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之迎春花开》 第一章 “大爷回来了。”门外小丫鬟战战兢兢地挑起帘子。 一陈风便卷了进来,迎春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儿,逗弄着身前两条小狗儿玩。两条小狗,一条浑身像是淋了墨汁一样,毛儿黑而且亮,毛尖像是抹了油一样;一条刚好相反,通体雪白,不见一丝的杂色。 这两条狗都是上次老太太生日,迎春回贾府小住时托贾宝玉给买来的,都是比较历害的大型犬只是现在还小,不怎么显,也只比普通人的膝盖稍微高上那么一点儿,不过这两条狗狗最近见风地长,已经初有猎犬的样子了。 两只狗听到动静,早已警觉地盯着门口了,只是见自家主子依然闲闲地坐在那里,没有动的意思,才又趴了回去。 孙绍祖高大的身影在看到那两只狗时不由地顿了顿,见迎春像是没有看见他似的,也不由地看了贾迎春一眼。这个以前一见到自己就吓的发抖,甚是无趣的女人今个怎么胆子大了起来? 想着大脚一抬走了进去,绣桔马上放下手中的针线,跟了过来。孙绍祖瞪了一眼儿绣桔,骂道:“不长眼的贱婢,你家主子就是这么教你伺候人的?”话还未完,回手一巴掌已经是脆生生地打在了绣桔的脸上。 绣桔被打得有点儿蒙,眼泪在眼框中打着转儿,咬紧了下唇不敢吱声,依言帮着孙绍祖除了外衣,抱到外面,眼泪才像是断了线的珠子似的,止也止不住了。自己受委屈还在其次,更重要的是姑爷根本不把自家姑娘放在眼中…… 退去了外衣,孙绍祖的不由地打了个寒颤,火气更大了,转头瞪了一眼迎春,刚要发做,不料几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的贾迎春淡淡地开了口:“爷还是加件衣裳吧,屋子里面的炭用完了,比较冷……” 孙绍祖听完这话,感觉更加冷了,仔细看了看贾迎春,发现她穿得很是笨重,逗着狗儿,时不时地呵着两小手,一双小手冻得通红。此时屋子里面再无别人,更显得冷清。 孙绍祖看穿着单薄的自己,再看看裹得十分严实的贾迎春,脸都要气紫了。该死的是贾迎春那张淡然的脸,好像对这一切丝毫都不在意,还不如看到她战战兢兢的样子呢!“嘭!”一声巨响,摆在墙边半人高的花瓶便遭了殃,瞬间便粉身碎骨了。 贾迎春愣了一愣,随即脸上展开一朵温润的微笑,“爷心情不好,也不用跟不会说话的东西过不去。”说完,拍了拍那条雪白的小狗的脑袋,小白撒欢似的向她摇着尾巴,汪汪地叫着。小黑却不高兴了,耷拉着脑袋低呜了两声,像是吃醋了。贾迎春看它这样,轻笑出声,欢快的笑声,像是山涧的清泉叮咚。 孙绍祖不由地又瞪了她两眼,这一人两狗,当他是无物,脸沉得比锅底还要黑。“笑话爷,你竟敢笑话爷!”边说着,边迈开步子压向两人一狗,踏得地一颤一颤地,“什么东西,不过是爷买来的……” “嗷唔!”两条狗同时大吼出声,脖子上面的毛儿都竖了起来,一左一右护在贾迎春面前。 “大爷,苏姨娘有请,姨娘说做了您爱吃的菜,请您过去。”孙管家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正房门口,隔着厚厚地棉门帘高声说道,对里面的动静充耳不闻,像是根本没有听到一样。 贾迎春抬头迎上他气急败坏的目光,那双眼红到充血,连鼻子都气得一抖一抖的,很是有趣,她指了一下墙边,“是啊,这花瓶,还有苏姨娘可不都是爷买来的……” “你……”孙绍祖近在眼前,一手拍了下来,她可是孔吾有力之人,贾迎春自知如果这一掌落下来,自己肯定讨不了好,不过可能是前世看《红楼梦》小说看多了,现如今对这位中山狼怎么都友好不起来,只有凭借自己还算是敏捷的身手,向旁边躲去,“啪!”巴掌再次落地,桌子吱吱地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 小黑小白两个小东西现在是护主心切,一左一右咬住了孙绍祖的裤脚,刚要发做,却被迎春叫住了,他们将来是要有大用的,怎么可能让他们现在就得罪了孙家大少爷,然后被拉去炖成狗肉汤。 “嗷……”两个小家伙很不甘愿地退回到迎春身边,依然虎视眈眈地盯着孙绍祖。 “大爷!”一声嗲到鸡皮疙瘩乱掉的声音随着门帘地起落打破了屋里面的紧张气氛,一身桃红的苏姨娘扭着柳腰,甩着一方锦帕走了进来,径直走到孙绍祖身边,娇笑道:“爷让奴家好等,奴家那儿比不得这儿吗?”说着明晃晃地打了个寒颤,“冰窖似的地儿,亏爷也呆着住。”说着轻轻挥动着手中的锦帕,香粉的味道道害得本来要当透明人儿的贾迎春连打了三个喷嚏才算做罢。 苏姨娘瞄了一眼总是木木呆呆,什么都不上心的夫人,转过头来,娇笑道:“大爷那么多日子都不曾回来,让奴家这心里面想的呀……”说着故意耸了耸高耸着的****,很有点得意地瞄了贾迎春一眼。出自名门又怎么样?是正室夫人又怎么样?想到这里,她心里面更觉得得意了几份,把高耸的胸脯又挺高了几份。 孙绍祖色眯眯地盯着苏氏的胸部,伸手撕开衣服,低头亲了一口,满足地吸了口气,干脆把苏氏打横抱了起来,大步离开。 贾迎春好像没有看到他们两个人的表演一样,领着小黑小白径直走向里屋,拿起一本书看了起来。 直到孙绍祖抱着苏氏,屁股后面屁颠屁颠地跟着孙管家孙得全离开了正院,绣桔才从沉疼中醒了过来,转进屋内,见自家姑娘已经不在原处坐着,走到里面,姑娘正捧了一本书看的津津有味,小黑小白安静地卧在她的脚下。“姑娘,姑爷呢?” “走了。”迎春头也不抬地说,声音里面没有一丝波澜。“找人把外面的碎瓷片打扫一下,别伤到人。” “姑娘……”绣桔未语,泪先流,“姑爷他……” 第二章 刚行至院门口,一行丽人逶迤而来,行至近前,为首的女子微一俯身,无限娇羞地开口,“婢妾给大爷请安。”丽人身后四个俏丽的丫头也连忙跟着向孙绍祖行礼。 孙绍祖正跟苏姨娘亲热,没有留意身旁,听到刚才的声音,心不由地急跳了两拍,扭头正对上丽人的一双含情妙目,三魂七魄顿时丢了一半儿。连忙伸手去扶,完全忘记了自己怀中还有别人。于是随着他的指尖触到那柔若无骨的娇躯,一声尖叫打破了这旖旎的气氛。 “胭脂,你这个贱人!”苏姨娘爬在地上,身体的巨疼使她无法起来,另外她也不想起来。 胭脂看了一眼苏姨娘,很快地抬头可怜巴巴看了一眼孙绍祖,眼中隐有泪意,慌慌张张地想要去扶苏姨娘,可能是受惊过度,刚行了两步,一下踩到自己的裙裾上面,身子失去平衡,向前仆了过去,正冲着苏姨娘。 苏姨娘见她仆过来的急,心里面也是一慌,也顾不得疼了,向旁边一滚顺式站了起来。 胭脂见苏姨娘这样,眼中闪过一丝冷意,身形却是没有变,眼前就要重重地砸在地上。慌得一众丫头惊叫连连,连孙管家也以为胭脂姨娘这次要脸着地仆在地上,那张俏生生的小脸…… 这时孙绍祖发挥了自家的特长,长臂一伸,圈在胭脂的腰上,再次把人拉至近前,温柔地关切道:“胭脂,你没有事吧?” “没事,多谢大爷关心。”胭脂低垂下头,小脸红扑扑的,孙绍祖几乎能听到她的小心肝扑通扑通,更是柔肠百转。 “哎呀,哎呀!”苏姨娘揉着自己酸疼的胳膊,刚才突然掉在地上,用手臂挡去了大部分的力量。比手臂更疼的就是心了,眼见着刚刚还跟自己蜜里调油一样的良人,现在却对着别的女人笑,心里面那个恨啊!“大爷,婢妾好疼啊!”说着向前凑过去,高耸的胸脯抵在孙绍祖的身侧。 孙管家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低着头,当自己是透明的。 而贾迎春院子里面的丫头们则心思不一。而这一事件发生的自家院门口,绣桔早第一时间知道了这一消息,斟酌再三,把话传给了贾迎春。 对于自家姑娘,绣桔有些无可奈何,好像什么事儿都入不了姑娘的心似的。在府里头的时候,多少下人都在背地里面说姑娘是二木头,现在到了孙家又这样!二姑娘不过是个可怜人罢了。 这一次的消息第一次使姑娘的眼晴看起来亮晶晶地,多了几份神采。对,就叫神采,看上去整个人也漂亮了许多。 “再让她们悄悄地去盯着,别让人发现了!”古代生活比较无聊,没有又臭又长的电视剧,也没有越拍越看不懂的烂电影,唯一的就是看看书,或者看看别人唱唱戏,“等等,还是我自己去吧,没得被发现,又是一顿好打。” 绣桔还没有走出去,忽然听到后面一句话,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还是咱们那个二木头小姐吗?什么时候跳脱得要去听人壁角了? 嗯,这不正常! 绣桔还在胡思乱想,贾迎春已经整理好衣裙,掀开门帘走了出去,她只好收起思绪紧跟了过去。 现在农历十一月末,十二月初,虽然还没有到数九寒天的地步,但庭院中的树大多都光秃秃地,看上去十分的萧条。而贾迎春大大方方地站在那里,没有一丝做贼的自觉。 而外面几个人也没有想自己的行为已经被人正大光明地围观,怜香惜玉的继续怜香惜玉,装小白花的继续装小白花,耍性感的也没有停下。 还是孙管家看不下去了,低头询问道:“大爷,这大冷的天,你是不是跟两位姨娘换个暖和的地方继续说话。” 苏姨娘倒是机灵,听到这话,笑意盈盈地说:“可不是呢,婢妾做了几个拿走的小菜,请大爷过去偿偿,不如胭脂妹妹也一起去,人多也热闹些。”话虽这么说,在孙绍祖看不到的地方却甩了两记刀子眼过去,那意思就是,你别跟着,你跟着试试! 胭脂笑得友善,“还是姐姐体贴,到底是大了几岁,照顾起人来比夫人都妥帖!”话里的意思就是,年纪那么大了,还出来丢人。一句话把苏姨娘气得鼻子都要歪了。她是比较大,十五岁被卖入青楼,一混就是十二年,现在已经二十七了,在早婚的这个时代,有的人都快要做祖母了。 看着苏姨娘色彩斑斓的脸,她得意地低头轻笑,同时不忘向孙绍祖卖好,“大爷既然和苏姐姐有事,胭脂也就不打扰了,婢妾告退。”什么叫欲迎还拒,什么叫吊胃口,这就是。 孙绍祖抱着胭脂正感觉满怀馨香,那里舍得放手。“你这是要去那里?” 胭脂用手轻轻推了推他,推不开,含羞瞪了孙绍祖一眼,才道:“上午来给夫人请安,见夫人这里十分冷清,刚好我那边屋子小,人也少,用不了多少炭,就给夫人送来了几块儿。” “还是胭脂你细心,知道疼人儿,那今天是不是也让爷好好疼疼你……”说着压低声音,发出几声邪笑,完全不记得这是在大庭广众之下。 快到嘴的肥肉却被人横刀抢了去,苏姨娘那个气呀!一口白牙都叫咬成粉沫了。 而胭脂可能是玩欲迎还拒玩上了瘾,又是推脱,“大爷,今儿是腊月初一,照例是要在夫人……” 这话一出,别人倒还罢了,贾迎春却生生打了个激灵,初一,孙绍祖要下榻他的院子?那么这么快,她就要与狼共舞了?连个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绣桔从屋里面出来,看着自己家姑娘越发纤细的腰身,心里面发酸,却没有注意到姑娘的寒颤。 “大爷,胭脂妹妹是羡慕夫人的院子了……”苏姨娘表示曲解别人的意思,毫无压力。 而孙绍祖被胭脂闹得心里面发痒,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那有什么,改天让她搬出去,让我的小乖乖住进来,不就行了。” 孙管家在一旁,表示压力很大,平时对夫人百般不在乎也就罢了,月钱份例克扣起来没有下限也就罢了,人家是绵软可欺,娘家里人也不待见,但好歹人家也是个候府千金,父亲还有爵位在身。但是都是从小跟到大的老人了,自家这位爷什么性子自然知道,也不敢劝,只能低头拿眼睛向四周看,以转移注意力。 孙管家这一看,倒看到不远处有一道月白色的身影,从身形可以分辨出是一女子,但是冬天的天黑的早,看不清脸,以为是院子里面的什么丫头,于是大声喝道:“谁!” 起点中文网.qidian欢迎广大书友光临阅读,最新、最快、最火的连载作品尽在起点原创! 第三章 “我。”贾迎春很平静地答道,答完,裙摆轻晃,转身,头也不回地向屋子里面行去。留下门外几个人,面面相觑。 姑娘就这样简单地不带任何感情地回答了一个“我”字,走了!等姑爷反过味过,怕是又得借口打闹了。绣桔现在脸上已经很明显地肿了起来,通红一片,连刚刚她的脸上变色都看不出来。 绣桔几步跟上迎春,小声地叫了声姑娘。前者似乎感觉到了她的紧张,伸手在她手上轻轻捏了一下,扭头对她轻轻笑了一下,她自信的态度,让绣桔忐忑的心总算平静了几份。 “大爷,刚才夫人在呢!”苏姨娘显然有几份兴灾乐祸的意思,好心地提醒道。 孙绍祖回头的时候,只看到隐隐约约一道背影,还不十分清晰,她身侧的是绣桔吧!管他,那个无趣的女人,管她做什么,还是现在怀里面的这个比较重要。想着打横抱起胭脂,向前走去。 “大爷,夫人不会生气吧?”胭脂躲在孙绍祖的怀里,羞得面若红霞,低着头,只露出一截雪白的颈子,小声问道。 “他敢!”孙绍祖怒道,转头,又低柔声哄道“明日,让她倒出地方来与你,我的小心肝!”说完,头也不回地对孙总管吩咐道,“明日你就告诉那贱人,让她搬出来,不拘住在那里好了!” 孙总管连应了两个是,等孙绍祖走远向外院行去,只把苏姨娘丢在了原地,苏姨娘那个恨啊,大骂了几声骚狐狸,恨恨地跟在屁股后面走了。 随着众人的离开,迎春所住的主院又恢复了冷冷清清。过了吃饭的点儿,大厨房还没有送饭菜来,院子里面的小丫鬟婆子们都等不住了,全都偷偷跑了出去,不知道去那里偷懒了。 绣桔虽然还坐在屋子里面,手里面拿着一个绣了一半的手帕子,心却不知道跑到那里去了,半天才动一下针。贾迎春看着她的样子,放下手里面的活计,笑道:“绣桔可是饿了?” 绣桔听到有人跟她说话,下意识地点了一下头,这才回过神来,正对上迎春温和的眸子,“姑娘,绣桔不饿!” 这句话刚说话,她的肚子不争气的大叫了一声。绣桔的脸“腾”地又红了几份,低下头,连耳朵根都有些发红,结结巴巴地说:“姑娘,奴婢——奴婢——是担心姑娘。”说话,绣桔的眼中便含起了泪,声音也有些哽咽,“姑爷让姑娘明日搬出去,可是府里面就这三进的院子,能搬去那里?而且,姑娘是正妻,那里有正妻给妾待让地方的道理?奴婢……奴婢是替姑娘委屈。” 贾迎春站起来,笑道:“有什么委屈不委屈的,怎么样都要过日子,我不是还有你嘛!”说着站起来拉了绣桔边外门外走,边道:“反正饭菜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送过来,每次送过来都是凉的,也不怕再凉,咱们现在出去走走,看看明天能搬到什么地方。”说着眨了眨眼晴。 绣桔的手被迎春牵在手中,她的手,有一丝冰凉,还有好几处冻伤,摸起来并不光滑,也没有了在荣国府时看起来肉肉的感觉。今天第二次被这双手拉着,绣桔知道自己逾矩了,连忙把自己的手抽了出来,落后两步,跟在后面。准备充当解说员。自家姑娘自从嫁过来之后,就没有怎么出过主院,就算出来也是直接到二门上车,去贾府。 冷风中,主仆二人一前一后在孙府中随意走动,引来了不过下人的侧目。而贾迎春像是没有看到他们异样的目光一样,自顾自地走着。而绣桔是被这种目光瞧久了,自然也不十分在意。 孙绍祖是外地人,当年进京的时候只带了几个老仆和小厮,后来因为要在京中成婚,匆忙中才买了现在这个宅子。这个宅子并不大,不过三进,外带两个小跨院和后花园。第一进是门房,孙家所有的男仆都住在那边;第二进做了孙绍祖的书房兼带会客;两个小跨院的门就开向这第二进的院子,左右各一个,后来右侧小院里面住了孙绍祖的妾待,这才把门堵了,改走后面的小花园那边;第三进也就是贾迎春住的主院,主院左右各有一个小花园,花园往后就是后罩房。后罩房是仆役住的,就算有空屋子,贾迎春也不可能住进去,再就是左侧的小跨院了。 既然有可能住进去,贾迎春当然要去看看。 左侧的小跨院里面没有什么高大的树木,只种了一些低矮灌木的。里面有一明两暗三间正房,还带了两间东厢房两间西厢房,南侧则是搭了几间马棚,里面养了两匹马儿。因为是冬天,马棚的气味明显不如夏天大。 绣桔指指马棚那边,道:“姑娘,马棚原来是跟第一进通着的,大爷后来让把那边的门给堵了,又把那边和小院打通,才成了这样。”迎春听她说着,笑着点了点头。 一个不好的念头在绣桔的脑子一闪而过,“姑娘您不会想住到这个院子里面来吧?这里夏天气味难味的很,所以胭脂姨娘宁愿跟苏姨娘她们挤,也不愿意住这边。” “是想了,这是幽静的很,除了喂马的人来,想来,来的人也少。”最主要的是这样的地方可以避开孙绍祖,被马粪熏着,难道他还能有兴致? 第二日一天早,贾迎春便起了身,指挥着丫鬟们收拾东西。她的嫁妆细看之下去了大半,听绣桔说都被孙绍祖拿去了,也没有再问。只是心里面想着到时候列个明细出来才好,古代女子的嫁妆一般不都是女子的私产的吗?也不知道被脸皮厚的孙绍祖吞了多少。等太阳一上来,迎春便已带着愿意跟着她的丫鬟婆子们到了主院左侧的跨院。因为此院子在主院东侧,迎春干脆就叫这里东院。 等到日上三杆,孙绍祖起了床,早有好事讨好的丫头小厮把今天一早发生的事儿全都报了上去。 孙绍祖难得的心情不错,笑着说:“算她识趣!” 胭脂娉娉婷婷地走孙绍祖身后,娇笑道:“大爷今儿气色倒好,莫不是有什么喜事?” 话音刚落,只听门“咚咚”传来一阵脚步声,孙老管家上气不接下气地问着守在门边的小丫鬟,“大爷可起身了?” 小丫鬟还没有回道,孙绍祖已笑着道:“有什么事儿,让你这么巴巴地跑过来?” “表……表姑娘来了……”见孙绍祖在那里,又提醒道:“就是三姑太太家的表姑娘,名夏,闺名叫婉娘的……” 第四章 第三章表姑娘 贾迎春麻溜利索地搬到了东院,打扫出了三间上房,中间一间做了客房,东西两侧的暗间一间做了卧房,另一间暂时没有想到要做什么,就把所有的箱笼一股脑在全都堆在了那边。东西厢房因为空着,愿意跟了她到东院的下人不多,除了绣桔,总共也就两个婆子,三个小丫鬟,所以干脆也不让她们再去住后罩房,不然跑来跑去的也麻烦。 现在对于迎春来说除了前面养着马,一有风,屋里总有股味,就是这院门不令她满意了。院门离孙绍祖的书房实在近了些,要是能在东院另一侧开门,正好是一条巷子,进出也方便,还能不看到某个让人讨厌的人。可惜另外开门的事儿,想也别想,孙绍祖不会同意的。一旦开了门,那就等于分家无异。可是见过兄弟分家的,这世上还从没有两口子分家的不是? 迎春这边刚消停一些,自愿跟着过来的一个瘦小的小丫鬟从门外急匆匆地跑了进来,刚到院中,就大叫了起来,“夫人,夫人,不好了,表……表……表姑娘来了!”可能是太过激动,一连说了两个表才把话喊完。 绣桔正在院中指挥着两个婆子拔花坪里面的枯草,听完瞪她一眼,啐道:“表姑娘过来就过来了呗,值当的你这样大呼小叫的?没有看到夫人正忙着,也不说帮忙光知道到外面去嚼舌头!” 小丫鬟倒也不怵她,扔笑道:“我瞧着也不用夫人去接,大爷在家呢,胭脂姨娘让人在正院收拾呢,说要给表姑娘也收拾一间。” 绣桔冷哼一声,笑道:“表姑娘过来,想来带的人手也不足吧?想攀高枝,倒不如去她跟前巴结着,说不得还能分个好差事!何苦又跑回来?” 小丫鬟听到绣桔如此说,脸上也没有了笑意,“绣桔姐姐为着姑娘心里面不疼快我们都知道,何苦在这里夹枪带棒的?那个是要偷懒了,我只是到主院看看还有没有姑娘的东西,没得落在那里便宜了别人。听到这消息,急急的回来,姐姐也不听人说话,就这样好一通排揎。姑娘正是用人的时候,姐姐就是心里再急也要想着些,没得寒了人心,倒是让姑娘难受。” 好厉害的丫头!贾迎春在心里面暗叹一句,拔开窗户向外看,听到冬日的暖阳里面站着一个十一二岁的小丫鬟,不算十分漂亮,青衣青袄,生得单薄,穿得也单薄,但此时眼晴亮晶晶地盯着绣桔,黑黑黄黄的小脸儿上没有一点儿被人训了的不自然。 绣桔正好背对着迎春站着,看不到脸上的神色,想是被气的不轻,肩膀一抖一抖的,伸手指着小丫鬟道:“你倒有理了?” “我不与你说!”小丫鬟从她身边绕过,绣桔向正房这边过来,见绣桔伸手要拦,迎春才整了整衣服,几步走到门边,笑盈盈地看着外面的人。 不知道为什么,绣桔看到这样笑着的贾迎春不由地打了个寒颤,诺诺地叫了声:“姑娘……”便再也张不开口。 小丫鬟看到贾迎春时也是一愣,抬头一笑,露出两个酒窝,倒是笑了起来。“姑娘。表姑娘今早入府了,现在就在正院,胭脂姨娘陪着,两个人还说要一起住在正院。”说完,低下头,像是鼓了半天勇气似的,才又抬起头来,说:“表姑娘自己说她从小就与姑爷有过婚约……” 什么狗血的剧情都让她赶上了。贾迎春听完有些站立不稳,向后急退了两步,扶住门框才又站好。先不说穿过来是不是穿成了书中的人物,单单是这个故事本身就有够狗血了好不好?悲催的庶女,好色的丈夫,争宠的姨娘,可怜的嫁妆,现在还要再多一人从小青梅竹马,还曾经定过亲的亲亲表妹?还有比这更狗血的吗? 贾迎春都给气笑了。 绣桔她们都以为自家姑娘是气傻了,所以才这样,一个个急忙跑过来,左右扶着她,把她送到屋内坐下。那小丫鬟又十分有眼色地急急端了热茶过来,给迎春灌了些下去,才松了一口气。 “姑娘,您别着急,咱们再想办法啊!”绣桔气得都要哭了。 贾迎春笑得直不起来腰,有气无力地摆了摆手,示意她们都下去。绣桔却是不肯,哭着跪在迎春面前,边哭边说:“姑娘,你可不能有事啊,您若有事儿,让奴婢怎么办啊?奴婢就是一死,到了地底下,司棋姐姐也不会饶了奴婢的啊!姑娘……” “你那只眼睛看到你小姐我有事儿了?没有看到我在笑吗?那是像有事儿……”贾迎春笑道,“只是这事儿也太可乐了,我才笑的!” 可乐?她们怎么没有发现?明明是很可悲好不好?绣桔与那个小丫鬟面面相觑。 在这个以夫为天的时代,面前的事儿是有点不太乐观,但是不是还有一条和离或者休弃吗?贾迎春忽然觉得自己的春天要来了。 “绣桔,我们去看看那个表姑娘去?”贾迎春心情很好地看向绣桔,眼晴看到站在绣桔旁边的青衣小姑娘,脑子里面原主的记忆立刻提醒她这个小丫头叫青杏,也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刚才她的表现,自己都看到眼里,于是也向她招了招手道,“青杏也跟着吧。顺便去我的首饰盒子里面挑件像样的首饰,做见面礼吧。” “姑娘……”绣桔看向自家姑娘,猜不透她的想法,犹豫了一下,才道:“姑娘,您也没有多少件像样的首饰了……”要是再送,以后出门都没得戴了。 第五章 迎春看了一眼绣桔,没有说话,径自走到妆台前面,打开自己的首饰盒子,捡了一支纯银的镙凤钗,拿在手中掂了掂,笑着看向快要傻个的绣桔,再看了看年纪尚小的青杏。随意地说道:“你们去外面看着,见到表姑娘进门,就派人通知我。” 绣桔看了一眼自家姑娘,觉得眼前这个人还是原来那个人,但是似乎又有那里不同了。想劝,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劝。 “绣桔姐姐,”青杏拉了一下绣桔的衣袖,向她呶了呶嘴,笑盈盈地说道:“姑娘,还是我去盯着吧,绣桔姐姐还要帮姑娘梳洗呢。”说完一阵风儿似的跑远了,空气中似乎还回荡着她的话音。 看着青杏已经消失的方向,贾迎春笑了起来,这种笑是绣桔从未见过的,好像好像在贾府,在大观园中都没有见过她如些的笑过,就像是什么呢,对,就像是春天。 绣桔看着她的笑,久久未回神,直到贾迎春走到她的面前,好脾气的拉起她的手,学着青杏的语气笑道:“绣桔姐姐,你想什么呢?快来给我梳头吧。”绣桔这才过神来,两人一坐一站开始梳起头来。 青杏像一阵风儿似的吹走,不一会儿,复又吹了回来,跳着进屋,脸上带着笑道:“姑娘,绣桔姐姐,表姑娘到了。” “这么快?”贾迎春望着镜子中的自己,头也未回地道。 “奴婢以为这表姑娘是多么尊贵的一个人儿呢,没想到却也一般。一大早主人还未起,她倒是大大方方地走亲戚来了,而且事先也未知会一声。”青杏接着喋喋地说,“要说模样,啧啧,也只能算清秀而已……” “掌嘴!”不知道青杏这张嘴还要说出什么大逆不道的话来,绣桔历声道:“主人家的事儿,也是你能妄议的?” 听到绣桔的话,青杏也知道自己失言,低下头,脸红彤彤的,一双小手不停地拉扯着自己衣服的下摆。道理她是懂的,只是今天看到姑娘今天这样亲切,所以才一时兴奋,失言了。 贾迎春摆摆手,笑道:“绣桔,算了,她也就是小孩子心性,无心之失罢了,以后你多教着她些也就好了。” 青杏见姑娘没有骂她,反倒让绣桔以后多教着她,感激地跪了下去,结结实实地磕了三个响头,张口结结巴巴地,反倒失了刚才的伶俐。 对于原来的贾迎春来说,个把奴才下跪磕头不算什么,可是现在的贾迎春躯壳里面可是一个现代的灵魂,所以对于这个小丫头过激地行为,还是感觉很是不习惯,连忙站起身来,让绣桔把青杏拉起来,以后就在屋里面伺候了。这是后话,暂且不提。 且说,贾迎春带着绣桔和青杏一路有说有笑地向正院上房而来。还未到,就听到里面一个女子用尖历的声音正在大吼,远远地就能感觉到她现在正在愤怒当中,真正是怒火中烧的样子。 贾迎春跟身后的两个丫头对望一眼,青杏微微地点了点头。两个人正要进入,只听里面那女音稍做停顿,最后吼了一句,“把这个不长眼的贱人给我扔出去。”然后,正院内再没有别的声音,一会儿,几个老妈子抬着一个满身是血,批头散发,衣衫不整的小人儿从里面出来。那个人很瘦,个子小小的,年纪很轻的样子。只是现在她却没有一丝少年人应该有的生气。 绣桔看在眼里暗暗地叹了口气,果然,奴才的命不叫命啊。 青杏也被吓了一跳,想到今天自己在姑娘面前莽莽撞撞的样子,不由抬头看了看前面的贾迎春,跟个性子温吞的主子,其实并不全是坏事。 贾迎春看着被人抬出来的小小的身影,想到了金钏,也想到了晴雯……读《红楼》时还曾经为她们叹惜过,现在,一切就在眼前了,自己的命运不能自己做主,是多大的悲哀啊!也许,是时候要做些改变了! 迎春进入院子时,院子里面静悄悄的。青杏咳嗽一声,大声喊道:“我们夫人来看表姑娘了。” 没有人出来迎接,只有一个七、八岁的小丫头站在正房门口,看到贾迎春过来,呆呆地没有言语,只是向内呶了呶嘴。可能是忌惮表姑娘的威势,被吓到了;也可能由于孙绍祖的态度,跟其他奴才一样,觉得贾迎春并算不得孙府的主子。 青杏上前打出帘子,只见屋里,表姑娘坐在正位,胭脂姨娘和苏姨娘、还有平时看起来挺老实的柳姨娘全都在一旁陪坐,再有就是孙绍祖那数得上数不上的通房或站或立,使得并不太大的一间屋子看上去十分的拥挤,只是却没有人说话。 表姑娘夏婉云看到贾迎春进来,直接把头转向胭脂姨娘,很直接地说:“孙伯说这里表哥给了你,如今我来了,麻烦你到别的地方住两天?” 胭脂的脸都要绿了,嘴角抽搐了两下,很不情愿地挤出一丝笑容来,“远来是客,既然表姑娘说出话来了,那我也没什么说的,便借表姑娘住两天也使得。”反正客人是要下走的。 苏姨娘见夏婉云和胭脂都像是没有看到贾迎春一样,得意地白了她一眼,自顾自地欣赏起自己的艳艳蔻甲来。 倒是柳姨娘默默地站起身来,想要把自己的座位让给贾迎春。岂不知让样的行为更糟心,不就是明恍恍地打脸么? 绣桔看得脸都绿了,却见贾迎春已依然是满面笑容,从从容容地站在那里,“本来怕妹妹远道而来,空虚寂寞呢,没有想到这里竟这么热闹呢!倒是我多虑了,妹妹好好玩,有几位姨娘和众妹妹陪着,我也话心了呢。”说着华丽丽地转身,大大方方地走了出去。 绣桔和青杏连忙跟上。 青杏路上忍不住对贾迎春竖起了大拇指,“没想到姑娘嘴皮子也么历害呢,贱人就只配贱人陪,那用得到咱们!” 绣桔连连点着她的头,笑道:“鬼丫头,姑娘那有你这么不厚道!” “呵呵,我就是这样想的。”贾迎春笑道:“以前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人骑在头上。从今儿个起,咱们都变变样子,要头上长出角,身上长出刺才好!” 第六章 “呵呵,我就是这样想的。”贾迎春笑道:“以前就是太老实了,才被人骑在头上。从今儿个起,咱们都变变样子,要头上长出角,身上长出刺才好!”说着,她顿了一下,笑了笑:“走,咱们回去清点东西去。按着我的嫁妆单子清点。” “好!”两个丫头听到自家姑娘这样信心十足的说话,脸上满都是笑容。有多久不见姑娘笑了?自从来了孙府,姑娘就越发的呆了。像现在这样跟她们说话,还一句一个咱们,两个人都觉得春天就要来了,周身暖洋洋的。 贾迎春的嫁妆单子嫁进来不久,绣桔就把自家姑娘那份收了起来,盼着什么时候大老爷、二老爷,或者宝二爷,琏二爷那天想起姑娘来,发善心帮姑娘把孙家侵吞的东西要回来,那时候这东西就是凭证。可是,她等了一天又一天,一月又一月,贾府好像从此消失了一样,没有人为姑娘出头。现在可好了,姑娘自己提出要清点嫁妆,没有比这更好的事情了。想着,她的眼睛不禁温润了起来。 这一切,走在前面的贾迎春自然没有看到,她脚下生风,走得飞快,想来原本的贾府小姐应该是没有这样走过路的,所以她娇弱的身体气息都有喘不均匀。然而,她却没有注意到这些。思绪早已经飞远了。 前世,她生在深山沟沟里面一个穷的不能再穷的家庭,没有钱读书,她就背着弟弟提着竹篮在教室外面听,快放学的时候,飞快地跑到山上挖满一篮野菜,然后再背着弟弟走五里的山路回家,给上山劳作的父母做饭,送饭。后来,十几岁的时候,她跟着人在城里打工,家里条件才好些。她十六岁那年夏天,雨水特别多,山里面发了水,父母和弟弟连带着家里的房子就这样被夹在泥石流中冲走了。世界上从此再也没有他可以牵挂的人了。书成了她唯一的朋友。除了工作,她就拼命的读书,两年后,考上了大学,后来又考了研,读了博。 博士毕业后,她自己申请去了山区,一呆就是三年,直到那天大雨,她从山崖上面摔下去……一摔,摔到了书中,贾迎春的身体里。 等她从回忆中回过神来,三人已经回到了偏院,青杏拿着一方砚台和着清水正在磨一些碎墨,嘴里面还不停地小声碎叨着跟绣桔说着些什么。 绣桔愤愤的,也只是叹了口气,道:“世人都惯会跟红顶白的,理他们做什么?” 不用猜,她们准里要墨的时候,又受了气。贾迎春只当没有看见,见青杏把墨磨得也差不多了,便坐到桌前,问道:“你们两个谁认得字?” 绣桔摇了摇头,羞汗地说:“奴婢只认得几个……还是姑娘教的。” 青杏抬起头来,问道:“姑娘要人写字吗?奴婢倒是认得些许。” “那么青杏坐下来,”贾迎春拉过身边的一张凳子,“把嫁妆单子抄写一遍。一会儿,我们清点的时候,有那个,就用笔划掉。” “嗯。”青杏也不推脱,直接坐了下来,提笑写了起来,一手蝇头小楷写的像模像样。一会儿功夫也就抄完了。 之后,绣桔打开箱子,一件一件地对,贾迎春十分认真地在一旁看着,有不懂的虚心请教。就这样,晚上天已经大黑才算清点完。看书时,自认为对古代的事物已经有所了解,可真正面对面的时候,才发现自己知道的还是太少了。就单算这贾府给贾迎春的嫁妆书中暗表,当时贾府已经衰败,她又是不受人待见的庶女,又没有亲母在父亲面前吹枕头风给她争取,应该说她的嫁妆只是个门面,没有人用心给她准备。但五花八门,大大小小已经让现在让现代人叹为观止了。如果不是孙绍祖这这一年来,拿走了不少贵重物品,怕还是有得清点。 贾迎春从自己白白得来的嫁妆当中抬起头来的时候,肚子很不配合地咕咕叫了起来,这才想起来,她们三个从早起到现在,还没有吃过任何东西。忙着的时候还不觉得,一旦闲下来,还真有些头晕眼花。 绣桔拍拍身上并不存在的尘土,笑道:“姑娘饿了吧,我去厨房给您叫饭去。” “别了。”凭她这几日来对孙府这些人的了解来看,绣桔去了还不知道怎么受难为呢。于是自己站起身来,对青杏说:“让你绣桔姐姐在这里把东西再归拢一下,咱们两个去要饭吧。” “要饭?”青杏扑哧笑了出来。 “可不要饭。”贾迎春笑道,“孙绍祖可不是把咱们看成是要饭的了,没有好脸不说,还值不值打一顿撵到下房去睡?”这可都是实实在在发生过的,不过,那是她没来之前,现在她来了,一切都得另外一下样子才成。 绣桔见迎春提以前的事,担心地看了她一眼,见她依然笑着,好像并没有往心里去,也没有劝她,由着她跟青杏一前一后走了出去,这才小心翼翼地收好那份原装的嫁妆单子,低头整理由于清点拿得有些乱的东西。 青杏今天才十二岁,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加上自身又不是绵软的性子,到了厨房未等贾迎春吩咐,已提前两步走了进去,向那里坐在一起闲聊的婆子们道:“我来取我们夫人的饭食。拿来罢。” 其中一个婆子笑道:“夫人,那个夫人?” “府里还有几个夫人?当然是咱们贾夫人了。”青杏小脸一沉,双手叉腰道。 刚才答话的婆子讪讪地笑了,才要回答,别个一个婆子却道:“今日府上有客人,夫人不知道吗?当然是要先尽着客人的。” 贾迎春从暗处走出来,站到青杏旁边细细地打量这两个说话的婆子,第二个婆子明显穿着更体面些,头发梳的溜光,还带了只流金的攒子。 “这倒是稀奇,有客人来了,主人家就不用吃饭了。”说着,自己倒是笑了起来,笑得厨房里面的婆子们心里发虚,你瞅瞅我,我瞅瞅你,没有人说话。贾迎春笑着,环视四周,见灶台上面放着两三个食盒,信步走过去,打开,里面的饭菜还正冒着热气。笑眯眯地道:“青杏,把这个带走。”说完,头也不回地率先走了出去。 青杏也不客气,细细的胳膊也不知道那里来的力气,左右开弓,一手拎了一个,笑嘻嘻地跟了出来。 带头的婆子当时就追了出来,一边怪叫着,道:“哎呀,我的姑奶奶,那是大爷的饭菜。”一边伸手就要去青杏手里面抢。 其她婆子得到了鼓舞似的,也就跟了出来,做势要把青杏团团围住。 “做事之前可要想想后果。”贾迎春看着她们,闲闲地说道:“有些人就像是自家的孩子,打得骂得,甚至看不习惯杀了也可以。但是,且容不得别人教训。”现下,她可不就是孙绍祖的“别人家的孩子”,孙绍祖自己打得、骂得,生气的时候赶到下人房里面去睡,都使得,要是别人也让样,可就是在打脸。“各位都是当娘的人,应该明白我的话吧?” 刚要动手的婆子们听到这话,全都愣在了当场。这就是传说中那个软习的孙府大奶奶贾侯府的娇弱千金吗?一年多了,怎么才一罩面,她们就败下阵来? 众人正心虑地你看我,我看你时,带头的婆子噗通一声对着贾迎春将要离开的跪了下来。“大奶奶,可怜可怜我们吧,大爷的脾气您是知道的。您把东西拿走不要紧,大爷知道了会剥了我们的皮的。大奶奶素来是最慈悲为怀的……” “慈悲为怀的那是观音菩萨。”贾迎春不为所动,头也不回地道,“不用在我面前装可怜,有这功夫不如好好想想一会儿怎么答对大爷,好让他剥了我的皮给你们解气。” 第七章 现在本就在冬季,贾迎春穿的又少,早上到晚上和两个丫头清点东西一直忙着还不怎么觉得,现在闲了,又刚才暖烘烘的厨房出来,风一吹不由得打了个喷嚏,浑身也觉得瑟瑟发抖起来。 青杏跟在后面,小脸上面尽是担心。 贾迎春伸手摸摸她的小脑袋,从她手中接过一个食盒,不自觉得加快了步伐。 青杏小跑两步跟上来,笑道:“姑娘,还是我来拿罢,让别人看到又有得取笑了。” “取笑?”贾迎春重得着青杏最后的两个字,“谁爱笑尽管笑去。” 青杏无法,只得跟着。 因为天气的原因,路上并没有人,到处静悄悄的。不知道这里的人是不是跟贾府上夜的婆子们似的,都聚在一起玩钱、喝酒去了。只有风儿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声音。 突然,夜风像是变了强调似的,幽幽咽咽带着女人的抽泣声由远及近的传来。 青杏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声音发颤:“姑娘,这声音听渗人……” 贾迎春仔细地听了听,倒像是女孩子压低声音的哭声。也不知道是那里的小丫头白天受了委曲,也不敢说,跑到这里来哭。 两人往前走了一段,倒觉得声音好像越来越近似的,转过一处竹林,哭声戛然而止。只听到弱弱的抽气声,“姐姐!”哭声又大了起来。 “你……你别哭……,我……我……我怕是……不行了。”这个声音应该就是刚才那个弱弱的抽气声,“你……你要……小心,小心表……胭脂……”话还未完,已经没有了声音。 “姐姐,你不要死——”刚才那个哭泣的女声再起,好像是在剧烈在摇晃着前者,竹林里面的竹子也跟着晃个不停。 贾迎春看竹林方向看过去,竹林后面有个小小的夹道,两个小女孩好像是从那个方向过来的。 青杏也看那边,跟她解释道:“那边是下人房。” 哦。这样,一切都好解释了。贾迎春不是同情心泛滥的人,自己现在还时时处在一个被人打死都没办法申冤的位置,那有办法管别人的闲事?刚要走,竹林后面的小女孩望见这边,好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也不管外面站的是谁,扑过来跪在贾迎春脚下,一双脏兮兮的小手死命地抓着她的裙摆,边哭边求,“救命,求求你,救救我姐姐吧!”说完,一口气连磕了也不知道多少个响头,等贾迎春拉起她来,她的额头已经头肿一片,即便不用灯都能看得见。 小女孩个头不高,只到迎春肩膀,人很瘦,满脸稚气,也就十一、二的样子。 青杏见贾迎春脱不了身,干脆钻进竹林看了一眼,回来,趴在耳边小声说:“姑娘,我们还是不要管了吧,那人好像是早上表姑娘发落的那一个。她现在正得势,如果救了,让表姑娘知道,少不得又要生事。” 贾迎春本来不想管的,可是一想到早上可怜兮兮被人抬出来的那个丫头,心里面就有些软了。表姑娘也不知道仗的谁的势,让她嚣张跋扈到这种地步?还是她本来就是这个性子,惯会不把下人的命当回事儿? 不管是那一种,发生在眼皮子低下,就这样让一个花季的女子过早的失去生命,她还是很心痛的。于是,贾迎春放下手中的食盒,低头褪下手上的金手镯,递给青杏,示意她给她。 青杏接过手镯,看了看,没有给那丫头,倒是把自己手上的银手镯子褪了下来,塞进她手中,嘱咐道:“拿着给你姐姐请个大夫,抓些药吃,或许就好了。不过,别告诉别人,是我们给你的钱。” 小女孩冲过来时,可能没有想到真的能求到钱,等青杏那带着体温的银手镯沉甸甸地呆在手中时,才反应过来,又好一阵磕头,等贾迎春和青杏走远了,才回去,半拖半扶地拉着另外的女孩子沿着那条夹道向后面走去。 再说绣桔把一切整理好后,也感觉到一阵疲惫,肚子唱空城记唱得十分欢畅。这时一阵饭菜的香气却飘了进来,引得她不由地吞了口口水。姑娘不得势,她们跟着姑娘的人这一年多来能落什么好?饥一顿饱一顿本就是常事。 “绣桔,我可听到你肚子大叫的声音了。”还未进门,贾迎春难得的跟自己的丫头开起来玩笑,这要是放在以前,可是想都不要想的,但是现在的贾迎春换了芯子,那可就不一样了。 听得绣桔一愣,“姑娘以前可从来不拿奴婢们说笑的。” “看来我不拿你们开玩笑,你绣桔姐姐还不满意呢!”贾迎春对青杏笑道:“那我以后可要再接再励了。” 绣桔红着脸,也不说话,连忙过来接过贾迎春手上的食盒,拿到桌旁,打开了才发现里面的饭菜十分丰富,可比迎春嫁过来之后过节的饭菜还要好,不由得愣了。 再等青杏把她手上的东西摆出来,绣桔吃惊的都要找不到自己的声音了。 “姑娘,这……这是怎么回事?” 还未等贾迎春回答,青杏也已得意洋洋地学起贾迎春当时在厨房时的样子,连着动作和声音都模仿的六、七成相似。 “这怎么可以?”等听说这些饭菜是给孙绍祖准备的时,绣桔显然是吓坏了,花容失色地看着贾迎春,像是看到鬼一样。 绣桔刚要说些什么,院门传来一阵乱糟糟的声音。青杏刚要去看,孙绍祖已大步迈了进来,看到桌子上面的饭菜,冷哼一声,“侯府的千金小姐倒越发的有出息起来了。” 贾迎春像是没有看到他的怒气一般,闲闲地洗好手,自在地坐到桌前,笑道:“我不是什么千金小姐,不过是六千两白银买来的罢了。” “你还知道你的身份!” “大爷,消消气儿,气大伤身,咱不值当得和大奶奶生这么大气不是。”胭脂姨娘娇笑道。也不知道怎么这府里面倒处都有她的影子。 而夏婉云则兰指一指:“表哥,那几个是我喜欢的……”话尾还加上了哭声,好像受到了莫大的委曲。 第八章 想到表姑娘早上盛气凌人的样子,再看看她现在的样子,贾迎春还好没有带眼镜,不然的话大跌眼镜是肯定要的。 再看看胭脂姨娘,也是个老谋深算的,看到夏婉云估作的表现,居然还能一副就是这样的神情。 唉,贾迎春深深地觉得自叹不如啊。 不过,今天要谈的可不是这个。 贾迎春看向孙绍祖,笑道:“大爷和表姑娘都来了。那坐下吃些东西再说话吧。”说完,沉脸看着胭脂姨娘和柳姨娘等,“大家子的规矩想来你们也不懂,以前是我疏忽,以后也该教教你们了。今天来得幸好是表姑娘,要是别人,可不得笑话大爷,连累家里面的孙府门楣无光,那岂不是大爷的罪过了?” 见说到孙府,孙绍祖眉头稍稍皱了起来,一甩袖子,把手从胭脂姨娘的手中抽了出来,在贾迎春对面坐下。人群中一个年轻公子跟在孙绍祖后面,自己搬了个椅子,也坐了下来。 “你算什么东西?”胭脂姨娘见自己手中空了,一股闷气无处可出,但她却是个精明的,默不做气地跟在孙绍祖后面,好像要让他的影子当住自己似的。但是,却有仗着自己比贾迎春受宠,却又没有脑子的,这不柳姨娘就挤了出来。“你爹欠了大爷银子还不出来,才让你抵债的,你在这里充什么大尾巴狼,还教训起咱们来了。”说着,还好死不死地向孙绍祖抛了个媚眼儿。 “柳姨娘是吧?”贾迎春笑眯眯地看向柳姨娘。 这个柳姨娘曾也听说过,原主的记忆里,她是孙绍祖从老家带来的为数不多的下人之一。具说是从小就跟在身这伺候的,后来到了京中才提了姨娘。 一般疼爱女儿的人家,是不肯把女儿嫁给这种婚前就有明面上的姨娘通房的。更有规矩大的人家三十无子方可纳妾。而孙家,显然不是。 “我知道你看我不顺眼好久了,放心吧,今儿个我跟你家爷要谈的就是这件事。”说完,贾迎春把目光收回,叫了一声青杏,道:“把饭菜先收起来吧,这个,这个,这个……你拿下去,跟绣桔几个先吃着。” 青杏应声,刚要去收拾,绣桔却一把拉住了她,看了看孙绍祖,自己走到近前,又原样把饭菜收进了食盒,拎给青杏,自己走回迎春身后站定。 贾迎春把绣桔的小心思都看在眼里,但现在却不是感动的时候,要开始说正事儿了。“大爷,这一份是合离书。”她把今天下午写好的离婚协议书拿出来,放到桌上。“我的嫁妆爷拿去了不少,我也不打算要回了。至于大爷说的我父亲大人所欠你的银子,安理说还不还全在他老人家。但,只要大爷同意合离,那么父债女偿,两年之内,我一定还清所有款项。您看如何?” 孙绍祖没有想到平时在他面前连一个不字都不敢说的妻子,今天竟说了这么多话,而且还拟好了合离书,愣在了当场。 围在屋里面看热闹的所有人也都愣在了当场,包括绣桔。 刚才自顾自搬椅子坐到孙绍祖旁边的那个年轻公子此时站了起来,看向他的手中,一边看,还一边念了起来。“和离书,民女贾迎春愿与孙绍祖和离。和离之后,两人结婚时嫁妆归贾氏迎春所有,之前贾氏父亲所花孙白银六千两由贾氏于两年内分批还清。之后,两人各不相干,口说无凭立字为证。某年某月某日” 一直站在那里没有动的夏婉云听到贾迎春要和离,眼晴里面都是亮晶晶的,看向孙绍祖的眼神都变得无比的粘腻,好像这一刻她已经成为了他的新娘一样。 柳姨娘听到两个人要和离,一副我就知道的样子,笑道:“早知道今日,何必当初。我要是你呀……” “够了没有,都给我住嘴。”孙绍祖觉得手里面的不是一张纸,而是一块烧红的热铁,烫得手心发疼,而柳姨娘的话更像是针一样向他的心里面刺。和离,凭什么?仅凭她简简单单的两句话吗?没门。些时,他的大脑完全被一种叫痛的东西占据了,已经完全忘记原先他是怎么对待她的,也完全忘记了今天为什么要来这里。 他站起来,用尽全身力气,把面前的桌子死命地掀了起来,尤不解恨一样,又把手中的和离书撕了个粉碎,天女散花一样扔了一地,然后离开了,就像是来时一样匆匆。 他一走,其他人自然做鸟兽散了。 夏婉云是第一个走的,她本来满心欢喜地等着表哥满口答应贾迎春的要求,然后欢欢喜喜地迎娶她进门,然后两个人快快乐乐地生活在一起。然而孙绍祖却撕了和离书,没有答应,心里面的落差不可为不大,所以孙前脚离开,她高叫一声表哥,后脚也就小跑着跟了上去,完全顾不得少女的矜持是何物了。 胭脂姨娘走之前深深地看了贾迎春两眼,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跟之前那个“二木头”有很大的不同,虽然两个人一模一样,但是却那里不对。 柳姨娘是最得意的一个,今天她终于完完全全把了个胜仗,胜过了表姑娘夏婉云,胜过了胭脂那个贱人,还胜过了贾迎春。所以,她走路时都像是得意的公鸡似的,把头仰的高高的,胸脯也挺的高高的。 而让人最意外的是,不知道从那里冒出来的那个年轻公子哥儿却没有走。等迎春、绣桔、青杏三个人和力把倒在地上的桌子扶正的时候,他依然还在。 “我叫卫若兰,和你家宝玉是朋友,那天你和离完找不到人给你搬东西的时候,可以找我啊。” 贾迎春噗嗤笑出了声。那有人跑到别人家,跟别人妻子说,等你们离婚,我给你搬东西哈!真二! 绣桔莫名其妙地看着卫若兰,好心地提醒道:“卫公子,我们家大爷已经走了。”潜台词就是,你还不走么? “我……我……”卫若兰摸了摸自己的后脑,满脸委曲地说:“这就走了。”说完并不走,东张西望地不知道在看什么。 卫若兰,卫若兰。贾迎春只觉得这个名字好熟悉,好像是史湘云的未婚夫? 第九章 “那你知道史湘云吗?” 说到史湘云,卫若兰愣了好久,才闷闷地道:“她是我未过门的媳妇。” 哦,那就是了。 贾迎春仔细地打量着眼前这个人,只见他面如冠玉,眉若远山,鼻子高挺而且漂亮,如果说是才貌仙郎也真还说的过去。只是这有点二的脾气,不知道算不算美中不足。 见贾迎春没有什么再问的,卫若兰摸了摸鼻子,有些恋恋不舍地道:“没事,那我走了。” “嗯,走吧。”贾迎春淡淡地答着,把人送到正房门口。 卫若兰向前走了三步,一纵身,飞跃上了东厢房,东厢房后面是一条巷子,难为他的身手,又如此了解孙府的地形,竟然想要这样离开。 “喂,喂!”绣桔见他要这样走,急得直踱脚。“卫公子,你还是下来跟主人说一声,然后走门里光明正大的走吧!这样算什么?”对我们家姑娘的闺誉可是大大的不好啊! 青杏确是小孩子脾气正浓,看着卫若兰上房,满眼都是小星星啊。卫若兰顺间圈到一个小粉丝。 卫若兰听到绣桔的叫喊声,回过神来,摸了摸后脑勺,又纵身跳了下来,走到贾迎春面前做揖下去,久久才起来,满脸愧疚地说:“贾姑娘,是在下失礼了。”说完,才起来,整了整根本一点都不显乱的衣衫,好像这时候才发现一直候在外面的青衣小厮一样,“如意,你一直在这里?” “我们家大爷让小的跟着伺候卫公子。”如意小心翼翼并带着一些谄媚地说,“公子可是我们爷的贵客呢。” 卫若兰看了看如意,边走边问:“你们大爷现在那里?怎么一会儿就跑得没影了?我还在府上呢。”说着两人一前一后步出了侧院。 贾迎春让人关了院门,重又取出食盒中已经有些凉的饭菜,叫青杏给另外两个丫头和两个婆子拿去了一些。三个人分别只过,各自睡觉。 这边孙绍祖却是睡不着了,却说他一路带着气,径直回到原来迎春所住的房间,发现一切都变了。表姑娘夏婉云一路小碎步跟着,回到屋里面已是下气不接上气了。没有办法,孙绍祖是男人,又练过几年功夫,人高马大,步子也大,能跟得上已经很了不起了。夏婉云见表哥进了自己的屋子,心里面不由得窃喜,更是加快了步子。可是要刚才进去,里面的人好似反悔了,伸手打了帘子,迈了出来,生生地踩在她的脚上,使得她疼得眼泪都出来了。 孙绍祖满腹心事,却没有发现自己踩到了人,大步流星地出了主院,也不知道往那里去了。夏婉云痛得泪眼朦胧,蹲在地上,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抬起头来时,那个背影都已经消失不见了。 在正院另一间屋内也有人关心着孙绍祖的去向,胭脂姨娘坐在梳妆台前,看着镜子里面千娇百媚的容颜,顺手把头上精美的钗环卸了下来。屋里面的一切在烛火的映射下,都带着温暖的桔红色,使得一切看起来都那么柔美。 “大爷去那里了?”她漫不经心地问身边正在整理床铺的丫头。 “回姨娘,大爷从大奶奶那边直接回的正院,进了表姑娘那屋,很快又出来出去了,听说去了书房。”回话的丫头十六、七岁,容长脸,一口牙齿又细又小,真跟石榴子一般。“姨娘是没有看到,大爷出来的时候正踩在表姑娘脚上,把她痛的呀……大爷却像没有看到一样。” 胭脂脸上露出一抹讽刺的笑,但很快收了起来,快到一眨眼间。 “大爷来了。” 胭脂还想再问什么,问外的小丫头喊了一声,她便话吞到肚子里面,起身刚要去迎接,孙绍祖忆大步迈了起来,把她又重按回座位上。 “大爷。”胭脂娇羞无限地叫了一声。 孙绍祖看着镜子中的美人,鼻子里面被一种说不出来的香甜充撞着,很快地陷入了温柔乡里面,再也不想要出去。他轻轻地帮着胭脂把耳朵上面明珠一样的耳坠摘掉,又把头上的发髻打散。 刚才与胭脂对话的丫鬟见到如此情形,连忙退了出去,关上了门。一个小丫鬟见她出来,远远地跑了过了,刚才说话,却被一个“嘘”的手势给只制止住。 两个人离开房门好远,才见对话。“石榴姐姐,”小丫鬟轻声道:“大爷是不是在姨娘这里吗?卫公子走了。大管事说今天卫公子走的时候把如意带走了,说跟大爷的事儿改天再谈。” “那个卫公子?”石榴反问道。 小丫鬟摇摇头,显然也不认得这号人物。 石榴独自在风中站了一会儿,可能觉得这件事儿要回报一下,这才走回去,伏在门上听了听,悄悄推门走了进去。 里面胭脂姨娘正陪着孙绍祖坐在桌前吃糕点,石榴进去便把刚才小丫鬟的话学了一遍。 胭脂便问道:“卫公子?那个卫公子?”姓卫的不少,也不算太多,但若是那一家…… “便是安平长公主的孙子,名字叫做卫若兰。”孙绍祖淡淡地道。 “安平长公主?”胭脂是青楼出身,京城的达官贵人没有不知道的。初听到安平长公主的名号却是吃了一惊,她可是当今圣上一母同胞的亲姐姐。虽是亲姐姐,两人足足差了二十岁。当年先皇后生下圣上不久就病故了,先皇只一味地独宠王妃。安平长公主便把圣上接到公主府照顾,可以说公主对于皇上即是姐姐又是母亲。长公主育有两子,长子与圣上同岁,次子小两岁,都深负圣恩。然而,老天却给安平长公主开了一个天大的玩笑,其长子现年四十有余,只有七女,无子;次子有十女,一子,取名卫若兰。 所以说这卫若兰,那也是赫赫有名,多少人想通过他搭上长公主这条线呢,可是具说很难。不知道孙绍祖又有什么本事把人给请了回来? “今日在宁国公府上喝酒,说了几句话,他便跟来了。”孙绍祖说着,把吃剩下的糕点扔到一边,起身抱起了胭脂姨娘,就要往内室去。 第十章 第二日,孙绍祖沐体在家,都日上三竿了,还搂着胭脂姨娘没有起床的意思。孙管家在院外来来回回地踱着步子,脸上的神情很是纠结。 夏婉云吃过早饭,由丫鬟扶着打算四处转转,刚出屋门就听到有小丫鬟跟一个老年男子在那里讨论着什么。“老头儿,你过来!”她停住脚步向远住招招手,“什么事儿?”俨然一副主人的样子。 孙管家也是孙绍祖从家里带来的老人儿,自然认得这位表姑娘,见她招手,不得不过来,陪笑道:“表姑娘好。奴才在这里等大爷。” 夏婉云也不是笨的,听说是在等孙绍祖,一记刀子眼不由地飘向了胭脂所住的房间。具她的丫鬟昨天打听来的消息是,这正院除了她,只住了一位得宠的姨娘,名叫胭脂。就是昨天迎接她时,见到的那个娇俏到不像话的姨娘。自己还未过门,便有这么一个人儿呆在表哥身边,她表示很不开心。心想:说不得以后,进了门,第一个便是要除去她。 “请表姑娘请安。”柳姨娘也来了。 对于夏婉云来说,这个柳儿是老相识了,以前去表哥家小住,天天都看到她,不过那时她还是个丫鬟。现在嘛,有胭脂那样的强敌,少不得要先笼落住这位表哥的身边人儿,于是笑得格外亲切:“柳儿姐姐,不用这么客气嘛,我们多久的关系了?还用这些虚礼.” 柳姨娘见夏婉云这么说,也满脸都是笑容,自认为得脸。 那边,石榴早就听到外面的说话声,只是里面的人没有问,便当做什么都不知道,心里却早已把各人的言行记了下来。 里面孙绍祖听到外面的吵吵声,又起了身,一边由着胭脂姨娘和丫头们往身上给套衣服,一边大声向外喊道:“孙伯,进来!” 孙管事儿听到自然不敢再在外面跟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磨牙,连忙向表姑娘做了个揖,小跑着到胭脂姨娘房前,早有丫鬟打了帘子。 “卫公子早上来了。” 卫公子?那个卫公子?“卫若兰吗?”胭脂手一抖,生生拉下孙绍祖一缕头发。 孙绍祖吃了痛,手一抬,一抡,如花似玉的胭脂姨娘的身体向后飞了出去,跌在一个在花瓶上,痛的表情扭曲,再不复美貌。但是,痛归痛,胭脂还记得,孙绍祖最烦女人哭叫,咬紧牙关,愣是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儿声音。 “卫若兰来了?怎么不早些叫我?”孙绍祖的声音十分不悦,一是为孙管家没有早些叫他,一是为胭脂那个小贱人扯掉的头发。 孙管家头上冒汗,“卫公子已经走了。”说着声音弱了下去,但还是要硬着头皮把事情说完,不然事儿更大条了。“卫公子请大爷和大奶奶喝茶,带着卫府的马车来的。大奶奶已经带着丫鬟们坐卫公子的车先走了。卫公子说,在仙鹤楼等您,让您忙完之后过去。还说昨日赢的彩头儿改日再找大爷取。”好歹,一口气说完了,孙管家暗自舒了一口气,低着头,猫着腰等待孙绍祖发落。 孙绍祖听完,也不知道是怎么想的,竟没有发火,回头看一眼地上的胭脂,吼道:“还有气儿没,有的话起来给我把头梳完。” 胭脂姨娘后背痛得不行,正拼命忍了眼泪,试了几试自己竟然起不来。她一动身边的花瓶碎片不知又割伤了那里,只觉得越发的疼了。 等了一刻,孙绍祖见胭脂姨娘还没有过来,只在那里慢慢地移动,很不耐烦地瞪了她一眼,大手向石榴一挥,道:“你过来!” 胭脂飞出去的时候,石榴就想去扶她了,可是孙绍祖正在震怒,她敢慢慢地向胭脂的方向挪动,这不才刚挪到,手还没有碰到她家主子就被点了名。她的心几乎要跳到嗓子眼了,但不得不听话。边往前走,边回头看了几眼自己的主子。这是个小心眼儿的,那有是个难伺候的…… 其她丫鬟能躲的,早在孙管家进屋之前躲了出去,不能躲的此刻全都变了雕像,眼观鼻,鼻观心,低头只看着脚尖。 石榴只觉得这个头一梳像是梳了一年那么久,拼命克制着自己不让自己的手抖,但还是弄痛了孙绍祖两回。好在这一刻,孙绍祖急着出门,并没有心思跟她计较。 心里面超级不痛快的还有一个人,那就是夏婉云。孙管家进了屋之后,她表面上是在跟柳姨娘话家长,但是心早已经飞了,眼时不是地向胭脂的房门瞟一下。 而此时,离了孙府的贾迎春的两个小丫鬟欢喜得像是鸟儿一样,时不时拉开一点窗帘向外面看,看到什么新奇的东西就忍不住说给自家姑娘,三个人有说有笑,像是刘姥姥进了大观园一样,东看看,西瞅瞅,说不尽的新鲜。 在现代逛街就是家长便饭了,可是这古代嘛还是第一次。 绣桔和青杏以前也很少出府,出府去的地方也都是去一般的集市,穷人聚集的地方,这富人街市还是第一次来。原主也没有来过。 卫若兰骑马跟在车旁,因为是名人,一路上好多人给他请安问好。而他听到车里面的三个人叽叽喳喳地说话傻气的话,心里面也有种从来没有过的开心。 仙鹤茶楼是京城数一数二的茶楼,具说就是安平长公主的产业。到了地方,卫若兰熟门熟路地径直带三人上了二楼的雅间。这里有扇窗子正好临街,站在窗前一切尽在眼底。 一来贾迎春不想跟孙绍祖多见,二来也想逛逛这古色古香的古贸易场,喝了杯香茗,但向卫若兰告了罪,带着两个丫头到街市当中闲逛。 等孙绍祖骑马赶来时,被告知“卫公子有急事,先走了,公子说楼上雅间的茶大爷尽管用,卫公子结帐”。 孙绍祖那里还有心情喝茶,一大早心里面就积了一肚子气,听胭脂所说,这卫若兰可大有来头,所以才忍到现在…… 第十一章 新东西 贾迎春带着两个丫头三人离开仙鹤楼一路被街边的小东西吸引着,偶尔也进去比较大的铺子看看。 早春的阳光打在三个人的身上,给三个人镀上一层金光。原主不善理财,在贾府时就没什么钱,嫁到孙家,日子更难过了。孙绍祖把她嫁妆当中值钱的东西会被拿走了,更别说银钱了。所以贾迎春很穷,两个丫头虽然手上有几个钱,但什么也买不起,所以三个人只是看,并不曾买什么,偶尔看到特别喜欢的,也是是瞄上几眼。 这不三人走到一个十字路口,贾迎春面对着四周林立的商铺,陷入了沉思。 为了能够顺利和离,她自己提出的,两年内还清贾赦所欠的六千两,六千两可不是小数目啊。刘姥姥曾经说过贾家一顿饭够庄户人家一家吃一年的,那是二十两银子!要怎么才能挣到这么些银钱呢,是个问题。 十字路口东南角的那家店,店门口红漆的大门大开着,门上挂了面半旧的布帘子,布帘子上面偌大的一个“当”字。再往上看是黑漆的匾额,当中三个字“永安当”;店门左右贴着一副对子,上联是“苏季子当金钗,六国封相;”下联是“张公艺还宝带,五世其昌”。看对联,这家当铺的东家还是个风雅的。贾迎春想着,唇边不由地露出些微笑意来。 绣桔和青杏这时也被眼前的景像迷住了,绣桔注意力主要是在当铺旁边那家丝绸店里,而青杏年纪尚小,更喜欢花哨热闹的,所以直接被街边的杂耍艺人吸引住了目光。 贾迎春站了一刻,还是决定进去亲眼看看。可是还没有走到门口,青杏已小跑至近旁,担心地问道:“姑娘要当东西吗?” “不当东西就不能进去看看吗?”贾迎春反问道,倒把青杏问住了。 绣桔这时也跟了过来,看到当铺旁边的绸缎庄,笑道:“姑娘好久没有做新衣服了。”在贾府时,一年四季的衣服都是有定例的,到了孙府但是不见这样的情况了。 听绣桔说做新衣服,贾迎春下意识地低头看了下自己身上的衣服,还很新呀!有必要做吗?哦哦,她忘记了,她现在也算是古代贵族了。但是,不要用新衣服诱惑她好不好呀,要知道没有几个女人不爱新衣的。贾迎春摇了摇头,不得不告诉绣桔一个惨酷的现实,“绣桔,我们还有多少钱?” 绣桔听到姑娘问这个,连忙低头,从腰间解下了钱袋子,轻飘飘的,不用数就知道没有多少。但是她不死心,打开来,把所有的钱都倒在手心,不用一五一十的数,用眼睛一瞟就知道了,银子不过一两,散钱不过一二百。 看着这些钱,绣桔都快要哭出来了,真心替自家姑娘难过。 青杏不管钱,也知道自家姑娘没有什么钱,但是少到这种程度,还是有些不敢相信,呆呆地看着贾迎春求解答。 贾迎春看着两个丫头的样子,却是笑了起来,笑容像是春风吹动下的迎春花儿,娇嫩明艳,让人移不开眼。“绣桔就是掉进钱眼里的妞儿,以后等姑娘我挣个金山银山回来,还让你管着,你就天天数钱,数到手也抽筋都不许停下来,知道不?” “那敢情好。”绣桔马上收住了快要掉下来的眼泪,“绣桔还没有过过那么痛快的日子呢。” 开了几句玩笑,贾迎春转回正题,“以你们来看,咱们手上的那点儿嫁妆全都当了的话,能当多少?” “姑娘要当东西?”这下,可吓坏了二人,两个异口同声地问道。 “也不是不可以当,对不对?”贾迎春想着说道:“古法又云,不破不立。我想着,以咱们的现状来看,最好的就是我能跟中山狼和离。不然的话,说不得那日就有可能被他打死了。”这是事实,原主就死于此。但是绣桔和青杏不知道,永远可能也没有办法知道,因为她占了她的身体。“可是想要和离,也不容易。”贾迎春沉吟似的,“就算没有了金钱纠纷,在古代这个社会,和离也是很少见的事儿。” “姑娘还没有想好?”青杏问道,那那天晚上怎么那么胸有成竹的样子,把她可吓了一跳。 绣桔瞪青杏一眼,“姑娘,和离可是大事儿!”她以为那天姑娘只是一时气急了,吓吓姑爷的。 “我知道。”贾迎春斩钉截铁地说着。就算是在现代离婚都已经很普遍了,但依然是大事儿。“绣桔,我陪嫁庄子的房契地契,那天我怎么没有看到?”这是个很严重的问题。如果她想离开孙府必须先有个落脚的地方吧?贾家不成。那只有自己的庄子。 “前两个月不是给大爷抢走了吗?”绣桔无比的泄气,“大爷说反正姑娘又不会经营庄子,不如交给府里的管事儿来管。” 是这样吗?那庄子的所有权不在自己手中,还去得吗?贾迎春有些犯难。 “咦!那是什么?” 提到房契地契,迎春和绣桔都没有了刚才逛街的情绪。却听得青杏咦了一声。待两个人回头去看时,只见一间不起眼的小店前面,胡乱地铺着一张很旧的,时不时还有几个小洞的布,布很脏,几乎看不到本色。在那块布上面,堆了一些袋子,从袋子的破洞中滚出七、八个椭圆形、土黄色的东西,东西上面带着不少泥,看不太真切。 这东西,青杏从未见过,所以便随口问了一句。 青杏未见过,贾迎春却是见过的。不就是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土豆嘛!土豆又叫马铃薯、地蛋、洋山芋等等,属茄科多年生草本植物,块茎可供食用,是全球第四大重要的粮食作物,仅次于小麦、稻谷和玉米。与小麦、稻谷、玉米、高粱并成为世界五大作物。 青杏未见过? 那么……贾迎春马上由泄气转为欣喜,如果不是性格比较含蓄,这时候怕是要抱起青杏亲了又亲了。 第12章 土豆那个马铃薯 这有店其实是一是杂货店,店里面零零碎碎地放着许多东西,杂而不显得太乱。和其他店主不同,卖土豆的小店店主是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身上的衣服旧,但是却洗补的干净,头上的头发有些许花白,人却很精神。 见贾迎春主仆三人穿着考究,笑得客气,“三位客官想要些什么?” “你门口堆的是什么东西?都不曾见过。”青杏一边四处打量,一边问道。 “客官说门口那些呀?”店家笑道:“这是我一个远方的侄子拿来的,我也不知道是些什么。” 贾迎春笑了,那就对了,全都不知道是什么,我才好运做呀。 “不知道除了门口那些,贵店还有什么新鲜的玩意儿没有?”绣桔在店里面转了一圈,替贾迎春问道。 “别的……”店家略一思索,从店里面最不起眼的角落里面拉出一个布袋子来。袋子不大,打开来,里面是金灿灿、指甲大小的东西,一粒一粒的,像是什么东西的种子,又不太像。“喏,还有这个,我那侄子说也是从海外带来的。” 这是什么? 绣桔和青杏好奇地捏起来,放在手心里面看,“姑娘,你认得这是什么吗?” 认得,当然认得,这就是玉米! “还有别的吗?”贾迎春满怀希望地看向店主,虽然只这两样就足以让自己赚的盆满钵满,但谁会嫌钱多呢。 这个眼神在店主眼里面却变成了,这两样东西不好,还有别的吗?于是店主摇了摇头。看来,这两样东西根本卖不出去啊。 两方,一个想卖,一个想买,很快就打成了交易。等贾迎春把东西拿到手里面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究竟买了多少东西。足足三麻袋的土豆和两麻袋的玉米! 绣桔和青杏看看五大麻袋的东西,再看看贾迎春,也有些犯难。别说她三个闺阁弱女子,就是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也一下拿不走这么多,好不好? 当贾迎春提出说要雇车的时候,一辆不要钱的车就主动出现了,车旁还跟着骑马而来的卫若兰。 贾迎春看到他时只有一个感觉,就是太“二”了,横竖都“二”啊!骑了马了都,还让人赶车跟在后面,这世上怕只有卫“二”公子——卫若兰了。 不得不说卫若兰出现的正是时候,绣桔和青杏眼中他已然成了从天而降的英雄了。 贾迎春想起了什么,抬头看了看天上的太阳,“你们谈完事情了?” “和谁?”卫若兰俨然已经忘记了今天他有请人喝茶,不过以他的家室背景,不把孙绍祖这样的人放在心里也属正常,“啊!啊!啊!”他拍了拍脑袋想起来了:“我和姓孙那小子没什么可谈的。”那你约人家喝茶。好吧,约是约了,但是根本就放人家放了鸽子,害得孙绍祖那小子到现在还老老实这地坐在仙鹤楼里面喝茶,肚子都喝圆了,也不见人来。 “你们这是?”卫若兰指指贾迎春三人面前的东西。“第一次看见有人买东西,买这么多的。” 贾迎春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看看三人买的东西,不约而同的笑了起来。 “看你们也拿不走,上车吧,我顺路送你们回去。”卫若兰一挥手,车夫跳下马车,不由分说把她们的五麻袋东西装上了车。 再说别的可就矫情了,贾迎春道了声谢,直接上车。两个丫头也跟着上来,车便重新出发了。 “姨娘,大奶奶回来了。”胭脂姨娘的丫头石榴正在向自家主子汇报,“卫公子亲自送回来的。而且,她们带了好多东西,足足装了五个麻袋,都让送到了大奶奶现在住的侧院。” “哦,看到是什么东西没有?” “没有。大爷也还没有回来。”石榴回答道。 夏婉云那边也在说着今天的事儿,“不就喝上茶吗?表哥从早上一直喝到这个时候了还不回来呀!” 柳姨娘半坐在一个绣蹲上面,接过她的话道:“男人出去应酬是这样的了,有时候到了夜时都不回来呢。” 夏婉云那里知道这些,她来这里目的只有一个,那就是孙绍祖,现在看不到他,心里面便空落落的。而柳姨娘不过是看在曾经相识的份儿上,想着等表哥娶了她过门之后,身边总不能连个妾氏都没有,柳姨娘笨笨的,年龄又比自己大,所有留着也没有什么不好的。 柳姨娘在家时也听过孙母提过让表姑娘夏婉云嫁给孙绍祖的话,当时以为只是在说笑,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孙绍祖又匆忙娶了贾迎春,更觉得那话只不过是在玩笑。可现在夏婉云追到京城来了,而且看架势好像是得了孙母的准话,所以日日过来闲坐。 过了一会儿,夏婉云这边也得了消息,说早上就出门的贾迎春带了好多东西回府了。 柳姨娘忙问回来报信的丫鬟,“都带了些什么东西?可是大爷给买的?” “大爷呢?回来没有?”夏婉云现今只关心孙绍祖,他不在,让她去勾搭谁啊。 得到的消息跟胭脂姨娘那里一样,大爷没回呢,卫公子送大奶奶回来的。 卫若兰不知道,他在孙府又一回的露面,让他再次成了孙府的话题。 贾迎春对于府上的意论也全当没有看到。回去把几麻袋东西分了三份。准备下一步的发财计划。 第十三章 美味 其实,在她打起车帘,弯腰从车里面探出头来时,就早已经看到那些个藏在暗处探头探脑的人了,贾迎春对于府上的议论不在意,所以也全当什么都没有看到。回去把几麻袋东西分了三份,准备下一步自己的发财计划。 绣桔和青杏虽然是全程跟着,但依然不知道自家姑娘葫芦里面卖的什么药。那些奇怪的东西是种子吗?自家姑娘说,是;那些奇怪的东西,能吃吗?自家姑娘答,能;那,那些奇怪的东西还能做什么?自家姑娘曰,发财。 这不,才吃过早饭,已经打发全侧院的人围在院子当中了。土豆要一个一个地看,有发芽的,发霉的,全都捡出来,分类放好。玉米则倒在簸箕中,用手仔细地翻看。 贾迎春安排好一切,日头已高,便自己给自己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太阳下面,一边看着丫鬟婆子们干活,一边筹谋着怎样才能让眼前的东西变做金山银山。 太阳照在她身上,暖洋洋地,有些昏昏欲睡。等绣桔叫她的时候,她都有些迷糊着了。脑子里面,卫若兰的脸时远时近,影影绰绰的。 看一眼分堆放好的东西,贾迎春把脑子里面那些不清不楚的影子甩了个干净,人也变得干劲儿十足。按排众人先把东西收着,自己顺手从地上捡了几个有些毛病的土豆,笑道:“今天心情好,等我亲自下厨,给大家做几个新鲜菜式。” “那里敢劳动奶奶。”婆子们那里敢让自家主子给做饭菜? 绣桔却是笑道:“难道大奶奶高兴,由她去吧。只是谁也准嫌难吃也是正事儿。”贾迎春自从穿越过来就懒懒的,加上原主之前那样的脾气,她自然愿意看到现在这样的满是活力的主子,笑起来,看得人都暖洋洋的。 青杏跟在贾迎春身旁这两天,见她跟传说中不一样,又亲切,又没有架子,几乎都要把她当做自己的亲姐姐了。听贾迎春说要去做菜,赶忙跟在后面,嚷着要去打下手。 于是两人各捧了些土豆,直奔厨房。 厨房里面的婆子们这次见了她们面上多了几分恭谨,贾迎春也不理她们,扫了一圈,见有的灶台上面生着火正煮着东西,有的则是闲着。径直走了过去,道:“我要做几个菜,匀我些工具。” “奶奶,这些东西要先洗洗吗?”青杏笑着一边往盆里面舀水,一边问道。 “要先削去皮,再洗。”贾迎春把自己手里面的东西找地方放好,一边拿起菜刀刚要动手。一旁青杏眼尖,一把把她手上的刀抢过来,笑着说,“奶奶要怎么做告诉我一声,我来。”说着,扫了一眼站在旁边不知道该干什么的婆子们,“再不济,还有她们呢。” 好吧,好吧。这个小管家婆,贾迎春不得不放弃亲自操刀的机会。不过,这样真的可以吗?青杏拿着菜刀的样子远没有她干别的事情的时候看着伶俐,好像专会跟自己的手指过不过,土豆被削得七零八落还不算,几次差点就把那纤纤玉指给剁了去。贾迎春看在眼里,心里想着以后要做几个削皮儿刀才好。 也不知道是谁请来了带头儿的婆子,那管事儿婆子经过第一次和贾迎春交锋,客气了不少,满脸堆着笑,对青杏道:“青杏姑娘那里是干这等粗活的?还是奴婢来吧。”也可能是看到上次孙绍祖没有发落贾迎春,心里面又拿不准上头的意思了,不敢有大动作。 青杏看向贾迎春,见后者点了点头,才把菜刀并土豆递给了那管事儿婆子。 不亏是厨房一把手,还真有两把刷子,手起刀落,一会儿就把几个土豆按贾迎春的要求削好了。待青杏把它们统统过了一遍水之后,那些个圆圆的,灰灰黄黄,土不拉及的东西完全变了一副样子,个个白白胖胖的,这才有了几分吃食的味道。 原本计划着做一个土豆炖鸡块,做个醋溜土豆丝,再做几个土豆饼,主食菜口就全都齐了,看到了厨房里面放着的新鲜茄子,突然想着再加个地三鲜也不错。在现代人,这几样都是再普通不过的家常菜了,几乎人人都会做。因要拿土豆挣钱,所以一切准备就绪,也就做了清场工作,厨房里面只有她和青杏两个,才开始做。青杏烧火,贾迎春掌勺,一会儿,几道香喷喷的饭菜便做好了。 厨房里面的婆子们闻着香进来时,夏婉云和柳姨娘房里的丫鬟正好来取中午的餐食,不一会儿,胭脂姨娘的丫鬟也便来了。 贾迎春笑着给各位道了声“辛苦”,让青杏每样菜式都给厨房的婆子们留了一些。青杏却不很愿意,没有看见第一次来时,她们的嘴脸?但无奈这是主子的要求,只得嘟着嘴照做了。 等贾迎春两个刚走,夏婉云的丫鬟抢先到了跟前,不屑地跟厨房的管事儿婆子道:“好好的大家小姐……” “不过知道她做了什么?还挺香的。”柳姨娘的丫鬟吸吸鼻子道。 “一个不招人待见的庶女,能有什么好东西……” 一旁胭脂姨娘的丫鬟看不下去了,打断了夏婉云丫鬟的话:“常言道,宰相门房七品官。人家好呆是候府里的小姐,不知道比从那里冒出来的乡野丫头好多少倍呢。” “你……” “哼!” 眼看着两个丫鬟要掐起来了,管事儿婆子马上笑着打哈哈,“夏姑娘和姨娘们都还等着三位呢,就不留你们喝茶了。”原本的规矩是每日三餐厨房做好了饭菜,按指定的时间送过去,可自从这夏家表姑娘来了之后,非要自己派人来取,各个姨娘房里也都怕自己晚了少了份例,一个比一个积极。现在怕是只有家里面的两个正主孙绍祖和贾迎春不知道这件事儿了。 三个丫鬟听言,知道今天比平时耽搁的久,各自检查好各自的东西,互相瞪着白眼走了。 管事儿婆子见人走了,就招呼自己的手下,也坐下来吃饭。第一筷子下去,夹得是贾迎春留下的醋溜土豆丝,只觉得酸脆爽口,开胃异常,便又吃了一块鸡块,更觉得有别样滋味。于是,马上止住了众人将要落下的筷子,小心地用温水温了起来。 早有婆子有意见了,“常嫂子,大奶奶说是留给大家的,你莫不是想独吞?” 常嫂子瞪她们一眼,“你们知道什么?”说着,指指面前的饭菜,“昨个儿孙管家不是说今儿大爷要在家里面请客么?我觉得大奶奶的菜做的很好,外面说不定也少见。大爷如果吃得高兴,少不得有赏,不比咱们几个多吃几口强?” 大家听了都觉得有理,纷纷点头。于是,贾迎春随手乱做的几道菜就到了孙绍祖面前,这是她没有想到的。 第十四章 狼多肉少 借着卫若兰的名头,孙绍祖自那次之后再也没有来找过麻烦,贾迎春也乐得自在。每日在书房中研究自己的发财大计。前世,她不是学商的,但是那时商业发达,信息也同样发达,很多东西你不用特别留意就能知道。所以,拿来信手抄袭一点儿,都没有问题。因此,她并不在商业运做上面伤脑筋,而是研究自己的最爱——农学。 没错,前世她毕业于农学院,学得是没有多少人愿意学的农业,还一直读到了博士毕业。认识她的人都觉得她是个奇葩。这不,终于用的上了吧? 这几日,除了农学,她还在研究机械学。自己偶得的土豆和玉米都可以做为种子,从此让它们在这片土地上生根发芽并发扬光大,什么时候育种,什么时候播种,什么时间在防治什么样的病虫害,她都门清。不清楚,以前也没有注意过的事情,本以为应该是很简单的,却没有想到并不简单。但是,如果不研究出来,她的土豆和玉米想要发扬光大,可以说,是个问题。要把玉米粒变成玉米面,变成玉米片、玉米仁等等害贾迎春煞费苦心,早知道以前应该把机械工程学也学了。 除了闭门造车之外,就是到外面寻找能人了。有句古话叫做三教九流之中,最是卧虎藏龙。说不定,那只虎,那条龙就是自己想要找的。 绣桔对出门不感兴趣,倒是青杏年小力足的,天天跟着贾迎春来回跑也不觉得累。 经过,她们两个的不懈努力,若干天之后,已经是小有成就。贾迎春再一次下厨做了几碗玉米面粥,几份玉米面的小饼干和一些玉米蒸糕,顺便又炸了些薯条。 这不,还没有出厨房就被人给堵上了。 听到外面的脚步声,“什么人?”青杏警戒地问。 “你说爷是什么人?”是孙绍祖的声音。 贾迎春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自从穿越过来之后,她见过的最不讨人喜欢的人就是孙绍祖了,没有之一。贪财、好色、暴力、蛮横,粗鲁,各种词用在他身上都十分合适。 来的并不是只有孙绍祖一个,他身后还跟着两个男子,具是穿着华衣美服,十分考究的样子。但是,单看脸的话,却都只能算做路人甲,大冷的天儿却还都拿着把折扇充斯文。 孙绍祖一介武夫,怎么会有这么两个朋友? 见贾迎春看向他们,其中一个人把扇子一扇,故做潇洒地道:“嫂夫人好。前几只,陆某和王兄在孙兄这里偶尔吃到了嫂夫人做的饭菜,甚是美味,却一直不可得知那几道菜的菜名,今天蒙孙兄诚意邀请,听闻嫂夫人正在此间,便亲自来此唠挠。”说着,像是戏文里面的书生一样,做了个长揖。 这个人讲话酸成这个样子,难为孙绍祖还能一直耐心听着,贾迎春觉得自己的牙都要酸倒一地了。 “那也不值什么,几位先生吃便吃了。饭菜嘛做来就是给人吃的,你不吃别人也会吃的。”贾迎春笑着说:“至于菜的名字,至白粗鄙的很。女子无才便是德,家里也只是教认得几个字,不做睁眼瞎罢了,如何能跟各位先生相比拟?”她说着话,嘴边一直噙着笑,“因是土豆做的,一道便叫酸辣土豆丝,一道土豆炖对外鸡块。” 说话的当儿,青杏已把今天贾迎春所做的饭菜尽数放进了食盒。话说上次自家姑娘亲手做的饭菜分理很足,她和侧院里面的几个丫鬟婆子都已经吃的肚子溜圆了,还不觉得够,当时已经后悔姑娘要分给厨房的婆子吃的时候没有拦着了。而今天,又多了几个不速之客,青杏狠狠地瞪了他们几眼,狠不能拉了自家姑娘就走。 这边几位做出一副因为上次的饭菜前来道谢求教的样子,贾迎春也乐得装傻,对孙绍祖三个时不时瞟向青杏身旁的食盒的目光视而不见。 一会儿,表姑娘夏婉云和府里的几位姨娘的丫鬟都来取饭,见孙绍祖站在门口,纷纷行礼。 “各屋取饭的都来了,几位妈妈也要忙起来了。青杏,我们告辞吧?”贾迎春跟青杏的想法一样,她宁可把饭菜留给小黑、小白(注:小黑,小白是贾迎春养的两条小狗。)吃,也不想给这几个虚伪的人吃。说着,和青杏一人拿起两个食盒便从里面出来,路过三人时,贾迎春向孙绍祖略福了福,青杏有样学样,跟在她后面一起福下。 “咦!这不是侧院住的那位么?”表姑娘夏婉云的丫鬟这才看到贾迎春,望着她们的食盒上前两步,“我们姑娘说了,以后你再做了吃食,给我们姑娘也送一份儿。” 哇,哇,贾迎春不由地冷笑了起来,她还没有进门呢,就嚣张成这样,她手下的丫鬟对她这位孙府正妻连个奶奶也不叫了,直接就是住侧院那位了?就这样,还想要吃的?也不怕被毒死? 贾迎春没有应声,只是脚步向后退了一点儿,那丫鬟以为怕了她,越发得意,再想要说什么,青杏已是看不下去了,把手中有点沉重的食盒放下,上前两步,甩手已扇在她脸上。“就算你是表姑娘房中的,过门是客,也不能太不把我们奶奶放在眼里吧?”说着,行到孙绍祖带来的两个人身旁,气愤地道:“两位先生都是见过大世面的,给我们说句公道话才是。” 孙绍祖在府中一直是说一不二的主儿,今儿见着了这样嚣张的丫鬟,还是愣了一下。待那两位眼中带着责备看向他时,他的脸上有些挂不住了,上前行至那个丫鬟跟前,抬脚踢了过去,正中小腹。 却说那丫鬟仗着夏婉云的势,这两日正得意呢,没想到在这儿竟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扇了耳挂子,又是气,又是怒,想着怎么回去跟自家主子诉苦,让自家主子给找回场子呢,还没有想好,不料腹部又是一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第15章 主母的威风 却说那丫鬟仗着夏婉云的势,这两日正得意呢,没想到在这儿竟被一个不起眼的小丫头扇了耳挂子,又是气,又是怒,想着怎么回去跟自家主子诉苦,让自家主子给找回场子呢,还没有想好,不料腹部又是一痛,整个人都不好了。 她跪在地上,又手捂着肚子,头上冷汗淋淋,嘴角上一道血线流了出来。 因为是孙绍祖踢的,与她同来的其她丫鬟都不敢上前去扶她。于是她的身体便慢慢地向旁边倒,在地上弓着身子不住地喘着粗气。 “孙兄,你这府上的下人应该好好管一管了。”孙绍祖带来的两个人一说道,另一个随声咐合。 这个时候,这种情况,贾迎春说什么也不能抬脚就走了,只得上前向两人道了个万福,然后才道:“我们大爷一项严厉惯了,我又身体不好,一天天七痛八痛的,对下人约束也少。真是让各位见笑了。”说完,指示婆子们把表姑娘夏婉云的丫鬟抬了下去。 两位先生一个道那里,一个说岂敢。 贾迎春于是叫一声青杏。青杏小丫头马上答应着,站于贾迎春身后一侧。“一会儿,把咱们今天做的饭菜拿一份儿给两位先生压压惊。”说完就给众人道了别。 贾迎春发了话,青杏万般不舍也得舍了。于是,拿了一盒送到跟在孙绍祖三人身后的小厮手中,见自家主子已经走了,快跑两步跟了上去。 望着远去的贾迎春的背影,孙绍祖难得以觉得她顺眼起来。 拿人的手短,吃人的嘴软。 那两位先生吃着贾迎春送的东西,自然也觉得她千好万好,于是跟孙绍祖的谈话中难免就带了出来。 此后,有好长一段时间,孙绍祖真的就觉得贾迎春好了起来,直到后来……此是后话了。 且说表姑娘夏婉云左等右等,眼看胭脂姨娘那边都要吃完了,还不见自己的丫鬟回来,便让身边的人去寻。 春娇是夏婉云身边一等一的红人儿,去取饭的丫鬟**蕊,是她的亲妹妹。遵了贾迎春的嘱咐,厨房的婆子把她架回了她自己的房间。在大家四处找她的时候,她正晕倒在床上。 因是春娇的妹妹,所以平时她的活儿并不多,只是负责去取夏婉云一个人的饭食,其他人的自然还有别的丫鬟婆子去取。这不,今天跟她一起过去的小丫鬟跟着送她回来的厨娘回来后,急得什么似得,把事情跟周围的人一说,拿回来的饭菜也没人顾不得吃了,全都守在春蕊床边。过了很久,才有人想到应该给她姐姐春娇报个信儿。 春娇得到消息,夏婉云自然也就知道了。 也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脑袋是被驴踢了,还是让门挤了,她的破天怒意竟向贾迎春泼了过来。孙绍祖可是她的亲亲表哥,是那个从小就说要娶她的情哥哥啊,哪里会有错?要错就是贾迎春错了。她要是不去厨房,表哥就不会遇到春蕊,更不会发生今天这样的事儿。 夏婉云正在生气,春蕊丫头醒了,拼着一口气,让人扶到正房,脸色已经白得像纸一样,经这么一折腾更是进气少,出气多。 春娇一见妹妹,那眼泪跟断了线的珍珠一样。 两个得意的丫头这样,使得表姑娘几乎要怒发冲冠了。她这一怒,直接就杀向了迎春所主的侧院。 贾迎春跟前的丫鬟婆子们两吃完饭,只在感叹大奶奶的厨艺,谁都没有想到表姑娘夏婉云能这个时候来。青杏第一个看到她,连忙向她行礼,叫了声“表姑娘”,夏婉云都没有把贾迎春放在眼中,更别提青杏这样的小丫鬟了,径直从她身旁走过,差点踩到人的鞋子。 等夏婉云进了屋,她的丫鬟婆子们才从后来追了过来。 “贾迎春,你给我出来!”进屋,没有看到人影,夏婉云大叫道,“在我面前,少抖你的主母威风!小心我让表哥休了你。” 其实,在青杏叫表姑娘的时候,贾迎春就听到了,夏婉云在外屋大吼大叫完,才闲闲地走了出来。她可没有她要研究的东西重要。“哦。这样啊?那你出吧,让你表哥写封休书给我,我马上就走。”她的语气慵懒。说实在的,她还真的不怕这个,如果和离不成,那被休也是不错的结果,至少不能和原主一样被打死吧?只是,若不能和离,她便不能把绣桔她们一起带走,几个丫头跟了原主一场,又跟了她一场,在孙府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你……”夏婉云带的时候,有千言万语要说,却都被堵在了当场,“春娇!”回头想要叫人,这才发现,一惯跟在她身后的丫鬟婆子们此时并没有跟过来,屋里面只有她自己孤零零的一个人,心下有些发慌。 被点名叫到的春娇些刻正在院中,她身后跟着夏婉云的打手团。侧院的门此刻不知道什么原因关了起来,一只高过人膝盖的大狗正蹲在那里。绣桔手里面拿着吃的东西正在逗它,它的毛发漆黑,只有眼白的地方可以看到其它颜色;而青杏则在正房的门口拉着一只毛色雪白,除了眼睛,看不到一丝杂色的大狗狗。 大狗咧嘴,一口雪白的大牙,看得人心里面发颤。 春娇心里面害怕,但是想到妹妹的惨状,还是壮起胆子,“你们……你们不要欺人太甚!” “谁欺人太甚呀?”青杏笑着问道:“也不问问清楚,到底是那个踢了她的?那才是要紧的伤,好不好?” 是谁踢了春蕊,所有人心知肚明,但是谁会真的蠢到跑去找孙绍祖算帐?那是怎样一个人物,整个孙府谁不知道?春娇被青杏问的心底更加虚了,脸上也一片红一片青的。 屋里面,贾迎春并不打算跟这样一个拎不清的表姑娘纠缠不清,抬脚便向外走,她的玉米花机也不知道好不好用?“林妈妈,我的东西可烤得了?” 夏婉云见贾迎春并不与她对嘴,气的脸都绿了,看到屋里摆放的一个半人高花瓶,便要上前去踢。 第16章 爆米花儿 贾迎春冷冷地回头看了一眼,“夏姑娘,做事情之前先想清楚。这里不是夏府,也不是在你外祖母屋里。” 夏婉云还没有见过贾迎春这种眼神,就像……就像……她说不上来,那眼神是山中的野狼才有的,她一个闺阁女子如何知道。但是,抬起的脚却不敢往那花瓶上面踢了,只得重重地踩在地上,发出咚咚的声响。 外面跟贾迎春点到的姓林的老妈妈守在一堆炭火旁边,上面架着一个花圆不圆的铁东西,林妈妈用手晃着铁东西的把手,那东西便在火上面一停地转圈圈。听到贾迎春问,林妈妈笑着道:“姑娘弄得这个玩意,甚是新奇,老奴以前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怎么样才算是好了,还是请姑娘自己来看看吧。”贾迎春带过来的绣桔、青杏和另外三个丫鬟,两个婆子全都是从贾府就跟着的了,叫姑娘叫习惯了,现如今搬到这里几个人清清静静地过日子,依然都叫姑娘,没有改称呼。 贾迎春就挽起袖子,向林妈妈走过去。 夏婉云独自在屋里面站了一会儿,觉得无趣,抹抹鼻子走了出来,正好听到那婆子“姑娘”长,“姑娘”短的一大段话,自认为拿住了把柄,得意极了,大步出来,指着贾迎春便骂,“好个不知道羞的姑娘,即嫁了我表哥,那就是孙家的人,还在这里当姑娘?我去告诉表哥去!”如果换做别的时候,打死她,都不愿意人家叫贾迎春孙大奶奶的。她屋里面的人全都不许在她面前提,就算非要说不可的时候,都必须用别的称呼代替。这不,春蕊就是这个命令的受害者之一。 “去吧!”贾迎春饶有兴味地看着自制的爆米花机,头也不回地道。 春娇等人看到夏婉云出来,全都自发自动地围了过去,希望像是平常一样,自家姑娘能大打四方,却不了,这次注定折羽而归了。 “砰!”一声巨响,带着一股白烟,含着香甜的味道弥漫了整个小院。 哇! 哇哇! 哇哇哇! 大家不由自主地吸气!再吸气! 贾迎春看着面前的爆米花儿,感觉这些天的努力没有白费,原主的妆嫁当来的钱也花得其所。 “表姑娘不送!”贾迎春看着热气腾腾的爆玉花儿,那还有心情跟人打那没有用的嘴官司,大手一挥,竟下起了逐客令。 夏婉云的那里受过这样的冷遇,当下怒气冲冲地带领春娇她们走了。听下人人传回的信儿,原本还以为表哥娶得这位是个好欺负的呢,兴冲冲地来了一看,确实挺好欺负的,堂堂侯府的女儿竟让一个青楼出身的姨娘给挤到了侧院,但今天是怎么一回事儿?她有两条大狗,对,自己就是被狗给吓着了,回头让表哥把那两条狗炖了狗肉给自己吃。这样想着,夏婉云觉得自己的心情似乎平和了一些。转头问身边,道:“大爷现在在那里?” 春娇正在想春蕊的事,没有细听,突然被问,脑子有些转不过来。以为夏婉云是要去找孙绍祖的麻烦,吓了一跳,刚要劝,已经有人回答道:“大爷在书房陪两们王府的先生呢。” “那个王府?咦,你看着脸儿生,叫什么名字?” “具说是南安王府。奴婢莲花儿。”那人回道,却换来春娇一记刀眼。 而这时,另一边通住侧院的路上正有两个人一前一后闻着香味往这边来了,“这是什么味道,从来没有闻过?” “卫公子,我们大爷在书房呢!”来人正是卫若兰,他身后小厮如意一脸苦像在跟在后面。 “不急,不急,让他再等等。”卫若兰由着自己在孙府里面跟着鼻子四处行走。反正孙绍祖都不担心她的女眷被外男看到,他怕什么? 其实,除了孙绍祖,不少人家都不怕女眷被他看到,更有人巴不得想把女儿送给他做妻、做妾、做丫头的。当然,如果被看上的是个妾氏,那就更好办了,直接打包就行。 等卫若兰闯进侧院时,贾迎春正在给大家分爆米花,院中的丫鬟婆子有领了的,有拿着器具正等着的。 贾迎春一抬头看到卫若兰,有此意外,愣了几秒马上招呼他过来尝尝。 卫若兰也不见外,伸手就从贾迎春拿着的袋子里面抓了一把,另一只手则直接往嘴里面送。“这东西,香香的,甜甜的,很好吃。”他吃完,很认真的评论道。 “卫公子今天怎么有空来我们这里?”青杏是他的粉丝,他也未吃完,已经拿了条湿帕子准备给他擦手。 绣桔也是他的粉丝,看到他转身进屋,出来时手上多了一个托盘,摆着一些贾迎春今日刚做的薯条和蒸糕。 卫若兰看着绣桔拿来的造形奇特的食物,先是凑近闻了闻,之后才用手捏了一根薯条放入口中,慢慢地嚼着。吃完之后,才又拿了一块蒸糕,掰开分了一半给如意,然后才慢条思礼地吃了起来,完全没有了刚才狼吞虎咽的架势,好像跟刚才那个根本不是同一个人似的,又恢复了贵公子的优雅。 品完,接过青杏手中的帕子,擦完手脸,才又道:“怪不得这几日京都里都在传,说孙府得了新奇的吃食,原来是你弄的,我说呢!这就不奇怪了。”转头,对如意说,“帮着绣桔姑娘把东西给包一下,拿给金戈或铁马,让他们送回去给祖母试试。” 原来,他也不是如表面那么信任如意啊! 见如意得了指示跟着绣桔去了,他这才从袖中拿出一叠书稿来,“按着你的意思找人写的,你有空看看,如满意就让大街小巷唱起来了。” 他没有提什么事情,贾迎春却听的明白,连忙双手接了,转给青杏送进屋内,等晚间再看。 做完这些,如意已拎着东西出来了,卫若兰便向贾迎春告别,往孙绍祖的书房而去。小厮如意拿着东西直接出了孙府的门,找金戈铁马去了。 第17章 第一份定单 贾迎春本来还想着等土豆和玉米种出来,还要挨个酒楼饭店的去推销,到时候少不得要附上些做菜的方法,而且说不定还要让人家免费试用上一段时间。没有想到的是,因着卫若兰的关系,她做的薯条,蒸糕和爆玉花儿直接就到了安平长公主的跟前,于是乎,就有了眼前这幸福的一刻。 安平长公主派来的人先找到的是孙绍祖,等人家把事情这么一说之后,孙绍祖却是愣了,一直以为自己娶回来的是一个赔钱货,从来没有好好的待过一天,今天却有这样的贵人送上门来要跟自己做生意,连定金都带来了,整整一百两的白银,真真实实地摆到了面前,真像是做梦一般,当场就拍了板。 可是安平长公主府的人非得要亲自见见做出这几样东西的人,无奈他只好领着人又去见了贾迎春。 贾迎春正拿了卫若兰让人写的戏本子看,也不知道是什么人写的,文笔相当好。他从男主人公与女主人公从小如何青梅竹马写起,然的写男主人公进京赶考,一去数年。女主人公一直等,一直等。后来,女主人公的父亲官位调动,举家上任途中遇到歹人,女主人公又是如何坚贞,如何逃出魔掌,如何风餐露宿来到京城寻亲,然后,到了京城又如何找到男主人公,男主人公又是如何在半年前,以为她出事儿已死,如何娶了侯府千金。女主人公见如此打算出家,侯府千金知道之前的婚约,然后自请下堂,与男主人公和离,成全两人。 整个故事写的婉转动人,贾迎春都忍不住要为他们掬一捧同情的泪水了。 安平公主府的人穿着很普通,好像跟一般大户人家的管家一样,并没有因为公主府显赫而有什么不同。来人开口把安平长公平的话又跟贾迎春说了一遍。跟刚才与孙绍祖说时几乎一字不差。 孙绍祖在他面前,气势明显短了半截,陪笑道:“公孙先生,咱们不是已经定好了吗?”怎么还要跟她说,她不过是个女人。 那公孙先生瞪孙绍祖一眼,道:“那倒是的。不过,孙大爷到时候能不能拿得出来公主千岁要的东西呢?公主是君,您是臣,要是到时候交不出来,可是欺君的大罪过呢,孙大爷可担得起?” 欺君之罪,谁敢说自己担得起啊? 孙绍祖听完不光气势连身体似乎都矮了几份,不敢再说话。 贾迎春听到公孙先生的话,觉得这个人倒是有趣儿。不过,欺君之罪,她也担不起,所有事情都得放到明面上讲清楚才好。于是,微微一笑,道:“公孙大人,长公主能看得上民妇,本来是件很荣幸的事儿。但是,我却不敢在这里跟你打包票。实话说吧,卫公子送过去的吃食是由土豆和玉米做的,两样东西都来自海外,我手里面是有一些,不过却是打算当做种子来种的。如果能种得成功,公主以后想要多少都不是难事儿了。就是不知道长公主……” “是这样啊!”公孙先生点了点头,“那成,我这就回去跟长公主说去。”说着,看了一眼孙绍祖。 孙绍祖听完贾迎春的话,差点就想骂她了,到手的一百两啊!怎么就不答应呢!他很肉痛地对身后的小厮说:“还不快去把公孙先生的银子拿来!” 公孙先生摆摆手,“不忙,这银子先给大奶奶做定金,等大奶奶种出……那两样东西来!”说完,便要回去跟安平长公主回报。 孙绍祖直到把公孙先生送到大门口,看他坐上长公主府的马车走了之后才回来。刚到书房,孙管家已等在门口儿,陪笑道:“大爷,表姑娘吵嚷着要见您,说是在府上受了委曲;另外,大奶奶那边的青杏过来说,大奶奶让您有空了过去一趟。”说完,孙管家弓着身子,低头用眼角观察自己这位大爷的脸色。 只见孙绍祖听到他说表姑娘的事儿,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头,而听到提贾迎春两条眉毛都要竖起来了,显然是十分生气。那么,接下来,他会先去正院见表姑娘,安慰那位美人儿的芳心么? 显然,孙管家这一次猜错了。 孙绍祖转身离了书房,径直往侧院行去,脚刚踩到院门口,声音已经飘了过去。“胆子是越来越大了,竟敢指使爷了。” 贾迎春正坐在屋前的大圈内,盖了小被子,舒舒服服地晒着太阳,早春虽然还有些冷,但是在太阳下面又不一样了。听到孙绍祖的责问,她也不起身,依然窝在那里,“大爷倒是来的快!” 孙绍祖低头看着她,高大的身躯把日光都要挡住了。 “我妆嫁里面有一处宅院、一处田产的地契是在大爷手里吧?”贾迎春依旧那个姿势猫在那里,真个跟一只慵懒的猫咪一样,她伸出手来,“拿来吧?” 绣桔远远地看着两个人对话的样子,心都要提到嗓子眼儿了。以前姑娘对姑爷可没有这么不在意,姑爷还要一个看不顺眼,伸手就打,抬脚就踢呢,今天姑娘傻了?怎么敢这样说话呢!她很想过去,万一动起手来,她就算不敢拦着,还能帮着挨两个打不是?可姑娘说了,今儿她跟孙绍祖说话的时候,谁都不要近前,看得她那个纠结啊。 孙绍祖的脸黑成了锅底色,“我要是不给呢?” “不给就不给。我无所谓。”贾迎春晒了一会儿太阳,眼睛有现发花,拿起小被子站起来,转身进屋去了。“欺君之罪,大爷都不怕,我怕什么呀!” “你……”孙绍祖气得呀,抬手要打,无奈圈椅上面一片阳光灿烂,贾迎春已经不在对面的圈椅里面坐着了,要打也只能打到一团空气。欺君之罪,是要诛九族的。安平长公主虽然也不是真正的君,但是那又能差多少呢?“好,一会儿让管家给你送过来。”反正贾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给自己女儿陪嫁的田产,一百两银子都卖不上,还不如长公主给的定金多。孙绍祖独自站了一会儿,甩甩袖子走了。 第18章 地契到手 安平长公主府的公孙先生再次来的时候是孙管家陪着的,他把长公主的说学了一遍也就告辞了。长公主话的大致意思是这样的:可以给你时候去种,但是无论你种了什么,种成了了什么样子,首先必须先要让他们公主府的人过目,如果长公主府要用,那么必须给长公主府先用,如果长公主府里看不上,那么你才可以自行卖给别人。 贾迎春同意了。这么一个大主顾,不可得罪,也得罪不起。 孙管家送走公孙先生又回来了。 面对贾迎春的纳罕,他从袖子里面掏出一张纸来,双手递上,“这便是大奶奶要的地契。奴才亲自给您送来了。”看今天安平长公主府的架势,如若大奶奶所说的东西能够种成,那么他便是大奶奶最大的靠山了。到那个时候,谁还敢惹她?就是孙绍祖也得让她三分。不过,这样的事情,或许孙绍祖还没有看出来,但他却是看得明白,所以态度便恭敬上了三分。 “哦,我看看。”贾迎春没有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看来孙绍祖最怕的还是“官”啊! 绣桔上前两步,接过孙管家手里面的地契,复又回来,双手呈给贾迎春。贾迎春略扫了两眼,让绣桔重新收起来。这东西不知道有没有假的,那个遇到卫若兰,让他看看,说不得他知道真假呢。不过,好像,好像,她也只认的卫若兰这个二货,其他的人他都不认的,就连贾迎春里面的人,说起来是自己的血亲,但还没有见过呢。 那个林妹妹是不是跟书里面写的那样仙气飘飘?那个薛姑娘是不是真的如雪一样的美人儿?还有二货卫若兰的未婚妻史湘云…… 地契到手,下一步就是上庄子里面看看,然后计划春耕了。没有想到,堂堂侯府千金小姐,以后就要加入农夫的行列了!贾迎春有那么一丝期待。“绣桔,青杏,整理一下我们的东西,看看那此东西可以典当没有当的,这几个全都当了死当。还有,不能当的也处理一下。完事儿,我们离开这里,到庄子上面去住!”等孙管家一走,贾迎春立马发了话。 绣桔和青杏都是经历过原主经历的非人的待遇的,一听到可以离开都十分开心。青杏立马就要跑去告诉外面的几个整理行装,绣桔呢,则是用满含担心的眼神看着她,问道:“永远离开吗?” “对,永远!” 得到肯定的答案后,她就更加担心了。她是她的大丫鬟,不仅仅是年龄上更大,想的事情也更多。 这样离开到庄子上的正妻也不是没有,有的人家里是正妻不受宠,被迫害发配到那里去的;有的人家里是正妻身体不好,需要静养,所以才去的;更有人是为了避难……她们好像也是要去避难的。绣桔的喜悦被一种苦涩所代替,她们姑娘这样逃也似的跑到庄子上去算是什么?没有被休,没有和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重新回来,扬眉吐气地回来,真正当孙家的大奶奶…… 绣桔这里愁绪满腔,正院里面也是愁云惨雾的。 表姑娘夏婉云上午就让人去告诉孙绍祖自己受了委曲,要回家去,可是左等,右等,都快正午了,还不见孙绍祖的人影,所有的委曲就都化做了眼泪流了出来。 春娇在一旁拿话宽慰着也不太管用,如果不是她妹妹春蕊现在还躺在床上,不宜移动,她还真像平常一样,撺掇着夏婉云真的打包东西离开,就不信,孙绍祖还能不拦着。不拦着的话,回到家舅太太那里首先就过不去。是舅太太让自家姑娘来的,并且还给了姑娘一个玉佩,说是如果祖儿没有媳妇,还想让姑娘当她家媳妇呢。 夏婉云可不是那么好说话的,见孙绍祖真的不来,东西也不收拾,抬脚哭着就要走。 春娇见这样,正中下怀,便跟上。 胭脂姨娘那边的大丫鬟石榴刚好出来,看到夏婉云气冲冲的样子,心里面好笑,对后面跟过来的春娇笑道:“春娇姐姐,夏姑娘这么急,是要去那里?” 春娇那里有功夫理她? “石榴!”胭脂姨娘也不知道是从那里回来的,今天着装格外隆重而且奢华漂亮,身后却是跟着一个小丫头,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让石榴跟着。“表姑娘这风风火火的干什么去呀?刚才在院门口,要不是我躲的快,就让她给撞倒了。”说着,轻轻地掸掸裙摆上面并不存在的灰。 石榴摇了摇头,亲自打了帘子,说着道:“虽然开了春儿了,但外面依然不比屋里,姨娘进屋暖暖,喝杯热茶,奴婢刚泡好了大爷送来的好茶。” 胭脂一边往屋里面走,一边若有所指地道:“这女儿人啊,也不能太贤良大度了,男人会觉得你不在意他,太无趣;也不能太在意了,老缠着,使小性儿,男人也会烦;只有偶尔大度,偶尔使些小性儿才好。” 石榴一边帮胭脂脱外面的大衣服,一边拍着马屁,道:“她还嫩着呢,一个黄毛丫头,那里懂这么?只知道一味的哭闹……” “这次又是什么事儿?”胭脂皱着眉道。 “还能有什么事儿?上次春蕊被大爷给教训了,当时大奶奶不是也刚好在旁边吗?这帐自然就算在了大奶奶的头上。去闹了一次,大奶奶没有把她们当回事儿,倒被大奶奶的狗给吓得不轻。这不,今天让人告诉大爷说要家去,大爷也没有理她。自讨无趣罢了。” 胭脂姨娘嘴边含着笑,道:“那就是个被宠坏的丫头!不过,她屋里的那个春娇可跟她性子不一样,说不得这事儿还是春娇闹的。”说不得胭脂姨娘真像了。 夏婉云根本不知道胭脂这边的谈话,只是哭着一路低头往二门上面跑。无论春娇在后面怎么叫,她都当没听见,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掉落下了,砸在手上,冰冰凉凉。 第19章 新戏 夏婉云根本不知道胭脂这边的谈话,只是哭着一路低头往二门上面跑。无论春娇在后面怎么叫,她都当没听见,只觉得风在耳边呼呼地吹着,眼泪像是不要钱似的掉落下了,砸在手上,冰冰凉凉。 正跑着,一头撞进了什么东西里面,感觉很硬,撞得好痛,又不太硬,有种说不出来的弹性和温度。夏婉云抬起头来,正对上孙绍祖那张过于硬朗的脸,俏脸腾地红了,完全忘记了自己在哭了。 美人含泪,如梨花带雨,孙绍祖是好色之人,比之贾赫毫不损色,怎能不背眼前的景像迷惑住?于是,放轻了声音,放慢了语调,轻轻抚着表妹的后背,柔声问道:“表妹这是怎么了?在表哥这里住的不开心?还是谁惹你了?” 春娇一路跟来,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等追上了,见早已夏婉云羞红了脸,孙绍祖问什么好像都听不到耳中似的,心里面就来气,忍不住提醒道:“姑娘,我们还走吗?” 被这么一问,夏婉云这才想起来自己在干什么,很快眼中的泪又汇成了溪流,不住地流淌开来。 孙绍祖伸出薄扇一般的大手,笨拙地帮她擦着泪,细声问道:“表妹不哭,都怪表哥公事忙,这些日子都没有好好陪陪妹妹……” 夏婉云还是哭。 孙绍祖被哭得整颗心七零八落的,身上很快出了汗,但就是不知道怎么安慰好才好,扭头要找跟随的丫头帮忙,一眼看到春娇,整个人都有些醉了。 只见那丫头,瓜子脸,杏仁眼,一张小口红艳艳的,像是盛开的石榴花瓣儿。上身穿着银红的小袄,下身着翠绿的百褶裙儿,瓜子脸上一抹绯红,气息不匀使得她整个身体身都在微微地颤动,看上去真如春天的娇花儿一样,怪不得叫做春娇呢。 夏婉云也不哭了,狠狠地瞪了一眼自己的丫头。怪不得胭脂姨娘那样一个美人儿的丫鬟石榴长像那么普通呢!原来这样。 春娇也发现了两个人的异样,还没有来得及欣喜,已被吓出一个哆嗦,连忙挪了挪身子,用希望用话语引开两人的注意力,“姑娘,这里风大,咱们要不要回屋说话。” 夏婉云这才感觉到皮肤被风吹得有些疼,尤其是脸上刚流过泪的位置,于是便可怜兮兮地看向孙绍祖,“表哥……” 孙绍祖偷偷瞟了一眼春娇,这才把所有注意力放回到自家表妹身上,轻笑着,说:“表妹,你看这是风大,不是说话的地方。我们不如换个地方。”反正只要表妹在,她是跑不掉的。 夏婉云含羞带怯地点了点头,低头,迈着小碎步往回走。走两步,看看孙绍祖的反应,见他了跟着来了,便再迈两小步,好像一个不留神,他就会跑了一样。 等他们两主一仆回到主院,孙绍祖拍了拍夏婉云的肩膀,道:“云儿乖,去梳洗一下,我带你们去街上面玩去。”说完,不等夏婉云点头,已向着胭脂姨娘的屋子走去。 夏婉云小脚一跺,气哼哼地进了自己的屋子,自去梳洗打扮,不在话下。 那边也不知道胭脂姨娘跟孙绍祖说了什么,两个人一起大笑着,连屋外面都听得到。这边夏婉云看着站在自己身后精心为自己梳妆的春娇,竟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起来。这丫头,平时还没注意到,今天才发现,原来也是个狐媚子,以后得让她离表哥远些。 这样想着,也是这么做的,夏婉云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娇艳如花,向春娇摆了摆手,吩咐道:“把莲花叫来吧,今天给你放假,你不用跟着出去了。” 春娇愣了两秒,答应一声出去了。不一会儿,莲花儿踩着碎步打帘子进来。几天没有见着,莲花儿似乎与之前有些不同,脸上虽然笑着,但是眼晴中却流露着悲伤。精气神也大不如前。 但是,这一切夏婉云都没有看到,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要跟表哥一起出去玩的兴奋当中。不知道到时候,表哥会怎么做?会不会跟戏文时唱的那样,给她买支钗或者手镯也好;会不会在街上主动牵她的手;会不会说什么认人听了面红耳赤依然很想听的话? 莲花儿上前给夏婉云行了礼,就听外面春娇笑道说:“姑娘,孙家大爷说如果姑娘准备好了,就到门口坐车去。” 夏婉云脸上乐开了花,对着镜子照了又照,最后从头上面拔下一根金钗来,拍在桌上,小碎步跑到屋门口,这才停下来,整了整衣裙,让莲花儿打开帘子,轻轻地迈步出去。到外面,她先向四周瞧了瞧,不见孙绍祖人影,又向胭脂姨娘那边望去,那边也静悄悄的,没有人说话。 “姑娘,您找谁呢?”春娇憋着笑,面上却不显,“孙大爷说他先去安排车了,让姑娘收拾好了也过去。” 夏婉云“嗯”了一声,很大家闺秀的样子,慢慢向外面走去,跟刚才那个判若两人。莲花儿却像什么都没有看到一样,木木地跟在她身后。 到了地方,车果然已经准备好了,孙绍祖拉着马正站在车旁边等着,夏婉云不自觉地红了脸,扶着莲花儿的手踩着车夫拿来的脚凳上到车上,刚打出车帘,脸色瞬间由红转黑。怎么她也在? 车内胭脂姨娘正笑吟吟地笑端坐在那里。 “表哥——”夏婉云回身看着孙绍祖,拉长着声音不甘心地叫道,“怎么她也去啊?” 孙绍祖看了她一眼,道:“胭脂也想去,你们两个正好做伴。” 好吧。夏婉云无法,一甩帘子,坐了进去。车内的气氛一时凝固在那里。 胭脂姨娘也不在意,笑着,一边看着自己新染的蔻甲,一边说道:“大爷说要带你出去玩,但不知道京都那里好玩,我便建议先去银楼,再去绸缎庄子,最后去听一听戏。具说,最近京都里面有了出新戏,很是好看呢。” 地方都是好地方,就不知道孙绍祖的银钱够不够多了。 第20章 庄子 那边孙绍祖几个人刚走,角门边又停了辆青棚的小马车,三个人影上了车,一路说说笑笑出了城,奔京都西南的群山之中而去。 这三个人不是别人,正是贾迎春带着两个丫鬟绣桔、青杏是也。 今天快正午的时候,孙绍祖突然让孙管家把一份地契给了她。贾迎春手里面有了地契不由得想要去实地考察一下。虽然说她要种的两样东西不摘地,但是看看更放是不是? 青杏这小丫头这段时日跟着贾迎春来回跑,性子也野了,听说要出门,那是比什么都高兴,绣桔本不太想出门,但奈不过青杏一磨再磨,二来,她也有些不放心,必竟这次出去,走的路可不比平时去的地方繁华。 西出城门不远,道路渐渐崎岖起来,人也越来越少。 青杏从车里面出来,坐在车夫身旁,与其聊起开来。言谈间知道那边多是石头上,山上可种的地并不多,村子里面的人都非常穷,别说灾年,正常年景卖儿卖女的都不在少数。 走了一段,渐渐看到错落的群山,道路就更加窄了,有的地方根本就是刚刚能通过的样子。再走不到一刻钟的样子,车夫说什么都不往前走了。“位姑娘,前面真的没有路了,再不能往前走了。” 贾迎春掀开车帘,入眼的是一片荒芜,到处都是衰草和在草丛中找食儿的家雀儿,丝毫不见人影。 “姑娘要去的地儿就沿着这条小路直行,一直直行小半个时辰就到了。”车夫指向一条尘土飞扬的小路,说道。说那是条路,不过因为那里的草稍稍少那么一点儿。 绣桔犯难了,“姑娘,我们还是回去吧?这里荒山野岭的,太危险了。”说着,谨慎地向四周看了看,没有丝毫人影。 “大哥,你确定,你没有走错地方?”青杏也是满脸的担忧。 这可是贾迎春的陪嫁庄子,怎么会荒凉成这个样子?那么年底能有什么收成?怪不得孙绍祖会把庄子的地契还回来,这鸟不拉屎的地方,怕是一百两银子都卖不到。贾赫这么老混蛋看起来可真不是一点儿半点的混,亲生女儿换了银子不说,连给个像样的陪嫁都不愿意。原主被孙绍祖折磨死说白了,她亲爹可是出力不少! 贾迎春都有点要被贾赫给气哭了,真替原主不值,遇到一个渣爹,又遇到一个渣男,还不如早些死了,清静些。 绣桔看贾迎春脸色不太好,显然也想到了。在贾府,姑娘跟个透明人儿似的,安安分分,从不招惹事非。就算是这样,邢夫人和大老爷两个都不曾真心地待地过她。府里面的下人都私底下叫她“二木头”,有次司棋开玩笑似的跟她说了,她笑笑,“木头就木头,也挺好的。” 青杏是个行动派,早已下车,向前行了一段,又小跑着折回来,“姑娘,前面的路全都这样,老远也看不到个人影!” 穷的地方,自然人烟稀少。前世那么发达的时代,人们都还要往富庶的地方跑着,何况人口并不算太多的古代。贾迎春并不觉得奇怪。以前,小时候,山路也是走惯了的,还怕这个不成? 贾迎春让绣桔付了车钱,嘱咐道:“大哥,傍晚时分,还来这里接我们,回去给你双倍的车钱。”这么偏僻的地方,叫别的车都不太容易啊。 马车带着狼烟一路走远了,贾迎春三个沿着弯弯曲曲的小路,安车夫说的一直向前,大约走了半个小时竟然没有看到一个人影。再往前走,山路地坡度很快地变得陡峭起来,本来,三个人走都就很吃力,早春的天气,硬是热出满身满头的汗来,等爬起坡来,更是吃力。 贾迎春前世的时候虽然吃过不少苦,走几步路更不在话下,但这副小姐的身子使她心有余而力不足。绣桔也是自小跟着贾迎春在贾府内,过的也是小姐的日子,那里遭过这样的罪? 只有青杏一路上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似的,又是说又是笑,一会儿扶扶迎春,一会儿拉拉绣桔。 又走了不到半个时辰,终于,终于看到人影了。 三个人又是兴奋又是紧张。兴奋的是终于看到人了,紧张的是,要是坏人怎么办? 人影渐渐近了,是三个半大的孩子,身上全都穿的破破烂烂的,头毛像是乱草,身后还都背着一个大筐。青杏跑过去跟那几个孩子说了句话,转身高兴地边跑边喊:“是了姑娘,就是这里!” 贾迎春和绣桔对望一眼,两人具能从对方的双眼中看到喜悦。 三个人高兴一阵,按照那三个孩子的指点,很快找到了买庄子时人家所说的院子。也不知道多久没有人来过,院子外面全都是半人多高的草,连墙头和房顶上面也能看到不少的草,真可谓荒草连天! 从外面看这个庄子上面的园子不能算小,跟孙府的占地面积也差不太多了。真的是太久没有人修辑,朱红的大门已经斑驳的不成样子。贾迎春敲了半天的门,才从里面出来一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弯着腰一步三摇地给开了门。 不一会儿,一个身材纤瘦的少年也跟了出来。 原来,这是祖孙俩。少年也就是之前,她们遇上的三个中的一个。等她们说明来意,少年脸微微地发红,把她们让了进来。 里面但没有太多的草,少年和老者住在门边的三间南屋中。里面几乎没有什么家什,空荡荡的。屋门口,几块石头架着一口铁锅,火正旺,锅里面冒着白气。 贾迎春她们三个围着园子转了一圈,随便看了看,太阳已经偏西了。绣桔看看天,提醒贾迎春时间不早了,如果不快些回去,今天怕是就要睡野地了。 贾迎春看着破败到不像话的园子,心里面很是无语。幸好没有一时冲动直接带东西搬来住,这里要好好找人清理归整一下才好住人啊!她只是眼前手头可用之人太少了! 第二十一章 归途 贾迎春三人跟那一老一少告别向门口走去,还未到门口,已发现许多人在那里探头探脑。应该是另外两个少年回到家中跟家里人一说,一传十,十传百,很快全村人都知道了。刚才贾迎春已向园子里面的少年打听过了,村子里面一共住着十来户人家,由于偏远好远,又没有什么好地,收成不好,除了人贩子,许久没有外人来。她们一来自然觉得新鲜,老老少少全都跑来看。 被这么多人围着看,绣桔很是着恼,一张俊脸沉着,却布满了红霞。青杏到底小几岁,并不觉得什么。贾迎春更不怕人看,依然沉着淡定。 她们出了门,他们也就散去了,本以为是各自回家了,却不了都出村好远,还能在草丛中看到影影绰绰的跟随者。 “姑娘,他们什么意思?”绣桔回头看了看草丛,追上贾迎春的步子,小声问道。 贾迎春笑了笑,“我猜,应该没有什么恶意。我们走我们的就是。” 青杏听到绣桔的话,走几步,回头看看,走几步,再回头看看,最终得出了一个结论:“姑娘,绣桔姐姐,他们真的有人跟着我们,不过就十几个,都是半大不小的孩子。” 贾迎春看了看青杏,笑道:“可不,都跟青杏年龄差不太多呢!” “嗯嗯。姑娘,我去会会他们?” 会会他们? 怎么听着像是武侠片的节奏? “也好。去问问他们想要干什么?”贾迎春把身上带的几块糖果递给了青杏,“万一他们要是想打你,你给他们这个。”原本是防着饿的,现在也用不上。 “姑娘!”青杏接过东西,等看清楚是糖果,不由地跺脚娇嗔道,显然在姑娘心中还是把她当孩子了,不过心里面还是甜甜的。 一会儿,青杏小跑着回来,手里面的糖果已经没有了。“他们让我替他们谢谢姑娘。姑娘,他们说,这段路不太平,经常有拐子,村里面的大人怕咱们有事儿,所以让他们跟着。” 哦。有心了。贾迎春的心里面暖暖的。这些素不相识的人都比贾赫这个做人父亲的要仁义的多。想着,她转身站定,向他们招了招手。 原本那些穷人家的孩子见贾迎春穿着体面,都只敢远远地看着,怕是唐突了贵人。有了青杏打前站,见她招手,这才放大胆子向前走了走,依然隔着三、四米的距离。 贾迎春见他们你看我,我看你,不再向前,自己向前走了几步,笑着先向他们道了个谢。【零↑九△小↓說△網】“既然要保护我们,那就一起走吧!” “好啊,好啊!”最先得到的回应是青杏。贾迎春宠溺地看着她,表示无可奈何。 突然一个黑瘦的小男孩儿站了出来,看着青杏,弱弱地问:“我姐姐也被卖去做丫鬟了,我娘亲说做丫鬟会挨打,可是这个姐姐好疼姐姐啊!不知道我姐姐……” 小男孩儿虽然生的瘦弱,很不起眼,但是说起话来却十分利落,左一个姐姐,右一个姐姐,听起来却很明了。 青杏不知道如何回答了。不是所有丫鬟都能如她一样幸运的。 问话的小男孩儿见她不回答,神情暗淡了下来。其他竖着耳朵听的男孩儿们脸上也都出现或多或少的落寞。他们村子里面,几乎家家户户都有女孩儿被卖出去的。而且,好些就发生在他们眼前。 贾迎春也不知道怎么安慰他们了。他们都是好孩子,友好,善良,但是不幸却几乎在每一个家庭都发生过。也许,给他们一份儿工作是个不错的主意,刚好她的房子、园子都需要人手去整理。 “几位姑娘,你们终于回来了!”原前送贾迎春她们过来的那个车夫远远地看到她们,终于松了口气,“还以为你们来不及关城门之前到了呢!” 啊!要不他不说,贾迎春几乎忘记这里是有城门的,每天天黑之前,城门是要关上的。还好,来得及。她停下来,指着前面的马车道:“我们的马车在前面呢,你们也回吧,免得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我这里有人不情之请,不知道你们能不能帮忙?” 有男孩子学着大人的样子,拍着胸口道:“有什么话,尽管说吧。”一路行来,他们都已经很熟了,也没有了刚一开始的拘谨。 其他孩子也都随声附和。 “你们也知道我的那个园子,荒废了那么久,肯定不好直接住人了。我想出银子找人帮忙修整一下,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去?” 男孩子们每个脸上都带着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回答道:“愿意。”刚才拍胸口的男孩子看着贾迎春说:“我们山上有的是木头,我爹就会木工活儿,要修也不值什么。” 贾迎春看向绣桔,问道:“咱们还有多少钱?” 绣桔摸下腰间的钱袋,拎了拎,道:“姑娘,咱们一共还有十二两三钱银子,全在这儿呢。” 贾迎春接过钱,直接递到爹爹是木工的那个男孩子手里面,“我也不知道修房子和园子需要多少钱,回头我找人打听一下。这算是定钱,差多少,回头修好了,咱们一起算可好?” 男孩儿们从来都没有见过这么多钱,拿在手里面觉得沉甸甸的,脸上喜得跟什么似的,回去大人们一定会夸奖他们的。眼前这个姐姐真是他们的贵人,一下子就给了这么多钱。他们觉得生活忽然变得有了希望! 贾迎春只是觉得他们单纯善良而又可交,另外就是她手上也没有其他可用的人手,所以暂且试一试,如果不行,也不过几两银子的事儿。记得前世有一个朋友就经常说,花钱能办成的事儿就不叫大事儿。她却没有想到,这几两银子却成就了她未来的大业。 三个人跳上了马车,车夫驾车飞快地向城门而去。身后,那几个男孩子一直目送她们,直到什么也看不到才往回走。他们心里面的雀跃,是别人无法想像的。 孙府里,表姑娘夏婉云玩了一天儿,表哥顺着他,胭脂姨娘也让着她,心情好到了极点儿,只是身体极累,闭着眼睛依在床上,春娇讨好地跪在一旁帮她捶着腿,却不见跟了一天的莲花儿人影。 第二十二章 莲花儿 孙府里,表姑娘夏婉云玩了一天儿,表哥顺着他,胭脂姨娘也让着她,心情好到了极点儿,只是身体极累,闭着眼睛依在床上,春娇讨好地跪在一旁帮她捶着腿,却不见跟了一天的莲花儿人影。 贾迎春她们的马车紧赶慢赶,好在关城门前一刻进了城。进了城,她才意识到自己犯了多么大一个错误,不由懊恼地往自己头上拍了一下。 一旁的绣桔不知道原故,连忙拉住她的手防止她再打自己,再说,这样一打,发形不就乱了。 “绣桔,告诉你个不幸的消息。”贾迎春把嘴按到绣桔耳朵上面,小声地说道:“我们没有钱付车费了。” 绣桔习惯性地在腰间摸了一下,什么都没有摸到,连钱袋子都送人了。 青杏一直爬在窗上看外面的风景,一回头,看到贾迎春两个在咬耳朵,好奇地凑上去,也小声地问道:“怎么了?” 绣桔也学着贾迎春的样子,把嘴凑到青杏耳边,小声道:“姑娘说咱们没有钱付车费了。” 青杏愣了一下,随即笑了起来,拍拍自己身上,“别怕,我还有。” 嗯嗯,什么情况?自己这个做主子的竟要丫头贴补了?贾迎春表票很无力,做人做成这样,也真够可以的。 等到了贾府,天已经黑了,三个人下了车,青杏因要付车费,便落在了最后面。等她再次看到贾迎春和绣桔的时候,那两个人已经进了侧院的门。她转进门内,被门内的景像吓了一跳。 只见一个穿粉红色袄子,水红色的裙子,蓝色掐牙背心的女子从暗处冲出来,噗通一声跪在了前面,把贾迎春、绣桔二人唬了一跳。青杏也是吓了一跳,连忙走了前去,前在自家姑娘身后,以防地上的人儿再有其它什么突然动作。 那人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伏在地上,也不抬头,边哭边求:“求姑娘救救奴婢,求姑娘救救奴婢。” 听到声音,贾迎春只是觉得有些耳熟,绣桔和青杏却是认出地上的正主是谁了,尤其是青杏原来还跟她一个屋朝夕相处过一段时间。“莲花儿,你不是已经跟了表姑娘吃香的喝辣的去了吗?怎么又会来找姑娘?姑娘这里穷苦……” “青杏妹妹,青杏妹妹,我是真的没有活路了……”莲花儿拉起自己的衣袖,胳膊上面全都青青紫紫掐痕,更严重的是还有两处像是什么东西烫的,都有些发炎溃烂了。【零↑九△小↓說△網】“姑娘,你救救莲花儿吧?不然奴婢真的就活不过今晚了。” 贾迎春看着莲花儿胳膊上面的伤,心里面有些发酸。她的丫头,平时她连重说都不会说她们,原主在时更是,这才离了几天,怎么就弄成了这么一副样子? 绣桔看着莲花的伤,不是不心痛,但是想到移院之前姑娘问大家话的时候莲花儿的表现,却又可怜不起来。“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有今日的祸端都是自找的,与别人无碍,你还是走吧。”说完,叫了声姑娘。“我们还是走吧。现在她的主子是表姑娘,表姑娘那性子,我们还是不要跟她有什么吧?”她最担心的还是贾迎春,如果表姑娘那里走失了奴婢,定不会善罢干休的。曾经姑娘身上也有过这样的伤,绣桔忍不住擦了一把泪。 “就是就是,讨谁可怜呢!我们不管。”青杏附和着。 “唉!”贾迎春叹口气,绕过莲花儿,看向绣桔,“如今她的身契在那里呢?” “当初姑娘陪嫁来的人的身契,姑娘不是都交给奴婢保管了吗?我这就去拿?”见贾迎春突然问卖身契的事情,不明所以,但还是问要不要现在就用,她可以立刻去拿。 “罢了。”贾迎春无标了看着莲花儿,“你且起来。既然你的身契还在我这边,也就算还是我的丫头。我没有不管的道理。” 莲花儿看着贾迎春的鞋子从她身旁走过的,心里面充满了绝望,这是她唯一的活路了,本想伸手抱住她的脚,不让她走的,可是青杏说的不错,自己以前亲自放弃了跟在她身边的,那里还有脸做这样的事情。她都想好了,如果贾迎春不管她,府里面不是还有一口井吗?却不料,最后却听到贾迎春说她没有不管的道理,那也就是管了,莲花儿心里面高兴,才要按着姑娘的意思起来,眼前一黑,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青杏本来还对莲花儿恨恨地,不想原谅她。不知怎么那莲花儿起身起了一半,竟然直直地向后倒去,青杏也顾不得恨了,连忙伸手扶住了她。这一接触,便感到一股热气涌来,双手更是像扶在烧红的铁块儿上一般,“姑娘,绣桔姐姐,她好烫。” 绣桔本来跟在贾迎春身后已经离开门口一段距离,两个人正在讨论着今天见到的贾迎春的陪嫁庄子,青杏这一喊,吓了她一跳,小跑两步奔过去,伸手摸了摸莲花儿的额头,真是烫的不轻,“也不知道这丫头从什么时候就开始发烧了,烫成这个样子。”她无奈地摇了摇头,看向贾迎春等着她拿主意,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注意到从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已经习惯有主子拿主意的日子了。 “你们把她抬下去,先用毛巾给她敷着,然后找到大夫来看看。另外,绣桔再查查她身上还有多少伤!”贾迎春把所有事情都安排给绣桔,在她还没有来时,原主什么事情都不管,司棋又死了,都是她管的,从未出过差错,她信她。 一会儿,绣桔过来,贾迎春已吃过晚饭,正坐在镜子前面往下摘着耳环。她上前,帮着把另一只也摘下来,边摘边道:“身上、腿上也全都是那样的伤……也不知道是谁弄的。大夫来过了,喝了药,睡下了。青杏守着她呢。别看她嘴上历害,都哭了好几回了。” “那就好,你和青杏也累了一天了,找别人守着,你们好好歇歇。明日我还有事情要按排你们。”贾迎春轻轻地说着,她不用人守夜,绣桔也习惯了点头,退了下去。 第二十三章 婢女之争 第二天,天还未亮,正院的后罩房内突然传出一阵吵闹声来。【零↑九△小↓說△網】只见表姑娘夏婉云的大丫鬟春娇叉腰站在那里,用手指向一溜儿地挨墙低头站着十几个小丫鬟中的一个,厉声问道:“你说,你们什么时候发现莲花不见了的?” 那个小丫鬟唯唯诺诺地用手拉着自己的衣角,轻声回道:“昨天,昨天夜里莲花儿一夜都没有回来。” “那你怎么不早点跟我说?”春娇几乎要戳那个丫头的木头脑袋了。昨天,上午因为孙绍祖的原因,她惹了夏婉云不快,后来出门儿都没有带她,而是点名叫了莲花儿。等夏婉云回来,她自然是拿出浑身解数来哄着她家姑娘了,还抢了守夜的活儿。今儿一早回来,本想好好治治莲花儿那个小蹄子,不想,进了屋却找不到人儿了。 “姐姐昨天在夏姑娘屋里值夜,我们……”那小丫鬟看看左右,显然昨天她们也想去告诉她来着。 “我值夜,值夜就是你们不告诉我的借口了?”春娇显然对这个理由很不满意,一张俏脸阴沉沉地,突然像是想到了什么,她随手指了一个小丫鬟,道:“你,去正房门口守着,姑娘如果叫我,马上来告诉我。”她可不想昨天费尽心力才换回来的一点儿信任,又因为这件事儿变为无有。 被指到的小丫鬟如蒙大赦,答应一声,飞一般地跑了出去,等话音落地的时候,人已经没有影了。 贾迎春这里刚刚吃过早餐,收拾妥当。只听得院内小白、小黑不住地吠叫,出了屋,还未看清是怎么回事儿,夏婉云尖厉的嗓声已经传进了耳膜。 “贾氏,有本事,你给我出来!躲在两只狗后面,算什么东西?”夏婉云第二次来贾迎春这里叫嚣了。第一次没有占到什么便宜,这次特特地把正院的所有丫鬟婆子都带来了,真正是声势浩大。 “我有躲在小黑、小白后面吗?”贾迎春不怒反笑,“好吧,我让他们躲我后面行吗,表姑娘?”说着,招呼两个小东西到自己身后。 “你——”夏婉云没有想到贾迎春如此无赖,一时语塞。 春娇在一旁提醒道:“姑娘,别跟她说别的,先要人要紧。” “姑娘我是来干什么的?”夏婉云得到提醒,不领情地瞪了春娇一眼,“还用你提醒?” 春娇只得闭嘴。【零↑九△小↓說△網】 事情还没有讲清楚,主仆两个倒起了内讧,贾迎春不知道应该怎么说她们才好,不过也好。绣桔从屋里面出来,看到又是表姑娘,想起上次的事儿,无奈地摊了摊手,给贾迎春搬来一把椅子,让她舒舒服服地坐下“看戏”。 夏婉云见贾迎春竟然坐下了,要说的话噎在嘴边,嘴角直抽抽,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急得春娇满头大汗,直想跳脚,碍于夏婉云的面子,却是不敢。 贾迎春把一切都看在眼里,也不想跟她们啰嗦,直接道:“表姑娘不想说?以我看,表姑娘还是找个凉快地儿呆着比较好。”说着,故意装做才看到春娇的样子,笑笑,接着说:“要不,春娇姑娘,你来说说?” 春娇被点了名,生怕再挨夏婉云的白眼,连忙向后退了退,差点儿踩到后面的人脚上,身体晃了几晃才稳住。 绣桔见她们几个都是干站着,站在贾迎春身后,轻轻地对其说话,“她醒了,没什么事儿了,说要给姑娘磕头谢恩,我没让。等再过几天,身上的伤好利落了再说吧?” 贾迎春一边听着,一边不住地点着头。 夏婉云又一次被晾在了那里,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实在有些挂不住,只得向身边的人发泄,伸手就在春娇胳膊上面狠狠地拧了一下。 春娇疼也不敢叫出声,只是狠狠地咬着自己的下唇。 厢房的门帘动了一动,“夏姑娘,莲花好像在那屋里。”人群中不知道是那个婆子眼 尖的婆子看到了莲花儿,大叫出声。 即然这样,贾迎春再不能装傻,笑着,做出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道:“原来表姑娘是为我的待女而来。这丫头,放她出去玩了两天,也不知道哪儿弄了一身的伤,昨儿还给我晕倒在门口儿。幸而有人看到,不然这小命儿岂不是要交待了?” “什么?”夏婉云听贾迎春悠悠地说着,怎么都觉得像是在唬人玩,“谁要她的小命干嘛,能值几个钱?”但还是不由地让人牵着鼻子走。智商可是硬伤,没得治,绝症! 夏婉云说的理直气壮,但她身后半步的春娇脸色却是变了又变。 贾迎春心里面了然。刚才绣桔已经跟她说了莲花儿的伤是怎么回事儿,现在又见春娇变脸变色的,事情就更要确定了。 “敢问表姑娘,打死奴婢是个什么罪?”她依然慢条斯理地问道。 “还能是什么罪?”她夏婉云手下打杀的奴才也不是一个两个了,也没有见那个敢来治她的罪。 “那么,若是没有主子的命令,奴婢打死奴婢,又是什么罪?”贾迎春再问。 夏婉云想都不想地说道:“那自然是死罪!” 听到死罪二字儿,春娇听觉脚下一软,免力站好,低着头,再也不敢看其他人,生怕那个跑出来指认她的罪过。 但是,这种鸵鸟的心态如果有用,那还要牢房干什么? 莲花儿在屋内也听到了两人的对话,这时,挣开青杏扶着她的手,摇摇晃晃地行了出来,扑倒在贾迎春面前,一行哭,一行求姑娘给做主儿。 春娇听到莲花儿的声音,浑身打了个激灵。在夏府姑娘跟前当差也有五六年了,因为争宠,她可没有下给下面的人使绊子,背地里折磨死的都有,谁想到了孙府,却让一个小丫头掀起了水花儿,心里面那个恨啊!自己怎么当初没有治死她呢,治死了也不过说得了急病死了,谁又会追究?她恨不能现在就让莲花儿万箭穿心,现实却只能用眼睛瞪瞪,毫无杀伤力。 第二十四章 “青杏!”贾迎春看爬跪在地上的莲花儿,她现在是何等的虚弱,那里还有以前在贾府时的厉害劲儿,摆摆手,叫青杏把她扶回了屋内。 “她不能走!”春娇急得满头大汗,脱口喊道。 夏婉云回头看着春娇,不是说借着由头闹一闹的吗?正主还在这坐着,不是吗? 贾迎春也闲闲地看着春娇,笑道:“春娇姑娘还有什么指教?” “她是……她是我们姑娘的丫鬟,自然得由着我们姑娘管教!”春娇指着莲花儿,眼睛滴溜乱转,终于还是让她想到了理由。 贾迎春只是看着,不说,不动。 夏婉云听到春娇这样说,像是得了主意一样,笑着说道:“对,莲花儿在我那里伺候的不错,今儿早上却找不到人了。原来,是让人给藏起来了。我这就去找表哥评评理去。看看我能不能把莲花儿领回去。”说完,脚下却未动,只是看着贾迎春,想知道她怎么反应。这个女人在她面前老是装做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骗谁呢?怕她表哥怕得还不是老鼠见了猫一样。孙府里面都传遍了,表哥一不顺心,就打她一顿,撵到下人房里睡,这会子又在她面前装什么清高? 贾迎春不知道夏婉云是怎么想的,也不想知道,但是莲花儿她是不会束手让人的,就算孙绍祖来了,也不行。“那就不送表姑娘了,慢走。”她站起身来,向屋内走去,她要做的事儿还多,那有那么多闲功夫天天跟人磨牙? “你——”夏婉云气鼓鼓地,又不知道说什么。 “莲花儿的身契在谁手里面,谁就是她的主子,才有发言权,对不对?”贾迎春说着,进了屋,只留表姑娘夏婉云和春娇等一大堆丫鬟婆子站在院子里面。 绣桔搬起椅子,待要进屋,转身向厢房里面叫道:“林妈妈,一会儿外面的人都走了,拎两桶水洗洗地才好。” 林妈妈应声出来,真的拿了桶担水去了。 贾迎春原本计划就这一、两天就搬到庄子上去住,如今莲花儿身上有伤,自是不宜颠簸,何况下了马车还在走上老长一段路呢!就算没有莲花儿,除去那几袋种子,她的各样家什也没有打算留下来,白白便宜了别人。所以,首先,她们得再找几辆信得过的马车,其次,还要找几个人把那段路平一平,最少要能通车,不然可就麻烦了。单凭人力运,贾迎春摇了摇头,有些不太可能。 春天来了,播种的时机稍纵即逝,一切得抓紧啊! 胭脂姨娘日上三竿了才起,这是她以前在青楼养成的习惯,来了孙府,孙绍祖没说,本应该管事的大奶奶又不管事儿,那睡到什么时候,自然是她自己说了算,下面的丫头婆子还能管得了她?所以,没有特殊情况她就算是醒了,也要在床上赖到太阳老高。 石榴听到屋里面的动静,小声问道:“姨奶奶可是要起身了?” “嗯。”胭脂应着,石榴已经端着铜盆进来了,“天刚亮的时候,后面吵什么呢?” “姨奶奶也听到了?”石榴把铜盆放好,走过去帮着胭脂穿衣,“听说是表姑娘那边走失了一个丫鬟,叫……”她略思索了一下,接着说:“叫莲花儿的。” “莲花儿?”胭脂笑了起来,“我记得大奶奶的陪嫁丫鬟里面就有一个叫莲花儿的,怎么她那里也有个莲花?” “姨奶奶好记性,就是同一个人。这不,表姑娘带她着这院里的所有丫鬟婆子去找大奶奶要人了。”石榴说着,补充道:“连洒扫的小丫鬟,老婆子都没放过。”话里话外隐隐地满是讽刺。 胭脂冷冷地笑了,“这大奶奶也太好性儿了,容得有一二再,再二三的生事。要是我,早把人打发了。” “可不是嘛!都说大奶奶从生搬了院子也改了性儿,我看倒未必。还不是一样让人欺负到头上,不敢吱声。”石榴说着,已帮胭脂梳好了一个漂亮的发发髻,拿了一支好看的金镶红宝的牡丹金钗,笑道:“姨奶奶,今天戴这个可好?” 胭脂看着那支钗,“也不知道这么好的东西大爷从那里淘澄来的,说不得又是那位的嫁妆,还是不戴了。”说完,把满满一匣子的首饰看了一遍,自己亲手挑了一支华贵又不十分惹眼的递给了石榴,让她帮着戴上。 胭脂这边刚打扮好,已听得院子里面吵吵嚷嚷,早上在后罩房,多少还隔着些距离,现下闹到眼皮子底下了,胭脂还能再装不知道? 还未出门,住在偏院,比她远上好些的柳姨娘却是先到了,“表姑娘,这一大早的,谁惹您生气了?我去告诉大爷,让他给你出气!” 夏婉云还未说话,春娇早已经愤愤地回答道:“还能有谁?不就是抢了姑娘婚姻的那位?抢了姑娘夫婿不算,如今又来抢姑娘的丫头!真真是没有天理了!” “可不是嘛!”胭脂姨娘掀帘出来,接起春娇的话儿,道:“那戏文里,抢了人家夫婿的都知道宽待表妹,然后一二再的自请下堂,最终成全了一对儿佳偶儿。” “怪不得,在娘家就得了个‘二木头’的浑名,可不是木对嘛!”随后而来的姨娘们你一言,我一语,都排揎起贾迎春的不是。胭脂暗暗笑了起来,混在人群中不再说话。她要的就是她们闹起来,那样,才会越发显得她贞静安然,孙绍祖被闹的脑子疼地时候,就会更多能来她房里。这个表姑娘原来看着是个历害的,通过这两次来看,只不过是个绣花枕头罢了! 夏婉云端着春娇沏的香茶,坐在一众姨娘、通房中间,听着她们叽叽喳喳的奉承,心里面渐渐好受了些。这些人还是尊她为大的,要不然,怎么没有一个去讨好偏院那位?她这么得人心,表哥不会看不到吧?终有一日,表哥一定会看清楚,休了贾迎春,娶她的。到时候,她夏婉云就是堂堂正正的孙府大奶奶! 第二十五章 离府 夏婉云得意洋洋地受着孙府众姨娘、通房的吹捧,自以为这一仗她打赢了贾迎春。【零↑九△小↓說△網】岂知贾迎春那里,根本就没把这儿当回事,当然除了莲花儿本人。 贾迎春那边在贾迎春的指挥下也是忙得不以乐呼。所有家什细软,能打包的打包,能装箱的装箱。 林妈妈提了两桶水像征性泼了两下院子,也加入了打包装箱的大军当中。直干到傍晚时分才算忙完,不过院子当中还有几件笨重的器具是带不走的。绣桔汇报给贾迎春,贾迎春头都没抬,大手一挥,说了一字,当!第二天这带不走的东西便在京中某家当铺中了。 第二日一早,孙府角便停了七八辆马车,有人从里面像流水一样抬东西。守门的小厮连忙报告给了孙管事。孙绍祖不在府中,管事儿的慌忙出来,贾迎春正在门外也看着人抬东西,一边跟几个车夫聊着什么。 孙管家见状,连忙上前,先给贾迎春行了个礼,才站定道:“我的大奶奶啊,您这是要干嘛呀?” 贾迎春笑看着他,道:“你来的正好,刚儿我还说派人去跟你说呢,我这就到庄子上去了,等你家大爷回来,你也知会他一声儿。” “奶奶,奶奶,奶奶欸,我的好奶奶,你且停一停,等大爷回来再走不迟!”说着,向来回抬东西的丫鬟、婆子等摆了摆手,“大家都且停一停,歇口气儿哈!” 贾迎春歪头,冷眼看着她,对绣桔挥了一下手,刚停下来的人,又都行动了起来。“孙管家,我知道,大爷不在家,你不敢私自放我们走。其实,放走了我们,你的罪过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但是,若不放我们走,那就是欺君之罪,不知道你担不担得起?” 孙管家头上冷汗都要下来了。谁以后再说大奶奶是“木头”他都要跟谁急。 “其实,你家大爷若在家,也是要让我们走的。不信,你使人问问去?”贾迎春见吓唬的目的已达到,又加了一句。反正拿了人家安平长公主府银子的是他孙绍祖,他比自己更怕公主府怪罪才是。 不用贾迎春提醒,孙管家也是要告诉孙绍祖这个家主的。这不,他出府前吩咐去报告的小厮已经小跑着过来了,看见众人都在门口忙,悄悄凑上前来。 因为贾迎春与孙管家站地近,那小厮也不知道应不应该上前去告诉他大爷的话,很是踌躇。 在他慢慢靠近的时候,贾迎春已经发现她了。她的人不是丫头就是婆子,另外就是几个帮着搬东西的车夫,有模样周正的小厮过来混在人群中再明显不过了。 “你——”贾迎春指向那个小厮,叫道:“你过来。孙管家有事儿,来帮着跑个腿儿!” 小厮初被指到,吓了一跳,后又听贾迎春唤他过去跑个腿,跳起来的心又回到了肚子里面,装做无事人儿一般过来听候吩咐。 孙管家一看那小厮,正是自己使去找孙绍祖的那一个,脸上笑呵呵地跟贾迎春道了声谢,“如此就谢过奶奶了。”说完,赶忙领着那小厮进府去了。到了没有人的地方,才又沉下脸来,小声问道:“大爷怎么说?” 那小厮低声道:“大爷说知道了。让您多瞧着点儿,别被贾氏偷了什么东西去。”说完,还不自觉地向四周看了看。 幸而没有别人听到,孙管家擦了一把汗,防自己媳妇跟防贼似的……这也没有谁家了,传出去,不是让人说贾氏不检点儿,就是让人说孙府太刻薄,那一样都好说不好听啊!孙管家无奈地摆手让小厮下去,还一再地嘱咐别跟人说起。 孙管家再次出现,贾迎春那边已收拾妥当。丫鬟、婆子们具已上了车,只有贾迎春并绣桔站在地下好似在等人儿。 见他出来,贾迎春笑道:“孙管家,我们就此别过了。”说着深深地施了一礼,绣桔忙也跟着福了福。 孙管家连忙跳开,并不敢受贾迎春的礼。话说,人老成精。孙管家现已五十多岁了,当年的主家坏了事儿,他是三十多岁被卖到孙家的。这也有二十多年了。从八岁进门从小厮算起,也快五十年了,他什么事儿没有经过?什么人没有见过?这贾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脱胎换骨,变得已经再也不是孙绍祖那样的武夫所以控制的了。 哎,孙管家摇摇头,他也老了,很多事儿也管不了了。过些时日也该退下来啦! 眼见着贾迎春等人上了马车,一溜烟地向城外驰去。已有小丫头跑着往后院递话去了。 后院里面,表姑娘夏婉云听到消息高兴得只差拍手叫好了。昨天两人才闹了一场,今天对方就灰溜溜地离开了孙府,从此之后,这孙府里面岂不是只有她夏婉云一个女主子了? 胭脂姨娘却是一脸的疑惑,“真的走了?” “真的走了。”石榴点头,“奴婢听到消息也是不信,还悄悄到侧院里看了看。那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了,空荡荡的,还不是真走了。看样子,好像也不打算再回来了。” “哦?”胭脂还是不太相信。不是不信石榴,石榴自小跟着她,算下来也有快八年了,从来没有说过谎骗她。只是,她猜不准贾迎春为什么要走。孙府堂堂的当家大奶奶不在府里面坐阵,独自跑到庄子上面是个什么意思?大爷只是把她赶到侧院,可没有说别的。而且,这些个日子,再也没有打骂过她。 贾迎春才不会去管别的人怎么想她,日子是过给自己的,又不是让别人看的。以后在庄子上面种田、养花儿,有空看看绣桔她们绣花儿描鱼儿,岂不美哉!比留在孙府,大家斗的跟乌眼鸡似的不知强多少倍呢。 绣桔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从前,孙绍祖就想把绣桔要了,只是她不肯,姑娘也护着她,才没能成。可是留在孙府,只要孙绍祖有心,总有那么一天的,她一直怕,一直怕……她曾想着,如果真到了那一天,她不如学了司棋,一头撞死也就算了。没曾想,姑娘带着她离开了那里,还说以后都不回了,她的心终于可以落地了。 第二十六章 行路难 车辆一路前行,道路依旧崎岖不平,几个人照例快要被颠散了,但是没有一个人报怨的。绣桔和青杏之前就来过,所以没有什么可说的。贾迎春虽然被颠得内脏都要吐出来了,但是这是自己选的路,其他都是跟随者,要是别人还没有说什么,她倒抱怨上了,有些不像话。而其她的丫鬟婆子也全都是自愿跟着的,只是苦了莲花儿。她身上的伤还没有好,烧虽退了,那也是病号。贾迎春本想让她在府里多呆些日子,等她安顿好了,派人来接她,但又怕夏婉云、春娇等人趁她不在,前来做妖。如果有个万一,还到那里去找活着的莲花儿? 好在莲花儿也是个要强的主儿,又经历了那样一段故事,自是咬紧了牙关,吱都不吱一下。 等到了不能通车地地方,贾迎春本想要下车,却被前眼的景像惊呆了。 “姑娘,你看!”青杏先是叫了出来,一只手指着前面的道,人还在车上就要跳,不料还没有跳起多高,头已经被重重地撞了一下,只好吃痛地捂着。 绣桔笑着,瞪她,“你这丫头,什么时候才能有点稳重劲儿?” 青杏笑看着绣桔,回道:“姑娘身边有姐姐这样的稳重人儿也就够了。【零↑九△小↓說△網】”等绣桔转过身,调皮地在她身后,冲她吐了吐舌头,才跟着下车。 贾迎春上前看了看前面的道路,上面没有草了,不平的地方用泥土或石块填得平平整整的。再往前走一段,依是平整。贾迎春心里面纳闷,她是想过找人把路修一修的,但是急于上路,也就没有实行,要不今天来的时候,车上也不用带着修路用的简单的家伙式儿了。 待要找个人问问吧?这路上,跟之前一个,看不到一个人影。最后,贾迎春她们只得重新上了车,马车又重新浩浩荡荡地向前走去。 那条道路一直修到村子中贾迎春的园子门口。今天的园子,门儿是大开着的,时不时还能看到有人进去。守门的聋耳老头儿坐在一张藤椅上面,守着门口,他的孙子也依在门口的墙边儿,嘴里面衔着一根枯草。 到了门口,贾迎春先下了车,绣桔随后跟着,一一给各位车夫算了车资,其他丫鬟婆子早已在门口儿站了一排,等着贾迎春安排。 守在门口儿的少年看见贾迎春时,丢开嘴里面的枯草,早已站直了身子,开口随着绣桔她们,叫了声姑娘。【零↑九△小↓說△網】”停了一刻,又说:“村子里面的人都在给姑娘修房子——还修了路。” 原来如此! 贾迎春看看园子的门,笑着问那少年:“不知道这门能不能过得下马车?” 少年便围着所有马车转了一圈,恭敬地道:“除了前面辆——”贾迎春和绣桔、青杏所坐的那辆,“稍大,其它的都可以进去。” 贾迎春扫一眼所有的马车,确实,前面这辆比别的要稍大一些,可能是有棚子的原因吧?但也大的有限,他不说,自己都没有注意到。“那麻烦各位把车子开到里面,早些卸了车,大哥们也能早些回去。”说完,转向那少年,问道:“园子里面可有茶水?” 少年愣了一下,以为贾迎春要喝茶。贾迎春解释道:“几位车夫大哥也辛苦了,一会儿,咱们卸车的时候,也该坐下喝杯茶不是?” 少年旋即笑了,一边把园子的门全都打开,一边忙道:“有,有。”然后,转向几位车夫,笑道:“麻烦几位大哥了。请跟我来,赶了半天的路,一定累了,一会儿跟我喝茶去。” 几辆车,鱼贯而入。 重新修辑过的园子,没有了连天的荒草覆盖,这才展开了它的真实面目,让住惯了孙府的众人都好好惊艳一把。园子并不是安照京城里面常见的样式修建的,怎么说呢?这里面山水与建筑相互穿插,想互映补,几乎可以做到,山中有水,水中有亭……只是现在所有的水流都干了,如果植上荷花、睡莲之类,春天看叶,夏天赏花,秋天收藕,也不错!只是这里地势偏高,也不知道从那里取水,如果只能干等下雨,那可就什么也做不成了。 贾迎春看着自己的新家,新鲜而又兴奋,脑子也转个不停。钱啊钱!别说她爱财如命,实在是她很穷,算得上最穷的公侯小姐、官家太太了。 虽然嫁妆当了一些钱,但是,也就几百两,花不了太长时间,尤其她还养着丫鬟婆子,如今来了这里,少不得还要养上两个家丁护院。门口那两个,一个太小,真正有事儿的时候不一定值得上;一个太老,根本平时都管不上什么事儿。平时,这里空着的时候,尽是荒草,还可以凑和,但现在修辑一新,又重新住了人儿,尤其还是几个看起来身上有钱的娇滴滴小娘子,难免不被人惦记上。 贾迎春感觉自己才稍稍喘了口气儿,那边绣桔来报,说是车上的东西都已经搬下来,等有空再慢慢清理;车夫也都送走了。 不一会儿,青杏也过来了,身后跟着一大帮人。这些人,有老有少,个个衣着破烂,都是补了又补,缝了又缝,基本看不出本来面目了。见到贾迎春,二话不说,跪倒便拜! 贾迎春吓了一跳,连忙避到一边儿,一边儿嗔怪青杏道:“这是怎么回事?”一边急忙上前扶起为首的那个头发胡须皆白的老者,笑着叫道:“老人家,你们这是干什么?这大礼我可受不起啊!” 老人家别看头发胡须全都白了,但常年在山里面干农活,自是有一把子力气,他不想起,岂是贾迎春一个公侯府的娇小姐能扶的起的? 老人家看着贾迎春,眼里不由地流出了泪水,“大奶奶啊,你让老朽把话说完,老朽立马起来。” 贾迎春无法。 “我们山上穷,卖儿卖女也是常事儿,今年又快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若不是大奶奶给孩子们的那些个银子,少不得家家户户又要过不下去了。”说着,擦了一把满眼的浊泪,接着道:“您就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说着,又向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面的人也皆跟着磕了起来。 第二十七章 贵人 “我们山上穷,卖儿卖女也是常事儿,今年又快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了,若不是贵人给孩子们的那些个银子,少不得家家户户又要过不下去了。”说着,擦了一把满眼的浊泪,接着道:“您就是我们全村的大恩人,是救苦救难的观音菩萨啊!”说着,又向地上磕了几个响头。后面的人也皆跟着磕起头来。 “你们别这样!”贾迎春再次去扶那老者,心想,你们这样拜我,你们不怕头痛,膝盖痛,我还怕折寿啊!“老伯,快快起来!不然,我可要跟你们一起跪了!”电视剧上见过这招,好像挺管用的啊,她不介意拿来用一用,反正又没有人来追究版权。 贾迎春都这样说了,老者那里还敢再跪,顺势也就站了起来,老实巴交的脸上面露出不好意思的笑来。 “这里都是你们修的?”贾迎春看着修辑一新的园子,心里面很是满意,“听说前面的路也是你们修的?要不然,我们还真不好过来。” 老者笑着搔了搔头,点头承认,“我们庄户人家也没有见过什么世面,这园子修的粗糙,贵人不要嫌弃才好!” “贵人?”青杏笑道,“姑娘,从前我只知道宫里面的人叫贵人,如今姑娘也成贵人了么?” 绣桔不由地笑着往青杏肩上扇去,“你这丫头,惯会胡说。”不想,青杏一跳,扇空了。绣桔便笑着对贾迎春道:“快看看青杏!姑娘,都让你平时惯的。这嘴越发没有个把门儿的了。” 贾迎春不理她们,笑着对老者道:“老伯别见怪,这两个丫头在我身边久了,我也不愿意压着她们的性子,养得这么跳脱……” 老伯连忙摆手,自己家的丫头前几年也卖到别人家当丫鬟去了,也不知道遇上了个什么样的主子。众人见贾迎春跟丫头们这么亲切,心里面也都不禁想起自己的亲人来了,更有年纪小的,当众哭出了声儿。 贾迎春见众人情绪一下子低落到了极点儿,向绣桔、青杏摆摆手,让她们自去忙去。等她们去了,见众人也都平复了一点儿,安慰道:“我们现在穷,也不等于一辈子穷了不是?等几年,咱们这儿变成金山银山,再把她们赎回来!”说完,见做用不大,现在她说什么都是假的,空的,且等几年,不用说大家都会知道了。“大伯,不知道咱们这里谁比较熟悉山里的地形,赶明儿我想四处看看,大伯能不能给介绍一个向导。” 听说要找向导,大家都开始小声地议论开了。 “贵人,让我给您领路吧!”大伯还没有开口,下面已有人自荐了。那人边从人群中挤出来,边大声叫道:“爷爷,让我去吧,保证贵人安全。”说着,把胸脯拍得啪啪响。 贾迎春看着他,这不是那天送她们时领头的那个孩子吗?那天他还说他父亲是个木匠呢。 “你呀!”老伯拿手指冲着他点了点,回头跟贾迎春说:“贵人,你看他成吗?这小子皮的很,上树掏鸟窝,下河摸鱼,没有他不敢的。另外就是,他身上有点儿功夫,一般三五个人近不了他的身。你看如何?或者,给您换个稳重的?” 会功夫,贾迎春身边正缺这样的人,那里会放过,“你叫什么名字?我们先前就认得,就是没有问你的名字。” “我姓苏,叫柱子!” “好的,柱子,我们明天的行程就靠你了!”贾迎春笑得如盛开的迎春花儿。 第二日,青杏一开门,就见柱子依在门上,快要睡着了,不由地好笑,招呼着贾迎春来看时,柱子已经醒了,红着脸,低头傻笑。 他果然是这山里长大的,对贾迎春的这个陪嫁庄子熟悉到闭着眼睛都能找到路。 贾迎春背着昨天让绣桔连夜做出的来的大袋子,身上穿着她最最简单的衣服。但是,她依然能感觉到很多不便之处,比如每次要写字,还得先磨墨;再比如,她的这条长到脚腕裙子,一旦需要上下坡就得拉起来…… 这些不便影响了工作的进度,直接结果就是,眼见着太阳都要落山了,他们才走了小半个山头,而且已经累到不行,不得不打道回府,约好明日再战。 绣桔看到灰头土脸的两个人,心痛到不行,连忙又是端水又是送饭。贾迎春留柱子吃过饭,才放人走。 等人走了,这才坐到床前的桌边,点上灯,打算把今天看到的都记下来。绣桔轻轻地走了进来,看到迎春,笑道:“姑娘怎么还不睡?青杏累到不行,已经呼呼大睡了。” 贾迎春一边儿磨着墨,一边儿问:“家里面怎么样?归置的如何了?这活也不轻松,你也去睡去。我写几个字也就睡了。” “能有多累?”绣桔拿过她的绣活,坐在贾迎春旁边,“又不是我一个人干,还有几个老妈妈呢。再有,莲花儿也好了,非争着抢着干活,我就动动嘴。比姑娘差远了。”绣桔不知道贾迎春在计划着什么,也不知道她这跑出去一个究竟要干什么,但是凭直觉她就知道姑娘是对的。以前的姑娘,从来没有给过她这种感觉,说实在的,她不喜欢以前那个连笑都很少的姑娘,却十分喜欢眼前这个爱笑、爱发呆、什么都不在乎的姑娘。呆在她身边就觉得踏实。 “姑娘,你记得什么?绣桔识字不多,帮不上姑娘。” 贾迎春要画下来这庄子的地图,记下来那块地是什么土质,适合种什么类型的庄稼。还有就是这里因地势太高,没有办法取地下水,村民们都是用的山泉水或者下雨时存储的雨水,要是遇到比较干旱的年景,别说种地,人喝的水都要到很远的地方去挑。贾迎春在纸上画了一个圈圈,这是应该建一个水库……还有这边的路要一直修到这里…… “姑娘,还不睡啊!”绣桔打了一个大大的哈欠,起来帮贾迎春把灯挑的亮一些。 贾迎春却没有一点儿睡意,头也不抬,“你先睡,我等画完这里……” 第二十八章 卫若兰的礼物 隔天,贾迎春又跟着苏柱子,带着青杏跑了大半个山头儿,这才算把她的地盘全都大致上看了一遍。为求详尽,接下来的几天,贾迎春没有大面积地跑,只是有重点地看了几块地。山上的地最大的特点就是分散。有些地,往年是租给村里面人种的,大多数租不出去的,全都空着,荒着。 算着日子,到了适合植物生长,种子发芽的时节,贾迎春把自己存储的种子选离她的园子最近的地,分批次地雇村里面的从种了下去。 然后,什么时候出芽,什么时候施肥,什么时候浇水,贾迎春一一记得,说出来如数家珍。村里面种老了地的,比如苏伯等听了,自然把轻视地心放下了。他们那里知道,原以为只是跑来玩的富家小姐,竟比他们还懂农事。不过,也有人不服的,认为她跟赵括一样,只会纸上谈兵。这话传到贾迎春耳中,她也只是笑笑了事。 至于,她一个公侯府的千金,为什么会农事,贾迎春对绣桔、青杏的解释是书上看来的,对其它人也是同样的说法。她身边的丫鬟婆子,对些说法一致认同,其它人信不信,贾迎春也是无所谓啦! 农闲时,贾迎春便养养花儿,种花儿对她来说也是小菜一碟,于是园子里面不多事,便全都是花儿。最近,贾迎春也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天天拉着青杏一起闷在屋子里,花儿都干了也不说浇。绣桔一进屋,就又看到两个人铺了满桌子的纸,贾迎春背手踱步,一边来回走着,一边还念念有词。青杏呢,伏在案上,奋笔疾书,一张小脸色摸得黑一片灰一片的,活像个小花猫。青杏写完一段,就拿起贾迎春过目,那里不对,两个人再改。每每弄到深更半夜。 这不,绣桔又轻手轻脚地进屋,跟贾迎春说道:“姑娘,卫公子身边的小厮如意来了。” 贾迎春像是没有听到一样,对着青杏说了一串,然后一转身,猛地发现绣桔正站在她身后,吓了一跳,“绣桔,你站在我身后干嘛?要吓死人啊。” “姑娘,卫公子身边的小厮如意来了,要见姑娘。”绣桔见怪不怪,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 “那个卫公子?”贾迎春的心思所都在她和青杏所写的东西上面,脑子一时段路。 “就是卫若兰卫公子。”姑娘好像就认识这么一个卫公子罢? “他——”要是不提,贾迎春几乎要把他给忘记了。他能有什么事儿?“你等我一下哈!我去去就来。”这话是对青杏说的。 青杏巴不得她快走,点了点头,不等贾迎春离开,人已经爬在桌子上面起不来了。“绣桔姐姐,还是你聪明,不会写字真好——” 绣桔听到她的嘟囔,笑看着她,“有意见找姑娘提啊。跟我说有什么用?” “你们叫我?”贾迎春前脚刚踏出去,后脚又回来了,看着两个人,一脸问号。 绣桔推着她道:“没有说姑娘,姑娘快去吧,看看卫公子给你送了什么,也松快松快精神。”最重要的是让青杏透口气,她的小胳膊都快累断了。 如意就是当初卫若兰初次去孙府时,孙绍祖派给他领路的小厮,也不知道卫若兰着了什么魔,看到那小厮便跟孙绍祖要了过去使。听说,后来孙绍祖为了巴结这位长公主的金孙,把如意的身契送了过去,但是卫若兰却没有收。于是,如意虽然跟着卫若兰,却依然算是孙府的奴才;说是孙府的奴才,却又领着公主府的月钱。 卫若兰托如意带来的东西装在一个金丝楠木的盒子里面,盒子做工精美,上面雕着一丛盛开的迎春花儿,迎春花枝上面落着一对儿喜鹊。迎春花儿花朵描绘细腻,有已经盛开的,有羞哒哒半开着的,还有刚长成的花苞;喜鹊栩栩如生,仿若就在眼前,叫声可闻。 见贾迎春一直盯着盒子瞧,如意着急了起来,小声提醒道:“大奶奶,卫公子特别叮嘱,让奴才亲眼瞧着大奶奶打开了盒子,看到礼物,然后才能离开。” 贾迎春这才轻轻打开盒子,里面却是一层红色绒布,“你家卫公子这是送的什么?包的可真够仔细的?”打开红色绒布,这才看到里面的东西。 看这包装,都还以为是什么了不得的贵重物件呢,没想到一层层打开,里面却赫然躺着一块手掌大小的石头。贾迎春“噗嗤”一下,笑出了声,随手递给了绣桔,“多日不见,卫公子有心了。也麻烦如意小哥儿给咱们跑腿,绣桔,拿一两银子给如意喝茶。”说完,起身欲走,停了停,又把盒子从绣桔手里面要了回去,拢到袖中,找青杏去了。等青杏写字写的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再抽空看看。 那日,贾迎春等人离府之后,孙绍祖把下面的人好好地打骂,教训了一番。孙管家也以年老多病为由,回家养老了。孙绍祖又从下面找了个机灵的管事儿,顶替了孙管家的职,此后无话。对外只说贾迎春生病到庄子上面养着去了。 胭脂手里拿着两朵纱堆的宫花,细琢磨一阵,问道:“也不知道卫公子想起什么了,倒给咱们府上送起礼来了。”安平长公主什么人呀,孙府拍马都众口够不上。 “听说卫公子去了西海牙子,突然想咱们大爷了,就托人送了礼来!” “那是府里每个人都有了?” “可不是嘛,府里姨娘每人两朵,其它的全给了表姑娘,喜得表姑娘什么似的,插了一头的花儿。”石榴笑着,想到表姑娘那滑稽的样子她就想笑,便人家还高兴得意的不行呢! “那也就是说,大奶奶那里也有啦!”胭脂突然感觉自己抓住了什么。 石榴却不以为然,笑道:“有啊!不过,这卫公子真是个奇人,你猜他送了大奶奶什么?”石榴说你猜却没有让人猜的意思,“竟送了大奶奶一块石头,以我看,送块木头更好呢!” 第二十九章 宝玉的生日 且说,贾迎春这一日起来,把自己养在园子中的花儿、草儿全都照顾了一遍,转身回屋,绣桔便跟了过来,追着问道:“姑娘,过几日就是宝二爷生辰了。姑娘打算送什么礼?也该准备起来了。” “之前林妹妹和探丫头的生日准备的什么?你按着原样准备也就是了。”贾迎春本能地抗拒着和红楼梦中贾府里面的人接触,不知道是因为他们对原主的凉薄还是因为害怕她们最终的结局。所以一应跟贾府有关的事例,她都全权交给绣桔去办了。 可是今儿,绣桔却没有按着她的话去准备,而是接着问道:“姑娘也有小半年没有回那边儿了。以前,姑娘不是常念叨着想回去吗?怎么?” 还有这事儿? “姑娘,过年时因为姑娘病着,就没有回门,老太太,太太都有些不高兴了。如今再不回去,老太太怕是越发不高兴了,说不得还有使人来接姑娘。姑娘……姑娘,你在听吗?” 贾迎春听说要回荣国府,早已神游天外,那里还听得到绣桔絮叨?也不知道,林妹妹,宝姐姐是不是真的都那么美,一个美得不食人间烟火,一个美得让娇花失色?不知道她们见了她,会不会还要作诗,不过幸好原主也不太会做。不知道宝玉是不是还那样爱调胭脂,要不是把她这里最漂亮的花儿给他摘上几朵? “姑娘——”绣桔加大声音,叫道。 “啊!我在听。我在听。”贾迎春回过神来,连忙接道:“离宝玉生日还有几天?” “快了,”绣桔搬着手指数了数,“也就还差六日了。” 六天。 贾迎春想了一下,道:“绣桔,咱们这样。” 绣桔连忙上前来,竖起耳朵等着她说。 “明儿我们就走,直接回荣国公府。礼物嘛!把咱们没有种完的土豆和磨好的玉米面带上些,到家再给他们做些吃食。你看怎么样?一来新鲜,二来是我亲身做的,送老太太更显孝心,送兄弟姐妹们也更能表达心意。” 绣桔自是拍手叫好。 当天晚上,就跟青杏、莲花儿三个收拾一翻。 园子里面自从来了,谁打扫,谁守夜,谁看门……都是安排好了的,只是贾迎春的那些个花草,一项都是她亲自照料,连绣桔、青杏都很少插手。这一走,一连几日,贾迎春想了又想,最终叫来了林婆子,嘱咐了一番,不提。 第二日,天还没有大亮,众人已经收拾妥当。柱子负责赶车,贾迎春带着绣桔、青杏、莲花儿三个上了车,从园子里面出来,看门的那一老一少便把门锁了个严严实实。 那祖孙俩,也是奇人。早在园子刚建的时候,就守在那里,这一守,就是十年。少年姓刘,名瑞。平时跟柱子玩的不错。 柱子把马鞭挥的山响,马儿撩起四只蹄子跑得欢快。到城门口时,城门还没有开,早有想要入城的人围在那里,乱哄哄的。 他们没有近前,在旁边一个茶棚旁停了下来。茶摆倒是比城门开的还早,只是冷冷清清的没有什么客人。 一会儿,倒是来了两个人,坐下来,要了壶茶,就着包袱里面的硬干粮,一边吃着,一边跟茶摊老板聊起来了。 一个说,“听说,西海牙子那边打起来了。” “可不是嘛。西海牙子那边打的可历害了,听说朝廷已经派忠顺亲王带十万精兵过去了,不日定要荡平海寇,班师回朝。”另一个人说。 茶摊是没有别人,茶板老板也不用给人续茶,便站在桌边听两个人说,时不时插上两句。 贾迎春没有下马车,在车上竖起耳朵来听着。心想,看来,离探春远嫁也不远了。探春远嫁之后,荣、宁二府也就走到了尽头。 不一会儿,城门开了,人群迅速地涌进城内,散了开来。喝茶的那两个人付了茶资也消失在城门之内。贾迎春挑开车帘,让柱子把车赶进城中,往荣国府而去。 荣国府内堂,贾宝玉正在为着林黛玉渐渐加深的病情着急,倒没有想着自己的生日;探春刚跟南安王府的公子过了小定,这几日都闷在房里面绣嫁妆;贾府里面的财政日渐捉襟见肘了,凤姐儿已是疲于应付,老老太太这里的时间也就少了。在坐的也就只有李纨和惜春两个。老太太见宝玉不似平常,便引了众人逗贾宝玉开心。正说着,外面有丫鬟报说二姑娘回来了。 话音刚落,贾迎春已带着绣桔打帘子进来了。 厮见过,又重新落了坐,贾宝玉这才算来了一些精神,抬头审视迎春,只见她虽比出嫁时瘦了不少,身材渐见窈窕之态,一张笑脸笑容,比别个更觉可亲可爱。于是凑过去,问道:“二姐姐清瘦了不少。听说,姐姐到庄子上面去了,身子可好利落了没有?” “在庄子上,比在家里好些。”贾迎春笑道。 “那感情好,改日,我也带了林妹妹到姐姐庄子上去,说不得病也就好了。” 老太太听他说这个,笑着叫道:“宝玉,见到你姐姐,又混说。那是你姐姐家的庄子,你妹妹怎么好去,即便真要去住,也是去咱们的庄子上。” “那有什么?若是林妹妹想去,过几日,跟了我去就是。”贾迎春笑道,“知道老祖宗疼林妹妹,怕到我那里受了苦,所以老祖宗不同意,我也不敢随便就答应。” 一会儿,宝玉说:“听说卫若兰去了西海牙子,安平长公主急得什么似的,派了十几波儿人,竟没有拦回来。” “我听兰哥儿说,西海牙子不是正打仗呢吗?马上要大婚了,他去那里干什么去了?”李纨吓了一跳,急忙问宝玉,“不是你又混说吧?” 老太太听他们提起卫若兰,觉得耳熟,便问一旁的鸳鸯,“卫若兰是那家的孩子?我怎么听得名字这么耳熟?” 鸳鸯笑道:“卫若兰早年间不是跟咱们史大姑娘定下了,说是过完年便要大婚。” “只是不知道他又跑到那兵荒马乱的地界儿干嘛?”惜春听着,接了一句。 谁知道呢。在她的印象中,卫若兰就是个二货,想要干什么,谁能拦着不成?或许,卫若兰对史湘云不那么满意才?贾迎春脑子里面把事情想了几遍,去猜不出个所以然来。于是,便推说去瞧瞧林妹妹和三丫头,出了老太太的正堂。 第三十章 黛玉探春 贾迎春刚出了老太太的屋子,贾宝玉便跟上了。 绣桔看着宝玉,笑道:“宝二爷这是打算去哪儿逛去?” 宝玉见是绣桔,便道:“二姐姐要去看林妹妹,我这里也有些东西想给林妹妹瞧瞧,刚好一路。路上,我也能陪二姐姐说说话儿。” 贾迎春不知道为什么,本能地讨厌自己这位堂弟,便接口道:“我刚回府就来了老太太这里,老爷、太太,二老爷、二太太还有琏二哥哥那里还没有去过呢。”你就先去瞧你的林妹妹吧,我这儿忙。 谁料,贾宝玉却没有听出迎春话里面的拒绝,笑道:“如此也好。我也是病着,有些日子没有去看过两位老爷、太太了。今日与姐姐同去,岂不是好?” 好不可爱。贾迎春暗暗在心里面吐槽,面上却不能显出来,记得原主在世时与这宝玉关系还好,总不能她一来就生份儿了吧?那样,怕是会让人看出端倪。于是,贾迎春只好拖着两条尾巴——贾宝宝和他的丫鬟秋纹,在贾府内转了一大圈,先是贾赦、贾政那里,之后又到了大观园内,本想先去看看探春,后来看了看身后的尾巴,只好改道先去了潇湘馆。【零↑九△小↓說△網】 林黛玉刚喝了药,懒懒地半坐在床上,身后倚了个墨绿色的大靠枕。紫娟见迎春和宝玉相携而来,笑道:“宝二爷是我们这里的常客,但是二姑娘,嫁了人后,就不曾来过了。可得好好地沏壶茶来。” 贾迎春笑,“妹妹现在吃着药,还时常吃茶吗?” 黛玉还未回答,宝玉已经接过话去了,“二姐姐这话倒也稀奇,难道姐姐日常都不吃茶的吗?” “吃药的时候,自然是不吃。”贾迎春说着,走过去,坐在黛玉的床边,看她眼睛红红肿肿,胳膊细到吓人,便是十分的姿色,也去了五分。“我这也是听一个常用的大夫说的,所以才戒了茶,如今身子倒是好多了。妹妹大可试试,平常多喝些白开水也是好的。” 林黛玉拿帕子捂了嘴,咳嗽了五、六声,才开口说道:“我这毛病二姐姐也是知道的,吃多少药了,也只是时好时坏的,怕是好不了了。” 贾宝玉见贾迎春和林黛玉说话,便站在一旁,看起林黛玉书案上刚写不久的字,忽听林黛玉这样说自己,转头劝道:“妹妹的病何至于就如妹妹所说的那样了?王太医都说妹妹的病只有好生调养着,少思多动,多用些时日自然也就好了。” 林黛玉不看贾宝玉,只是道:“我自己的病,我知道。”然后就不肯再说。 贾宝玉见她这样,几步走至黛玉床头,安慰她说:“不如我们到庄子上去住几日,说不得病就好了。”说完,像是要得到证实似地看向贾迎春:“二姐姐的病就是到庄子上面才养好了的。” 贾迎春暗笑,她的病是穿越了,人换了芯子才好的。你的林妹妹若是换了芯儿,你还会喜欢吗?但是面上却不显,只是温和地笑着,不接话,也不说贾宝玉的话是对,还是不对。 林黛玉把目光投向贾迎春,满眼都是希冀。 “要不,等二姐姐走的时候,咱们也一起去,刚才在老太太屋里面还说起这事儿来呢。”贾宝玉又说。 贾迎春瞪贾宝玉一眼,转而握起黛玉瘦得只剩骨头的手,说道:“妹妹要去,我自然十二万分的欢迎,只是这个混世魔王嘛,你可不要带着,没得过去教坏了小孩儿。”说着,贾迎春笑着起身,一边向外走,一边说道:“也打挠妹妹多时了,妹妹好好休养,我再去看看三妹妹去。”说着,已经出了门。 身后,贾宝玉的心都让林黛玉给牵绊住了,那里还有心做别人的尾巴?也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些什么,走出老远,依然还能隐隐听到林黛玉的咳嗽声。 没有了别人跟着,绣桔也活泛了一些,跟贾迎春讨论起林黛玉的病来,“林姑娘这病虽是打小就有,以我看,前些前倒还轻些,这几年,一年不如一年,尤其是今年,倒是十分的沉重了。” 贾迎春一面走着,脑子里面回影似地闪着前世时人们对林黛玉死人的猜测,有人说是死于谋杀,有人说是死于自杀。如果……她真的跟自己到了庄子上面,是不是这两种情况都有可能避免?从而让这么一个神仙似的女儿不至于死于非命? “哟,是二姑娘回来了。”正想着,已到了探春的秋爽斋,待书正打了帘子从屋里面出来,迎面看到二人,连忙向贾迎春请安。接着,复又打起帘子,对着屋里面喊道:“姑娘,二姑娘来看姑娘了。” 贾迎春抬脚进去,贾探春正从绣架旁站了起来,身上还带着五彩的线头。“来,让我瞧瞧三姑娘这是绣的什么?” 贾探春的绣架上面一副大大的凤穿牡丹即将完工,牡丹花儿繁繁复复、层层叠叠,那凤凰一飞一落活灵活现的嬉戏于花丛间,可见绣花人的用心。 “二姑娘,我们姑娘绣的可好?”侍书过来,手上端着两杯茶。“我说姑娘的绣活越发的长进了,她还不信,您给评评理。” 贾迎春看了一会子,道:“真是长进了。”复又想到探春的判词:才自清明志自高,生于末世运偏消。清明涕泣江边望,千里东风一梦遥。书上的原意她是要远嫁的,远嫁海外去和亲。而现在西海沿子又有战事,是不是…… 贾迎春的眼睛有些酸,虽说与南安王府有了婚约,都已经小定了,但那里抵得过一道圣旨呢?只希望战事结束之前,她已出门,那和亲的就不会是她了。 贾探春沉浸在马上要嫁人的喜悦当中并没有发现迎春的异常,“听说二姐姐做了些非同寻常的吃食,连安平长公主都有喜欢的不得了,不知道我们今日没有福气尝一尝呢?” 看她说的俏皮,贾迎春笑了起来,“东西都准备上了,一会儿,姐姐我亲自下厨做给大家,当然少不了你这只小馋猫的。” 第三十一章 过惯了城市的生活,王烨几乎已经不记得每个月的十五月圆,月亮竟会这么美,那光线清清浅浅,而又柔柔的,仿佛带着一种无形的力量,足可以抚平人心灵的疮伤。【零↑九△小↓說△網】他望着那月光,静静地,静静地。 忽然一道极不和协的声响打挠了这份安宁,王烨这才想起,他现在不在学校,而是帮朋友带着一帮学生在华山春游。因为想要看日出,所以他们才在日落后没有下山,而是在山上面的旅馆里面住了下来。 “安宁!”有女生从旅馆里面冲了出来,飞快了跑了出去,无论身后的同学怎么叫她的名字,都不曾慢上一点儿。 “怎么回事?”王烨拦住追出来的学生,道。 “学长,安宁刚接了个电话,然后就跑了出去。”那个同学很着急的道:“天都黑了,这又是在山上,别出意外才好!”不等学完,又接着向前追去,可是那里还有安宁的人影? 王烨一听,心里面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也顾不得许多,他招呼过来所有的学生,让他们三人一组,都带着手电筒去找。而他自己,则是从身上掏出手机来,打开里面的手电筒功能,独自去找。【零↑九△小↓說△網】因为除了安宁,学生刚好可以被三除尽,便没有人能跟他做伴了。 他自问也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不信神鬼,自然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一路行来,山上的游客三三两两地或聚或散,只是不见安宁的身影。 安宁是个美女,见过她的人很少能不认得她。单她那双会说话似的眼睛,水汪汪的,就总能让人过目不忘。当许王烨也被她又直又亮的黑发惊艳到过。尽管大学里面追她的人不记其数,但是安宁美女似乎不为所动。直到最近才听说,她现在谈着一个男朋友,是某军校的学生,身高一米八二,帅气逼人。也不知道今天电话里面两个人说了什么,竟让安美女如此大的反应,放下电话,哭着跑得没有了人影。 王烨边把自己知道的事情组织到一起,一边找着人,渐渐远离了人群,周围也越来越安静,却仿佛能听到女子抽泣的声音。他寻音过去,看到一个美丽的背影,头发又黑又亮,直直、温顺地披在身后。那个身影,坐在一在石头上面,肩膀一抽一抽地,脚下是深深地悬崖。 “安宁,那边危险!”王烨不由地叫道。 安宁正哭得伤心,不想有人在背后叫她,条件反射地站了起来,想要看看这个时候是谁在叫她,可是还未等站起来,脚下的一块石头因为受重松动了起来,她的身体失去平衡,向后倒去。 随着“啊”的尖叫声,安宁像是断了线的风筝一样,迅速地向山崖下面滑去。王烨急跑两步,伸手想要拉住她,却只拉住了她飘飞起来的头发,“安宁!” 两个人在美丽的月光下,华丽丽地从华山陡峭的悬崖上面直直的坠下。王烨只感觉到风在耳边吹着,头渐渐地眩晕起来,眼前的画面也渐渐地模糊起来。好像是一只狗狗向月亮虔诚地跪拜,然后它用尖锐的嘴部突向月亮的中心,然后对着月亮深呼吸,明晃晃的月亮上竟有一道很浓的白光直接射上它的嘴边,那光慢慢地把它身体胀得满满,冷澈的月华在毛皮上凝成晶体,它渐渐地越来越透明,越来越透明…… 等他醒来的时候,王烨发现自己挂在悬崖上斜出的一棵树上面,借着月亮的清光,他看到自己栖身的这棵松树长在离崖底十几米的地方,下面怪石层叠,乱草丛生,稀稀疏疏地长着几棵树,其它的再也看不到了。此刻他的身上沾满了露水,浑身湿漉漉的,冷得让人不自觉地发抖。或许他可以试着先离开这里,到下面生一堆火,不然等不到救援,非冻死不可。想着他动了动自己的身体,后背钻心的疼使他生生出了一头的冷汗。 昨天跟他一起掉下来的,还有一个女孩子,安宁呢? 身体不能动,头总算还能来回扭动,可是除了烈烈的风声和杂草怪石,那还有别的东西? 不知道她在那里? “喂!强盗,把东西还给我!”一个女声突然从下面传了过来,打破了山谷间的平静。 难道是安宁?王烨寻声望去,却没有看到人影。月亮明亮,照在地面上,一只狗狗蹲坐在那里,仰头望着他或者是他栖身的松树。 真的有狗狗,王烨记得,他下落的时候隐隐约约是看到过这种动物,但是那说话的女孩子在那里?大半夜的,这种鬼地方怎么可能有女孩子出现,除了安宁,他想不到还能有谁。 “别看了,就是说你呢!”声音再次响起,这一次,王烨听清楚了,这是对着他说话呢。但是,这确实不是安宁的声音,它比安宁的声音更显稚嫩,也更清脆几份,像是十二、三岁女童,而非安宁这种大学生。 但是,周围真的只有一只狗狗,再无其它了。王烨说什么也不会相信这声音来源于那只狗狗,打死都不信。 “喂,你怎么回事儿?”声音的主人显得有些不耐烦了,声量也大了几分。 这次王烨决定向上方看看,可是入眼的除了陡直的山壁,再无其它了。 “你这人类,怎么这么笨啊!”那只狗狗张开口骂起人来,骂完,轻轻向上一跃,落在离挂王烨身体不远的一块突起的山石上面,“咦,这里还有一个人!” 狗狗落地的瞬间,像是月亮一样周身发出淡淡的白光。王烨只觉眼前一花,揉了揉眼睛再看时,哪里还有狗狗?却是一个十岁左右的小女孩儿。女孩儿开口,质问道:“我的东西呢!”小嘴嘟嘟甚是可爱。 “什么东西?”王烨自问可没有见过她什么东西。 “内丹!”小女孩儿大声叫道:“我的内丹。” 内丹?这是故事书里面才有的东西,小姑娘不是发烧了吧?如果可以,王烨真想摸摸她的头,可惜,他除了挂着,什么都干不了。 小女孩儿急得用手指着王烨,直跺脚,“你这个坏人类……”眼泪在她的眼圈中转动,眏着月光晶亮的不像话。 第31章 绣桔的婚嫁 贾迎春告辞,起身,说要去厨房给大家做些吃食。侍书推推贾探春,建议道:“姑娘不如跟二姑娘去学学。” 贾探春立刻站了起来,跟在迎春身后,笑道:“侍书说得也对,我还是跟二姐姐一块去吧!不然一会儿又该唠叨了,总怕我伤了眼睛。”说着,还向侍书撅了撅嘴,一副小女儿的娇态。 绣桔笑着调侃道:“能见到三姑娘这样真真难得。”感觉贾府三姑娘一直给人都是爽利大气的印象,如此小女儿娇态真的是很少见,可能是定了亲的缘故吧? 正说着话儿,青杏上气不接下气地跑了过来。 贾迎春看着他,笑道:“不是给你们放了假,家去吗?这会子又跑到这里来干什么?”因为绣桔、青杏,还有莲花儿,都是贾府的家生子儿,回来之后迎春便放了两个小的的假,让家去跟老子娘好好说话去,等改天再来替绣桔。 “我娘说,感谢姑娘恩德,要我好好谢姑娘呢。”说着屈膝行了一礼,接着又道:“姑娘,可是要去做吃食,让奴婢跟着您吧?” 绣桔看着她,向探春等人抱怨道:“三姑娘,你看看,姑娘都给她放了假,还来这里抢人活计!”说着却是笑了。【零↑九△小↓說△網】 “我也不想抢你的伙计,可谁让栾妈妈求到我哪里去了?”青杏侧着头,看着绣桔,眼睛里面笑意藏也藏不住。 绣桔听她如此说,倒是愣了一下。栾妈妈就是绣桔的娘亲,不过,她那个娘每月除了要月钱勤快些,别的时候心里眼里只有她哥哥和她的亲孙,哪里记得她是谁,今儿是怎么了,竟想起她来了吗?“你去回她,姑娘这里要人,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贾迎春不知道其中的缘故,以为是绣桔惦念她,怕别人不顺手才不舍得离去。但作为主子该施恩德的时候还是要施恩德的不是吗?于是笑道:“我这里有青杏也就够了,你切回去看看老人家找你什么事儿才是正经。” 绣桔见贾迎春都这样说了,不得不告别迎春众人向园子外面走。正走着,却听侧面一声冷笑,“好丫头!”待她扭头看时,那人已几步奔到了面前。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绣桔她娘栾妈妈。 栾妈妈看到绣桔,上下打量着她,冷笑道:“一年多不见,我这姑娘倒是越发的水灵了。【零↑九△小↓說△網】只怕是心也大了,回来也不家去了。看看人家莲花儿、青杏……” 绣桔不想听她东拉西扯的乱说,打断她道:“又找我做什么?” “你这死妮子,辛辛苦苦把你养这么大,你说我找你做什么?”说着上前就要打。 “栾妈妈——”贾迎春走在后面,一转弯儿,正好看到有人举手要打绣桔,青杏已在她身边小声道:“这就是绣桔娘。”她最见不得有人仗着是老子娘便作威作福的了,刚才去给贾赦、邢夫人请安已是憋了一肚子的气,现在看到自己的丫头受气,便大叫了一声。 栾妈妈听到有人叫她,住了手。绣桔连忙跑到贾迎春身后。 “栾妈妈,好大的气派,这还在府内,谁给你的权利,倒打起我的丫头来了?”贾迎春冷笑着。 那婆子也是贾府里的老人儿了,素知道府里主子们的性子,所以也不怕她,而是笑道:“哎呦,我的姑娘,这话是怎么说的?绣桔是我肚子里爬出来的,我倒教训不得了?” 贾迎春见她还要撒泼无赖,待要说什么,贾探春接话了,“栾妈妈,你也是府中的老妈妈了,今日怎么连这个规矩也不懂了?” 贾探春管过家,浑名“玫瑰花”,栾妈妈见她说话,不觉乖顺了几分,但想着自己一家都是那边儿的,胆气又壮了一点儿,却不敢跟刚才一样和主子对着干,小声咕哝着……给绣桔相中了一门亲事,太太已经同意了……云云。 贾迎春这下都被她气笑了,“我的陪嫁丫头嫁人你求的哪里的太太?” 若是原主,邢夫人有话儿,说不得绣桔的亲事说不得还真就成了。 可是,这迎春已不是原本的迎春了。绣桔跟着她吃苦受罪,从没有一句怨言,她怎么能弃她与不顾呢? “不管你与哪里的太太说了,绣桔的婚事没有我的话是不成的。她既然给我做了陪嫁,就成了孙府的人。咱们这边的大太太、二太太都是级讲道理的人,断不会越过姑娘,做这个主的。休要胡说坏了太太名声!栾妈妈休要糊涂!”一段话说下来有理有据,又把事情上升到太太名声的高度上,把栾妈妈唬得一愣一愣。而贾探春也不得不对自己这位二姐姐刮目相看。 绣桔本以为姑娘会对待司棋一样对待自己,论起交情她不认为自己比得过司棋。但是姑娘刚才那一番话,表明了姑娘维护她的态度,她热泪盈眶。 贾探春见栾妈妈虽然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但依然站在那里,一副不死心的样子,便呵斥道:“栾妈妈,你这是什么意思?刚才二姐姐不是已经说的很清楚了吗?” 栾妈妈想要怎样她不清楚,但是贾迎春知道她是决计不会让自己身边的人被人随意摆布的。这就足够了。 栾妈妈不走。那她可以绕过去。于是,贾迎春拉起贾探春绕过栾妈妈,带着绣桔、青杏还有侍书出了园子往老太太这边的小厨房而去。 绣桔娘栾妈妈一直到几人的背影完全消失不见,才从迎春的话里回过味儿来,眼看着绣桔的婚事不能急得直跳脚。要知道,她可是收了男方五十两银子的彩礼钱。那五十两,十两买东西孝敬了邢夫人,还有二十两已经给老大当了赌债,站在手里只有二十两了,这死丫头不同意,那她拿什么当这个亏空? 不行,她得再想想办法,不相信那个木头小姐还能强过她的嫡母不成。家里不是还有二十两呢吗,说不得还得打通打通各方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