就不是一个品种啊。 “使臣说,回陛下,马生骡子是臣所见(陈所见),骡子生马驹是臣所闻(陈所闻)。 “书生的朋友,被骂得无言以对。” …… “哈哈。” 女诡虽然自称没有什么文化,但是讲这样的笑话,却是很在行。 教书先生被女诡的故事,逗得哈哈大笑,早就没有了提防。 过了片刻,女诡的故事,开始跑偏。 尽讲一些风流韵事,男情女爱之事,听得教书先生古井无波的心,偏偏荡起了粼粼的涟漪。 这两位,半夜三更,黑灯瞎火,郎情妾意,真是好不浪漫! …… 听到这里,看着教书先生,侃侃而谈,口齿留香一般。 便纳闷道:“先生,听你讲得如此浪漫动情,与那女诡相处甚愉悦,何苦求死寻活?” 先生一咧嘴:“陛下,一言难尽啊……小的一饷贪欢,酿成了恶果。” 原来黑灯瞎火,女诡给先生的讲的故事也不正经。 先生是给老小伙,心里激动,手足无措。 女诡倒是这方面的高手,三下五除二,把先生给拿下了。 先生仰望黑黢黢的屋顶。 心里头挺美,没想到书中的故事成真,心里幻想着女诡给自己洗衣做饭,生孩教子,再渡真气给自己,让自己早日登科入仕。 带着美好的期待,先生睡了一个又美又香的一觉。 第二天天大亮了,先生才起床。 往身边一看,顿时吓了大跳。 身边榻上睡着这一位,乱发蓬头,浓胭脂粉,睡姿也十分不雅。 “昨天黑灯瞎火里的感觉,可不是这样啊!” “那是一个温柔多情,善解人意,还风趣幽默的女诡啊。” 第306章 先生的难言之苦 教书先生,早上起来一看。 顿时惊呆。 昨天晚上,那个风情又风趣的女诡,竟然是一个浓妆重粉的邋遢女子。 而且睡姿还十分不雅,劈腿撩胯。 “啧啧。” 教书先生,看着自己变化的身体,感觉被骗了。 悔不当初,昨夜若是点了油灯,也不至于被欺骗。 但是事已至此,也不是后悔能解决的问题,只能打碎了牙齿往肚子里咽。 他上前推女子。 “赶紧起来吧,一会我的学生要来上课了。” 女子答应了一声,也不动弹。 教书先生一再的催促,女子告诉他:“慌什么慌?我是女诡之体,寻常人怎么能看到我,只有你与我有了榻上之好,才能看到我。” 教书先生半信半疑,架不住她懒,也拿她没有办法。 不一会功夫,学生们来了。 学生们像是看熊猫一样,把老师的榻围住了,目不转睛地盯着榻上的女子看。 教书先生,顿时感觉脊背出汗。 心里暗暗地祈祷:“他们看不到,看不到。” 然而他被骗了。 那女子根本不是什么身世凄惨的女诡。 只见她,四顾人多了,自己掀开被子,光不出溜,也不在乎。 慢条斯理的穿戴整齐。 “先生,你还没付钱呢?” 先生懵了。 “什么钱?” 那女子把嘴一撇。 “嘿呦,你这个先生,可真是个白眼狼,昨天你侬我侬,现在连飘资都不肯付!” 先生头皮发胀。 “你胡说,你说你是个身世凄惨的女诡,夜无处宿,我才答应给你开门的。” 女子呸了一口。 “我看你这个先生,是想女诡想疯了吧。” 先生道:“你昨晚还给我讲故事了,你怎么能抵赖。” 这时候学生们一阵疯狂起哄。 “人面兽心!” “道貌岸然!” “猥琐!” “龌龊!” “衣冠禽兽!”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 “我……我没有……” 二十几个年轻小伙,一起起哄,再加上人证物证俱在,教书先生百口莫辩。 此时几个公子哥把事情真相一说。 原来是这几位公子哥,昨天下午到了妓馆。 自己先乐呵之后,把老鸨子叫过来:“那啥,给哥几个整个文化高的。” 老鸨子很懵懂。 “哥几个都是学渣,这是要跨界体验啊?” “你别说废话,让你找,你就找,另外,还得是有花柳病的。” 老鸨子懵愣地,按照要求一找。 有病的好找,文化高的难找,找到这一位会讲故事,她讲了两个笑话,逗笑了大家。 于是几位纨绔子弟,花了十两银子,把她请回来。 五更半夜,装作女诡,再加上遍得一通好故事,果真把教书先生给骗了。 …… 教书先生咬着牙,颤抖着手,指着几个人。 “逆徒!” “逆徒啊!” 虽然他气愤不已,不过只换来一阵嘲讽和嬉笑。 最后羞愤交加,推开门寻死觅活。 众人安慰了一天。 有人开解他:“逛妓馆乃是人之常情,何况先生是几十岁的老光棍。” 若是别人,可能被骗了也就过去了。 但是这老光棍被骗,感觉自己不干净了,心里面始终过不了这一关。 旁边的路人,把大致的情况同楚河讲了。 “陛下,请您定夺吧。” 话说到这了。 来龙去脉楚河也知悉,作为也巡的皇帝,不管也不行。 “这个事,朕知道了。” “把那几个小泼皮无赖给我叫来。” 不一会,几个小泼皮来了,平日里再嚣张,也不敢在皇帝面前显摆。 楚河一看,都是十六七的小青年,嘴巴子上面刚长靑虚虚的胡子茬,正是七个不服八个不忿的时候。 “你们几个年纪轻轻不学好,吃喝嫖赌啥都会,是不是?” 小青年们早就吓得尿了裤子。 “怎么解决啊?” 别人害怕不敢吱声,叫小诸葛的,壮着胆子,低低的声音说道: “道歉,给先生道歉。” “嗯。” 楚河哼了一声。 这几位感觉皇帝默许了,于是哼唧,哼唧的给先生行礼。 “先生,对不起。” “先生,对不起。” 楚河一看,这道歉也太敷衍了。 “能不能认真点。” 正好脚边有一根先生的戒尺,脚往前一踢,这几位纨绔子弟互相看了看,心想:“今日这顿打,是避免不了。” 于是拿起戒尺互相鞭打,鞭打的嗷嗷直叫。 先生先不敢了。 因为这些人可都是官宦子弟,打狗看主人,孩子受点委屈,家长肯定来找茬。 “别打,别打了,我原谅了。” 楚河道:“没事,青年是大魏的未来,不好好管教,以后大魏还能有希望么。” 这些纨绔子弟,挨了一阵打。 “朕把你们名字都记住了,下不为例。” “滚吧。” 楚河把他们撵走,把点灯熬油围观的群众,也都遣散了。 此时就剩下先生自己。 “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朕?” “哎!” 教书先生叹了一口气。 “啥也逃不过陛下的慧眼,小的也不敢隐瞒了,小的最担心的不只是名誉损了,更担心的是得了那花柳病。” “噢!” “这就对了。朕看你眉头紧锁,肯定是有别的事情隐瞒于我,这样吧,朕给你个药方,你试试成不成。” 于是楚河根据脑海中的【本草纲目】,列出来一张药方,里面有土茯苓、甘草……等等一干草药,没有什么太贵重的药材,但是肝肾阴虚者要慎用。 教书先生精气神比较足,没有这方面的禁忌。 “谢谢陛下御赐药方。” 楚河一摆手:“谢啥,你以后注意点吧,这玩意就是吃一堑长一智。” 处理完这件事。 楚河敲着锣鼓离开。 …… 一连夜巡二十几日,大事没有,像这样的小事不断。 眼瞅着还有三天,楚河的夜巡打更任务就完成了,楚河正要轻松一段时间。 这边又出了一个案子。 说来也是奇诡,这是一个死而复生的故事。 这一对年轻男女,偷偷相爱,私定终身。 有那么一个富家子弟,他家中有妻有妾,但是也看中了女子,几番赖皮缠,贴年糕,让女子不堪其扰。 只得把私定终身的事说了,本以为说自己有了相公,就能让富家公子退步。 可是没想到…… 第307章 苦命鸳鸯得相聚 女子以为说出自己有夫君的事,就能让富家公子知难而退。 但是没想到,这富家公子,不但不退,还使用一个毒计。 在男子家门前丢一个荷包。 然后藏在一旁,等着男子一捡到荷包立刻冲上去,就说荷包是他偷的,而且里面少了两张一百两的银票。 那时候正好赶上值夜司的八字胡来办案。 八字胡的作风,楚河都明白,那肯定是搅动浑水的。 收了公子哥的银子,把男子抓了,当时二百两这数目不小,判了个刺配大名府,脸上打了金印,带着脚镣就去了。 这边女子还不知道这事,只知道自己私定终身的男子突然消失。 等了三年,也不见男子回来。 这时候富家公子,略施小计,讨好了女子的父母。 父母也不知道底细,以为这富家公子一片诚心。便逼迫闺女嫁给富家公子,最后,女子无奈只得嫁了。 富家公子家中有母老虎,就把女子养做外宅。 开始挺热乎,不过他也就是三天热乎劲,半个月激情就完全消退。 “切,你除了漂亮点,二手婆娘,没有优点。” 从此不但对女子打骂,而且断了宅子里的供给。 那种大宅子,没有个仆人管理,单是那花草树木就因没人修剪,几个月就变成荒芜的草木。 眼见宅子里没了吃的,女子深夜攀梯,跨墙回娘家讨口饭吃。 谁知那愚昧的父母,以为她逃婚出来,又把她送了回去。 这次逃跑,换来了一顿暴打。 屋子又被锁上了锁头。 等到富家公子再去看时,这可怜兮兮的女子,已经饿死在屋中。 富家公子心想:“可算是倒出地方了。” 找个地方就把女子埋了,然后才通知她的父母,就说她是突发疾病而死。 父母连女儿最后一面也没看到。 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就在前几日,大理寺重审了一些案件,有些冤假错案都得以昭雪。 男子偷荷包这个事,也因为没有确凿证据,动机不明,被无罪释放。 男子走回了汴京城,第一件事,回来找自己心爱的女子。 到女子家中一打听。 这才知道女子已经死了,把他哭成了一个泪人,说什么也要到坟前看一看。 到了坟前,趴在地上失声痛哭。 最后恍恍惚惚就看到女子回来了,两个抱在一起痛哭。 敢情这也不是幻觉。 原来当日女子是被饿昏了,还没有死,就被富家公子拖出去葬了。 这地下潮湿温暖,一股湿气入了肚子,她就醒了。 庆幸的是,这葬坑的土也没有好好填,松松垮垮地,女子就顺着底下爬了上来。 这回不敢回家了,就在坟地住。 饿了就捡冻干的贡品,渴了就到庇荫的地方吃雪块。 做梦也没想到,郎君能回来,两人在坟地里面掐自己的大腿,打自己的嘴巴,都不信这是事实。 过了半天之后,才相信了事实。 两人一商量,也别回家了,在这坟地住一辈子吧。 白天男子出来捡垃圾,再看看有没有那要长工的。 这男子在街上待得时间长了,就被人发现,告诉了富家公子。 这小子,派人盯梢,发现了坟地里的女子并没有死。 他心里头见不得人好。 见人家破镜重圆,他非得要再打碎一次。 这一次扔荷包恐怕不好使了,他要讹彩礼。 于是带着五六个打手,来到了坟地,先把二人打了一阵,然后让他们二人赔偿彩礼。 就说当日娶女子过门时候,给了五百两彩礼,都让女子花了。 “现在必须得还,再说了你虽然假死,但你还是我的妻子,咱们俩的关系受大魏律法保护。你若是不给钱,我就报官,这次必然刺配你这个相好的到沙门岛。” 刺配沙门岛,那只有一个结局,就是死在沙门岛。 谁也不会想去那个地狱般的地方。 但是想赔钱,却又没有钱。 那就一边挨打,一边筹备钱。 这事今日被楚河赶上了。 楚河就问: “她欠你多少钱啊?” “回陛下,她欠小人五百两,望陛下能给小人做主。” 楚河心想:“你也真是狮子大开口。” “罢了,我看他们俩个也挺可怜的。我把这五百两银子给你,你成全他们两个苦命的鸳鸯重新在一起,行不行?” 肉眼可见,这家伙脸上露出一丝喜色。 随即装作一副严肃脸。 “陛下,既然您如此说了,小的哪还敢说出一个不字。” 楚河也没有带银子的习惯,兜里有寇丞相给的一百两银票,那也不能给这缺德的人啊。 “得了,我有金子。” 一两金子十两银,五百两银子合上五十两金子,也就是五斤。 楚河悄悄地用了【点石成金】术,把屁股底下坐的这块石头变成了金子,七八斤沉,只多不少。 交给了富家公子。 “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滚吧,以后别来捣乱了。” “保准不来,保准不来。” 楚河把他撵走了,这边看着这对苦命鸳鸯,浑身脏兮兮的,饿得骨瘦如柴。 “这样吧,精诚所至金石为开,朕被你们的恩爱所感动。看你们吃不上饭,给男人安排个职事,去值夜司当捕快吧。” 这事也算解决了。 楚河也敲着锣离开这地方。 这一夜再巡了两遍,平安无事。 第二天夜里,楚河正在巡街,遇见了柳值夜。 柳值夜低声说: “皇帝让你去一趟。” “那走吧。” 二人趁着半黑不黑的夜色,进入了金銮殿。 这时候楚河就把面具摘掉,即使这件事是皇帝允许的,但是眼不见心不烦,皇帝他看到了楚河这番容貌,那肯定得心烦。 “楚爱卿,听说你这些天顶着朕的名头,爬城墙头,鞭打小泼皮,可是干了好一番风流韵事,甚是潇洒啊!” 楚河心道:“我给你争名声,你却说我顶你名头潇洒。” 于是坦然道:“回陛下,我想陛下是听信了谗言,我这些天所作所为,不会愧对大魏百姓,更不会给陛下抹黑。” 皇帝笑了。 “楚爱卿怎么当真了,你我虽然表面是君臣,实际上是兄弟,开个玩笑而已。” 楚河道:“我听说伴君如伴虎,还是不开玩笑为好。” 第308章 为了我们的貔貅 皇帝道: “楚爱卿,过去的事就过去吧,别再耿耿于怀。” 楚河故意装作不知。 “陛下,我不知道你说的是什么事。” 皇帝面带愧色。 “过去,我是受老尼姑蛊惑,还有太师等人进献谗言,做了许多荒诞的事,对不起大魏的百姓。还有那日,朕也是荤油蒙眼,错把贵夫人看做皇后,是以造成你我君臣不睦,但这都是往事。 “此时老尼姑、太师这些人尽数除尽,朕想把这脏乱的江山,重写打理一番。但是朕需要帮手啊,没有你不行,朕希望楚爱卿能够摒弃前嫌,你我君臣齐心,大魏未来方可期也!” 楚河也没想到,皇帝这番话说得是相当的客气,楚河不好挑理。 不过往回一想,皇帝能说这么客气的话,背后肯定是有事,这个坑可不能随随便便的往里面跳。 “陛下,抱歉,小民而已,力量卑微。” 一个简单的客气,又有拒绝的意思。 没想到皇帝在这已经等着呢。 “楚爱卿,朕正是为了此事召你而来。 “这些日,你替朕夜巡打更,虽然出了一些风头,惹了一些麻烦,但是瑕不掩瑜。 “你干得不错,朕有提拔你的意思,拟让你做朕的监察御史,见官大一级。” “嗯?” 楚河心里头一愣,这些天楚河夜巡办这么多事,都是依着自己的内心所为,并没有站在官府的角度。 没想到这时候皇帝还想提拔他做监察御史。 监察御史,正七品,算不上大,尤其在京城百官中,小的如同芝麻粒。 但是权力不小,掌管监察百官、巡视州府郡县、纠正刑狱诉讼、肃整朝中礼仪这些事务。 你官再大,也是管事的。 我官再小,我是管官的。 凭借楚河的行事作风,一旦做了监察御史,那岂不是一阵乱杀。 “扬新风,竖立公平公正,那肯定会利益再分配,得罪旧权贵,那可是会遇到激烈反抗的。” “难道是皇帝真心想要重振大魏?” “或者说,后面有高人支招,派我这个愣小子,触犯权贵利益?” 按照楚河吃亏上当的经验,凡是这种一时半刻想不明白的事,拒绝就对了。 “陛下,抱歉,小的做不了。” 一再拒绝,皇帝也没生气。 “朕猜到了,但是楚爱卿越是拒绝做官,朕便更加确信你是心无私念,一心为民之人。朕的监察御史给你留着,等你回心转意时候再做。 “不过,朕此次是想让你解朕的燃眉之急。 “咯,咯。” 皇帝打了两个饱嗝。 “柳爱卿,朕不舒服了,你替朕说吧。” 柳值夜和楚河说话也不绕弯子。 “陛下的意思是,你能不能再替陛下和约翰吃几顿饭?” 原来自打寇丞相,把楚河赶出金銮殿,每天请狮鹫使者吃饭的重任,就落到南安帝头上。 南安帝锦衣玉食惯了,哪能受得了这种苦。 麦麸子那玩意吃着扎嗓子,树皮饭更是如此,难以下咽。 皇帝那是硬着头皮,吃上几口。 现在要被狮鹫国使者约翰发现了问题。 “陛下,这几日食欲不好了,相比从前。” 皇帝嗯啊答应。 约翰作为一个没眼力见的外国人,问题还多,左问右问,发现越来越不正常。 柳值夜劝楚河这忙得帮。 “不为别的,为了咱们的貔貅。” “成。” “不为别的,为了我们的貔貅。” 楚河也就答应了。 第二天中午的时候,打扮得当,来到番栈外喊出了约翰。 只见约翰.巴蒂斯塔,面有菜色,胸肌、肱二头肌,也瘪恰恰的。 “约翰,这几日吃的少了吧,大魏虽然不算富裕,但是能让你这个使者吃饱。” “朕吃啥,你就吃啥。” 约翰一摊手,一耸肩。 “陛下,这几日,您可是没吃什么东西啊,您没有食欲,下官也没有食欲。” 楚河明白。 “看来这几日,约翰没少难为皇帝,皇帝不吃,他就不吃。” “嗯。今日食欲恢复,好好吃一顿。” 边走边说,已经来到了广场之上。 早有人备好的餐席。 “嗯?不对。” 楚河一打眼,就看出了问题。 一是汤里面,竟然有油花,仔细看,还能看到肉丁。 二是平时黑黢黢的炊饼,竟然变白了许多,里面显然掺杂了白面。 楚河一招手,叫来了侍者,低声道:“把这些伙食,换成原汁原味的,老百姓吃啥,咱们就吃啥,不能干这挂羊头卖狗肉的事。” 侍者附在楚河耳边,悄悄地说道。 “陛下,这是按您的要求……” “去,换了。” “这个,真换吗,还是……” “换了,立刻去。” 侍者犹豫再三,终于把这一席饭菜,全都撤下去,不一会,换上了真正的黑面炊饼。 约翰看傻眼了。 开始他咽不下饭菜,后来发现皇帝也咽不下饭菜,再过两日发现饭菜似乎便得细腻了许多,原来咽不下的,现在也能勉强吃了。 没想到今日皇帝不知道抽的什么风,竟然又换上原来的饭菜。 “吃吧。” “大口吃,不要客气。 “朕尊贵的客人,请吃下这个树皮饼,请喝下这碗草根汤……” 楚河用自己的热情,让约翰吃个溜溜饱。 “陛下,下官有错。食不得,食不得,下官便秘三日不得便了。” 楚河探道:“我们大魏的国宝,在你们狮鹫国连老竹子都吃不饱,更别提有黑面炊饼吃。” 约翰也明白楚河的意思。 狮鹫国虐待作为特使的国宝,让人不齿,而他这个狮鹫使者,吃点粗粮淡饭真不该有什么怨言。 何况人家皇帝也吃了。 他也不好说啥,九尺多的汉子,眼里头含着眼泪。 世界上的事就是这么巧,楚河这边正谈论这貔貅的事。 那边有官员来报。 “陛下,旅狮鹫国的貔貅回来了,此时就在二里外的上林苑门口交接。” “好。朕去看看貔貅。” 二里外的距离,楚河既不骑马,也不坐轿子。 众人一看皇帝如此,都在后面跟着,浩浩荡荡地来到了上林苑。 楚河走到近前,但见地上有一个笼子,脏兮兮的,散发着刺鼻的臭味。 笼子里面的貔貅,毛发脏乱,瘦骨嶙峋,眼神迷离虚弱。 显然是受了好一顿虐待。 楚河正要走到前面查看。 突然晴天霹雳一声喊: “盖特噢特。” 第309章 摔角手兄弟 楚河正要查看貔貅的身体情况,却被这一声厉喝,吓了一跳。 “谁在这大声喧哗。” 众人转过头一看,但见两个番汉子,都是两米挂零的身材,肌肉如磊。 一个黑脸穿白衣,扎黑板带;一个白脸穿黑衣,扎白板带。 这一身装束,显然是武者。 楚河退回座位,眉头一皱。 “你们喊什么?” 壮汉又要叱责楚河。 约翰赶紧跑过去,与这二人交头接耳一阵。 这腆胸迭肚的二人,才放下身段,皮笑肉不笑地说道:“陛下,你好。” 楚河也没搭理他们俩,问约翰:“这谁啊?” “回陛下,这是达哒力兄弟,是狮鹫国最厉害的摔角手,是为了护送貔貅跨洋而来。” 楚河一听不怎么高兴。 “护送貔貅不应该用兽医吗?摔角手来是什么意思。” 这话一说。 约翰一翻译,达哒力兄弟立刻愤怒,对着楚河指手画脚,一副要冲上来教训人的意思。 楚河能不懂吗,这哥俩从大洋彼岸过来,这是想要显示威风。 心里头把他二人的战斗力估算了一遍。 身材壮硕,脖子比头粗,耐打、力量也不小,光着脚丫,看起来腿法也不错。 是全能型的高手。 大概也就是阴阳蛮母加上八臂金蛛王的实力,一会要出其不意的治他们一顿,才能灭了他们的威风。 但是不能用武侯抱龙枪,这也是一个棘手的地方。 正寻思呢。 约翰贱兮兮的走过来。 “陛下,达哒力兄弟,想要和咱们中土的武者切磋一下。” 楚河点点头。 “番外来的,想通过武力切磋来了解大魏,有情可原,但是先把貔貅安顿好的。” 这时候上林苑的小吏们,打开了铁笼子。 把貔貅拉出来。 楚河吩咐:“给它清理毛发,把身上皮肤病治疗一下,饮食这方面营养加强,但是不能暴饮暴食,让它循序渐进的适应新生活,出现问题拿你们是问。” 眼见众人把貔貅抬起了山林苑里面。 楚河转过身问约翰:“怎么个切磋法。” 约翰面带得意道:“达哒力兄弟是狮鹫国的双打冠军,也分别获得过单打冠军。所以说大魏的武者可以选择单打、双打、甚至十几个一起上,我想达哒力兄弟不会介意的。” 说罢眼神挑衅地看着周围的官吏。 此时柳值夜在场,听约翰这话非常刺耳,一挽袖子就要上。 楚河摆摆手。 “约翰,你在中土这么久,想来你也知道大魏武者的高明。 “但是朕今日带来的都是文官,各个深谙儒家之道,儒家有言:君子动口不动手。所以谁也不会跟他们切磋。” 约翰冷笑。 “陛下,这段故事会记入史册的,达哒力兄弟切磋来访,大魏无人敢于应战,呵呵,呵呵。” 等着约翰笑完,楚河道: “你们狮鹫国这两位兄弟,看起来十分强壮,强壮得堪比一头骡子,朕小的时候赶过骡子,骡子虽倔,但是怕鞭子。” 说罢,楚河在路边折了一根小树枝。 “来呀,朕看看你们听不听话。” 达哒力兄弟吃惊的看着楚河,听不懂他的话,更不明白他为什么要折一根树枝。 约翰便把楚河的话,翻译给他们听。 “啊,呀!” 两兄弟气得火冒三丈,想马上冲过来暴打楚河。 约翰赶紧拦住他们。 小声的嘀咕了一阵。 楚河用他九年义务的西洋语水平,也听了个大概,那意思就是说: “这一位是中土的皇帝,是最有权势的人,千万不能打死他,否则会受到所有人的攻击。 “我们的舰船没有登陆,我们的士兵没有占领汴京,现在还不能那么干。 “但是可以羞辱他,比如把他压在腋下,或者裤裆下。” 楚河闻听,突然一阵恶寒。 看着汗腺十分发达的二位。 忍不住捏了捏鼻子,似乎已经闻到他们腋下那冲人的味道。 这时候达哒力兄弟,已经咯嘣,咯嘣地捏着拳头,意味深长地看着楚河,仿佛看着一只待宰的肥羊。 这时候官吏和侍卫们不干了,纷纷上前拦住达哒力兄弟。 “哼。” 达哒力兄弟冷哼一声,约翰嘱咐他们对待皇帝只能侮辱,不能伤害。 但是对这些小吏喽啰,可没有交待。 二人如同虎入羊群,手起手落,一招便撂倒一人,不是摔断了肋骨,就是打折了鼻梁,手段极其残忍。 “呵,狮鹫国的人来我大魏还这么嚣张,这真是欺负人欺负到家门口了。” “若是让他欺负了,大魏百姓都抬不起头。” 楚河脸色一凛。 【易筋经】一用,顿时有气流贯通周身,最后达到四肢,霎时间力量爆满。 楚河陡然间从椅子上飞出。 不过一团影子,飞向达哒力兄弟。 双脚交替而出,用了十分之力。 “咔嚓。” “咔嚓。” 两声脆响,紧跟着影子一动,楚河已经坐回了座位。 此时时间仿佛静止了一般。 达哒力兄弟,非常惊诧。 他们感觉到似乎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又不确定发生了什么事,这事好像还对自己不是那么有利。 两人对视交流一阵。 似乎明白了,都指着对方的腿。 “折了!” 在众人的惊呼中,达哒力兄弟,突然跪在地上不断磕头的哀嚎。 等着他们磕的差不多了。 楚河道: “狮鹫国的贵宾,何必行此大礼,请起吧。” 达哒力兄弟迎面骨被踢折了,哪还肯站起身。 其实他们勉强也能站起来,但是心里受到的挫折太大了,比身体上受到的伤害更严重。 嚣张的气焰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害怕和畏惧。 想要直起来腰杆子,那是需要极大的勇气。 约翰也害怕了。 “皇帝下手这么狠吗?” 他一想起来,这些日和皇帝共进御宴时候,多次出言挤兑、嘲讽、挖苦皇帝。 再想想楚河在饭桌上,几次三番点拨、暗示过自己,但是自己像个傻子,浑然不知。 原来人家皇帝早就猜到了咱伎俩,只不过故意没有拆穿。 此时细思极恐。 在心里承受到极限的时候,约翰终于忍不住了。 他突然间扑倒在地上。 抱住楚河的小腿。 “陛下,陛下大人大量,请饶恕下官,饶恕下官吧。” “下官什么都交待……” 第310章 狮鹫国的密谋 楚河一出手。 就踢断了两位摔角手的迎面骨。 摔角手没想到皇帝下手这么狠。 心里头纳闷。 脸上也懵懂。 大概在想: “不是说中土的人都含蓄,点到为止么! “不是说中土的人老实巴交,崇洋媚外么! “不是中土的人都再一再二不再三么!” 而最害怕的是狮鹫国的使者约翰。 他知道皇帝善变,有时候非常含蓄,有时候又非常夸张;有时候爱礼尊仪,有时候又不拘小节,但是从来没有想过,皇帝下手这么狠。 “皇帝不会是要翻脸吧!” 结果会如何,他心里面最有数。 他心里寻思着:“不行,我要在皇帝揭穿我之前,提前供述罪证,中土人讲究的是坦白从宽。” 于是乎,他突然趴在地上,抱住了楚河的小腿。 “陛下,请饶恕下官。 “下官什么都交待……” 楚河一愣,真没有想到这一幕,难道说还有意外的收获么。 “嗯。” “自己说吧,不要漏下。” 楚河的语气越是平静,约翰就越是不敢大意。 “是陛下。” “下官为狮鹫国派遣,在大魏打探消息,收集大魏朝廷内的纷争关系,以响应我船舰登陆。” 楚河点点头。 “嗯,收集到什么了。” 约翰赶紧又磕了一个头。 “回陛下,下官收集到,大魏的金银都集中在官商豪绅手中。 “还收集到大魏朝廷的宰相和太师不和。” 楚河道: “这是两件很重要的情报,所以狮鹫国要如何利用这两个情报?” 约翰道: “回陛下,这两条情报,一远一近,一缓一急。 “因为大魏的金银和财富都集中在官商和豪绅手中,造成了贫富差距过大,百姓食不果腹,就会对朝廷产生怨言,这样官民的关系就会恶化,这是长远的祸之所伏。 “而宰相和太师不和,双方的矛盾越来越大,一旦爆发,必然两败俱伤,若是狮鹫国此时出手,犹如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事倍功半,这是眼前之急。 “两相结合,无论是太师或者宰相谁能获得最后胜利,都将实力削弱。一旦狮鹫国发起战事,兵临城下之时,大魏官员号召,而百姓不应,那时候狮鹫国必然能手到擒来。” 楚河暗暗点头。 示意旁边的起居郎,把约翰所说的事情都记录下来。 “这些事情,都让老寇知道,让他一天天的别那么天真。” “是陛下。” 楚河又问约翰。 “还有什么事?” 约翰又说了一些乱码七糟的花边事情,楚河觉得并没有什么意义。 单单这两条也就足够了。 “咱们的貔貅回来了,是一件值得庆祝的事。” 说完楚河小声告诉起居郎:“今天给约翰加个汤。” 约翰能交待这么多事,即使不算有功,但是也得被保护起来。 至于摔角手达哒力兄弟,楚河也没忘了给予关怀。 “二位贵客,身为武者,抱歉抱歉,中土有一句老话,练功不练腰,到老艺不高,练功不练腿,到老也后悔。 “武者尤其要注重腿法,如果没残废的话,朕会指导你们继续练腿。” 达哒力兄弟,心知楚河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但也是有苦说不出来。 楚河吩咐道: “把伤病的都安排好医疗。” 侍卫们把受伤的,包括达哒力兄弟都抬走。 当晚达哒力兄弟,给狮鹫国的国王回信一封,其中明确表态:“臣二人在魏皇面前,一招便被踢折了腿。大魏的功夫,神秘难测,大魏不可犯也。” 至此,狮鹫国的狼子野心,稍稍收敛。他们把贪婪的眼光转向北方怒熊国,大魏的安危稍得缓解。 间接的说明,楚河的威吓之法,用的得当有所成效。 …… 此刻,貔貅回归了大魏。 楚河也不用陪约翰用膳了,至于达哒力兄弟的事情,让寇丞相处理吧,他们自有与外番交流的经验。 楚河来到了金銮殿。 当着皇帝和寇丞相的面,把面具取下来,进行了销毁。 从此以后,楚河再也不做假皇帝。 皇帝点点头。 “今日见狮鹫国使臣一事,虽然处理的有些过,但是还算得当,总之也算是给大魏增加了威望。 “功过相抵,朕还是那句话,监察御史的职位给留着,另外……” 说罢眼神暗示寇丞相。 寇丞相立刻明白了。 “楚河,你除太师和老尼姑等人有功。方才陛下和我商量如何赏赐你,我知道你不爱名利,所以为官之事,也没有勉强你,但是这些银票你得收着。” 说罢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 “这是十万两。” 厚厚的一叠银票,说实话,楚河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银票。 更没想过,自己能有这么多银票。 顿时间有点傻眼。 这倒是寇丞相最愿意看到的,寇丞相的眼中闪过了不屑之光,他或许在想,凡是金钱能够收买的人,那就是可以控制的。 楚河想了想。 “这钱真是要也不是,不要也不是。 “要了,就落下一个贪婪之名,不要呢,以后既不做官,又不当收尸人,连个炊饼都有可能吃不上,毕竟自己不是当初的老光棍了。” 想了又想,终于有主意了。 要非常体面的把钱要到手。 “寇大人,小的冒昧的问一下,丞相大人的薪俸是多少?” “啊?” 寇丞相一愣:“大概是两叠这些钱吧。” 楚河道:“原来如此。” 随即回头对皇帝道:“陛下,驱逐太师是寇丞相之功,小民只是助了他一臂之力……” 寇丞相听罢微微点头,露出笑脸。 楚河接着说道:“所以小民只取丞相一臂之薪俸,即使丞相月俸一般,这一叠钱正好。” 说罢,楚河就把钱接过来。 寇丞相听得翻白眼。 见楚河如此谦虚,还以为他不肯要呢,没想到还都取走了。 皇帝笑了:“行啦,去吧。” 楚河和皇帝、丞相施了一礼,随即出了金銮殿。 看着晴朗的天空,想想以后,再也不用带着面具出街夜巡,顿时感觉轻松了许多。 于是取出其中一张银票,换成了碎银。 沿着集市,买了一通东西,沿街发给了乞丐。 第311章 小皇子托言,向东为安 最后,又买了些东西,拿回家给小玉吃。 今日破天荒的炒了四菜一汤。 小玉惊呼:“相公,咱们家这是过年了吗?怎么吃这么多好吃的。” 楚河知道瞒不住他,就把那些话一说。 小玉就问:“相公,你打算怎么办,我们找个山里去生活吧,远离这是非之地。” “嗯。” 楚河也答应了。 当夜睡了个好觉,到了半夜三更自然醒。 却发现小玉也没睡觉,正盯着自己发呆。 楚河询问,小玉道:“相公,现在坏蛋也赶走了,我们也有钱了,要么我们生个孩子吧。” “啊,这个。” 侠之大者,可以为国为民为天下,楚河耳濡目染百姓疾苦,往往能看透本质,切中要害。 但是当爹这件事儿,楚河可是新手中的新手。 “嗯,要么,试试吧。” 说实话作为一个收尸人,楚河偶尔有些想法,但是现实如同冷水,把楚河浇得透心凉。 今日正如小玉所说,钱有了,太平日子也来了,饱暖思淫欲,是人之常情。 楚河正在这寻思美事呢。 “当当,当当。” 一阵敲门声响起。 楚河侧耳倾听。 “小楚,在不在?在不在?” 是柳值夜的声音。 “哎!” 楚河和小玉对视一眼,知道今日的计划又搁浅了。 楚河站起身,出了门,让小玉在里面把门锁紧。 然后,楚河一扒墙头,嗖的一声跳了出去,轻飘飘的落在地上,绕院子一圈,来到前门外。 看到柳值夜和寇丞相两个人,正趴着门缝往里看。 一边看,还一边说: “不会没在家吧。” “不能,小楚没有逛妓馆的习惯,再说了他还有个俊媳妇。” …… “咳咳。” 为了避免尴尬,楚河咳嗽了一声。 把二人吓了一跳,回过头看见楚河。 “走吧,去宫中。” 二人急匆匆表情严肃,楚河心想这又是宫中出了大事,碍于柳值夜和寇丞相的知遇之恩,不好拒绝,看看再说。 三人快速的进了宫中。 来到东宫,楚河知道这是当今皇子所在之处,于是停住脚步。 “寇大人,柳大人,怎么回事?” 寇丞相道:“小皇子想见你。” “嗯?” 楚河一愣,心里想:“小皇子也不认得我,怎么会想见我,再说他才两个月的婴孩儿,即使真想见我,也无法表达。” 楚河不知情况。 此时此刻,不管多么熟悉的人,都保不住。 楚河悄悄拍了拍衣服里的武侯抱龙枪,心中有了底气,大踏步地跟着寇丞相和柳值夜进了殿中。 转了几转,拉倒一间屋门口。 皇帝早已在那等候。 踉踉跄跄地扑过来,抱住楚河。 “哎呀,楚爱卿,你可算是来了。” 楚河问道: “怎么回事?” 皇帝颤抖着,手指着屋中。 楚河顺着手指看过去,但见榻上躺着一个小婴儿。 看这婴儿,把楚河吓了一跳。 按说楚河与这孩儿的母亲还有一面之缘。 孩子的这张脸简直同母亲一模一样。 更让楚河感觉可怖的是,小小的婴儿,竟然是一双成年人的眼神,就盯着门口,直勾勾的看着自己。 被一个孩子这么看,谁心里不发毛啊。 发毛是自然的,但是楚河没有过分的慌张,毕竟他见过诡异的事情多了。 这时候,那小皇子竟然向楚河不住地颔首,仿佛点头让他过去。 见此怪像,众人战战兢兢,不知道如何是好。 楚河摆手示意大家不必慌张,他缓缓的往前走了几步。 一边走,一边警惕的看着周围。 并没有发现被人操纵的迹象。 “殿下,你要召见小民吗?” 楚河慎视的问道。 “咿咿呀呀。” 小皇子表现的十分兴奋。 楚河静静的倾听,认真的观看,但见那孩子仿佛有话要说,却有说不出,急得抓耳挠腮,不知所措。 “殿下,别着急,慢慢说。” 小皇子扎着小手,指着屋内的油灯。 楚河一挥手,把油灯灭了,屋中顿时变得黑蒙蒙的。 “咕嘟,咕嘟。” 在黑暗中,小皇子发出奇怪的吹水泡声。 紧跟着说出话来。 “楚河哥哥,我是经你提点的鲤鱼。” 众人听得皆是一愣。 柳值夜暗示莫出声。 小皇子接着说道: “我和妹妹在渭水河中游玩,见楚河哥哥用点石成金之术,戏弄鬼卒,心中好奇,多看了片刻,受哥哥一身正气所染,顿悟成龙之道。” 这一番话,楚河倒是有了印象: 当时和崔寺卿,游了一趟地府。 回来时候,见有一条河水,河水中有一红、一黑两条小鲤鱼,对着楚河点头三次,犹如叩首一般,随即化龙而去,当时不知是实是幻。 现在小皇子所述,竟然与当时情景相和,不觉诧然。 此时站在身后的皇帝,更是惊得目瞪口呆。 小皇子又道: “我身体较妹妹胖大,我挤进了人道,妹妹却挤进了旁生道。而我虽然进入了人道,为了成为人道龙子,害死了母亲……呜呜。而我只是假龙子啊。” 这话更令人疑惑不安。 “楚河哥哥,真龙要来杀我,我好害怕,快带我离开这里,往东走。” 说完这几句话,小皇子咕嘟,咕嘟的吹了几个水泡,顷刻间变得无声无息。 黑暗中能听到众人紧张跳动的心跳。 “砰。” “砰。” “砰。” 小皇子前几句说得莫名其妙,后面那一句真龙要来杀他,让人感觉到寒毛倒竖。 过了片刻。 “哇!” 小皇子惊天动地的大哭一声。 “啪。” 楚河点燃了油灯,此时再看小皇子,与寻常的小婴孩儿一般无二,哭哭啼啼。 无法想象方才的声音,就是他发出来的。 乳母和宫女赶紧上前安抚,喂奶。 几个人面面相觑。 寇丞相说话: “小楚,方才殿下发声,你听到了吗?” 楚河点头:“听到了。” 寇丞相问道:“殿下说的鲤鱼化龙是真的吗?” 楚河心想:“我若是说游地府,那可就费解释了。” 于是道:“前段时间,我是做过这样的一个梦,梦见河水中鲤鱼化龙,倒是与殿下所述有几分相似之处。” 寇丞相道:“那么殿下所述,实乃空穴来风,不可以不信啊。” 柳值夜也道:“既然殿下托言,东方才安全,那不如便派人保护殿下东行,避避风头为妙。” 第312章 驴面之人,求画相 众人商量一番。 二月婴儿忽然言语,吉凶不论,实乃奇迹,或有大预兆。 至于他所说的真龙来杀假龙,这话实在不好理解。 南安帝便是真龙,难道还能亲手除掉他唯一的皇子吗?即便对他的母亲十分不满。 “朕就这一个皇子,视若掌上明珠,怎么会动此邪念,实在不可理喻。” 话虽如此,但是…… 众人道一声明白。 皇帝将此事,交由寇丞相统管。 出了东宫,走到无人之地,寇丞相叫住楚河和柳值夜。 “昔日曾有七星犯紫薇之像,暗合了七煞进京城。 “近日我观天象,又有太白犯日之像,王气受损。加上今日小皇子忽然开口言说,此是不利之兆,不得不防。 众人点头。 楚河和柳值夜也不会看星象,不过既然有异像出现,或许就是未来征兆。 寇丞相道: “我有一个想法,如此……如此。” 众人听罢,无法拒绝。 “遵丞相钧旨!” 第二天一早,大张旗鼓,由诸卫上将军和殿前指挥使带队,一千兵马侍卫,都是精中选精,强中选强,再加上奶妈、宫女、太监等三十人。一行人浩浩荡荡东行。 美其名曰:皇子巡视天下。 但是没有不透风的墙,天下人都知道,这是皇子突然出声,要东行避难。 然而这一切都是假象。 在浩荡的队伍出发之前。 楚河回到家中,和小玉告别。 整理出行的行囊干粮,领了一匹快马,换了一身装束,悄悄的潜入东宫,把小皇子带出皇宫。 向西而行。 一路风餐露宿,从不宿居酒楼客栈,七天之后到达了河津。 原来这正是寇丞相的安排,取的是明修栈道暗度陈仓之法。表面上向东,实际上悄悄西行,以乱敌眼。 河津节度使是寇丞相的心腹。 他先一步接到了飞鸽传书,早在禹门山下等候。 二人没有过多寒暄。 河津节度使便抱着小皇子乘船过了黄河。 楚河看着那渡口边山石上有李白的诗一首:“黄河三尺鲤,本在孟津居。点额不成龙,归来伴凡鱼。” 关于小皇子身份的秘密。 楚河不知道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是否知道。 是鲤?是龙?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楚河下马休息了片刻,此时带来的干粮和马草料都已经用尽。 便来到城中集市,买了干粮和水,把马也喂饱。 这马这几日跑得辛苦,水料一足,顿时吃了个肚饱肠满。 楚河见它那个鼓溜溜的肚子,怕它跑出内伤,只得找了一处可以存马的客栈休息。 他也趁机好好的睡上一觉。 这一觉睡得正香,忽然耳边有擂鼓声声。 “请元帅升帐。” 不知道是谁喊的这一声。 紧跟着红光在眼前闪动,楚河睁开眼时,已经来到了棋阵之上。 棋阵中半边红雾缭绕,半边黑雾笼罩。 “古棋部落!” “瘸腿帅大人,别来无恙。” 但见相位站着一人,书生打扮,正是鸿儒相诸葛怀才。 “鸿儒相好久不见,别来无恙。” 鸿儒相道:“今夜忽有一事,想向瘸腿帅大人请教,所以握棋在手,没想到瘸腿帅大人能感悟到,为吾之事升帐。” 楚河点头。 “原来如此,鸿儒相有什么问题,你我一起探讨,等等,待我招来弃甲兵,大家一起探讨。” “啪。” “啪。” “啪。” 楚河连翻开三颗棋子。 随后,三个人出现在棋阵之中。 “弃甲兵!” “臭子炮!” “黄彪马!” 砰、砰、砰,在兵、马、炮位,红光闪动,出现了三个人的形象。 “古棋部落!” 众人互相问候。 只有黄彪子蒙头转向。 低声嘀咕:“我这是做了什么梦,来到红蒙蒙的地方,难道是到了地府了吗?” 说罢,抬起头冲着楚河道:“你是阎罗王吗?” 楚河道:“我不是阎罗王,这里也不是阴曹地府,这里是古棋部落,而你是黄彪马。” 黄彪子更懵了。 “什么黄彪马?听起来有点熟悉的名字。” 这时候周伶反应过来。 “是你吗?黄彪子,是你吗?”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周伶啊!” 周伶和黄彪子在棋阵中相认,也是楚河可以预料到的事情,黄彪子生性直率,脑瓜也简单,只有周伶能给他解释明白。 “你记得你有一枚马的棋子吗?” “是啊,我一直揣在怀中。” “那就对了,凡是有棋子的人,都能成为古棋部落的一员,我早些天便加入了。” “加入这古棋部落有什么用?” …… 周伶给黄彪子讲了些古棋部落的规则,两个人回忆了一阵往事,周伶又给黄彪子介绍: “帅帐下的这位是古棋部落的发起人,瘸腿帅大人。” “这位是弃甲兵。 “这位是鸿儒相。 “而我是臭子炮。 “你便是黄彪马。” 黄彪子看向棋阵的众人,但见红雾笼罩,只能看见轮廓,却看不见面容。 众人互相问候完毕。 楚河道:“今夜是鸿儒相召起古棋部落,有一件事想与大家分享。大家齐了,鸿儒相请讲。” 鸿儒相一抱拳。 “今夜做了一个奇怪的梦,也不知道是什么征兆。醒来依然心有余悸,这才握住棋子,呼唤各位大人。” 弃甲兵道:“噩梦我也偶做,不知道你做的是上面梦?为何如此吓人,何不讲来与我们听。” 鸿儒相道:“听我细说。” 原来他真是做了一个奇诡的梦,梦中有一个瘦小灰头发的男子来访,请他画上一幅画。 价钱给的很高,以致于鸿儒相无法拒绝。 于是跟着那人走了,没想到来到一处臭烘烘的土木宫殿。 大殿两边有许多侍卫,但是鸿儒相一看,却吓了一跳。 这些侍卫除了比寻常人高大威猛,各个长得是牛头、马面、驴面之相。 这仿佛是在幽冥殿,哪似在人间。 鸿儒相顿时感觉到手心发凉。 这时候殿上有一个小孩儿的声音,说道:“给我画相。” 鸿儒相抬起一看,那哪里是一个孩子,那明明是一只长着驴头的人,他身材健硕高大,端坐在一面大椅子上,正目光炯炯地看着自己。 …… 第313章 牛头、马面,满街夜行。 鸿儒相讲述的事情很离奇。 他说自己做了一个诡异的梦。 在梦中,他被一个身材矮小长着灰色头发的人,请到了一处土木的大殿中。 大殿很灰暗,而且还有一股臭烘烘粪便的味道。 不过,大殿虽然简陋,但是两旁的甬道上,都是林立的侍卫。 他们长着诡异的牛头、马面,拿着的是沉重的斧和长柄锤。 而大殿上的交椅上,坐着的是一个长着驴头的人,他身材很健硕,但是说话却发出小孩子一样的声音。 他命令道:“给我画相。” 他的声音虽然幼稚,但是很决绝,很有权威感,让人不敢拒绝。 鸿儒相虽然也害怕,但是他平日里狐鬼妖怪的小说和书籍,也没少看,自觉也算是胆子大的, 于是壮着胆子,提笔而画。 画了半晌的时候。 那驴头人忽然提出问题,他问道:“你看我的头,是什么头?” 他的头,但凡是见过驴的都知道,他是一个驴头。 鸿儒相张口要回答,驴字刚刚说出来一半,赶紧咽了回去。 因为他看见驴头人深邃的眼光,仿佛能够吃人,这绝对不是一个孩子的眼神,而是一个杀人魔王的眼神。 “是什么头啊?” 那驴头人再一次催问。 鸿儒相的话,有一半已经出口,按理说是乐鱼驴,却被机智地改为龙。 “龙!” “对,是龙头。” 鸿儒相再三确定自己的话。 “哈哈,哈哈。” 驴头人笑得很开心。 大殿两旁的牛头、马面这些怪人,也纷纷笑了。 他们似乎很满意鸿儒相的说法。 鸿儒相则不知所措,继续描绘笔下的画相,这一次他长了心眼,这张驴面,画成了初看像驴,细看像龙;三分像驴,七分倒是像龙。 毕竟与命相比,画的真实显得没有任何必要。 甚至,连脑后都画有金色的光芒。 作画完毕。 双手呈上:“尊敬的王,这是您令人敬仰的画像。” 驴面人接过画像,看过之后,手舞足蹈,摇头晃脑的大悦。 “来呀,赏赐他,重重地赏赐他。” 牛头马面,竟然搬来了一块磨盘大的金子,交给鸿儒相手中。 …… “那金子好大一块,我哪能拿得动,那金子在手中忽悠一下跌落,吓得我从梦中惊醒。” “众位,你猜我从梦中惊醒后,那金子居然也在,压在我的胸腔上,喘不过气。” 讲到这里,鸿儒相终于歇了口气。 众人惊道: “你这可真是天上掉馅饼,白日里的画一幅也卖不出去,没想到梦中竟然卖了巨金,让人好生羡慕。” 鸿儒相无奈笑道: “有什么可羡慕的,等我搬起了金子一看,哪里是什么金子,只不过是一块榨油剩下的豆饼。” “啊?豆饼!” 众人有些惊诧,金子竟然变成了豆饼。 不过,豆饼虽然不比金子贵重,但是在此吃不饱饭的乱世,也算价值不菲。 只是不明白为什么会凭空出现一块豆饼。 “是啊,我也不明白,所以来到棋阵中,找瘸腿帅大人请教。” 楚河也陷入思考当中。 “做噩梦是人之常情,但是在噩梦之后,能收到实物的,这就不好理解了。 “难道说有玉狸那样的造梦者出现么? “如果真是造梦师或者造梦者所为,为什么要展现一个驴头人的形象?是何用意? “还有梦中的一个情节,鸿儒相把驴头说成龙头,因此受到了赏赐。 “这件事看起来并不简单。” 楚河还没想好如何解释这奇诡的梦。 这时候刚加入古棋部落的黄彪马说话了。 “不瞒众位,方才鸿儒相所梦,我曾亲历过。” “啊?” 众人都愣住。 “亲历过是什么意思?你也给驴头人画过像吗?” “不,我亲眼见过牛头人和马面人,而且一连几个晚上都看过,他们有时候成群结队,有时候三三两两,匆匆忙忙,奔袭于街道之上。夜晚见牛头马面招摇过市,我心中不安,所以方才我来这棋阵中,才误将各位当成了阎罗王和鬼差。” 众人更是吃惊。 臭子炮道:“彪子,咱俩可是老熟人,我了解你,你了解我。至于这个棋阵里的成员,都是自家人,互相帮助,可不准开玩笑打诳语啊。” 黄彪马道:“我绝不撒谎。” 众人不知道他说得是真,还是他见鸿儒相说梦,便上来附和,于是都把目光看向楚河,等待智慧的瘸腿帅来解释这个问题。 楚河点点头。 “我相信鸿儒相所说,我也相信黄彪马所说。 “这件事情很重要,牛头马面夜行,这是要发生大事的征兆,近日,各位在家中备好粮食、净水,不要轻易出门。 “具体情况,我们互相通连,如有紧急情况,请找安全地方,手握棋子,以平静心态,呼唤棋阵,我会给大家出主意、提建议……” 交待完毕。 众人受了楚河的安慰,但觉心中踏实了许多,但是对于楚河预测的大事,还是有些恐惧。 楚河和众人道别后,偃旗息鼓。 红光闪烁,棋阵中的空气变得扭曲,仿佛时空在这个世界中发生了变化。 弃甲兵、鸿儒相、臭子炮、黄彪马,依次从自己的位置上消失。 片刻之后,楚河从梦中惊醒。 回想棋阵中事,梦中有梦,绝非善梦。 一看榻边沙漏,已经是三更天。 常言道:一更人,二更火,三更鬼,四更贼,三更是一天中阴气最重的时候,不适合出行。 但是楚河夜行惯了。 只是便宜这客栈了,花一天的钱,住了半天的店。 楚河带好了行李,悄悄出了客栈。 来到了栓马的地方,解开了马匹,给草料袋里装满了草料。 一切收拾停当,趁着星光夜色,翻身上马。 “驾!” 骑马出了客栈,不一会上了官道。 来的时候,有小皇子在怀中,不敢跑得过快,沿途还要给孩子喂奶、把屎把尿,耽误了好多时间。 这次回去不过三天,就到了汴京城下。 没想到到了城下,楚河顿时一惊,离开十几天而已,没想到汴京城竟然发生了惊天变化。 …… 第314章 感谢兄弟们的票票和支持 楚河回到汴京城下。 没想到的是城头上竟然改弦更张,大魏的旗帜,竟然换成了新旗帜。 旗帜上竟然有一个驴头。 可是这驴头长着龙角,鲇鱼须,口里还有支棱出来的虎牙。 这幅长相倒是和鸿儒相梦中所见相和。 再往城下看,更令人心惊。 原来城下的守门人中,有两个极其高大的人,一个牛头、一个马面,这两位往那一站,如同险道神一般。 后面的守卫和他们二人一比,仿佛是七八岁的孩童。 楚河知道情况不妙。 若换作平时,就暂时先不进城,换作其他时间。 但是此时已经到傍晚,马上就要关城门了,而且城中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尚不可知,他心中担心小玉。 于是下了马,振作精神,不卑不亢的牵着马走到城门口。 见有人牵马入城,那牛头和马面人,兴冲冲的迈着大步过来。 楚河以为他们会盘查证件。 没想到那牛头人,一把抓住楚河的马脖子。 楚河的那匹马,哪曾见过直立行走的你们,顿时吓得惊厥,灰溜溜乱叫。 “咔。” 牛头人的大手一扭。 马头顿时旋转成九十度,眼看着马脖子就要掰断。 “干什么?” 楚河一把搭住牛头人的手腕。 两人一较力,楚河感觉到,这牛头人的力量不弱,果然有蛮劲。 不过这种蛮力之人,你若是用巧力赢了他,他必然不服气,于是楚河把易筋经之力,贯穿于手上。 “嘿。” 硬生生的把牛头人手,从马脖子上拿开。 牛头人惊恐得瞪着眼珠。 这时候马面人也察觉不对,也伸出手来拿楚河。 楚河伸出另一只手,握着马面人的手腕,故意没有立刻甩开,而是双方较力。 相持之下,牛头人和马面人,渐渐感觉无力。 楚河这才甩开他们的手,飞身上马。 “踏、踏、踏。” 马儿似乎懂事一般,匆忙的离开这是非之地。 楚河骑着马在城里跑了一圈,只见到处都有三三两两的牛头、马面人,有的看到他骑着马,便奔跑过来抢夺马匹。 楚河也不想和他们纷争,赶忙催马跑了。 这些牛头、马面人虽然力量很大,但是速度不快,无法追上楚河的马。 楚河骑着马在自家门外逛了一圈。 庆幸的是院子里很安静,并没有受侵扰,楚河这才放下心,怕被别人跟踪,没有立刻下马进院,而是绕着院子转圈。 “哎,小楚。” 楚河一看,是柳值夜躲在阴影中。 “柳值夜,你怎么在这?” 柳值夜低声道:“快把马放了吧,否则引来杀身之祸。” 楚河问道:“为什么?” 柳值夜道:“别管了。” 说罢抢过楚河的马缰绳,使劲一拍马屁股,那马往前一窜就跑了。 可是没过多久,传来了一声马的撕鸣和凄惨的叫声,显然已经被人抓住弄死。 “哎呀,这。” “啧啧。” 楚河觉得很可惜,不论马的价值,单这一路去河津,把这马当成了自己的朋友。 柳值夜拉住楚河,躲进路边的阴影中。 “不要心疼那匹马,咱们保不住的!” 楚河就问:“这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满城都是牛头、马面,咱们的侍卫在哪里呢?” 柳值夜叹道:“你走这几日汴京城中发生了大变化。” 原来。 在楚河带着小皇子离开的第三天。 傍晚正要掌灯的时候,有一行人从东城门进来,各个身高膀大,头上带着面纱。 守卫们赶紧来查验身份。 谁知那几人扯掉面纱,露出了长长的嘴巴。 顿时给守卫们吓个半死。 据说这一行人解决了守卫,直接进了皇宫。 说到这,柳值夜叹了一口气。 “哎,可惜的是,我当夜没有在皇宫值守,因此,让他们顺利的进入了皇宫。” “此时,他们竟然替天子行令,擒获城中的所有牛、马牲畜,也不知为何要这么做?也不知他们到底是什么人。” “噢!” 楚河听完柳值夜的介绍,陷入了沉思。 “这一行怪人,进到城中,控制了皇帝,还要擒获满城的牛和马,这听起来,看起来都很奇怪。” 这时候柳值夜接着说道。 “还好,他们没有杀害皇帝,而且他们不知道有一条密道,可以通皇宫之中。 前日我偷偷潜入皇宫,我与皇帝密谋了一个计划……” 见柳值夜还要再说。 楚河赶紧制止他:“不要说,隔墙有耳。” 柳值夜道:“哎,这次无论如何我也得说,只因我有一件事,是心中的负担。小楚,不瞒你说,咱们认识这么久,我也没和你说过我的家事,你也没有问过我。” 楚河人在江湖,了解一个道理:不该知道的事,就不要知道,更不要去打听。 关于柳值夜的家事,楚河是真的不知道。 “我只有一个亲人,那就是我的女儿,今年也是二十岁了,我放心不下她啊。所以我要跟楚兄弟说一声,以后要照顾我的女儿。” 楚河道:“柳值夜何出此言?” 柳值夜道: “明日,皇帝要赴会,我与皇帝商量了一个李代桃僵之法,由我扮成皇帝去赴会,他悄悄逃出城,去外府求救。 “我这一去,恐怕就不能生还了,身为大魏臣子死不足惜,只怕皇帝也未必能顺利出城,恐怕大魏就真的倾覆了……呜呜。 “楚兄弟,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她从小没有母亲,是我一手养大,有很多坏脾气,任性、刁蛮…… 说到这柳值夜竟然哭泣呜咽。 楚河还是头一次看这五十来岁的彪悍男子,哭得这么凄凉,九尺多高的身材,都显得十分佝偻。 他心中也不免被他的情绪感染,而悲伤难过。 柳值夜哭泣了片刻,抓着楚河的手。 “楚兄弟,你能告诉我,你是如何扮演皇帝……” “我……我有面具。” “我若有失,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的女儿,她叫柳絮,你要娶她做妾,我才能放心,你要向我发誓,我才能放心……” 柳值夜破天荒的婆婆妈妈起来。 楚河能不明白柳值夜的意思么,柳值夜表面上让自己照顾女儿。话里话外,提了好几遍扮演皇帝之事。 “若论扮演皇帝,那还得是我楚河最专业!” 第315章 驴头太子 “哎,柳值夜对我有知遇之恩,这事我不能不管。” 于是楚河故意问道:“柳值夜,在值夜司没少受到您的照顾,这一次扮演皇帝,如果我能帮上忙,愿意效劳。” 楚河的话说完。 柳值夜脸上的惊喜,肉眼可见。 “小楚,真的吗?” “真的吗?” “如果你肯帮忙,那么!” “我们有救了!” 楚河心道:“老柳有事不直说,非得演感情戏。” 一边,赶紧安慰他。 “柳大人别激动,咱们从长计议,你先给我讲一讲,那些牛头、马面人都是什么人,有什么来历,要怎么对待才好。” “好。” 柳值夜站起身来,把这些天发生的事情,细细的讲述了一遍。 “哦,原来如此。” 柳值夜所描述的人,和鸿儒相所说,又对上了。 楚河也开始产生了好奇心。 “我到底要去看看,这是什么人?” 当晚楚河睡了一个好觉,四五更天,起床在兄弟井,约到了柳值夜,二人东绕西拐来到皇宫的后花园,从一处干枯的水井中跳下去。 走了一段密道,来到养精殿之中。 但见皇帝蜷缩于榻上瑟瑟发抖,见楚河来了,神情稍愉。 “楚爱卿你回来了,你走的那几日朕梦到黑驴,咬住朕的腰,几乎要给朕的腰咬断,朕感觉身心俱疲,你说朕的大魏是不是要亡了?” 见他面有戚戚,楚河也不好再刺激他。 “陛下,莫慌,常言道:做梦常是反梦。” 皇帝现在是半信半疑。 楚河来不及照顾他的情绪,便把皇帝的一身衣服,穿在身上。 端坐在一张椅上。 等晨时一到,两位牛头、马面,来到殿门外请楚河。 楚河跟着他们出来,不一会到了金銮殿。 到了殿下,楚河抬头一看,真如鸿儒相梦中所见一模一样,那龙椅上端坐着一个驴头人。 “父王你来了。” 那驴头人,发出稚嫩的声音。 殊不知楚河不过是穿了皇帝的袍子,前几日带的面具已经毁掉,也并有补做一张。 显然这驴头人不认识皇帝。 “哼。” 楚河哼了一声。 “父王请坐。” 驴头人手指一个副位,让楚河去坐,楚河一愣之间,便有牛头、马面人,把他架到了椅上。 这时候从驴头人身旁站起一人,瘦小枯干的身材,溜尖的脑袋,灰色的头发,嘴巴上十几个细长的胡须。 这般面相仿佛是土耗子成精。 他一开口,就是尖声尖气的声音。 “陛下,群臣已经到了,陛下可以升早朝。” 驴头人点头,随即吩咐道: “鼠相,你替我宣读。” “遵旨。” 鼠相,给驴头人行了一礼。 转过身,向着看守大门的牛头、马面示意。 牛头马面推开了金銮殿的大门。 门外站的文武大臣,缓缓的走到殿上。 楚河一看,敢情都是些贪官污吏,前几日还监在大理寺的,如今官袍玉带,一如从前。 这些大臣们,来到朝堂上,给驴头人下跪朝拜。 鼠相拿出一张卷轴,展开朗诵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今有驴头太子,乃是南安正统,今日前帝让位,太子登基,立新国号为奉,立帝号为勇武帝。” 念罢,得意的向楚河诡异的笑了一下。 但见这满朝文武,更无一人质疑。 原来那些质疑的官员,早已经被监禁或者诛杀,殿上这些都是大理寺监狱中的罪人,换了也一个新皇,大赦他们的罪责,他们怎么能反对。 见此情形,楚河想要说些公平正义的言语,但昨夜就和柳值夜、寇丞相等人商量好了,不发表任何言辞,以麻痹对手,掩护南安帝出城。 之后,便是那鼠相,对着官职品阶表,一一册封。 一二品的,却都是他们的奇怪模样的人,余下的给堂下的人分封了。 众人有奶便是娘,山呼一通万岁。 听得楚河直挠头。 册封完毕。 鼠相道:“一山容不得二虎,当今有勇武帝坐阵,请先帝下朝,先帝喜欢江南风景,便到江南一带巡游去吧。” 说罢,一撅尖嘴巴,牛头、马面人立刻会意,架起了楚河,便往台下就拖。 别说是被篡位的前朝皇帝,就是普通的百姓,被这么拖死狗一般的拉扯,心里面也会生气。 楚河心里面也生气,但转念一想:“我现在是穿人衣服,替人受苦,人家对待的是南安帝,和我楚河有什么关系。” 于是顺从的被拉下大殿。 “等等。” 这时候驴头太子,勇武帝开了口。 “我听说父王的功夫很高,我想比试一下。” 他说话的声音十分稚嫩,听起来就像小孩子在和爸爸撒娇。 然而他的眼神中透漏着杀气。 驴头太子和鼠相对视了一眼。 鼠相悄悄比划一个杀头的手势,而驴头太子微微点头,这一切都让楚河看在眼中。 楚河心中一紧。 “怪不得柳值夜那样决绝,看来这长驴头的怪物,真想要杀人。” 但是楚河也并没有太慌张。 事到如今,楚河观察这些人的言行,并且通过昨日与牛头、马面人的打斗,楚河判断: 这些人喘气粗重、臭气哄哄,虽然长着牛头、马面,但是绝对与地府里的牛头马面不同。 所以不是鬼类。 若说是妖,除了一身蛮力,也别无神通,看起来也不像妖。 此时,大概归结为怪物,或者是怪人。 既然不是妖、鬼,那就没什么可怕的。 不过还是谨慎为妙。 而且这驴头人自称太子,篡人家位,先认人家为爹,也不知是何阴谋。 认爹也就罢了,却连爹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父王已老,不以筋骨为能,不比了。” 说罢,楚河要走。 鼠相当然不肯放他走。 “抬兵器架。” 牛头、马面人,合力抬起来一面兵器架子,送到了楚河面前。 楚河无奈,随手挑了一杆枪,在手中一晃,险些砸到自己的头。 驴头人一咧嘴,露出异样的笑容,随即上前选了一杆长柄的锤,这锤头是金黄色的铜疙瘩,有五六十斤重,是兵器架上最重的武器。 “呼呼。” 他将这重锤,舞动如风。 第136章 崔判官释疑 五六十斤的长柄铁锤,水桶大小。 舞动得如此轻松,可见他的力量大的出奇。 楚河不敢怠慢。 “父王,接我一招。” 他幼稚的声音,如孩童一般,但是这硕大的锤子,可不是开玩笑的。 楚河抖枪一拨,锤子贴着头皮过去,让楚河感觉一惊。 “接招。” “接招。” 这驴头人,人高马大,居高临下,大锤如车轮一般,旋转着砸下来。 “砰。” “砰。” “咔嚓。” 楚河连接了两次,前两次用巧劲,拨出了大锤。 第三次,枪法稍有松弛,锤子砸了个正着,咔嚓一声,枪杆子断裂。 驴头人乘胜追击,手下毫不留情。 这已经完全不是切磋,而是想要楚河的命。 楚河惊叫:“大胆贼人,汝敢弑父?” 驴头人幼稚的声音,透着狠劲。 “死去吧!” 大锤对着楚河的顶梁落下,楚河不敢怠慢,往后退了两步,随即将两截断枪抛向驴头人。 驴头人回手,拨走两截断枪,随即又把大锤高高举起。 就在这时,楚河抖开身上的袍子,一杆黑黢黢并不出奇的陨铁棍,已经抵在驴头人的脖子上。 只要楚河按动绷簧。 武侯抱龙枪中的白枪,就会迅速弹出一枪穿喉,将驴头人刺死。 就在楚河犹豫的时候。 忽然感觉一股无形的力量,压在自己的手臂上,将手臂缓缓压低。 楚河一愣。 与此同时,驴头人身上也出现了异样,驴头人的手,突然变得僵直,同样是缓缓的放下手臂。 而驴头人似乎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吃惊的四处张望,想找到是谁在拉着他的手臂。 鼠相问道:“陛下,您怎么了。” 驴头人道:“好像有人在拉我。” 鼠相揉揉细小的眼睛,绕着驴头人的周身,转了几圈,并没有发现任何人的影子。 他若有所思,突然间转头,一双灰蒙蒙的小眼睛,闪着光芒看向楚河。 “是你,你有邪术!” 按理说楚河应该回绝:“打你们这帮鼠辈,何须邪术!” 但是转念一想:“干脆,来一个将错就错,狐假虎威。” “哼,就凭你们有一身蛮力,就想与我为敌。” 果然这一说,把驴头人吓住,他虽然身高膀大,但是一张驴脸上现出了惊恐之色。 鼠相身材虽小,但是却一副老谋深算的样子,转过身向楚河一拱手。 “您既然是先帝,禅让也好,退位也罢,我们早已商定妥当,君子一言驷马难追,何必难为新帝。” 说罢打了一个响指。 顿时二十几个拿着斧、锤的牛头人、马面人纷纷上前,把楚河团团围住。 看见鼠相言语虽然还算客气,但是行动上却十分嚣张。 楚河心里的火气,窜了两窜。 这时候身旁似乎有人在向自己吹风,楚河知道,这是有人不想看到起冲突。 此时不知道对方的实力,如果暗中还有人拉偏架的话,对自己不利。 于是楚河退让。 那边驴头人和鼠相也不知道楚河的底细。 鼠相一拱手,假笑道:“请了。” 两个牛头人,立刻夹住楚河走下大殿。 一番折腾,现在已经过午,楚河知道此时柳值夜肯定保着皇帝离开了京城。 他心中也不在乎,顺着牛头、马面,来到了一家番栈。 这是招待外番来宾的住处。 没想到竟然给楚河安排上了,连明日一早出行的车马都已经准备停当。 “这叫做驱帝下江南。” “不过南安帝早就离开了,若是他住进这狭小的房屋一定会感觉很委屈。” 好在楚河无法代入皇帝的痛楚。 他非常坦然的躺在番栈的榻上,甚至觉得很舒服。 番栈的老板,送上了饭菜和汤,楚河在榻上吃罢了,倒头就睡,正好缓解连日去河津的奔波之苦。 不知睡了多久,忽然醒了,抬头一看,外面已经呈现夜色。 一阵奇怪又冷冽的风,不断地吹自己。 楚河暗道:“你又来了。” 这次他把手塞进怀中,取了那瓶子【冤鬼泪】滴半滴在眼中。 霎时间,屋中变得昏黄,沙石漫卷,一番阴曹地府之像。 眼前这出现了一个熟悉人。 “崔判官驾临,有失远迎。” 来的正是曾经的礼部侍郎、大理寺卿,又是如今的阴曹地府阎罗王帐下的阴律司崔判官。 “楚兄弟,何必客气,多日不见,别来无恙。” “崔兄别来无恙。” 二位客气一番。 崔判官道:“楚兄弟知道这驴头少年的来历吗?” 楚河答道:“我不知道,愿闻其详。” 崔判官道:“你忘了那一件事吗?你我初次来地府时候,阎罗殿上闯进来那一位白衣秀士,从腰分为两截……” 楚河想起来。 “是有这样一件事,那秀士乃是一头白蟒所化。” 崔判官道:“对,对,就是那白蟒为魏太祖所杀,心中不忿,偷偷潜入地府告状。当时因他被太祖一刀切为两段,千年善行和修为化为泡影,故判了个由他断大魏两段,这才叫因果报应。” 楚河点头:“我已经想起来这件事,难道说这位驴头人,便是白蟒转世而来,?” “没错。” “因为它曾经吃过一个赶考书生的驴子,所以这一世,虽让他做几日帝王,但是却要顶着一个驴头,这也是因果循环报应。” 楚河恍然大悟。 “原来如此,这倒是可以解释通了。” “所以说方才在殿上,是你阻止我用枪刺他,对吧。” 崔判官道:“没错,的确是我,我料想你也猜到是我了,否则你若是用了蛮力,我也拦不住。” 楚河叹道:“多亏你拦我,否则因我误了这一番因果。” 崔判官道:“楚兄弟,殊不知,你我都是这因果中的一环,尤其是楚兄弟,能者多劳,不能躺在榻上,不问不管啊。” 楚河道:“我怎么管?” 崔判官道:“你听我细细道来。” 楚河道:“好,我认真听。” 原来这驴头人,不是别人,就是老尼姑在大相国寺诞下的怪异孩子。 这一说,楚河顿感意外。 “怎么可能?” “那应该是两个月的大的孩子啊,而驴头人身高过丈。” …… 第317章 驴头太子的真相 崔判官告诉楚河。 这驴头人,不是别人,乃是老尼姑在大相国寺诞下的怪异孩子。 这倒是让楚河心生疑惑。 楚河给不平和尚收尸时候,见证过了。 那老尼姑在大相国寺,先施了一番淫行,又欲对不平和尚下手,不想因过度运动,当即诞生了一个婴儿,只因婴儿长相怪异,被她抛在枯井中…… 那婴儿与小皇子是一般年岁,两个多月的孩儿。 “怎么能一丈的身高?” “又怎么能长了一张,一丝不苟的驴头?” 崔判官作为一个鬼吏,似乎能读懂楚河的内心。 “这个婴孩,按理说不过两个月,但是他有一番曲折的经历。 “他生下的那一晚,面容怪异,小眼睛没有眼皮,没有鼻子,只有两个鼻孔,而且他有一条分叉的长舌头。 “准确的说是一副蟒蛇脸之像。 楚河连连点头。 当时为不平和尚收尸时候,在收尸簿中,见过婴孩儿诞生的过程。 但是并未见过他的脸和相貌,只觉得老尼姑不喜欢他的相貌,而且寺里的和尚也被他的相貌惊呆。 “原来他是一副蟒蛇相貌。” 崔寺卿道: “没错,这一切因为他是白蟒转世重生。 “因这张脸不为人喜,而且不知其父是谁,所以老尼姑把他抛在枯井之中。 “老尼姑又命人剖开另外一个孕妇的肚子,取了另外一个男孩代替。 “而蟒蛇男孩,有因果加持,命不该绝,被一个屠夫带回到城中。 “赶上这屠夫也是混混沌沌,为了不让孩子被发现,竟然对他使用了【造畜术】,使其变成一只毛驴。 “那【造畜术】也奇怪,越是心性驽钝的人学得越精,只因这术中的咒语令人聪明人费解,他这莽撞的混沌人,反倒学得精通,掌握了其中精髓。 “寻常未掌握精髓者,使用造畜术,只能用羊皮、狗皮,趁热裹在孩童身上。 使其外貌如羊,如狗,不过维持三五年寿命而已。 “然而,得其术之精髓者,可以使【造畜术】的被施用者,与动物的毛皮内的血管相连、相同,一人的身上,留着两种血,日以继日,既像人,又像动物。 “后来这屠夫死于金蛛卫之手。 “严重的事是,那本【造畜术】被缝在了驴皮之中。 “更严重的是,这个披着驴皮的孩子,被一个北方的大巫师捡到,带回了北方。” “此番是他学成了武功,从北方返回,夺取大魏江山,以报一剑斩断之仇。” 楚河听过,点点头。 “原来如此,看来叫作驴头太子,也不为过。但是为何他两个月之间,便能长成如此之大?” 崔判官道:“那还得是靠【造畜术】,方才我说过,有学得其中精髓者,使用之后,可以让皮的血管与人的相通,那么动物快速生长的特性,就会传递给人类,以致于,他在短短的两个月内,就能升高过丈。” 楚河听罢,略一沉思道:“果然有道理,怪不得我听他说话声音甚是童稚。” 至此,楚河终于明白了驴头太子之谜。 归根结底,有三个原因。 一是,白蟒有断身之仇要报,这是因果报应。 二是,使用造畜术,变成一个驴头,正和了吞人赶脚驴的因果。 三是,这驴头太子,是老尼姑所生,称为太子也不为过。 崔判官道: “这白蟒一是来寻仇,二来也是大魏朝廷贪墨过度,天怒人怨,合着该有这么一劫数。 “不过白蟒一心修仙,本无心为帝,此番就是来乱大魏。 “届时将祸及大魏百姓,须有人将之驱逐,一是解此劫数,二来也是打一场硬仗,驱一次强虏,借此振奋大魏民心。” 说罢,崔判官看着楚河。 “楚兄弟,这就是你的活了。” 楚河道:“白蟒和大魏的冤仇,跟我有什么关系?” 崔判官笑了:“若说有,也是有情可原的。谁让我们在阎罗殿上多嘴,对了,我是多嘴,而你是欠手,在殿上你打了白蟒,白蟒被打的服气,所以此番还需你还打它。你我都有责任,呵呵。” 说罢崔判官道: “时候不早,我身上阴气太重,对你不利,我先离去了。另外今夜这番栈杀气腾腾,晚上得小点心吧。” 说罢,崔判官向墙上一跃,穿墙而走。 看着崔判官走了。 楚河揉揉眼睛,眼里残存的那点【冤鬼泪】也消失殆尽,这时候看到的东西,一切都恢复了正常。 楚河暗想: “老崔,官还是那个品阶,但是能耐大了,穿墙如履平地。 “此番执掌了阴律司,不但懂阴间法,查个生死簿,肯定也不在话下,怪不得知道的这么详细。” 赞叹了一会。 楚河又开始胡思乱想。 “这阴司断案也有毛病,他们两个之间的矛盾,让他们两个参与因果罢了,折腾百姓陪着做甚?” 想着想着,头大如斗,迷迷糊糊的又困了。 正半睡半醒中,听见有人敲门。 “当当。” “当当。” “送饭的。” 不等楚河回话,门嘎吱一声开了。 紧跟着听见沉重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呼吸。 “砰。” 一锤重重的砸在榻上。 “咔嚓。” 木质的床榻,哪禁得起一锤之击,轰然破碎倒下。 几乎于此同时,楚河从榻上滚起,跳到墙边,躲开这一击。 屋里面没点油灯,黑黢黢的。 外面有一声尖细的声音道:“死了吗?” 有瓮声瓮气的声音道:“死了,榻都砸烂了。” 那尖声尖气的声音喜道:“这叫人有大意,马有失足,老虎也有打盹的时候,趁他睡觉,有百般的能耐也使不出。来呀,把他的尸体带走。” “是。” 有人在榻上摸索着找了一圈。 “咦,没有人。” “他在里面。” 有人发现了屋子角落的黑影,知道那就楚河,舞动锤子砸来。 “轰隆。” 一锤砸破了墙面,顿时屋中灰尘大起。 那人仗着力大锤猛。 “砰。” “砰。” “砰。” …… 轰隆隆,顿时墙倒屋榻,天棚跌落。 他正把那锤子挥舞得痛快,乱尘土中,一杆枪顶住一个他的脖子。 “砰。” 与此同时,一脚踢在他小腿髌骨上。 “啊!” 一人站立不稳,轰隆摔倒在地上。 这时候烟尘已经散尽,双方能看到彼此。 楚河眯着眼睛看过去,对面为首尖声细语的正是鼠相。 第318章 鼠相多谋 楚河夜晚睡在榻上,忽然有人来偷袭。 把一间房子砸得墙倒屋塌。 屋外的灯火,照进了屋中,双方都看清了彼此。 楚河对面是鼠相,带着十几个牛头马面人,因为身材过于高大,都被挤在门外。 楚河道: “鼠相,半夜三更,带着彪猛大汉来砸墙,很不礼貌哦。” 鼠相冷笑一声。 “草民刁寇,也敢冒充皇帝,也不看你一副贱骨相。” 楚河道: “你獐头鼠目,也敢称相;牛头马面,也敢呼将。我有何不敢?” 听他这么说,鼠相无言以对。 “呵呵,姓楚的,你冒充先帝,让驴头太子叫爸爸,你已犯了不赦之罪。” 楚河道:“跟我有什么关系,是你们认错人。再说驴头太子管我叫父王,我却不认他这个儿子,是他一厢情愿。” 鼠相道:“不要狡辩,事到如今,跪下来求本相,或许能饶你死有全尸。” 楚河冷笑:“不然,又会怎样?” 鼠相胡须倒竖,小手一挥。 十几个牛头马面人,破开门框,一拥而入,把一间狭小的房子挤得满满登登。 楚河顿时感觉到一阵牛、马粪便的臭味。 “滚出去。” 战斗一触而发。 牛头、马面人们力大,劲猛,喘着粗气,他们的目的就是把楚河蹂躏至死。 “忍无可忍,无需再忍。” 被逼迫在角落中的楚河,开始愤怒。 相对瘦小的身躯中,爆发出超过身体的强悍力量。 “轰,轰,轰。” 拳头打在身上,如同承受炮击一样。 直到此时,他们才明白,所谓的皮糙肉厚,只不过是相对而言。 一个个瘫软在地。 “呵呵。” 鼠相不怒反笑。 “楚河,你是不是以为你赢了,错!你输了。” 鼠相的眼神中精光一闪,毛茸茸的小手中,飞出几道毒烟。 “噗。” “噗。” 直向楚河飞去。 此时屋子中几乎被牛头、和马面人堵住,楚河想要脱身,却发现被几个牛头、马面人死死地抱住小腿。 楚河来不及多想,毒烟已经开始扩散,不一会功夫屋子里黄蒙蒙的一片。 “啊!” “不好,我中毒了。” 楚河委坐于地,被牛头、马面的身体给包围住。 “好好享受一下本相的独门秘药,鼠之毒吧。” “砰。” 鼠相把那张破烂的门,重新合上。 虽然房屋已经破漏,但是那毒烟浓度非常高,而且密而不散。 半晌之后,鼠相拉开门。 “嘿嘿,没有人能逃得过,本相之手。拉你的尸体,回去领赏。” 鼠相一边自语,四下看了,却不见楚河的尸体。 竟然是被牛头、马面等的尸体掩住。 鼠相探出双手,拉走上面的牛头和马面人的尸体,那些尸体各个都有二百多斤,鼠相也费了好一阵力量。 他呼哧带喘的,好不容易把这些中毒之后,鼻口流血的尸体拖走。 终于看到楚河。 “嘿嘿,你小子躲的倒是深,都说你是了不得的人物,诛杀了进京城的七煞,到头来,还不是死在本相的手上。白痴,我这就拿你的人头去领赏。” 鼠相从腰里掏出一把薄片小刀,刀刃一尺多长,但是闪着银光,颇为锋利。 “啊?” 他拿刀的手刚伸出一半,忽然间怔愣的停住手。 “你小子怎么没流血。” 别人中了毒,都鼻口流血,但是楚河竟然没有流血。 “这不对劲啊。” 这家伙个头不大,但反应的确十分敏锐,一眼发现异常。 而与此同时,楚河也动作了,他不能再等,再等鼠相就跑了。 猛然间睁开眼睛,一探手来抓鼠相的脖子。 这一抓,十分惊人,如同看见诈尸一般。 鼠相惊得目瞪口呆,呆若木鸡,不知躲闪。 楚河也一愣。 这手都抓在脖子上了,这厮竟然不躲。 就在这一瞬间。 鼠相的身体突然一缩,秃噜一声,从楚河的手中逃脱。 速度之快,让人惊叹,而且身形缩小到极致。 楚河叹道: “这或许就是缩骨法!” 不过使用缩骨法只不过能够一时逃脱而已,楚河从人群中跳起来,来拿鼠相。 鼠相腿短,深知跑不过楚河。 “唰,唰。” 瞬间扒开了尸体堆,往里面钻进去。 楚河暗道:“这是属鸵鸟的吧,往这里钻,那不是死路一条吗?” 楚河束手等待,先让他做一些无谓的挣扎。 等他挣扎够了,楚河一伸手把那些胖大的尸身扔出去,等着图穷匕首见的时候。 没想到大惊失色。 只见原本是红砖的地面上出现了一个大洞。 洞口大小,刚好能容下鼠相的身量,显然他已经顺着这个东口逃跑了。 楚河料想此时已经抓不住他。 “这家伙果然有些手段,不愧称作鼠相。” 再看看外面这些尸体。 口鼻带血,鼠相根本不顾忌同伴的死活,不但有手段,而且心狠手辣。 楚河打心中,不敢再小看他。 这间殿混乱不堪,也不能住了,他出了门,躲到街边的阴影处,但见满街的侍卫带领着牛头、马面人,走街串巷,一抓畜生,二抓男丁。 有几个从大理寺监狱放出来的官吏,也是十分卖力的引领。 楚河猜到他们要干什么。 大概率的是要把这些人类进行改造,改造成牛头、马面那样半人半兽的生物,为其所用。 楚河慨叹。 “这造畜术果然没有人道。” “不能任由驴头太子这样做下去。” “待我去宫中见见他。” 他东躲xz,避开了沿街的牛头、马面等人,来到了宫中,方一前进,便听见犬吠声声。 驴头太子在皇宫中养狗,显然是早有防备。 楚河转了几圈,发现都是如此,几乎无懈可击。 再上自己也是身心疲惫,只得罢手。 从宫中出来,到邸报和大理寺门前,晃了一阵,蹲到了沈幽闻和周伶。 众人躲在大理寺的机关屋中。 沈幽闻惊恐未定,道: “常听前辈讲,乱世多邪祟,没想到今日真出了妖魔鬼怪,这是天下百姓的不幸。” 周伶道:“皇帝相信太师、老尼姑等人,屡出恶策,害了黎民百姓。世间怨念太多,聚积生妖,也是正常。” 第319章 十路节度使围城 众人议论片刻,不见楚河搭话。 周伶就问:“楚兄弟,你见多识广,这件事你怎么看?” 楚河道: “这事的确蹊跷,这些人也的确长得奇怪,但是我的想法是小马过河,站在不同的角度,就会有不同的理解。 “大家也不要过于慌张,他们毕竟没有斩尽杀绝。 “这几日尽量不要出门,暂时不要上朝了。如果你们没有吃的,或者需要什么东西,告诉我,我去给你们筹备。” 沈幽闻道:“你也要注意安全。” 楚河点头:“我今夜和他们切磋过,了解他们的实力,可以从容对付。” 大家对楚河是信任的。 楚河见众人情绪稳定了,就离开了大理寺,到自己的家中,绕了三圈。 唯恐鼠相有跟踪的手段,也不敢回家暴露住处。 就在家对面的一颗树的树杈上,躺着休息一段时间。 快到天亮的时候,出大事了。 京城里面锣鼓声声,牛头、马面们拿着斧、锤,沿街奔跑。 楚河赶紧下了树。 沿路倾听,原来是城外有人攻打,城内进行兵马调度。 “守城,守城。” 有官员不断的嘶吼。 “所有的男丁都去守城。” 一听这话,楚河又躲起来了。 等着人声嘶沸的声音弱一点,楚河悄悄跳进院子中,绕到后窗户下。 “布谷,布谷。” “布谷,布谷。” 这是他和小玉的暗号,不一会,小玉来到窗前,向外面警惕的看了看,才开门把楚河让进屋中。 楚河告诉她,外面要打仗了,你先躲在地下室,即使有人闯进院子,推开门也不要管。 小玉道:“相公,你是男子汉要保家卫国,是我拖累了你,让你儿女情长,牵肠挂肚。” 楚河笑了。 “小玉,你说的没错,保家卫国重要,但是你就是我的家啊。” 小玉听罢激动的拥抱了楚河。 不过她深知,他的相公,是一个不求名利,不求官禄的侠之大者。 外面攻城这么大的事,怎么能没有他的身影。 “相公,我想和你儿女情长,永远卿卿我我。但是我知道你现在心里面都长了草,你快去吧,注意安全,凡事可不能勉力而为。” “嗯。” 楚河点点头。 他转身又不放心,想了片刻。 “小玉,一会你藏在地下室内,万一有人进入地下室,你用这个刺他。” 说罢,楚河把武侯抱龙枪交给小玉。 教给她抱龙枪的使用方法。 小玉知道这是楚河十分喜爱的枪,不肯拿。 楚河道: “这是防身利器,加上我交给你的【玉女剑术】,三五个牛头、马面人不能靠近。” “至于我自己,有不平铲。” 其实此刻对付普通的武者,楚河使用任何武器都可以,武侯抱龙枪的增益不大,只有对付超高手,武侯抱龙枪才能显现出它的优势。 小玉无奈收了枪。 楚河出了门,在外面上了锁,以示家中无人。 然后悄悄的翻墙出去。 这边两个官吏拿鞭子驱赶十几个男丁,往城门而去。 楚河绕开他们,自己先奔向南城门。 到了城门,几百个牛头人,还有一些官吏和侍卫,在维护城内的秩序。 “搬弓箭,搬弓箭。” 官吏们一边喊话,一边不断的挥舞着鞭子。 京城里的抓来的男丁,开始往城上搬弓箭。 楚河也想看看城外的情况。 于是搬了一捆弓箭,上了城楼。 城楼上驴头太子,领着刚钻洞逃跑的鼠相,还有几十个膀大腰圆的牛头人,正指挥着建造防御工事。 驴头太子似乎对于防御工事,一窍不通,完全听鼠相的指挥。 往城下一看。 黑压压,浩浩荡荡足足有几万人的兵马。 城下一直在喊话催战。 楚河还想多看,有官吏拿着鞭子驱赶,他赶紧了下了城墙,刚扛好第二捆箭,这时候,驴头太子从上面急匆匆的下来。 踩的石头的城梯翻浆露土。 鼠相在一旁,连窜带跳。 “陛下,不要冲动啊!” 驴头子气呼呼道:“我不容他,他骂我是驴日的杂娃。” 鼠相见劝不住他,忙喊道:“拿锤,拿锤来。” 有四个牛头、马面人,抬着两柄锤,交给驴头太子。 楚河一看。 “真吓人。” 今日的锤子,不同昨日,今日的是断柄双锤,八棱崭亮,银光闪闪,根据外形看,一个至少百斤。 驴头太子一手拎着一柄锤,喊了声:“开门。” 有侍卫拉开了两扇大门。 驴头太子迈步出了门,身后跟着鼠相和一众牛头、马面人。 京城里原有的魏官,知道是南安帝领兵返攻,在旧主面前,不好意思露头露脸,都躲在后面,犹犹豫豫不肯出城。 这时候就有人把楚河推出去。 楚河也不在意,反正他是看热闹的。 往对面一看,楚河暗道:“谁说大魏无能人。” 只见兵将盔明甲亮,一排十几个雄壮威武的将军,一字型排开,各个都有万夫不当的气势。 殊不知,筹齐这些盔甲兵器,费了寇丞相多大力气。 原来,在驴头太子和鼠相刚闯进宫中时候,寇丞相就知道信了,但是救皇帝为时已晚,赶忙发出飞鸽传书。 给绕京城的十五州,都发了求救信。 等着他们汇集兵力,来救汴京城,没想到楚河先一步回来,使用了一招金蝉脱壳之计,让柳值夜带着寇丞相和皇帝,混出了京城。 君臣一行人,唯恐楚河被识破,驴头太子出来追赶,一路仓皇逃窜。 跑不出半日,见前面一彪人马,众人如同惊弓之鸟,转身欲逃。 柳值夜道:“众位莫慌,那是我大魏的旗号,待我前去探看。” 他提马过去,但见大旗下,一员老将。 柳值夜看得好生亲切。 “老节度使,您来了。” 来者乃是河东节度使王仲焕,六十多岁,七十挂零的年纪,白马银枪威风不减当年。 “哎哟,柳大人。” 两人是忘年的交情,客套了半晌,柳值夜赶紧引着王节度见了皇帝。 “陛下,老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皇帝可算是看亲人了,眼泪盈眶。 “老爱卿啊,你何罪之有啊?” 第320章 驴头当关,万夫莫开 在逃难的路上。 皇帝看到老节度使王仲焕,还带着一队人马。 顿感亲切,好像救命的稻草漂到面前,他双手抓着老节度使的手,眼泪盈眶。 老节度使也是多年没见到皇帝了,老了老了能跟皇帝如此亲近。 王仲焕和黄彪子的二大爷黄节度使一样,都是以响马出身,是占山为王的草寇。 这种草寇,一旦规模发展的太大,就面临两个选择。 一是和朝廷对抗到底。 二是接受朝廷的诏安。 和朝廷对抗到底,那是两败俱伤。 做草寇的时候,天不怕,地不怕,脑袋掖在裤腰带上,闭着眼睛就是打打杀杀。 但是做到了大响马,吃香的、喝辣的,不用亲自上战场上冲杀,这时候就惜命了,也爱财了。 谁心里都有杆秤子。 堂堂正正当官就能得来的东西,何必卖命去争。 大匪成官,也是一种曲线的光耀门楣。 诏安对于皇帝来说。 也是无奈之举,心里面多少有点嫌弃,故意不让这些响马进京城做官,都安排到一方做节度使。 这也叫:眼不见心不烦。 老王头一次和皇帝这么亲近,也是感动的不得了。 “陛下,老臣救驾来迟,罪该万死。” 皇帝道: “老爱卿啊,你有什么罪啊,你是朕的贤臣,朕赏赐你还来不及呢。” 他这一顿亲切,看的寇丞相和柳值夜感觉头皮发麻。 君臣热络了半晌。 有兵丁来报,前面又发现一队人马,正在接近。 君臣赶紧上马备战,探子回来禀报,原来是弘农节度使武文德。 武文德六十来岁,手中使一柄九环刀,也是一个响当当的人物。 “快给王节度请过来。” 武文德过来,给皇帝行了礼,又见过寇丞相、柳值夜和王仲焕。 皇帝喜上眉梢。 两员猛将,一万雄兵,保护自己逃跑是没问题了。 寇丞相道:“皇帝,你看着吧,还有人。” 果不其然,一路接一路的兵马,都奔着这地方汇聚过来。 到了晚上,寇丞相清点兵马,总共来了十路节度使,还有几路太远的,没有到。 这十路节度使分别是: 河东节度使王仲焕; 上党节度使徐景; 弘农节度使武文德; 颍州节度使梅灿; 安平节度使张开山; 零陵节度使杨瘟; 云中节度使韩纯宝; 陇西节度使李无敌; 琅琊节度使项圆振; 清河节度使荆棵。 众人聚齐了,浩浩荡荡五万多兵马。 这里面以河东节度使王仲焕的资格最老。 以云中节度使韩纯宝的武艺最高,说话也最仗义。 “陛下,咱们这么多英雄好汉,怎么能让他什么驴头太子欺负了,回去把城池抢回来吧。” 皇帝本来想跑,这时候一看,实力可以了。 没想到遇到难处了,这些臣子们是真上啊。 他心里也有这个意思,指示寇丞相和大家商量如何攻城法。 寇丞相就把驴头太子的情况,和大家一说。 众人一致认为,驴头太子是妖怪,但是也不足畏惧,只要众人齐心,发一股力,就能把这个京城荡平。 “荡平京城?” “这是一方大员节度使能说的话?” “这不是草寇响马的口头禅么。” 寇丞相不愿意听。 但是现在属于借刀杀人,得用这些节度使的势力来战驴头太子,也不好纠正他们的虎狼之词。 众人一商量,这些兵不能都带过去。 一是南城门口,摆不开这么多人,要是挤挤吧吧的,进退不易。 二是有些州府钱财亏缺,兵马无力,盔甲生锈,把这样兵马带过去,让人看不起。 最后精挑细选,选了这两万多人,临夜灯笼火把的照着,叫城开战。 这边驴头太子往城下一看,人马不少,他虽然个头大,武功好,殊不知阅历还是几个月的孩子,见了大场面也害怕。 鼠相也不允许他迎战。 但是城下为首的这十位,都曾经是江湖道上,骂人侮辱人那绝对有一套。 不一会功夫,驴头太子上道了。 …… “嘎吱!” 包着铁边的城门打开,驴头太子也没骑马,主要是他这个身段,一般马也架不住他。 拎着两柄锤,足有二百斤,站在吊桥之上。 牛头人、马面人呼啦跟着也冲出来,左右拥着,也不讲究摆阵型。 楚河也被推出了城。 双方打这场仗,也是有因由的,楚河也不好出面干预。 “方才谁骂我了。” 驴头太子瞪着驴眼睛问道。 众将士虽然听说过驴头太子,今夜当面一见,还是惊诧不已。 没想到真有这长着驴头的人物。 王老节度使年岁大,见多识广,向前提一步马。 “汝是何方妖人,为何篡夺大魏皇位?” 驴头太子歪着头。 “方才不是你这个老头骂的,我不打老头,让骂人的出来。” 众人一听,他五大三粗的样貌,说话声音却又这么幼稚,不免暗中偷笑。 这时候一将,纵马挺枪而出,众人视之,乃是云中节度使手下副将方月。 方月枪一扬,骂道:“妖人吃我一枪。” 眼见,枪头刺过来,驴头太子毫无畏惧之色,把一张驴脸轻轻一甩。 枪尖擦着鬓角而过。 随即驴头太子一锤砸在他的枪杆上。 咔嚓一声,枪杆应声而断,方月一踉跄,从马上跌落。 被驴头太子一锤砸成肉泥。 “大胆妖人。” 上党节度使徐景舞动一杆三股叉,来战驴头太子,打了三个回合。 三股叉搅住驴头太子的锤柄。 平时他用这招,叉中别人的兵器,趁机搅动,使得敌人兵器脱手。 但是驴头太子神力护体,徐景搅了三搅,没有搅动,反被驴头太子崩飞三股叉。 急的他拨马便走。 驴头太子,一步跨上,连人带马锤成肉泥。 清河节度使荆棵,一跃马,骂道: “你这伤人的畜生,看某来砍你驴头。” 一挥手中长柄斩狼刀,这刀在刀脊上加重铁,斩虎狼如同切瓜砍菜。 “唰,唰,唰。” 荆棵使出毕身力量,连斩三刀,这头三刀因为速度很快,惊得驴头太子头上出汗。 但荆棵第四刀,气力不足,稍稍怠慢,被驴头太子一锤震飞兵器。 荆棵一下子晃落在马侧,马受了惊吓,沿护城河落荒而去。 第321章 驴头太子:我要打十个 一眨眼之间。 驴头太子就锤杀了两员名将,又逃了一员大将。 “这战力实在强悍。” 寇丞相赶紧命令扎住阵脚。 众节度使也不敢仓促应战。 众人聚在一起商量对策。 这时候,驴头太子大声叫骂,但是他会骂一些些稚嫩的言语,与他高大的形象十分不符。 寇丞相道:“他虽然勇猛,但是心智不成熟,咱们力战不如智取,如此,如此……” 众人道一声好,拨转马匹。 此番是弘农节度使武文德率先出战,一口九环大刀,舞动翻飞,气势吓人。 但是明白的都知道,他的刀距离在二尺之外,根本贴不了驴头太子的边,只不过是在虚张声势。 驴头太子舞动锤子,也打不着他。 心中正恼怒时候,武文德骂道:“驴头小将,不过如此,跟你打有损吾老人家威名。” 说罢,提刀拨马,撤了。 驴头太子懵了,心想:“怎么,还没有分出胜负,就先跑了。” 这时候颍州节度使梅灿,舞动五郎八卦棍,来战驴头太子,砰、砰,当头打了两棍,砸在驴头太子的锤上,不待他还手。 转身就走。 这下子可气坏了驴头太子。 “站住。” 他一迈大步就来追赶梅灿,梅灿奔到阵中,两边将故意让出一条路,让驴头太子通过。 鼠相惊呼:“陛下,回来。” 只是为时已晚,九路节度使兜转马匹,将驴头太子围在当中。 驴头太子见被围住,不但不慌,反而大声咒骂。 面对刀枪剑戟,只攻不防,有枪刀刺在身上,也仗着皮糙肉厚,纵然流血也毫不在意。 片刻之间又有两员节度使,被他锤落马下。 这时候,柳值夜也不得不加入战团当中,十几员将围攻驴头太子。 鼠相见驴头太子挂彩,赶紧命手下鸣金收兵。 这时候寇丞相道:“众节度使围住驴头将,余下随我杀进城中。” 众兵卒呼啦一声冲向吊桥。 鼠相又担心驴头太子,又恐怕被攻进来,想升起吊桥,心焦之下,尖声啸叫,如同老鼠成精一般。 驴头太子闻听,精神大振。 把两杆锤舞动生风,百斤的重锤,哪有人能挡得住,硬生生地杀出一条路,来到吊桥前,纵身一跃跳过三丈宽的吊桥。 这时候众节度使哪肯放过他。 追上了吊桥,不远不近的缀着。 驴头太子转过身,眼珠通红。 “打也不打,跑也不跑。” 他被众将如此戏弄,心中愤愤不已。 “砰。” “砰。” 将心中的怒火发泄在吊桥之上。 两锤砸下,那吊桥一晃,紧跟着咔嚓一声,碗口粗的巨木断裂一根。 驴头太子眼中闪光。 举起手中双锤,连连锤向吊桥。 “咔嚓,咔嚓。” 吊桥是由多根巨木拼成,瞬间断裂了一半。 众节度使唯恐跌落到护城河中,慌忙退出吊桥。 鼠相见情况暂时缓和。 忙告诉驴头太子:“撤退。” 说罢二人领着众牛头、马面人奔进了城中。 这边节度使们让士卒修复桥梁。 楚河一看。 “得,我也进城吧,否则外面兵马冲进来,踩也能踩死人。” 于是他跟着驴头太子这一行人跑进了城中。 城中出苦力的百姓,还有那些被迫的侍卫,见驴头太子败了,瞬间一哄而散。 那些受驴头太子提拔的官吏,乖乖的回到监牢之中。 驴头太子和鼠相只顾逃跑,也不在乎他们。 楚河被拥挤在中间,无奈跟着跑了一会,到了上林苑,驴头太子等人突然停住脚步。 鼠相吩咐几句,就有牛头、马面冲进里面。 不一会竟然抱着貔貅出来。 驴头太子双手提锤,把貔貅夹在腋下,携带四百斤,竟然还能发足狂奔。 “啊!” “貔貅!” 楚河本来早就想离开驴头太子这一行人,突然看到他们夹着貔貅,这是要拐走貔貅的意思。 “这可是好不容易要回来的貔貅,岂能让你再带走。” 于是大喝一声:“站住,把貔貅放下。” 驴头太子一愣,放慢了脚步。 楚河趁机追过去。 “驴头太子,放下貔貅。” 驴头太子一愣,手臂一松,把貔貅抛在地上。 这边鼠相,上前一把按住貔貅。 驴头太子也不搭话,手中银锤抡起,直奔楚河顶梁贯下。 一百斤的锤子,这速度抡起来有一千斤的重力。 楚河犹豫了一下,还是不敢硬接这一回。 撤身后退。 驴头太子的第二锤更为惊险,几乎贴着楚河鼻子下来的。 “砰!” 这一锤也砸在地上,顿时地上被砸出了两个大坑。 驴头太子刚要抽回锤再砸。 “放这吧。” 楚河双手一较力,按住地上的锤头。 “用枪扎你,显得我不地道,这回我跟你比力气。” 驴头太子对自己的力气绝对的自信。 “嘿!” 一声喊,两柄锤颤抖了两下,没有离开原地。 驴头太子有点懵。 “这人谁啊,这么有劲吗?” 其实他也是年纪小,没有心眼,楚河虽然练了易筋经,比寻常人的力量大了许多,但是和驴头太子比起来,还是差了不少。 但是地上还有这两百斤锤子的重量,加上楚河自身的重量,加上锤杆做杠杆,凭空加了千斤力。 驴头太子扯了两扯,没有扯动,从前没遇到这种情况,他还是个孩子,心中就慌了。 “鼠相,鼠相,救我,救我。” 鼠相也是自顾不暇。 貔貅不是猫猫狗狗,任他摆弄。 表面憨厚,但那也是力大如虎的家伙。 它被鼠相按得急了,为了挣脱,回手一巴掌,打翻了鼠相。 鼠相从地上翻滚一圈,看到驴头太子急的眼泪要掉下来。 “陛下,不要锤子了,回去重新打造。” “哼。” 驴头太子十分喜欢这对锤,但是无奈之下,还是抛了锤子,转身走了。 楚河也不追赶,抱起了二百斤的貔貅,进了上林苑。 但见一地狼藉。 到处都是动物的尸体,断头的、剥皮的,估计多是被他们使用造畜术用了。 “难得貔貅逃过一劫。” 楚河打扫出一间干净的屋子,放下貔貅,端来两盆食物,把它喂了。 第322章 换羊头 貔貅的情绪,非常阴郁。 显然在狮鹫国受到了非常虐待,心里有阴影。 这次又遭到粗鲁的驴头太子,勾起了心中的不好的回忆。 本来应该憨憨的,傻吃孽睡的貔貅,一脸的阴沉,像人一样若有所思,不肯吃饭。 楚河心里也不好受。 忽然想起来,自己也有一项奇技淫巧,只是不经常用。 那就是给陶知县收尸的时候,获得了【驯兽之术】,当时只是训练了一下小黄狗,之后再无用过。 这术法中,自然有和动物亲近的办法。 略用其中一二法,貔貅便不抗拒与楚河交流,一呼一唤,皆有回应。 眼见貔貅眼中有光,心情逐渐变得愉快。 这时候外面争吵声大起。 楚河出了门,但见几个穿红挂绿的流氓无赖,正在搬弄地上的银锤,一边搬一边争抢谩骂。 这么大的银锤即使是镀银的,也能卖上百两银子。 如是被寻常百姓捡到也就罢了,这几个无赖,楚河当收尸人的时候就认识,都是欺软怕硬,专门盘剥穷老百姓的缺德人。 楚河躲在暗处喊一声: “官军来了,快跑。” 这一声犹如炸雷,吓得无赖们四散奔逃。 楚河趁机把银锤提起。 流氓无赖们一阵狂奔,有的躲在胡同中,回头看看官军并没有来,才知道被人骗了,回去一看,那两个硕大的银疙瘩,早就不在了。 楚河把两柄锤,提到了上林苑内,回到了装貔貅的屋子。 眼前一幕,让楚河一愣。 一只山羊正霸占着貔貅的食盆,大口地吃着里面的萝卜,而貔貅被挤在一边,委屈的哼哼唧唧。 楚河觉得有点可笑。 “貔貅怎么来说也叫食铁兽,竟然怕一只羊。” 这是小朋友的事,楚河还不好管。 羊虽然不及貔貅贵重,但是吃点东西,显然是饿肚子了,让它吃点吧。 就在这时候,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趴在地上,拼命吃萝卜的山羊,忽然抬起头,瞪大眼睛,怔愣的看着楚河。 “啊。” 楚河从它的眼神中,看出了异样。 “这不是一只动物该有的眼神。” 那眼神,就像当时小玉附体在山羊身上一样。 难道说它被鬼魂附体了吗? 楚河为了给自己壮胆,喝道:“你看什么?” 山羊盯着楚河,眼神恍惚,竟然流出眼泪,紧跟着站起身向楚河走来。 “你要干什么?” 楚河想要制止他。 此时,他也看出来,这不是山羊,而是一个山羊人。 和牛头、马面人一样,都是造畜术的产物,只不过山羊人很少见。 “我……我……是我。” 山羊人从口中发出衰弱的声音。 “楚……楚……楚河。” 楚河一愣:“你认识我?”与此同时,楚河在心里也回想几遍。 “这到底是谁呢,声音还有一些熟悉。” 山羊人的苍老的手按住了楚河的臂膀,楚河感受到他的友好。 “是我……老羊头。” 山羊人说完,颤抖着身体,似乎难掩心中的激动。 “啊!” “老羊头。” “是五羊村的老羊头吗?” 山羊人激动的连连点头。 “是我,是我。” “老羊头,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老羊头羊嘴里面说出人话,十分不易,话说的无法连贯。 他悲伤的讲述了过程: 原来前几日,有一伙怪物,长得都是牛头马面,十分吓人,到了五羊村。 一进村,就开始抓牛马,可惜五羊村只有一头老病牛而已。 但那也是五羊村最贵重的财产了。 被这伙人当场锤死,割了牛皮、牛头。 众人只是稍稍表现出来一点不悦,顿时挨了一顿打,其中有几个年轻的男子还被抓走,听说是充壮丁。 当时老羊头做为村长,也是村子里最有威信的人,不能不管,于是上前和他们辩解几句,也被打了一顿,还用绳子捆住,跟随着他们走了一天进了山,来到了一处院子。 院子里面鲜血淋漓,腥气冲天。 老羊头看见几个年轻人,被押进屋中,哎呀哎呀的嚎叫了一阵,随后出来的是几个牛头、马面之人,被押着出院。 等老羊头也被送进去。 只见里面点着香烛,供奉着可怖的雕像。 案子后面有人操刀,满身是血,旁边还有几个牛头、马面像是打杂的副手,也是满身是血,地上都是牛、马和不知物的血肉。 老羊头被按到案子上。 他以为到了阴曹地府,嘶哑的求饶,痛苦的嚎叫。 听几个人说:牛头不够了,给这种没用的老东西用,简直是白瞎了。 紧跟着锋利的刀子从他的脸上划过,他听说白瞎了,以为自己死定了,就在他等死的时候。 脸上一沉,一个东西扣在脸上。 随即脸上像是被蚂蚁爬过一样,麻麻痒痒。 有人在他的耳边说着听不懂的咒语,如同念经一样。 他也在咒语中渐渐睡着,等到醒来的时候,感觉头上带了一个面罩,然后被押送到一个大营中,里面都是牛头和马面人。 开始还害怕,但是后来就习惯了。 后来整个大营中的人,都出发奔京城来,听说要打仗。 老羊头跟着队伍进了京城,趁乱就躲到这上林苑中,但是上林苑中也不太平,总有闯进来寻找动物的侍卫。 老羊头只好爬到一棵树上,待了几天,等今日城里安静了,才敢下来,肚子饿得难受,才和貔貅争食。 …… 老羊头讲完,听得楚河心里难受。 “这到底是一种什么鬼畜法术?” “这么害人!” “老羊头,你别着急,我试试能不能给你取下来。” 楚河到水缸里舀了一飘水,先净净手,甩干之后,扒开老羊头的脖子一看。 脖子这有皮肤分层,上面是长着白绒毛的羊头,下面是人的皮肤。 接口处有些线头,穿针引线的地方红肿发炎。 楚河轻轻一碰。 老羊头大声喊疼。 楚河本来想拔掉羊头,但是现在不敢拨了,他也不敢保证拔下来之后,到底是一个什么样子。 老羊头也颓废想放弃。 “小楚,别弄了。” “我就这么戴着吧,反正我也这么大岁数了,脸面也不想要了。” “说白了,我受不了那种疼。” 第323章 云中节度使 老羊头话都这么说了。 脑袋上的羊头不敢拔,也不知道拔了之后,会变成什么个样子。 楚河也没有别的办法,这事只能先撂在这。 但是也不能总也不管。 毕竟谁脑袋上天天挂着一个羊头,也不带舒服的。 “老羊头,没吃饭呢吧。” 老羊头低头羞赧。 “这不,刚才和貔貅抢饭吃,也吃了八分饱,这世道,咱们穷人上哪能吃上饭啊?” 楚河猛然间想起来一件事。 “老羊头,你可不是穷人啊,你忘了没,你放我那一小袋金子,我可是一点没花,都给你留着呢。 “再有,你当时嘱咐我买几只羊,我还真买了。当时是为了给汉界喝羊奶,现在汉界回西北了,这羊啊,就归你管吧。” 老羊头也想起这茬。 但是面对一袋金子,甚至好几只羊,也提不起来他的兴趣。 “小楚啊,你也知道,我现在这个模样,实在快乐不起来,还有我那些村民不知道在哪,我这心里也放心不下啊。 “小楚啊,看待咱们认识一场的面子上,你把我带回五羊村,我要见见我的村民,我死也要死在那里。” 楚河一想:“老羊头说的也对,他现在这副容貌,走到哪都不方便,大魏军得查验他,驴头太子那边,更不会客气。” “行,这个事,我给你落到实处。” “你在这等着,别乱走。” 楚河打算跟柳值夜或者寇丞相说一声,然而开一张通牒,让老羊头顺利回家。 出了屋子,到了上林苑门口,只见路上军兵已经戒严了。 有士卒看到楚河,顿时喝道: “干什么,滚回去。” 楚河道:“请通融一下,我求见柳值夜,有事要谈。” “滚。” “我不认识柳值夜。” 楚河心说:“这还挺狂,连柳值夜都不认识,那我再提个人吧。” “我求见寇丞相。” 楚河心想:“你要是连寇丞相也不认识,那我只能求见皇帝本人了。” 不过还好,这士卒认识寇丞相。 “寇丞相是你能见的么?” “赶紧给我滚回去。” 说罢抡着手中的枪杆砸过来。 楚河不想多事,一侧身就躲过去了。 “嘿呦,脾气挺暴躁啊。” 就在这时,有那么一队骑马过来,这功夫凡是骑马的都是外州县过来的将官。 为首这一位,豹眼炸髯,虎背熊腰,一看就是位猛将。 方才在两军阵前,楚河也见过他。 本来在路上耀武扬威的走,听到这边有喝骂的声音,就停住了马。 “谁在那边吵闹?” 那边的兵卒赶紧施礼。 “回韩大人,是个无赖,滋扰生事。” 这位韩大人点点头。 “哦。” “杀了吧。” 说罢提马就走了。 楚河顿时愣住,心里想:“这大将军做事这么草率吗?敢情人命真是不值钱,说杀就杀啊。” 这时候兵卒们闻听,提枪来刺楚河。 楚河也在气头上。 把身一侧,三杆枪擦着肋骨过来,楚河把臂膀一夹,身体一扭。 “咔嚓,咔嚓……” 三杆枪崩断,楚河身体往回一转,借着这股力量,把三杆枪头,一起飞出去。 “哎哟,哎呀……” 正打中对面的兵卒身上。 兵卒们也不知深浅,仗着人多,还往上冲。 楚河断了他们的枪,抓过人来,对着屁股狠狠地鞭打,打的众人尖叫连连。 此时那已经走了的韩将军,听到声音,转过身看了看,一皱眉头。 随即打马就回来了,后面几个副将也跟着来到近前。 “大胆!” “住手,你是什么人,敢打兵士?” 楚河把手中的枪杆一抛。 “我是平常人,老百姓,他们想要我的命,我只好鞭笞一下,免得他们这么狂。” 那副将怒道:“刁民,竟敢跟在将军面前狡辩,去死吧。” 说罢催动战马,举手中枪,横扫楚河。 这一扫之力,加上战马奔跑的速度,足有千斤,能扫倒一头牛。 楚河却没有躲,迎面冲过去。 那副官双手握枪,来不及松手,一下被掀在马下。 楚河上步要踩他脑袋。 “且慢!” 一声厉喝,惊天震地。 楚河停住脚,回头一看,是那骑马的韩将军喊话,他在马上一拱手。 “英雄,手下留情。” “在下云中节度使韩纯宝,不识英雄,有所冒犯请见谅。” 大节度使都这么客气,楚河也不好说啥。 “哎哟,原来是韩节度使,小民打扰了。” 韩纯宝道:“在下见英雄身手不凡,埋没于街头巷陌。可否愿意到我帐下为官,为国尽忠,方能大展手段。” 楚河道:“抱歉大人,小民无能入仕途。” 说罢,楚河转身就要回上林苑。 “蠢货。” “敬酒不吃吃罚酒。” 楚河听到身后马蹄蹿动,赶紧向前一跃,待回头时候,只见韩纯宝手握一杆大铁枪,劈头砸来。 这枪黑黝黝的枪杆,足有百斤重。 能把这杆枪舞动如风的,必然也是一员猛将。 楚河不敢怠慢。 一翻身的功夫,捡起地上的两根半截短枪,架住韩纯宝的枪。 韩纯宝见枪被架住,正中了他的下怀。 “倒下吧!” 双臂用力,把枪压在楚河的两截枪上,狠狠地压下去。 楚河使出力量,双方顿时僵持住。 韩纯宝咬牙切齿,全身用力,痛得坐下马稀溜溜鸣啸。 韩纯宝倔强,不肯放手认输,干脆跳下马来。 两人又僵持片刻。 楚河了解了他的实力,是一员猛将,但是比驴头太子还是差了许多。 也不想和他这么耗下去。 于是双枪如剪,绕着他的枪杆一旋,反客为主,把韩纯宝的枪压在下面。 韩纯宝一愣,头上流出汗水。 这时候楚河亮出底气了。 单手枪压住韩纯宝的枪杆,另一手的枪直击韩纯宝的面部。 “啊呀!” 韩纯宝发一声喊,抛掉手中枪。 这一枪,若是刺出,足以让韩纯宝受重伤,但是楚河没把事情做绝,虚张声势一下。 韩纯宝看着地下的枪,和面前的楚河,呆愣愣的不知如何是好。 心中大概想: “这京城真是卧虎藏龙之地。” “原来有疯张飞,万夫不敌之勇。方才有一个驴头太子,力大如神,本以为这二人都是千年难遇的特例,没想到这小老百姓都这么厉害。” 韩纯宝有些廉颇老矣的感叹。 第324章 楚河:我只能打八个 韩纯宝的战力,在大魏武将中,位列第二队列。 第一队列是破马疯张飞,马监察御史,独占鳌头。 像是北方三省的黄节度使,和韩纯宝这是第二队列的,其中有七八个猛将,像是老将王仲焕、武文德和陇西节度使李无敌,包括曾经是上林苑令的陶知县,都可以勉强列入第二队列,也就是大魏第二档的猛将。 韩纯宝今日受挫。 先是遭遇驴头太子,然后是楚河。 尤其是楚河,既不是官,更不是将,一身老百姓的打扮,竟然把他打的没脾气。 这对他的心气打击很大。 …… 就在这时候,转机来了。 马蹄声响,沿着路上并排来了三位。 左边这一位骑着马提着九环大刀,正是弘农节度使武文德。 中间这一位手中擎双鞭,正是白发的老将军,河东节度使王仲焕。 右边这一位马刺环上挂着一杆丈八蛇矛枪,乃是陇西节度使李无敌。 一行人进了京城,是为了追查驴头太子的下落,沿街正走。 有士卒来报告: “王大人,我们韩节度使正在和人切磋。” 王仲焕一愣: “韩纯宝和人切磋?那我得赶紧过去拦着,老韩下手重,这京城不比地方,死人要追究的。” 那士卒道: “这次韩大人要吃亏啊。” 老节度使一听,鬓角立刻出汗了。 这满城人算上,能打过韩纯宝的也就是驴头太子。 “走,咱们哥几个赶紧过去。” 说罢,打马就赶。 李无敌和武文德也不敢怠慢,催马跟着王仲焕,飞也似的过来帮忙。 到了近前,王仲焕心放下来了。 “韩大人,驴头太子在哪里?” 敢情他没看出来楚河是高手。 韩纯宝也愣了。 “驴头太子?” “是啊,方才士卒报告,你和驴头太子对战,他人逃了吗?” 这时候韩纯宝也明白了。 “王大人,我是和这位小兄弟切磋一下而已。” “和他?” 几个人一看楚河,身上没有伤,气定神闲,连挫败感都没有。 一般来说,和韩纯宝切磋过的,缺胳膊少腿是最轻的,没有几个不丢性命的。 韩纯宝也看出几个人的诧异。 “哎,老哥几个,咱们年纪大了,比不过年轻人了。” “嗯?” 三人疑惑,不过瞬间就明白过来:韩纯宝输了。 李无敌心里不忿,他自认为不输于韩纯宝,早年也和韩纯宝比试过,虽然输了,但那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了。 他心里想:“我今日若是能打过这厮,岂不是等于我赢了韩纯宝么!” “无名小子。” “来,我来讨教一下。” “我也不在马上欺负你。” 于是扑通一声,从马上跳下来,手捻丈八的长矛来刺楚河。 楚河心想: “这一位也是个迷汉子,说好听叫莽撞,说不好听的叫缺心眼,装比贩子。 “既然如此,我就言传身教,好为人师。” 于是扯过来一杆枪,与他斗在一处。 斗了四五个回合,李无敌心里有数,自己的枪法本来是刚猛见长,没想到这下子的枪法更加的刚猛,而且似乎处处在碰瓷,总想要和自己硬磕硬。 李无敌心中略有胆怯,不敢硬刚。 于是,枪法渐渐飘忽不定。 武文德见了,知道李无敌恐怕要不敌对手。 于是也从马上跳下来,挥舞九环刀,来夹攻楚河。 三人斗了十几个回合。 王仲焕见二人打一个无名小辈,都如此费力,耽搁时间。 心中大怒,擎双鞭来偷袭楚河后背。 楚河闻声不妙,转过身又战王仲焕。 老节度使把双鞭舞动到极致。 “呼呼。” 鞭夹雷电之声,令人不安。 只可惜老节度使用力过猛,只打了十几鞭,浑身气力用尽,渐渐不支。 他一边气喘吁吁,还不忘骂人: “竖子你好生狂妄!老夫必然将汝鞭成肉糜。” 楚河喝道:“倚老卖老,以多欺少,今日便让你知道教训。” 说话间,把枪乱点,惊得王仲焕手足无措。 这时候韩纯宝见时机成熟,是偷桃取战果的时候,挥动大枪,以四个打一个。 如此王仲焕得以休息片刻。 就在这功夫,有士卒报以其他的节度使,这些人像是一起打猎的狮子,这种事情怎么能落下,一窝蜂的赶过来。 而且各个不要脸似的。 都加入战团中,楚河以一敌八,一不留神,手中枪被梅灿的五郎八卦棍勾住。 “咔嚓。” 枪杆断成两截。 众人趁机刀砍枪刺。 楚河向后跳了一步。 “且慢!” “待我取兵器来。” 众人取他性命是其次,狸猫戏鼠是真,倒想看他能取个什么武器。 楚河一转身,进了上林苑。 老羊头站在窗前,看到了战势,瑟瑟发抖说不出话来。 楚河道:“你且等我,一炷香内解决战斗。” 说罢,拎起了驴头太子的两柄银锤,气呼呼冲出去。 众节度使一看这两柄锤,顿时吓得一惊。 这锤子本是驴头太子的,方才他们也见识到厉害。 王仲焕喊一声:“他是驴头太子同伙,杀之。” 众人一窝蜂似的,又向前冲。 此时楚河怒发冲冠,把这一对锤,舞动如风,这一番杀得十分尽兴。 半晌过后。 八位节度使,盔歪甲斜,或是兵器断了。 各个气喘吁吁,虽然嘴上依然喊得凶,但也都是虚张声势。 这时候有一匹马,远远地飞奔而来。 “众位住手!” 马到近前,众人一看,乃是值夜司的柳值夜。 柳值夜到了近前呼道: “这是大水冲了龙王庙,一家人不认一家人。” “于是给楚河和众人相互引荐。” 此时楚河气也消了一半,他心里也明白,这几个节度使也不是酒囊饭袋,之所以自己能占上风,乃是因为他轻装,人家重甲。 如若换在马上,恐怕自己只能逃跑为敬。 于是见坡下驴。 “原来是几位节度使大人,小的有眼不识泰山,十分抱歉。” 众节度使一看。 “得了,互相给面吧。” “小兄弟武艺高强,乃是世上少有之大才。” 这时候皇帝和寇丞相也骑着马过来。 原来皇帝唯恐驴头太子,突然出现偷袭,眼见众节度使没了踪影,让人打探,才听说众人围攻一人,心中猜到一半是楚河。 第325章 楚虽非官,驱驴必楚 于是皇帝带着寇丞相和柳值夜赶着过来。 他唯恐楚河失手杀了这些节度使,到那时候哪还有人保护他的安全。 他二人一来,众人更不能打了。 寇丞相道:“这不是驴头的锤子吗?怎么到了你手里?” 这时候皇帝都嫌他废话。 “当然是被楚爱卿缴获的。” 现在他和一开始不一样,这时候是真心地夸赞楚河。 在危机之中,谁也没有办法让他出城。 到底还是楚河用李代桃僵之术,替他面见驴头太子,让他本人偷着逃出城。 再一个,方才他也看到了。 驴头太子在众节度使当中横着膀子逛。 而楚河也是把一众节度使收拾的服服帖帖,驴头太子能办到的事情,他也能办到。 若是论楚河和驴头太子谁更高一筹。 从楚河手这一对锤,就能看得出来。 显然是他和驴头太子交过手,并且赢了,缴获了武器。 想到这南安帝仰头叹道: “哎,楚虽非官,但驱驴必楚!” 一句“驱驴必楚”,寇丞相也好,节度使也好,谁也不敢再小瞧楚河。 驱驴必楚。 给楚河极大的肯定,但是皇帝意犹未尽。 “楚爱卿,朕的天下,有你的一半,从王侯到宫卿,凡是你想要的职位,朕都赐给你。 “朕的后宫,三千佳丽,凡是你想要的妃子,朕都赏给你。” 楚河心道: “我这来去自有不好么,得有多大病,我当这官。” “再说了,三千佳丽,一半有病,你都不给治疗,现在还往外甩。 “等着吧,我早晚给你鼓捣成一夫一妻制。” 这时候寇丞相说话了。 “陛下,楚小友他素来不喜欢接来送往,官场上的事情,更是懒得搭理……” 楚河心道: “你这是怕我要你的丞相位置。” 不过现在场上这么多人,楚河得给皇帝面子,也得给丞相面子。 “陛下,正如丞相所说,小的不喜欢做官……” 楚河眼光一扫忽然看见老羊头,从窗户里面探出头来。 原来他看楚河不和人打架了,而且双方很友好。 楚河心想: “他现在是羊头人,如果被人发现了,免不了一阵费话解释。” 但是老羊头好像没见过大场面,不懂得进退,从窗户里面探出半个身体,看热闹。 有眼尖的就看到了老羊头,喊了一句。 “陛下,有妖怪!” 把皇帝吓得一哆嗦。 “楚爱卿,保护朕。” 楚河一看,这事瞒不住了,索性给他来个讲错就错吧。 “陛下,那不是妖怪,而是我们的朋友,小的昨日险些遭到暗算,是他提醒我防备,今日也是他告诉小的,驴头太子要经过此地,于是小的再此地伏击驴头太子,没想到让他跑了,只缴了这一对锤。” 皇帝现在听楚河的。 楚河说啥都不质疑。 “原来如此。” “朕要赏赐他。” 楚河一点手,把老羊头招呼过来。 “陛下,他这个人喜欢动物,正好管理上林苑。” 从前老羊头不止一次,告诉楚河要养羊,养羊一生十,十生百,生意越做越大。 楚河心道:“这上林苑中都是动物,其中还有像貔貅这种稀有的动物,若是也能一生十,十生一百,不愁人丁不兴旺。” 所以给他推荐了这么个职位。 皇帝迟疑了一下。 “自己允诺楚河那么多,楚河什么都不要,唯一个要求,不答应不好。” “但是,让一个山羊人当官,这对于朝廷的脸面有些过不去。” 老羊头开口。 “我什么官也不想当,只要送我回五羊村,把我的乡亲们从他们手中救回来就行。” 皇帝一听,赶紧借坡下驴。 “朕答应你,一定送你回到五羊村,派人把你的乡亲们救回来。” “寇丞相啊,你安排得力的人手。” 寇丞相心思电转。 “陛下,这等重任,非楚河不可。” 众人纷纷称赞。 若只是送老羊头回五羊村,倒是容易,但要是到驴头太子的老巢救人,那简直是火中取栗。 这些节度使,领兵带队打仗,指挥千军万马,不在话下。 但是讲潜入百姓,甚至敌人当中,伺机救人,那就太不专业了。 单单这几位膀大腰圆的身材,还有常年当官养成的颐指气使的态度,像是针尖终究要透过麻袋露出来一样,永远也无法藏住。 这事楚河也理解。 现代也是这个样。 在外面做事,能遇到各种各样的人。 做官员的一举一动,都和平常人不同,即使不认识,只要他一说话,你都能辨别出来他的职位高低。 这东西叫气质。 是局,是处,还是科,大概率你都能猜到。 不是你会算卦或看面相。 而是官员给自己戴着那高高在上的脸谱,摘不掉了,一说话必然拿腔作调,颐指气使。 楚河不是没有脸谱。 反而是有各种脸谱。 他的傩舞面具一戴,一瞬间就可以转变成任何他扮演的人,唯一不同的是,楚河的脸谱总是在变,但是他的心却不会变。 皇帝大概也是这么想的。 “楚爱卿你就辛苦跑一趟吧,顺便……” 他想说,顺便把驴头太子的驴头,给朕带回来,朕要给他红烧才解恨。 他现在还接受不了驴头太子是他儿子的说法。 如果楚河告诉他驴头太子是老尼姑生下的,然后遭受了【造畜术】这样狠毒的法术,才变成如今的样子。 那么皇帝的心情将会无比的复杂。 楚河不能说,压根就不想参与到这事儿里面。 皇帝恨驴头太子,恨得入骨,但是让楚河去干暗杀的事,楚河可不肯干。 他也是怕楚河当场撂挑子,对谁也不好看。 “顺便……顺便看看异域风光,费用从朕的伙食费里出。” 节度使们都在场,皇帝不好说从军费中出。 另外宫中的花度最近也不好过。 周伶做为大理寺卿,隔三差五来审查费用,从妃子们的胭脂粉钱,到太监带的止尿布,周伶都要审核。 这也不怪周伶,是宫中贪得太过。 管事的太监,每日报表里面,一个宫女一日蔬菜,米面不算,还要吃五到十斤牛肉。这哪是弱不禁风的宫女餐食,这是梁山好汉大响马的伙食啊! 第326章 豺狗头税吏 周伶隔三差五来查账。 管事的太监心里不满,难免和皇帝抱怨。 皇帝说: “周伶朕也惹不起。 “这个倔种老头的背后支持者,是楚河,人家是有功之人。 “没有他,朕今天就不能坐在这个位置。” 太监抱怨: “陛下,咱是一国之君,天下之主,总不能被他左右吧。” 皇帝道: “他楚河最近没少忙乎,监押了许多贪官,又提拔上来一些黎民百姓,这些人都没有做官的经验,一个比一个执拗。” 皇帝嘴上也抱怨,不高兴,但是心里明白,也知道楚河这是对他好。 提拔上来的这些人,在官场上没有变通。 但是比原来满殿都是老油子,各个指鹿为马,趋炎附势强。 现在宫中闹得欢,情绪也得安慰。 “朕也是这么想的,等朕给他一个监察御史的职位,发配到边陲,一切就解决了。” …… 于是皇帝干脆说,这些费用从自己的伙食中省。 皇帝都这么说了,楚河也没有理由拒绝。 “谢陛下恩准。” 寇丞相先垫付了费用。 楚河把貔貅交接给他,把两柄大锤也交给寇丞相。 悄悄告别小玉,然后借了一匹马,载着老羊头,回到了五羊村。 费了一通解释,众人终于相信眼前这个山羊人,就是老羊头。 楚河把银两都给了老羊头。 老羊头也是敞亮,把这些银子给众人分了。 有妇女问起:“自己家的男人,现在在哪呢?” 老羊头把所见所闻一讲。 妇女们哭成了泪人。 老羊头道: “大家不要伤心,我和楚河兄弟想办法,争取把大家救回来。只是这脸、这头,变了样子,恐怕是变不回来了。” 众女子道: “只要回来就行,管他是变成牛、马。” 正这么说着呢。 村里头进来人了。 准确的说,来的不是人,而是妖怪。 反正村民们是这么喊的。 “妖怪,妖怪。” 一边喊着,纷纷找地方藏起来。 老羊头也没有躲,妖怪这个词语,对于他来说,是一种羞辱。 他现在确实长得人不像人,妖不像妖。 楚河更不能躲,毕竟得照顾老人家的情绪。 “呜嗷!” 一声叫,仿佛狼啸叫。 “难道说,真的有狼么?” 楚河忍不住向声音的来处观望,只见村子口,出现了一个身影。 高高壮壮的人,但是脑袋却极小得不成比例。 “咦!” 又走近几步,楚河终于看清楚了。 这一位长着的豺狗的头颅,面相不善啊。 “怪不得众人说是妖怪呢。” 这时候那豺狗人,已经走到了近前。 “妖怪,别过来。” 老羊头抄起一根搂草的耙子,抵住来了。 那豺狗人看看了眼前的耙子,又抬头看看老羊头。 “说我是妖怪,你也不比我好看。” 老羊头道: “你是谁,声音怎么有点熟悉呢?” 豺狗人伸出手,指着老羊头。 “你……你是老羊头不?” 老羊头愣了一下。 “是我啊,你是谁?” 那豺狗人呵呵笑了一阵。 “你叫老羊头,还按了个羊头,真是实至名归。” “不认得我了,我是这一片的税吏啊!” 老羊头恍惚一下,放下了手中的耙子,两人开始对话。 “你是税吏?” “嗯,如假包换。” “你怎么这幅豺狼狗的面孔。” “你不是也一样么,只不过你换的是羊头,我换的是狗头。” “哦。” 老羊头明白了,原来税吏也被人家抓过去,换了头,这下子心里头平衡一点。 “税吏大人,都说您像豺狼一样,敲骨吸髓。您这新头,也真是实至名归。” “哎呀,老羊头别扯蛋了。” 税吏并不喜欢和老羊头开玩笑。 “老羊头,这驴头太子自封为勇武帝。 “现在汴京城里是老皇帝的,汴京城外是驴头太子的。 “我换了这头,职位没变,还是税吏,但是是驴头太子手下的税吏。 “现在城里城外两边打仗,你该交税还得交,五羊村按照我们驴头太子,啊不,按照勇武帝的要求,得一百两银子。 “赶紧交,否则勇武帝会带兵马踏平这村子。” 老羊头快哭了:“一百两?我们哪里有那么多钱,再说,过去每个月交五两银子都凑不齐呢。” 豺狗头的税吏很不屑。 “那我不管,当今勇武帝就是这么说的,交也得交,不交也得交。 “不过也有一种办法,就是你们接续交人,十个壮实的男人可以顶一百两银子。” 老羊头道: “村子里面只有妇女,还有我这种老得不成样子的老头,哪里有壮年人。” 这时候,村子外面呼啸连天,又一队豺狗人来到村子里。 豺狗头的税吏大惊失色。 “完了,他们来了,他们都杀人的暴徒,一会你们千万不要顶嘴。” 这几位走到近前,楚河才看清楚,原来这些人的头比豺狗头税吏更大一些,与豺狗相比,更像是灰狼的头颅。 这一队能有六七个人,颐指气使,腆胸迭肚,仿佛都是当官的。 老羊头后退了两步。 楚河倒是没在乎,毕竟怪事看多了,也就不觉得很奇怪了。 这些人仰面朝天,鼻孔喷着白气。 豺狗头赶紧上前,畏畏缩缩道:“不知狼头大人莅临,小的有失远迎。” “哼。” “抓到壮丁了吗?” “现在就去抓,有抗拒者死。” 说罢他挥动手中的锯齿刀,刀刃上面还有鲜血,不知道刚杀了人还是畜牲。 “是。” 豺狗头点头哈腰,转过身面向老羊头,这一次声色俱厉。 “老羊头,我让你交人,就给我马上交人,否则狼头人把你们整个村子都杀光。” 老羊头还要争辩。 楚河赶紧拦住他。 “税吏大人,狼头大人,各位稍安勿躁。 “你们也看到了,这个村子中壮年的男子很少,不过有我,我一个人可以干十个人的活,你们看看能不能把押走。” 豺狗头道: “你?你当然可以算一个,但是还有九个名额呢。” 楚河道: “税吏大人,您是不相信我有力气了,我来展示一下,给你看看。” 楚河说罢,慢吞吞的走到狼头人身边,突然间一用力,竟然把狼头人扛在肩膀上,转了一圈,墩在地上。 “你……” 狼头人感觉受到了冒犯,立刻冲上来打楚河。 …… 第327章 狼虎的围猎 楚河一闪身躲过了。 豺狗人道:“大人使不得,他是一个壮劳力,是我们大人想要的奴隶。” 狼头人瞪了豺狗人一眼,放下手,算是给他面子了。 这时候,老羊头不知从什么地方取了一个棒子。 “楚河你先走,我这条老命和他们拼了。” 话虽然说得大气,但是楚河看见他的手在微微颤抖。 豺狗头很生气,把一肚子气发在老羊头身上。 “还有你,你也得去。” “去就去,我还巴不得去呢,看看你们的驴头……” 楚河赶紧拦住他,现在不是激怒这些狼头人的时候。 老羊头向楚河使了一个眼色。 楚河明白,老羊头也想要走一趟。 “那好吧。” 楚河向众人道:“各位大人,村子里面就我们两个男人了,如果连女人们都抓,那岂不是涸泽而渔。再说,凭借我的力量,你们不会吃亏的。” 在楚河坚持的说辞下。 豺狗头再一次征求狼头人的意见。 狼头人们也看到了村子里的现状,驴头太子是不喜欢招收女子为壮丁的,否则村子里的妇女都遭了殃。 “哼。” 狼头人首领默许了,随即带领着手下的一队狼头人,出了村庄。 就这样楚河和老羊头,跟着豺狗头,出了五羊村,一路风餐露宿。 楚河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 但是五羊村的村民大概也在那,所以楚河不在意,随着豺狗头而已。 路上豺狗头,拿出一些肉干吃,有时候遇到田鼠一定要抓到,吃进肚子。 而老羊头对肉食毫无兴趣,他常常偷吃路边的干草和树叶。 楚河看在眼里,心里头难过。 这些受了【造畜术】的人,连生活的习惯都变了。 “好邪恶的法术啊!” 这一日,来到一处山脚。 三个人停下歇歇脚,楚河去树林里面上个厕所。 豺狗头税吏知道他不会跑,也不像前些日那样,一直跟着他。 楚河刚完事,就听见地下树叶唰唰的响声。 “也没下雨啊?” 楚河纳闷地循声看过去,看见林间闪过了几个灰色的影子。 在地上爬行着前进。 “什么玩意?” 楚河忍不住多看了一阵,发现这些东西,既像狼,又像狗,比狼和狗却要大了一圈。足有二十几只之多,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前进。 楚河悄悄爬到树上观看。 这才看清楚,原来山谷里的地上躺着几个人,看起来有一个狼头人,押送他征到的奴隶,此时他们正在睡觉。 殊不知一场杀戮就要开始了。 人命关天。 “哎!” 楚河大喊一声,几人听见了,但是此刻,已经没有什么用处了。 对于他们来说,或许睡觉死反倒快乐一些。 与此同时,那些动物也受到了惊扰。 它们提前行动了。 这些像狼的动物,有很丰富的捕猎技巧,它们配合十分完美,率先向人群中最高大、最有实力的对手发起了攻击。 那个人仓促站起。 楚河看清了,那是一个狼头人。 他身高力大,抓住跳过来一只动物。 但是他失算了,或者说是上当了,他把自己的脖子亮给了身边的动物。 “啊……” 他只是叫了一半声音,就鸟无声息的躺在地上。 “噗。” “噗。” 惨叫连连,地上六、七个人,全都丧生于它们的利口。 楚河甚至没有时间,下树驱赶,那些动物们便已经结束了战斗,为首的那一只咬断了狼头人的头,把他的狼头叼在口中。 其他的人头,却没有叼。 这些动物并没有吃肉喝血,只是叼着那狼头走了。 楚河趴在树上,静悄悄的不想,也不敢惊动这些杀伐果断的动物。 眼见它们走远,楚河才渐渐放心。 “哎,不对!” 楚河想起来,这些动物的方向正是老羊头和豺狗头待的地方。 楚河赶紧从树上下来。 豺狗头若是被吃了,也就吃了。 别让老羊头也被咬死,我得去看看。 楚河没和动物打过仗,不了解对方的打法,但是方才看的这些动物可是有套路的。 绝不是好对付的玩意。 “能不战而屈人之兵是上策,要是能吓唬走他们最好。” 想到这,楚河捡了两条硬树杈。 细的做了木镖,粗的做打狗棍。 楚河在后面不远不近的跟着。 这里的路枯草重生,本来也不好走,楚河又怕被他们发现行踪,这样难免就慢了许多。 就在楚河小心翼翼行走的时候。 忽然有人喊了一声。 “救命啊!” 撕心裂肺,非常急切。 楚河听出来是老羊头的声音。 “不行,我得去救他。” 楚河顾不上其他,大步飞奔,谁知跑到一处,那里是一条暗沟,常年积累了很多落叶,顶上的干枯枯,底下的都已经腐烂。 楚河脚踩在上面,一滑而下。 “唰!” 算来也巧,这条暗沟恰好就在方才歇息地旁边。 楚河后来居上,不一会的功夫,从老羊头和豺狗头的身边滑过。 这一眼,看得楚河一惊。 豺狗头被围住,他满身缀满了动物,不断的挣扎反抗。 而一旁的老羊头,明显聪明了很多,他把头顶在地上,身体蜷缩。 虽然满身是血肉淋漓的伤口,但是还不致命。 “姜是老的辣!” 然而,再看。 楚河发现并不是想象那样,原来围绕在老羊头身边的这些动物,都是小动物,幼兽,它们或许还不太会捕猎食物。 或许是大动物,正在让它们学习捕猎,即便如此,老羊头也不好过,他还是人身,耐受能力甚至不如一只羊。 楚河快速滑过的身影,吸引了这些动物的注意力,也救了他们二人的命。 “嗷!” “嗷!” 有一只大概是警戒的,发出了两声尖利的叫声。 与此同时,绝大多数的动物,都转过头,看向楚河。 其中两只半大的动物,向楚河跳过来。 楚河这才看清它们的样子,头是狼头,但是身体上却长了老虎的斑纹。 “虎狼?” “狼虎?” “难道是狼和虎结亲,而产生的后代?” 面对奔过来的狼虎,楚河没有着急进攻,他首先观察了它们的位置。 这是这些聪明的动物的布局,如同下棋,有诱敌、有埋伏、有中军帐中的指挥…… 第328章 动物的智力 比如: 跳到面前的这两只,是亚成年的兽体,它们是这个队伍中的先锋。 负责挑衅和试探。 而主力部队在后方,那是由三只雄兽和十几只母兽和小兽组成,它们则不会冒然的行动。 而作为部队的主心骨,一只巨大身形的雄兽,蹲坐在山坡的高处。 它在观望着双方的局势,并且随时做出撕咬的命令。 这--就是“狼虎”之王。 楚河掌握了对方的状态,心里头也就有数了。 面对冲过来挑衅的两只亚成年雄兽,楚河故作毫不在意。 换作有经验的成年兽,或许还会等待时机,但是这两只亚成年兽缺乏耐心,它们率先展开了进攻。 随后它们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打击。 “啪。” “啪。” 楚河手中的树杈左一下,右一下,两只野兽在空中停滞片刻,就跌倒在地,哀嚎着退回队伍。 “呜嗷!” 兽王发出警告的声音。 楚河也看到它与别的野兽的不同。 雄壮的骨骼,蹲在地上,能达到一个男人的肩膀高。 高大得如同一头牛,两颗下牙支出唇外,嘴巴上的毛发已经花白,如同人类一样,年岁已经不小了。 而最让楚河在意的,是它那冷酷的眼神,看不到悲、喜,甚至连肉食动物的嗜血和凶残都看不到。 楚河心中暗自叹道: “好厉害的家伙,沉稳的如同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军。” 此时所有的野兽都把注意力,转移到楚河身上。 它们在端详着楚河,也在揣摩着他的实力,他们明白,眼前这个手里拿着棍子的人,实力比豺狗头和老羊头要强大了许多。 同样是直立的动物,但是捕猎他要耗费许多耐心。 就在这时,一头健壮的雄性动物,打破了静止。 它似乎看出楚河的弱点,也是它的一次机会。 两个亚成年刚刚被挫败,而兽王也瑟瑟发抖不敢动弹,这不正是它展露实力的时机么。 这也是对兽王的嘲讽,它那妖娆的步伐,翘着的尾巴,扭动的臀,颇带玩味的意图,似乎在说: “看啊,这就是你不敢动的猎物,在我的爪下,竟然是如此的不堪一击。” 或许经此一战,它就能取代兽王的位置。 楚河看出它眼中的贪婪和胜欲。 同样,也看出它要面对的悲惨结局。 雄兽准备好了,它一跃而起,想要把楚河扑倒在地,然后咬断喉咙,喝掉他的血。 然而,他低估了人类智力和实力。 “砰。” 它的嘴被木棍击中,鲜血从口中流出。 这一瞬间它的脑袋里面空白一片,似乎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它转过身,再一次向着楚河扑过来。 这一次它的动作慢了许多,根本没有准度和力度。 楚河只是踢出不快不慢的一脚,便把它踢飞。 雄狼似乎感觉到对手的强悍,但是它现在骑虎难下,为了面子,再一次冲锋。 这一次楚河的一拳打在它的脖子上。 重击之下,它终于明白重击是失败者。 它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 楚河也没想到,它是自尊心这么强的动物。 它疯狂的撞击一棵粗壮的树木,最后头变成一团烂泥,看着自己的伙伴,低低的啸叫两声,仿佛是进行了最后的告别。 兽王并没有阻止它撞树而死。 但它死后,兽王带领着众兽向天哀鸣,为死去的雄兽哀悼,凄厉的哀嚎声,响彻整个山谷。 地上的昏倒的老羊头,也被惊醒。 楚河用手势示意他快一点的离开这里。 老羊头见识过楚河的本事,事到如今,不能留在这里给楚河添乱了,于是拍醒了旁边的豺狗头税吏。 豺狗头税吏,摸摸自己的头颅。 感觉还好,方才这些动物盯住他的头,好在舍弃了屁股,保护了头。 “我们走……” “不,我们爬……” 两个人小心的商量着,慢慢的往远处爬。 这时候,兽群的哀鸣声没有停止,听起来十分的凄凉和悲伤。 如果没有他们两个满身鲜血的惨样,楚河也会和它们一起,哀悼它们死去的同伴。 就在这悲哀的时刻,狼王的叫声发生了陡然的转变。 这是一种化悲痛为力量的叫声。 似乎在号召所有成员,为死去的同伴报仇,叫声如同号角声。 楚河不得不重新面对新的挑战。 “来吧。” 此时楚河才意识到双臂的痛感,方才打出的那一棍,用力过于猛烈,震得臂膀现在还在疼痛。 这些动物动了,他们想要把楚河撕碎。 一只瘦弱但很灵活的雌性,率先发动了攻击,它看似漫不经心的转过身体,把屁股对准楚河,这与其说是攻击,不如说是服软了。 它像是臣服首领一样臣服楚河,如果楚河愿意,大概就可以做它的夫君。 “哼。” “有些下流的动物。” 然而,就在楚河疑惑的一瞬间。 另一只雌性有了新的动作,它在前面那只雌性的掩护下,扑向了楚河。 楚河下看到眼角的影子,下意识的挥出一拳,打在它的天灵盖上。 “嗷。” 它一声惨叫,趴在地上。 楚河这一拳用了七成的力量,他的本意是赶走这些动物,并不想杀掉它们,所以他并没有用尽全力。 不成想这一下也能打死它。 就在楚河想要查看的时候,先前那只雌性,突然转过身体来袭击楚河的咽喉。 楚河下意识的举手阻挡。 于是手臂被它的利齿咬住,来不及甩开,另外三只分左、右、后三个方向来袭击楚河。 被掣肘的楚河,即使有很快的速度,有很强大的力量,还是被它们叼住了。 这些动物孤注一掷,仿佛自己是长在楚河身上的东西。 无论楚河怎么甩都甩不掉。 “哦,这就别怪我了。” 楚河挥动双臂,两个臂膀上缀着的动物,砰的一声,撞在一起。 它们仍然不肯松嘴。 “那就再来一次。” “砰。” “那就再来一次。” “砰。” “砰。” 两只动物的头不断的撞击,最后,它们发出了哀吟声。 就在楚河以为它们会放弃的时候,一只蓄谋已久的肥硕雌性动物,从正前方扑过来。 第329章 袋狼(感谢兄弟们的投票和支持,谢谢兄弟们) 这只雌性,似乎正等待着这个时机。 它抬起前腿,后腿一蹬,猛地从地上跃起,它就是看楚河双臂被咬住,暴露出胸前的位置,于是它发动了攻势。 长长的口吻长开,裹挟着腥风,令人心畏。 “小楚,我来救你。” 老羊头竟然没有离开,也不知从什么地方,捡到一根不棒。 绊绊磕磕的,还冲到近前,就摔到在地上。 他挣扎着身体,向着楚河举起手臂。 “小楚,这是袋狼,先杀狼王!” 他垂死挣扎的意见,楚河不得不听从。 “原来这是袋狼。” “老羊头说的没错,擒贼先擒王!” “就是要先抓到狼王。” 而此时,狼王正蹲在不远的地方,现场的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一人一狼对视了一眼。 袋狼王率先读懂了楚河的意图。 她抢先一步,发起了总攻的指令。 “呜呜嗷!” 所有的袋狼听到指令后,一起奔了过来,它们将楚河团团围住。 有的袋狼踩踏着彼此的身体,攀上了肩膀,居高向下拼命一般的咬啮。 楚河身上,几乎所有部位,都遭受着这些袋狼持续不断的攻击。 “对不住了。” “是你们先动手的。” 楚河运起了易筋经,顿时双臂如同车轴,钢铁一般,现在咬在他身上的袋狼想逃都逃不掉。 因为它们的牙齿,已经卡在楚河的肌肉当中。 而此时它们的身躯,仿佛是驴头太子的两柄银锤,被楚河舞动如风一般。 “砰、砰……” 它们的身体相互撞击。 纵然这些动物有强大的意志,但是它们也是血肉之躯,只要不是钢铁打造的,就会有痛感。 只要有痛感,它们就会避让。 与此同时,包围圈渐渐扩大。 而两只吊在楚河手臂上的袋狼,因为牙齿酸软,趁着楚河松劲的时候,不得不松开了牙齿,掉在了地上。 楚河慢慢前进,袋狼们慢慢后退。 攻防已换,但是楚河明白,自己的危险并没有消失,甚至还要更大。 他的眼角余光中,那一个最难对付的狼王出现了。 气氛顿时变得无比的紧张。 不紧不慢的步伐,冷酷无情眼神。 是实力让它如此沉稳。 它就是袋狼王,完全符合一个冷血杀手的称呼。 楚河或许是它眼中值得猎杀的猎物。 它也对楚河重新的审视,与寻常站立猎物,并没有什么区别,也不显得如何高大强壮,但是,他这骨子里似乎有一些不愿意低头服输的东西。 “好吧!那就让本王来收拾你。” 如果它有人的思想,一定会这样想。 “一是在本族群中立威,二也要铲除这个对族群产生威胁的猎物。” 或许是它的意念已绝。 所以它不再向方才那样稳当,从它的周身上,散发出一阵阵的杀气,连空气中都充满了捕食者上位的气息。 压力笼罩下,即便是强如楚河。 也感觉到危险了。 “噗噜。” 他右边肩膀上的突然燃起了一簇火焰。 无畏之火! 【火之星】燃之而不畏妖邪。 这不是一簇真正的火焰,而是能让人感受到的光芒,光芒所及之处,天下事皆邪不压正。 “袋狼王?哼,不过土鸡瓦犬而已。” 楚河心中的自信心,如同火焰的光芒一样,砰的一声,充满了整个世界。 这时候,连趴在地上的老羊头和豺狗头税吏,都感受到了这勇者无畏的光芒。 他们昂起头,想要同楚河并肩战斗。 袋狼王也感受到了。 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力量,在拉着它的四肢,不允许它前进半步。 似乎有一种神秘的声音,在它的耳边响起,劝说他不要和人类为敌。 袋狼王摇晃着头颅。 它想让这样困扰,快速的离它而去。 “这脚,酸酸软软的。” “不!这是直立猎物的幻术!” “不能再等了。” 袋狼王提前发起了攻击,眼中充满了红色血液,空气中弥漫着杀气,这杀气之强,敢和楚河肩膀上的火焰争光。 “呵!” 袋狼王呵出一口气,这股气也不是平庸的空气,其中仿佛有曾经丧身于他口下的亡魂气息,化作幽怨阴暗的霾尘,将楚河笼罩。 楚河振作精神。 让肩膀上的火焰保持燃烧,来抵抗这种透人骨骼的寒凉。 双方看起来是试探实力。 实际上战斗已经在打响。 袋狼王在等待,等待着气势完全压住对手,用恐怖的威压,使得敌人自动放弃抵抗,甚至把脖颈递过来。 楚河感受到它的用意。 所以心有所思。 “好吧,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天要黑了,我就先配合你吧。” 楚河变得双眼迷离,仿佛要睡一觉才行。 双肩自然垂下,腰背也有些微的放松。 袋狼王看懂了楚河的伪装,这是猎物的精神萎靡,体力不支的表现。 是时候了。 “呵!” 它喷出第二口晦气。 紧跟着它跳在空中。 楚河看着虚张声势的样子,心中在想: “我就是要看看你,到底有什么神秘的招数。” 袋狼王的确,与其他袋狼不同,它没有使用锋利的爪子,也没有用它那尖利的牙齿。 而是飞得很高,四肢展开,在它的四肢和肚子、两肋之间,有一层柔软的皮膜。 这层皮膜外面覆盖着毛发,所以平时看不出来,但是一旦展开四肢的时候,这层皮膜如同巨大的幔布,遮挡住天上的太阳。 如此之巨大,而且还在天上飘荡,楚河似乎无论怎么走,都躲不开它的笼罩。 在漆黑之中,承受的心理压力,是常人难以忍受的。 “呵,为什么要躲避,不如待在这,等待它扑下来,吃掉我吧。” 楚河心里面闪过了一个不好的念头。 “哎,是我错了,我低估了这种动物的野性,它不是小黄狗,不可能被驯服! “如果我早早地用上不平铲,或许结束了战斗,我为什么要用木棍和拳头?” 楚河不断的自责。 可惜的是,袋狼王不会感恩,也不会惺惺相惜,它只会用最快的速度,杀死它的猎物。 这是飞天而下,的确是它的最强一击。 它心中如果也有念头,那一定是一个字: “死!” 第330章 和解 袋狼王用出了最强的一击。 这一击飞在空中,可以把楚河完全的笼罩住。 楚河逃不掉,也躲不开。 只有乖乖的站在原地等死。 天空越来越暗了,袋狼王的身躯和楚河越来越近。 它出口了。 “砰。” 一声响后,袋狼王的身躯在天空中翻转了两圈,最后落在地上。 在最关键的时候,楚河举起不平铲,挡住了袋狼王的攻击。 不平铲被狠狠的撞击之后,发出嗡嗡嗡的声音。 而袋狼王头昏脑胀,鲜血从口中吐出。 它懵了,抬起鲜血淋漓的头颅,用无助的眼光,再一次打量面前的人。 “他并不高大,也不凶猛,为什么?” 袋狼王知道自己失败了,但是它理解不了自己的失败。 作为族群的首领,它要鼓舞士气,并且要给幼年的野兽做出表率。 没想到这场战斗,以仓促的颓败而结束。 族群需要掠杀和胜利,它做不到。那么从今以后,它不再是这个族群的王。 此刻它颓废在地上,大口的喘气。 一众袋狼们,慢慢的踱步到它的面前,弯曲着膝盖,给它跪倒。 楚河心中好奇,这种叫作袋狼的生物,竟然能够如此的社会化,它们的每一步都和人类如此相似,甚至比人类更加的仪式感。 此刻,事情发生了变化。 众袋狼跪了片刻之后,忽然间不约而同的直立起身体。 楚河以为它们要反攻自己,替它们失败的狼王报仇。 然而,它们所做的事情,让楚河一惊。 只见它们把袋狼王围住,伸出自己的嘴,露出尖利的牙齿,疯狂的撕咬袋狼王的身体。 这一点让楚河感觉到惊诧。 刚刚夸赞它们很有人性,竟然出这种事。 “去,去,去。” “都散开吧。” 楚河捡起地上的棍子驱赶这些动物,他确信,凭着自己连连战胜的情况,这些动物不会再有胆量袭击自己。 果不其然,那些袋狼们,果然一哄而散。 袋狼王满身是血,在地上苟延残喘。 “哎,想不到你这么快被抛弃了。” 楚河替他它慨叹。 “嗷呜。” “嗷呜。” 袋狼王却在不断的哀吟。 听见它哀鸣的声音,让人赶到很凄惨,似乎在求楚河快点结束自己的狼命。 “杀了它。” 这时候老羊头在一边喊话。 “你要我帮你吗?” 楚河试探地问道。 袋狼王不住地点头,好像它真的能听懂一般。 “这?” 如果让楚河下手一棍打死它,倒是容易。 不过看它悲伤的眼神。 楚河在打死它,还是让它自生自灭间,有些犹豫。 就在这时候,地上苟延残喘、有进气没有出气的袋狼王,眼眸中忽然闪过两道光芒。 紧跟着狼嘴一张。 “哇。” 一口鲜血混合的呕吐物,直接向楚河喷吐过来。 楚河仓促一躲,躲过了大多数的呕吐物,但是还是有部分喷溅到手上。 “嘶啦!” 这些呕吐们似乎拥有极强的腐蚀性,竟然让楚河的手感到无比的灼热和疼痛,难以集中精神。 “好家伙,暗算我。” 与此同时,袋狼们很得意,它知道这一击,让楚河很惊诧。 趁此机会。 它再一次发动攻击,这一次,它没有用方才那样花花柳梢的招数,而是直截了当的奔楚河的咽喉。 “砰。” 楚河再一次预测它他的预测。 抢在它的前面,一拳轰出。 袋狼王仰面跌出,平躺在地上。 老羊头大声提醒:“打狼一定要狠,打死它!” “好吧。” 为了防止袋狼们再有什么幺蛾子,楚河握起拳头,决定给它一个痛快的结局。 俯下身的这一拳,马上就要砸在它的肚子上。 “噗噜。” “噗噜。” 袋狼王的肚子动了,冒出了两只毛茸茸的耳朵。 “噗噜。” 又露出一个毛茸茸的圆脑瓜。 竟然是一只幼稚的小崽儿,一脸无辜的样子,甚至还抬头伸出舌头,舔了一下楚河的手。 “唧唧。” 尖尖的叫声。 原来这袋狼们也是一只雌性,但是比寻常的袋狼要大很多,以致于楚河认为它是一只雄性袋狼。 而且袋狼和袋鼠一样,雌性袋狼的肚子上有一个育儿袋,小袋狼没有长够月份,就要藏在育儿袋内。 方才袋狼王和楚河战斗,使得喜欢沉睡的小袋狼从睡梦中惊醒,这才探出小脑瓜,想要看看外面的世界。 楚河这一拳没法打了。 拳头停了一会,慢慢的收回。 楚河没有再动手,但是他也没有离开,他想看看这袋狼王还能伪装多久。 此刻,袋狼王撅起头,看了看肚子上的小袋狼,它的眼神变得柔和起来。 它伸出前抓,把小袋狼按回育儿袋。 不一会小袋狼吃起了奶。 “嗷呜,嗷呜!” 躺在地上的袋狼,缓缓的转过身体,半坐在地上向它的狼群发出了号令。 这时有一只雌性的袋狼,闻听叫声,立刻就跑开了。 不待楚河疑惑。 那只狼已经跑回来了,口中叼着一块红薯一样的东西,径直放到楚河身边。 幸好楚河认识这个东西。 本草纲目中有记载,这个东西叫白蔹,是一种中药材,又名山地瓜、白根、山葡萄秧、五爪藤等,是葡萄科植物白蔹的块根。 具有清热解毒,消痈散结的功能,也能加快伤口的愈合。 楚河暗道:“难得它们还识得这种药材。” 于是用不平铲把药材切得小丝,然后用石头磨成粉末状。 做这些事情的时候,这些袋狼如同小朋友看热闹一样,都静静的看着楚河制做药末,谁也没有上前来捣乱。 等楚河弄完之后,先抓起一些粉末,给袋狼王身上的伤口均匀的撒上,给其他的几只袋狼也涂抹了一些。 袋狼示意楚河给自己涂抹,楚河盛情难却,给自己涂抹一些,老羊头和豺狗头税吏也借了光。 袋狼王很满意,用它的头,在楚河的腿上反复的蹭了蹭。 其他的袋狼也上前和楚河贴贴蹭蹭。 楚河明白,这是它们在求和。 双方忽有伤痛,达成和解倒也是可以理解。 “好吧,你们走吧。” 袋狼王似乎能听懂楚河的话,领着它的队伍离开了。 第331章 赐汝狼的气质 豺狗头的税吏看得一脸懵懂。 “怎么?” “你们和这些动物和解?这可是凶残无比的畜生啊。” 老羊头白了他一眼。 “你没看到么,方才小楚没有打死它的幼崽,所以它会感到之后的和解。” 豺狗头还是不理解。 “方才你不是强调好多遍,一定要打死袋狼王吗?” 老羊头道: “打死也是一种方法,但是我也没有想到,小楚用了更好的办法,这叫不战而屈人之兵。” 豺狗头道: “不管怎么说,我佩服他,我也得感谢他救了我的命。” 老羊头道: “还有我的命,而且我身上的伤很轻,都是幼稚的袋狼咬的。” 豺狗头无奈: “或许是因为我的头,比较招恨,所以它们才下口那么狠。” 这句话楚河倒是比较信服。 “或许就是如此。” “大概它以为你是它们的同类吧。” 三人一边探讨,一边商量继续前行,楚河忽然看到,不远处还有那头撞死的雄性袋狼的尸体。 楚河走到近前,看了一下这头袋狼尸。 狼头已经粉碎成肉糜,但是脖子上的鬃毛依然尖利,仿佛活生生的一只。 “它也算是一个勇士。” “把它埋了吧。” 众人道一声好。 于是在树下挖了一个坑,把袋狼的尸体放进去。 楚河依照惯例,站在坑前,刚要叨咕几句安尸的话,猛然间想起这不是人,而是一只袋狼。 正笑自己无趣之时。 忽然觉得眼前天空暗了,一张硕大的黄纸,铺天盖地的飘下来。 转瞬间布满了整个天空。 上面有熟悉的三个大字: 【收尸簿】。 已而上面光影闪动,竟然浓缩了一头袋狼的一生。 …… 在幽静的峡谷中,生存着一个硕大的袋狼部落。 这个峡谷中没有其他的野兽,所以它们过着衣食无忧的生活。 直到有一天一伙红头发的海盗,来到这座峡谷中,他们发现这种肚子上带有育儿袋的动物,很好奇。 他们手中有先进的弓箭和弯刀,轻松射穿了成年袋狼的头颅,然后把它们的皮扒掉。 把幼崽带走,带到海洋彼岸。 侥幸存活的几只幼崽,经过几十年的繁衍生息,才形成了现在的规模。 红头发的海盗没有再来。 但是牛头、和马面人、狼头人……他们来了。 他们大肆捕捉袋狼,甚至现场就割断它们的头颅。 …… 看到这,袋狼捕杀狼头人的原因找到了,这是报复。 这几日整个袋狼群在山谷中来回巡逻,就是为找到这些猎杀它们同伴的人。 而楚河和老羊头等人,是碰巧赶上。 而眼前这匹袋狼因为失败而自责而死。 【收尸簿】演绎了一只袋狼的一生,袋狼杀人,起因在于人,也是驴头太子那一伙干的。 楚河暗道:“要是早知道事情是这样,一定先领着老羊头避让开才好。” 但是事已至此,时间不能倒退,不能重新决定。 这时候收尸簿上亮起了一行蝇头小篆。 “收吾尸身者,赐汝狼之勇气。” “收吾尸身者,赐汝狼之忍耐。” “收吾尸身者,赐汝狼之敏锐。” “收吾尸身者,赐汝狼之气质。” …… 楚河的脑海中涌入无数知识,一瞬间气质大变。 这下子把老羊头吓了一跳。 “小楚,小楚,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一惊之下,楚河猛然反应过来,是自己太过于投入,以致于面现狼之眼神。 随着眸子里的热火散尽。 老羊头之长出一口气。 “小楚,你可吓死我了,方才我正问你为何不填上葬坑,你却突然间看向我,两只眼睛像是一只野狼,仿佛立刻就要把我吃掉。” 楚河点点头。 “方才太累了,做了一个梦而已,不打紧。” 老羊头半信半疑,一开始是避开楚河走的,但是时间长了,也就放松警惕了。 毕竟豺狗头税吏那张脸,看起来太吓人,还是挨着楚河近一点为好。 三人休息了一夜,又走了半天,中午的时候。 豺狗头税吏道: “前面不远就到了。” “大家把食物都吃了吧,否则到那里食物会被抢。” 楚河和老羊头也不知道真假,但是听他的把身上的炊饼都吃了,把水也喝尽了。 不一会从一段小路出来,到了大道。 顿时人丁热闹起来。 有很多像豺狗头这样人,每人领着七八个人,擦肩而过。 就问豺狗头税吏:“老兄,怎么只抓来两个奴隶,还有一个羊头的。” 豺狗头哼了一声:“我重质量,不重数量。” 人家看了看楚河和老羊头,哼哼取笑。 豺狗头同楚河道:“兄弟,你可要给我争口气,就凭你的实力,我在百兽长面前美言几句,让你也做豺狗头人,大不了做个黄狗头人也行,不用像牛头、马面人干体力活。” “嗯。” 楚河表面答应,心里头这个骂。 “给人换成狼头、狗头、牛头……这哪是人对人能干出来的事啊。” 这时候,大路两边出现了好多栅栏,隔成了一块又一块的营地。 每个营地里面都有帐篷。 每个栅栏高高的门楣上,都有标识。 眼前这一个写着大字,楚河读出来: 鹿角坳。 那里面有许多长着鹿脸的人,不断的从帐篷里面出入。 再往前走,只见: 跑马坡。 野牛棚。 毛驴台。 羚羊甸。 …… 看了一圈,终于到了山羊村。 “就是这了。” 三个人先后进去了,但见里面有几个山羊头人,来回走动。 楚河跟老羊头说。 “一会要跟紧我,千万别掉队啊。” 老羊头也明白,这里面都是长得一样的人,很容易就看错了。 于是紧跟着楚河的后面。 里面有一个狼头人的操刀手,满身是血,好像刚刚做完一场手术。 豺狗头走过去,低头哈腰。 “大人,我给你带过来了,虽然人不多,但是质量好,力气大,路上打死好几只袋狼。” 狼头人抬起头,看看楚河。 也没看出来有什么过人之处,于是眉头一皱。 今日晚了,而且也没有羊头,做不得换头术,等明天吧。 楚河心里头明白,他所说的换头术,其实就是残忍的【造畜术】。 这是一门邪术妖法。 今日不能施法,对于自己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 第332章 黑驴台 如果当晚就要实行造畜术。 那么楚河现在就得翻脸,这样想寻找五羊村被抓走的村民,就很困难。 狼头人把他们从帐篷中撵出来。 三人来到帐篷后面,扯过来一团草休息。 等到天一黑,楚河溜出去,蒙着脸,到各个栅栏里面找人。 也不知道五羊村的人,到底都换了哪些头。 楚河只能挨个找过去,来到他们的近前。 “五羊村,五羊村。” 小声的对着暗号。 只可惜效果甚微, 一是整个寨子连下来有几千上万人,一个个都去说了,难免浪费时间。 二是大家基本上都听不懂楚河在说什么,有人声张之后,狼头人就来查看,楚河不便暴露身份。 到了后半夜,楚河一无所获,只得回到自己的帐篷。 和老羊头一说,老羊头表现出担忧。 “如果找不到的话,小楚你就先走吧。千万不能像我这样,被他们换成这样一个山羊头。” “放心吧,我自有办法。” …… 众人在草堆上迷糊了一夜。 第二天天刚蒙蒙亮,狼头人来了。 “今日首领大人有令,所有奴隶,不管有没有进行过换头术,都到三十里外的黑驴台聚集,现在出发。” 跑马坡。 野牛棚。 羚羊甸。 鹿角坳。 一个个营地陆续的出行,好长的一个队伍。 也不知道他们从哪搜罗来的这么多人。 狼头人站在队伍旁边,提着鞭子,在反复的催促,一旦有走的慢的,就要受到鞭笞。 往前的道路越来越窄,众人挤在一块。 楚河身边有个骆驼人,不断的吐出草团,这叫反刍,是把胃里消化一半的东西,吐出来,重新嚼碎了再咽下去。 这味道就甭提有多大了。 过了一段漫长的时间,有人说:“到了,到黑驴台了。” “咕嘎!” 一声驴叫,震耳欲聋。 众人向前方看去,只见前方有一处高高的台子,整个台身是黑色的,看来这就是所说的黑驴台。 而黑驴台上的人,不是别人,正是膀大腰圆的驴头太子。 他身边有鼠相等人。 这一声驴叫,现场的众人闭上嘴巴,安静等待驴头太子训话。 驴头太子没有说话,但是鼠相开了口。 他手中拿着一个类似于扩音器的东西,声音经过放大,可以让在场的所有人听到。 “我身边是你们伟大勇猛的国王,勇武大帝。 “他德才兼备,配的上大奉的帝王,而你们则是最勇猛,最能干的臣民。” 鼠相说的话,极有号召力。 黑驴台下的众人大声欢呼。 等欢呼声停止。 鼠相接着说道:“也许你们已经发现了,你们的力量比从前大了三倍不止。” 楚河看向老羊头。 老羊头曲曲臂膀,暗暗地点点头。 看来这造畜术,确实能使得人的力量有大增。 鼠相很得意。 “未来真正的勇士,一半是人类,一半是野兽。 “我说的就是你们。 “我们是最强壮的人,却被限制在最贫瘠的土地上,这里冰天雪地,种不出瓜果梨桃。 “你们知道,我们只有占领中原,那里有肥沃的土地,那里有好吃,好喝、美女、烈酒……” 这时候从人群中挤出来一个人,跪在黑驴台下。 鼠相叱责两遍,那个人也不肯起来。 鼠相回头和驴头说了两句话。 驴头太子便点手,把下面的人叫上来。 “哎!” 竟然是楚河的熟人,不是别人,是原来的值夜司高值夜,也是东洋国的王子,潜伏在大魏,与太师等人密谋反叛。 没想到高值夜竟然跑到这里。 过了片刻,鼠相道:“这位是个汉子,想要和我们的狼头人比试一下功夫,哪位上台比试。” 使用造畜术时候,也是区别对待,像牛头、马面、骆驼人都是用一般憨厚老实的人。 像这些狼头人,本来都是身体素质好的,有很多有武术根基。 自从受了造畜术之后,实力更是大增,浑身有使不完的力量。 “砰。” 就有一个狼头人,跳上了黑驴台。 高值夜和他拉开了架势,两人往一起一走,也就是一眨眼的功夫,狼头人已经倒在地上。 “怎么回事?” “他动手了吗?” 很多人都没看清高值夜是如何动手的。 没看清当然不服气,底下很多狼头人跃跃欲试。 高值夜冷冷一笑。 “都上来吧,我要打十个。” 六七个狼头人,跳上黑驴台,与高值夜打成一团。 不过顷刻之间,全部倒下。 “来呀,我要打更多人。” 楚河也不明白:“高值夜这是干什么,难道是疯了,到人家的老窝来惹麻烦。” 高值夜一连打了几拨人。 这时候身后的驴头太子表情不好了。 连鼠相也是如此,厉声喝道: “难道你是来砸场子的吗?” 高值夜突然转过头。 把鼠相吓了一跳。 “扑通。” 高值夜突然间跪倒在驴头太子的面前。 这一出,还是让人众人感觉一惊。 “陛下,常言道:学得文武艺,货卖帝王家。小的高小二有一身功夫,但是没有施展之处,得之陛下乃是贤明之主,所以特来投靠。” 这一说,驴头太子和鼠相对视了一眼,都感觉非常满意。 楚河也明白了。 敢情高值夜不是来砸场子,而是献投名状的。 如今武功展示之后,肯定会受到驴头太子的重视,倒是候,他跟着驴头太子的队伍,返回京城,坐收渔利。 驴头太子道:“鼠相,给这位好汉授职。” 鼠相道:“先做换头洗礼,然后再授职。” 这时候有人端着两个托盘,一个托盘中有刀,剪子,药水,等物。 另一个托盘里面有一个硕大的狼头,显然生前也是个狼王。 老羊头在身后推了推楚河,低声提示道:“这就是换头之术。” 只见高值夜半跪于地,面对鼠相。 鼠相手中刀子起起落落,高值夜的一张带血的面皮被剥离下来。 高值夜一声不吭,一个疼字都没喊。 剥完了面皮,又开始剥后脑皮。 “嗤嗤嗤嗤。” 落刀有声。 楚河心道:“高值夜也真是豁出去了。这么大的苦主动去吃。” 第333章 角斗场 不一会功夫,狼头也整理完毕。 鼠相把狼头扣在了高值夜的头上,狠狠按严实了,念叨一番咒语,不过片刻功夫,让高值夜站起身来。 但见狼头和人身完全切合,如同定制一般。 高值夜用手摸了自己的新狼头,感觉很满意,重新跪在驴头太子的面前。 鼠相宣布道: “今封高小二为征南大将军,赐名野心狼。 “赐奴隶百人,赐烈酒一百缶,赐牛、羊肉五百匹。” 高值夜闻听之后,脸上露出了喜悦之色,一咧嘴的时候,露出泛着光芒的狼牙。 “谢陛下,谢鼠相,臣野心狼愿意世世代代为臣,永远效忠于陛下,追随陛下,愿陛下的恩泽能够惠及整个天下。” 驴头太子很满意,挥手示意。 高值夜站起身来,垂手而立于驴头太子的身侧,顷刻的功夫,摇身一变,成了征南大将军。 鼠相重新拿起传声筒。 “皇恩浩荡,陛下得五千战士,五千奴仆,此番攻打汴京,必将写入史册。” “现在赏赐酒肉,到台下领取。” 这时候有几辆大车,来到了黑驴台下。 有人从上面分发酒肉,每个人都领了一份。 众人领到酒肉,山呼勇武帝的名号。 吃罢酒和肉。 高值夜喊了一声。 “归舍。” 所谓的舍,也就是指的营帐。 在狼头人的指挥下,众人进入了自己的营帐中,这一次不分驴、马、牛、所有的战士聚在一边,所有的奴役聚在另一边。 楚河和老羊头,挤在队伍里,进入了奴役的这一边。 随后他们被推到一间屋子中。 狼头人也没有清点人数,只是感觉很满了,就把门关上,咔哒一声,把门落了锁。 楚河站在屋子里,四处打量,只见这是一个完全由大理石垒砌的屋子。 大约有五米左右的宽窄,有六七米高的大墙上,上面有一个窄小的天窗。 与其说是屋子,不如说是监牢大狱。 这时候众人也劳顿一天了。 也顾不上地有多凉,都委顿地坐在地上,有的胃里还有吃的,就吐出来,重新倒嚼。 老羊头用手抱着头,渐渐睡着了。 楚河也只好用手抱头,掀开衣领,挡住自己的嘴巴。 不知过了多久。 一阵喧闹之声,把楚河惊醒。 “吃饭,吃饭。” “都给我滚起来吃饭。” 一听吃饭众人都很激动。 然而现实令人失望,只见几个狼头人,拿来一摞破碗,抬着一个阔大的瓦缸,用水瓢舀出一碗浑浊的汤,倒在碗里。 顿时一股馊味涌上来。 一看里面就浑浊的泔水,上面有一些油花,破烂菜叶子,还有啃得干净的骨头。 谁都知道,这就是别人吃剩的东西,加了水端上来。 众人看着这些东西,有点怔愣。 “不是说跟着驴头大帝,有吃有喝,好酒好肉管够。” 狼头人骂道:“别忘了,你们是不需要战斗的奴隶,有汤喝已经很不错了。快喝,谁不喝我抽死它。” 众人看他拿起鞭子,于是不敢忤逆他的想法。 把碗里的泔水咕噜咕噜的喝了。 这时候狼头人看见楚河和老羊头。 “你们两个,是不是没喝汤。” 楚河道:“我喝完了。” 老羊头忽然上来倔劲。 “狼头大人,我们虽然是奴隶,但是我们毕竟不是畜生,我们不喝泔水。” 那狼头人呵呵一笑:“你说的对,你不应该喝泔水,但是你可以热乎乎的小米饭,嗟!来食。” 说罢,把自己的屁股一撅,一副要拉屎的样子。 众人跟着哈哈大笑。 把老羊头搁置在那里,不知所措。 狼头人的表情变得严肃。 “羊脑袋的家伙,等我先揍死你。” 说罢抄着家伙就要来揍老羊头。 楚河准备好了如何拉架。 就在这时候。 外面有人喊一声:“奴隶们集合。” 狼头人放下鞭子:“今日便宜你了,都给我滚出去集合。” 众人听后,纷纷涌出门外。 楚河和老羊头也被裹挟着出了门,两边都有狼头人手中拿着刀和鞭子驱赶。 老羊头道:“这里如同监狱,早知道真不该来冒这个险。” 楚河道:“既来之,则安之。” 楚河心中想: “这又是要去哪里?” “不过,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看看之后才能知道情况。” 队伍跑了不远,来到一处隧道,黑洞洞的。 里面非常光滑,众人如同坐滑梯一般,顺着隧道滑下去。 楚河的身体如同坐滑梯,以极速飞驰而下。 忽然间灯火辉煌,仿佛隔世。 这是隧道的尽头,下面是一个宽大的大殿,大殿古韵盎然,硕大的石头材质的看台,象征着经年的历史。 沧桑又古典。 大殿上有三个大字:角斗场。 老羊头也看到了那招牌上的三个大字。 “小楚,我们来到了角斗场!” “我们要来这里打扫卫生吗?” 楚河看了看,这场景,可不是打扫卫生那么简单的事儿。 这时候有人从围栏里面放出一头牛。 那牛倒是很雄壮,来到大殿上东撞西撞。 紧跟着有人打开了另一个围栏。 “吼!” 一声震天的吼叫,原来是一只硕大的雄狮,鬃毛很长,是一只雄狮。 雄狮慢慢的踱步到老牛的近前。 “嗷。” 一声吼,震慑住老牛,随即一口咬住它的喉咙。 老牛被咬住,庞大的身躯跌在地上,四肢在不住的抽搐。 “好残忍的杀戮啊。” 老羊头闭上眼睛。 等狮子吸完了牛血,有人把狮子驱赶回围栏,把老牛的尸体也抬走。 这时候在看台上,忽然亮起几簇灯光。 灯光照在看台上的几人身上,有驴头太子和鼠相,这楚河都认识。 但是处在中间位的人,楚河却不认识。 那是一个劲装的女子,身形别致曼妙,修腿蛮腰,一看就是利落的女子。 鼠相又一次拿起传声筒。 “热烈欢迎北方女神,泰丽雅公主,莅临角斗场。” 角斗场的四壁,有接受声音的装置,把鼠相的话放大一遍。 众人听得清楚,看得明白,这泰丽雅公主,简直太漂亮,仿佛能看一眼,都能让人长寿一般。 第334章 狮子的进攻 众人欢声雀跃。 然而坐在看台上的泰丽雅公主,却是十分的淡定,好像根本没把现场的人看在眼里。 鼠相大呼道: “勇敢的角斗士们,现在是你们的表现机会了。” “让泰丽雅公主见识你们的勇敢吧。” 极具怂恿的话语,让在场的众人热情洋溢,热血沸腾。 “请公主陛下继续观看。” 这时候楚河想到:“驴头太子,号称是大奉之帝,但是和泰丽雅公主相比,仅仅坐在次位。那么说泰丽雅公主的地位和来头肯定不小。” 就在楚河寻思的时候,角斗游戏已经开始。 鼠相道:“有神秘的猛兽挑战我们的擂主,雄狮矮脚和大头。” 掌声四起。 这时候有人打开围栏,里面出现两头狮子。 狮如其名,一个是头大如斗,一个是矮脚矮腿。 两头狮子一出来,便立刻摇头晃脑,龇牙咧嘴,展示它们的雄风。 在场内巡视一周后。 有人打开了另一个围栏,用鞭子从围栏里驱赶出六只野兽,灰黑色的身体。 它们看到周围数以万计的人类,还有两头雄壮的狮子,顿时吓得往围栏里面退回去。 只是后面有狼头人用鞭子抽打,并且关上了门。 看到这些动物狼狈的样子,众人大声哄笑。 只有楚河充满了担忧。 因为这六只野兽,不是别的兽,而是六只袋狼。 鼠相喊道: “你们看到了,这就是号称山谷幽灵的袋狼,它们横行霸道,肆意屠杀。今日大头和矮脚要面对这样强悍的敌人,这是前所未有的挑战,不过我相信,它们两个称霸角斗场,也不是浪得虚名。” “去吧,大头、矮脚,给它们点颜色看看。” 楚河心道:“鼠相真能扯犊子,这袋狼和狮子比起来,哪算是什么凶猛,光看体型也知道,这两根本就不是一个级别的。” 但是围观的可没有那么好心。 他们大声起哄。 “杀死它们,杀死它们。” 大头和矮脚十分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受。 他们没有因为袋狼的退缩而心生怜悯,甚至说更加的得意忘形。 迈着方步,向着袋狼们包围过来。 “呜嗷!” 袋狼们发起呼啸,三只大袋狼挡在前面,把小袋狼藏在身后。 矮脚忽然发起了攻击。 没想到它短短的脚,却行动如此迅速,一跃到了袋狼的近前,举起宽大的狮爪,扇向边上的一只袋狼。 血光四溅,袋狼想躲,但是已经躲晚了。 鲜血让矮脚更加得意忘形。 它龇牙咧嘴,发出吼叫声。 鼠相道:“矮脚好样的。” 众人喊道: “杀了它们。” “杀了它们。” 然而就在这时候,情况有了变化,袋狼中为首的哪一只忽然发起了攻击。 “砰。” 这一狼爪,拍在了矮脚的肋骨上。 “呜呜。” 矮脚受到攻击,感觉到疼痛,发成了哀嚎之声。 变化仓促,谁也没有预测到袋狼还有这一手。 但是袋狼出手这一下,楚河就看出来了,这只袋狼不是别的狼,正是那只袋狼王。 怪不得出手如此迅捷。 虽然如此,楚河也知道: “袋狼不可能战胜狮子,即便是战胜了狮子,最终也会成为角斗场上的靶子。结果只有一个,那就是死在角斗场上。” “哎,也不知道袋狼王因何被抓到这里。” 楚河心中生出了担忧。 再看场内。 此时袋狼王和矮脚对峙,大头也走到前面,两头狮子盯着袋狼王,眼神和举爪,撂爪的小动作中,都充满了挑逗。 矮脚对袋狼王并不感兴趣,它是柿子专拣软的捏那种狮子,它总是想要绕过袋狼王,去捕杀身后幼狼。 袋狼王不断的遮挡,撕心裂肺的吼叫,试图抵挡矮脚的去路。 就在这时,沉稳的大头终于动了。 它高高跃起,那硕大的头,看起来足有百斤重。 这一口咬下去,足以让袋狼王脖子断为两截。 袋狼王正在和矮脚对峙,根本无暇顾及大头。 就在它要死于狮口的一瞬间。 “住口!” 角斗场的一角,有人大喊了一声,紧跟着一个披头散发,灰头土脸的人冲到场心。 狮子的嘴上尖牙利齿,马上就要刺穿袋狼王的脖子,忽然被这一声叫喊,吓得停住了嘴。 大头和矮脚,转过头,像看着动物一样看着这个跑过来的人。 大概在想:“他的头怎么会这样?扁扁平平的,连尖牙利齿都没有。” 这时候鼠相在看台上发话:“你是谁?为什么没有换头,为什么要到角斗场上捣乱。” 那还用问吗。 没换头的人当然是楚河。 他看着袋狼王要吃亏,赶紧跑上前来,阻止了两个狮子。 “问你话呢,你到底是谁?” 面对鼠相的质问,楚河也有准备。 “回大人,小的有要事禀报。” 鼠相听不清楚河的话,于是让他再走近一些。 楚河走到看台前,上面有泰丽雅公主,有驴头太子,还有新晋的征南大将军,甘心换狼头的野心狼高值夜。 楚河之所以披头散发,用土灰涂抹了脸上,就是为了不让高值夜认出来。 在他没展露武功之前,高值夜也确实想不到,两个老对手竟然在千里之外,再一次的见了面。 楚河走到近前,面对众人,故意做出瑟瑟发抖,声音磕磕巴巴,以示自己的害怕。 “回大人……小的……知道,这袋狼的血有毒,不能碰,一旦让大头咬了袋狼,恐怕大头要中毒而死。” “嗯?” 鼠相眉头一皱:“我怎么不知道还有这等事儿。” 楚河道:“小的唯恐,两头狮王,遭受不测,才斗胆上前告知,请大人恕罪。” 鼠相点点头。 “好吧,你下去吧。” 楚河转过头,刚要往场外走,但是仿佛开了第三只眼,预感到有不安威胁自己的生命。 此时场上一片静谧。 楚河更能确定自己的预想。 走着,走着。 “唰。” 他猛然间一回头,两头正要偷袭的大狮子惊得一呆,好像龌龊的事情被发现一样,羞涩的转过头。 面对此情此景,楚河忽然有了一个特殊的想法。 第335章 残忍的进阶之路 原来在楚河退开的时候。 鼠相已经暗中指示两头狮子袭击楚河。 恰巧楚河一转头,和两头跟脚上来的狮子来了一个对视。 楚河看得出来: 这两头狮子虽然是猛兽,但是经常和人类接触,是经过驯养的。 “我有驯兽之术,岂能不让它们顺服。” 想到这,楚河突然施展【驯兽之术】。 “坐、卧、转圈……” 一项项的指令发出来。 开始的时候,两头狮子可能对楚河的口音不太熟悉,但是慢慢地从抗拒到敷衍,从敷衍到顺从。 楚河伸出手在它们的脖子下面挠痒,给它们服从之后的鼓励。 “走吧。” 最后楚河喊了一声。 两头狮子闻听撒开腿,蹦蹦跳跳的回到了围栏内。 矮脚还抬起后腿,在围栏上撒了泼尿。 见此情形,围观的众人非常不解。 “他是怎么办到的。” “竟然能够劝服两头嗜血的雄狮?” “他到底是谁?” 有人提醒道: “他连头都没有换,肯定不是战士,只不过是一个没来得及换头的奴隶。” 这时候那些狼头、豺狗头的战士们,都感觉耻辱。 在它们的心中,无法接受一个奴隶能如此的拉风。 “这不是正在打我的脸吗?” “让他滚出角斗场。” 群情激奋。 这时候鼠相也很气愤。 “把这个肮脏的奴隶给我撵出去。” 几个狼头人上前把楚河围住,就要拖走。 这时候不知道谁喊了一句:“这是故意安排的节目,寻常的奴隶哪里会驯兽?” 这话一出口。 顿时有了回应。 “可不是么,哪有奴隶训狮子这说,明明是编排的节目。” “除非把这个驯兽师杀掉,我们才相信。” 鼠相听着喧闹的声音,感觉烦躁,心中十分不满。 “众位请闭嘴,不然把你拉出来喂狮子。” “另外,我宣布,今夜的角斗赛已经结束的斗兽表演,是第一阶段。后面还有两个阶段,大将军野心狼手下的战士进阶角斗,是第二阶段。第三阶段中有神秘的嘉宾到场。” 这时候高值夜,也就是现在野心狼,从座位上站起。 “我野心狼手下的战士都是勇敢无畏的战士。 “从来没有白吃饱和混饭吃。 “现在开始想要进阶,就要亮出你们锋利的斧头,只有在杀戮中才能真正的成长。” 楚河一听: “这真是高值夜无疑了,说话完全符合他的东洋风格。” 紧跟着高值夜说的话,更是让楚河一颤。 “每一个战士杀十个奴隶者,升为十兵长。 “杀百个奴隶者为百兵长。 “杀千个奴隶者为千兵长。” “请拿好你们的武器厮杀吧。” 野心狼说完话。 鼠相接住话茬:“谁能杀掉场内的那个奴隶,直接进阶为百兵长。” 他似乎也看到楚河的异样之处。 所以给出了一个昂贵的价格。 此时反倒是野心狼有点后悔。 “这个奴隶,面对这么大的场面,敢冲进场内,也真是有勇气。 “再一点,他还会驯服狮子,如果我早点发现他的才能,一定会把他提拔为战士的,但是现在他的命运,只能是死于刀斧之下。” 这也是高值夜没看出来是楚河。 否则的话,他给的筹码比鼠相还得高。 此时场内场外陷入混乱之中,那些狼头、豺狗头的战士们,纷纷拿起武器,大斧头向着奴隶的阵营里冲锋。 顿时有人倒在地上,战士用利斧割断他们的头颅,无论是马头、牛头、还是骆驼头,都别在自己的腰上,作为进阶的证据。 面对杀戮和鲜血。 野心狼表现得十分亢奋。 但是泰丽雅公主依然十分冷漠,一言不发。 而驴头太子却面现紧张之色,他虽然是一国之帝,但是年纪太小,见这种大场面,显然心里有些不适应。 一旁的鼠相也是坐立不安。 他原本和野心狼商量好战士的进阶方式,那是由战士之间进行擂台比赛,没想到现在却要进行杀戮表演。 要知道这五千奴隶,可是耗费了好多时间,从各地抓过来,然后又耗费了很多时间进行换头术,不知用了多少心血。 “这个家伙,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让战士进阶?”鼠相不能理解野心狼的举动。 但是驴头太子有言在先,让野心狼进行战士的训练、进阶和封赏。 他也不好出言干预。 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劳动成果,毁于一旦。 眼见鲜血满地,楚河也不下去了。 “各位,先不要动手。” “我! “我是百兵长,来和我斗一斗吧。” 这时候众人反应过来,一窝蜂的冲向楚河。 前面这几个都是杀人最多的,手中的大斧头,滴滴答答的流淌着鲜血。 楚河道: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们杀了这么多人,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楚河抢过一把斧头,与那些人对砍。 老羊头躲在人群中,见楚河和他们拼命了,于是大喊一声:“兄弟们,我们都是人不是奴隶,给我砍回去。” 这些被纳为奴隶的人,都是老实巴交的人,自从换了头,和对方的不同,也只有自甘堕落做奴隶。 但是没想到,竟然还要被杀。 这时候听老羊头一喊,顿时群情激奋,加上楚河先开了一个抵抗的好头。 “都是半人半畜生,何必分贵贱。” “对,为什么要分贵贱。” “我们要反抗。” “杀。” “杀。” …… 顿时喊杀声四起。 双方进行了激烈的互杀。 由于奴隶方的负隅顽抗,加上楚河的勇猛,双方的战斗十分胶着,双方各有大的损失。 场内的喊杀声,咒骂声,哭泣声,惨叫声都夹杂在一起。 鼠相面容扭曲,胡子抖动。 “野心狼大人,我觉得这么下去,损失会很惨重。” 此时野心狼内心也在动摇。 他虽然不心疼这些奴隶,也不心疼这些战士,但是这些战士可是他抢回汴京城翻本的筹码,这么用了,可就浪费了。 之所以损失严重,都是因为场上这个没有换头的人。 “怎么看起来,似曾相识呢?” “他是谁,我在哪里见过他!” 第336章 赏赐白银 事到如今。 野心狼大喊一声。 “很好,我的勇士们,我看到了你们的勇敢和无畏。 “你们斧头上的豁口,可以证明,过了今夜你们中将出现十兵长、百兵长,甚至是千兵长。 “到那时,我将给你们佩戴上象征大奉荣誉的兽牙。 “但是,本将军想告诉你们,未来还有很多路要走,本将军现在就给你们做个样子。” 说罢野心狼从座位上一跃而下,进入角斗场,来到楚河的近前。 “可恶的奴隶,你坏了规则! “我现在就要把你处死!” 楚河道:“扯蛋,我就是因为讨厌你们这些该死的规则,凭什么规定奴隶和战士的区别,大家都是一样的人类,凭什么让他们互相残杀。” 野心狼冷笑道:“在你眼中是残杀,然而在我眼中,却看到了他们的历练和成长,没有杀戮,算不上真正的战士。” 说罢,野心狼伸出双手,自信的捋了捋自己狼头上的毛发,又把十指塞进两颊的毛发中,整理一番。 楚河道: “不得不说,你的狼头很气派,我觉得你这个狼头换得值。” 野心狼继续嘲讽又得意的冷笑。 “呵呵,算你识货,但是我自从换了狼头之后,就感觉实力倍增,可惜还没有用过,所以只能用你来试一试了。” 说罢,野心狼捏着手指,嘎巴嘎巴作响。 楚河道:“很好,我们两个单挑,免得伤及无辜。” 野心狼道:“放心吧,这才是角斗场上的规则。” 说罢挥拳来打楚河。 楚河心中暗想:“高值夜,我看看你到底长进了没有,陪你玩玩。” 两个人一招一式打在一起。 鼠相道: “看啊,野心狼将军,正在收拾那个奴隶!” “我想,野心狼将军,会在三……” 此时高值夜和楚河已经打了三个回合,鼠相不得不改口。 “哦,不,在十个回合内打败奴隶。” “野心狼将军一定要用你的牙齿撕碎他。” “对了国王大人您怎么看?” 驴头太子闻听,敷衍道:“是的,我觉得野心狼会胜利,很快的。” “啪。” 一个嘴巴,狠狠地打在驴头太子的脸上。 紧跟着泰丽雅公主说话了。 “在我面前,你敢自称国王?” 吓得驴头太子一嘚瑟。 “不敢,不敢,我只是个驴头人而已,而已。” 泰丽雅公主又道: “还有你,老鼠精!” 鼠相吓得猛扇自己的嘴巴,两颊扇肿了,看泰丽雅公主不再看他,他才敢收手。 这时候泰丽雅公主指着场内的楚河和高值夜道:“让他们停手,我要赏赐。” 鼠相闻听,慌忙拿起传声筒。 向着场内大声的呼喊:“野心狼将军请住手。” 此时高值夜打楚河二十几个回合,还没有分出胜负,心里头十分着急,正是杀得红眼的时候,哪愿意听鼠相的话,于是装作没听到。 鼠相心中也相当愤怒。 心里想:“好你个野心狼,不过是封了一个将军,就不肯听我的话了。” 但是他不能就此闭嘴。 “野心狼,泰丽雅公主让你回来受赏赐。” 这一次高值夜不敢装聋作哑,这位高贵的公主身份是个谜,绝不能得罪。 他虚晃一招,珊珊然的往回赶。 来到公主面前,行了一个礼:“多谢公主垂青和赏赐。”说完就垂下头,默默等待公主的赏赐。 然后等了许久,公主也搭理他。 他心里正在纳闷的时候,公主说话了:“赏赐白银一百两。” 鼠相道一声是。 高值夜垂首等待接赏银。 鼠相却说话了:“奴隶,你过来,我们公主赏赐你银子了。” 他说的奴隶当然是指楚河。 高值夜这才知道,原来要接受赏赐的人,不是自己,于是讪讪的站起身。 本来想回到场上继续和楚河比试。 但是现在公主要赏赐楚河,想来也不想看到自己和他为敌,此情此景之下,只能默默地走回自己的位置。 这时候老羊头提醒楚河。 “去领赏银啊。” 老羊头也不是贪,但是他明白,只要领了这赏银,那就是受到了公主的认可,至少今日不能死了。 但是楚河没有接受赏银。 而是说了几句话。 “公主殿下,小的认为大家都是人类,只是有的人被换上了捕食动物的头,有的被换上了被捕食者的头,因为这个,就要分出战士和奴隶,这让人很不解。” 老羊头也来了劲头。 “对,大家都是人,喝着同样的水,流着相同的血液,为什么要听野心狼的互相残杀?” 高值夜闻听说到自己,顿时怒火喷张,他刚要站起来下场。 一旁的鼠相拉住他。 “听他说下去。” 因为方才的赏赐乌龙,高值夜知道自己不是那么受宠爱,还是低调为何,于是才强忍着怒火,没有下场。 这时候老羊头,说到痛快之处,跪伏在地上,仰天叹息。 “老天爷啊,这些人类,可都是你的子孙后代啊,你就忍心看着他们相互残杀吗?可怜的人啊,忍气吞声,老天爷啊,你可不能这么混沌下去了,快睁开眼睛看看吧。” 老羊头说得情绪激动,忍不住涕泪横流。 众人被他的说辞触动内心。 各个伏在地上,有的向天跪拜,有的向看台上的人跪拜。 这就让泰丽雅公主眉头一皱。 这时候鼠相捕捉到她的表情,顿时溜须拍马显勤快。 “你们这帮废柴,搞什么名堂? “作为奴隶也就罢了,而你们这些战士,为什么还要如此没出息,真是丢尽了脸面,要你们这些人有什么用,不如统统斩首算了。” 楚河暗道: “他一番话,说得好,把战士和奴隶重新分成了两派。 “这是让他们产生内部分歧的办法。” 正如楚河所想,鼠相的一番话,奏了效,战士们纷纷站起来,他们要跟这些所谓的奴隶重新的划清界限。 楚河不能眼见团结的队伍被分裂。 于是指着鼠相道: “鼠相大人,也是同样的人,如果你愿意来到战士的队伍里,那我们大家十分欢迎。” 鼠相眯着眼睛,冷冷一笑: “小奴隶也敢张狂,本相若是下场,第一个就会弄死你。” 楚河道: “那你下来吧,更待何时啊?” 第337章 感谢兄弟们的支持和投票 鼠相被楚河的言语激怒。 “小奴隶,本相现在就下去收拾你。” “你看着,本相是怎么把你打死的。” 说罢假装要下看台。 这时候,他指望身边的驴头太子或者野心狼,能够拉他一把。 但是谁也没有拉他。 而且野心狼还帮了他一把。 鼠相感觉身体一轻,嗖的一下,从台上跃下,直接飞到楚河身边。 “你……” 鼠相回头瞪着野心狼。 其实这也是高值夜在报复他,方才他借着泰丽雅公主的名号,命令自己行事。 而且明明看到自己在短时间内赢不了楚河,他还自吹自擂,说能轻松收拾楚河,这岂不是贬低自己。 所以索性一把扔下去。 鼠相现在是进退两难。 就这么跑回去,也太没有面子了,他倒是有一些撒药、喷毒、打地洞的绝招,但是这场面上也不适合用。 于是乎,把手一举,就想要打人。 楚河早就和斗过,知道他的底细,一把去拉他的臂膀。 鼠相自知不敌,慌忙变手。 这么连躲带闪,一不小心躺在地上。 楚河伸出脚,踏住他的肚子。 鼠相赶紧求饶: “这位兄弟,功夫如此之高,若是能放过本相,本相一定推举你为将军。” 楚河心道: “这种一旦逼到了绝路,人肯定有绝招,再说现在杀了他,那可就没有脱身机会了。” 于是把脚一松,随即在他臀部一踢,把他踢在一旁。 “看在公主殿下的面子,放了你。” 鼠相本相趁着求饶的机会,再来偷袭楚河,没想到先被楚河踢了一脚,距离远了,他那一套功夫都不好使了。 只得悻悻地回到自己的座位。 闭口不提方才推荐做将军的承诺。 这时候众人僵持在现场。 还是泰丽雅公主暖场。 “各位,今夜快天亮了,比赛到此为止。” “另外把这个赏赐交给他。” 她特意吩咐鼠相。 鼠相没有办法,只能把提了一捧银子交给楚河,楚河把银子交给老羊头保管。 这时候泰丽雅公主又发话。 “对了,各位明天夜里我希望能看到一场三重威胁赛。 “我希望是野心狼,对这位男子,再对上驴头……大人。 “至于胜利者的赏赐,有一千两白银,还有一枚泰丽雅虎王的勋章。” 顿时响起了欢呼声。 方才楚河在战斗中无意间,展示了他的新能力,那就是为袋狼收尸时候获得的【狼的气质】,顷刻间便有了勇敢、领袖、等等气度。 让众人感觉应该顶礼膜拜才对。 “好。” “奴隶也有翻身的日子了。” 众人欢呼了一通,尤其是那些所谓的奴隶,难得有为自己撑腰打气的。 只可惜有人打了退堂鼓。 “你们以为他一个瘦弱的奴隶,真的能战胜吗?” “公主殿下说了,这是一场三重威胁赛,如果驴头殿下和野心狼将军同时在场,他们二人肯定会联手除掉我们的奴隶。 “然后殿下勉强的胜了将军,这才是最好,也是最合适的结局。” “奴隶想胜利,那简直是笑话,比天上掉馅饼还可笑的笑话。” …… “住口。” 泰丽雅公主很严肃的喊道。 “这里是残酷的角斗场,生死不顾。但是角斗场有角斗场的规则,即便是驴头大人也不能改变规则,否则本公主一定要追查到底。” 说罢泰丽雅公主,站起身来,从观众后面的小门,离开了这里。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 老羊头提醒道: “我相信她说的话别有用意,大概是不允许任何人用特权破坏规则。” “小楚,我见过你力战八个节度使,但是驴头太子也曾经战过十个节度使,全身而退,这位野心狼也是了不起的打手,不知道……你是否有胜算。” 楚河道: “没有十成的胜算,但是我们有了钱,可以吃一顿好的了。” 老羊头看了看怀里十斤重的银子。 “小楚,你说的没错。” “我这去想办法。” 楚河点头。 “好,我也有事要做。” 楚河要做的事,是把袋狼们放生,等着其他人都离开之后。 楚河把袋狼从围栏中放出来。 这些袋狼们早就认出是楚河,但是碍于方才的形势没敢出来相认。 此时它们纷纷摇头晃脑和楚河打招呼,楚河把他们沿着隧道送上去。 送走了袋狼,楚河自己回到了那间臭气熏天的室内。 一进屋,老羊头就招呼他过去。 原来老羊头早就给他抢好了地方,只见众星捧月一般都围着老羊头。 见楚河来了,众人又把关注度投向楚河。 有叫勇士的,有叫大侠的,也有叫战神的,简直把楚河夸上了天。 楚河一笑:“我个人算什么,要不是你们大家的努力,咱们还能活着回来么,是你们自己争取了胜利。” 这么一夸,大家都高兴。 就在这时候送餐的狼头人来了。 这回进屋比较客气,没有摔摔哒哒,而且也不是馊泔水,而是几筐黑面炊饼,咸萝卜疙瘩,还有一瓦瓮正常的菜叶汤。 虽然没有肉,但是众人也满足了。 “这才是顿正经的饭食。” 别人都很满足,但是老羊头颇为不满。 “哎,山沟沟里物资贫瘠,这可是一百两的伙食啊,众位悠着点吃吧,每个人都有份,不准多拿。” 众人喝泔水喝得眼冒金星,一见到炊饼,顿时如饥似渴的争抢,好在足够,每个人都分到了。 最后狼头人掏出来一叠白面饼子,悄悄塞给楚河,低声说道: “快藏起来吃。” “我们崇拜你,希望今晚的比赛你能赢。” 这一下把楚河整尴尬了。 按理说这东西得大家一起吃,但是这几张饼子,也就够一个人吃的。 “罢了,我吃了吧,今夜毕竟还得干重体力活。” 楚河分给老羊头两张,剩下的自己吃了。 楚河吃饱了饭,身上渐渐生出困顿,身体一晃,躺在草堆上睡着了。 睡得正香,忽然间做了一个梦,一只白色老虎扑向自己,把他从梦中惊醒,吓得满身是汗。 这时候有人喊道:“泰丽雅公主驾到。” 第338章 百转千回弓 楚河做了一梦。 梦中有一只白色老虎扑向自己,于是楚河被惊醒。 闻着污浊的空气,再想想一会的三重威胁比赛,到那时候,不用问野心狼必然和驴头太子一伙对付自己。 这两人楚河可以对付一个,对付两个可就十分困难了。 现在连武侯抱龙枪都没带,只有不平铲,不平铲是拒人之器,不是杀人兵器…… “看来我得智取了。” 想着想着睡不着觉,望着木头垒的天棚发呆。 这时候有人在门外喊:“泰丽雅公主驾到。” 楚河还没反应过来。 房门上的锁头打开,泰丽雅公主站在门口。 “起来迎接……” 看守的狼头人话说了一半,就被泰丽雅公主拦住。 这时候看她,比在角斗场上更加的贴近。 只见她高挑,修长健美的身材,穿着银白色的贴身铠甲,在月光下闪烁光芒。 与其说是公主,更像是一个了不起的女战士。 而且凭借今日给楚河的赏赐。 从哪方面讲来,楚河都觉得她不错,对她有好感。 劲装公主,并不喜欢声势浩大。 “不必打扰别人,我找今日在场内比赛的。” 楚河一听,这是找自己。 赶紧站起来,行了抱拳礼。 “公主殿下,小的在此。” “嗯,你出来一下。” 楚河只好跟着出门,狼头人守卫把门重新关好,里面睡觉的众人继续打着鼾声,完全不知道泰丽雅公主的到来。 出了门。 泰丽雅公主问:“你叫什么名字。” 楚河一想: “这个公主看起来很有实力,想要解决五羊村的村民的问题,或许还得靠她的一臂之力。” “名字,还是实话实说的好。 “在下楚河。” “哦,原来你叫楚河,本公主此番来看看饭食可吃得饱肚?” 楚河点头。 “嗯,挺饱的。” 泰丽雅点头。 “那就好,我希望今夜的比赛,你能够胜利,你准备的妥当吗?” 楚河心里突然感到。 “远在这不知道地名的地方,竟然还能得人关怀。” 于是道: “回公主,还算妥当。” 公主转过头,看看了楚河。 楚河被她大眼睛看的发毛。 公主道: “你只是准备打一场硬仗,人家却是想要一场屠杀,野心狼和驴头大人早已经商议好了如何杀掉你。” 楚河点头。 “是的,我能猜想到。” 泰丽雅公主道: “我来告诉你的意思,就是那时候我无法帮助你。所以你想要不死,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用最快的速度,击杀野心狼和驴头大人。” “哦?” 楚河一愣。 心里想:“这位公主应该是他们一伙的,为什么要告诉快些杀掉他们,这是什么用意?” 嘴上不敢迟疑。 “多谢公主明示。” 本以为话也说完了,各回各地,但是泰丽雅公主显然还有事要说。 “那你觉得有信心吗?” “信心,还行吧。” 公主一笑。 “从你的态度中就能看出,你并没有太大的信心,所以我来帮助你。” 说罢泰丽雅公主手指在腰间一扣。 取下一个腰带。 顺手递给楚河。 “这个,给你。” 楚河一看这是公主的私人物品,不肯轻易接纳。 “你想错了,这不是腰带。” 楚河细看只见这个所谓的腰带,由无数奇怪的骨头组成,一节一节,互相镶嵌。 “如果这是武器的话,我认为是鞭。” 泰丽雅公主点头: “对,没错,就是鞭。 “但是,它更是一把弓。” 楚河顿时愣了。 “弓?” “怎么可能?” “弓不应该是有弓弦和弓背吗?这软软的既不是弓背,也不像弓弦。” 公主道: “你拿起来一看便知。” 楚河接过,放在手中一抖,那鞭内外翻转。 “咔哒,咔哒。” 一阵响后,果然变成了一把弓。 楚河仔细看过,才明白这其中原理,原来这弓是由无数动物软骨节,连接而成。 正面看时,可以自然弯曲。 反向拿时,一节搭在一节之上,整体形成一副很有弹力的弓背。 “哦!原来如此。” 楚河忍不住赞叹这其中精妙之处。 “有弓焉能没有箭矢。” 泰丽雅公主从身后取出两捆箭。 一看这两捆箭,楚河大感惊奇。 这两捆箭,晶莹剔透泛着光芒,但是不过一尺来长。 “这是九尺的弓,怎么用得上一尺的箭。” “啪。” 公主手一抖,一捆一尺的箭,变成一支九尺的箭。 “这回就可以用了吧。” “对了,还有这一支。” 说罢手一抖,另外一捆也是折叠的短箭,噗噜也变成一支长箭。 原来这两支箭的原理,和弓的原理一样,都是可以折叠,通过抖动可以变长。 公主展示完毕,笑道: “呵呵,明白了吧?” “这弓箭怎么样?” 楚河点头:“很不错,很有创意。” 其实的意思就是华而不实,打仗的东西弄这么花花有什么用? 泰丽雅公主道: “这弓箭都是有来头的。 “弓叫百转千回弓,由蛟龙的筋骨拼接而成,开弓需要两千斤的力量。 “箭叫九尺月神箭,发出有神力加持。 “但是这两支箭不能都给你,你愿意选哪一支?” 楚河道:“我不会用弓箭……” 公主的眉头顿时皱起来。 “好吧,听人劝吃饱饭,公主我喜欢这一支。” 原来两支箭还不完全一样,两支箭的箭尖不同,一支是半月形,一支是圆月形。 楚河发现了这一点。 楚河选的是半月。 “为什么选这一支?” 楚河答道:“月圆纵然美好,但是月缺才是常态。” “哼。” 公主道: “这也是你信心不足的表现啊。” “去吧,我角斗场,等待你的胜利!” “谢公主。” 楚河赶集趁机离开,心里长舒了一口气。 看了看手里的弓箭。 “百转千回弓、九尺月神箭。 “这名字听起来确实不错,就是有些不太实用,而且样貌如此之怪。” 常言道:兵器怪,死的快。这种奇奇怪怪的武器,可不是那么好用的。 但是也不能拒绝公主的好意。 楚河把两件武器,上面还带着公主身上香气,揣进了自己的怀里。 第339章 野心狼 好在这东西展开虽然大的不像话,但是折叠起来却很小。 在外面转了片刻,楚河回到房门口。 看守知道是公主把他叫出去的,不敢拦他,打开门把他放了进去。 这时候,里面的人正在吃夜宵。 原来老羊头,知道银子揣在怀里,就是多了个负担,再说晚上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说是楚河和野心狼、驴头太子打。 但是弄不好,那野心狼还得让一众狼头人帮忙,到时候大家都能帮上忙,吃的不能少。 先前花了三十两银子,改了同室人的伙食。 这次又花了六十两银子,点名要了小米粥,正好还真有这玩意。 一大瓦缸抬过来,虽然稀溜溜的,但是连水带饭能喝个饱也不错。 楚河回来了。 老羊头给他留了粥。 楚河为了缓解紧张的气氛。 “老羊头,吃这么好的东西,不想过了?” 老羊头一摇羊脑袋。 “哎,方才我睡了一觉,梦到咱们在京城里的时候,当时我背着银子,被四个打柴禾的追赶,我就拼命地跑,终于逃开了,没想到我也被累死了。” “醒来之后,我也就想开了,钱财乃是身外之物,花光了也就没有负担了。来,吃啊。” “没毛病。” “吃。” 楚河大口的喝了小米粥。 吃完饭等了半个时辰。 有狼头人来催了。 众人推门出去,天色已晚,空气很冷,显然这地方在汴京以北。 楚河心里头感慨万千。 “本该在京城中的榻上而免,看看身旁的小玉,那是何等的心情?” “现在可好,一会就面对龇牙咧嘴的两个高手。” “既来之,则安之。” “管他是狼还是驴,一样的揍他。” 走着和昨天一样的隧道。 楚河率先出现在角斗场内。 今日这斗兽场中比昨日气派了许多,光这灯笼火把就是昨日的三倍,把一个黑黢黢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铮铮!” 锣声一响。 震人心魄。 今日在看台上的鼠相,换了一身喜庆的衣服,拿着传声筒喊道:“今日的角斗赛正式开始!” 看热闹的欢呼雷动。 楚河向看台上看了一眼,驴头太子和野心狼都不在,只有泰丽雅公主落寞坐在那里,不喜不悲的表情。 就在这时候,听见角斗场四周轰隆隆响。 几个围栏同时打开,四五千狼头人,手拿这大刀和阔斧,一拥而出,瞬间就把楚河和身后的众人包围。 “什么意思。” 楚河身后众人愣了。 “这是要干什么啊?我们可都是看热闹的。手无寸铁食草人类,为什么要被如此对待。” 那些狼头人,哪听他们抱怨,纷纷磨刀霍霍向猪羊。 楚河也感觉压力了。 说话的三人表演赛,突然变成群殴了,这就不好办了。 就在这时候,不知道谁用传声筒喊了一句: “杀!” 众狼头人纷纷举刀、举斧,杀将过来。 这时候楚河知道情况不妙,立马横刀站在众人面前,大喝一声: “我看哪一个敢上来。“ 众狼头他知道他的厉害,顿时犹犹豫豫不肯上前。 “杀,违者斩。” 从传声筒里面,再次发出催战的声音。 随即“噗,扑通。“ 队伍后面的人中了箭矢,倒地而亡。 这时众狼头人不敢犹豫,发出一声呐喊,直奔楚河冲来。 “得给你们点苦头尝尝。” 想罢,楚河当手扯过一把斧头。 “当当当。” 斧头相撞。 楚河把对方掉落的兵器,踢在身后,顿时后面的众人,明白楚河的用心,纷纷争抢、捡拾掉落地上的武器。 楚河独挡一面。 为众人争取了宝贵的时间。 这些狼头人也不寻常,要比寻常人的力量大上了几倍。 又都是重刀重斧头的砍杀。 杀退一拨又一拨的敌人后。 楚河双臂也出现了疲惫。 “这么下去,累也累死了。” 楚河心想:“不行,打架得找正主,这些小喽啰打死再多也没有用。” 于是大喊一声:“野心狼,驴头大人,你们躲在哪里?懦弱之辈,敢与我一战吗?” 就在这时候,但听身后一声吼叫。 “嗷呜。” 紧跟野心狼,手握一把巨斧,从天而降。 “去死吧,小子。” 楚河慌忙举斧头迎接。 “咣!” 一声巨响,震得整个角斗场都有回音。 野心狼见偷袭的一招,既然没有袭击成功,他把巨斧压在楚河的斧头上,想用力量压制楚河。 【易筋经】! 顷刻之间,双臂集中了全身的力量,即使野心狼的气力足有两千斤,这又能怎么样,狠狠地撑住了。 “他怎么能挡住我这一斧之力?” 野心狼也感觉惊诧之时。 “咔啦!” 一声响,两把斧头的斧刃交错摩擦,野心狼的斧头翻转向外飞出。 野心狼一惊,赶紧用力扯住斧柄。 心里想:“这小子到底是谁,力量如此强大?” 想来想去,猛然间想起一个人。 “啊,是你?” “招财使者?” 本来以为被高值夜认出来,没想到被他认出来的招财使者,这样楚河就不担心了。 “没错,正是本神。” “见本神还不下跪。” 野心狼听罢,鼻翼抽搐,咬牙切齿,把从汴京城中,如何被楚河打的头破血流,狼狈逃窜的事情想起。 “是你安排姓柳的在我身边,暗算于我,否则你已死于我手下。” 楚河道: “少说废话,放马过来吧。” 既然是冤家相认,那就大杀特杀一阵。 此时野心狼已经不是高值夜,也不是东洋的太子,他是一个半兽之人,怒火喷张的时候,头上,脖子上的鬃毛,砰然而起。 作为新上任的将军,他本来应该是驴头太子眼中的巨擘翘楚,受到了所有人尊重。 而且他想借助驴头太子,攻击汴京城,想办法重新坐到自己觊觎了很久的宝座。 但是这一切,都被楚河给打乱了。 楚河昨夜狙杀他一阵,让他失了脸面。 今日又让他大战不下,此时脸面已经丢干了,干脆不要脸面了,把下三滥的招式使了个遍。 楚河也是险象环生,若非是自己比较灵活,恐怕难以应付。 就在这时,有人喊道:“野心狼,朕来助你一臂之力。” 第340章 山谷之怪 就在楚河和野心狼激战之时。 有人大喊一声: “野心狼,朕来助你一臂之力。” 这话一听就是驴头太子的声音。 声到人到,但见驴头太子提着两柄金锤,突然从天而降。 “砰。” “砰。” 两锤子,都砸在楚河与野心狼的巨斧之上。 二人承受不住,交叉的双锤被分开。 “呵,原来驴头大人也喜欢背后偷袭!” 驴头太子扭动驴脸。 “胡说,我没有,我要光明正大的打死你。” “驴头妄想。” 楚河大骂一声,与驴头太子战在一处。 这驴头太子的锤比野心狼更猛,但是打法更为直接。二人硬碰硬,如同打铁夯石,叮叮当当,相当过瘾。 打了十几个回合,野心狼重新加入战团,二人开始夹击楚河。 楚河没有怕,这也在他的预料之中。 而且驴头太子和野心狼的合作,并不完美,两人都是狂猛的招数,难免互相掣肘。 楚河就是利用这一点,转、打、围、绕…… 果然,如楚河所料,打不多久,驴头太子的锤和野心狼的斧挂在一起。 趁此机会,楚河一斧头落下。 野心狼拼命一扭,这一斧头把身上的袍子劈开。 随着咔嚓一声响,众人都发呆了。 原来这野心狼里面穿的衣服,可不一般。 竟然是一件黄花花,金麟麟的龙袍。 “龙袍!” 楚河是惊讶,但是不感到意外,不过驴头太子可就太意外了。 “啊?你是谁?你怎么也有这样的衣服?” 还好,他认识大魏南安帝,否则错把野心狼认干爹,也不是不可能。 野心狼也没想到。 手忙脚乱的往身上呼啦衣服。 “我捡的衣服,天冷没有衣服穿,所以我捡来的,我捡来的。” 他不断的解释,驴头太子虽然年纪小,但是也倔强的不愿意相信。 看着两人几乎扭打在一起。 楚河渐渐露出得意的微笑。 …… 这时候,野心狼想通了。 他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把身上穿的龙袍扯下来。 “陛下,小人有罪过,小人只是冷,胡乱找了一件衣服穿。现在有大奉发的袍子就好了,小人暖和了,要这件衣服没有用了,把他献给陛下吧。” 说罢,把龙袍托在手中,跪着献给驴头太子。 鼠相早从看台上下来。 见此情形,他眼珠一转,暗示驴头太子把龙袍收了。 他想的现在正是用人之际,野心狼是一员猛将,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先稳住他再说。 驴头太子收了龙袍。 这个比赛也没法再打了。 在泰丽雅公主的主导下,楚河意外的获得了胜利。 颁发了一枚泰丽雅勇士勋章。 纯金材质。 按照惯例,楚河还要亲稳泰丽雅公主的脚。 楚河一脸拒绝。 这项规则因此而被打破。 泰丽雅公主道:“早晚我会让你心甘情愿这么做的。” 楚河道: “谢谢公主没有勉强我。” “但是这一次来的目的,还是要讲一讲。” 楚河把老羊头从人群中叫出来。 老羊头直截了当。 “我是五羊村的村长,我的村民被抓到了这里,换上了动物的头,我希望能把他们带回去。” 泰丽雅公主道: “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可以把他们带走。” 驴头太子和鼠相等人,不好忤逆泰丽雅公主的旨意,只得同意了。 楚河想带走更多的人。 泰丽雅公主道: “毕竟这不是我能做主的。“ 楚河也明白这个道理,想要带走所有人,那就要进行激烈的战斗,以许多伤亡为代价。 如果大家有此意愿,那么楚河也愿意带领众人以血的代价获得自由。 临走前。 楚河走到驴头太子和鼠相的身边。 “战争我阻止不了,但是我想告诉你们不要乱杀无辜。” 说罢,楚河领着几个人离开角斗场,趁着夜色往外走。 天色有些晚,加上山路也不熟,开始只是想着快点离开这里,一路上狂奔。 等到天快亮的时候,才发现走错了路,越往前走都是杂草和灌木,没有路可走。 众人说:“老羊头儿。常言到老马识途,你是老羊,你也是应该识途。所以说,这道该往哪儿走?” 老羊头四下一看:“这么走肯定是不行,往回走吧。” 众人没办法,又往回走。 走了一个时辰,来到一处山谷,路似乎从山谷底下穿过,众人不得不下了山谷。 刚到了谷底,楚河就觉得有的发阴,浑身发冷。 好像有人在他的后脖梗上吹风。 老羊头似乎也有这种感受。 “我怎么感觉有人在盯着我们呢?” 楚河怕他害怕,也不敢多说。 几个人一路往前走,发现天越走越黑。 一抬头看见天上的月亮,好像被一团黑色的雾气给笼罩住。 而且这雾气越来越浓。 “难道是要下雨吗?” 看这时候人群中有几个牛头、马面人害怕了,互相拉着衣襟。 “等等我,我们一起走。” 天色越来越黑,慢慢的进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状况,屋底下的风吹到鼻子里,有一种血腥的凄凉感觉。 楚河能感觉到老杨头拉着自己的手,在微微的颤抖。 “我也不知道这是什么异像!” 就在这时,山谷四周刮起了一阵冷冽的飓风,山谷中积累了几十年甚至上百年的树叶随风乱舞,出了诡异的声音。 楚河知道这种情况不妙。他眯着眼睛,向四周看去。 想要从这黑暗和狂风中寻找出异常之处。 果然忽然有一道光芒从楚河的眼角闪过,黑色如墨的苍茫中两盏灯火。 暗夜点灯。 绝非寻常。 大家小心! 就在这时候,山谷中响起了一声炸雷。 “卡啦啦啦啦啦啦啦。” 那两盏如灯笼的光芒忽然像众人的眼前冲了过来。 “是怪物。” 这一次在靠近的情况下,楚河终于看清了他的面目。 在那两张如灯笼的眼睛下,是一张血盆巨口。那血盆巨口,足足的有一丈之宽。 在一靠近的瞬间,血腥之气就从那怪物的口中喷出。 强烈的腐蚀气味和血腥的气味让人喘不上气儿来。 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对手。 “躲起来。” “躲在树后。” 第341章 海归公主的萌兽 众人闻听后连滚带爬的躲在最近的树木后。 砰砰砰! 巨兽用庞大的身体,撞在那些树木上。 “卡嚓。” 即便是粗壮的树木也应声而倒折。 他硕大的身躯,踩在那些树木上,。能把树木踩碎。如果踏在人的身上,那么人肯定粉身碎骨。 狭小的山谷中,容不下他庞大的身躯。 楚河,老羊头儿等人,难免要被他压成肉饼。 “再不出手就晚了。” 楚河深深的呼出了一口恶气,蓄势待发。 这时那巨兽离得越来越近,但见它黑油油的周身,巨大的头颅在整个身体的三分之一,显得不成比例。 两丈高的身躯,使得陆地上的一切动物,甚至是大象,在它面前都显得渺小。 即便如此,楚河也不会甘心做它的口中物胃中餐。 楚河抖擞了一下精神,准备将这只奇怪的怪物赶走,忽然感觉身上的衣襟儿一紧。 原来是老羊头儿拉着他的衣襟儿,不想让他去冒险。 但就在这时,那巨兽似乎看到了站起来的楚河。张嘴就吞了过来。 楚河并没有盲目的战斗。 突然身子一低,让过了巨兽的大嘴。 沿着它的下颌,身体滑动。 双手在他颌下的毛发上一抓,那怪物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楚河已经双手双脚地攀爬到它的脖颈上。 “呵呵。” “这叫做快刀难修自己的把。” “任凭巨兽再凶猛,也咬不到脖颈上的人。” “砰”! 楚河一拳打在它的耳根上。 这一拳用了七八分的力量,没想到巨兽却闻若未闻,毫不在乎。 “双峰贯耳。” 楚河两一个拳头一起打出。 嗡嗡嗡! 怪物的耳朵里的面发出了巨大的回音。 虽然不会造成他身体的伤害,但是却让它的耳朵感觉很痒。 它疯狂的甩了甩头。 楚河抓住他的毛发,紧紧的不肯松手。 这种情况下是双方比拼耐心的时候。 任凭怪物如何摇动,楚河只是狠狠地抓住它的脖颈。 就在楚河感觉到很得意的时候,忽然一股不善意的恶风向他袭来。 原来这巨兽虽然大,但是却不傻。 它感觉到脖子上有猎物,但是嘴咬不到。 于是伸出后腿儿来弹踢,后腿儿上也有锋利爪子。把利爪伸出来,足有三尺长。比钢刀也不遑多让。 这一排钢刀如果划在楚河的身上,那简直是堪比肉馅。 楚河慌忙躲闪。 那怪物一击不中,便连连的踢击。 楚河只好掏出不平铲,来遮挡他的利爪。 但是那怪物后肢,力量奇大,这一脚把不平铲蹬得咯吱咯吱作响。 “这不是个办法。” 楚河没有带武侯抱龙枪,于是 但是怀疑中没有武侯暴龙枪,一伸手,摸到了泰丽雅公主赐给的九尺月神箭。 把它从怀中掏出。 在空中一抖,噗噜一声,九尺月神箭,从一捆变成一支九节箭矢。 “噗。” 这一箭,非常锋利,刺在了怪物的肩胛骨上。 怪物吃痛,颠狂跳纵。 楚河险些从它的头上摔路。 这时候忽然突发奇想,何不给他带上缰绳。 这缰绳也不是别物,也是公主赐给的百转千回弓。 把弓从怀中取出,一抖楼,然后向怪物的脖子上套去。 “秃噜。” 仿佛是定制一般,刚刚好套在它的脖子上,那【百转千回弓】恰好是一个圆圈,如同一个项圈。 楚河左手抓住百转千回弓,右手提起九尺月神箭,只要那怪物乱动,便刺它一下。 那怪物颇有一些智商。 如此几次三番之后,它便知道,只有顺服,才能不被刺痛。 于是不再挣扎跳跃。 楚河见它如此乖巧,顿觉趣味横生,于是把【驯兽之术】用上,好大一只怪物,没想到反倒比一只黄犬更为好训,不一会功夫,前进、后退、蹲、坐、卧、立,都听得清楚明白,遵循口令也准确无误。 老羊头等人看得目瞪口呆。 就在这时候,火把从四周亮起。 “呜吼!” 那怪物,讨厌灯火,发出吼叫。 楚河怕它乱窜,赶紧狠狠地拉住了百转千回弓。 一队人马开来,原来是泰丽雅公主,带着一队狼头人,驴头太子、鼠相、野心狼等人都在其列。 泰丽雅公主连连鼓掌。 “楚河,你很了不起。” 楚河道:“公主请远些,这怪物暴躁,伤人性命可了不得。” 公主呵呵笑道: “如今它已经被你驯服,还有什么危险。” 说罢跳下马,径直来到楚河身边。 伸手抚摸怪物,奇怪的是,那怪物也不烦躁,还伸出脖子任由她抚摸。 楚河奇道:“这是怎么回事?” 公主笑道:“事出有因,你听我讲。“ 原来,泰丽雅公主的原名叫纳兰如烟,本是山中的猎人一族。 因为其族人会打猎,而且还会巫术,所以常被林外人当成林中神人,因为经常夜晚行动,所以他们自诩为暗夜神族。 而这怪物乃是山中的怪虎,在纳兰如烟五六岁的时候,在山中忽然走失。 家人寻找无果的情况下,她竟然和一只黝黑的黑虎幼稚,一同返回家中。 家人高兴,但是这幼崽,像虎又像豹子,谁都没有见过。 纳兰如烟待这只怪虎,情同姐弟手足。 家人们知道它们能一起回来,知道此物不一般,只能任由她纵容。 谁承想,这怪虎长得太快,一月如豹、二月如虎、三月似熊、七八个月如同大象。 虽然它不杀人,但是看着也骇人。 纳兰如烟的父亲,就想让人驯服此怪虎。 族人会打猎,也会对待猛兽,却无人能驯服此虎,这虎皮糙肉厚,不畏刀剑,还能识别毒草毒药,想要加害它也难。 眼见纳兰如烟年岁见长,身边有此巨虎,无人敢接近她,她的老父亲便想出了这一招。 “女儿,你要去游历,为父亲找回天下的最勇猛的勇士。 “父亲需要一个最勇猛的将军。” 其实她父亲的意思,是想给她找个如意郎君,至少不能被怪虎吃了的那种。 纳兰如烟便骑着这怪虎,游览天下。 纳兰如烟在中原的知名度不高,但是在欧洲、北极……这些地方都有名号。 她当时一出家门,怪虎便带着她扎进了北方冰天雪地的原始森林中。 …… 第342章 纳兰如烟 纳兰如烟从原始森林中走出去,进入了北欧。 西方封建皇庭社会,世道也不太平,妖妖鬼鬼的事情不少,以邪恶、嗜血、疯魔为主旋律。 不过事实证明,还是人心险恶。 很多鬼和妖怪,都是人为制造出来的,有的是坏人为了制造恐慌和推卸责任;有的是老实人被逼无奈,不得不装神弄鬼,以求换得一些尊重。 纳兰如烟骑着她的大黑怪虎,在北欧走了一圈,世界上的妖魔鬼怪登时消失了。 人们称呼她暗夜女神、虎神、月亮女神、泰丽雅公主…… 倒是很少有人提她的真名字,纳兰如烟。 …… 说到这里。 楚河与她重新握了手。 “很高兴重新认识你,相比泰丽雅,我还是更喜欢纳兰如烟这个名字。” “你好,楚河。” “如果你愿意和我回到森林,你会成为我父亲的勇士,我们可以同乘黑虎,游遍天下。” 楚河摇头。 “抱歉,小的去不得……” 正在这时候,鼠相嘻嘻笑道: “去得,去得,你快随着泰丽雅公主,回到她的深山老林中,公主殿下会招你为上门女婿,嘿嘿。” 纳兰如烟,指着他道:”不要胡说八道。“ 鼠相不但不闭嘴,反而更加嬉皮笑脸。 “我说泰丽雅公主,你只不过有一个洋气的名字,这把自己当洋人了还? “你只不过是深山老林猎户的女儿而已!” 鼠相的态度陡然变化。 楚河等人都是一惊,心里想:“这鼠相这么说,难道是想要翻脸了吗?” 只听见鼠相接着说道:“纳兰如烟,我们早就知道你的秘密,如果你有勇气把脸上的面纱摘掉让我们看看!否则就做你的缩头乌龟吧。” “大胆!” 纳兰如烟呼吸急促,显然是被气到了。 “摘掉面纱又能怎么样?” 说罢纳兰如烟伸出纤细的手,扯住头上的面纱,咔嚓一声,面纱脱落。 “啊?” 离纳兰如烟最近的楚河,最为惊讶。 这是一张极为特别的脸,准确的说,不是一张人脸,而是一张虎脸。 一只娇小的老虎面容。 “楚河,你害怕吗?” 纳兰如烟问道。 楚河也是见过世面的人,怎么能害怕。 这时候驴头太子等人哈哈笑了。 鼠相道: “嘿嘿,原来泰丽雅公主和我们一样,竟然是一只小猫咪的脑袋。” “不过我觉得,你这个样子,倒是和我们的驴头国王很般配。嘿嘿,公主不要惦记这个傻小子了,不如跟我们驴头国王吧。” 说罢,回头看驴头太子道:“国王大人,怎么样啊?” 驴头太子眨巴眼睛,说出一句惊人的话。 “她长的不好看。” 这一句话又把众人说乐。 鼠相道:“国王陛下,您还是太年轻,你看看泰丽雅公主的身材,如此的婀娜多姿,即便是不看脸,也会让人浮想联翩,陛下要是不喜欢,就赐给小的吧。” 驴头太子道: “朕答应了,把她赐给你。” 这时候纳兰如烟怒道:“你们找死,黑虎上!” 鼠相不敢抵挡,慌忙退后。 驴头太子和野心狼,手持锤斧,挡住了黑虎的去路。 黑虎虽然庞大勇猛,但是它毕竟还是只动物,楚河唯恐它受了鼠相的奸计。 “且慢,我来对付你们。” 楚河拿起九尺月神箭,在手中舞动,气势迫人。 鼠相站在人群后边,大声喊道:“杀,杀了他们。” 驴头太子和野心狼,手提兵器引领着身后的狼头人,一拥而上,把几个人还有一头猛兽围在当中。 那还说什么,既然大家都是熟人,开打吧。 这一阵,一顿好打,驴头太子和野心狼也是使出全力了,因为狼头人们根本拦住几张高的巨兽。 但是与此同时,楚河也害怕这兽,受了它们计谋。 双方各有所倚,各有所忧,最后打了个势均力敌。 这时候鼠相贼眉数目四下一看,这么打下去,未必能赢。 “干脆,使毒吧。” 他叫鼠相,这相是丞相的相,也是相貌的相。 不但长着老鼠头,怀里揣得也是几只干巴巴的老鼠,那老鼠都是毒药浸过的,而且还绿油油的。拿出来之后,搓成粉末,站在迎风头上。 大喊一声:”谁敢看我。“ 众人转头看他的时候,他把手里的老鼠粉末向着天上一扬。 “呼。” 这些粉末顺风而下,这些粉末飞到皮肤上,皮肤溃烂,飞到鼻孔里,则鼻孔烂穿。 楚河知道他有这一招。 “大家把口鼻埋在土里。” 老羊头他们几个听楚河的话,把他们的长鼻子和口吻都塞在土地里面。 于此同时,纳兰如烟的黑虎,突然一声怒吼。 口中喷出一道白气,把眼前的荒草和灌木林吹得呼呼作响。 鼠相的毒粉也被吹回。 “楚河,我们走吧。” 纳兰如烟,已经产生了极大的厌烦,不想再和这些狡猾的人战斗,她掏出蟒蛇皮鞭,把老羊头几个人卷到黑虎身上。 楚河顿时明白她的用意,跟着也跳上了虎背上。 黑虎又一声吼叫,腾出一跃,已经在三十丈之外,驴头太子几人,追不上她,只得放弃。 野心狼不禁埋怨鼠相。 “你放什么毒烟,倒是把她吓走。 “若是再等上一时半刻,就能把她生擒。” 鼠相哼了一声。 “还不是我见你,早就有了败相,否则谁会帮你。” “不过放心吧,我早晚能抓到这个骗子。” …… 那黑虎一跃几十丈,顷刻间已经到了十几里外。 待它停歇了,众人才从虎身上慢慢爬下。 楚河感觉十分抱歉。 “对不起,害得你们之间翻脸。” 纳兰如烟道: “并非如此,你们看看这,说罢拎起来一个沉甸甸的袋子,打开口,里面都黄橙橙的金子。” “这!难道是你偷的吗?“ 纳兰如烟笑道:“并不是,而是我赢来的。” 原来在楚河和驴头太子、野心狼比赛之时,纳兰如烟建议可以设置一场赌局。 鼠相贪钱心切,当然同意。 而这场比赛,看似三重威胁,实际上驴头太子、野心狼二人合力对付楚河,所以二对一的情况,胜败几乎没有悬念。 但是有一个神秘的赌徒,竟然押楚河胜利,而且购买了极大的筹码。 第343章 感谢兄弟们的支持和投票,很感动 这个赌徒就是纳兰如烟。 “如果不是我赢了这么多金子,他们也不会和我翻脸。” 楚河道:“恭喜你赢了这么多金子。” 纳兰如烟道:”作为在海外历练多年的我,当然有这样的眼光,我看出胜利者会是你,所以我才会为你投入这么多。“ “这弓,这箭矢,都是我们暗夜神族的至宝。” 听到这,楚河赶紧交出手中的九尺月神箭,至于百转千回弓,现在正在黑虎的脖子上。 纳兰如烟,有意让楚河和她回到丛林中去,但是楚河已经表达了明确的意思,也不好再邀请。 众人就此告别。 眼见这位虎面的劲装美少女,骑着老虎消失在山林之间。 楚河有一种怅然所失的感觉。 在角斗场上,这个女子没少帮助自己,但是碍于男女有别,甚至还没有开口问她的脸是怎么回事,就告辞了。 天高地远,天南海北的朋友,一别就不知道何时才能见面。 楚河转过身,带领着老羊头等人,翻山越岭,三天之后,终于来到城市,向人打听是大名府。 老羊头几个人一到城里,就受到围观,有人拿起武器来殴打。 楚河费了不少口舌,才算是解释清楚,这些人也都是受害者。 总这么解释也不是事,楚河本想买一辆马车,让几人坐在车里快速回到五羊村,也就免了路上这些麻烦。 但是大名府的大牲口,早已经被抢空。 楚河知道,驴头太子这些人,都有大手笔,此番召集了一众狼头人,还有牛头、马面人若干,显然不会轻易放弃。 这时候的平静,是暂时的,山雨欲来风满楼。 于是楚河不敢怠慢,一路上,风餐露宿,终于把几人送回了五羊村。 又是一番口舌,五羊村的人才接纳了这几位。 头上被换成了这个样子,像妖又像鬼,但是总是活着比死的强。 楚河立刻了五羊村,回到了汴京城。 遍访了亲朋好友,尤其是安排在周伶身边的哑女,和安排在沈幽闻身边的女孩小怜,看到他们过的不错,楚河也就放心了。 听周伶说,那些贪官污吏,见驴头太子大势已去,顿时自觉的回到大理寺监狱,等待审判。 这倒是令人满意的结局。 柳值夜邀请楚河做处置班头,楚河推脱先休息几日。 过了三天,老羊头领着几个人,忽然从五羊村赶来,满街找楚河。 楚河一问。 原来是村子里面已经容不下这几位了,夫妻之间也常常打架,毕竟夜里忽然在榻上摸见一个马头,谁都害怕。 几人来汴京城,想让楚河给找个职事,挣点钱供养家庭,到那时即使长得丑一点,老婆孩子也能接受。 楚河点头:”这倒是个好想法,但是我也只是个收尸人……“ 楚河忽然想起一个地方。 “走吧,我去看看。” 楚河直奔上林苑,到了里面,只有一个侍卫满脸怨气的看管着貔貅。 “这家伙能吃又能拉,一天到晚跟他忙乎了。” “行,你走吧,我接管了。” 楚河找人通知了寇丞相,把自己的想法一说,寇丞相苦笑:“小伙子你只要不折腾皇帝,不折腾老寇,其他随便。至于貔貅,它比你还能折腾。” “那妥了。” 楚河把老羊头几个人,安排到上林苑,作为动物饲养员。 但是这上林苑早成了荒废之地,动物也只有这一只貔貅而已。 楚河想了想。 “既要让这些人吃上饭,又不能让他们白吃饱。” “得了。” “有招了。” 楚河把家中的几只羊、母鸡、鹌鹑、小黄狗,都牵到了上林苑。 老羊头道: “在这皇宫庭院里,养这些动物,上面会不满意的吧。” 楚河道: “现在是百废待兴时候,粮食最为匮乏,即使有一些珍禽异兽恐怕也养不活,反倒是这些动物,皮实还好养。“ 就这样,几个人在上林苑中养鸡、养羊,开垦土地,种了一些粮食,总算是混了个温饱。 这一日,楚河又来到上林苑溜达,看看老羊头有没有难处。 老羊头把楚河叫到了貔貅室内。 貔貅上来和楚河热络一阵,老羊头就告诉楚河,近来有一个怪事。 楚河问是什么怪事。 老羊头道:“这件屋子里面,有那两柄银锤,每到夜半,铮铮自鸣。” 楚河疑道:“还有这等事?” 于是到了那锤前观看,看了半晌,也没有看出因由。 听老羊头说的瘆人,楚河干脆把两柄银锤提走。 提着银锤正走,忽然有人喊一声:“可算是把你找到了。” 楚河一回头,见是一位老将军,正是那河东节度使,老头王仲焕。 “小兄弟,我找你找得好苦哇。” 老节度使就把原因和楚河一说。 原来楚河刚回到京城不久,驴头太子就令野心狼犯边。 这驴头太子新揽了一位勇将,灰毛狼头,武功和力量都是无敌,手下有百余骑兵,都是狼头人,攻陷城市也不占领,烧杀劫掠,侵犯妇女,无恶不作。 先前派出的几员将官,不但奈何不了他,还被他捉弄。 老节度使说得声情并茂,但是话语中也有很多无奈。 “此番丞相,让我拜帅,北上征之,然而老王年过七十,不以筋骨为能。老王推举一人,只能推举小友,多处打听,不见踪影,没想到今日这么巧。” 听到他这么说。 楚河赶紧推脱:”老节度使,小的哪有那个本事,带兵打仗,那岂能儿戏,去不得,去不得。“ 任凭他再三说辞,楚河总是不肯。 王仲焕也没有办法,只得悻悻而去。 楚河也就没当回事,平日里在京城中,东西游走,凡是有不平之事,都要管一管,凡是有德有才的平民百姓,都想方设法的提拔一下。 楚河明白:“只有人民,才更了解人民的疾苦。” 这一日忽然遇到沈幽闻,沈幽闻递给他一张邸报,展开阅读: 来自北方边陲的战报。 驴头太子手下新勇武战将,号称野心狼,连毙大魏数名将。 老将王仲焕被打得卧床不起。 野心狼点名楚河前来送死。 …… 第344章 得民心者得天下 “呵!这是野心狼在叫板我。” 但是楚河也不上当。 大魏能人这么多,月俸万银者那么多,啥时候轮到我这刁民上啊。 “不去。” 过了两天,寇丞相找到楚河。 “小楚,皇帝跟我说了,平驴头太子,非你莫属。” 楚河道:“不去,皇帝亲自找我,我也不去。” 又过了一段时间,大魏看来是真挺不住了,汴京城里人心惶惶,听说野心狼快打过来,有不少百姓开始收拾行李,准备跑路。 皇帝寝食难安,他也不敢找楚河,知道自己没那个面子。 最后也不知哪个高人出的点子。 让京城中老百姓求楚河。 顿时间满城上下,不敢是炎炎烈日,还是阴天暴雨,都是老百姓跪求于街道之上,手中举牌【求楚河为帅平定驴头之乱】。 这番苦肉计进行得差不多了。 皇帝步行,寇丞相背负荆条,其他官员也裸背受刑之态,来找楚河。 楚河早就料到有这一点,怕他们打扰小玉,除了晚上回家,白日里就在上林苑里面一待。 跟着老羊头几个人,养羊喂鸡鸭也算是快哉。 众人找过来。 皇帝面有惭愧之色。 “楚爱卿,朕有不周之处,爱卿一定宽宏大量不计前嫌。” “方今大魏有难,天下凶险,于朕于民皆不利,楚爱卿焉能坐视而不管。“ 楚河道: “我不计前嫌,但是我不能替老百姓原谅谁,我做不了百姓的主。” “常言道:得民心者得天下,如果陛下能得民心,民心所向,君臣一心,天下自然太平。” 寇丞相自鞭笞二十下。 “楚兄弟,这方面老朽也有错,面对楚兄弟的大刀阔斧变革之法,本是一次民心所向的机遇,然而老朽却过于保守,强行维持现有官、贵阶层利益,以致于民心越来越远。如今遇征战,百姓隔岸观火……“ 寇丞相这番话,说得深刻。 楚河没有什么可以反驳的话。 随后寇丞相命令随从拿出一沓文书,交给楚河查看。 楚河一看,题目是《大魏诸法变革草案》。 楚河赶紧拒绝。 寇丞相也着急,干脆打开草案,把里面的重点改革方案,当众诵读。 大概读完,楚河点点头。 “这次如果能够按照草案进行落实,确实有以往的敷衍潦草不同,其中关于改善民生和降低贫富差距的举措切实可行。” 皇帝道: “朕接受了楚爱卿的一夫一妻建议,从即日起朕将要清退三宫六院。” 说罢,看看周围官员,问道:”你们呢?“ 皇帝都这么说了,众人还敢说什么。 “陛下圣明。” “下官尊旨!” 皇帝道: “从即日起,朕避免除饮食外的奢侈花销。” 寇丞相道: “老朽的薪俸停发,直到边陲战事结束,众官员的饮食限于两菜一汤,违者辞退。” …… 楚河心里头明白,这些官员是不见棺材不掉泪,不把大魏吃垮了,也是绝不想住嘴。 这下可好,大魏现在要垮了,才想起来惠民。 “再说了,现在念秧歌给我听,等我去边陲打仗了,你们又恢复生活,我上哪知道去。” 楚河想了想: “这些都是好的方案,但是难在坚持下去,一定要有人监督,而最好的监督者就是老百姓。” 于是楚河道: “陛下,小的觉得这草案不错,但是要想百姓支持,那还是得公之于众,受百姓监督。” 皇帝道:“即刻就办。” 当官的也能像个正常人似的,一夫一妻,平日里也是两菜一汤。 总算是平息了些许百姓的怒火和怨气。 …… 即便如此,楚河也不会为了皇帝和官员卖命。 但是为了大魏黎民苍生和大魏中原历往的历史传承,华夏故土民族血脉,等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挂帅北征。 楚河也有两个要求。 一是,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进退主宰由我。 二是,驴头太子实力庞大,想要驱逐,不是一朝一夕的仓促之事,无论是皇帝或者宰相不准催促。 换做平时,皇帝可听不得这样的话,但是如今他立刻点头同意。 此时的大魏,已经没有兵将可用。 楚河只得收了皇帝赐予的虎符,见虎符者,天下的兵马皆可用。 听说楚河挂帅,京城中的百姓顿时兴高采烈,把家里的藏着过年吃的酒肉都拿出来劳军。 楚河没有征军,匹马单枪,背后背一口八煞血玉棺,另一匹马上挂着驴头太子的双锤,带着小玉,准备北上。 正要出发,有一威猛汉子来投。 楚河见了一喜,只见这汉子四十来岁,身高九尺五六,猿臂蜂腰,臂膀上的肌肉如块垒小山,手中使用一条九十八斤大棍。 不是别人,正是疯张飞马御史的儿子,马如虎。 “听说楚兄弟挂帅,在下赶来捧场,愿兄弟不介意如虎愚蒙,让如虎为楚兄弟,为大魏百姓效一份力。” “哎呀呀,马大哥您过谦了……” 两人客套一番,楚河当即封他为前路先锋官。 三人牵了几匹换乘的马,带些草料和路上的食物、饮水一路向北出发。 虽然说楚帅崇尚简单,但是谁也没见过北征如此简陋,如此没有排场的出征。 楚河此番也是别有用意。 一是不想劳师动众,带的兵马越多,耗费越大,伤亡也越惨重。 像楚河这样有勇有谋的将领,一身能挡十万兵,已经毫不夸张。 二是让战斗增加了悬念,让皇帝和寇丞相以及众官员能够居安思危,不要轻易盘剥百姓的利益。 这段时间,也确实如楚河所料。 皇帝和寇丞相以身作则,在楚河征战驴头太子的几个月内,也是民心最齐的几个月,穷还是穷,但是老百姓生活有劲头了,汗水带来的笑容又出现了。 …… 后世评此阶段,为南安盛世。 是楚河以一己之力,硬生生的把一个昏君从酒池肉林中捞出来,洗心革面,痛改前非。 而且一系列的改革措施,造福后世几千年。 南安帝还侥幸得了个大魏太宗的谥号,可谓躺赢。 当然这都是后话。 …… 楚河携小玉和马如虎,一路北上。 第345章 金锤对银锤 没几日到了边陲,先见过了王仲焕,老头一见楚河,嗖的一声从榻上跳起,热汗一涌,把体内寒疾都都排除,疾病顿时好了。 边关的士卒们听说楚河来了,无不精神振奋。 吃了半碗酒,外面野心狼听说楚河从汴京城,于是来到城下讨战。 楚河道:“待我看看那长嘴汉子,有何威风。“ 说罢上了马,把武侯抱龙枪藏在身上,提着一杆六十四斤的方天画戟,出城来到阵前。 两人都是旧相识。 此时野心狼也知道楚河就是招财使者,愁人见面分外眼红。 双方驱马正要冲杀。 楚河身后马如虎提马而上。 “杀鸡焉用宰牛刀,末将愿为服其劳。”说罢一晃手中九十八斤盘龙棍,来战野心狼。 楚河嘱咐道:“这野心狼是带着狼头的高值夜,狡诈多端。” 仓促之间,马如虎也没听懂楚河的意思,只管晃动盘龙棍来战。 野心狼见来了个生愣的汉子,身高力猛,不是善茬。 两下打了五十个回合,不分胜负。 野心狼心想:“自己想打的是楚河,忽然出来这么个憨货,还这么难对付。” 眼见得胜无望,虚晃一招。 “无名之辈,本将军不与你打!” 点手呼唤手下两员将,都是狼头,一个叫铁臂狼先锋,一个叫铜头狼小将。 二人一左一右,两匹马并驾而上。 马如虎毫不畏惧,三匹马交错,不过四五个回合。 “啪。” “啪。” 两声响,两员狼头将,坠落于马下。 野心狼见状不妙,返回阵中来抢狼头将,楚河跃马挺方天画戟,一阵乱刺,把野心狼刺得满身是伤,仓皇败退。 楚河和马如虎大胜而归。 王仲焕等人喜出望外,摆下喜宴庆功,楚河自然是无喜无忧,毕竟没有抓获野心狼,并不算是很大的胜利。 第二日,野心狼又来讨战。 楚河和马如虎一起出城迎战。 马如虎喝道:“败军之将,安敢如此嚣张。” 野心狼道:“昨日小试牛刀而已,今日便取你性命。” 双方交战十几个回合,野心狼拨马就走。 马如虎道:“狗头之辈,往哪里跑。” 说罢,提马去追。 刚入了敌军阵中,忽然暗地里杀出一员猛将,手舞双锤来锤马如虎。 马如虎仓促接招,谁知这锤过猛。 即便马如虎也是大力士,竟然接不住这两锤,震得他虎口破裂,转身逃走。 那金锤猛将,随后敢来一锤砸下。 眼见马如虎要命殒当场,楚河驱马赶来,当胸就是一方天画戟。 这方天画戟后来先至,金锤将不得不收锤防守。 原来这金锤将不是别人,正是驴头太子,昨日野心狼失利,故而研究出这样一个招数。 诱敌之计! 若不是楚河先赶到,恐怕马如虎已经中了他的埋伏。 驴头太子道: “我认识你楚河,那一日就是你装作我父皇,骗我叫你为爹。“ 楚河道: “驴头太子,你已经作恶多端,这造畜之术害人无数,还不收手。你听我一言,速速地把兵马解散,解了这造畜之术,让士兵们回归人像,你找个深山老林,每日忏悔个人过错去吧。” 驴头太子道: “你胡说,是天下人负我,不是我负天下人。 “天下人赶走了我的母后,把我弃之于沟渠之中,多亏我义父将我捡回来。“ 楚河一听,显然有人给驴头太子虚构了出生经历,他知道驴头太子的来历,正要给驴头太子揭秘。 这时候野心狼道:“吾王,莫要听他胡言乱语,快杀了他。” 驴头太子闻听,舞动双锤来砸楚河。 楚河慌忙策马退让,随即挥动方天画戟。 二人斗了三十个回合,驴头太子身上中了数戟,但是并不致命。 而楚河看似赢了,但是那方天画戟不敢与金锤相撞,所以他处处退让也是现象环生。 楚河喊一声:”且慢!“ 说罢回转阵中,提着一对银锤来战驴头太子。 驴头太子认出那是自己的锤,气得哇呀呀怪叫。 挥动大锤而来。 楚河有易筋经护体,何惧他的勇力。 “铿!” “铿!” …… 二人弃了战马,在阵前互攻。 金银相撞,发出如雷鸣般的声音。 两边的士卒震得从马上跌落,天地为此战黯然变色,昏暗无比。 战到后来,双方不得不点燃火把灯笼。 鼠相见驴头太子不能胜,便起了小心思。 他偷偷摆了一座招魂台,供奉一些人血、肠脑等腥臭秽物,招来了八方贪食恶鬼,趁着昏暗,偷偷上前助阵。 楚河正和驴头太子拼锤。 忽然间觉得自己的锤子重了许多,舞动时候,如同拖泥带水的慢动作一般。 他哪知道,那是八方恶鬼抱住了他的锤头,不断摇晃。 驴头太子,趁此机会,连打三锤。 “砰。” “砰。” “砰。” “咔嚓。” 最后一锤,楚河拼尽力气,狠狠一迎,银锤竟然碎裂两半。 原来这银锤本是中空的,从中间掉落出一本书,楚河但见这本书十分熟悉,上面有几个大字【造畜术】。 这本书竟然就是,当初老头藏在铁箱子里的秘本,被屠夫塞到了驴头小太子的怀中。 没想到今日得见于此。 楚河震惊之际,驴头太子又把金锤当头轰来。 楚河手中无物遮挡,正要逃窜之际,忽然感觉手足如陷入泥潭之中,举步维艰。 乃是那八方恶鬼,扯住了楚河的手脚,将他摆成一个大字型的靶子,任由驴头太子来锤。 就在楚河无望之际。 忽然从背后血棺中,腾一起一团血红雾色。 红雾之中,八只面目狰狞的凶神恶煞,从棺中涌现而出,虽然并非真正形体,不过是虚幻之像而已,也足以让驴头太子大惊失色。 这乃是楚河身后八煞血玉棺中,八股人血、兽血和载道怨气所凝结而成,除了八臂金蛛王、阴阳蛮母、三猿猴等之外,还有最近收的草畦蛇神形象。 别的不说,单单这草畦蛇神,乃是一只十丈巨蟒。 这般形象,对于常人来说,虽然可怖,也不至于如何。 但是对驴头太子来说,显然别有特别之处。 驴头太子自从阎罗殿转世成人之后,虽是婴孩儿一般的年岁,但是常常做梦,梦中便出现一条白蟒,昂头吐信,颇为愤怒。 …… 第346章 野心狼成为一只耳 那梦中的白蟒,对于他来说十分熟悉,却又想不出是何因由,每每思及此处,小小的驴头太子,便觉得头痛如绞。 今日见了这般蟒蛇形象,忽然精神失常,弃锤而去头也不回。 “呸。“ “呸。” “还不滚开。” 楚河唾了几口唾沫,顿时八方恶鬼觉得无趣,又怕楚河拿出背上金麟麟的一根鞭来打他们。 顿时感觉鼠相摆在案上的腌臜血食,不再香甜,于是四散的奔走了。 楚河这才松松手脚,但觉无碍,捡起了那本造畜术。 拿起【造畜术】,简单翻阅几页,忽然感觉大为震撼,赶紧揣在坏中,打马回到城内。 今日的战斗,现象环生,也说不出谁输谁赢。 王老节度使让楚河沉住气,不要冲动,楚河也果然沉得住气,一连三日野心狼等人来讨战,楚河都未出城迎战。 直到第四天夜里,楚河换了身夜行衣,悄悄地出了门,顺着城墙翻阅而出。 到了对面的大营中走了一阵,没到天亮,楚河就回到城中。 睡了个晚觉。 起来的时候,已经是中午,来到殿上到处看看。 王节度和马如虎等人,却报来捷报:“对面的阵营,不攻自乱。” 楚河明知故问:“怎么回事?” 听说今日一早,对面兵卒起来,忽然头上狼头脱落,露出一张张疤瘌脸,十分骇人,被自己吓死的人,也有几百。 楚河暗中点头。 “看来这银锤中所藏的【造畜术】是一本真正的法术。” 原来昨日楚河用自己的银锤,对砸驴头太子的金锤,银锤破裂,从中间掉落出那本【造畜术】。 楚河便把这本书,揣在怀中,回了城,惊觉这里面还有解术之法。 于是按照那法,研究好了解药,午夜潜入驴头太子阵营中,混入井水之中。 解药入口,使得那些狼头与人脸间的血脉枯萎干涸,血脉一断,神经也跟着萎缩。 以致于好多狼头,从人头上脱落。 早上起榻,忽然间相邻人头脱落,能不令人惊诧害怕么。 马如虎道: “楚帅,何不趁此机会,攻城破地,将其铲除。” 楚河点头: “可以,驴头太子阵营出现变动,但还不足以动其根基,我们此次是假打佯攻,看看他们是否还有实力。” 于是点了三千手脚麻利的精悍兵卒。 楚河手持方天画戟,马如虎手持亮银盘龙棍,双双从城中杀出。 冲到了营寨前,也无人出来迎战。 马如虎道: “敌人已经土崩瓦解,你我冲杀进去,破其城池吧。” 说罢舞动盘龙棍,挑起荆棘围栅,一马当先冲了进去。 “且慢!” 楚河说话时候,马如虎已经冲进去了。 楚河怕他中了埋伏,也跟着冲了进去,果不其然,鼠相在里面已经布满了埋伏。 营帐中到处都是绊马的绳索,不一会功夫,马如虎的的马背绊倒在地。 “奸诈小人。” 马如虎一跃而起,抄起盘龙棍来打鼠相。 野心狼从旁边一跃而出,今日露出了东洋太子本性,不用大斧,而是用两把东洋倭刀,刀速极快。 他与马如虎战到一处。 鼠相道: “楚河,你这厮好不知道廉耻,竟然使用毒术破解我的【造畜术】。” 楚河冷笑。 “你终于肯承认你使用的就是【造畜术】了,那么我问你是使用【造畜术】更无耻,还是破解【造畜术】更无耻。“ 鼠相闻听,哑口无言,转而强词夺理: “这是一个若肉强食的世界,凡是胜者皆为王,败者为寇,你何必探讨谁更无耻。” 楚河道: “论无耻我不及你,但是胜者为王这话你还是说得太早。” 两人话不投机。 鼠相指挥一众牛头、马面人,上来围攻楚河。 原来昨夜楚河重点照顾了战士,没来得及照顾这些奴隶,以致于战士们的狼头、豺狗头多数都脱落了。 这时候牛头、马面人,倒是成了主力部分。 鼠相道:“这厮便是大魏的楚帅,这番北上,就是要把你们这些半兽半人之类全部剿灭,你们还不杀他而后快。” 众人纷纷举武器来围攻楚河。 楚河怒道:“尔等不认识我了吗?前些日在角斗场中,还是我带着你们抵抗野心狼的屠杀,你们都忘了么,还不趁此机会,倒打一耙。” 众人像是吃了鼠相的迷幻药。 也不管楚河说什么,拼命来砍杀,楚河不得不破了杀戒。 就在杀伐最烈的时候。 楚河身上的八煞血玉棺突然启动,红雾浓烈,八种通天的煞气,争相而出。 八个红雾形成的恶魔,瞬间掌控了局势。 那些牛头、马面之人,节节败退。 鼠相挥刀连杀了十人,也阻挡不了颓败的局势。 不得已之下,他率先顺着柱子爬到了帐篷的顶端,沿着敞开的通风口跑了。 牛头、马面人,拼命的逃跑,最后把帐篷的柱子撞榻,仓皇地向北方奔逃。 野心狼久战马如虎不下,心里头十分着急,此时见大势已去,虚晃了两招,转身就跑。 刚到了帐篷口,迎面撞见了楚河。 “高值夜,你往哪里跑。” 楚河探出方天画戟,直刺野心狼的心口。 野心狼紧迫之下,忽然一跃,竟然跳到楚河的戟叉上,双脚沿着戟柄踏过来,手中双刀如剪,直接来剪楚河的颈部。 这一招是反败为胜的招数,十分凶险。 楚河慌忙中,丢下手中戟,挥出怀中武侯抱龙枪,枪尖一甩。 “咔嚓。” 锋利如刀的枪芒在野心狼的脸上擦过。 野心狼的狼耳应声而落。 “哎哟!” 野心狼尖叫一声,不敢再战,连滚带爬的冲出帐篷。 这时候王节度使带领大魏的兵马,来接应楚河,见到帐篷中乱作一团,知道双方已经大战。 此时见野心狼败了,王节度使大喜。 “来呀,把那只一只耳的狼头将领擒住有赏。” “听说他本是值夜司的高值夜,还是东洋海上岛国的太子,老夫要他好看。” 野心狼一听。 自己的身份已经暴露,决不能让他们擒住。 于是疯狂奔逃,如同丧家之犬一般。 大魏军马连连攻克十地,到了深山险要之处,前方有鼠相带领几千兵马,据守在险要的山谷入口。 近则乱放弓弩和投石。 第347章 敌人的楔子 楚河带领马如虎大获全胜,只用了七天时间。 有诗为证: 楚帅匹马十一州,天下王气黯然收。 身负八煞血玉棺,驴头狼心都如狗。 战车交错短兵接,马披犀甲人操戈。 强杀尽将尸弃野,天之暗暗威灵愁。 狼子野心既不灭,将军十年不脱胄。 青龙白蟒啸相应,大魏天下转眼定。 驴头太子被拒于山谷之中,负隅顽抗。 “穷寇不可追。” 大魏军马后退到最近的城池驻守。 楚河和王节度使一商量,这里是北方寒凉边陲,驴头太子既没有粮食,又没有将。 强攻不合适,还是困守穷其兵武,是为上策。 这一招果然有效果。 根据细作打探,驴头太子手下的兵马越来越少。 众人道:“灭驴头太子指日可待。” 但是楚河发现,事情并没有想象的那么简单。 一是山上旌旗未乱,二是守关隘的兵卒,并未见瘦,精神依然振奋。 反观大魏的兵将倒是有些懈怠。 楚河心中不得不,保持警惕。 这一日,楚河正和小玉在帅帐中,切磋了一阵剑法。 在楚河不用易筋经的情况下,小玉的剑术已经不遑多让。 楚河料想:”弃甲兵或许也与小玉相当,到底是玉女剑术,还是女孩子更适合练。“ 练完了剑法,小玉早早地洗漱睡觉。 楚河又去读了一会兵书。 忽然见窗外人影一晃,楚河感觉不对。 “啪。” 一指点灭身边的蜡烛,起了身,来到门口。 听见脚步轻浮无声,显然是轻功了得。 楚河悄悄开门,但见一个妙龄女子的背影,翩翩跹跹,直奔旁边的军帐中,掀开帘子进去。 “哎!” 楚河不禁叹息一声。 原来这军中也有陋习,王节度使那一般人,离不开女人。 战胜了庆祝需要,战败了心情不好也需要。 总之,任何一个理由都需要。 这左右几十里外的妓馆,总有一些风尘女子,来来往往,虽然路途遥远,但是银子给的多,她们也愿意来。 楚河作为元帅,旁敲侧击点了老节度使。 老节度使倒是也有说辞。 “老朽离家舍业,天天干的是脑袋掖在裤腰带里的危险活计,不享受人生干什么?” “再说了楚帅不是也有一个俊媳妇,天天搂搂抱抱的,咋地,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这么一说,楚河也是无言以对。 毕竟把小玉带到军营中,那就是落下了口实,谁管你到底有没有放火点灯。 楚河虽然为帅,但是管不了老节度使的生理问题。 他顿时感觉对这个队伍,好像失去了控制,心里面想着,反正也打败了驴头太子,就想早些时日班师回朝。 但要只是王节度使者些老响马作风,也就算了。 这些人把好好一个马如虎也带坏了。 楚河看着女子进入了马如虎的房间,心里面不得劲。 “自己能领兵作战,也能攻无不克战无不胜,却不能对士兵的思想进行管束,这不是一个成功的元帅。” 有了这个想法。 楚河心里就着急了,一连几天到关隘前面讨战。 驴头太子也好,野心狼也好,现在都成了缩头乌龟,躲在关隘里面,连头也不露。 一连数日,楚河讨战不成。 杖也不打了,紧张的心情松懈了,将领们都自顾自的喝酒取乐。 这一日,楚河看见马如虎,行色匆匆,拎着酒坛子和烀肉,往自己的营帐去。 “哎哟,楚帅!” “是啊,马兄,这是忙什么?” “啊,没事。” 马如虎敷衍一声,转身就走了。 楚河本来想和他多谈谈战事,包括什么时候攻城,什么退兵,早做打算,谁知道他毫不感兴趣。 不过就在二人说话的一瞬间。 楚河就注意到,马如虎的面色可不好看,按照相面人说法,那叫作印堂发黑。 马如虎这面相,那是纵欲过度的表现。 两军正在作战呢,身体一虚了,那还打个屁杖啊? 楚河正想着如何同马如虎说。 今日赶得巧,那个常来的姑娘,又来了。 从楚河眼前一看,媚眼一抛,看得楚河一嘚瑟。 “姑娘,我看你可不像好人。” 尤其是她身上飘下来那股味,你说是香味,还带点骚味,也不知道弄得什么胭脂粉。 “姑娘,回去吧,今日马如虎要休养生息。” “不行,马如虎还欠我五两银子呢。” 楚河掏出来十两银子。 “给你,拿走吧,以后别来了。” 那女子接了银子,用黑葡萄的眼睛盯着楚河看了半天。 “哎哟,还是楚帅大方,今晚我可以陪楚帅喽。” “快走。” 那女子见楚河有些急眼了,不敢在这献媚了,转过身,扭扭捏捏的离开。 楚河站了一会,见她没有再回来。 这时候马如虎从屋子中出来,见到楚河打了一声招呼,随即翘首以望,四处打量。 楚河道:“马兄在等谁?” “哦,不等谁,看天气。” 马如虎敷衍一声,回到屋子中,不过一个时辰,出来七次,大概是不明白为什么女子失约了。 楚河暗笑。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 没想到六七天后,两个人又搞得一块去。 这回楚河也懒得管了,反正都是成年人了,自己做的事自己要负责。 谁知道马如虎主动找上门来。 一推帅帐进来了,张嘴就怨气冲天:“楚帅,你这是饱汉子不知饿汉子饥,难道只允许你州官放火,不允许我们百姓点灯?” 楚河一愣,刚想问:“为啥火气这么冲。” 一看和马如虎搂着一个女子,正是前些日被自己赶走的女子。 此时这女子一副娇羞模样,这样貌和表情既清纯又无辜,仿佛像是邻家刚长成的大女孩。 一双杏核眼,一翻,在挑衅楚河。 楚河登时明白了,这姑娘肯定是高密了,当时自己把她撵走,她和马如虎一说,马如虎这是不干了。 楚河道:“你是妇道人家,不要胡说八道,你若真是和马兄弟两情相悦,那就别做野鸳鸯,结成夫妻,本帅也给你们做主。” 谁知这女子也不领情。 “嘤嘤。” 一声嗲音道:“如虎,你还不知道吧,你们楚大人可给我银子……” 第348章 马如虎无端寻衅 马如虎领着女子来找楚河。 兴师动众,开口不善,像是在口诛笔伐。 说着,说着,女子来了这一句话:“如虎,你还不知道呢吧,你们楚大人可是给过我银子……” “啊?给过你银子?为什么给你银子?“ 马如虎疑问重重。 楚河道:”我给她银子是为了……“ 楚河的话没说完,女子就抢过话把。 “嘿,你们男人都一样,楚帅也是那样的人。” “啊?” 她这话说的稀里糊涂。 楚河道:“你能不能把话说明白点,我给你钱不是别的意思,就是不想让你找马兄弟。” 女子娇羞道:“嗯,可不,不找你马兄弟,还不是能陪你吗?” 楚河一下就生气了。 “你这是胡说八道,胡搅蛮缠,我让你拿钱走人,不要到军营里面搅乱。” 楚河也把话说明白了,但是马如虎像个疯子似的,完全不听楚河的话。 “楚帅,这你就过分了。” “无论如何你也不该抢兄弟的女人啊,再说了,你老婆就在帐篷中,你这么做对得起弟妹吗?“ 楚河道:“你怎么也胡说了,我根本没有和这女子勾三搭四……” 马如虎根本不听。 “楚帅,你这么说话,可就伤人心了,你在说谁勾三搭四?我马如虎虽然不是元帅,我就不配爱情了吗?” 楚河一听。 “得。” “不能跟他辩白了。” “马如虎这是犯了精神病。” 于是一抱拳。 “马兄,在下没有那个意思,你误解了,请回去早点休息吧。” 马如虎这个倔强劲也上来了。 “不行,楚帅,你今日必须说明白,你到底对小晶做了什么?“ 敢情这姑娘名字叫小晶。 “我真没做什么。” “那不行,只要你承认了,咱们就还做兄弟,否则我就不走了。” 楚河心里一激灵。 马如虎这是劝我跳坑呢,一旦我要是承认了,那我以后就是掉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不行,不能当傻子,瞎承认。” 楚河坚决不承认,这边马如虎坚决让楚河承认,两人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来说去。 马如虎就说:“你不就是仗着你可是个元帅吗?你那是真能耐吗,不行,咱们两个试一试看看水平怎么样?” 楚河一听也不高兴。 “马兄,你父亲当时遇到难事了,是不是我和柳值夜过去给处理的,包括你自己,鼻子里面生了虫子,要是在发现晚点,你就跟马御史是一样的结果。现在我帮完你,你倒是好,狡兔死走狗烹,鸟兽尽良弓藏,你也不会做人啊。” 马如虎道: “今日事就事论事,你提往事翻小肠,有意思吗?” 两人越说火越大。 最后马如虎道:“今夜,咱们两个切磋一下,你要是能赢我,我啥也不说,你要是赢不了我,你就赶紧卷铺盖走人吧,别做什么元帅了。换谁当这个元帅,也早就胜利剿灭驴头太子了。” 这时候,王节度使和一些将官也都赶过来。 可怕的是,这些人平时对楚河都很尊重,今日这事,却没有人帮楚河说话,都站队说马如虎的好话。 小玉从屋里头,听了半天。 楚河原则上,不让小玉参与打仗这些事,但是今日小玉忍不住了,从里屋走出来。 低声附耳说道: “相公,我看过史书,他们这是要孤立你,夺取你手中的权力。” “嗯,我明白。” 楚河什么都明白,但是现在即使明白,也躲不开。 不过楚河朦朦胧胧地感觉,这次闹事的后面,肯定是有高人指点的。 众人把场子已经打扫开来。 座椅板凳全部挪开,专门看马如虎和楚河打一场,才能罢休。 这场仗不打,今后自己也就没有威信了,这个元帅也就当不下去了,征北这次任务也就彻底失败了。 这场仗要是打,有两个结果,赢了是一个,输了的话和不打一样,甚至更惨。 “我打。” “我当时接了征北的活,就要接受一切挑战,马如虎再厉害,还能比野心狼厉害吗?还能比驴头太子厉害吗?” 于是二人拉开一个阵势。 马如虎九尺五的大个,比他爹疯张飞个头还猛,比楚河高出一头。 楚河的体型与之相比毫无优势可言。 “哎。” “嘶嘶。” 楚河忍不住暗自叹息,平时看马如虎是个傻大个而已,今日看起来怎么还有一点害怕呢,我也是很久都没有这种感觉了。 想着,想着。 “砰。” 一声响,楚河肩膀头上的【无畏之火】亮起来了,楚河一看,是右肩膀燃起的。 这右肩火是所谓的火之星,燃之而不畏惧妖邪。 楚河顿时心里有数了。 “好家伙,老马你是中邪了。” “看我怎么治你。” 马如虎非常蔑视地看着楚河。 楚河腰板一听,眼神也跟着突然变了,这是楚河给袋狼收尸的时候,获得的【狼之气质】。” 狼有什么气质? 泼辣、凶狠、无情、嗜血、杀戮…… 常言道:邪祟怕恶人。 楚河身上这气质一处,马如虎的嚣张气焰顿时破灭了一半,不过他还在勉强的支持。 “楚河,你拽什么拽。” “我一只手就能弄死你。” 楚河也不搭话,只是呵呵冷笑。 马如虎感觉受到嘲弄,心中不忿,冲过来与楚河打在一处。 楚河用尽全力,不敢有任何含糊。 打着打着,楚河发现马如虎并非像想象中那么强,甚至有点弱。 除了弱之外,还非常的娘。 打法黏黏糊糊。 少了三分刚直,多了七分的媚态。 有点拉扯不清的感觉,就这么打了三十个回合。 旁边的人喜笑颜开的叫好。 “疯了,都疯了。” 两人软绵绵的打斗,谁也伤不了谁。 这时候有人建议:“马将军用兵器吧,用兵器再打一场。” “行。” 马如虎也是真听话,拿起身旁的一根别门杠子,劈头盖脸就打了。 楚河心中一凛。 为什么紧张?因为楚河知道马如虎不装了,这是真的下了死手了,就这一杠子,能把人打死。 楚河心思电转,使出了欲擒故纵的一计。 他还装作有气无力的遮挡。 趁着马如虎大意的时候,楚河突然掏出来不平铲,砰的一下砸在马如虎的脑门上。 第349章 狐狸精 楚河口中还念叨。 “不平铲,铲不平,管你妖邪与奸佞,今日飞铲贯汝顶,誓要打你变原形……” 说来也巧,这马如虎是个暴躁如雷的性格。 但是被楚河用不平铲拍,却一点也不暴躁,似乎还很享受这个过程。 拍着,拍着。 马如虎口中嘤嘤一声,身体一软,几乎瘫倒在地。 楚河明白:”这是妥了。“ 这时候他环顾其他人,还是那个似笑非笑,似哭非哭的样子。 “你们也中邪了吧。” 楚河抬起手,啪、啪,两铲子。 身边的一位副官,病也好了,头上也肿了。 他自己还一脸懵。 “哎哟,怎么回事?” 楚河看他好了,再看看旁边一众人,十几号都是大人物,七八十岁的也有。 楚河从怀中掏出一个木鱼。 “铛铛铛。” 这木鱼可不是一般的木鱼,这乃是不平和尚修行几十年的木鱼,饱受了圣僧的修为熏陶,时常不敲而响,不碰自鸣。 这便是【惊梦鱼】。 这木鱼一响,顿时犹如醍醐灌顶的声音,传到了众人的耳朵里。 干净纯洁的声音,仿佛能够洗涤人脑一般,把众人脑海中的污秽和龌龊洗涤的一干二净。 这东西与不平铲拍头是一个效果,但是明显更温柔,更容易被人接受。 果然,在不久之后,众人变得清醒多了。 方才那种迷茫的眼神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困惑和纳闷的眼神。 老节度使王仲焕道:”楚帅,我这是怎么了,方才我觉得我自己就是一只狐狸,总想干点坏事才得劲。“ 楚河问其他人:“你们呢?” “我们也是这感觉,感觉自己一瞬间变成了一个妩媚的娘们,总想要勾搭人,还想吃……” 就在这时候,马如虎身边的女子,忽然嘤嘤一声,转身就跑。 “呵呵。” 楚河冷冷一笑:“看在你修行百年,十分难得,我不杀你,但是不要再来第二次,那我可就不客气了。” 那女子回头愠怒地看着楚河,紧跟着仓皇地逃窜。 这时候马如虎也明白过来。 “楚帅,我是不是遇到了狐狸精。” “这个女子迷了我十几天,若不是今日你拍醒我,我恐怕还得要这样迷茫下去,不知道会害了多少人。” 老节度使也猜到了。 “我们肯定是被狐狸给迷住了。” “自从这个女子来到军营那一天,我就感觉她身上有邪性,而且有一股狐狸的骚味。” 马如虎一听不干了。 “老节度你都猜到了,你也不告诉我们,害我这几天被这个畜生吸了很多阳气,现在还腰膝酸软,四肢无力,手心冰凉……” 王仲焕脸一红:“我也是现在回想,当时也发现不了这些事。” 马如虎又埋怨楚河。 “楚帅,你都发现她是邪祟妖怪,为何不要了它的命,给我们哥几个报仇,怎么能放它逃走?” 楚河道:“我发现这只狐狸精不简单。你们想过没有,这军营当中,是阳气最足的地方。它敢孤身过来,而且还挑了最厉害的马兄祸害,显然它道行挺深。一是道行深,二是身后可能有人,有靠山,我猜测这和驴头太子他们有关系,鼠相最擅长这种外门邪道的术法。“ 众人纷纷点头。 有人就问:“那怎么办呢?“ 楚河道:“我这不叫放虎归山,我这叫打草巡蛇,如果它们都是一伙的,肯定还得来找事,到那时,摸清他们的底细,把他一网打尽了,咱们就班师回朝。” “嗯!” “对!” “一网打尽,班师回朝。” 众人趁着夜色,摆了一桌酒宴,给马如虎洗尘,主要是洗掉他身上的妖气。 楚河也是挺久没喝酒了。 另外也是因为马如虎他们找妓这件事,让大家心里头有了隔阂,很长时间也没有推心置腹的说过话了,于是聚在一起喝了这顿酒。 正喝得畅块的时候。 马如龙端起一杯酒。 “楚帅,老马敬你一杯,若不是你今日相救,我老马还不知要丢多少人。“ 楚河赶紧抱拳。 “兄弟,不必客气。” 马如龙敬完酒,其他人也跟着你一杯,我一杯的敬酒。 这时候又一员副将,前些日战场上受了伤,险些被野心狼斩了,多亏楚河把他救回来,他养了半个月伤,现在大病初愈,晃晃荡荡地给楚河敬酒。 “楚帅,若是你那天不出手,小的现在早成了野心狼的刀下鬼,小的这杯酒得敬你。” 楚河赶紧劝他。 “都是自己家兄弟,不必客气,这杯酒我悄悄地饮了就是,你病刚好,不要喝了。” 说罢,楚河把酒饮了。 谁知道这位副将也是好面子的人。 颤颤巍巍一抬手,把这杯酒就给喝了。 “哎哟,慢点,慢点。” 众人去劝他。 “嘎达,嘎达……” 这酒杯子卡在嘴里,嘎达,嘎达作响,就是拿不下来了。 “哎呀,不让你喝酒,你非喝,这都喝得发抖了。” 众人上前,把住他的手和嘴,把酒杯从嘴里拿出来。 但是这位还在浑身颤抖,抽搐。 问他咋样,他也不吱声。 楚河道:“我跟他说两句,聊聊。” 楚河按住他的肩膀。 “兄弟,怎么还不满意啊,救了你的命,你不跑,还在这捣什么乱啊?” 这话一听就不是跟人说的。 大家伙都静悄悄地听着,都想听听楚河和这位邪祟是怎么沟通的。 只见那位副将道:“我感谢你啥?今天是我修行的九九八十一天,眼瞅着要成功了,让你都给捣乱了,我还感谢你,我恨不得吃你的肉。“ 楚河听这话也不爽。 “你修行你去山沟沟里面拜月亮去,你在这吸人阳气,多缺德的事,我现在跟你说话是客气的,你要是不听说,别怪我抽你啊。” “嘿,我怕你不成,你知道我是谁?” “我管你是哪个山石砬子里的野狐狸,惹我就不好使。” “那你是不知道我名姓,吾乃是长白山岚烟洞的四杰之一,撩阴手胡尼晶,我就问你怕不怕?“ “嘶!” 楚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在座都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 第350章 狐狸精的绝招 事到如今,大家都明白: 这是有邪祟之物,假借副将之口,说出了自己的身份。 说自己是长白山岚烟洞四杰之一,人送绰号撩阴手胡尼晶。 还说在她手下捏过的,有那么百十个男子,就问众人怕是不怕。 这么一说,确实管用。 众将官打打杀杀都不怕,就怕这种阴损的招数。 楚河也一样,也有点害怕。 但是他是元帅,得维持军心稳定,有的话不能说出来。 楚河道:“你这么一说,我还是真的有点害怕,咱们能不能见面说一说。” “那不行,我不和你见面。” 这时候众人都准备好了,楚河使用了一个手势。 众人呼啦一下,把副将按住,有人用针刺他的人中穴。 这是道听途说的土方子,不知道好不好使,而楚河要干的事,是抓住胡尼晶。 他悄悄出了门,四下观望,别的地方都藏不了人。 唯独马棚子。 楚河没走门,从马棚子的通风口进去了,一进屋,就看见方才和马如虎热络的女子,此时正趴在草垛后面。 撅着个腚,一条毛茸茸的大尾巴在那乱晃。 嘴里还喊:“别扎我,别扎我,老娘弄死你们。” 楚河心道: “好家伙,这是露出原形了,连尾巴都藏不住了。” “看我逮住你这个捣乱的家伙。” 这时候楚河突然想起来个事。 “对,我可不能中了它的招数。” 于是楚河从怀里掏出一根木棍,那是用来使用【袖中箭】术的木镖。 看着锋利的木棍,楚河有点于心不忍,弄了点布给木棍头上包住。 准备妥当。 “往哪跑?” 楚河一把就扑过去,那物一愣,想跑,但是已经晚了,楚河身上有千斤之力,它岂能逃脱。 但是这些邪祟之物,都有自己的绝招。 楚河感觉它肚子一股。 “想放屁熏人?” “噗。” 楚河先下手为强,一伸手把手中的木棍,给它的屁口给塞住了。 “嘤嘤。” 这家伙一疼,发出几声惨叫。 楚河就手拎着它的腿,倒提着进了军帐中,这时候那个副将被扎过了针,口吐了一阵白沫子,也就好了。 马如虎接过了楚河手中的长尾巴家伙,喝道:“就是你这么个畜生,可是把我害惨了,看我不弄死你则个。” “嘤嘤。” 那家伙可怜兮兮地叫了几声。 马如虎叹道: “嘿,我还有点下不去手了。” 众人调侃他道:“一日夫妻百日恩,你们两个是恩人,你怎么能下得去手。” 这时候众人忽然闻到一股奇怪的味道。 “嘶嘶。” “什么味,怎么这么难闻?骚的烘的!” 马如虎也跟着捂鼻子,出溜一声,有一只狐狸从衣服里面钻出来,顺着墙缝一挤,就撞了出去。 众人想去追已经晚了。 马如虎手里提溜着一件女士的袍子,还拿到鼻子边闻了闻,顿时熏得龇牙咧嘴。 众人看着发笑:”那是你夫人的衣服,晚上放在枕边,狐狸精自然就来了。“ 众人开了一阵玩笑。 楚河才看见地上有一滩尿水,原来那骚哄哄的气味,就是从这里出来。 王仲焕道:“狐狸精确实有这一招,在紧急时刻,尿出尿来,凡是正常的人类,是无法抵御这味道的。” 楚河命人把大帐里面冲洗一番,众人心里又多了狐狸精这件事,恐怕又得失眠一阵。 不过楚河也借此机会,整顿秩序,不准妓馆的女子随便出入。 营中消停了几天。 这一日,野心狼破天荒的出来讨战。 楚河大喜:“这真是难得,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于是楚河带着马如虎等人,出了城,在护城河前一字排开人马。 对方列阵。 从阵中出来一员凶神恶煞的猛将,打马过来喝道: “竖子楚河,安敢来战你家野心狼将军。” 没待楚河说话。 马如虎横棍打马上前。 “三姓家奴,有何脸面,来到阵前挑战。” 马如虎说的也没有错,这厮原本是高值夜、东洋太子、野心狼,如今又多了一个外号,名叫一只耳。 只因有一只狼耳,被楚河用抱龙枪砍掉。 野心狼的狼脸一红。 “大胆迂夫,你且退下,让楚河与你我一战!” 楚河心道: “高值夜这是有猫腻,一直让我来战,这心里面肯定是有鬼。” 这时候马如虎是莽撞人。 “杀鸡焉用牛刀,区区野心狗,不堪受某家一棍。” 说罢,舞动盘龙棍和野心狼战在一处。 三十来个回合,野心狼又打得有心无力,转过身拨马跑了。 马如虎放马就追。 楚河知道,这高值夜肯定又有诈,他根本就没有心思和马如虎正经的打斗。 楚河放下不下,打马跟了上去。 就在马如虎马上要追上的时候,从大奉的军中,冲出来一个光头的和尚,头大如斗,锃明刷亮,十分显眼。 “砰。” 这大秃头,一下子撞在马如龙的马上。 “唏律律。” 那战马一声尖叫,翻倒在地。 “好一个铁头。” 楚河暗自赞叹,赶紧策马过去,手中方天画戟一抖,拦住那秃头和尚。 谁知那和尚毫不退缩,反倒用自己的光头,来撞楚河的方天画戟。 “砰。” 这一声,犹如铜铁相击的声音。 楚河感觉双臂发麻,而那和尚却毫无反应。 “好厉害的硬功。“ 楚河陡然间感觉这和尚的武力,竟然不会在驴头太子之下。 “嘻嘻嘻!” 一阵令人肉麻的声音传来。 只见从队伍中又走出来一个人,一步三摇晃,花枝乱颤一般。 “是你?” “嘻嘻,楚帅还认识小女子呢。” 原来这人正是昨日里的狐狸精,名字叫作胡尼晶。 “孽畜,昨日未杀你,你还敢来招摇,不要命了吗?” 胡尼晶冷冷一笑。 “楚帅也不过如此,也想得到小女子吗,得不到就想毁掉,真是小人之心呢。” 楚河道: “狐狸精,你不死就嘴硬。” 胡尼晶道:“可惜我这次,是找我的虎哥哥,再续前缘,你这人躲远点吧,免得招人厌。” 说罢,走上前去,一头撞进了马如虎的怀中。 “嘤嘤。” “虎哥哥,咱们有情人终成眷属,这一次,无论是谁,就是天王老子来了,也拆不开咱们。” 马如虎一愣。 “哦?” …… 第351章 岚烟洞四杰 就在胡尼晶和马如虎说话的时候。 楚河发现胡尼晶有问题,她眼光流转,媚眼如丝。 说话的态度也是极其的温柔。 再听听她说的那几句话。 “虎哥哥,咱们是有情人终成眷属,无论是谁,也拆不开咱们……“ 这一套说辞,加上那样的迷人表情,真就给马如虎给说动心了,他现在像是一个傻子,浑然就忘了狐狸精的茬。 这才叫眼不见心不烦,也叫好了伤疤忘了疼。 别说马如虎,就是楚河自己,也不敢轻易照量。 这样下去可不行,楚河心想:“得制止马如虎。” 想到此处,拼力一戟,把秃头和尚挑在一边,挥动长戟来刺胡尼晶。 就在这关键时刻,斜刺里又冲出来一个人,双臂一伸,如同镰刀一样,勾住了楚河方天画戟的长柄。 楚河拽了两拽,竟然没有拽动。 “呦呵,又是一个好气力的。” 楚河抬头一看,只见这一位是个道士,细长的身体,双臂如同弯曲的镰刀,上面还有倒刺。 楚河一时间,竟然无法逃脱他的魔掌。 “嘶。” 楚河头一次感觉到高手如云是什么意思。 就在这一瞬间,方才那个秃头和尚,这个瘦长道士,都是高手中的高手。 “啊呀。” 马如虎一声惨叫,显然撩阴手胡尼晶已经出手了。 楚河不敢耽误时间,假装一抓手中方天画戟,实际是把手中的戟弃掉,一跃而上,与此同时怀中掏出不平铲,一铲子扇飞胡尼晶。 抢过马如虎,脱回阵中。 那秃头和尚,身体跃起,把一个铮亮的秃头来撞楚河。 楚河挥动不平铲。 “铛铛铛。” 来砸三下,秃头和尚虽然勇,但是龇牙咧嘴不敢追赶。 而那长腿长手的道士虽然也力大,但是四肢缓慢笨拙,不似常人跑的那么快。 胡尼晶见楚河和马如虎仓皇逃跑,于是洋洋得意。 “呵呵,懦夫楚帅,见到我们长白山四杰,也只有落荒逃窜的事。” 这时候野心狼高值夜,拨马回到阵前,大肆地讽刺楚河,只希望能给楚河激怒回来一战。 楚河心道:“这长白山四杰,好生厉害,我双拳难敌四手,打不过他。” 他带着马如虎回到城中,命令拉起吊桥,免战牌高悬。 进了军帐,先让军医看看马如虎的伤势。 马如虎碍着面子,不想让人看。 楚河道:“病急不忌医。” 医生检查过后,只是轻微拉上,楚河这才放下心。 马如虎叹息道: “哎,胡尼晶显然对我没有下死手,人间只有真情在。” 众人差点没被他气死。 “楚帅拼了命的救你,否则真说不定,你就死在那胡尼晶的手下了。” “还别说,这几个什么长白山四杰,别看长得其貌不扬,还真是有点本事,好像比野心狼和驴头太子还猛。” 众人能说出这话,显然看到真实力了。 要知道前些日,众将官在王节度使的带领下,同驴头太子一伙打仗,被驴头太子打得出了心里阴影。 此番能把长白山四杰放在和驴头太子并驾齐驱的位置。 那是对他们评价不低。 老节度使王仲焕道: “老朽在城上观敌料阵,把下面看得清清楚楚。” “方才出面的只不过是三个人,那女子自不必多说,昨日我们已经见过,是有一些魅术施展而已,但是也不容小觑。 “而那个秃头和尚,老朽注意到寻常的兵器,根本不能伤害他的头皮,除非神兵利器。” “再有那个四肢颀长的道士,那一双臂膀似乎有千斤的力量,楚帅和他相比,竟然不占据优势,要知道我和楚帅是比过力气的,楚帅可以打我十个。“ 众将纷纷点头。 心中都想,这次肯定是碰到高手了,就是不知道如何应付才好。 老节度使王仲焕接着说道: “你们注意到了吗,方才出现的是三个人。而作为长白山四杰的第四人,你们看到了吗?” 这一问,把众人给问住了。 的确没有看到这个第四人。 “那么第四人在哪里了?” “我看到了。” 老节度使认真的说。 “而且我可以保证,第四个人才是最厉害的。” 众人让他描述一下,那人的样貌。 “身材矮胖,黄绿的皮肤,嘴大如斗,肚大如瓮。” 众人道:“老节度使你形容的这是人,还是癞青蛙啊?” “哎,没错,就是一只癞青蛙。” “而且这只癞青蛙,从来没有出现,而是站在队伍的最后面,有那么一种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的气魄。” 众将听来听去,不知不觉的惆怅起来。 …… 就这样,长白山四杰连续讨战三天,楚河也不应战。 第四天,王节度使道:“常言道事不过三,想当年我们镇守边陲,避战不可超过三日,否则朝廷便会怪罪下来,这是消极战斗的罪名,我看楚帅可领一彪人马虚晃一枪,便回城中,让汴京城中没有怪罪的借口。” 楚河点点头。 “这次不需要人马,我一人便行。” 楚河说到做到,一开城门,匹马单枪冲出城门。 这次之所以出来,是想了解一下对方的实力,但是楚河多了一个心眼,只和敌人保持距离,也不接近他们。 而且他没有选用枝枝叉叉的方天画戟,而是用了一杆白蜡杆的长枪。 和尚想要秃头撞楚河,被楚河躲过了。 瘦长老道想用双臂勾住楚河,楚河把一杆白蜡长枪,舞动得伸出鬼没,如同龙戏水,虎点头。 一副浅尝辄止的感觉。 至于撩阴手胡尼晶,那是更近不了身,楚河不给她近身的机会。 只要不近身,不见其美貌,不闻其美声,她的魅术根本无处施展。 就在双方僵持的拉扯的过程中。 楚河忽然意思到不对劲。 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天突然间变色了,变得无比的昏黄,慢慢的有黄沙漫天飞舞,似乎要迷人眼睛。 “这是?” “什么东西?” “难道是我来到了地府吗?” 楚河每次滴【冤鬼泪】的时候,看到的东西,就是如此的黄沙漫漫卷满天。 “或者是有鬼差驾临?” 楚河眯着眼睛四处观望。 …… 第352章 潜入囚牢 楚河四处打量。 并没有看到任何鬼差的身影。 但是他看到了队伍后面的一个身影,正如老节度使所说。 那里蹲坐一个奇怪的人。 身材矮胖,但是很庞大,如同一面墙,坐落在那里。 他的皮肤是黄绿色的,有一张大如斗的嘴,还有一个大如瓮的肚子。 “怪人!“ “癞青蛙!” “没错,就是他。” 楚河发现,此时此刻,正从他的嘴里,往外面喷吐着黄烟,周围愈发的朦胧。 “彭祖闭气术。” 楚河暗暗的屏住呼吸。 “他中了老大的招数!” “上,弄死他。” 就在这时候,秃头和尚趁此机会,砰砰砰,一连三下,都撞在楚河的身上。 楚河一犹豫,心道:“今日打,明日打,再打上个把月,也结束不了战斗。常言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今日便配合他们演上一把。” 楚河捂住肚子。 “哦,我的肚子,好痛,痛……” “嘿嘿,痛就对了。” 这时候瘦老道勾起双臂,一把勾住楚河的后背,举在空中。 撩阴手胡尼晶,也凑过来,探出小嘴,欲要撮楚河的脸。 “呦呵,楚帅,你终于到了我们的手上,今夜,那可就由不得你腼腆呦。” 说罢伸手要掏楚河。 “老四,且慢。” 这时候,长得像是黄绿青蛙的那位开了口。 “听说这小子有点本事,咱们先不弄死他,等师姐来了,咱们开个大价钱转给她。” 众人点头。 楚河心想:“你既然不整死我,那我可就不着急了。” 其实楚河心里早有准备。 一旦胡尼晶真对自己私物下手,那就对不起了,当场就动手。 杀了这几位不现实,但是自己要是想跑,恐怕也没有人能够挡得住。 听这位说,要等他师姐,那就是说明时间充裕,暂时不需要立刻翻脸。 瘦长道人说道:”我们找一根绳子,把他捆上吧。“ 那秃头和尚道:”不需要,你不知道大哥号称癞蟾蜍,他口中喷出的毒烟,足以让人生不如死,不信你们看看这小子现在,肯定是浑身绵软无力,现在就是老四扒光了,都激不起来他的兴趣。“ “嘿,我不信。” 胡尼晶对自己的魅力还是很有信心的。 “天下雄的,没有能躲过我胡尼晶的。” 楚河心想:“你们几个怪物,就会吹牛,等着看我是怎么收拾你们的。” …… 大魏兵马站在城池之上,眼见楚帅被擒,马如虎慌了,要下城去救。 王仲焕道:“去也没用,谁也不如楚帅的能耐。” 马如虎也知道,犹豫了一会,眼见着楚河被带进城中。 楚河被抓进了营中。 驴头太子、鼠相、野心狼等人纷纷来喝采,岚烟洞四杰那是想到的骄傲。 都听说楚帅,楚帅,一人出没于万马军中,如入无人之地,没想到也不过如此。 鼠相提醒,用牛筋绳狠狠地绑上。 岚烟洞四杰毫不在意。 瘦道士道:“你们是不知道我们大师兄的厉害,那蟾蜍烟足以让人骨酥肉烂,别说是人,就是大象老虎,也给他麻醉得不省人事。” 于是,只是把楚河扔进了囚牢之中。 楚河自然没事,心想今夜如何里应外合破了驴头太子的阵势。 等到半夜三更时候。 嘎吱一声,囚牢的门开了,进来的不是别人,乃是岚烟洞四杰中的胡尼晶。 这家伙鬼鬼祟祟,来到楚河身边。 “哎哟,我的俊相公,睡着了还。” “姐姐想快乐,不知道你成不成了?” 说罢,就胡乱地动起手来。 这双不争气的爪子,就冲着楚河掏过来。 她的外号叫撩阴手,肯定不会干好事,楚河早就有防备,稍稍放松一点,趁着她塞过来。 “咔嚓。” 一下子,把胡尼晶的手腕子夹住。 这时候秃头和尚来了,老远地就问:“谁啊,谁在囚笼里面呢?” 胡尼晶赶紧搭话:“是我,是我啊,二哥。” 和尚走过来,面色一沉:“老四,你又要尝鲜,咱们哥三个,你都没正眼看过,欢这个小白脸,这小白脸一看就有病……“ 楚河心道:“你才有病呢。” 这次胡尼晶并没有较真,而是悄悄地拍了拍楚河的腿,然后把手收回来。 “二哥,你胡说什么,这小白脸是大魏的官,肯定有病,我哪敢试一试。” 秃和尚道: “也该着这小子倒霉,上次老大没出手,让他侥幸逃脱了,这一次让老大的毒烟喷了,九死一生。” 胡尼晶道: “那当然,他也不知道咱们兄妹的名号。” 说罢,指着躺在地上的楚河道: “我就说给你听听,管你能不能听得见,我大师兄是癞蟾蜍余毒蛙,我二师兄是铁头龟刘生氓,我三师兄是螳螂腿丁格鲁,我是撩阴手胡尼晶,不信你去打听打听我们的名号,长白山一带,叱咤风云的人物……“ 这时候铁头龟刘生氓有点不耐烦了。 “跟他一个要死的人,说这些事情有什么用。” “嘿嘿,嘿嘿。” “四妹妹,别管那么多了,还是跟二哥快乐去吧。“ 说罢把胡尼晶拉走。 等他们走了,楚河忙坐起来,方才自己用腿,几乎夹断了胡尼晶的手,但是她却并没有声张,她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以防万一,楚河也不敢睡了。 里想着快点想出办法,把营中捣乱,到时候放火为号,让王节度使带兵杀进来。 原来他和王节度使早就有计划,只是没有跟马如虎说,害怕急躁的马如虎把事情的真相早早地揭露出来。 “嘶,岚烟洞四杰,果然都是了不起的人物。” 当然,楚河说的是能耐,而不是人品。 要是这么杀出去,必定是一起苦战。 楚河靠着墙陷入了思考。 “嘶。” “哎哟,好疼。” 楚河忽然感觉到一阵疼痛,伸手在衣服一摸,竟然是一只胖大的白蚁。 再一看身上,已经爬上来很多白蚁。 虽然白蚁没有那么可怕,但是爬一身,也会让人感觉到不适。 楚河站起身来,发现身后有一个硕大的白蚁窝,密密麻麻的白蚁,不断的向外涌出。 楚河心思电转,突然来了灵感。 “哎,有了。” …… 第353章 瓦瓮兵戈咒之蝎居士 楚河正寻思,用什么办法,可以破解敌军。 看到了地上的蚂蚁窝,楚河心里面有了计较。 他在室内又搜罗了一圈。 发现了那么一个瓦罐,大概是屙物用的尿罐,所以闻起来味道非常冲,但是这不影响功效。 楚河今日要做的就是【瓦瓮兵戈咒】。 这是给八臂金蛛王收尸的时候,获得的法术。 想使用【瓦瓮兵戈咒】条件有三: 一取木材雕刻敌人的形象,或者用土捏制也行。 二练瓮兵,选出强猛的瓮兵,然后进行训练。 三是咒语,念叨咒语,可以让瓮兵对敌人进行攻击。 敌人的形象,楚河都见过了,也能记得大概。 于是用地上的泥土和了些自己的屙物,条件有限,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用泥巴捏出来敌人的相貌,癞蟾蜍余毒蛙,铁头龟刘生氓,螳螂腿丁格鲁,撩阴手胡尼晶,干脆把驴头太子和野心狼,也捏进去。 没捏鼠相,楚河多了一个心眼,鼠相那家伙,实在是太奸诈了,如果它也在的话,对己方不利。 都捏好了,摆成一排,扔进了尿罐子里面。 第二步是训练瓮兵,所谓的瓮兵,就是蚂蚁、螳螂、地蝲蛄等等这些昆虫。 别的没有,但是白蚁有的是。 按照平常的时候,得训练七天,八天,才能训练成。 但是今日没有那长时间,楚河只能用速练之法,幸亏楚河有【驯兽之术】,训练白蚁自然别人要快上许多。 首先,挑选强壮的白蚁。 这囚牢里面的白蚁,个个强壮,一抓一把百十来个。 “各位,帮帮忙,辛苦一下,带你们做个小小的游戏。” 楚河抓了十来把白蚁,放进瓦瓮中,兵有了,还得有将。 楚河再一次发掘白蚁巢穴,从里面发现几只胖大的雄蚁,一清点,正好是十只,可以是十大猛将。 再向里面一挖。 发现蚁后三只,这三只相当于一国的女王,只要女王一声令下,千军万马,立刻将岚烟洞四杰包围。 楚河拿起一根草棍,训练了一圈,基本上这些白蚁可以听从指挥了。 楚河将里面撒上土,把敌人围成一圈,让白蚁们在外面包围。 下面就是念叨咒语的时间。 癞蟾蜍余毒蛙,入我瓮中来; 铁头龟刘生氓,入我瓮中来; 螳螂腿丁格鲁,入我瓮中来; 撩阴手胡尼晶,入我瓮中来; 驴头太子,入我瓮中来; 野心狼,入我瓮中来; 念叨了一阵,楚河感觉瓮中升起了烟雾,隐隐约约还有喊杀之声。 看来是打起来了。 于是楚河往瓦罐前面一坐,也顾不上这瓦罐的味道,焦躁不安的等待。 铮铮。 不断传出来撞击瓦瓮的声音。 过了好长一段时间,里面的声音依然激烈,战斗依然很胶着。 楚河心想:“这样下去,可不行,不能让我的瓦瓮兵戈全部损失了。 “怎么办?” “还是那句话,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楚河也是发了狠。 拿起一团泥巴,捏来捏去,捏成了自己的样子,往瓦罐中投进去,紧跟着念动咒语: “我自己入瓮中,我自己入瓮中……” 没过多大一会,感觉头重脚轻,身体有些发飘,全身飘飘忽忽,好像在云里雾里一般。 楚河睁开眼睛,但见自己来到一座大帐之中。 眼前是三个丰腴的女国王,白白胖胖的,但是看表情十分着急。 楚河一回想,顿时明白,自己现在已经进入了瓦瓮之中,身临其境,这就是【瓦瓮兵戈咒】的魅力。 “楚帅,你终于来了。” 三个女国王一起说道。 ”敌人太过于勇猛,我们的将军和士兵都有损失,怎么办啊?“ 楚河道:“既然我来了,就不要紧,待我去与他们一战。“ 楚河出了城池,但见这座城市名唤黑土城,正是自己摆的哪一座。 城外的山坡上站满了白压压的一片兵马,都是白盔白甲,那就是白蚁们的队伍。 这些白蚁兵卒们,把六个人围在当心。 而这六人十分勇猛,以致于久攻不下。 众人一见楚河,便大声喝骂,让楚河下来对战。 楚河道:“这有何难?我说来就来。” 说罢,跳入坑中,拿起武侯抱龙枪,背后的血玉棺腾起了八股冲天的煞气,八个凶神恶煞帮忙,楚河以一敌六。 白蚁兵将们,见主帅苦战,也纷纷上前,双方再一次僵持。 这一战,打得十分的艰苦,但是与此同时,也是十分的畅快、过瘾。 这时候只听有人喊一声: “楚帅且休息片刻,让某家来替劳。” 楚河回头一看,原来是一位黑脸将军,身材高瘦,手中握着两根大剪子。 楚河训练的都是白蚁,可没有这一位黑不溜秋的虫子。 于是楚河问道: “将军,你是何人?” 那将军一抱手中剪子。 “我乃是黑土城边的蝎居士是也,今日见楚将军讨伐恶人,特来助阵。” 楚河心中一喜。 原来还有惊喜。 方才在收拾尿罐子的时候,没注意有这么一位蝎居士,料想是一只蝎子,误打误撞成为自己的瓮中兵。 “哎呀,原来如此,现在正是用人之际,蝎居士当为大魏建功立业。” 蝎居士道: “敌人都是冻枭残虿,不够我一剪刀的。” 楚河道:“不可轻敌。” 说话间,蝎居士已经驱马冲入敌阵当中。 楚河但见这蝎居士果然勇猛,不一会功夫就把几人冲撞得东倒西歪。 螳螂腿丁格鲁,刚要伸出双臂,来叨蝎居士,被蝎居士一剪刀剪断一条臂膀。 撩阴手胡尼晶,也是刚伸出撩阴手,被另一只剪子剪断手指。 铁头龟刘生氓,探出头来撞,被蝎居士突然掏出一根毒针,插在头顶百会穴上。 铁头龟头虽然铁,但是头皮可没那么硬,顿时起了一个碗大的毒包。 这时候众人自动这拿剪子的黑大个厉害,赶紧呼唤老大。 癞蟾蜍余毒蛙,慌忙张开大嘴,口吐滚滚黄烟。 但是蝎居士根本不怕毒烟,扬手一针扎在癞蟾蜍的舌头上,它的舌头顿时肿大如斗,耷拉在嘴外无法收回口中。 第354章 讨饭的小乞丐 自从蝎居士上场之后,不过是一瞬之间。 场面就发生了变化。 岚烟洞四杰,包括最厉害的老大癞蟾蜍,都完全被克制。 驴头太子眼见不好,转身就跑,被七八个白蚁将抓住,揪着长耳朵,俘虏在马下。 野心狼也想逃,但是楚河在等着他呢。 楚河抬手一枪,定住了野心狼的肩膀,野心狼心中害怕,无心恋战,往地上一趴,认赌服输,只是不住的求饶救命。 蝎居士道:“楚帅,这些都是反复无常之人,留之必要后患,何不让某杀之。” 楚河道:“说得不错。” 蝎居士手起剪落…… 就在这时候,天忽然阴云密布。 天空中出现一张巨大的鼠脸,铺天盖地,把整个天空都遮挡的密不透风。 “坏了。” “鼠相来了。” 紧跟着就听咔嚓一声响,世界像是爆炸了一般,的确是世界爆炸,而且是瓦瓮中的世界发生了爆炸。 一声响之后,世界变了,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楚河明白【瓦瓮兵戈咒】被鼠相给破了。 事实也的确如此,囚牢中,站在楚河对面的是鼠相,瞪着眼睛看着楚河。 楚河默默的把碎裂瓦瓮中的黑蝎子和白蚂蚁,全都拿出来,安安全全的返回远处,这才抬起头看着鼠相。 “呵呵。” 楚河惭愧的一笑。 “你破了我的【瓦瓮兵戈咒】!但是,这又有什么用呢。” “马上你就会成为我的枪下之鬼。” 说罢楚河缓步上前。 “嗯?” “不对。” 楚河在鼠相的眼中,没有看到该有的恐惧感,反倒是有恃无恐。 “哦,你有帮手吗?” 这时候鼠相冷冷一笑。 “好小子,楚河你不愧是楚帅,果然聪明,竟然真看到我身后的帮手。来呀,大家出来吧。” 这时候出来的人,却让楚河惊讶不已。 “老尼姑!” “啊,还有太师!” 这时候老尼姑和太师并肩而出。 看见楚河冷冷笑道: “小子,没想到吧,我们又见面了。” “是不是很意外啊?” 楚河心里虽然紧张,但是面上依然不慌不忙。 “的确很意外,我以为二位已经死了,没想到都活着,而且还活的如此快乐。” 老尼姑道: “是啊,我们也很意外,没想到楚河还学会了【瓦瓮兵戈咒】那可是八臂金蛛王的绝招啊。难道说你拜他为师了吗?” “不过,即便你拜师了也没有用,我们兄妹一来,轻轻松松就破了。” 这时候又从囚牢外面走来了一行人。 “师姐,你终于来了,否则我们中了这小人的奸计。” 开口说话的正是胡尼晶,原来她管老尼姑叫师姐。 她们是一伙的,那么这一切就可以解释了,岚烟洞四杰能够帮助驴头太子,对抗大魏这就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呵呵,楚河今日你一个帮手都没有,看来你命中注定……” 楚河道: “放屁。” “这一次,我不会再放过你们,说罢,舞动手中武侯抱龙枪,来取老尼姑的项上人头。” 老尼姑往后一跳,众人一起上,把楚河围在垓心。 这一次真是八个打一个。 没有蝎居士,也没有白蚁将军,更没有女国王和千军万马。 楚河倒是一个遇强则强的性格。 一晃手中武侯抱龙枪,背上八煞血棺中煞气喷涌,更助了楚河的气势,如入乱军之中,所向披靡。 而这边人数虽多,但是方才更经历了一场精神世界的鏖战,内心却是最疲累的时候。 所以楚河越战越猛。 从囚牢中打到囚牢外,把一座大帐也打的七零八落。 这时候王节度使领人来到关隘,听见里面打的激烈,便号令一声,冲进去接应楚帅。 鼠相指挥兵马与王节度使混战一场。 开始的时候,双方势均力敌。 但是后来,局面发生了变化。 因为对方法师太多,尤其是鼠相和癞蟾蜍,这两位都是放毒的高手,随着毒气的喷涌,浓度越来越高。 大魏的军兵战斗力越来越弱。 最后场内,马如虎等人气喘吁吁,站立都很困难,又是楚河一个打众人。 “想胜还胜不了。” “想逃自己倒是能逃走,但是把大魏的将士扔在这里,心里头也过意不去。” 楚河正焦急的时候。 打远处过来一个小孩,看起来五六岁的样子,走路蹒跚着,来到阵前。 众人看这小孩,顿时有点发愣,不知道他怎么就来到这战场当中,也是大家打的有点累了,干脆停下手。 别看这孩子年纪不大,但是挺有礼貌。 “叔叔,阿姨,爷爷,奶奶,谁给孩子点吃的吧,孩儿肚子饿啊。” 众人一看气乐了。 心里想:”这还真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哪有上战场上来讨饭的,也不看看大家手里头的家伙,这要是照量到脑袋上,小命就没有了。“ 野心狼就骂: “滚,滚一边要饭去。” 小孩拿着个破碗,向着野心狼,点头哈腰:“给点吧,给点吧。” 众人心道:“这野心狼的相貌最怪,他不向别人讨饭,偏偏向野心狼讨饭,也真是胆子大。” 这时候别人倒是没吱声。 而撩阴手胡尼晶说话啦。 “来,小孩儿,过来姐姐兜里有好吃的。” 小孩儿听她说话还温柔,长得也漂亮,二话没说,就奔着胡尼晶去了。 “嘿嘿。” 胡尼晶一阵贱笑,手就开始不老实了。 “孩儿,姐姐吃个小鸡。” 众人嘻嘻笑着看热闹,楚河看不下去了,心想:“这胡尼静这不是个人,对一个孩子竟然如此。” 楚河正要动手。 这时候小孩儿不干了。 “姐姐是坏人,姐姐是坏人,姐姐要吃我的小家雀。” 他童言无忌,说的一番话,把众人逗笑了,也把胡尼晶说得脸红了。 野心狼跟着起哄。 “胡大姐,放过那个肮脏的小孩吧,请对我下手吧,我的家雀,仿佛是飞过太平洋的雄鹰。” 众人听罢,一顿嘲笑。 小孩儿听得很不高兴,小小的眉头,已经皱起来。 “你们这些大老爷,竟然都这么小气,连一点吃的都不给,饿死孩儿算了。” 说罢转身要走。 众人看他有趣,哪能放过他。 岚烟洞四杰中的老二,铜头龟刘生氓笑道: “来,孩儿,叫声和尚爸爸,爸爸就给你吃的。” “哈哈,哈哈。” 第355章 无牙子师兄 见他们如此嘲笑小孩儿。 楚河心里不悦。 “够了,你们这帮人面兽心的家伙!” 其实野心狼、鼠相、驴头太子,这几位,连人面也算不上。 岚烟洞四杰和老尼姑、太师勉强算是个人面,但是也是凶神恶煞一般。 楚河骂了众人,从怀中掏出来一块枣糕。 为什么有这玩意。 还是楚河多了个心眼,知道潜入敌营,伙食保证不了,所以自带的干粮。 然后又掏出一把碎银子,给了小孩儿。 “拿钱进城吧,省着点花。” “对了,认不是认识银子啊?“ 小孩儿点头。 “认识。” 一边说着,一边把银子揣进了兜。 收完了钱,小孩儿嫌弃地看了看枣糕。 “干巴巴的,不好吃了。” 这话把楚河也逗乐了。 这就叫要饭还嫌馊,要是别人那就是可恨,但是从小孩儿口里说出来是可笑。 小孩看看楚河。 “嘿,你笑什么?不过我看你倒是挺好的人,比他们几个好太多,你以后要是有什么难处,尽可以来找我,我一身能耐,能帮你就帮你。” 楚河本想让他快走。 但是看他小孩说大人话,心里觉得好笑。 “哎哟,小师父,你看他们几个长得狗头鼠脑的,还喜欢欺负人,你能不能帮帮我。” “哼。” 小孩儿白了楚河一眼。 “这么多人都打你,还是说明你这人没有人缘, 小乞丐又翻了个白眼。 “且,你的银子好烫手呢。” 说罢,把一把银子塞回楚河的怀里,提溜着自己的破烂碗,转身就走了。 …… “嘿嘿,楚河你被嫌弃了,连乞丐都不要你的银子。” 楚河也纳闷。 “这小孩脾气咋这么暴躁呢。” “开了句玩笑话,还不要银子了。” “难道是我伤了他的自尊心?” 楚河心里有点纳闷,手伸进怀中,摸了一下,但觉有些不同。 银子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圆溜溜的东西,拿在手里一看,不是银子,而是黄豆。 “哎哟,呵呵。” 楚河禁不住的笑了。 “这么点的小孩儿,还摆了我一道。” “哎,不过说回来,这孩子天天吃豆子,对身体能好么。” “而且很多豆子都烂了,都臭了。” 楚河把怀里的都烂黄豆,都撒在地上。 不过这些豆子一落地,立刻发生了变化。 满地豆子,在地上不断的滚动,滚来滚去,突然腾起了阵阵浓烟。 浓烟中杀气腾腾,兵戈阵阵。 楚河仔细看过去,但见那地上的豆子忽然滚动起来,变成了一个个将军和兵士,一个个金盔金甲,勇武无比。 各个舞动着刀枪,冲入敌阵当中。 岚烟洞四杰,立刻施法,尤其是癞蟾蜍,喷放毒烟。 然而这些金盔金甲的兵士,毫不在意毒烟,勇猛直上。 面对这些如同天兵天将的人,大奉的兵马登时大乱。 片刻之后,乱作一团。 不管是岚烟洞四杰,还是驴头太子,都不知所措。 瞬间之后,有人大喊撤退,众将纷纷撤退。 这时候小孩子,从腰间拿出一个酒葫芦,把里面的水,往大魏的兵士头上撒了撒。 这些大魏的兵士本来中了癞蟾蜍的毒,早已经浑浑噩噩,迷迷糊糊,此时受了酒葫芦中的药水,如同喝酒的人突然酒醒,一个个从地上挣扎起来,四顾茫然。 王仲焕率先反应过来。 “杀啊!” 一声大喊,领着众兵士,向着敌人掩杀过去。 这一场大战杀得驴头太子等人丢盔弃甲,把帐篷、锅碗瓢盆等物都来不及带走,遗弃在路上。 看着敌人大势已去。 小孩把手指放在嘴边,吹了一阵口哨。 顿时那些金盔金甲的兵士,一阵风的飞回来,化成了一把黄豆,小孩儿重新放回怀中。 楚河心中是又喜又惊。 喜的是败退了敌人,惊的是这小孩儿也太神奇了。 “小师父,如果我没猜错,你这就是传说中的撒豆成兵之术吧。” 小孩儿很得意。 “没错,算你聪明。” 楚河赶紧抱拳:“那多谢小师父了。” “客气,你给我银子在先,要是他们给我银子,说不定我还帮他们了。” 就在这时候,只听有人高声喊道:“师兄,师兄,你在哪里?” 小孩儿搭茬道:“我在这。” 说罢看向楚河:“你看我师弟来了。” 来的人,一身乱糟糟的头发,破旧的袍子,也是一个乞丐的打扮。 楚河心道:“这乞丐也有师兄弟,倒也算是正常,但是大的管小的叫师兄,这倒是有些出奇。“ 心里正寻思着。 等这乞丐来到近期,两个人顿时都愣了。 “是你吗?” “是你吗?” 楚河和乞丐都认出彼此,原来这来的不是别人,正是大神崔是非。 “哎哟,楚兄弟,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成了将军?” 楚河也想跟他客气。 但是看他这一身打扮,本应该说:“崔兄弟,几个月不见,你怎么成了乞丐?” 不过这话可说不出口啊。 楚兄弟:“我来给你介绍一下,这位是我师兄,无牙子。” “哎哟,听名字,这位小兄弟,还是个道兄。” “没错,只是因为他今年已经四十五岁了,但是还没有牙,所以师父给他起名叫作无牙子。” “啊,原来如此!” 楚河面带愧色。 “原来不是小兄弟,而是大师兄。都怪小弟眼拙,未曾看出。” 无牙子咧嘴一笑: “这不怪你,以后见面叫师兄就是了,就跟小崔一样。” 崔是非道:“楚兄弟,你这还不明白我师兄的意思吗?这是想让你做我们的师弟。我们的师父张盗岭,是乞丐帮的帮主,是有威震四方的能力,想纳你为徒。“ 楚河道: “哎哟,张帮主怎么知道我的?” 崔是非道:“那还用说,当然是我介绍的,此番我和师兄来,就是为了考察一下你,看你能否入我们乞丐帮。” 楚河心道:“哼,果然是你小子,够意思,入乞丐帮这么好的事情,肯定都想着我。” 这时候无牙子道: “你通过了考察,而且还是品行俱佳!” “我很满意。” “师父也一定很满意,看来,我们的乞丐帮又要壮大了。” 第356章 修苦行去五贼 无牙子一番话,让楚河很意外。 他们的师父竟然想拉拢楚河入帮派。 这时候无牙子吧嗒吧嗒嘴,咽了一口唾沫。 继续说道:“本丐被你这独到的气质吸引,善良、大度、勇敢、无畏,这些都是我们乞丐帮需要的精神,将来你的前途无量,可以成为本帮的得道大成者。“ 崔是非道:“楚兄弟可以的,我们两个共事过,他修行这方面仅此于我。师兄尽管可以培养。” 无牙子道:“是啊,若不能把他培养成一代宗师,我心中有愧,来楚河我现在就给你讲讲咱们乞丐帮的宗旨。” 说罢无牙子小腿一盘,比比划划,口中喷吐飞沫。 “咱们这一帮,远胜他派,是由总瓢把子张盗岭所创立,老瓢把子年事已高,心中宽阔,只想了无牵挂,放浪形骸,也想着游历天南海北,遍访四海八荒。 “所以得有后人为继才好,我、崔是非、你,我们三个都将是本帮的擎天玉柱,架海紫金梁。” 楚河觉得他说话有夸张的成分,尤其是对自己的评价,很浮夸。 但是碍于他是大高人,只得连连点头。 “原来如此,但是我觉得凭借总瓢把子的洒脱性格,还是我的崔兄比我更适合。” 崔是非道: “楚兄,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你不信无牙子师兄的,但是你也得信我的,你听我来细细的讲来。” 原来崔是非上次和周伶在大理寺中,不成想八臂金蛛王忽然来偷袭。 崔是非虽然有一身的能耐,但是不及八臂金蛛王的八只臂膀厉害,被抓走。 得亏路上遇到了无牙子。 无牙子一看崔是非的长相,就知道他们哥俩有缘分。 “走吧,见师父去。“ 崔是非和无牙子也投缘,就来到大东北,见到了自己的师父张盗岭,一见面如同故人,于是当场拜师。 崔是非也学了一身的能耐,但是主要的是理论。 崔是非道: “楚兄弟,我告诉你。” “人生于世,想要长生,需要修炼。” “人需要修炼的目的,是要克服外贼。 “何为外贼,这外贼不是真的贼,而是人的五种感官,那就是眼、耳、鼻、舌、身。 “首先说眼睛,眼睛喜欢看美女,喜欢美色和漂亮的东西。但是你美女会给你带来烦恼,带来麻烦,甚至带来杀身之祸。 “如果你能克服眼睛所见,娶一个丑姑娘,照样也可以给你生孩子,传宗接代,还能给你省掉了很多麻烦和烦恼。 “咱们再说第二贼,耳朵,耳朵喜欢悦耳的声音,笙歌燕舞,但是你要听歌就需要花钱。如果我们能克服耳朵的喜欢,来到荒郊野岭,听风声,听鸟兽禽虫声,听水声雨声,那不是一样会感觉到愉快吗?“ “第三贼是鼻子,鼻子可以让我们闻到香气,但是我们即使闻牛粪又能怎么样呢? “第四贼是舌头,舌头可以让们品尝各种山珍海味美食,但是有什么用呢,那些食物的味道,不过是欺骗舌头的,即使我们吃糠咽菜,不是一样可以填饱肚子么! “第五贼是身体,即使我们穿上绫罗绸缎,冬天穿着昂贵的皮袄,那又能怎么样呢?“ “这些就是五贼,乌贼能够盗取我们的金钱,我们的时光,把我们短暂的人生用于无尽的攀比当中。 说到这,崔是非喘了口气,接着说道: “只有克服掉这五贼,才能享受真正的人生。” “这就是我们乞丐帮的宗旨,你可以称之为苦行。“ “我们的乞丐帮主,张盗岭是这方面的得大道者,大地为席,苍天为被,左手打狗棍打遍天下凶顽狗;右手黑陶钵盂,盛着千家万户饭……” 崔是非说了一通。 楚河有点被所通,毕竟那种大道至简,以苦为甜的思想,倒是和楚河有些许类似。 无牙子也跟着说道: “但凭楚河兄弟的领悟能力,我想师父最有可能把衣钵托付给他。” “衣钵?” 楚河心里想:“难道说就是那件百衲衣和那个陶瓷的钵盂,交给我。” 无牙子道: “你也听听我说说这乞丐苦行道的好。” “你说这世间有千道、万道,却不知道哪一道更好。 “你可以修无为道,餐风饮露,服气练形,荣辱已忘饮食也可忘,但是我见楚兄弟,忧国忧民,心态不能安静,此一道实在难修。 “再学匠师、占卜、畜牧等等,也都不适合你。 “唯有苦行这道,苦其心志,劳其筋骨,行拂乱其所为,这才最适合你。” “若问苦行有何好处? “只要你修了这一道,以后就是行于污秽沟渠而不心乱,心中之志向如同苍鹰击打长空;穿乞丐之衫行于闹市,依然精神振奋面无愧色;食腌臜污秽之物,依然津津有味。 无牙子说到这里,忽然精神变得十分亢奋。 “楚兄弟,让你蓬头垢面,穿百衲衣,你可否乎?” 楚河一愣。 虽然他平时做收尸人的时候,就是不拘小节,偶尔蓬头构面,但是自从有了小玉之后,楚河对自己的打扮稍加在意。 心想:“我一定要那样之打扮么。” 无牙子视楚河的沉默为默许。 “楚兄弟,让你赤脚行走于荆棘之上,裸身寝于冰面,你可否乎?” 楚河心想:“何必要受那样的苦呢。” 无牙子依然不依不饶。 “楚兄弟,让你吃腌臜饭食,喝馊泔水,你可否乎?” 楚河道:“我……” 没等说出话。 无牙子道: “很好,楚兄弟,我知道你都能够做到。看来非你莫属。” 楚河心里想: “你这是戏弄我呢吧,现在虽然吃不饱饭,但是也不至于吃泔水,还有睡在冰面上,那不是傻么,看来这位无牙子师兄,是在消遣我。我也消遣消遣他吧。” 于是楚河道: “无牙子师兄,你说的话,我都明白了。 “想当年,这些事情我也是都干过的,没有什么难处,我曾经凿壁偷光,闻鸡起舞;我曾经卧薪尝胆,悬梁刺股。 “好在,我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这苦行虽然苦,但是对于我来说,却是极乐净土。 无牙子听楚河如此说,甚是激动。 第357章 长白山龙脉 他紧紧地握着楚河的手,道:“楚兄弟,你我本是知音,快脱下这身官家衣服,换上百纳衣,我们慢慢探讨苦行之旅,缓缓讲解修行之术。” 楚河道: “实不相瞒,我也不需要再修什么苦行,我也不需要再入什么丐帮,我这是在家修行。” 这时候王仲焕马如虎等人,已经赶回。 因为没有了撒豆成兵的兵马相助。 马如虎等人知道未必是驴头太子和岚烟洞四杰的对手。 所以见好就收,赶回了自家的城池之下。 老节度使早把无牙子和楚河说的话听的清清楚楚。 一听无牙子说让楚河脱掉这一身官家的衣服。 老节度使着急了。 现在驴头太子未灭,又有岚烟洞四杰相助,更有老尼姑和太师返回。 他兵强马壮,大魏正是用人之际。 楚河若是随着无牙子走了。 去他说那个乞丐帮修炼什么苦行之类,那么大卫的江山堪忧啊! 于是马如虎拉着无牙子说道: “小师傅,我知道你身怀绝技,你教点儿什么不好的?非要让我们的楚帅。去修什么苦行,加入什么乞丐帮? “刚才你说的什么?裸身躺在冰面上睡觉。还有什么赤脚在荆棘上走路。还有喝泔水。吃腌臜的折箩,,这哪里是修行啊?这明明是一个傻子吗?“ 无牙子听罢,顿时变得不悦了。 “楚兄弟一身浩然正气,当然不会在乎,寝在冰面之上,行走与荆棘之上,是再平凡不过的修炼,对于楚兄弟来说,什么都不算。 “相反,我见你体壮如牛,但是修行却修不得,百般修行,你都不行。“ 马如虎听这话也不高兴。 “你也不看看你自己,长得像是五岁的小孩儿,牙还没有长齐,一张嘴,却都是知乎者也。“ 两个人说话之间,火药味道越来越浓。 楚河一看不行,这样下去是要打仗的。 “我觉得无牙子师兄给我的建议不错,这苦行一道,能够锻炼人的意志,能够打造人的品格,使人宠辱不惊,面对世间的尔虞我诈也能够坦坦荡荡。” “这是何其好的修炼方式,只是这种独特的修行方式与传统的不同,普通人怎么能够修炼成功呢,而我楚河不过是平平无奇的人。 “世间有许多能人、高人,譬如崔是非兄弟这般,他天生聪颖,又与这一道有缘,将来得大成者,必然是他,而不会是我。” 崔是非见楚河如此说,心中高兴,他倒是挺喜欢这苦行一道的。 但是面子上还不能表现出来喜悦之情。 “楚河兄弟,何必推脱。” 众人最后也没达成一致,都进入了城池之中。 王节度使让厨子做了一顿好饭好菜,大鱼大肉,摆上了桌子之上。 无牙子和崔是非犹豫了一阵,最终还是提起筷子大快朵颐。 他们也会给自己开脱: “修苦行,也不差这一天。“ 吃罢了饭。 无牙子用牙签抠牙,然后对楚河说了一句话,顿时让楚河震惊了。 “据一个可靠的小道消息,我听说,最近他们准备要断龙脉。” “所谓他们,就是岚烟洞四杰和驴头太子等人。 “所谓的龙脉,就是大魏的风水走向,也是大魏的气运,如果龙脉真的被他们破了,那么大魏气数将近,大奉将取而代之。” 正说着话,有京城里的信鸽飞到。 信鸽腿上绑着的是寇丞相的钧旨,楚河展开一看。 其中的内容竟然与无牙子所说不谋而合。 说是有人报告,驴头太子等人派人正在挖掘长白山的龙脉。 “这还了得?” 楚河赶紧连夜做了决定,马不停蹄的向着长白山山脉出发,城里面留下马如虎辅佐王节度使,一旦遇到讨战,只防守不出城迎战。 因为那一片都是深山老林,十分危险,也没有带小玉去。 但是崔是非和无牙子愿意同去。 楚河只好带着二位高人,一起去长白山山脉。 走了两天两夜,到早晨太阳刚出来的时候,来到了长白山的脚下。 此时山下还有雾气,渺渺茫茫,甚是好看。 紧跟着三人发现有情况。 就在那山脚下,挤挤嚓嚓的一群人,正围在一起评头论足。 楚河等人挤进人群当中,往里面一看,顿时吓了一跳。 只见地上有好大一条巨蟒。 青色的身体,满是鱼鳞状的鳞片,长度不少于十几丈长。 “这是什么蛇?” 楚河忍不住往前挤,一边挤,一边看,顿时看到了奇怪之处,这蟒蛇有脚,四肢鳄鱼般的脚,而且还有角,这角是鹿角的形状。 “这哪是蟒蛇,这不就是传说中的龙吗?” 此时有几个和尚在敲木鱼念经,好像在诵经超度,还有许多百姓都担来水桶,给龙浇水。 楚河悄悄询问,周围的百姓。 “这是怎么回事啊?” 也真有知道的。 “你还不知道吧。” “听说昨天来了一伙人,长嘴长鼻子,怪模怪样,说是来挖宝,却一下子挖到了龙脉上。谁知这龙脉上真的有一只龙在那里蛰伏,又叫冬眠。 “这一下子,双方见了面,都慌了。 “一眼不和,就动起武来,那几个挖宝的死的死,残的残,但是有一个老鼠脸的,给龙身上下了毒,但是他也不敢留下来,临夜逃跑了。 “你看,这不和尚都来超度了,老百姓就干点力所能及的,挑点水,往龙身上浇水,给他润润鳞片吧。” 楚河点点头。 “原来是这样啊。” 这么一说,跟所想的差不了太多,没想到这长白山还真是个龙脉的所在地。 常言道:山不在高,有仙则名;水不在深,有龙则灵。 看来这长白山是灵地,尤其是长白山下有天池,自然形成的火山口天坑,那真是有灵性的地方。 这时候无牙子掐了楚河的大腿。 楚河赶紧蹲下。 无牙子道:“方才我看到驴头太子的人了,好几个长着狼脑袋的人,蒙着脸,显然还有举动。而且我发现这条龙现在被没有死,所以我们一定要注意那些驴头太子的人,以防被他们狗急跳墙,杀害了真龙。” 崔是非和楚河连连称是。 楚河道:“我也是这个意思,现在我们静静观察,敌不动,我不动,出其不意的制胜。” …… 第358章 巧遇黄彪子 无牙子、崔是非和楚河三人。 一到了长白山脚下,就看到一条如龙的巨大长虫,躺在地上。 向周围的百姓一打听,听说有人挖宝,把天池里休眠蛰伏的龙给挖了出来。 再一听描述,那些挖宝的人,不就还是鼠相和狼头人吗。 三人一商量,鼠相不会善罢甘休,必然要杀掉这条龙,才能达到他们破坏龙脉的目的。 现场除了念经超度的和尚,还有很多当地调拨过来的兵士。 这是大魏的地盘,这些兵士自然要保护龙体的安全。 所以三人也不露脸,等着鼠相他们出现破坏龙体,和兵士们打起仗的时候,再出来制止。 这叫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果不其然,楚河在人群中发现有十几个人,长相高大威猛,脸上带着面纱。 这些人不用说,从外貌看就知道是狼头人。 当时楚河用【造畜术】的破解法,并没有把所有的人解决掉,显然还有很多遗留下来的狼人。 这些狼头人,也在人群中不断的左右张望,伺机行动。 其中有一个,说话时候,露出面纱,楚河看到了他的嘴脸,果然是狼头人。 楚河怕被他发现,一转头假装没看见。 这时候那些和尚依然在念经超度。 但是这条龙的身上腾起了黑色的雾气,还有许多腐败的气味。 “这条龙如果在不回到水中,恐怕就要腐烂了。” 和尚念经的语速越来越快,但是并没有压制住蒸腾起来的雾气。 此时雾气浓重,人影渐渐消失。 楚河暗道不好,悄悄告诉无牙子和崔是非:“这雾气中肯定有鼠相放的毒,大家屏住呼吸。” 二人道了一声好。 他两个也是有修为的,虽然没有楚河的【彭祖闭气术】,但是短暂的撑上半个时辰,还是没有问题的。 就在这时候,双方已经交起手来。 兵器撞击声,从黑雾中频繁的传出。 楚河知道打起来,一马当先,冲进黑雾当中,随手打开两杆长枪。 这是大魏的兵士,误以为楚河是狼头人一伙的。 楚河没有与之过多的接触。 他拍开了那人手中的长枪,把他连枪带人推在一边,以便让后面的崔是非和无牙子跟上。 此时地上有一物,绊了一下脚。 楚河低头贴近一看,乃是一个和尚的尸身,身上冒着血,被人所杀。 楚河绕开尸体,继续前进。 但听兵器声音大响,仔细一看,但见有一队魏人士兵,正舞动长枪,与七八个狼头人打在一处。 顷刻之间,又有魏人的士兵,倒在地上。 这时候魏人士兵中,有人喝道:“大家不要上前,白白送死不值得。” 喊罢,他自己一步冲上前,与狼头人打在一处。 楚河见到力大气猛,以一敌众,却不落下风。 不过纵然如此,长此以往,也不是狼头人的对手。 这时候有兵士以为楚河和狼头人是一伙的,一枪刺过来,被楚河顺手抓过来。 那几个兵士也是死心眼,想要到楚河手中夺回。 楚河道一声:“大家是自己人。” 这话说的没毛病,不但是自己人,而且楚河还是他们的长官。 兵士们睁大眼睛,看了看。 单凭身材来看,楚河还是更像自己人。 楚河为了避免误会。 “来,我与他们斗一斗。” 说罢舞动长枪,来战狼头人。 楚河有战斗经验,所以故意藏拙,枪法慢了三成,力量也故意弱了四成,即使这样,也把一众狼头人,打得连连后退。 那为首的兵士赞叹道:“兄台好功夫。” 楚河微微点头,手上的枪不停,不大功夫,便把几个狼头人戳得手足无措、满身是伤。 鼠相无奈,一声呼啸,领着众狼头人往黑雾中逃窜而去。 那为首的兵士抱拳道:“多谢兄台相助,在下黄天彪,敢问兄台贵姓?” 楚河道:“在下楚河。” “啊,楚河?” “是你么,楚兄弟,楚师父。“ 楚河一听,也感觉到熟悉。 “你是?” “黄彪子!” 原来这一位真的是老熟人,这正是黄节度使的侄子,黄彪子。 “黄彪子,你怎么在这里?” 黄彪子也认出来楚河。 “哎,长话短说吧。” 原来黄彪子当时领着潘安的小孩,回到了黄家大院,然后又领着孩子到东北的潘安养父家认亲。 也找到了当年捡到潘安的车老板。 现在也是一个老头了,家境也不怎么好。 黄彪子为了养活孩子,正好这边招兵给银子,黄彪子就入了行伍,把孩子交给车老板抚养。 他天生神力,到了行伍中,如鱼得水,没过多久,升为十夫长。 黄彪子说完,又问楚河:“你呢?你怎么来到这了。“ 楚河简单一说,听说有人来这边挖龙脉,所以和人过来阻止。 黄彪子又问:“楚兄弟你来我就放心了,不过我感觉你现在比原来的功夫可厉害多了。” 楚河心想:“我自己倒是没有发现。” 毕竟练了易筋经后,实力有了本质上的提升,所以黄彪子才看得出。 黄彪子现在再行伍中,已经改了名字叫黄天彪。 他又说:“这伙人来路不清楚,把龙从地下挖出来,似乎还想要龙的命,而且他们的样貌非常奇怪,每个人都有一个狼头,恐怕是妖怪吧。” 楚河道:“不必害怕,他们不是妖怪,他们都是通过造畜术,而换了狼头而已,本质上还是人。 这时候和尚们弄来一些药粉,在龙体周身喷洒了许多,龙体上散发出的臭气渐渐消散,黑气也变得稀薄了。 不一会的功夫,太阳也出来了。 楚河和众人在和尚的带领下,抬起了这条龙,将其放置在天池之中。 静等片刻,龙恢复了游动。 众人叹息道:“好在大魏的龙脉未断。” 但是楚河也不敢大意,领着众人在此值守了三天,那条龙恢复了健康,康健如初。 楚河才告别黄天彪,要起身回城。 这时候黄天彪道:“楚兄弟你也别着急走,我知道你有降妖抓诡的本事,本地正有这么一件事,非常奇怪。” 楚河道:“是什么事情?” 黄天彪道:“这长白山下有个山神庙,还有一个水神庙,但是水神庙最灵,有求必应,只是我觉得其中有些蹊跷。” …… 第359章 水猴子装神闹诡 楚河道:“怎么个蹊跷法。” 黄天彪道:“那庙附近的孩童丢失甚众。” 楚河一听,立刻想起了生傀儡师,利用猴子猿风为自己偷盗小孩之事。 “难道是傀儡师一门之人覆土重来?” “那就去会会他吧。” 这时候,无牙子道:“这对于我来说,倒是一件有趣的事情。” 众人不解。 无牙子道:“似我这般的孩子,那妖物不喜欢吗?是凡这种事情,都系妖怪作祟,我今日就是那孩儿,你们把我送过去,看我如何收拾他。“ 楚河道: “无牙子师兄,这样风险很大,你可以吗?” 无牙子毫不在乎。 黄天彪看得发呆,楚河给他解释,这无牙子师兄已经是四十岁的人了,只不过是长得小而已,让他扮成孩童,引诱那妖怪出来,倒也是一件妙计。 众人道了一声好。 于是在黄天彪的带领下,来到了水神庙。 众人只是拜了拜。 楚河等人趁机查看,但觉那雕像怪模怪样,不是寻常见过的神像样貌。 后来,楚河发现那雕像下面有空洞,心道:“蹊跷必然在这里。” 楚河假装不在意,往那洞中抛了一个石子,咕嘟,咕嘟。 但听见那下面有水的声音。 几人也不言语,出了庙众人商量一番。 楚河道:“料想即使是妖,也是个水妖怪。” 黄天彪道:“那怎么办?妖祟之物见水就遁,我们如何才能抓到他。” 楚河想了想:“这样吧,你给我备上这样东西。” 当天晚上,众人如约聚在庙外的一处,只有无牙子提着小灯笼,唱着儿歌,来到庙里。 “哎,天有点晚了,我还是不回去了,在这睡一觉吧。” 无牙子自言自语,把灯笼挂在庙里的墙壁上,自己扯过来一团草,往上面一躺,就要睡着了。 其实他只是闭着眼睛,两只耳朵立着,倾听着周围的声音。 “咕嘟,咕嘟。” 这时候有水冒泡的声音。 “嘎吱,嘎吱。” 紧跟着是神像挪到的声音。 朦胧的水神庙中出现了一个黑影,身体像是八爪鱼一样,慢慢地向着地上无牙子移动。 就在紧急时刻。 “喵!” 一声猫叫之后,一只猫腾空飞起,直接扑向那团黑影。 原来这就是楚河让黄天彪准备的东西,一只猫,因为楚河知道猫喜欢腥味,凡是水里的东西,多少都怕猫。 于是楚河抱着猫,悄悄地跟着无牙子,他使用出【彭祖闭气术】,根本没有呼吸声音,所以藏在庙里面,也没人知道。 只等着黑影一出来,楚河立刻把猫放了出去。 就在这时候,黑影已经扑向无牙子,而猫扑向黑影。 楚河也跟着扑过去。 “唰。” “唰。” “唰。” 二人一猫一怪物,迅速的接触之后,又迅速的分开。 “哧溜。” 怪物从楚河的手中滑出,他的身上极其的滑溜,犹如一只条鱼,紧跟着它来到神像旁边,伸出手一推。 本想原路返回,从神像底下跳进去,可惜的是,神像稳如泰山一般,牢不可移。 而于此同时,楚河再一次抓住他。 一根背尸绳,迅速的捆在他的身上,任他滑溜如鱼,也逃脱不开了。 “我看你往哪跑。” 此时黄彪等人,从外面进来,点燃了新的火把和灯笼,在火光下一照,众人吓了一跳。 “这是什么怪物?” “身体纤瘦,双臂纤长。” “难道说这是传说中的水猴子么?” 众人分辨不得。 向他问话,他嘤嘤嗯嗯,也说不出话来。 众人一商量,大概是这东西在装神弄鬼,但是大概率也有同伙,不如让其做诱饵,看看能不能引出来什么背后的东西。 于是找了一间铁笼子,把这个像是水猴子一样的东西,关在里面。 每日也喂给他吃食,但是也不喂饱,让他嘤嘤叫唤。 前两日没有什么事情,到了第三日,情况发生了变化。 晚上的时候,来了那么一伙人,悄悄的进了庙宇当中,研究了一些铁笼子,发现上面的铁锁极其难开,施了一阵之后,干脆把整个铁笼子带走。 刚出了庙门。 “站住。” 黄天彪一声喊,吓得这几人一惊。 “哇哩哇啦!” 这些人说了一阵鬼话,紧跟着亮出手中的弯刀。 “啊!” “是倭刀!“ 楚河认识,这种刀和高值夜的刀一样,都是细长,硬钢如电的倭刀。 “大家注意,这是东洋人。” 这些人头上缠着布,身上穿着短甲。 手中刀快如电。 楚河恐怕黄天彪吃亏,不敢怠慢,上前舞动长枪,与之战斗。 这些人刀法极其凶狠,常常都是以命换命的招式,这样的招式打的楚河有些应接不暇。 这时候无牙子道: “你们不要打了,吃点黄豆解解馋吧。” 说罢掏出一堆豆子。 那东洋人见一个小孩掏出一把黄豆,登时有气骂道:”小孩地,给我滚。“ 刚说完,只见楚河把黄豆扔了满地,哗啦在地上一滚。 顿时化成一队金盔金甲的战士,追着东洋人暴打。 这些东洋人,没见过这种机巧,心中发慌。 但是他们各个都是要面子的人,起初还拿着刀剑与其硬钢,但渐渐觉得这些金盔金甲的人,行动中带着风沙,风沙走石中打的这些东洋人抱头鼠窜。 谁知道他们甩下几个霹雳丸,就趁着烟火,风也似的逃。 无牙子的撒豆成兵,也害怕烟火,他赶紧收了黄豆,停了咒语。 这可气坏了崔是非。 原来崔是非才是使用霹雳丸的高手。 “班门弄斧之辈。” “嗖嗖。” 崔是非这些时日没有闲着,果然又研究了新的霹雳丸,这次的效果奇佳!打的这些人满身烟火。 东洋人仓皇的逃到河边,原来他们早就备好了逃跑的船只。 等他们上了船,喊道:”你们等着地,海盗王,早晚地占领大魏的领土。“ 黄天彪几人向他们射箭。 他们驾船逃离。 楚河问黄天彪,那些东洋人说的海盗王是谁。 黄天彪道: “据我所知,这海盗王手下有七个帮手,各个都神通广大,称霸于东洋之上。早些年就曾经登陆,盗抢财宝,后来听说金银压翻了船,海盗王已经丧身于海底。 第360章 班师回朝 黄天彪道: “传闻海盗王已经丧身于海底,现在成了虾蟹乌龟的粪便。 “不过,听他这么说,海盗王并没有死,那么肯定还会登上陆地劫掠。 “我一定要禀报朝廷早做打算。” 楚河点头。 “没错,东洋人自古就反复无常,防他之心不可无。” “至于这只水猴子,不能私下处理,放在公共场所进行展示。” 这时候有人兵士来报信。 从飞鸽身上有一封信,是寇丞相写给楚帅的。 “楚帅?” 黄天彪这时候才知道原来楚河是元帅。 楚河展开信,但见寇丞相在信中写道:“驴头太子既然已经平定,请楚帅速速班师回朝。” 楚河心道:“谁说驴头太子已经平定。” 楚河得回边陲看看情况再说。 于是连夜启程,黄天彪辞去了十夫长,追随楚河,这边给小侄儿买了吃穿用度。 等楚河回到边城,开门进城。 向王节度使一问,原来是那驴头太子写了投降纳表,愿意世代为臣,不再侵扰大魏领土。 楚河倒是倍感意外。 主要是驴头太子虽然节节败北,但是并未损失真正的实力。 而且野心狼、老尼姑、太师这些人,都是大魏的世仇,怎么可能如此轻松的投降。 王节度使也不理解。 但是上面同意了,那就得撤军,而且还要把边陲这几城,退给驴头太子。 众人差点没吐出血。 “兵士们用命换回来的城池,说退给人家就退给人家,真是拿兵士们当成没感情的石头瓦块呢。“ 虽然不舍得,但是上面有令了,也不能违抗。 “撤。” 这边大魏军马撤出,那边驴头太子等人,就进行接管。 野心狼这些人都站在队伍中,冷冷又得意的看着楚河。 楚河也是没有办法,只好把一座打下来的城池拱手相让。 这边楚河带领着王节度使,马如虎,黄天彪等人,往回赶,走一步,让一步。 甭提多么难过。 过了山海关,驴头太子不在前进。 老节度使自称受不了兵马劳顿,让兵马在山海关驻守,这是防备驴头太子等人突然闯进中原。 楚河带着马如虎和黄天彪,回到金銮殿复命。 京城里满城百姓迎接。 满城都在呼喊:“楚帅!” 楚河也没想到事情能发展到这个程度,自己还想低调做人,可受不了这万众瞩目的待遇。 于是到了金銮殿,直截了当。 “陛下,小的辞去帅位。” 皇帝一愣。 “楚爱卿你为朕平复了驴头之乱,朕正要重重地嘉奖于你,怎么你突然间辞官不做。” 还是寇丞相理解人。 “楚河喜爱自有,在军中难免受到约束,所以不愿意为官也可以理解,陛下您就允了他吧。“ 但是皇帝有自己的想法。 自从不吃太师的药了,他现在脑袋瓜子,比原来清明了许多。 他心里想的是:”不能听丞相的,现在把楚河放走了,将来再来一个驴头太子,或者是其他人作妖,那时候谁能保护朕啊!“ 想到这,他非常坚决。 “不行,楚爱卿就是朕的元帅,无论谁也不能撼动他的地位,除非朕不当这个皇帝……” 这话一说,谁也不好再劝了。 楚河还是不想当,毕竟不想成为谁手里的指挥棒,指哪打哪,那还有什么自有。 皇帝也看出来他的心思。 “楚爱卿,你的帅位给你留着,你可以不用来上早朝,俸禄照样给你发。” 楚河道: “陛下,俸禄我也不要,无功受禄寝食难安。 “但是我推荐两员大将,在这次北伐当中立下了汗马功劳。 “一位是原马御史的儿子马如虎,一根盘龙棍打遍奉军无敌手。另一位是原黄节度使的侄子黄天彪,也是勇武无敌的帅才。” 皇帝闻听大喜。 给二人封了官职。 楚河等人离开了金銮殿,此时的大魏倒是一片山河安稳,黎民百姓和谐的情。 因为楚河常常夜背八煞血玉棺,行于街上,天下的妖物邪祟渐渐销声匿迹。 在周伶主张,楚河暗中支持下,对贪官污吏进行了细致入微的打击。 皇帝也深谙此理,该杀的杀,该教育的教育,该提拔的提拔,该重用的重用。 一时间,满朝上下都是一心为民的清官。 而长白山真龙被拯救,龙脉得以长存,天下风调雨顺。 在厚农新政之下,黎民百姓修养生息,重现魏太祖时期的繁华。 后史称此为南安盛世。 此时的楚河一身轻松,领着小玉遍访了所有好友,周伶、沈幽闻、哑女、小怜等人。 时间过的飞快,一晃功夫,两个月过去了。 楚河过着平凡的生活,这一天小玉说道:“我们是不是也该办一个婚礼了。” 楚河心想:“也是这个道理,毕竟这么长时间,一直忙于各种事情,总算是闲下来了,那就定一个好的时间吧。” 常言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当晚,楚河忽然梦到汉界了。 在梦中汉界道:“哥哥姐姐要结婚了,怎么不告诉我一声。” 楚河醒来后心中十分想念汉界。 第二天一早,楚河就和小玉说:“我想去一趟西北昆仑山,见一见汉界,如果她过的好,我就悄悄的去,悄悄的回。如果她过的不好,我就要从狼窝中把她救出来。” 小玉有些担忧不舍,但是他也知道楚河是一个说到做到的人。 楚河刚准备出发。 外面有人宣扬全城戒严,普通人不得出入城中。 楚河出门一问。 原来是驴头太子进京朝贡,美其名曰,认祖归宗。 楚河心想驴头太子这是唱的哪一出戏。 但是人家俩人是父子,反正那时候也没有验证血缘关系的办法。 驴头太子说自己是太子,皇帝也认了,那就没办法了。 京城里一片喜气洋洋,就和当初皇子满月宴一样热闹。 在座的人,有的换了,有的却没换,但是换了一个身份。 譬如某个狼头人,原来坐在这席上,叫作高值夜,现在是驴头太子的保镖,叫作野心狼。 还有某老年妇女,原来坐在这席上,叫作琞皇后,现在是驴头太子的母后。 还有某老年道士,原来坐在这席上,叫作老太师,现在是驴头太子的国师。 第361章 鼠相摆阵 还有一些换了面孔的人。 原来的八臂金蛛王换成了一副獐头鼠目的鼠相。 而生、半死傀儡师,换成了岚烟洞四杰。 四杰中的老大,癞蟾蜍余毒蛙,庞大的身躯,黄癞癞颜色,一张阔大无匹的嘴,能吞天下一般。 四杰中的老二,铁头龟刘生氓,好大一个脑袋瓜子,铮明瓦亮,看起来像是一个大银锤。 四杰中的老三,撩阴手胡尼晶,长着一双狐狸媚眼,一笑一颦,非常勾搭人。 四杰中的老四,螳螂腿丁格鲁,四肢颀长,几乎达到平常人的两倍。 这四位一点也不像好人。 老百姓还是有点懵。 “这来的都是什么人,是怪人还是妖怪啊?” 而且这场面非常熟悉,和皇子满月宴几乎一致。 老百姓根据经验,心里头就有点难受,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楚帅。” 老百姓们顿时齐声喊楚帅。 只要楚帅在京城中行走,天下的妖魔鬼魅,都瑟瑟发抖。 所以这种时刻,大家齐呼楚河。 驴头太子等人一听,面色顿时难看了,他们这一众高人,可都是楚河的手下败将,这一提起楚河,就像针尖扎到屁股,一时间坐立难安。 寇丞相一看这种情况,楚河不来真不行。 悄悄告诉身边的柳值夜,把楚河找来。 柳值夜心想:“为了大魏的百姓,丢多大的脸也算不了什么,于是悄悄离席,找到楚河,硬是把楚河拉过来,坐在席上。” 楚河也知道这种情况。 双方对坐貌合神离,心里面即使有天大的仇恨,也不往外说。 至于宴席也没有什么特别之处。 皇帝也没有太过于用心,先是歌舞,然后是酒宴,吃罢了驴头太子等人回到番栈休息。 一连数日,皇帝有点烦了。 悄悄把楚河等几个心腹找到殿中。 皇帝就问:“你们发现了没,这驴头崽子想在这癞上了,走也不说走,他到底想要干什么?“ 众人道:”他肯定是没有安好心,说不定还要重复那一日之事。“ 这一说,可是把皇帝吓一跳。 几个月前,他可是被人囚禁,若不是楚河出面,后果不堪设想。 “朕绝不允许那样的事情再发生,你们快给朕想想办法。” 众人能有什么好办法,先下手杀人还杀不得。 柳值夜就说:“陛下,您还是直说吧,让他们离开京城,就说京城中现在粮食紧缺,天天供不起他们这些食量大的。” 皇帝也没有别的办法,只好答应了 第二日作为告别宴席,皇帝让人备好了美酒佳肴,皇帝正要明说的时候。 却让对方的鼠相快了一嘴。 “陛下,臣等深知大魏历史源远流长,攻城掠地之术甚为精妙……” 皇帝一听,脸色就变了。 “哪有这么夸人的,这不是埋汰人是强盗吗?” 但是鼠相也不在乎,接着说道:“我听说大魏的阵法最厉害。” 皇帝心想:“他这厮不会说话而已,倒是也没有什么恶意。” 于是点点头。 “大魏的阵法,有几千年的传承,当然最厉害。” 鼠相接着说道: “我们家皇子准备离开中原的时候,再见识一下大魏的阵法,不知道陛下能否给一个机会?” 皇帝一听他提出要走了。 心里面高兴,随即就答应他。 有兵士在王节度使的操作下,列了几个阵法,都是最普通的,譬如一字长蛇阵,二龙戏珠阵等等。 鼠相和驴头太子等人看得仔细,还不断的拍手称赞。 皇帝感觉气氛很不错,心中颇为高兴。 就在这时候鼠相,开口说了一句话。 “陛下,你们的阵虽然好,但是太老套了。” “嗯?”皇帝一愣。 “陛下,我们也有一阵,看起来倒是新鲜,不知道陛下敢不敢破上一破?” “嗯?这个……”皇帝就犹豫了一下,他也没想到鼠相能说出这种话。 皇帝看看周围,寇丞相等人都避开他的眼光。 皇帝也明白,这些人一到真章的时候,就不好使了。 于是皇帝的眼光看向了楚河。 “楚爱卿,你觉得咱们能不能破阵。” 楚河既不能说行,也不能说不行,心想:”我也给他推一推吧。“ “陛下,破阵是战场上的事情,今日是宴席谈论这些不是时候,再说了,鼠相的阵势我也不是没见过,毕竟伐北的时候,鼠相也尽力了,我看啊,这破阵就免了吧。” 一句话说明,鼠相和驴头太子等人不过是手下败将,破阵没有任何意义。 但是鼠相还不死心。 他知道楚河言辞犀利,不好对付,于是转而对皇帝发起言语挑衅和进攻。 皇帝毕竟是皇帝,没经历过这些,于是道:“楚爱卿,既然他说了,那么咱们就破上他一阵,又有何难?” 楚河心想:“这是想激我,没那么容易。” “陛下,咱们何必同败军之将相争。” 这时候楚河身后有一位说话了。 “杀鸡焉用宰牛刀,末将愿为服其劳,区区一个阵势,有何难破?” 众人一看,是新晋的副先锋官黄天彪。 楚河暗道:“彪子,你咋还是真彪啊,这事我都不接,你偏偏要接,你不知道会有多么的棘手。” 黄天彪其实也有自己的想法。 他是新晋的副先锋官,说白了没有无功受禄寝食难安,他还不像人家马如虎,在伐北的过程中立下了汗马功劳,他只是护了一次龙脉而已。 皇帝封他这么大的官,他也是急于表现自己,于是才有了眼前这一幕。 皇帝道: “黄爱卿,你行吗?” 这么一问,黄天彪有点心虚了,他悄悄看看楚河,再看看马如虎。 楚河没吱声,面无表情。 但是至少没有否定他、也没有制止他。 再看马如虎,一直在给他加油打气。 “陛下,臣愿意和黄天彪一起破阵。” 楚河心道:“你们两个还真是行,一个彪,一个虎,算是凑到一块了。” 皇帝见他二人信心十足,心里头也有了底气。 “有黄爱卿和马爱卿一起,朕觉得可以了,鼠头领把你的阵摆出来给大家看罢。” 第362章 十二生肖阵 当鼠相提出来摆阵、破阵。 楚河是比较拒绝的,表面上不屑与手下败将相抗。 这时候有黄天彪,作为壮士初被提拔,尚未见功,就封了个先锋副将,这次一定要表现一把,以表现自己的能力。 于是他说:“陛下,小将愿意一试。” 更有马如虎也是一个狠人、莽撞人,直接说道:“我愿意和黄将军一道,破他阵法。” 皇帝一看:“行,朕允了。” 楚河心道:“你们也不想一想,鼠相那是一个老滑头,他能出了道,难道是来送命的吗,他必然是有必胜准备的。你们是真行,这就叫初生牛犊不怕虎,不知者无畏。” 但是虽然说如此,楚河也不能看他们的笑话。 马如虎和黄天彪都是自己提拔上去的,若是输的太惨了,那不是打自己的脸么! 这时候鼠相开口。 “吾师教我天文地理,典籍诗词,更有三韬五略,而我学的最好的就是阵法。” 大魏众人听得像是笑话一样。 心中都在想:“你要是真精通阵法,不至于被楚帅打得屁滚尿流节节败退了。纯属是吹牛。” 鼠相见大魏众人的态度,也不在意。 “吾师告诉我,大魏兵马虽勇猛善战,但是唯有阵法不济,只要我学会阵法,便可以轻松战胜魏兵。” 这话一说,众人的面色可就变了,摩拳擦掌的此起彼伏。 “破他大阵!” 众人纷纷不平。 “你阵在哪里?” 鼠相道: “这也勿需急,若是列小阵,顷刻功夫而已,但是大阵需要时间筹备。 “我希望陛下给我三天时间筹备,到那时候就在京城外的野狼谷布下大阵,等待大魏有识之士来破阵。“ 皇帝也允诺了。 两下散了席,约定好三天之后,野狼谷前破阵。 黄天彪应承下来破阵,但是到了殿外,见了点凉风,顿时就清醒了。 “我一个平平无奇的武夫,能成为先锋副将,那是楚河推荐的,我哪有什么破阵的本事啊。 “何况面对那几位,各个长得像是妖怪似的,这要是使用妖法,舞弄妖术……” “哎!” “这不是撵鸭子上架么。” 一想到这,紧张的头上的汗就出来了。 “怎么办?” 那还能怎么办,找我楚兄弟帮忙吧。 楚河也没走远,知道他黄天彪得有这么一出戏。 “楚兄……不,楚帅,慢走等我一下。” “楚帅,对于破阵之事,您怎么看。” 楚河道:“没事,这种事情,无外乎,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有阵,你们就破阵就完了。” “啊,我们? “楚帅,你知道的,我和马如虎两个人都是粗人,打打杀杀还行,指挥千军万马破阵,却万万做不得。 “楚帅,依我看,这事虽然错在我,小车揽大载,但是您不能不管啊。” 楚河也必要跟黄天彪开玩笑,毕竟黄天彪是个实在人。 “嗯,我们一起克服困难吧。” …… 三天之期,一晃而过。 这一日早晨,黄天彪担纲,一马当先,马如虎在右手相伴,后面一队彪悍的兵士,楚河也骑马在其中。 众人出了城,来到野狼谷前。 鼠相在阵前等候。 一眼看到了人群中的楚河。 “哎哟,楚帅不担纲破阵,怎么藏在人群中。” 楚河道:“你是我手下败将。“ 黄天彪道:”杀鸡焉用宰牛刀,抓老鼠还得用猫。“ 暗指自己是猫,刚好克制鼠相。 鼠相冷冷一笑:“好吧,是猫是虎,咱们破阵看看,请先入阵观阵。” 既然表面上是友好破阵,那就得让人观阵。 鼠相在前面带领,黄天彪、马如虎、楚河,又带了五个兵士,进入阵中。 进入阵中,众人大开眼界一般。 只见阵中有十二座将台,将台下各有精兵把守。 每座将台上各有动物旗帜。 分别是鼠牛虎兔龙蛇,马羊猴鸡狗猪,乃取十二生肖之意。 鼠相也解释道:“这叫十二生肖阵。” 十二将台呈现环形,往来通达,可以调动兵力相互补充。 这为首的将台上有一杆旗帜,旗帜上画着一只老鼠,却不是平常那样獐头鼠目,而是张牙舞爪,十分凶猛。 这将台由鼠相亲自把守指挥,相当于总将台。 鼠将台左侧将台上一杆旗帜,旗帜上画着一只猛野牛,瞪眼阔鼻,脾气暴躁,这将台上由一位牛头将官把守,同时作为护守鼠将台的侍卫台。 往两侧还有虎将台、兔将台等,皆由猛将把守。 而野心狼、驴头太子、岚烟洞四杰、老尼姑、老道士,等人皆管理其中一个将台。 每个将台上,都摆满了他们最擅长的法宝和武器。 楚河等人从阵中走了一圈,除了兵强马壮之外,楚河还感觉到一种阴沉沉的凉意,也不知道因何而起。 鼠相送众人出了大阵,问道:“黄天彪大人,何时来破我的阵呢?” 黄天彪道:“区区小阵,随手可破……” 一边吹牛,一边看楚河。 楚河明白,这是在征询自己的意见。 于是说道:“黄先锋,虽然破阵容易,但是眼前到了中午,总得让兵士们吃过午饭吧。” 楚河的真实意思是等到中午的时候,温度最高,阳气最盛,那时候来破他这个阴深深的阵。 黄天彪心领神会:“待我们吃完午饭,便来破阵。” 鼠相冷笑点头。 楚河等人回到城中,商量了一番,众人也没有攻城破阵的好办法,但是好在在自己的地盘上。 满京城的能兵猛将,皆可以调用。 楚河有意让黄天彪历练,所以没有抢他指挥兵马的权力。 黄天彪道:“他有十二生肖,我们有十大节度使,加上我和马如虎,刚好也是十二人,十二人克制十二生肖,再恰当不过。“ 黄天彪又想了想:“楚帅是一把隐藏的利剑,要在关键的时刻,给敌人以致命的一击,所以楚帅不在我的指挥之下……” 楚河一听: “成。” “但是我得嘱咐你,虽然说现在驴头太子已经纳了降表,但是此次他们摆阵的目的,恐怕不是切磋那么简单,一旦刀兵相见,必有伤亡,他们可以不在乎伤亡,但是我们大魏不能不在乎兵士的性命,不要以士兵的性命来换取破阵的胜利。” 第363章 鸿儒相线下破阵 黄天彪点头。 众人吃罢了午饭,点起了兵马,出了城门。 望向野狼谷,但见这阵势好生壮大,兵马层层叠叠,和方才观阵、探阵所见大不相同。 黄天彪道:”这厮耍诈。“ 王仲焕道: “老夫久经战事,却未曾见过如此浩荡阴森之阵,这阵中必有大能之人,恐怕未必是鼠相。我们不可以造次,否则必然受了他的计谋。” “楚帅,你看呢,该如何是好。” 楚河也看出来,现在的阵势与方才探阵不同。 “鼠相这阵势煞气腾腾,显然不是友善之举,先派人禀告皇帝,须当做真正的战斗对待。” 片刻之后,有人取皇帝手谕归来。 皇帝修书道: “朕早知驴头逆子,有勾结外敌,篡夺皇位之心。若是他摆此阵是善意,便以仁者之心破敌。若是他摆此阵为恶意,必全力以赴而歼之。今附有讨伐诏檄一份。必要时候,由楚帅宣之。“ 楚河让王老节度使看看诏檄内容。 伐驴诏檄: 驴头逆子,脑后有反骨,迫朕离开京城。 朕念其是朕骨肉,不忍其流浪于边陲寒凉之地。 然其叛逆残忍,用造畜之术,坑害百姓黎民无数,以致于杀戮横野,其罪罄竹难书。 大魏日月蒙血,成其杀戮屠场。 须降服驴头逆子,并一众鸟兽帮凶,皆做阶下囚。 下面有南安帝的落款和年号。 王节度使读完。 楚河道:“大家也听好了,做两手准备,敌人如是以礼相待,我们就以礼相还。如果敌人想要杀人,我们也不必谦让。” 众人纷纷点头称是。 但是破阵这是需要硬实力,真本事的,不是靠一将之勇就可以解决问题。 众人探讨如何破阵,正一筹莫展之际。 忽然有探马来报。 “有南阳诸葛怀才,求见楚帅。” 众人没听过这个名字,但是楚河微微一笑。 原来就在昨夜的时候,他摸着棋子入睡,来到了古棋部落之中,与鸿儒相等人交流一番,便旁敲侧击把野狼谷鼠相摆阵的事情一说。 鸿儒相便是诸葛怀才。 他听说此事,心中甚是激动,连夜赶到京城,直接来拜见楚帅。 楚河假装不认识。 “哎哟,诸葛兄台有大才,今日光临军中,楚某有失远迎。” 诸葛怀才见楚帅年纪不大,但是为人谦虚,随和,心中大悦。 “禀告楚帅,小民常闻:学成文武艺,货卖帝王家,今日听闻有摆阵难为大魏的,小民略学了一些阵法,愿意为大魏付出一份能力。” 楚河道:“原来如此,既然大家都是大魏的安危,我十分欢迎。” 黄天彪道:“好,楚帅信任你,我便信任你。只要你说出这阵法的破解之法,我便将这指挥权交给你。“ 王仲焕道:“你试言之。” 诸葛怀才,取过来窥天筒,向鼠相阵中观望。 片刻之后,放下窥天筒,长嘘一口气。 “此阵甚是凶险!” 众人道:“你莫要叹气,先说说这阵,到底如何凶险?” 诸葛怀才道:”你们且听我道来。 “这大阵分为阴阳双面,你们看到的是阳面,阵呈现圆形,内有十二个将台,每个将台上都有一员猛将,所以叫作十二生肖阵。 “然而这只是表面阵法,其中的阴面阵法叫作十二时辰,每一个时辰用一种致命的妖物或者法术,所以说表面上看起来是,双方硬战,实际上对方使用法术,可以惑人,可以迷人,可以毒人,可以害人……” 众人道:“你说的如此严重,不知道可否有破阵之术。” 诸葛怀才道: “你们且听我细说,这阵叫作十二时辰阵,那阵中有龇牙老鼠的将台,是为子时,子时乃是一天中最为阴暗的时候,所以那鼠旗之下,黑暗无光,其将台之下,必然有横死之尸体,埋藏其下。 “只要被人识破,挖其将台之土,将横死之尸身拉出,必然可破解一半阵法。 “此阵中,还有几个破阵的阵点,在丑时将台,也就是十二生肖的牛将台,其守阵者空有其表,并无强大实力,可以以此突破。“ 这一点说到众人的心里,那里立着牛旗的将台,守将台的是一个牛头将军,不在岚烟四杰之列,显然实力略差,没想到竟然被诸葛怀才一眼看穿。 诸葛怀才道: “还有那龙将台上,兵戈林立。 “若是布真龙阵法,当挖一条深渠,假为海河,即使不挖渠,也要取九曲黄河水数盆置于台下。 “所以此阵中并无这种安排,兵戈林立,乃是模拟森林状貌。 “而这守将之龙也不过是一个虚张声势的鹿头而已,并非真龙,没有真龙的实力,也可以作为突破口。” 众人闻听默默记下。 诸葛怀才又道:“楚帅,我有要事想单独禀告你,请附耳过来。” 楚河附耳过去,听罢了诸葛怀才说过的话,顿时面现为难之色。 诸葛坏才安排完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任务。 于是黄天彪上前和鼠相搭话: “此时可以破阵!” 鼠相早已经等得急不可耐,只盼着楚河等人快来破阵,快一点陷入他们的阵中才好。 “来吧,来吧,恭候多时!” 说罢指挥众兵马,让出一个缺口,让大魏兵马进入其阵中。 众人刚入了阵,但见四周喷出妖气烟雾,把一个大阵笼罩得如同雨雾之天。 大家在黑雾之中,五步不可视人,众人只好各自为战。 …… 这时候马如虎舞动盘龙棍,冲得最猛。 一时间率先杀入阵中腹地,一阵狂打乱杀,不觉间敌军愈发见少。 忽然闻听前方有一个妇人哭哭啼啼,甚是悲凄戚切。 马如虎,忍不住上前打量观看。 但见一个妇女,怀抱一婴儿,靠木桩上放声大哭。 马如虎心中生出怜悯之心,忍不住上前问道:”那妇人因何哭泣?“ 妇人道: “我在边陲有一个相好郎君,他是一个军士。我与他日夜相好,许诺娶我为妻,带我回到中原,可是他却弃我而不顾,独自回了中原。 “我此番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就是为了寻找我那负心的郎君。” …… 第364章 马如虎被惑先出局 那哭哭啼啼的妇人,见马如虎来询问,于是便讲起自己的遭遇。 “我那个相好的,是一个军士,他离开了我,独自回到中原。” “我心中甚是思念,所以不远千里,来到中原寻我的郎君,不想到在这里忽然生出这可怜的孩儿……让我如何是好,不如寻短见算了。“ 马如虎道:“不可,不可,你那是遇人不淑,又不是你的过错,何必为难自己。” 那妇人道:“又能怎么样,谁让我爱他,他却不肯见我。” 马如虎道:”这是一个负心的男人,若是被我见了,一定不饶他。“ 那妇人道:“将军可以为小女子做主吗?” 马如虎:“当然。” 那妇人闻听马如虎如此说,忽然面色一冷,咬牙切齿的说道:“将军若是真想给我做主,那就帮我杀了他吧。” 马如虎不知所措地说道:“好啊,他人在哪里,我这就去杀了他。” 妇人瞪着眼道:”他就在眼前,就是你马如虎,你在边陲把我抛弃,如今你回到京城,却把我忘记,你说说你该不该死!“ 马如虎呆愣了片刻。 “我……我……我该死,我该死。” 那妇人的声音缓慢而低声,极具说服力和诱导力:”既然如此,还等什么?你的腰间,不是有刀吗,快拿出来,放在手中,在你的脖颈上斩一刀,一切就都了结了。从此以后你就在也没有心理负担了。“ 马如虎犹犹豫豫,拔出腰间的牛尾刀。 “我……” 妇人用低低,却又不可抗拒的声音。 “去,拿起你手中的刀,砍下去,从此便一了百了……“ 马如虎呆愣着,缓缓的举起手中的刀。 “噗。” 一刀对着自己的头颅砍下去。 “扑通。” 他人从马上摔在地上。 那妇人见了,双眼陡然间睁大,喜形于色。 “呜呜……哈哈……嘻嘻……” 她又哭又笑,形如癫狂。 “马如虎,你这个又憨又傻的人,终于死在了我的手下,不,是死在你自己刀下。” “哈哈……呜呜……” 这时候有人在雾气中大喊:”岚烟洞撩阴手胡尼晶先下一将,大魏马如虎殒命。“ “啊!” 在阵中的大魏兵马皆是一惊. “马如虎死了吗?“ “他可是大魏此次破阵的实力担当,这么快就死了!” 这就相当于被淘汰出局了,大魏兵士无不戚戚。 原来那哭泣的妇人,便是撩阴手胡尼晶,她藏在卯将台下,用哭声把马如虎引领过去,随即施以幻术,让马如虎自尽身亡。 “嘿嘿,任你奸诈鬼,喝了老娘洗脚水。” 胡尼晶探手来提地上的马如虎的头颅。 忽然! “砰。” 一只棍敲在她的头上,她晕晕乎乎的躺在地上,感觉尾巴根一疼,把人当空提起,挂在腰间。 …… 此时在鼠将台下,黄天彪带领一队人马冲到近前。 黄天彪高呼:“鼠相,还不下来受死。” 鼠相道:“小小黄天彪,也敢来猖狂,何不让楚河亲自来送死。” 黄天彪等人刚要策马前进,只闻到一股腐臭气味,臭不可闻,顿时捏着鼻子后退。 这时候从黄天彪身后出来两人。 这两人长得十分古怪,一个是羊头的老者,一个西洋的相貌。 羊头的老者也不是别人,正是五羊村的老村长,又是现在的上林苑令。 老羊头身后跟着几个牛头马面的人,不过都是魏军的装束。 老羊头喊一声:“该上林苑立功的时候到了。” 众人解开袍子,从怀中放出数字狸花猫,嗖嗖嗖,直奔鼠将台。 原来自从楚河推荐老羊头当了上林苑令,老羊头为了壮大上林苑,四处寻找动物。 可惜的是牛、马之类,都被驴头太子等人抓去。 狼、野狗、豺狗等也未豁免。 老羊头只得找了一些猫咪,进行繁育,以壮大的上林苑的规模。 没想到前几日,楚河告诉他鼠相摆阵之事,他便提出了这么一个建议,楚河允许他和猫咪们出一把子力,将来申请食物的时候,也仗义一些。 看来这些猫咪真是靠实力混饭吃。 鼠相本是人身,但自从换了鼠头之后,身体里面流淌着老鼠的血脉,对于猫咪自然害怕,尤其是狸花猫,那抓老鼠可是首屈一指。 顿时吓得鼠相满台上乱窜。 不消片刻,把他那台子上准备的药水,撞翻在地。 “滋啦一声,烟尘大起。” 那本是他准备为了对付楚河等人的毒水,他自己先服了解药,但是没有想到的是,毒水浓度太高,又在他身前,甚至把他浸泡。 趁他晕倒之际。 老羊头提起他的身体,装进一个兽笼当中。 随即喊道:“约翰,现在是你表现的机会了,将功补过的时候到了。” 这约翰使者,便是狮鹫国的使者,约翰.巴蒂斯塔。 他常年潜伏在大魏,为狮鹫国刺探情报,收集大魏内部的纷争情况。 因为狮鹫国涉嫌虐待貔貅,所以楚河让约翰每日和自己一起吃糠咽菜,后来又有狮鹫国的摔角手达哒力兄弟随着貔貅一起来到汴京城。 约翰用西洋语悄悄告诉达哒力兄弟,可以用胯下或者腋下来羞辱当时还是皇帝的楚河。 没想到被楚河识破,当场踢断了达哒力兄弟的双腿。 而约翰害怕楚河同样对待自己,于是把自己的秘密和盘托出,全部交待给楚河。 首先交待了他乃是狮鹫国安排在大魏的细作,收集了大魏的金银去向,也收集了大魏的君臣不和,此时大魏国内贫富差距很大,动荡不安,正是狮鹫国船舰登陆之时。 见约翰交待的详细而真实,而且他还是狮鹫国的番外使者。 寇丞相对他从轻发落。 罚他和瘸腿的达哒力兄弟,成为上林苑的零杂工,听从老羊头的指挥,平日里给动物打扫粪便。 约翰虽然心有不甘,但是他没有表现出来任何不悦,而是勤勤恳恳地工作。 而且他还有一项特长,那就是养育狮鹫,毕竟他是狮鹫国来的,最擅长养这玩意。 老羊头就把养狮鹫的工作交给他。 毕竟狮鹫天天吃腐烂的尸体,身上臭烘烘的,老羊头也不喜欢这种动物。 不过今日,有了用武之地。 第365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昨日楚河和老羊头说了: “这大阵之中,有埋汰东西。” 老羊头一想:“埋汰东西,自有治理它的办法,我这个有一个叫约翰的,养那么几只秃脖子的鸟,啥埋汰吃啥,要不给他带来怎么样?’ 楚河一听:“好,可以一试。” 就这样约翰带着她的狮鹫,就来到了大阵当中。 此时老羊头先让他的几个五羊村老乡,把猫放出来。 放完了猫,到约翰发挥了。 “约翰,到你将功补过的时候。” 约翰.巴蒂斯塔出来,带着两只大狮鹫,这玩意抵抗力是强,管你是腐烂的,还是腐败的,用大爪子一阵刨,果然从这将台下面,刨出来一堆尸体,都已经腐烂发臭。 到此,鼠相的十二生肖阵,被动了阵眼。 其他的几处将台,并没有损毁,但是也只能孤立无援,各自为政了。 这个时候,才是真正的攻阵开始。 诸葛怀才,挥动旗帜,左右调度。 由河东节度使王仲焕带领五百兵马,攻打十二生肖的牛将台。 王仲焕老当益壮,和将台前的牛头猛将打在一处,二十回合不分胜负。 忽然有人喊道:“鼠相须援!” 牛头猛将闻听,心神不宁,顿时一晃,被老节度使一枪挑在马下。 老头十分高兴,自打与驴头太子开战以来,鲜有如此胜绩。 但是大魏的胜利似乎到此为止了。 颍州节度使梅灿带着五百兵马,来冲一方,只见阵脚下,闪出来一个长臂长腿老道打扮之人,正是岚烟洞四杰之一,螳螂腿丁格鲁。 丁格鲁双臂乱挥,没几下夹住了梅灿手中的五郎八卦棍。 梅灿几次挣扎不开,那丁格鲁的双臂如同长了倒刺一般,无奈之下,梅灿弃掉手中的五郎八卦棍,转身逃回。 因为楚帅有交待,不要硬撑,打不过就跑,保存实力。 …… 弘农节度使武文德,手舞九环大刀,闯进一方阵中。 他在众多节度使中,是功夫最好的一个,他比较自信,迎面撞上了铁头龟刘生氓。 武文德看见一个铮明瓦亮的脑袋,闪着光芒。 “唰。” 一刀向着铁头龟劈去。 “砰。” 这一刀劈下之后,武文德一惊,没想到有这等事,这是什么脑袋啊? 一刀,竟然把刀劈卷刃了。 武文德一愣,还没反应过来,铁头龟刘生氓,一头撞了过来,武文德赶紧勒马躲闪,他人是躲开了,但是马没有躲开,被铁头龟撞翻在地。 铁头龟刘生氓还要再补一次。 忽然眼前一黑。 紧跟着轰隆隆一阵响,震得他双耳欲聋,头痛欲裂。 原来他被一个大铜瓮扣在脑袋上,有人在铜瓮外面一敲,里面立刻响声大作。 铁头鬼刘生氓想要摘掉铜瓮,但是他头大如斗,那铜瓮又选得十分合适,他的大头无法从铜瓮中拿出。 刘生氓头取不出来,疯狂的摇晃,最后脖子上已经磨破了皮,也没有挣脱开。 武文德从地上看得怔愣,过了一会,才反应过来,掏出腰中的牛尾刀,一把刀按在刘生氓腰杆上。 “走吧,我看你往哪跑。” 刘生氓虽然暴躁,但是也奈何不了这头上的铜瓮,只得随着武文德走了。 武文德能降服刘生氓,心里也又惊又喜,喜的是获得了胜利,还抓了俘虏,惊得是到底刘生氓为何把脑袋塞进铜瓮中的,真是令人奇怪。 殊不知这是楚河所为。 他提前早就为铁头龟预定了这个铜瓮,只等着他和武文德战斗时候,使出来这铁头功,便给他扣上了这个铜瓮。 因为速度极快,没有人看清楚河是如何给他扣上铜瓮的。 而马如虎之所以能够抓住胡尼晶,也是因为楚河有所提示,胡尼晶身上有狐狸骚气,那乃是迷惑人的气味。 所以楚河给马如虎的怀中放了一个吸气的气囊。 马如虎不吸胡尼晶释放的狐狸味,便不受她的迷惑,却假装中了她的魅惑,所以倒在地上,得以施展反败为胜之计策,才擒获了胡尼晶。 此时此刻。 十二生肖阵中已经损失了鼠相、铁头龟、胡尼晶、还有一位牛头猛将。 尤其是鼠相被擒,失去了指挥联络之人,余者各自为政。 楚河施展骁勇,带领众人将野心狼等一一攻破。 更有无牙子使出撒豆成兵之术,金甲兵士将驴头太子围困在垓心。 纵然他有万夫不当之力,也耐不过成百上千的金甲武士。 无牙子道:“驴头小儿,不知悔改,我今日砍你驴头。” 驴头太子叫道:“母上大人救我。” 这老尼姑乃是他的生母,虽然生他时候非常嫌弃他的相貌,但是见他一岁不到,文武双全。能有如此成就,难免刮目相看,心中也生了爱护之意。 老尼姑眼见爱子被人欺负,顿时破口大骂。 “这是欺人太甚的障眼之术,看老尼姑破你障眼术。” 说罢,她突然如同疯了一般,扯断了束发的头声,把地上的泥土往脸上一抹,蓬头垢面,唾痰飞沫,弄得脸上也是泥滚千秋。 她自持疯癫,来挡金甲猛士,那些猛士稍稍怔愣。 正不知所措之间,无牙子口中打响,金甲猛士突然惊醒,一把把老尼姑抛在一边。 老尼姑眼见一计不成,又施一计。 她猛然甩掉衣衫,当街而屙,顿时屎尿横流,臭气熏天。 没想到这一招果然好用,金甲猛士闻到气味,顿时萎靡不振,顷刻之间,化成一地的黄豆。 无牙子捡起两粒,忽然觉得那豆子臭不可闻,忙又抛在地上。 老尼姑哈哈大笑: “我的儿,把那个崽子杀掉。” 驴头太子闻听,舞动双锤来砸无牙子。 就在无牙子要命陷危机之中,忽然空中一阵腐败腌臜之气飘过,那种气息让人作呕。 此时,有一老丐,满身灰尘、污垢、油污,落于当场。 “我乃乞丐帮,苦行道开山人张盗岭,老妖婆不必张狂,你我二人相貌倒是般配,何不嫁给我。” 说罢袍子一卷,把老尼姑裹在自己脏兮兮的袍子当中。 “放开我,放开我……” 老尼姑被埋没在袍子当中,撕心裂肺的狂叫,似乎正在遭受着难以忍受的折磨。 驴头太子大惊,转过身提锤子来砸老乞丐。 第366章 白蟒拜师 老乞丐张盗岭突然降临,把老尼姑裹在自己的袍中。 老尼姑被肮脏的袍子裹挟,喘不上来气。 她忍不住大声的呼叫:”放开我,放开我。“ 殊不知那老乞丐的袍子便是一件法器,这法器已经包了浆,里面的污垢和气味足以让人作呕,轻则让人呕吐,重则让人窒息而死。 老尼姑哪受得了这样的待遇。 她撕心裂肺的吼叫,引起了驴头太子的注意,慌忙提着大锤来打老乞丐。 无牙子道:“勿伤吾师!” 就在这时候,天空忽然间暗了,紧跟着黄尘漫天,阴风怒号。 不一会功夫,满地落满了尘土,仔细一看都是香灰。 香灰可以让鬼显形,这时候有一位在香灰中显了形态。 众人中不乏见多识广的,见到他那一身装束,便惊呼道:“城隍来了。” 那一位身穿阴差官服者,抱一抱拳头:“正是在下,涌泉县城隍是也。” 他回头看着驴头太子。 “蟒兄,你还没闹够啊?” “大魏也被断了两断,你的气也该消了吧。” 驴头太子怔愣了片刻,似乎在回忆着某种事情,片刻之后,他忽然情绪爆发。 “不,不。” “这个世界对我太不公平了,为什么我要变成这个样子,我可以做太子,甚至可以继承皇位,为什么要让我变成驴头?” 这时候香灰之上,又有来人降落。 中间这一位,乃是阎罗王包天子,左边是钟馗,右边是崔判官,身后还有黑白无常,鬼王等人。 重位鬼差落地。 和众人打了招呼,崔判官和楚河寒暄了几句,旁边的崔是非赶紧来拜见叔叔。 打完了招呼,崔判官来到了驴头太子的身边。 “蟒兄,还记得我么,不久前我们曾在阎罗殿前相见。” 驴头太子怔愣地看着崔判官,渐渐地沉默,心思也陷入了回忆之中。 崔判官接着说道:“那是我的错,在阎罗殿上仓促之间,发此决断之言。“ 这时候驴头太子突然间眼前一亮,似乎回忆起上一世界的往事。 忽然间扑通跪倒在地。 “多谢崔判官成全。” 崔判官赶紧去拉他起来,这时候老乞丐张盗岭道:“这孩子驴头驴脑,甚是可爱,不如加入我乞丐门,随我修行吧。” 涌泉城隍道: “张老丐,现在满天下都是你的弟子,还请收收手吧,世上也不是只能修你苦行这一道。” 说罢一指旁边。 “张仙长,请出来吧,晚一点,你的弟子就被抢走了。” 这时候从阵外,飘然而下一个老道长。 这老道长有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 楚河却是最熟悉,想当时,就是这位道长让自己在皇帝面前,保留了不跪的面子。 “张老仙师!” 老道长拍拍楚河的肩头。 “楚小友,别来无恙。” 这时候老乞丐,看着张仙师道: “呵,老弟,我老乞丐一身臭味,你偏偏不嫌弃总来与我抢弟子。” “这个姓楚的,早就是我的弟子,你可别跟我争。” 张道长放声大笑。 “哈哈哈,我叫张道陵,而你叫张盗岭,你一辈子模仿我,和我争。别的我都可以让给你,但是楚小友不行,楚小友双肩担当道义,修不得我的道,也无暇修你的苦行。” “但是这位白蟒小友,一身戾气,还是修道最好。 说罢看着驴头太子。 “你愿意跟我走吗?” 驴头太子忙道:“参拜吾师!” “走吧,孩儿。” 张道长扯着驴头太子跳出圈外,向众人挥挥手便离去。 众人暗道:“这也是驴头太子最好的结局,他本是涌泉县的白蟒,因为被魏太祖误斩,又因为口馋,吃了书生的驴子。所以转世成为驴头太子,中间断了大魏七天,这一番到此,因果也算是终结。” 这时候张盗岭看着张道陵不住的出神。 “老道…… “这一辈子我不如你,但是我的徒儿必然胜过你的徒儿。 “无牙子、崔是非,我们回去修炼,一刻也不能被张老道落下。” 无牙子道:“是,师父。” 崔是非却道:“师父,待我了却这一桩尘事,才能安安心心修炼。” 张老丐道:“你要解决何人?” 崔是非一指:“就是他。” 众人看去,乃是那老太师。 太师本来有机会趁乱逃脱,但是他惦念老尼姑,所以一直守在旁边,等着趁乱救走老尼姑。 此时听崔是非如此说,太师面色一凛:“我与你这疯癫人无冤无仇,你……” 崔是非道: “胡说八道,我怎么能与你无关。 “你扰乱皇宫,屡行恶事,无论是禁柴令、还是僵疠法,凡是祸害百姓的,都与你有关。 “不过,今日我不跟你讲这些,我想问你还记得七公主吗?” 太师听到七公主顿时一愣。 连楚河听到七公主的名字时候,也是一愣,这似曾相识的名字…… “对了,想当初,潘安被老尼姑诱惑到宫中,老尼姑便假称是七公主,当时她还说七公主是寇丞相和太后所害。 “此时崔是非居然提起七公主,难道说他和七公主还有渊源,或者说他知道关于七公主的秘密?” 楚河忍不住起了好奇心。 而此时太师面色变得苍白。 “不,我不记得,七公主的事,不记得。” 崔是非冷冷笑道: “不记得?恐怕想忘都忘不掉吧。 “既然你说不记得,那么我帮你回忆一下吧。 “七年前……” 崔是非缓缓开口。 这时候老太师情绪忽然激动起来,他坐立不安,手足无措。 “别说了,别说了,我要杀掉你,杀掉你这个家伙。” “读心术。” “你看着我的眼睛!” 崔是非道:“我看你的眼睛又何妨,即使把你的心扒出来给我看又何妨?” “好,狂妄的小子,去死吧。” 太师运起了读心术。 两只眼睛直视崔是非,阴鸷的眼神让人心生畏惧。 “你是谁啊?” 太师发出温柔的声音。 崔是非戾气皆无,平平淡淡地回答道:“我是崔是非。” …… 楚河知道【读心术】的厉害,心想:“不行,这样下去,崔是非恐怕得中招,我得暗中帮他一把。” 想到此处,楚河悄悄取出怀中的【惊梦鱼】。 只要惊梦鱼一响,崔是非就能摆脱太师制造的幻觉。 第367章 崔是非之怒 楚河知道,太师使用了读心术。 他可以利用读心术,读懂崔是非的内心,然后掌握他的弱点,用他的弱点攻击他。 楚河暗道:”不能让他得逞!“ 于是冲怀中掏出来惊梦木鱼,刚要敲响。 这时候身边的老乞丐张盗岭拦住了楚河,低声说道:“这是他的心结,让他自己完成。” 楚河犹豫了一下,把惊梦木鱼放回怀中。 张盗岭说的没错,如果楚河帮助了崔是非,崔是非可能永远解不开心结。 就在这时候,崔是非和太师的读心战斗,也已经进入了白热化。 太师表情很得意。 他成功的入侵了崔是非的识海当中,崔是非的记忆像是杂货铺里面针头线脑,毫无隐私的摆在面前。 “哼哼。” 太师忍不住发出得意的声音。 然而。 他的笑容并没有坚持多久。 随即在场的所有人,都看到他扭曲的面容。 太师瞪大了眼睛,似乎看到了不寻常的东西。 “这,这……这是……” 他惊讶中,发出了不可思议的疑问。 “哇。” 太师一口鲜血喷出,神情完全崩溃。 “我……我,又失败了。“ 这一个又字说得十分无奈,上一次失败,还是面对楚河的时候,当时他强行入侵楚河的识海,本以为可以发现一些弱点,和打败楚河的蛛丝马迹。 没想到的是,却遇到了轰鸣的飞机、坦克、大炮。 这些东西,早已经超过了他的认知,在惊慌、失措、和震惊的状态下,他失败的退出了楚河的识海。 那是他的第一次败绩。 而这一次是他信心重拾之后的战斗,却成为了他的第二次败绩。 他颓唐的坐在地上,仰着头看着崔是非。 “你……到底……用什么办法?” 崔是非冷冷一笑。 “其实我早知道,你我之间必有一战,而我不是你的对手,七年了,我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战胜你的办法。” “呵呵。” “不过功夫不负有心人,我终于得到了对付你的方法,那就是和我师父张乞丐所修的苦行之道。” 太师躺在地上,微微地点头。 “是的,这般苦,我是受不得的,行荆棘之地,卧在冰上,吃残羹冷炙,你已经没有任何弱点,我承认我败了。 “但是,我觉得你并不是第一个战胜我的人,也不是我见过厉害的对手。 “那个人就是他!” 说罢太师手指楚河。 “我服了,我服了,这世间胜过我的人太多。 “但是我还有一个要求,我要见见我的情儿。“ 张盗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临死之前,我就满足你这个愿望。” 说罢老乞丐一抖破旧肮脏的袍子。 老尼姑从袍子中摔出,晃晃荡荡的摔在地上。 老太师颤抖着四肢,来到老尼姑的身边,俯下身:”老伴儿,你没事吧,没事吧。“ 老尼姑并没有死,只不过是在老乞丐的袍子里面窒息了。 她缓缓地睁开眼睛:“我没事。” 老太师热泪横流。 “老伴儿,我老了,不能在为你效力了。 老尼姑微微笑了。 “我不怪你,你看看我不也是一样,老的不像个人的样子。” 太师倔强地说道: “不,你不老,你还年轻,你很漂亮,你永远是我心中的花儿。” 说罢捧着老尼姑满是皱纹的脸。 两个老者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动人心弦的情话。 良久之后。 崔是非开口:“我希望你们我侬我侬的时候,也考虑一下别人的感受,比如七公主。” 太师和尼姑闻听七公主三个字,立刻陷入了不安之中。 崔是非道: “众位,七年前,我和七公主相识、相恋,眼看就要结婚,可是我的七公主却失踪了,等我找到她的时候,她已经成为了一具无皮的尸身!“ 崔是非说着,眼圈中不禁涌出泪水。 “那么,你们一定会问,她的皮呢?” “是啊!” “她的皮呢?” “我在问你!” 崔是非声嘶力竭的向着老尼姑和太师喊道。 “她的皮呢?” “她的皮呢?” …… 整个野狼谷回荡着崔是非愤怒的声音。 含有无尽愤怒和悲伤的质问,让太师崩溃了。 “都是我这不是人的老朽的错,和我老伴儿没有关系,没有关系……” “只要你们别难为她。” “我……我可以,还给你我的皮。” 说罢太师把五指按在脸上,狠狠地挠下去。 “嗤嗤。” 脸皮被挠的血肉模糊。 太师却毫不在意。 “还给你,都还给你……” 老尼姑看着心疼:“阿郎,不要这样了,这些年无论如何你都护着我,宠我,爱我,这就已经足够了,不要再为我付出了。” 崔是非冷笑道: “呵呵,明明是两个人狼狈为奸的过错,却要一人独揽,你们可曾扪心自问过,到底杀害了多少像七公主这样的人,你们两个杀剐一百遍都难以平民愤!” 老尼姑道: “不,这不干阿郎的事,都是我让他做的,我让他为我剥下人皮,我穿戴在身上,来满足我的虚荣心,这真的不干阿郎的事,都是我的错,要杀要剐由你的遍!” 崔是非道:”好,我就先成全你。“ 说罢呛啷啷地,从腰间拔出一把剑。 这把剑乃是百练绕指柔的材质,围在腰间如同腰带一般。 连楚河也是第一次见到。 看来崔是非也是真的动怒了。 就在崔是非举起剑要一剑刺杀老尼姑的时候。 “住手!” 有人大喝一声,紧跟着十几头白色的骆驼奔袭而至。 中原地带能有这么多白色的骆驼,实属罕见,但见从为首的骆驼上跳下来一个男子,三十来岁,高鼻鹰眼,眼神犀利,一看便是武功高强之人。 身上一件袍子,上有一日一月,竟相绽放光芒,乃取日月争辉之意思。 那人跳下骆驼,直奔地上的老尼姑。 但是忽然抬头看见阎罗王、钟馗、崔判官等人,先是一愣,随即抱拳道:“不知阴差大人在此,小的有不敬之处,请多包涵。” 阎罗王闻若未闻,显然对他不是很友好。 那男子冷笑一声:“今日我办阳间事,各位阴差大人不会阻拦吧。” 第368章 昆仑宗现身 一骑骆驼来到场中。 从为首的骆驼上面下来一人,众人见他目光阴厉,鹰鼻鹞眼,看起来不像是中原人士。 这人突然看到了站在当场的阎罗王和钟馗等人。 于是说了一句话:“各位,我来办阳间事,各位阴差不会管吧。” 阎罗王和钟馗没有吱声。 崔判官道:“的确,阳间的事情,我们可以不管,但是有一位马上就要到阴间了。” “嗯?” 那人面色一凛。 心中虽然有不悦,但是他似乎也不想和阎罗王等人为敌。 他转过身来到老尼姑的身边。 “母后大人,您辛苦了。“ 这一句话顿时让众人发愣。 连太师都一脸懵。 “你是谁?你怎么管我老伴儿叫母后。” 那骑着骆驼的男子呵呵一笑。 “好吧,我想众位都不知道我的来历,那么我就告诉大家,我乃是昆仑山日月宗的少宗主!” 一句话像是晴天霹雳一般。 众人虽然多是在中原,而且很多都是官场上的人,对江湖上的事知道的不多。 但是昆仑山日月宗谁都知道。 那个门派的行事作风,非常阴险狡猾,甚至杀人放火,可谓是无恶不作。 没想到来的这位还是少宗主。 楚河心中也是一凛。 原来他就是日月宗的少宗主,他与楚河的渊源颇深。 楚河想起了汉界。 汉界此时应该在昆仑宗,不知道过得如何。 还有一个人,那就是汉界的妈妈,想到当年在五羊村,收的第一个女尸。 这就是那个杀死岳父一家,逼迫妻子死亡的少宗主。 “狠戾如此。” “看来今日免不了有血光之祸。” 此时老尼姑对着身边的太师说道:“对不起,我欺骗了你,而且我一直在欺骗你,你知道我本是昆仑宗的宗主的小妾,此番我来到中原,就是为了潜入大魏朝廷,而你被我欺骗,成为了我的手中刺向大魏的一杆枪。” 太师大惊失色。 “老伴儿,你什么时候加入昆仑宗,什么时候成为宗主的小妾?” “呵呵。”老尼姑冷笑一声。 “你是好人,哦不,对世人来说,你是一个十足的坏蛋,但是对我来说是好人,而且是一个蠢货。” “只可惜以你我之力,并不能颠覆大魏王朝。 “少宗主,我实在无能为力了。” 说罢无奈的看着少宗主。 “不,母后,你已经尽力了。” 少宗主面色和蔼的安慰老尼姑。 随即把脸看向周围,冷冷地说道:“你们中有很多人都难为过我的母后,今日就是我报仇的时候。”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无人不被他阴鸷的目光所震慑。 “是他,还有他,他、他……” 老尼姑的手指指向在场的人。 众人眉头一皱,向后退了一步。 只有两个人没有退,一位是苦行之道的继承人,崔是非。 另一位是不是别人是楚河。 此时众人退却,无疑把楚河和崔是非推到前面。 “就是你们两个不成器的东西。” 少宗主面带鄙视的问道。 崔是非冷笑道: “呵呵,昆仑宗,很了不起吗,恕我孤陋寡闻。” 少宗主的眼睛一眯:“看来,你很想死啊!那我就先解决你。“ 说罢,他手一抖,指尖上一团光芒乱窜,噼里啪啦作响。 “小子,让你尝尝昆仑金刚指的厉害,我会捏碎你全身的骨头,让你做一个软骨头……” 话还没说完,他便欺身而上。 崔是非虽然武功不高,但是意志力不弱,面对强大的敌人,毫无退拒之意。 他手提绕指柔的软剑,就要与少宗主争斗。 “慢!” 崔是非身边有人喊了一声,不是别人正是楚河。 “崔兄,今日你出尽了风头,这一次该我出些风头了吧。“ 众人心道:“楚帅,是不是有点傻啊,这是什么风头,你也不看那少宗主的本事,绝对是一等一的高手,在场之人,几乎无人能出其右。” 其实楚河又不是傻子,他能不知道吗,而且就在方才,他右肩膀上的【无畏之火】已经亮起,很显然他心中即使没有恐惧之意,但是也有了防备之心。 这种时刻,他不能让崔是非去送命。 “呵呵。” 楚河站在崔是非的前面,冷笑一声,看着少宗主。 “是你!” 少宗主仿佛认识楚河一般。 “你可以走,我不会杀你。” 楚河道:“凭什么?” 少宗主道:“就凭你做了一个非常好的保姆,昆仑宗的血脉得意延续下去,我才回放了你。” 这时候地上的老尼姑忽然说道: “我儿,不可放过这厮,当年杀死你弟弟的人就是他,破坏我身份的也是他,诬我到阴间走一趟的人也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放过他。” 少宗主没有搭理老尼姑,而是对楚河道: “呵呵,做我女儿的保姆,只要有这一条,比什么事情都重要。 “我不会杀了你。 “但是我倒是要看看你的能耐。” 说罢双臂抖动,手掌上的十根手指展开,没想到他每根手指竟然如同擀面杖粗细。 手指肚哪里还是手指肚,那明明是一个个小锤子。 这样的小锤子,砸在谁的头上,都足以让人难受。 少庄主一抖手,身旁的一杆旗杆在指尖的甩击下,应声而断。 紧跟着他所过之处,瞬间倒下了五六个将领,在地上不断地抽搐。 “好厉害的指法!” 太师等人忍不住喊出声。 楚河也想喊好,但是他们不是一伙的,这时候喊好,明显就不合适。 “众位都退在我身后。” 这时候众将领不敢在胡乱站位。 尤其是老节度使王仲焕等人,对楚河的能耐十分崇拜,这种时候,也只有楚河才有一战的能力,别人根本就不行。 马如虎和黄天彪,站在楚河的身后,以三角形的状态,护卫住楚河。 少宗主冷冷一笑。 “就凭你,也想护住所有人,今日我宣布,凡是见到我的,都得死。” 这话说得众人一惊。 尤其是鼠相等人,他们本来和楚河是敌对的敌人,本以为昆仑宗来了,是自己的帮手,没想到昆仑宗有这么大的胃口,竟然想把所有人都杀掉。 这时候癞青蛙和螳螂腿等人,摆好了防守的姿势,他们不想和昆仑宗为敌,但是也不想死于昆仑宗的手下。 第369章 杀机之下,各显神通 昆仑宗少宗主,说了惊人的大话。 “凡是见到我的人,都得死!” 一句话吓到了众人,尤其是鼠相那一伙人。 不过,幸运的是,有人替他们先挡住了少宗主,那就是楚河。 “昆仑金刚指!” 少宗主的手臂迎风一抖,手掌仿佛大了几圈,劈头盖脸的向着楚河抓过来。 楚河没见过这种招式,用手干抓! 但是楚河知道他的功夫,很了不起,至少作为长盛镖局的开山人,竟然被他们轻松杀死。 楚河不敢怠慢,也不敢硬接他的金刚指。 “砰。” 一声响过后,众人都是一惊。 楚河并没有硬接,而是用不平铲接了这一招。 不平铲竟然凹陷下去。 楚河尤其惊诧,想这不平铲乃是不平和尚的宝器,没想到竟然不能接他一指。 “好厉害的指头!” 但是少宗主并没有停下。 “啪。” “啪。” 如爆豆一般,不平铲挨了数个指头。 一张好好的铲子,变得坑坑包包。 不过少宗主也是一愣,闯荡天下十几年,几乎无人能接得住他的昆仑金刚指。 没想到今日竟然真的遇到了对手。 他也不敢怠慢,双手舞动如飞。 楚河感觉到无尽的压力涌来,他也是和许多高手都动过手,譬如凶残的野心狼,勇猛的驴头太子,力大无匹的阴阳蛮母、奇怪的八臂金蛛王和诡异的生死傀儡师等人。 这些人无一不是强大的对手,但是楚河从未体会到今日的压力。 来自于少宗主身上的邪恶威压和无敌气势,让楚河感觉到呼吸不畅,肩膀上的【无畏之火】砰砰燃烧,似乎在外自己壮胆气。 楚河不敢怠慢,稳定情绪,沉着精神,把易筋经中的潜力完全使用出来。 即便如此,楚河只能防守,不能进攻。 二十个回合过后,少宗主被楚河的毅力感到烦躁。 他终于丧失了耐心。 “呵呵,我不会和你这个蠢小子浪费时间了。” 说罢,少宗主向身后做出了一个诡异的手势,随即喊道:“这里的人都该死,鬼差大人请让一让吧。” 说罢忽然一阵阴风吹过,把阎罗王等人吹得无法站定,身体忍不住飞向一旁。 “现在好了,开始你的表演吧。” 他的话似乎在跟身后的人说的。 这时候他身后一队骆驼当中,在一件袍子的遮挡之下,忽然发出了蓝色和紫色的光芒,光芒所到之处,房倒屋塌。 钟馗等鬼差大为震惊,忙拉着阎罗王和崔判官等人,向后飞也似的奔跑避让。 而普通的兵士和兵马无处躲让,慌乱逃窜,被光芒照到者,皆匍匐而死。 王仲焕等人大惊。 楚河也觉得不可思议,不过事到如今,怕也解决不了问题。 “众人躲在我身后。” 王仲焕等人便躲在他身后,马如虎和黄天彪想要出去拼命,被光线照进瞬间,皮开肉绽,赶忙退回到楚河的身后。 楚河运起易筋经,把不平铲放在面前,拼命抵挡住蓝、紫光线的攻击。 这时候楚河看见崔是非和无牙子正在怔愣,刚要喊他们过来躲避。 这时候老乞丐张盗岭道:“吾家徒儿莫慌,快躲到我这里。“ 说罢一抖破旧的袍子,把无牙子和崔是非扯进袍中,顿时袍子如同充气一般,瞬间鼓荡起来,那些诡异的光线,照在袍子上,竟然被这肮脏油腻的袍子所遮挡。 于此同时岚烟洞的老大癞蟾蜍余毒蛙,鼓足的气息,周身疙疙瘩瘩的皮肤变得膨胀起来,光线照在皮肤上,上面的疙瘩立刻破裂,流淌出脓水,但是令人惊奇的是这些脓水却能挡住光线。 螳螂腿丁格鲁把瘦弱的身躯,隐藏在大哥的身后。 岚烟洞的老二铁头龟刘生氓,此时他已经被俘虏,没有人在乎他的安危,他只好用他的大脑袋抵挡光线,尽量让四妹妹胡尼晶也躲在他的庇护之下。 而最有效的躲避方法,莫过于鼠相,此时此刻,他已经钻到了地下。 不过有人就没有那么幸运。 杀人的光线,不分敌我,把地上的老尼姑和太师也照到,太师趴在老尼姑的身上。 “老伴儿,我要给你挡风遮雨。” 虽然老尼姑是少宗主的庶母,但是少宗主却毫不在乎她的安危。 一瞬之间,她的身上脸上都满是血痕和伤口。 也不是没有人在乎她的生死,太师哭泣着拥抱她,两个人的身体遭受着光线的照射之后,伤口遍身,最后连血液都融合在一起。 他们死的时候,是微笑的。 或许这也是他们能够想到的结局,毕竟当初死在他们手下的人,实在太多了。 当然了,虽然他们死的很从容,但是却没有人为他们惋惜。 多数人不只是恨他们,而是自顾不暇。 就在此时,黑影飘动。 有人扯着黑色的布匹冲进人群中。 “世子大人,我来救你了。” 六七个人影互相掩护着冲进来,他们奔向的是地面被捆着的野心狼。 他们都穿着一身黑,面上蒙着面纱。 其中四个人以自己生命的代价,挡住了照耀的光线,在冲出阵中的最后一刻,他们四个满身窟窿倒在地上。 换取了野心狼被带走了。 楚河知道,这些人救的不是野心狼,也不是高值夜,而是东洋岛上的太子。 不过此时楚河已经无力去阻挡他,因为他身后是无数的人命,只要自己一动,马上就要死很多人。 不平铲快要挡不住了。 “噼啪。”的声响,犹如电焊一般,把一柄坚固的铲子打的坑坑洼洼。 楚河心里想: “不能再这么被动挨打下去了,要想办法以攻为守。” 他摸了摸怀里的武侯抱龙枪,偷偷向骡队里面瞄了一眼,估算了大概的距离。 如果一跃而起,那将是两败俱伤的打法。 不过这一搏,总有机会。 比起被动挨打,要好了许多。 想到这,楚河做出了最后的决定。 不平铲在面前一晃,看到了对方的骡队中的光线发出者,随即不平铲立刻回到原位,与此同时,楚河的身体跃起。 武侯抱龙枪,从背后拽出,一枪直指敌方。 第370章 诡异光线 楚河提着武侯抱龙枪,直刺敌方。 与此同时,奇怪而强大的光线照在楚河身上。 “嗤嗤。” 除了脸以外,身上遭受了不同程度的射线的照射,伤口遍布周身。 但是楚河以坚强的意志力,扛住了所有攻击。 三步之遥,犹如走过了千里万里。 楚河终于来到驼队近前。 那个人披着棉袍,全身被覆盖,他坐在骆驼上,周围的相同打扮的人,簇拥着他。 而这种诡异的射线,就是从他的袍子下面发出。 楚河马上就接近了。 那些簇拥的人,腾身而起,挡住了楚河的攻势。 从他们袍子里,伸出几双手,以诡异的姿态,抓向楚河的武侯抱龙枪。 “那就对不起了。” 楚河的武侯抱龙枪,枪走弧形,如风车飞转,割向他们的手掌。 “嗤。” 刚刚割破第一人手掌,那枪尖竟然被硬生生抓住,楚河想要挣脱,竟然挣脱不得。 这时候日月宗的少宗主,负手而立,冷冷笑道: “呵呵,日月宗的八大护法,岂容你的小巧。” 楚河心凉。 想来这八大护法果然了得,随便一个就与自己实力相当,甚至内里更甚于自己,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候,闻听有人大喝一声。 “楚帅莫慌,末将来助你一臂之力。” 此时黄天彪好马如虎,一左一右,奔向驼队,方才他们得楚河相互,虽然也受到了那光线的伤,但是尚且能够行走,此番是拼了命的冲锋。 还没待楚河拦截。 “啪。” “啪。” 日月宗八大护法,手下掌落,便将黄天彪和马如虎扇倒在地上,这二人想要再挣扎起来,但觉全身酸麻无力,躺在地上只有喘息之力。 不过幸运的是,楚河趁此机会,抢出了武侯抱龙枪。 这一次他投鼠忌器,动作迅速,快拉快回。 但是不免落入被动当中,就在此时,一旁的张盗岭发动了攻势。 “楚帅,老朽来助你一臂之力。” 说罢将破旧的乞丐袍子一抖动,冲到了楚河的身边。 此番,没想到竟然有出其意料的效果。 “嘿嘿。” 老乞丐临危不惧冷笑两声,袍子抖动,裹住那几双手。 “啊呀!” 这几个人不曾说过一句话,都是心狠手辣的人,没想到此时竟然也发出了尖叫之声。 在看他们的手上,是黄灿灿的秽物。 “嘿嘿,你们可不要太在意啊,这是你们宗主夫人的屙物,吃了能解百毒。” 张盗岭的嘲笑,引起了他们的愤怒,他们转而把攻击对象转移到老乞丐身上。 无牙子眼见师父要吃亏,放出了一千颗小豆,化作一队军马。 而与此同时,楚河终于突破了包围圈,他一枪挑开了披在那人身上的袍子。 “啊,是你!” 看到袍子下面的人,楚河怔愣不已,这一杆枪,犹犹豫豫,不知道该下还是不下。 原来,这袍子下的人,是一个故人,也是一个亲人,楚河实在是下不去手。 不是别人,正是楚河昨晚还梦到的汉界。 楚河对于这个小姑娘来说,可以说是亦父亦兄,从小把她捡回来,养在血玉棺材中,给他喂食米糊、挤羊奶给她喝,好不容易把伺候几个月大。 真如同自己的孩子和妹妹一般无二。 此时楚河的枪,指着汉界的咽喉,他可是有些下不去手了。 不过汉界眼中,没有任何熟悉的眼神,她的异瞳双眸,一边是蓝色的,一边是黑色的。 此时黑色这一边目光呆滞,而蓝色那一边绽放着耀眼的光芒,这种光芒无人敢于当面直视。 方才那些摄人的射线,就是从这只蓝色的眼睛中发出。 在楚河怔愣的瞬间。 光线也把他包围,就在这时候,楚河背后的八煞血玉棺中,腾飞出八煞的身影。 首当其冲的便是草畦巨蟒,浑身散发住昏暗又血腥的光芒,挡住了光线,但是巨蟒根本不及奇异光线的实力。 不过片刻之间,灰飞烟消,化作烟尘永远消失。 八煞血玉棺,此刻变成了七煞血玉棺。 七煞血玉棺已经与楚河有心灵感应一般,此时七种煞气纷至沓来,次序展示在血玉棺之上,将楚河的身体笼罩在煞气之下,使得那光线不得透射过来。 “噗。” “噗。” 终究是一缕残血化成的形态,不过是虚幻之影,对抗寻常人尚可,在强大的照射下渐渐增发为泡影。 血玉棺材失去了煞气的滋养,终于从拼接处,渐渐地皲裂开来。 最终“哗啦”一声,散落在地上,血玉再一次化成了无色透明的碎玉,仿佛再也无法锔在一处。 就在这一刻,楚河心中闪过了一丝担忧,他知道血玉棺是可以再锔一处的,而且采那些煞气重的人血,还能让它恢复煞气,成为自己的护身之棺。 但是他不想那么做了,不是做的收益不大,而是他的心死了。 这血玉棺上一次的破碎,见证了汉界的离别。 这一次再次破碎,也许要再一次见证他和汉界的离别。 “或许是时候兵戎相见了。” “这个孩子疯了,她不但想杀了我,甚至想杀了所有人。” 这一点,从她那瓦蓝色,氤氲流淌的眼神中就能看出来,还有她那紧紧握着的小拳头,似乎要把所有人都杀死。 “哎,她入魔已深。” “怎么办?” 事到如今,楚河真正的体会到进退两难。 他的枪到底要不要刺出。 “看来,我不得不做出这个艰难的选择!” 就在这关键的时刻,突然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第371章 葬世阴魔 有人喊了一声住手。 让人惊诧的是,本来十分暴躁的小汉界,真的住手了。 这是楚河意想不到的事情。 顿时间十分惊喜。 来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小玉。 汉界听到小玉的声音,不免怔愣了。 “孩儿,你不听话了吗?” 小玉瞪着眼睛问道。 汉界黑色的眼睛中,闪耀着光芒,光芒中是喜悦,也是亲切。 “姐姐。” 她清清楚楚的发出声音。 “嗯,我就是姐姐啊。” 小玉听到被叫姐姐,声音也温柔了许多。 说罢小玉向汉界伸出双手,这是她们最熟悉的动作。 而汉界甩掉身上的长袍,扑向小玉。 楚河看着眼中氤氲。 自从收养了汉界之后,自己是一个光棍汉,没有养育幼儿的经验,所以一直是不知所措。 后来小玉的出现,给自己解决了很多问题。 此时看姐妹二人重聚,想起来自己一直在外面抓诡降妖,对姐妹二人的陪伴甚少。 所以此情此景让人动心。 不过就在此时,楚河喊了一声:不要。“ 但是为时已晚,从汉界的蓝色的眼中发出了光芒,光芒照射在小玉的身上。 “咔嚓,咔嚓……” 小玉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受伤,而是身体上发生了皲裂。 随即,汉界的小手一碰。 小玉的身体变成了一堆玉块,堆砌在地上。 “啊!” “你!” 楚河怒火中烧,武侯枪探出,一枪刺向汉界。 “既然你已成魔,那就去死吧。” 汉界面对楚河的武侯抱龙枪,不但毫无畏惧,而且鬼魅的一笑。 “快打死我吧,我是你的妹妹。” 楚河发现她的笑容中充满了诡异,这完全不像是一个不足一岁女孩的笑容,而是一个坏到极致的老魔头才能做出的笑容。 楚河心里面咯噔一下。 “砰。” 楚河的枪并没有刺出,而是用不平铲,扇在了汉界的头上。 汉界身体一晃,险些跌倒。 但是她的表情却是毫无畏惧,但是光滑的额头上起了一个拳头大小的包。 楚河在关键时候,并没有用武侯抱龙枪,而是用不平铲,砸在了汉界的头上,这样虽然能伤她,却不能要了她的命。 紧跟着楚河的不平铲扣在她的头上,怀中一根背尸绳,掏出来,在她的身上快速的缠绕,不消片刻的功夫,铲子绑在汉界的头上,她无法发出那些诡异的光线。 “你到底是谁?” 楚河恨恨的问道。 “你为何用利用一个无知的小女孩,你不觉得这是丧尽天良的事情吗!” 这时候汉界脸部虽然被不平铲挡住,但是却不影响她说话。 “哈哈,哈哈。” 她发出狂笑的声音,然而这笑声已经不属于一个小女孩的声音,而是一个苍老又狂妄的声音。 “小子,我算你聪明,你猜得没错。” “而且,我还要感谢你。” “本尊乃是葬世阴魔,一万六千年前,在珠峰之巅,被八百正道大帝所害。 “哈哈,幸运的是本尊的一缕魂魄未忘,飘飘荡荡一万多年,功夫不负有心魔。本尊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寄生之体,就是眼前这个小姑娘。 “阴年、阴月、阴日生,而且还是尸生子,这便是最适合本尊的宿体。“ 楚河听着皱着眉头。 “看来这是你们早已经有计划的事情!” 阴魔借着汉界的口说道: “至于计划这种琐碎的事情就由他,不,是我的爸爸,来讲给你听吧,哈哈。” 这时候旁边的少宗主呵呵一笑: “没错,这一切早有计划。 “是我们昆仑宗,更是我自己,有幸被阴魔尊上选中。我们昆仑宗一直在天下,为阴魔尊上寻找最适合的宿体。 “更幸运的是,在我这一代,终于找到了合适的宿体,为了这一切,我宁愿牺牲色相,和一个无知的丫头结婚,生下了一个古怪的孩子,并且由你这厮为孩子保驾护航。” 楚河一愣:“为什么要选择我?” 少宗主道: “问得很好,为什么要选择你。 “起初我们并没有选择你,但是你却破坏了我们的计划,取走了四鬼抬棺。 “那血玉棺材来历非凡,本是万年前,那场大战中的玉台,他沁润了正道大帝们的鲜血,阳气充沛。 “对于阴体的孩子,最适合不过。谁知棺材却被你取走。 “那时候我本想杀掉你,不过我想,既然你可以背走四鬼抬棺,那么就说明你能承受住阴邪之气。 “所以我突发奇想,何不由你来收养并看管这个孩子。 “开始我还不放心,于是暗中保护。这就是很多时候,即使你不在,而这个孩子并未受到伤害的原因。 “哈哈!” 说到这少宗主突然大笑起来。 “你小子也是有创意,竟然娶个鬼媳妇,来照顾孩子,这鬼媳妇真是爱屋及乌,把孩子照顾得非常好。” 这时候,楚河忽然想到破碎的那堆玉石。 于是冲怀里取出【冤鬼泪】滴在眼睛上。 他伸手一把搂住身边的小玉。 心中不知如何安慰小玉,小玉把头靠在楚河的肩膀上:“相公,不要担心我,我早为自己看中了一块玉石,那是一块冰种,晶莹剔透,如果能做的身体……” 说罢她呈现出快乐而满足的微笑。 楚河感觉心情好了些。 少宗主冷笑着看着楚河。 “看来你的鬼媳妇非常受用,不过令人感到遗憾的是,我没有看到你们生出来的鬼胎。” 他出言不逊,楚河捂住了小玉的耳朵,不让她听。 少宗主道: “不过,也是因此,你侥幸留得一命,如果你和鬼媳妇好事成真,那么我们只能带走孩子,而杀掉你。 “而到了后来,孩子已经不需要血棺滋养,我本可以那个时候杀掉你,但是我见你卷入了朝廷的纷争之中,我想看看你面对比你强大的对手,甚至可以说我想看看你这个猎物,是如何逃脱猎手的猎杀。 “所以我并没有杀你,而是带着看热闹的心情,来看你的挣扎。 “不过……” 少宗主不禁摇头苦笑道: “你还真是幸运啊。” 第372章 棋阵中对弈 “没想到你小子,一路顺风顺水,几乎所有的敌人都被你一一铲除,尤其是那几个不中用的,边陲来的八臂蜘蛛、还有以邪恶着称的生死傀儡师,呵呵,虽然我知道他们都是虚张声势的宵小,却没想到他们会死得如此之快。“ 这时候阴魔说话。 “别跟他废话了,他已经知悉过往,死也死个明白了。“ 楚河闻听心中一凛: “如果他真的是所谓的葬世阴魔,八百人间大帝折损过半,才勉强将其杀死。 “那么,面对他,我将无能为力。 “更重要的是,他现在寄居在汉界的身体内,我现在投鼠忌器,无法放开手脚去战。” 楚河开始盘点自己的功法和身上的宝物,看看能否用尽全身的武器,与其一战。 【接生术】。 【玉女剑术】。 【象棋三十六杀招】。 【袖中镖】。 【冤鬼泪】。 【雕玉锁魂术】。 【口技】。 【驯兽术】。 【画咒笔】。 【纸人点睛术】。 【无畏之火】。 【易筋经】等等。 更有武侯抱龙枪、惊梦鱼、不平铲、打神鞭等。 …… 如此多的宝物和功法,竟然不能用上。 突然楚河脑海中思绪电转。 “何不用这一招,来对付他。” 想当初在望江阁上,一众收尸人被孙巧嘴羞辱,当时楚河刚刚学会了【象棋三十六杀招】。 于是楚河斗胆和孙巧嘴下了一盘棋。 当时是胜了孙巧嘴,给收尸人们赢了一顿美餐,但是自己险些被他们害死。 此时此刻,面对强大的对手,仅凭楚河的功法和法宝,没有取胜的机会,所以楚河想到了这个办法。 “阴魔大人,我们下盘棋吧。” 阴魔一愣。 “下棋,下棋是什么意思?” 楚河道:“我知道我样样不如你,但是下棋我却不畏惧你,你敢和我下棋吗?“ 其实楚河心里明白,即使下棋赢了,也不能改变什么,但是至少可以延缓大战的时间。 这种时刻,时间就是生命。 每延长一段时间,就多了胜利的希望。 没想到的是,阴魔与孙巧嘴是一样的性格,那就是都非常的自负, “不敢做什么,我都能胜过你。” “好吧,但是为了保证我的安全,你脸上的铲子暂时不能拿下来。” 这位阴魔不但托大自负,而且玩心大起,毕竟他现在附身一个小童身上,有些顽皮的性格也是可以理解。 “好,我就让你输得心服口服。” 这时候有人真的找来了一副棋盘和棋子。 楚河和阴魔对峙于棋盘两端。 出炮、跳马,中规中矩。 原来阴魔万年之间,也曾经附过几次体,中间学会了象棋,可惜没有时间多玩,而且对手和聪明伶俐的他比起来,根本不堪一击。 和楚河下棋,本来也没有很认真。 开始比较敷衍,但是十几步之后,阴魔的紧张了。 楚河的棋艺之高,绝对不容小觑。 而这边楚河也不容易,没想到阴魔的棋艺如此之精,紧张之下,额头鬓角冒出汗水。 楚河有【三十六招象棋杀招】,已经使用了其中三十三招,三十四招,三十五招,但是依然没有胜利的希望。 楚河的心态要崩了。 就在这时候,楚河无暇顾及的阴魔,率先一步崩溃。 他从未遇到过这么难对付的对手。 “不行,本尊不能这么输了,如果输了,本尊就无法面对昆仑宗的奴隶们!” 阴魔下定决心想赢,于是使用了阴招。 他从怀中摸到了一个棋子。 这枚棋子中蕴含着一种魔力,而且以阴魔的手段,绝对可以锦上添花。 他带着一抹笑意,轻轻地抚摸那枚棋子。 …… 楚河也发现他的异常。 然而一瞬之间,楚河感觉身体一轻,眼前红光闪耀,不可视物。 片刻之后,他睁开眼,但见这是好熟悉的一幕。 原来来到了棋阵当中。 然而此时不同于以往,今日的棋盘上,敌我双方非常明晰。 楚河坐在自己的帅案前,拿起窥天筒,向对面望去。 今日的棋盘上黑雾散尽,对面的九宫格内也有一个帷幄,其中一张将椅上,赫然坐着一个漂亮的异瞳小女孩,那不是别人,正是被葬世阴魔附体的汉界。 “哎!” 楚河长叹一声:“我真的没有想到,这棋阵中,竟然是我们兄妹对战!” 汉界对楚河。 战势大起一触即发。 “啪。” 楚河一抬手,翻开了一枚棋子,那就是相,鸿儒相诸葛怀才,赫然出现在棋阵中。 鸿儒相一抱拳。 “瘸腿帅大人。” 随即一愣。 “今日终于见到瘸腿帅大人本尊容貌,原来瘸腿帅就是楚帅大人。” 鸿儒相非常激动,昔日里棋阵上一片红雾,根本看不到瘸腿帅的样貌,没想到竟然是楚帅本尊,此时在大魏,楚河楚帅的名字,已经如雷贯耳,黎民百姓没有不知道的。 “瘸腿帅大人,说实话我这里还有您力克七煞和打败驴头太子的画……” 鸿儒相情绪激动,难免絮絮叨叨。 楚河抱拳还礼:“多谢鸿儒相厚爱,不过咱们闲话稍候再叙,眼前有急事要处理。“ 鸿儒相一抬头,也看到对面黑雾中,原本处于迷雾当中的半面棋盘,已经呈现,而且对面将字旗下,已经有人端坐。 “这是要对棋了吗?” 楚河道:“没错,这一次棋阵中不同以往,往日我们只是交流,今日要进行实战了。” 与此同时,汉界也翻开了一个棋子。 欲要下棋,先要明棋,楚河本来想保护弃甲兵和臭子炮等人,毕竟他们不是鸿儒相,待在自己的身边即可,他们是要冲锋陷阵的。 但是没有办法,所有的人都需要亮相的。 “啪。” “啪。” 棋子依次被翻开,这些老朋友们第一次在棋阵中,真正的见面。 弃甲兵、黄彪马、臭子炮。 弃甲兵早就知道楚河就是瘸腿帅,而黄彪马和臭子炮,分别是黄天彪和周伶,他们两个人可不知道楚河就是瘸腿帅。 众人惊诧不已,但是随即知道今日不同往日。 完结,并感言!再见兄弟们, 众人都见到棋阵中与往日不同。 今日的黑棋气势汹汹,眼见有攻势袭来。 众人不由得握紧拳头。 余下的棋子,都是未知,但是楚河不得不翻动他们。 翻动之后,甚是惊人,竟然都是熟人。 第一位虎贲兵,征北先锋官马如虎。 第二位银背兵,卖一滴醉的公猩猩。 第三位银背兵,卖一滴醉的母猩猩。 第四位撒豆兵,苦行道中人无牙子。 第五位哑火炮,苦行道中人崔是非。 第六位过山车,苦行道开山人张盗岭。 第七位铁甲马,值夜司的柳值夜。 第八位无为相,茶馆唱曲的孟婆婆。 第九位夜行士,泰丽雅女神纳兰如烟。 第十位真闻士,邸报金牌采风官沈幽闻。 第十一位撞柱车,地府罚恶司判官钟馗。 加上: 瘸腿帅,值夜司收尸人,征北元帅楚河。 鸿儒相,民间画家,阵法家诸葛怀才。 弃甲兵,剑术高手,柳值夜的女儿柳絮,肩上有鹦鹉阿飞。 黄彪马,破阵副先锋,黄彪子,后改名黄天彪。 臭子炮,大理寺卿周伶。 一共十六人,现在棋盘上的十六子都已经出现。 楚河看着心里高兴,没想到都是故人,故人相聚纵然高兴,可惜现在是战场之上,不能把酒言欢,只能兵戈相见。 众人望向了对面。 “嚯!” 对面气势十足,杀气更盛,除了有少宗主,和昆仑宗八大护法,更有五方鬼帝相助。 双方擂鼓助威,方要开战时候,忽然沿河岸来了一队兵马,为首者衣袍冠带,正是皇帝。 臭子炮周伶道:“皇帝来助我们。” 沈幽闻道:“臭子炮,你再看仔细一点。” 周伶眯眼观看。 只见皇帝身边这几位都是异常人,他忍不住看向楚河,楚河年纪虽然不大,但是已经是周伶的主心骨。 楚河明白他的意思,点点头道:”不要紧,我自有妙计,先胜他一局再说。“ 其实楚河早就看清了来人。 皇帝身边多了许多奇形怪状的人,有八臂者,有骷髅面者,有男女共身者,这一瞬间楚河仿佛看到了新的七煞,进了京城。他们沿着楚河而立,左右均等,非常公平,似乎在等待着对棋双方分出胜败的那一刻。 他们或许来接管胜利,或许去投降胜者。 楚河心中虽然气馁,但是不能表现出来。 “来啊,众位,我们先胜他一局。” 炮二平五,马八进七…… 棋盘上的战势,逐渐进入胶着,楚河采用保守的防守政策,绝不轻易易子。 几百手棋之后,汉界找到了漏洞。 “卧槽马,将!” 汉界没有给楚河机会,无论是骄傲放纵的葬世阴魔,还是小小的汉界,都经受不住楚河的小火慢熬。 他或者说是她,都早已经没有了耐心,想要快一点结束这场战斗。 “死。” 他喊了一声之后,身心完全的放松了,他用小女孩的身姿,仰靠在将椅子上,面带笑容的看着对面楚河那张颓废无神的脸。 他在想,输棋的意义楚河应该明白。 此时楚河的囧态,仿佛是落入猫口的老鼠在做无畏的挣扎。 “呵呵呵……” 阴魔咧着小嘴呵呵笑,像是一个真正的孩子。 随即她的笑容突然间僵化了。 “不可能。” 本来面色晦暗惨淡的楚河,眼光忽然亮了起来。 “将。” 这次是楚河喊出平淡的一个字。 “不可能,你已经……这是怎么回事?” 楚河呵呵笑了:“是你看错了,你的马腿没有那么长。” “不可能我亲眼看到……” 阴魔有些崩溃了,她亲眼看到那个红方的帅,停留在那个位置,而她的马腿也绝对够长。 “是的,我证明,我的腿的够长……”神荼说道。 “我是鬼帝,我的话很可信。” 这时候站在对面的钟馗说道:“神荼大帝,你的马腿上是什么?” 大帝的马腿上,准确的来说,是脚上,现在有一个纸人。 神荼惊诧片刻,脸上一红道:“是我看错了,错踢了一个纸人,贻误了战机。“ 殊不知,这纸人是楚河所设,伪装成自己,乱军当中,即便是五方鬼帝也有看走眼的时候,错失一步,满盘皆输! 汉界叹了一口气。 无奈的仰望天空。 …… 忽然她冷冷一笑:“我葬世阴魔,何曾输过,想让我输的人,都得死,哈哈哈哈。” 她仰天大笑,顿时漫天降下北极冰川。 冰川未到,寒冷先至,楚河感觉浑身发冷。 他不由自主的抿了抿衣襟,睁开眼,四周湿漉漉的,天气冷冰冰的。 这是一间十七平米的破旧出租房屋,头顶的楼板在慢慢的渗水。 “我……” “我……我回了。” 楚河惊喜的叫道。 “我回到了现代世界!” 可是随即楚河就伤心起来。 他不会为这个世界的9966难过,不会为买不起房子难过,不会为娶不到老婆难过。 让他难过的是穿越过去那个时代的人们,没有给他们争取到快乐的生活,就先一步离开那个世界。 而他们离开自己,会如何的生活,他们会不会像自己这样难过。 越想楚河便越难过。 后来,想的头也要炸裂了一般。 “当当。” 有人均匀的敲着白铁皮包裹的木门。 “谁呀!” “大魏象棋网!” “什么,大魏象棋网?”楚河怔愣的打开门,外面一个女子长得国泰民安的面容。 “请问,你是楚河吗?” “对,我是楚河。” “恭喜你,你在我们大魏象棋网下棋战胜了ai,这是网站送给你的纪念品。” 楚河接过来一看,原来是一个小女孩的玩偶,看到了玩偶的长相,楚河顿时一愣。 “这不是汉界吗?” “是的,这个玩偶的名字的确叫汉界。” 楚河抱着玩偶惊愣不已。 “对了,这是楚先生您的奖金,一千万。” 楚河更诧异了。 “对了,楚先生,我想问你是单身吗,我想问问我是否够格做你的女朋友……” 楚河摇摇头,还没来得及拒绝,这时候那女子又说道:“我的名字叫小玉……” “啊!小玉!我觉得你够资格啊。” …… 从此,楚河过上了有钱,有媳妇的生活,只是他时常怀念那个大魏时代,不知道那到底是一场梦,还是真实。 直到有一天,有人邮寄给他一副象棋。 他打开盒子,忽然发现棋子与众不同。 帅不是平常的帅,那是瘸腿帅;兵不是平常的兵,那是弃甲兵;相也不是平常的相,那是鸿儒相…… 楚河眼睛湿润了,他似乎回到了那个雾气弥漫,兵戈相争的时代。 现在是2023年5月12日,这本书完本了。 前面写的不疾不徐,后面在焦躁不安的心情下,写的仓促而乏力。 以致于后面的大仙侠时代并没有展开,相当于人鬼神三界,只写了人界篇。 毕竟每天一块钱的收入,可以让任何人放弃理想,并且重新审视自我。 写作对于作者来说。 写得好是人生,是希望,是高楼、是醇酒、是香车、是美女。 如果写的不好,那只能是一种令人嘲笑的卑微爱好。 好在卑微的我,写出了心中的呐喊。 在这个对金钱、权力极度崇拜;对美色过分追捧的时代,我希望喊出公平二字,黎民百姓渴望的不是偏袒和可怜,而是得到公平、平等的对待。 国乃立身之根本,相比于海洋外面的乱世。 我认为一味地贬损,或者是一味的讴歌,都是偏颇的。 文人能做到的,就是笔下勾勒出真实的世界。 如果有人能为此反躬自省,这便是历史的潮流,便是黎民百姓的幸事。 对不起各位跟读的兄弟们了,再见了, 还有,要感谢大家的七个月来的支持,鸣谢几位兄弟(你们的名字,兄弟已经深深记在脑海里)的打赏、订阅、投票、评论!抱拳!抱拳!抱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