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千金她是佛系大佬》 第1章 “滴答、滴答……” 是夜,室内一片漆黑寂静。如弯钩一般的明月高悬于夜空之上,几片细碎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照进了屋内。 水滴声由远及近,一成不变的节奏仿佛一下一下地敲击在心脏之上。 地上寻找食物的老鼠咬破食品包装袋,啮齿撕咬发出‘窸窸窣窣’的声响,寻常被忽略的声音在这一刻被放大到无数倍。 房内脸色苍白的女人撑着墙壁艰难的走到门口,费劲地睁眼环顾了屋内杂乱不堪的一切,最终目光停留在墙角处。 那里缩着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小身影。 她不禁抬起下颌,用一种睥睨的态度,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它。 是的,‘它’。 在她眼里,它连人都算不上,只是一只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动物。 而后,她像个神经病一样裂开大嘴,露出变态般的笑容,用力地朝它吐了一口唾沫! “小杂种!呵哈哈哈哈!”她扶着墙壁,右手握住抽痛的腹部,笑得上气不接下气。 这样的场景,已经重复了无数次。 明明她的身体已经残破不堪,活下去的时日无多;却还依旧要爬起来每天这样辱骂,责打它一顿。 ——就好像是有某种目的一样。 “恶心的小杂种,和老鼠一起生活,还吃垃圾。那你是不是也应该和老鼠一样住在下水道里呢?” 她抬脚踢了下她的背,试图想得到她的反应,再好好的讥讽一番;却没想到那个小小身影不但没有出声,还往里挪了挪,离她更远了些。 哪知这举动却突然惹怒了女人,她的神情突然变得暴躁激动起来。她摇晃着双手要去拿冰箱上的木棍打她,嘴里还在不停地骂骂咧咧着:“你还敢躲?你怎么敢躲?你就应该老老实实的待在那里做一只见不得光的杂种!和老鼠抢吃的才是你该过的生活!你一定是想起什么了吧,哈?” “我就知道那些有钱人的孩子不是好玩意!明明我的雪儿长得那么聪明可爱,却要跟着我过苦日子,凭什么?!凭什么你们生来就拥有一切,而我们却只能像乞丐一样捡你们不要的东西!” 冰箱离她很近,她摸索了一阵后如愿以偿地将那根小臂般粗壮的木棍拿到了手里;女人靠在墙上,费力地喘着粗气,看它像看垃圾一样。 “你以为你还是什么千金大小姐吗?你早就不是啦!我的雪儿才是最尊贵的小公主,她会得到所有人的宠爱,会得到所有的财富,所有属于你的东西、都会变成她的。你的爸爸、妈妈,都会将我的雪儿视为掌上明珠,好好宠爱。” 似乎是发泄不够,她俯身往前,恶毒地加重了语气。 “而你,永远只能活在这种弥漫着腐烂味道的,垃圾堆里。因为你,本来就应该是垃圾。” 最后一句话音落,她奋力挥起木棍,棍棒带出残影,高高的朝墙角的身影落下—— 铺天盖地的击打像雨点一样落了下去,伴随着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打在了墙角的小小身影上。 她费劲地挪着脚步,向大门爬去…… 第2章 华教授 “——快逃!” 华蔚猛地睁眼起身,坐在沙发上捂着心脏低声喘着气;休息室内明亮寂静,哪里还有刚才的漆黑恐怖? 她又梦到那个女人了。 静坐了片刻,她浅浅地吐了口气;葱白指尖按上眉骨,闭上眼静静地揉了会。 梦境遗留的情绪在几个呼吸间悄然退去,她再度睁眼时,眼底已然一派清明。 放置在桌面上的闹钟伴随着振动,正‘滴滴滴’地不停响着。 与此同时,休息室的门被推开一道小小的缝隙;身穿白色大褂的学生从门口探出个头来;小声地朝她喊道:“老师,休息时间到了。” “好,你先去忙。” 学生应声关门而去,她按掉闹钟,拿起茶几上的黑色镜框重新戴回脸上;熟悉的感觉再度回归。 她如今是华蔚,不是那女人口中的垃圾与小杂种。那间满是糜烂与腐败味道的廉价出租房早已消失在她的记忆中,连带着那个女人。 她的过往,早就化为灰烬了。 - “滴,打卡成功。” ic卡收回掌心,她站定在实验室气密门前等待虹膜识别,身旁傻呆呆的机器人才开口说出设定的第二句话:“小八祝你实验成功。” 她没忍住垂下眼,顺手拍了拍机器人的铁脑袋。 “你该祝我能够待会得到老师的假条审批。” 机器人驱着圆鼓鼓的轮子退后一步,脑袋上作为眼睛的灯光闪了闪,合成的电子音乖巧答道:“好的,小八祝你早日休假哦。” …… “华老师,下午好。” “嗯。” 她径直踏进g区实验室的通道,身旁来来往往的学生抱着资料穿行而过;其中有些面孔比她还要年长,见着她却都会停下称一声老师。 行至最后一道大门前等待认证,负责查询的人对她毕恭毕敬、丝毫没有要盘问的意思。因为她这张脸,就是g区最好的通行证。 门甫一打开,就有学生从电脑后面探出头,兴致勃勃地开口:“老师,大老板让我告诉你,他下午三点参加鑫合公司的新产品发布会,如果你有事找他记得给他发消息,别打电话。” “好,知道了。” 刚坐下,邮箱里弹出的感谢信标志着上一个项目的完美结束;她手上的工作至此告一段落。 同时,也预示着下一件事的开始。 手微顿了顿,她点掉了这封信。 同一时间,项目组的组员得知项目结束的消息开心的在聊天软件里小窗她,“老师,这是我人生中完成的第一个项目诶!大家都好开心哈哈,您这几日有空吗?我们约个地方一起聚一聚吧!” 年轻人的欢喜总是非常地感染人,就连她的眉眼间都不禁带上了几分笑意;思及此,她拿起手机从自己的私人账户向他们汇了笔款过去。 托这些年做研究的福,她虽然使用起智能机来还不太熟练,但这汇款却是极其熟手的。 “我还有事就不参加了。给你们放一周的假,这笔钱你们拿着去旅游、吃喝都可以。假期结束后新项目对接大老板,我可能需要休息一段时间。” 第3章 老家来人 工作狂魔居然要休假了?!那谁带他们起飞? 电脑那边的学生瞪大了眼看着窗口里的消息,不禁揉了揉眼睛再度确认。 直到他重复了睁眼闭眼动作三遍后,才颤颤巍巍的打下一句回复,“好的老师,我会转告他们。” 可下一秒他就迫不及待的切到他们的交流群里放声大喊:“活久见啊!大魔头这个恨不得把实验室当家的人居然要休假了!!!” “神明终于显灵了,之前老觉得她是只喝露水就能活下去的妖孽,今天才觉得她是个有血有肉的人!” 消息发出后窗口空滞了好一会,才逐渐有消息弹出。 “……你牛逼。” “好猖狂的人类。” “tui!我帮老师打死这个不尊师重道的叛徒!” 不一会,顶着华蔚大名的头像从群对话框内弹出一句:“目前的科技虽然无法证明神不存在,但过去的许多未解之谜已经用科学解决。还有,我本人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瞿洪岩,你要相信科技的力量,终有一天它会达到你口中的神也不可比拟的高度。” 黑色的字越看越红。 瞿洪岩的脑子顷刻宕机,他狠狠地吸了一口气看向组名; ——《b3项目总群》 卧槽!他发错群了!! 他原本要发的群是《b3项目群2.0》才对!!! 他抖着小心脏回了句“好的老师,我也是唯物主义者来的,你信我!”,等了三分钟确认华蔚不再回复后他才松了口气捂着脑袋趴到桌面上,像条失去梦想的咸鱼干。 造个时光机吧,太社死了…… - 下午三点十五分,墙上的秒针跳到在xii之上;华蔚准时点开她老师消息窗口,指尖在键盘上噼里啪啦的敲下一行行文字。 总结起来大概就一个意思。 ——老师,我要申请六个月的假期处理家事。 可能是发布会那边有些无聊,她的老师倒是很快就回了她的消息。 “跟我在这扯什么淡,你一个人吃饱全家不饿,喊你养条狗你都怕养死,你有什么家事好处理的?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老师的反应比她想象中还要暴躁,指尖在键盘上空滞了会,片刻后她再度打下几个字。 “老家来人了。” “放狗屁!我没记错的话你那遭天谴的妈已经死了十好几年了吧?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怎么,她托梦给你让你回去掘她出来晒太阳?怕不是挖出来当天就被雷给劈了。” 老师的回答很犀利,很毒舌。 不愧是上了华妈妈黑名单的人。 顿了会,她才回道:“是楼家。” 这句话发送出去后,那边很久都没有回复。 直到指针走向三点二十五,窗口里才又弹出了新的消息。 “二十多年没找你,怎么突然想起你了?怎么,是看上了我们年轻有为的华蔚教授?怕是想在你身上吸血。” 毒舌了一辈子的老师连关心人都带着一股讥讽的味道,如果不是亲近的人,看到这些话怕是要生气的。 “她们并不知道我的身份。是楼太太出了事故,配型时发现楼婕和她没有血缘关系,这才查出来亲生女儿其实早就丢了。” 第4章 姚奶奶 “呵,原来是要骨髓来了。狸猫换太子的戏码黄金八点档早都不播了,居然还活生生发生在你的身上。我现在倒是真的很想把你那遭天谴的妈从坟里扒出来晒太阳。” 絮絮叨叨在对话框里念了一阵,老师才又回到正题上来:“骨髓我知道你不会给。余下的事情想好怎么办没有,是以华教授的身份回去被人家吸血,还是以华蔚的名义回去见一面?” ……她顿感无言,这两个身份不都是一个意思吗? “研究所身份需要保密。几个月前我托人在北边的小山村找了个孤寡的老太太,她收养的孙女因病去世了;我想让她假扮养我长大的亲人。北面人烟稀少,十几年前的消息更不好查,这样便于我掩藏身份。” 似乎是早有预料,老师点着烟,皱着眉打字回道:“那边几个月前就找你了,也得亏是你忍得住在项目结束后才去处理这些事。不过你这些年过着那样不人不鬼的生活,也的确需要感受一下正常人的日子。你找我,是想让我怎么帮你?” 她满意地弯起唇角,有老师这句话,那她的计划就成功一半了。 “我希望您,”指尖落下键盘,敲击,“帮我完善这个身份。” - 一周后。 灿色阳光透过叶片撒进院落,院墙下圈养在角落里的母鸡饥肠辘辘的‘咯咯’叫着,提示着清晨的到来。 院落的另一个方向被开发出来用作种蔬果的菜地,晨雾散去,每片菜叶上都莹润着剔透的露珠。 华蔚推门而出,在院子里做了会热身运动,顺带着呼吸了下这里的清新空气。 她虽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但面对自然时的敬畏之心仍是不可缺少的。 “小蔚,你起了吗?是你在外面吗?”许是听见了华蔚的声响,屋里的老太太隔着门高声朝外面喊着。 “对,是我!”做完第二个动作,华蔚保持着一个奇怪的姿势,朝着窗户看向屋里,“要我扶你起床吗,奶奶?” 老太太坐在炕床上和她沉默对视了三秒。 “……你做你的运动吧,别管我。” 华蔚毫不犹豫点头,“好的。”接着转了个身继续自己的热身,连多余的眼神都没分回屋里。 奶奶:……老身是做了什么孽要捡一个这么直肠子的孙女。 十几分钟后,穿戴整齐的奶奶走出房门。她一言难尽地看了眼华蔚奇奇怪怪的动作,无奈摇摇头;最终略过她从挂在墙上的麻袋里盛了碗干玉米粒出来喂鸡。 ‘咯咯哒、咯咯哒’ 饥肠辘辘的母鸡将走进去的老太太围了一圈,每一只都伸长了鸡喙想去啄奶奶手里的碗;鸡爪在地上踏来踏去,有些还踩在了奶奶的黑棉布鞋上。 “别抢别抢,都有都有。” 在热身的华蔚看着此情此景,再度以一个奇怪的姿势停在原地。 奶奶回头看她停下动作,就知道她嘴里又没憋什么好话。 “有话就说,你这模样看着怪渗人的。” 华蔚换了个姿势,站定后开口,“根据‘洛卡德物质交换原理’之中的实物性物质交换,微粒脱落、微粒粘走,其中纤维、生物细胞的转移都属于您现在这一项。” 第5章 因为她傻 经历了几天这种未知的言论攻击,奶奶握紧了手中的碗,已经从善如流:“说人话。” “母鸡的鸡爪踩过粘有鸡屎的地面,鸡喙啄过草地寻找虫子;此刻鸡爪踩在了您的棉布鞋上,鸡喙正啄着您的手。” 换言之,奶奶的手上和脚上,……全是鸡屎。 她顿了顿,认真建议,“所以,您需要换鞋与洗手了。” 或许是画面描绘得太过于绘声绘色,奶奶忍不住低下头瞧自己脏兮兮的棉布鞋鞋面,再看看自己的手掌。 污水混着泥沙,让她只觉得胃中一阵翻滚。 她立马扔下碗朝墙角的水龙头走去。 肥皂搓洗,又用清水冲了好几遍才感觉味道散去,奶奶甩干了手上的水迹走向厨房,没好气地瞪了眼华蔚;决定单方面拉黑她十分钟。 低头热身的华蔚自然没有发现奶奶的愤愤眼神。 待她做完最后一个动作,厨房里也飘出煎蛋与阳春面的香味。 “别做了,快过来吃早饭,凉了就不好吃了!” “好的,马上。” – 一把手工细面,半捧清水,几滴清油;在黑色铁锅里大火滚开。出锅前再在碗底铺上自家种的小青菜,倒上几许酱油,一碗简简单单的阳春面就做好了。 “吃慢点,没人跟你抢。”奶奶看着华蔚夹着面大口往嘴里塞的行径,饶是第七天看到这画面,还是忍不住出声劝道。 好好的孩子,怎么每次吃饭都跟打仗似的。 “不行,慢了要来不及……”话说了一半,她陡然停住,没再说下去。 “来不及什么?”奶奶问。 “没什么。”她又咽下一口煎蛋,摇摇头。 陡然想起她现在是在休假,待会没有要她赶着出结果的实验;也没有催进度的项目,更没有因为她年轻的脸而在背后对她议论纷纷的奇怪目光。 她放缓速度细嚼慢咽吃了两口,静下心来去尝食物中的味道;感受甜咸在口腔中穿行,最后化成第三种味道进入胃里。 奶奶上了年纪,胃口不好,吃了两口就放下筷子走回院落,手里拿着把蒲扇躺在摇椅上慢慢消磨着时光。 看来她又想起她那因病去世的孙女了。 墙根下母鸡们依旧在‘咯咯哒’的叫着,菜地里晶莹的露珠滑落叶片,滴落进泥土里;一切好像都变了,却又好像没有。 她抬手遮住眼帘,逆光看向太阳的方向;晨光有些微的刺眼,但却洋溢着生命的气息。 ……天气真好,是个做实验的好天气。 – 下午两点。 早上还对实验室深感怀念的华蔚渐渐被奶奶同化,她从仓库拖了张躺椅出来摆在奶奶的身边,手里拿着一本不知道从哪里翻出来的杂记,一页一页地认真翻看着。 她一边看,还一边念了出来。 “为什么这里的千金小姐会相信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酸秀才,而不选择相信养育自己十多年的父母?” “因为她傻。”奶奶答。 “为什么她要在酸秀才上京赶考前就和他偷偷拜堂成亲,她不懂得规避风险吗?” “因为她傻。”奶奶接着答。 “陛下这么草率就将酸秀才指为驸马了?都不用查一下他的身世是否清白?如果是敌国卧底,那岂不是有灭国的风险?” “因为他傻。”奶奶还答。 第6章 客人到了 翻至最后一页,空白的页面上只印制了短短的一句话,像是在网络上随意摘抄的美文。 “为什么读了这么多书,却还是没办法过好这一生?” 华蔚照着书册,毫无感情地念了出来。 而这次跟复读机一样的奶奶没有继续她那句‘因为她傻’;而是摇着蒲扇,在一众‘咯咯哒’的喧闹声中,轻声缓慢开口:“那大约是,书读得还不够多吧。” 伴随着这声叹息,屋檐上枯黄的落叶被风吹起,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后飘落在地上;静静悄悄,无声无息。 “什么才算是过好了这一生?读许多书与过好一生之间并没有必然的联系,但读书的确可以增加过好一生的概率。”华蔚合上书页,将杂记放回小几上,“这句话本身就是错误的。” “或许应该改成:为什么读了这么多书,却还是没过上想要的生活。” 她在那认真分析,奶奶摇着蒲扇噗呲一笑,闹她:“什么都要分析分析,闲得你。要不你把我养的那几只鸡也抓了去分析分析,看看它为什么早上睡东边角落,晚上睡西边角落?” 奶奶原本也只是在打趣,谁知华蔚坐在那盯着鸡窝沉吟了半晌,居然还真的有了想法:“可以吗?不过专业的事需要专业的人来办,16区有我的同门在做生物进化分析;您不介意的话,我让她上门抓鸡。” 说着她还真的准备去掏手机打电话,奶奶给吓得直接坐了起来拿蒲扇摁住她蠢蠢欲动的手:“臭丫头你给我住手!我起早贪黑养这几只鸡容易吗,你还想让人给我霍霍咯!” “奶奶,这叫为人类做贡献。”她习惯性地去推镜框,抬手却摸了个空,“你要格局打开。” “你继续解释啊!”奶奶制住她的手,“我不听!你要是敢让她抓我的鸡,我明天就把你赶出去睡大街!” 态度激烈不似作假,看来这几只鸡对奶奶的确非常重要。 看来为人类做贡献这一计划要暂时搁置了。 “行。” 华蔚的干脆利落让奶奶呆了会,她狐疑地问了几遍,确认道:“真的不抓了?这么干脆?” “如果您愿意的话。”她作势拿起手机。 “我不愿意!” …… 奶奶还站在围栏边感慨她的母鸡虎口逃生,而挂在墙上用来伪装收音机的设备突然发出了‘嘎嘎嘎’的声响,院落里的两人同时回头。 ‘兹兹’电流声闪过,里面传出一道声音:“华小姐,客人到了。” 奶奶手上抓着准备喂鸡的玉米粒顷刻散落在地。 ——华蔚的亲生父母找到这里了。 负责监控的人留守在村口,而这里距离村口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那么证明很快,她就能见到他们了。 不知道他们又是以怎么样的心态来面对她呢? 想到这里,她望着空荡荡的门口,眼神突然变得有些复杂。 “看来你要走了。” 神情敛起,奶奶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手上的尘土,神情淡淡。 过了七天鸡飞狗跳的日子,她还真的差点忘记了这小丫头只是抓她来给楼家人演的一场戏。 第7章 亲生父母 “或许未必。” 觉得养女更合心意,反而抛弃了亲女这种桥段在八点档里并不少见;戏剧来源于生活,或许楼家父母是这种人也不无可能。 “说什么傻话呢?”奶奶走近她的身侧,蹙着眉:“哪有父母会不爱自己的孩子,你可是她们的亲骨肉。更何况你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你们分别了这么多年;他们关心你、疼爱你都来不及,怎么会抛弃你?” “奶奶,没有什么是绝对的。” 盲目自信只会给自己带来伤害,结果超出预期那么痛苦的只有自己。 “做研究把脑子做傻了吧。”说不过华蔚,奶奶没好气的哼哼两声,坐回躺椅上自己小声念叨:“怎么会有不爱孩子的父母呢,我那小孙女走的时候我感觉天都要塌了……” - 汽车的轰鸣声由远及近,山间小路并不好走,路上凹凸不平的石子让他们颠簸了一路。 娇生惯养了几十年的甄茹哪里受过这种苦,她只能闭着眼靠在靠背上平缓自己的呼吸来扼制自己呕吐的欲望;心底更是给自己这从未谋面的女儿狠狠地记上了一笔。 同时心底也在咒骂她的婆母,楼家老太太楼懿文;如果不是她硬要来找回那丫头,她又何必受这种苦? 楼泽良看着妻子难受的模样眼底满是心疼,他让司机调低了车内温度后轻声向妻子劝慰道:“再忍一忍,就快到了。” “忍忍忍!你就会叫我忍!”甄茹头晕着,正是不爽的时候;“半小时前你就说要到了,可过了这么久我连人影都没见到,敢情我这不舒服你根本不当回事是吗?我刚刚是不是叫你停车让我休息一个小时,可你不但不停车,就连口水都不让我喝!楼泽良,这日子我过不下去了!” 夫人的怒骂不可避免地落入耳中,坐在前头开车的司机心虚地摸了摸鼻子;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的路面,选择让自己做个聋子。 ——上一个插嘴的已经被全行业抹杀了。 “老太太已经下了死命令,限我们在一周内将那丫头带回去;明天就是最后的期限,如果不在今晚赶到姚家村,那我们就不用回去了。” 楼泽良脸色冷了冷,似乎是想起了什么,“而且你也不想看到老太太把婕儿赶出楼家吧。” 婕儿、她的婕儿。 甄茹紧闭着的眼皮突然轻颤了颤,放在腿边的手紧握成拳,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五个月前,她被丈夫的仇家劫持,对方在大街上当着众目睽睽之下提出要在一个小时内拿到一千万的赎金,不然就要让她血溅当场。 楼家虽然在京城算得上是一流豪门,但也不可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拿出这么多的现金流;这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赎金,而是要他们的集团陷入困境。 果不其然,在过去四十分钟的时候;这人当着一众围观者在丰华广场一刀划破她脖颈处的大动脉,当场撕票。 同一时间,暗处的狙击手扣下扳机,子弹的破空声划过她的头顶,径直穿过了那人的眉心;温热的鲜血溅了她满脸。 第8章 再生障碍性贫血 她甚至来不及尖叫,来不及表达自己的恐惧;就被抬上救护车送进了医院。 而后发生的一切,却远远超出了她的预料。 医院检查出她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骨髓移植。因担心她的安危,女儿第一时间赶来配型;然而医院出具的那张薄薄纸张上,短短的一句话灼痛了她的眼睛,叫她如遭雷击。 ——血型不符。 她和楼泽良都是a型血,而眼前的报告单上却是清清楚楚写着该配型人血型为b型。 那么只有一个答案。 她养了二十几年的女儿根本就不是她亲生的,这样乖巧、优秀的孩子身上不是流着她的血脉,而是别人的孩子。 丈夫当机立断让人封锁了消息,将所有知情人的嘴都牢牢堵住,不让一丝消息泄露到外界。 若让媒体发现、蜂拥而至,对楼婕造成的心理伤害将不可估量。 他们夫妻根本就没有寻找那个孩子的打算,毕竟二十多年过去,她还活在这个人世间都未可知。 又何必浪费人力物力去寻找。 而且就算找到了又能如何呢,难道一个在底层长大的孩子还能比她的婕儿更加优秀吗? 显然并不可能。 但他们,还是迟了一步。 家里的老太太不知从哪里得知了楼婕不是楼家亲骨肉的消息,当晚就让人将楼泽良带回了楼家老宅,狠狠的怒骂了一顿! 在知道他们根本就没有寻找亲女的打算时,更是怒不可遏地砸碎了厅内的明代花瓶,滔天怒火,燃烧了整个楼家。 最终她拖着病体跪在楼家祠堂与老太太谈判,承诺一定找到流落在外的亲女,活便带人,死便带尸;但唯独只有一个条件,她可以让那女孩以楼家次女的身份回到楼家,但楼婕的身份绝对不能公开,她依旧是楼家最出色的女儿。 这是她绝对的底线。 她的执拗激怒了老太太,在硬生生受了两次茶杯砸脸后;无力与她争辩的老太太同意了她的条件,并收回了她名下七成的股权作为惩罚。 在之后查到那孩子是在乡野长大时,她更是觉得脸都丢尽了。 哪怕是长在普通小康家庭都好,却偏偏是在穷苦之地,这样地方出来的孩子,礼仪眼界和那些世家名媛差的不是一星半点。 认回这样的孩子,只会让楼家脸上蒙羞。 她已经预料到这孩子在得知自己真实身份时的喜不自胜与迫不及待,却不知道她身上的市井之气只会将她所有的贪婪暴露得一清二楚。 届时楼家只怕真的会成为京城茶余饭后的笑话了。 - 颠簸幅度逐渐减小,汽车稳稳地停在小道上。 紧闭的院门上贴的福字已经被风沙侵蚀破坏,只剩零碎几片;门上的圆环锈迹斑斑,原本是绿漆面的木板门磨出了原色,感觉下一秒便会轰然倒塌。 甄茹被丈夫扶着走上前,瞧着眼前破败的景象,她却怎么都抬不动脚步了。 “老公……”她紧咬这下唇,声音有些发颤,“要不我们还是走吧,这里太落后了。我好怕那孩子是个不学无术的混混,那我要怎么办?要不我们回去跟老太太说她死了,不找了好不好。” 闻言楼泽良脸色一变,低声呵斥了这个拎不清的女人:“糊涂!她再不堪也是你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况且都走到了这一步,你现在回头还可能吗?你这样只会害死婕儿,让老太太对她更加不喜!” 第9章 惊艳 事关楼婕的未来与前程,甄茹按下心头的不安,强撑着面对。 这次出来他们是瞒着楼婕与楼凌宇姐弟的,婕儿突然遭到这样的打击,内心肯定是极不好受;凌宇一向黏他姐姐,若是让他知道他们出来找那女孩肯定要大发雷霆。 可他们也很难过,她何尝不希望这样优秀的孩子是他们的血脉呢? 她的骄傲在一夕之间被寸寸击碎,痛得她无法呼吸。 …… 院门被人轻声扣响,片刻后里面传来老妇人高声应答的声音:“来了来了,是二婶子吗?你又来借锄头了……” ‘吗’字还未出口,甫一开门甄茹与楼泽良两张陌生的脸让老妇人脸上的笑容一滞,她狐疑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扫过,脸色有些冷:“你们是谁?要找谁?” 甄茹上前一步,“我们找你的孙女,姚岚。” “找姚岚?”老妇人瞧着他们身上的昂贵的衣着打扮以及停靠在路边的数辆汽车,眼中的警惕之意更深:“不认识,你们找错了,滚滚滚。” 说着她就要关上门将二人拒之门外。 幸亏候在旁边的保镖眼疾手快,摁住了门板,让老妇人关门的动作猛然停下;见此情景,老妇人脸上有些生气,她张了张嘴,就要准备开口骂人。 而这时,屋里突然传来了一道年轻的女声,语调平铺直叙,带着些许疑惑:“奶奶,不是二婶子吗?” 甄茹与楼泽良迅速对视一眼,猜测这个声音大概就是他们要找的人。 脚步声渐渐走近,转眼间她就到了老妇人的身后。 见此情况老妇人干脆拉开了大门,让开了路,颇有些气愤地转身朝她说道:“找你的!穿的人模人样的,来头不小。也不知道你上哪惹的事,人家都找上门了!” 女声有些无奈,慢悠悠道:“没有的事,您又乱说话。” “我不管了,你自己看着办吧!”说着,老妇人真的手一甩就走回了房间,‘砰’地一声关上了门。 趁此机会,楼泽良连忙扶着甄茹踏进了院落里。 甫一进门,扑面而来的鸡粪味道几乎要将他们原地送走! 地面上还残留着不知道洗了什么东西的水渍,污黄肮脏,不堪入目。 甄茹的心凉了一大截。 她已经能预感到这个粗俗无礼的女儿在上流社会被众人嘲笑的场面了。 华蔚收回目光,一转身就迎面撞上二人的微冷的脸色,身后还跟着四五位人高马大的保镖。 ——看来一旦她反抗,这些人就是准备来强押走她的。 她摘下脑袋上的草帽,瞧了他们二人几眼,脸上没什么表情:“我与两位素不相识,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看清相貌的那一刻,甄茹脸上闪过几丝惊艳,眼底又有几分果然如此。 刚才被老妇人的身影阻挡,没能看清这女孩的模样;如今她不施粉黛站在她的眼前,虽然身上穿的是最廉价的白t恤和牛仔裤,却有种天然去雕饰的自然美。 这模样,比她见过的所有名门千金都更甚之。 看来这个女儿并非是毫无可取之处。 这样想着,甄茹被强逼着寻便宜女儿回家的逆反情绪少了几分,脸色也好了些许。 第10章 我是妈妈 甄茹顷刻间便眼含热泪地走上前,小心的牵起她的小指,轻声问道:“你的名字叫姚岚,是这家人收养的孙女,对不对?” 华蔚的目光落到甄茹那保养得宜的手上,抬眼间没有错过她眼底那飞快闪过的一丝厌恶。 她的手刚刚拔过菜地的草,还有些污泥粘在指尖,倒也只剩下小指是最干净的。 ——还真是难为这亲妈在这跟她演母女情深了。 她不动神色地抽回自己的手,不否认她的话:“我是姚岚,你哪位。” 华蔚回避的态度又让甄茹脸上挂起了失落,她强撑起一抹笑,目光凄戚地望着华蔚的脸:“我们是你的亲生父母,你本名叫做楼蔷,今年二十三岁。你原本应该快乐无忧的在我们身边长大,但是当年由于一些意外导致你流落在外,害你吃了很多年的苦,妈妈很愧疚。” 说着她抬手拭了拭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以后不会了,爸爸妈妈来接你了。” 楼泽良被妻子的话勾出了几分感触,望着二十多年从未谋面的亲身女儿,不禁也红了眼眶,喉间有些哽咽:“对,对,爸爸妈妈来接你了,你以后再也不用过这种苦日子了!” ——意外?什么意外? 对于楼婕的身份两人只字不提,就连当年保姆故意调换两个女婴这件事也以‘意外’两个字云淡风轻地揭过。 华蔚再度被眼前的生父母刷新了认知。 好在她也并没有在他们身上期盼过什么,倒也谈不上什么难过不难过。 楼泽良夫妇的外放情绪没有感染到她,她淡然地站在那里,宛若一个事不关己的局外人。 “空口无凭,你们有证据提供吗?比如亲子鉴定之类的文件,麻烦给我确认一下。” 没有预料中三人抱头痛哭的场面,也没有在华蔚身上看到喜不自胜的贪婪神色;有的只是平静至极的理智与冷静。 这让甄茹感到有些意外。 但她很快就忽略了这些异常,只当她是高兴傻了。或许她平静的脸色下,其实内心正激动地如惊涛骇浪,又或者她还不知道楼家是何等的豪门大家,何等的风光。 即使她现在能忍住不表现出来,但只要回了楼家,在各色诱惑之下,一切都会原形毕露。 “有的有的。”甄茹接过司机递上的文件,刚想拿给华蔚时发现密封口的火漆印章还原封不动粘在那里,不禁脸上有些尴尬。 私家侦探将文件送到她手上时她正因为被楼老太太训了一顿,连带着这些文件她都觉得十分厌烦,更不用说拆来看了。 直到临了不得不出发那天,她和丈夫还是从私家侦探的聊天记录里翻到这个地址便匆匆赶到了这里。 “资料为了保密我让人给封上了,我现在找人给揭开,你稍微等会。” “不用。”她接过那份不厚的档案袋,就着封口用力一撕,袋子顷刻便被扯开一道口子;她抽出里面的薄薄的几张纸和为数不多的照片,细细端详。 尤其是里面夹杂的那张调查报告,她看了很久。 这副认真的模样落入甄茹眼中却觉得有些可笑。在他们面前装模作样做什么呢?报告看得懂吗?在乡野长大的孩子只怕书都没读几天,还在这里假装认真。 第11章 华妈妈 ——老师的完善实属完美了。 她原本的计划是将奶奶几个月前去世的孙女的身份稍加改动,转化成她的来使用,这样外界查起也不会出什么意外;但老师直接在奶奶当年的收养报告上再添了一人,背景是来自南城的某个孤儿院。 也就说明她现在的这个身份上头有一个几个月去世的姐姐,身后还有一个年老的祖母;再加上被她刻意模糊的的过往,到他们手里的资料几乎和她料想中的差不多。 她的身份几乎称得上是干干净净,无可挑剔。 就是—— 华蔚捏起那张昏黄发暗的老照片看了许久,拇指在照片的人脸上细细摩挲,脑海中闪过许许多多的思绪。 不知老师用了什么样的手段,居然找到了这一张照片。 斑驳的痕迹侵蚀了照片的一角,只余中间的人像能看出淡淡的轮廓。 里面扎着包子头,画着红脸蛋的小小孩童,是十六年前的她。 那一年她七岁,在那女人死掉后的第二年,她被华妈妈收养;她跟在她身边读书、看画、辨人心,学一切想学的知识,做以前不敢做的事。 同年,她在新学校被同学孤立,老师判定她有轻微的心理疾病;在向心理医生就医的过程中,华妈妈发现了她异于常人的天赋与超强的学习能力,寻常人需要花上一年才能学习的知识,她可能仅仅只需一周。 华妈妈意识到再将她放在普通学校恐怕只会造成更加严重的后果,便联系了她的好友,将她送进了基地。 而手上这张照片,是在她临走前的那一天华妈妈带她去照相馆拍的。 她特意给她换上了喜庆的红裙子,还买来了红头绳给她扎了圆圆的包子头,将她打扮得像年画里的福娃娃一样。 那时她还不知道,这一走,就是十几年。 …… “怎么样,你现在总该相信我们了吧。”华蔚的沉默让甄茹感到有些焦急,她急促地往前走了一步,仿佛真的像一个渴求失散多年的女儿回家的好母亲。 如果,她能收起她眼底的傲慢与轻视的话。 “嗯。”她拢好所有的报告放回了文件袋里,独独留下了那张旧得有些发黄的老照片,“这张照片可以送给我吗?” 甄茹瞥了眼,见不是什么重要东西,便随口应道:“你想要就拿着,一张旧照片而已,不是什么稀罕物。往后回了楼家,我给你约上专业的摄影师,你想拍多少张就拍多少张。” “不用,这张就可以。” 那时她站在基地的入口前回头看向华妈妈时,望见她眼底难言的眸光与流露出的难过;她才知道,原来亲人间的不舍是这样乱人心神的情绪。 想来,这张照片大概是老师特意送到她手上的。 “既然这样,我看天色不早了,那你收拾一下东西,尽快跟我们离开。” 说着,甄茹从丈夫手上将早已准备好的支票抽了出来:“爸爸妈妈准备了四十万,是赠予那老太太的。这点钱是我们向她表达这些年来她收养照顾你的感谢,她一个老人家,养你成人很不容易。” 第12章 不会回去 紧接着四十万被折起,露出下面另外一张支票,甄茹那嵌着细小碎钻的美甲指在数额上,再度开口:“而这二十万,是我们给你的见面礼。” 其实这笔钱并非出自她手,而是在临行前楼家的老管家从老宅匆匆赶来,将老太太赠与孙女的零花钱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让这丫头更信任她一些,好哄骗她跟他们回到楼家。 只有把她完完整整地带回去了,楼家那老太婆才能答应她让婕儿继续以楼家女儿的身份生活;所以这次,她势在必行! 华蔚垂下眼,眸色清清淡淡地瞧着递到她手边的两张支票;轻轻地将甄茹的手推了回去。 迎上甄茹与楼泽良略带诧异的目光,她淡淡出声:“我没有说过我要跟你们回去。这笔钱,我也不会收。” 选择从来都不是单向的,楼家父母凭什么就这么笃定她会跟着他们回到楼家?是那些不及眼底的虚假温情,还是明晃晃地摆在脸上的轻视? 他们对她的真情实感,都比不上院落里那个只跟她相处了七天的姚奶奶。 ——她居然拒绝了? 这样的结果是甄茹夫妇从未设想过的。 在他们眼里,这个在乡下的孩子在见到衣着华贵的父母来寻她时,就应该感激涕零地抱着他们哭诉这些年的痛苦,然后他们草草安慰几句后,她就会迫不及待地收拾东西跟他们回家。 繁花似锦的楼家,与这穷乡僻壤的姚家村可是天上地下的差距。 “你、你不知道我们是谁吗?!”甄茹激动地攥紧华蔚的手腕,用力到摁出红痕,她微颤的指尖指着自己向她问道:“京城楼家是怎么样的豪门世家,你跟着我们回去会得到什么,你不明白吗?” 楼家次女这个身份能够给她带来的东西是姚岚这辈子都望尘莫及的! 她若不回去,那她怎么办,她的婕儿怎么办! “姚岚你不要闹了!爸爸妈妈知道你心里有气,你怨恨我们这么多年没来寻你,让你在外面吃了许多的苦!可是我们当时也并非是故意的,我们有苦衷,你要体谅我们!” 楼泽良揽着妻子的肩膀,板着脸便开始教训她。 “你妈妈几个月前刚遭遇了一场绑架,罪犯将她的动脉划破,她差点大出血死在手术台上。她现在拖着病体来找你回家,姚岚,你就是这么回馈你们亲生父母的吗?” 他将华蔚的拒绝当做在置气,认为她这是在耍小孩子性子。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都低声下气地来带她回家了,她却还是这么的不识相。 天气晴朗和煦,日光温柔;但笼罩在院落中的却是无声无息的冰冷。 沉默几许,华蔚再度出声。 “第一,我不是绑架她的凶手。”所以这顶道德绑架的帽子不能扣到她的头上。 “第二,并不是我要求回到楼家。” 她不是主诉人,在寻找她过程中产生什么样的后果都与她无关。 “第三,我已经成年了。” 她有权利选择自己是否要回楼家。即使他们是她的亲生父母,也无权置喙她的抉择。 第13章 楼懿文 甄茹被这些话气的浑身发抖,怨恨的目光一瞬不瞬地紧盯着眼前不知悔改的华蔚;她很想将她臭骂一顿然后甩手就走,让她日后想明白自己失去了什么而后悔不已。 可她不能这么做,为了她的婕儿,这口气她必须得忍下来;不但如此,她还要好生劝慰这不识好歹的姚岚,让她心甘情愿的回到楼家。 不然以家里那老太婆的行事方式,极有可能会让唐时文与婕儿退婚,然后将楼婕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届时,婕儿的一生就全毁了! 她不能冒这个险。 “那好。”甄茹垂下的手紧紧攥着纸袋,脸上强扯出一抹微笑。 她的放弃让楼泽良感到意外不已,连忙低喝了一声,“夫人!” 甄茹却不理会他。 她渐渐走近,语气咄咄:“我知道你恨我们,才不愿跟我走。但是祖母你总是要见一见的,她为了你的事忧心了数个月,每每想到你还流落在外,她便寝食难安,忧心不已。你为人孙女,难道就这么看着你的奶奶这么日渐消瘦下去吗?” 奶奶? 从她得到的所有资料中,似乎是有这么一个人的。她的亲生祖母,楼懿文。 这位有着霹雳手段的女人是楼氏集团上一代的实际掌权人。 听闻早年间这位祖母的父亲膝下曾养育了一儿一女,原本计划是将企业传至儿子名下。但无奈儿子不成器,是个只会吃喝的纨绔;那位曾外祖父便放弃了心思,将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女儿的身上。 好在那时楼懿文也十分争气,她在位时期,以一己之力将楼氏企业扩大了数十倍,才有了如今的楼氏集团。 野心勃勃的楼懿文在那样的时代背景下并没有选择联姻,或许这种关系在她看来并不可控。后来,到合适婚嫁的年纪时,她招了个文质彬彬的大学老师做上门女婿;也有传言说那人是她昔日的同窗,往后几十年相处中倒也相敬如宾。 六个月的假期已经不必要再浪费在楼家的身上,她会重新考虑时间的分配,争取得到最优解。 不过此时陡然听甄茹提起,这样一位充满了传奇色彩的女人,她倒是也想见一见。 “只是见一面,我就会离开。” “好好好,我们答应你。祖母她很关心你,你愿意回去她肯定会非常开心。” 她有所松动对楼泽良夫妇来说是好事,他们自然是喜不自胜地答应了下来;至于华蔚口中的‘见一面’,回了楼家后就不是这么简单了。 …… 当时考虑伪装那便做全套,刚到姚家村那天她就拉着姚奶奶上了集市在地摊上买了好几套衣服与不少的家用物品。 现在要走了,她看着这些衣服倒是另外一种心境。 如果她没有这些异于常人的学习能力,没有遇上老师;那么结果是不是就会和她今日伪装的身份一样,成为甄茹眼中那个自卑,内向,目光短浅的姚岚呢? 到那时,那样的姚岚见到这样待她的父母,是否会觉得心寒? 明明自己才是亲生女儿,明明流离失所了二十余年的人是她,她才是受害者;却比不上一个凶手的孩子。 当真可笑极了。 第14章 只是见一面 “你要走了。” “只是去见见那位传闻中的祖母,我并不打算回楼家。” “我在屋里听完了全过程。”姚奶奶坐在床上,低着头细心的为她叠好衣物,想起那些话不忍有些叹息:“也许你是对的,并非所有的父母都爱自己的孩子。” 起码现在看来,楼泽良夫妇更多的是将她看成一件待价而沽的商品;若不是楼懿文下足了诱惑或惩罚,他们也不会出现在她面前。 华蔚默不作声的将她的小工具放进箱子夹层,平淡的吐出一句:“我这个,是特例。” 许是听出了华蔚极力想要安慰她,却无奈天生缺少共情能力。 姚奶奶有些忍俊不禁,起先她不明白上帝给了华蔚聪明的大脑与无可挑剔的外貌,那到底夺走了她什么? 原来是人人都有的喜怒哀乐。 或许她并不是没有,她只是权衡利弊惯了,久而久之,就失去了以感情为主作为判断的能力。 “我感觉你此去,他们并不会只让你见你祖母一面这么简单。” 芯片被她扣进笔帽里,她答:“我知道。” 姚奶奶有些哑然:“你知道还去?” “我生命中大部分的时光并没有接触过亲人间相处的环境,我不懂拥有亲生父母是一种什么样的感受。”她的语调中没什么感情,平稳得让人心惊。 “老师说哪怕不必拥有人的七情六欲,那去看看他人的相处方式也是好的,起码能让我沾点人味。” 免得次次见她,都觉得是在和机器交流。 “倒也未必。”姚奶奶神情有些怔松,她缓缓抬起手,轻抚了抚华蔚的额发,“我觉得你现在就很好。” 不受外界任何信息的干扰,永远清醒冷静地活在自己的判断之下,世间有几人能做到她这样? 她年轻时就是太过于感情用事,才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无论他们打什么样的算盘都好,楼懿文终究是我的祖母,我去见她也在情理之中。”说罢,华蔚又想起一件事来,“在我离开之后,只怕这里不会太平静。” 楼泽良夫妇只是一时被情感冲昏了头,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一定会对孤家寡人的姚奶奶下手;毕竟这可是她现成的软肋。 把姚奶奶抓在手里,就相当于拥有了威胁她的筹码。 楼泽良夫妇绝对不会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华蔚用随身的小箱子里抽出一个蓝色的文件夹,直接递到了姚奶奶的怀里。 “等到楼家的车一走,在村口警戒的那批人就会迅速清理这里;为首的桑怀负责将你带离姚家村。我在丰城置了几处房产,在盛颐园的那栋小别墅与华妈妈的房子相毗邻,她喜欢热闹,你们应该能相处得来。出于安全考虑,麻烦你暂时住在那里。” “……你这亲爸妈怎么跟仇人一样,处处算计。”姚奶奶不疑有他,跟抱宝贝似的将文件抱在怀里,接着又凑近华蔚小心翼翼地问了句,“那我能将这几只鸡带过去养吗?” 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当初买别墅时的协议后,华蔚答:“可以,我叫桑怀在花园里给你辟个院子,你只要别把它们放出来就没事。” “那行,等你有空回来了,我杀了给你炖汤喝。” 华蔚没戴眼镜,还是习惯性地推了推鼻梁,“其实可以考虑用来做生物研究。” 还是回到了早前讨论的话题,姚奶奶拒绝地毫不犹豫:“你休想!” 第15章 江诃 车子在崎岖不平的乡间小路行驶了两个多小时后,终于爬上了大道;华蔚独自一人落座后排,微凉的风透过车窗缝隙,拂起了她额间的乱发。 或许是因为不喜,又或者对华蔚心有隔阂,临行前甄茹以身体不舒服为理由拒绝了与华蔚同乘一辆车。 楼泽良心有愧疚,却也不想触妻子的霉头,就吩咐人将她安排进了离他们稍远的另外一辆车里。 车子上路接近三个小时,华蔚只字不语,安静得让司机觉得有些心慌。 仿佛后面根本就没人一样! “二小姐,距离机场还有三个小时的车程;如果路上你无聊的话可以和我聊聊天。关于楼家的任何你想知道的消息,我都会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华蔚收回望向窗外的目光,错眼透过前面的反光镜,瞧了眼司机的模样。 是个三十上下的男人。 她还未回到楼家就迫不及待的抛出橄榄枝向她投诚,难道这人就没有注意到楼泽良夫妇对她的态度? 她在甄茹心中的价值,或许都比不上她养的一只狗吧。 “不用,我不想知道。” 拒绝了司机的好意,她从外套口袋里摸出手机登上微信;想瞧一眼她那些学生的近况如何。 休假之前她特意给她们打了预防针,让学生都做好心理准备。但按她老师那个龟毛的性子,估计那些小孩会被折磨的很痛苦。 但重压之下必有成长,当年她亦是这样一步步走来,才成就了今日的她。 消息栏干干净净,并没有什么人与她联系;除了日常推送的几条新闻,就连最爱问她问题的瞿洪岩都安静的不得了,连在群里艾特她都不敢。 十分离奇。 她察觉有异,便从一个个群聊里逐条翻上去,试图找些蛛丝马迹。 直到点开七区研究室的总群,华蔚当场就明悟了所有。 六天前,她老师挂了条鲜红的公告在总群上。 ‘大老板:如非必要,禁止在华蔚休假期间与她私联;若被我发现,即刻发配二区去给江诃做助手。’ 最平淡的句子,说着最狠的话。 老师口中的江诃为什么有这么大的威力,能够用来震慑七区所有的人? 传闻江诃为人性格古怪,从进入二区实验室工作以来便都是独来独往一个人。 学生们这么怕他,倒也不是因为性格这个缘故。毕竟学术做到这份上了,有些奇怪的脾气倒也正常。 究其原因,是因为在他收学生的第一年正好碰到二区负责人大清洗,而他作为上一任负责人的心腹大弟子自然是受到了针对;所以上面故意将那一届最刺头、最差劲、最难带的学生塞到了他手上。 那时刚好他手上的一个实验正进行到关键时期,对方这么做,分明是存了看他笑话的心思。 可事情并没有如预想中那样发展,更可怕的是,在短短的一周时间后;那几个满身吊儿郎当的小刺头出来后,个个都变成了乖顺的小绵羊。 手段之狠戾,从此让人闻风丧胆。 第16章 警告 从后视镜里往后瞧只能看见华蔚低头不知在看些什么的侧脸,司机的目光假装不经意地在她脸上停留了好几瞬。 见华蔚真的没有聊天的打算,这个司机握着方向盘想了想,又扬起一抹笑,开口道:“二小姐这么好看,连家里的大小姐都未必比得上您呢。想必二小姐读书的时候肯定有许多人追求吧。” 他自认感觉良好、风趣幽默;却不知道话中夹杂的轻佻之意已经满到溢了出来。 华蔚准备点进七区论坛的手一顿,手上悄无声息关了机,不着痕迹地将手机收回了隐蔽的口袋里。 而另一边,她摸出了另外一部黑色机子放在了手心里。 “我没有跟别人讨论私事的爱好。” 或许是听出了她语气有些冷,他张了张嘴连忙掩饰:“抱歉二小姐,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怕你觉得路上无聊,想跟你说说话。” “我也没有在乘车时与人聊天的爱好。” “这样啊。”司机碰了钉子,又忍不住从后视镜里看了她一眼,还不死心:“那二小姐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如果以后你要用车了,直接在微信里叫我就行,也不用再找人通知我这么麻烦了。” 目光灼灼,语气真诚。如果她真的是一个普普通通从山沟沟里出来、什么都不懂的姚岚;倒是真的有可能着了他的道。 这些话落在华蔚耳中,对方的目的性已经昭然若揭,如今放了饵料正等她咬勾。 “如果接下来的路程中你还是如此聒噪,我不介意让你就地下车,换我来开。” 被这句冰冷的警告惊到心脏停滞了些许的司机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方向盘,再也不敢回头看上一眼,额头上还冒出了些些冷汗。 这和他预想中的情况不一样啊。 楼家那位不是跟他说这位二小姐只是一介上不得台面的乡野丫头,随便骗骗就上钩了? 可乡下来的丫头怎么会有这种可怕的气场?! 就连楼泽良发火时的气势都不及她刚刚那句话来得可怖。 这二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 - 临近晚上十点,别墅内的大部分佣人做完了工作早早回房休息;除了尽职尽责的老管家扶着眼镜守在别墅门口等待不归家的小少爷。 原本在这个点应该熄灯的琴房在这时却依旧灯火通明,时不时还传出略带幽怨的音调;差点把从侧门溜进来的楼凌宇吓了个半死。 混九合街的斌子今晚约了他出去飙车,他完事了好不容易趁着爸妈还没回家偷偷溜回来,没想到管家那个古板的老头子还带着狗在门口堵他。 如果不是他聪明带了侧门的钥匙,只怕明天等着他的就是爸妈的混合双打了。 琴房传出的声音实在是让人瘆得慌,他干脆从隔壁器材室捡了把棒球棍拎在手上,脚步一挪一挪地靠近了墙边。 他偷偷转动把手打开了一条门缝,眯着眼偷偷去看里面的人影是谁。 哪知一个不慎,脚下一个趔趄,直接将门给推开了。 与之迎上目光的,是红着眼眶,眸中还带着疑惑的楼婕。 他的姐姐。 第17章 楼凌宇 “是你啊,姐。”他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裤腿从地上站起来,“你怎么还不睡?大半夜的我还以为琴房闹鬼了呢。” 见楼婕垂下头沉默着,纤长的指尖停留在黑键上,唇紧紧抿着,似乎是遇到了令她难过的事情。 楼凌宇见状,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他姐姐总是这样,遇到事也不告诉他们,总是自己扛着。若不是正好被他发现,她还想瞒到什么时候? “姐,你这是又写不出歌了吗?”他挠了挠耳朵,“要不要我再去跟王本律那家伙说说看,让他再帮……” “不是。”楼凌宇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楼婕打断,她深吸了一口气,眼眶微红:“小宇,前几天老宅那边来人找你回去见祖母一面,那天正好撞上你不在,丰管家便又带着人走了。后来你又回去老宅了吗?” “还有这回事?”他撇了撇嘴,浑不在意,“奶奶肯定是不知道从哪里听到风声,要抓我回去念叨了,我才不回去挨她骂呢。” 要说这楼家令他最害怕的人,肯定非他祖母莫属。 这位年轻时在商海里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女强人,那般霹雳的手段用在教育后代的身上也同样适用。 他小时候因为嘴甜倒是不少讨老太太喜欢,可后来他渐渐长大,无心向学;想挣脱家的牢笼向往自由,奶奶便对他越发的狠厉起来。 逢年过节回去他都少不了被揪着耳朵狠狠地说一遍,搞得他现在见到老宅的门心里就犯嘀咕。 楼婕神色微顿,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她没跟你说吗?” “说什么?”楼凌宇不疑有他,拎着棒球棍茫然回问。 看来楼凌宇对她的身世还一无所知。 楼婕眼神闪了闪,落在琴键上的指尖轻蜷向掌心;错开楼凌宇的目光,勉强笑着:“没什么。” 她的忧思全落在楼凌宇的眼里。 姐姐肯定有事瞒着他,只是她不愿意说。 心下盘算了会,下一秒楼凌宇就甩着棒球棍准备转身离开:“那成,既然丰管家都带人来找我回老宅了那估计事儿也不小了;我今晚就让司机带我过去,顺便还能蹭周姨顿夜宵吃。明早起来再听奶奶念叨。” 说着,他边往门口走边从口袋里摸出手机,一副准备打电话联系司机的打算。 “凌宇!等等。” 果不其然。 背对着楼婕的楼凌宇不动声色地勾起唇角,眼底闪过笑意。 “你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爸妈离开的这几天是去哪里了吗?” 楼凌宇无所谓地耸耸肩:“还能去哪,他们不是过二人世界就是出差去了呗。不在家正好,免得管家那老头告我状,他们又得教训我一顿。” “算了……”欲言又止的楼婕不自然的扯着嘴角动了动唇,“不知道也好、你晚点知道或许对你事件好事。” 楼婕越是不说,就越是引起了楼凌宇的好奇心,他就会对这件事产生更多的求知欲,从而导致最后非知道不可。 在楼凌宇看不见的地方,楼婕清亮的眸底闪过几分暗色,那里面,哪里还有面对楼凌宇时的楚楚可怜? 明明只剩下了算计。 第18章 私生女? 棒球棍被他握在手里转来转去,小动作昭示着他现在已然没什么耐心;如果面前这人不是他的姐姐,他一定会上去揪着对方的衣领让他老老实实地把知道的都吐出来! 楼凌宇蹙着剑眉,脸色不耐,“姐,你今天晚上怎么这么奇怪;家里到底出什么事了?你说出来,我们一起想办法解决啊!” 脸色凄戚的楼婕苍白着小脸,垂着头默默盯着琴键,恍若失神:“哪有这么简单,这不是小事。” 她提心吊胆了这么多年,这个秘密终于还是在不得已的情况下曝光在楼泽良夫妇面前;若不是她们看到了她的价值,只怕她现在早就被赶出楼家了。 也幸好,与她交换身份的孩子活在最穷苦的地界,是个粗蛮的村姑;即使回了楼家,就她短浅的目光和浅薄的学识,她随便使些手段就能让楼家上下都对她厌恶。 如果被那村姑得了楼懿文的喜爱…… 楼婕眼神暗了暗,她不敢细想。 “他们去接的是你另外一个姐姐,楼蔷。听说她在北方的一个村子里长大,哪里交通不发达;通讯闭塞,距离京城有不远的距离。所以,四天前爸妈就出发了。” “而你刚好那几天在外面和同学疯玩,根本就没发现这回事。” 这几句话所含的信息量实在爆炸,楼凌宇被震惊地登时就呆滞在原地,手上的棒球棍应声而落,翻滚着‘登登登’的声音在寂静的琴房里回响着。 什么胡话?! 他姐口中的所说的楼蔷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他什么时候又多了一个那种土老帽姐姐,要是让京中那些王八羔子知道了还不得笑话死他! 半晌后,脑子终于重启成功的楼凌宇抖着唇,颤声问出一句:“……是爸的私生女?” 这句话仿佛击中了楼婕心底最脆弱的那一块地方,她低头不敢与楼凌宇对视。 ——什么私生女,那可是你亲生姐姐啊楼凌宇。你叫了十几年姐姐的我,跟你可没有半点血缘关系,到时知道真相的你又会怎么选择呢? 她咬咬唇,艰涩开口:“我不知道。” 这副模样落入楼凌宇眼中,却是另外一副答案。 他姐分明就是知道那土老帽是私生女,却为了维护爸妈的面子,只好闭口不言。 哼! “奶奶知道那个土老帽的存在吗?” “就是奶奶让爸妈去接的。” “奶奶她疯了吧!”这句话突然之间就点燃了楼凌宇的怒火,他发了狠似的将脚边的棒球棍踢到角落里,破口大骂:“那种小三生下来的孩子认回来干什么?给楼家丢脸吗?!乡下长大的土老帽连礼仪都不知道是什么吧,到了楼家看见我们的繁华只怕就会跟吸血虫一样牢牢扒着,怎么都甩不开!” “小宇,她毕竟也是你姐姐;她回来之后她别当面这么说,她会不高兴的……” 听到楼婕的劝解楼凌宇反而怒火更甚:“我还偏偏就要当面这么骂她,她妈妈做小三破坏别人家庭;她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土老帽也好意思回楼家?” 他按着指间骨节啪啪作响,冷冷嗤笑:“——她要脸吗?” 第19章 b型 “要将她接回来是奶奶的主意,爸妈也是没办法,才不得不去接。” “那是奶奶她老糊涂了!” “小宇……” 楼凌宇现在完全听不进去任何话,他自顾自的转身走向门外,还伸着手从口袋里一顿乱摸,“我一定要打电话给奶奶,让她别把那个土老帽接回来,一定要把她赶得远远的。” 很显然,他已经方寸大乱。 说到底他也只是一个十五岁的孩子;突然闻此‘噩耗’,这样的表现倒也是正常。 但是,楼婕是绝对不可能放任让楼凌宇这时候去找楼懿文的;他一旦回了老宅,就一定会知道楼蔷的真实身份,到那时,楼凌宇就没有现在这么好把控了。 她一定要将楼凌宇拖到楼蔷回到楼家那天,让楼凌宇当着所有人狠狠地骂楼蔷一顿,在他们的姐弟感情还没建立起来就破灭掉! 这样,即使她的身世被爆出,楼凌宇也不会对她生恶。 因为那时,失去楼蔷的他,就只有她一个姐姐了。 想到这里,她又急急忙忙挂起悲伤的神情,将走到门口的楼凌宇截住;一脸忧思地劝解道:“既然都知道要接人是奶奶的提议,而且现在爸妈估计都带她在返程的路上,你现在又何必去惹奶奶不高兴?事情已成定局,小宇,你应该考虑的是后面我们要怎么打算,要怎样才能让奶奶对她厌恶!” 最后这句话宛如当头一棒让楼凌宇清醒过来,如今楼家真正的话事人是楼懿文,只要奶奶对那土老帽有了不快,那弄走一个私生女不就是分分钟的事情? 他顿住脚步,冷静下来,“姐,你说的对。” 他现在过去也没有办法改变事实,而且极有可能还会适得其反;他和奶奶那些无谓的争辩只会让她对那乡下丫头更加同情,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楼凌宇抬眼瞧了暗自神伤的楼婕片刻,以为她是在为楼蔷的事情焦虑,忍不住出声安慰道:“这件事你别管了姐,我来想办法,相信我。” 他姐姐这辈子都在爸妈的保护下长大,没有经历过社会险恶自然不是那在泥地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乡下丫头的对手,所以,最终还是要靠他。 好不容易哄着楼婕回房休息,忧心忡忡的楼凌宇也慢慢踱步上了楼。 转身关上门的那一瞬间她脸上纯洁善良的表情就换成了一副不屑的神色。 这楼凌宇,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愚蠢。 她随随便便卖个可怜就傻乎乎的上钩了,连花园里的傻鱼都没他会咬饵。 如果楼蔷回来看到自己唯一的弟弟这么厌恶她,恶心她;会不会对她也产生仇恨,嫉妒呢? 若是有,那她还真是求之不得。 因为楼家,最讨厌的就是嫉妒之人了。 在厚厚书册下压着的报告单被她小心翼翼地抽出,在明亮的灯光下,她盯着结尾处的那个英文字母,细细摩挲的许久。 b型。 但是角落里的日期,却不是甄茹出事的那个月。 而是七年前。 她很早就知道她不是楼泽良夫妇的孩子。 比所有人知道的,都要早。 所以她才更要利用甄茹对她的看重,牢牢地抓住楼家女儿的身份。 第20章 今年的蔷薇不够红 翌日,风和日丽,云卷云舒。 楼家老宅后花园 “今年的蔷薇,似乎不够去年的红了。”岁月无声,鬓边染上几抹银发,楼懿文提着花洒慢悠悠的从花丛小道上走着。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负责花草的佣人心头狠狠一跳,他绷直了脊背,有些紧张地出声解释:“去年种的蔷薇在年末的冬日里遭了冻害,所以今年就全换了玫瑰种在院子东侧;现在您眼前的这批是从k国进的粉蔷薇,它主花朵瓣数多而华美;所以颜色看起来就比不上去年的那批鲜艳。” 哪知楼懿文听了却只是轻蹙了蹙眉,没说话。 花匠摸不透她的意思,更紧张了。 “你先下去吧,这里没你事了。”剪了几支玫瑰的季学锦从另外一条小道走进花园,听见对话后出声打发了佣人,缓步靠近楼懿文的身侧。 花匠仿佛得了特赦,立马脚底抹油溜得不见人影。 “又是想起了那些事,心里不舒服了?” 一如几十年前那般温柔和煦的声音抚平了她心头的烦躁,她接过丈夫递来的玫瑰,脸色依旧阴郁:“只是想起那两个不成器的玩意,不知道他们到底有没有老老实实将楼蔷从姚家村带回来;如果他们又跟我玩什么心眼,我就真的打算重新考虑楼家股权分配了。” “楼婕还在那里困着,翻不出什么风浪的。” “哼”楼懿文冷冷一嗤,带着几分讽意:“与其说是困着,不如说是他们变相的保护。我养了他几十年倒是将他养的越加愚蠢,难道他认为我还会对一个孩子下手吗?他就这么信不过自己的母亲?” 她虽然的确对楼婕不喜,却也没有要对她赶尽杀绝的地步;但没想到楼泽良的做法却是狠狠地打了她的脸。 真是养了只白眼狼! 季学锦了解妻子的脾性,眉眼间染上些无奈:“楼婕也是他的女儿,泽良两夫妻对她的安危这么上心,不也正好体现了她们感情有多好吗?” “感情好?”楼懿文像是听见了什么笑话一样,“楼蔷才是他们的亲女儿,他们跟楼蔷才是一家人。多年前那保姆将两个孩子的身份调换,楼婕享受了这么多年的锦衣玉食的生活;而我的楼蔷只能在山沟沟里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难道她还不满足么?” “若当真是这样,那多少也有些给脸不要脸了。” 特别是在当她知道楼泽良夫妇二人明知道真相却选择掩盖的时候,她更是怒不可遏,气的脑仁都生疼。 她不明白自己一生光明磊落,却教育出个这么冷血的儿子! 怎么会有人明知道亲生骨肉在外颠沛流离、吃尽苦头的时候;第一时间却是选择了无视,选择了继续养着凶手的女儿? 她不禁怀疑自己当年是把孩子丢了,把胎盘养大了吗? “楼婕的优秀大家有目共睹,更何况她现在还与唐时文有着婚约;在这种局势下,选择隐瞒或许也是一个不得已的选择。总不能让楼家二十几年来的教育,在她的身上付诸东流。” 第21章 季学锦 “那他又何曾想过这原本投入的资本是应该给楼蔷的?楼婕的生母偷走了楼蔷的人生,将它硬生生的摁在了楼婕的身上;既然她享受了这一切,那她就没有资格喊无辜。” 季学锦面露愠色,蹙起眉头,有些无奈:“懿文,她当年只是一个孩子。” “正因为我知道那时候她只是一个孩子,一个毫无自主行为能力的孩子!”她刻意加重了语气。“所以我只是打算将她从楼家除名,而没有向她讨要过去楼家对她所有的付出。我难道还不够仁至义尽吗?” 只是可惜甄茹连这点都没办法接受。 甚至要用楼蔷的安危来威胁她。 真是心寒极了。 “商场上的那一套并不适用于家庭关系上,你认为既然犯了错就应该拨乱反正,重回正轨;可现实哪有这么简单?他们相处了二十几年,做了这么多年的家人,怎么会是一夕之间说改就能改了的。养了几年的小狗离开了尚且会不舍,更何况是活生生的人。” 他捡起楼懿文脚边的花洒,喷嘴里的水雾在阳光的折射下,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彩虹。 “你要给他们时间来接受,这般步步紧逼,只会适得其反。” “有人担心楼婕的安危,有人忧心泽良两夫妻的情绪逆反。”她从怀里捻起一支玫瑰,掌心覆在花朵上,狠狠用力—— “只有我的楼蔷的是该死的、是无人问津的。” 季学锦的弯下洒水的背脊猛然僵住。 “阿锦,论大道理我说不过你;你总有千万种理由来反驳我的观点,然后劝我放弃坚持。”碎裂的红色花瓣散落在地面上,倒是有种别样的凄美。 掌心余有红色花液的残留,楼懿文在他身后淡淡出声:“我知道你对楼婕偏爱,你欣赏她的才华与优秀;我也知道,当初将她举荐给小提琴大师冀洪健的人、是你。” “可你千不该万不该,拿楼蔷做垫脚石。哪怕她楼蔷是个胸无点墨、脑袋空空的草包;但她也是我楼家的孩子,我认。” “若是你下一次再为她说情,我不介意摈弃我的原则,做一次恶人。” 这是警告。 楼懿文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季学锦还保持的洒水的姿势原地不动,细细的水流汇成一道水线,流向了未知。 他的目光渐渐黯淡下去,手上的力道慢慢松懈下来。 ——原来他的懿文什么都知道,只是为了他,装作不知而已。 他又何尝不知楼蔷可怜,何尝不同情她的经历;只是有这样一个优秀的楼婕放在眼前,他不过顺应本心做出了选择。 看来这一步,终究是他走错了。 - 一天一夜的奔波,又连续五个小时滴水未进,这让原本有些低血糖的华蔚更是感觉脑袋有些昏昏沉沉。 雕花铁门从两侧拉开,门前的狮子雕像威严耸立;车子沿着指引,驶进了半山腰的庄园里。 待车子稳稳停住的时候,早早等候在这里佣人体贴地拉开了车门。 华蔚落脚站定在地,眼前一阵眩晕,差点要倒在车上。 ——以往都习惯在柜子里备些巧克力以防万一,现在反而忘记带些出门,真是失策了。 第22章 楼先生 富丽堂皇,大气华贵。 不外如是。 楼家比她想象中还要更有底蕴些。 不过倒也正常,有这样雄厚的资本若是还被别人简单查出的话,倒也守不住这万贯家财了。 “在姚家村的时候那样义正言辞地不愿意跟我们回来,现在才刚进门就挪不动脚了;我还以为有多硬气,原来也不过如此。” 甄茹瞧着她陷入沉思的模样只当她是被老宅的气派给看傻了眼,这般上不得台面的样子让她觉得又可气又好笑。 不但自卑,还好面子;她怎么偏偏有一个这样的女儿? 浑身上下哪一点都比不上楼婕,拿得出手的也就那张脸了。 看来她要早做打算,将这丫头随便找了人家打发了;免得老是在外面给她惹笑话。 楼泽良听到她的话心底隐隐觉得不适,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都到家了你说话也注意点,当着老太太的面你也少说些话,免得哪句又惹她不高兴了。上次你被收回的股份我会多和老太太说说情,让她再还回你。” “……我知道。” 想起楼懿文上一次怒不可遏地朝她脸上砸茶杯的冰冷脸色,她至今都觉得心有余悸。 当时若不是为了楼婕硬撑下来,只怕她早就吓得魂不附体了,哪里还敢跟她谈判。 思及此,甄茹不禁敛起眉眼,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 这大概就是为母则刚吧。 …… “本身寻你这件事就办的比较匆忙,所以目前知道你身份的人并不多;待会要见你的就是你的亲祖母与祖父,他们性格和善,你不必紧张。” 本着几分为人父的心态,楼泽良忍不住又补了一句:“至于见一面就走这种话千万不要在老太太面前说,我知道你或许不愿意留在这里,但你祖母对你是关心的,你别惹她不开心。” 低血糖的眩晕感勉强被压下去,华蔚对此不悲不喜,淡淡答道:“她如果问起,我会照实说。楼先生,我是一定要走的。” 饱含距离感的一句‘楼先生’让楼泽良心头漫起几分烦躁,这些字眼变得怎么听怎么刺耳起来。 他这个女儿,怎么这么不懂事! “你把楼家当什么了?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有想过我们不惜万里寻亲背后的辛酸吗?你祖母为了你的事更是不惜大发雷霆,差点气坏了身体!” 考虑到老宅的周围遍布眼线,楼泽良忍下怒火,低声咬牙切齿训斥道:“对此没有感激至少也该顾念亲情吧,楼蔷,你未免也太冷血了!” ‘楼蔷’两个字拂过耳边,华蔚眼底有过片刻的停顿。 原来,这个就是她的名字。 就是不知道是蔷薇的蔷,还是土墙的墙了。如果是后者,未免也太难听了点。 她收回思绪,对楼泽良的怒火视而不见;“甲之蜜糖,乙之砒霜;你觉得美好的东西对我来说可能毫无价值。我并不是在开玩笑,也希望楼先生你能信守诺言;见面之后,就放我离开。” “楼蔷!” 她一字一顿,“我-叫-姚-岚。” 第23章 莫兰 “一早便听见喜鹊报喜,便知道有好事发生。原来是楼蔷小姐回来了,快进来吧,还在门口站着做什么?”性格爽朗的兰姨弯着眉眼,热情地招呼他们一行人进门,“老太太为了早点见蔷小姐,今儿个特意起了个大早;现在正跟老爷子在倚梅厅等着你们呢。” 说着,她扬着笑脸径直走向华蔚,牵着她就往里走;连一个眼神都没有分给楼泽良夫妇。 被无视的二人就算心里有火,也只能嚼碎了往肚子里咽。 “这莫兰现在是越来越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了。” 一个佣人居然也敢对她视若无睹? “别在意。”轻拍了拍妻子的手背示意安慰,楼泽良挽着甄茹缓步踏上台阶:“莫兰是老四的人,而老四在老太太面前有多得宠你又不是不知道。莫兰刚才的种种表现只是因为老太太当时对你袒护楼婕而心生不满,老四借她来给老太太出气而已。” “如今楼蔷刚被接回,日后还指不定会闹出什么幺蛾子,你就先忍忍吧。” 甄茹盯着华蔚的背影咬牙切齿,“如果不是因为她,我也不会得罪老太太!” 她怎么就不会懂点事,藏好点这辈子都别出来呢?! “你如果还想让楼婕在老太太这边好过,就把那些小心思收起来!”楼泽良语气沉沉,有些愠怒,“从莫兰对楼蔷的态度就可以看出来,老太太对她是摆在明面的在乎,你作为她的生母难道态度还不如莫兰一个外人吗?” “我只是……!” 思来想去,甄茹还是咽下后面的话。 她不是厌恶楼蔷本人,而是厌恶她的成长环境造就出来的这么个人;她不喜她粗鄙无礼的态度,不喜欢她自卑又好面子的性格。她的存在简直就是她人生里的污点,像溅在白裙上的泥点子! 这叫她怎么喜欢得起来。 - 穿过幽静的长廊,耳边隐隐传来浅浅的丝竹之声;宛如松针凌空飘落,又如翠羽新芽,生生不息。 华蔚脚步不变,脑海里出现了进入楼家老宅后的第一个判定。 ——其中一位楼家人,擅音律。 莫兰脚步匆匆引着她进了园子,便停下脚步不再往前;她后退一步,细心的为华蔚掀起珠帘,低垂着眉眼恭敬道:“蔷小姐,老太太在里面等你。” …… 倚梅厅,说起来是一个厅,却更像是迷宫。饶是在研究所见惯了一模一样的通道,现在跟着楼家老宅的迷惑性比起来居然是差不多的。 她在绕过第三个弯道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倚梅厅的大门。 脚步踏上门槛的那一刻,她却难得的迟疑了。 从楼泽良夫妇口中得知,楼家这位祖母大概是唯一一位对她抱有疼惜之情的亲人;甚至为了她不惜与自己的子女大发雷霆,下手威胁。 难道这楼懿文是在她身上看到什么价值,所以才对此这么的上心? 可她的身份一直以来都隐藏得很好,并没有泄露的可能。 如果不是,那又是因为什么呢? 难道真是仅仅只是对她所遭遇的那些不幸过往的怜惜吗? 可她们甚至连一面之缘都不曾有过,这可能吗? 第24章 祖母 “既然到了就进来,不要在门口犹犹豫豫地迟疑。” 还没等她想明白,里面陡然传出了一道略带沧桑的年迈女声;还伴随着茶杯抚在杯盖上的轻微声响,在这寂静的时刻显得格外清晰。 既然被发现了,华蔚干脆不再犹豫,抬脚踏进了厅内。 不负倚梅厅的美名,入目便瞧见了博古架上错落有致地摆满了来自各朝各代的古玩器件;旁边还摆了个一米多高的青花瓷瓶。 倒是看不出是哪个朝代的东西。 她也只瞟了眼便收回目光,漆黑如墨的黑眸落在坐在上首,端着杯清茶慢慢饮着的楼懿文身上。 “你就是楼蔷。”杯底落在茶几上,瓷器与楠木碰撞发出低沉的声响。 身居高位多年,蕴养出的上位者气质在这一刻带出了几分;她抬眸清清浅浅地将华蔚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顿。那问话不像是在问子辈,倒是像问集团的某个下属。 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楼懿文的态度对她没有半分影响。 她答得不卑不亢,“我是姚岚。” “不承认自己的身份?”语调略带狐疑,楼懿文又问:“那你回来做什么?” “听说你想见我。正好,我也想见见你。” 楼懿文的指尖慢慢点着楠木桌子,嗤笑了声,“你把我这里当成动物园还是菜市场,心情好了来逛一圈就想离开。” “你如果一定要这么想,那我也没有办法。” 华蔚从旁边搬了把椅子,直挺挺地坐在楼懿文的对面;两相对峙,气势不减。 室内一时之间,陷入了静滞。 楼懿文坐在厅内上首,目光不明不灭地盯着眼前这个陌生的孙女;对方身上所展示出来的东西,与她所知的,实在是有些出人意料了。 “你现在的表现,和我想象中的,有些不太一样。” 华蔚十指交握,不卑不亢,答:“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倒是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一丝不苟、不假辞色;心里想的是什么,脸上便表现出了什么情绪。 “呵。” 楼懿文对她的话不置可否,偏过头去翻开了桌子上的蓝色文件夹,漫不经心地翻看着。 从华蔚的这个角度看过去,正好能看到封面上写的几个大字。 ‘楼蔷身份信息调查明细’ 里面的纸张瞧着分量不多,大约只有薄薄的几张。 看来大概是和楼泽良夫妇给她看的同一种东西。 “我让人调查得出的资料里,清楚明白地写着你七岁那年被姚秀芳从福利院收养;而恰好在前一年,姚秀芳才刚从另外一个孤儿院领养了一个女童。” 她唇边噙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挑眉冷冷瞧着华蔚问道:“你说,怎么就这么巧呢?一个人接连两年从孤儿院领养女童,这是一个正常人会干得出来的事情吗?” 楼懿文试图从华蔚脸上看出些情绪波动,然而,却没有得到丝毫反馈。 “要么,说明她另有目的。要么,这份调查是假的,或者说,是错误的。” 她抬眼缓缓与之对视,平静出声:“你在我的面前,质疑你的人对我的调查结果,不觉得有些可笑吗?” 第25章 这份资料太过完美 “楼蔷,我今日既然敢在你的面前说这样一番话,那就证明我有确切的信息去支撑我认为的结果。你在我面前佯装镇定,并没有用。” 她迎上楼懿文沉沉的眸光,“我洗耳恭听。” “但是说句实在话,我手上的这份调查报告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的确算得上完美无缺;甚至于在某些常人没有考虑到的地方,都细细的写明了细枝末节。” 她抬手合起了文件夹,复又端起手边的茶盏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清茶,茶汤清透澄亮,清香馥郁;是上好的明前龙井。 “可偏偏就是太完美了,才显得那样虚假。资料里的你,在姚家村小学就读的六年后,于那一年的八月三十日在牛头坡中学办理了中学一年级的入学手续,而那一年,你十三岁。” “这有什么问题。”这看起来,再正常不过了。 杯盏盖回茶杯,楼懿文看着她,眼底情绪复杂难觅,“牛头坡中学位于富业省启常市,那一年的八月底富业省遭遇暴雨洪涝,启常市更是其中最为严重的区域;光是后期的修缮工作就花了整整半月有余。你的牛头坡学校,是如何在短短三天之内,就恢复了正常课时呢?” 楼懿文的质问没有得到她想要的结果,坐在她两米之外的华蔚再次出声:“这就要问你的人,不是吗?这份调查结果与我没有任何干系,里面的每一个字我都不会给出答案为你佐证。信与不信,全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的冷静常常让我有种错觉。” “什么错觉。” 楼懿文眸色沉沉:“你到底是不是真的楼蔷?” 她弯唇莞尔:“如果不是,那最好不过。” “可dna说你是,那你就是。” 她直接打断楼懿文的话,“我并不喜欢与人打哑谜。楼老太太,在这里,我最后叫您一声祖母,算是谢谢你对于你我这份亲缘的肯定。”华蔚站起身,颔首弯下背脊轻微的弧度,算是还了那一点微不足道的亲情。 而后,她重新坐回椅子上,迎上楼懿文的目光,再次说道:“我没有觊觎楼家任何资产的心思,关于这一点,你可以清清楚楚的告知甄茹女士与楼泽良先生。” 轻疏且丝毫没有感情的称呼让楼懿文眉头皱了皱,“他们是你的父母。” “我知道。”她点点头,并不否认。“正是因为知道他们与我有着生物学上的亲子关系,所以我才要特意说明。” “你们不必因为这一点无足轻重的血缘,将一个与你们从未相处过的人接回来,这对你们来说需要一段极长的适应过程;而你们强硬地改变别人的生活轨迹,也并不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她想起一句极其经典的台词可以形容目前的情况。 ‘我本可以忍受黑暗,如果我从未见过太阳。’ 当然,这仅仅是用来形容‘姚岚。’ 属于华蔚的黑暗,早在她七岁那一年,就结束了。 她亲手打破了阻挡她脚步的大门,从偪仄的门缝中艰难爬行,迎来了属于她的光明。 第26章 弥补过错 “难道说我们将你接回来还做错了么?” 楼懿文紧盯着她,目光灼灼:“二十三年前那场事故导致你流落在外,直接改变了你和楼婕的人生。原本你应该在我楼家锦衣玉食地长大,按部就班地过完这一生。可如今这一切全然改变了,你对于自己失去的那一切没有半分怨恨吗?难道就不想夺回来吗?” 循循善诱,句句诛心。 不愧是几十年前商界谈之色变的‘黑心莲’。 心理暗示简直玩得不要太熟练。 “那是你们的错。”华蔚缓缓出声。 楼懿文半阖着眼,接着开口:“所以我们要弥补过错,让伤害降到最低。” 将她接回楼家,就是他们开始的第一步。 “弥补过错是建立在双方自愿的基础上,恕我直言,你现在的做法已经接近限制他人人身自由,是可以构成非法拘禁罪的。” “我并没有强迫你留下。” “可你也没有让我离开,不是吗?” 从她踏进这座院子里开始,她就知道楼懿文没有让她离开的打算;无论是莫兰开口叫她的第一声‘蔷小姐’,还是楼懿文见她第一眼就叫她‘楼蔷’;楼家老宅从上到下,甚至连佣人都知道了她的存在。 这足以看出来,楼懿文是十分想要她回到楼家的。 虽然还不知道这背后的真实目的是什么。 “既然你不愿意回到楼家,那么在姚家村的时候,泽良两夫妻就已经没有办法带你回来了;可你偏偏坐上了车,还回到了这里。”她的指节轻轻点着楠木茶几的桌面,缓缓出声:“你说你想见我,那或许证明你还是想从我身上得到些什么。” “可你又说,你对楼家的资产没有任何的兴趣;那我很想知道,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一般情况下,人们放弃了眼前的即可得利益,往往是为了得到更大的利益。 “很简单。”她坦然的迎上楼懿文意味深长的目光,“第一,我听说你为了我的事情寝食难安,长此以往,恐怕有损健康。所以我的出现,应该能够让你感到些微的心安。第二,我想见你一面。” 商海沉浮多年,见惯了你死我活一般的勾心斗角,头一回听到这么不含目的的答案,让楼懿文不禁感到讶异:“就,这么简单?” “祖母。” 这淡淡的一句称谓,让楼懿文的眸光顿了顿。 指尖轻颤了颤,她迅速敛起眼底的痛色,抿紧了唇。 “并不是所有的目的都夹带着利益,你以你所习惯的思维揣测别人,便也以为别人会回馈你同样的目的。我来见你,只是因为生物学上我们存在的那一点亲缘关系,再无其他。” 楼懿文忍不住开口,艰涩问道:“那你所遭受的那些不公平呢?那些痛苦又黑暗的过往呢?” 繁花似锦的楼家与平凡人家的落差,可不是一般的大。更何况,她生活在社会的最底层。 吃着本该属于别人的苦,而别人过着本该属于她的奢华生活。 可楼懿文只听见她平静答道:“那些过往只要我想放下,我就一定能放下。” 第27章 你想毁了我? “够了!”她忍不住抓紧太师椅的扶手,出声呵斥:“在我面前做什么圣母!分明你才是最该受到怜惜的被害者!你应该去争、去抢;去夺回这些本该属于你的一切!无论是你的父母、亦或是楼婕霸占掉的身份,又或者她的未婚夫!你都该一个一个的抢回来,哪怕你不喜欢,那也该属于你!” ——只要是我的东西,哪怕我不喜欢;那我也要亲手毁了,不让别人得到半分。 这便是楼懿文整段话所透露出的中心思想。 真不愧赫赫有名的‘黑心莲’。 “原来你说我有目的。”华蔚缓缓开口,眼底意味深长,“原来这就是你的目的。” 怪不得楼懿文会揣测她来见她的目的,原来早在她还没到来之前,她就已经设好了陷阱,只等她往下跳。 她为什么要对她下暗示,让她去抢楼婕的未婚夫? 如果记得不错的话,唐家如今与楼家正是有着合作的,她走这么一出,是想两家关系破裂;还是想顺手弄死她? 而这两种结果,都是对楼家百害而无一利的。 “你想毁了我,还是想毁了唐家?” 是想借唐时文之手毁了楼蔷,还是想借楼蔷之手,毁了唐家? 她将这淡淡的一句问话,抛向了高高在上的楼懿文。 原来这才是要将她留下来的最终目的。 “见到你的那一刻,我就知道,你比我预想中要聪明。”她静默了会,垂下眼睑,无声叹息。 恍若一瞬之间,老了十岁。 可惜这份聪明不是她想要的。 她需要的是一个愚蠢、粗蛮、无礼的楼蔷。 她需要她去争去抢、去无理取闹,将这些事闹得满城风雨,沦为全城笑话。 只有这样,她才能名正言顺地向唐家挥刀。 她抬起目光,认真看向眼前的女孩:“楼蔷。我需要借你的手,毁掉唐家。” “我需要知道原因。” 华蔚没有拒绝,没有答应;眼眸之下,皆是平静。 豪门世家为了巩固权力的稳定,往往会采用联姻的方式将两个家族牢牢地绑定在一起,从而达到互惠互利的目的。 而唐时文和楼婕无疑是这场博弈中最合适的两枚棋子。 正是由于联姻的关系,楼家和唐家的合作才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楼懿文到底是发现了什么,才要冒着这样的危险也要不惜代价毁掉唐家。 “你是否值得我的信任?”她嗓音沉沉。 “你可以选择不相信我。反正我明天就会离开,这一切与我再也没有关系。我知不知道都无所谓。” 这话听起来实在是让人讨厌极了。 可楼懿文却笑了。 她像是突然找到了一个可以诉说的发泄口,轻轻抚着手里的茶杯,在一室静谧中,将那些娓娓道来。 “半年前我发现集团旗下所属赫川市的一家子公司提交上来的账目有些反常,出于考虑,我就暗地吩咐了人去查。这才知道短短一年,那家子公司真实的账目盈利其实与去年相比整整缩水了一半。” “而那些人为了报告好看,唆使部门做了假账。” “可奇怪的是明明所有的合作商都在正常的接洽着,为什么账目会出现这么大的亏损?即使存在恶性竞争的可能,但是总部却没有收到任何风声。这非常的不对劲。” 第28章 我需要一个愚蠢的孙女 “所以我让那批人接着潜伏在那里,往深处去查。一周后,他们回馈给我的调查名单上多了一个人。一个叫骆斌武的男人。” 名字听着陌生,华蔚在记忆里过了一遍,再次确定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那些流向不明渠道的款项最终都到了他的手上,再一周之后,他们又查出这个人那么巧合的与唐家有些关系。他是唐家第三子,唐维山岳家的远房表弟;而他前往赫川市的时间,正是子公司账目开始出现问题的一个月前。” 种种线索,最终指向了唐家。 数据可以作假,但蛛丝马迹却不会随着时间而被放过;随着调查的深入,呈现在她面前的结果就越来她心惊。 如今她才堪堪交出了一部分权利出去,唐家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出手了吗? “你为什么不干脆解除婚约,直接对唐家反击?” 久居实验室,与数据作伴的华蔚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一定要将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弄得这么复杂;既然楼懿文手上握有证据,那还在这里犹豫什么? “商战,也是舆论战。” 她缓缓出声,看着华蔚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单纯的稚童;“在没有绝对的自信之下,绝对不要将你的底牌曝露于人前。更何况,我们没有底牌。” 一旦贸贸然解除婚约对唐家出手,只会让外界认为楼家主动破坏约定,向曾经的姻亲背后捅刀;这样不仁不义的伙伴,以后还有谁敢合作? “这件事需要长久的谋划,所走的每一步都要经过深思熟虑,一旦走错一步,那么给楼家带来的很可能就是灭顶之灾。我筹谋至今,只是在等一个时机的出现。” 对方暗沉沉的目光直直向她看来,华蔚心领神会,却眉头微蹙:“我?” “准确来说,是需要生长在消息闭塞,登不得大雅之堂的——姚岚。只有这样的你出现,才能打破平衡,给唐家一个措手不及。” 杯中茶汤只剩余温,茶盖被她轻轻拿起,又轻轻放下:“你目光短浅,所以即使做错事情也情有可原;你心怀妒忌,对抢走你人生的楼婕产生怨恨,继而喜欢上了原本应该属于你的未婚夫唐时文,也在情理之中。姐妹为了同一个男人反目,最终楼家为了脸面不得不解除婚约,也说得过去。” “你求而不得,被唐时文好一顿羞辱;楼家为了子辈找回脸面而对唐家出手,自然合情合理。届时所有舆论都会倒向我楼家这边,扳倒唐家便不再是问题。” 只可惜。 建立在这个计划之上的基础,在她见到楼蔷的第一面时,她就知道计划破灭了。 她不贪图楼家的财产,甚至连自己父母都不愿意认;来见她只是为了那微不足道的一点亲缘关系。 那段对她来说的悲惨过往,也被她一言一语之间轻而易举地放下。 理智地让她无处下手。 听完所有的华蔚细细沉吟了会,这才出声:“计划很完美。” 可惜她不是愚蠢的姚岚。 第29章 你在得意什么 “你的故事听完了,不如来听听我的。” 在楼懿文略带疑惑的目光中,华蔚从随身所带的文件夹中抽出了一份与楼懿文手里一模一样的资料。 她毫不避讳的将资料展示在楼懿文眼前,让她看得一清二楚。 “实不相瞒,按照我对你性格的初步了解,我当然知道资料过于完美会引起你的猜疑;毕竟能撑起楼氏集团并将它扩展至如今规模的人,这么些年也只出了你一个。” 明明每个字眼都听起来像是在炫耀,却偏偏华蔚所表述出的情绪平静至极,仿佛她只是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 “但你却忽略了其中一点,那一年启常市爆发的那场洪灾让人印象深刻,虽然不会有人特意记得日子,但为我建立资料的人却不会犯这么低级的错误。更重要的是,在那一年以你为首的各大集团都曾先后向富业省捐赠过物资,那么只要在你看到我的资料上出现关于富业省时,就一定会起疑心。” “楼老太太,与其说这份资料是你查出来的;不如说是我特意送到你面前的。” 这种浮于时间的破绽她认为至少楼泽良夫妇应该也能看的出来,却没想到只有眼前的楼懿文发现了她的不对。 看来还是她高估了。 眼见着楼懿文看她的目光越来越复杂,华蔚将手里的资料重新收回资料袋,继续说道:“你不必这么看着我,我也只是出于一个试探的心理;只是想看看在出色的精英教育下的成果。” “那么,你的答案呢。”楼懿文问。 华蔚未答。 但楼懿文却从她平静无波的眼底,看出了明晃晃的四个字。 ——不过如此。 “看来我们让你失望了。” 呼吸浅浅,听起来像是叹息。可从她的脸上却看不出任何的失望,反而多了几分自豪。 “你在得意什么?”华蔚看着她脸色反常,不禁出声问道。 这场试探以楼家失败告终,楼懿文不去深思背后的原因,反而脸上带着高深莫测的微笑,这很奇怪。 “楼蔷。”她再次开口唤起这个名字,看着华蔚的眼中满是赏识。“你可别忘了,你自己也是楼家人。” “你身上流着楼家的血液,这是不争的事实。见到你如今被教育得这样出色我很欣慰,起码楼家没有给到你的那些,你靠自己得到了。” 人们所受到的教育是一个人的立身根本,因为这些来自知识、人生、现实层面的教育,都会体现在你的一举一动中;而这一切,也会伴随着你走过一生。 “我不会去查你来自哪里,背后所属是哪一方。你只需记得,你永远都是楼家人,无论你走到哪里,这个身份都不会变。” “您不必道德绑架我。”以血缘为纽带的关系在她眼里看来根本无足轻重,如果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有用,那社会上就不会出现那么多手足相残的案件了。 “姚岚也好,楼蔷也罢;名称也只是一个代号而已。你今天在这里跟我说了这么多关于唐家的事,无非就是想让我帮你。但我为什么要帮你,这件事对我来说毫无益处。” 第30章 楼蔷,你孤独吗 她完全可以选择将自己这个六个月的假期投到别的事情上产生利益最大化,而不是要留在这里浪费自己的时间。 楼家现在就是一潭混乱不堪的沼泽,而她如今就站在岸边,清醒地看着里面的一切。起起伏伏,尔虞我诈。 闻言,楼懿文饱含复杂情绪的目光看着她沉默几瞬,陡然开口向她问道:“楼蔷,这些年你过得还好吗?一个人,孤独吗?” 孤独? 华蔚放在膝上的手掌猛然紧握了一下。 在每个深夜里被她遗忘掉的情绪陡然浮起在心头,那种异样又带着刺痛的感觉再次冲击了她;没有感受过正常人七情六欲的她根本不明白这种感受因什么而起,也不知道要用什么来疗愈。 而今,似乎终于有了答案。 见她不答,楼懿文移开目光,再次沉声说道:“既然你的身份信息是捏造的,那么那些过往自然也是假的。你见到我时,眼底情绪非常平静,就好像在看一个与你毫无关系的人。这样的理智清醒,又需要多强大的心理素质?” 话中深意,就好像在步步紧逼,“我就再说得直白一点,这些年,你经历过多少绝望?在你最无望、痛苦的那些日子里;你最想见到的人是谁?最怀念的又是什么?你难道真的没有设想过,假如你和楼婕的身份没有被互换,你如今又会不会是另外一种模样?” ——当然设想过。 七岁之前,在廉租房里每一个黑暗的日子,她都在设想这个可能。 假装自己家庭美满、衣食无忧,有父母疼爱;可以穿着体面的衣服坐在教室里与同学老师们一起学习;可以不再受挨打与责骂、不再挨饿。外面的天空是彩色的,空气是香甜的;而她的生活,也可以是幸福的。 正是靠着这些虚假的幻想,她才从无数个黑夜里挣扎醒来,日复一日地活下去。 楼懿文的这些话无疑是唤醒了华蔚心底深处的那一份记忆,虽然她此时脸上一派平静,然而心上还是不免泛起了一丝丝的涟漪。 但,也只是一丝丝而已。 “活在幻想里的人,无疑是愚蠢的。” 她如是说道。 这些假象让她活了下来,却也让她在清醒的现实里陷入了更加的痛苦;她知道这些她都没有,她知道黑暗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并没有离她远去。 她从来都没有将这些幻想当做向上的动力,来操控自己这一生。 “我从未得到过,又谈什么怀念?” 只有尝过蛋糕的香甜,才会回忆那一抹柔软。 而她的人生,从开局就是困难模式;无边无尽的侮辱和打骂,睁眼的第一件事就是寻找食物,永远不知道能不能见到明天的太阳。 怀念什么?怀念下水道里恶臭无比的老鼠尸体,还是角落里腐烂的蘑菇? “你曾经是拥有过这一切的。其实你早就发现了泽良两夫妻对楼婕明里暗里的偏疼偏爱,你只是没有说。但这些曾经都是给予你的,你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在他们心里的比重无可估量。” 第31章 四叔 “在你还未出世的时候他们就已经为你备好了未来五年你所需要的所有,直到楼婕身份曝光之前,你与我们合照的那张全家福还悬挂在你们家的主厅里。你出生之后的点点滴滴都被记录成册,集合成一个个视频;而今,那些东西都在我的手上。” 为什么会在楼懿文手上? 华蔚甚至都懒得开口去问原因。 还能为什么,自然是楼泽良夫妻忍受不了打击,无法接受楼婕不是他们亲生女儿的事实,恨不得将所有关于她的东西都扔得一干二净。 “楼蔷。难道你就不想看一看在你成为姚岚之前,你所过的另外一种生活是什么样子吗?” 她的声音里带着蛊惑的意味,就像是引领迷途小鬼的白无常,字字句句,都要将她带下无边地狱。 在这一刻,华蔚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不同于寻常的正常起伏,那是一种来自于灵魂深处的急促情绪。 “我……”她动了动唇,张口欲言。 它似乎在叫嚣着:我想看一看!曾经的我,到底拥有过什么! “母亲,这就是三哥家新捡回来的蔷丫头?” 修长如玉的指节搭在她身后的椅背上,来人身长玉立,携着一股青竹气息的冷香出现在了她的身侧。 头顶陡然响起的声音让华蔚陡然绷紧神经,顷刻警惕。 反应过来后她不禁一阵心惊,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警惕性变得这么差了,居然人都来到了她的身后她都没有发现。 交谈被打断,眼见着楼蔷有答应的征兆却被迫中止。这种情况下,楼懿文即使对着这个最疼爱的小儿子也没什么好脸色。 她瞪了楼清原一眼,愠怒道:“说什么捡回来的胡话,从今儿个起,她才是你的亲侄女。至于楼婕,甄茹爱养着就养着,楼家也不会缺她这口吃的。但之前借着楼家名头的那些便利,她就别想有了。” 楼婕生母做出这种伤天害理的恶事,她没有迁怒于她已经是她的仁义;但若是还想让楼家牺牲自我为她护航,就想都别想! 这些话与其说是说给楼清原听,不如说是给华蔚递出的橄榄枝;是楼懿文表明的一种态度。 她明确了自己对楼婕的不喜,只要楼蔷愿意留下帮她,楼懿文就会坚定不移地站在楼蔷的这一方。 哪怕为了她不惜与楼泽良夫妻撕破脸皮。 “模样倒是和三哥长得挺像的。”他佯装端详着华蔚的侧脸看了几眼,随后便移开了目光,自顾自地在厅内寻了个位置坐了下来,期间还时不时地把玩着手中的短笛。 楼懿文看着他这副样子就莫名地来气,“也是做长辈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的吊儿郎当没些礼数?蔷丫头第一次回老宅,你作为她的四叔就这种态度?” 不说别的,总要给楼蔷准备些见面礼才对,总不能让孩子第一次上门就寒了心。 “啧,母亲您瞧我这记性,我给忘记了。”他的唇边挂着不走心的笑意,虽然嘴上在道歉,但眼底却没有几分抱歉的意思。 楼清原转着手中的短笛,见楼蔷盯着他的手在看,眼底不禁闪过几分嘲弄,刻意补了句:“对不住了蔷丫头,四叔手上这个是别人送的,可不能给你。改天四叔让人给你打个金的,” 想了想犹觉得不够,又伸出三根手指:“哦不,四叔给你打三个。” 第32章 乡下人,没见过好东西 ——练短笛的人,为什么虎口处会有一层厚厚的老茧。衣服上沾染的的确是竹子的气味,之前在院落外听见的笛声应该就是出自他没有错。 但,为什么初次见面楼清原会对她存在着一股若有若无的敌意? “乡下人没有见过好东西,只是出于好奇多看了两眼。楼先生不用客气,我对这类东西并没有兴趣。” 你想嘲讽一个人没有见过市面时,对方越想办法隐藏你就越想揭开;但当对方毫不介怀地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时,你却突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这就是楼清原此时的想法。 他不喜欢楼泽良夫妻的做法,但并不代表他对这个捡回来的楼蔷抱有好感。 恰恰相反的是,在音乐上有着极高造诣的楼婕更得他心,如今楼蔷回到楼家对楼婕造成了极大的威胁,这着实叫他喜欢不起来。 在这种心理下,他刚刚没有忍住出口讽刺了楼蔷两句,却没想到被对方一句话就给化解了,还给他扣上了一顶针对侄女的帽子。 而这时,他眼见着母亲在听完这句话后的脸色直接黑了两个度。 生父母不喜,偏爱仇人的女儿,在回家的日子里亲弟弟也未曾露面;而此时第一次见面的四叔也对她出言讽刺…… 楼懿文光是想想这个画面,都替楼蔷感到心寒。 “你若是不会说话,就给我安分待在这里做个哑巴!”训斥完楼清原,楼懿文转脸就换了副脸色看向华蔚:“我的提议你可以认真考虑,反正日子长着,我们慢慢来,不着急。如果在这之上你还有其他的附加条件,我们也是可以商量的。” 话中深意,不言而喻。 “我会考虑的。”华蔚下巴轻点,十指交叠,眼底依旧平静无波。 …… “看着是有几分小聪明,只可惜心术不正,见到对自己稍有利益的事情就顺杆往上爬;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楼清原收回看向楼蔷离去背影的目光,言语淡淡,却饱含轻视。 无他,他对这位小侄女的第一印象实在是不太好;言辞犀利,浑身上下一副斤斤计较的小市民之气。 他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却给他扣了一顶这么大的帽子。 至于吗? “你心怀偏见,自然看什么都是歪的。你敢说如果今天是另外一个全然陌生的人坐在这里,你还会这么出言不逊吗?” 他答得毫不犹豫,“那怎么一样,陌生人怎么能和她比?” 能进楼家门的人非富即贵,哪个的眼界都比她高多了。 闻言,楼懿文眼底闪过几分失望,冷声道:“楼清原,你的亲侄女在你眼里,连一个陌生人都不如。” 偏心也要有个度。 “你最好认清在这件事里谁是真正的受害者。楼婕能有今天的优秀与出色,离不开楼家这些年对给她提供的教育资源与帮助。如果没有楼家,你敢说她不会变成第二个姚岚吗?如果她们二人的身份没有被调换,你敢说,楼蔷不会比楼婕更优秀吗?” “楼清原,你敢吗?” 第33章 好一个将错就错! ——他不敢。 手中的短笛停止了转动,方才还吊儿郎当的模样被楼懿文几句话敲打下来已经荡然无存;他紧抿着薄唇,竟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口。 他忘记了楼婕的优秀从何而来,也忘记了楼蔷那些悲惨遭遇因谁而起;而他还对这个孩子出言嘲讽,对她的出身进行不怀好意的评判。 ……他都干了什么。 那可是他的亲侄女。 但事件中的另一个孩子,难道就有罪吗? 他动了动唇,嗫嚅出声:“母亲,楼婕她也是无辜的。” 茶汤已经冷去,楼懿文垂下眼眸端着茶盏淡淡反问:“所以我的楼蔷就该死,就应该给她做踏脚石吗?” “您这是在偷换概念。既然已经造成这样的结果,既然事实已经无法扭转,既然教育资源已经倾斜;那为什么我们不干脆将错就错留下楼婕?她足够优秀,足够出色;是楼家引以为傲的子辈。是不是亲生的又有什么所谓?” “我没有说过要让她离开,我只是收回楼家对她所有的帮助而已。” 这话在楼清原听来十分可笑,他忍不住站起身来,反驳道:“那这和要她离开又有什么区别?难道你还想去扶楼蔷这个扶不起的阿斗吗?别开玩笑了!” “楼清原!”楼懿文怒不可遏,蓦然砸了茶盏,抬起手狠狠给了楼清原一巴掌! 上位者的气场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她脸色冰冷,语气低沉而缓慢,却不容置喙:“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你这是在纵容犯罪!” “好一个将错就错!你又是在为谁易地而处,设身考虑?如果今天是你站在楼蔷这个位置上,你好意思开口吗?你要脸吗!” 掌心的反作用力让她的手微微颤抖着,楼懿文望着被自己打偏过脸去的小儿子,眼底盛满了恨铁不成钢。 “楼婕锦衣玉食,受着鲜花与赞美长大;而我的楼蔷却只能在山沟沟里过着吃了上顿没下顿的日子!你凭什么无视她的苦痛?就凭楼家用资源堆砌出来的优秀吗?” “若是这种天赋,我过去能造出来一个,那我未来就能造出来第二个、第三个!全看我愿不愿意!” 话意冰冷而决绝,楼懿文数天以来积压的怒火在这一刻被楼清原彻底点燃爆发。 一部分怒气来自于唐家暗地里的小动作,一部分的确是因为对楼蔷过去的遭遇而产生了怜惜。 楼蔷自小脱离楼家长大都成长到如今的冷静与理智,背后身份更是成谜。 如果她没被调换,被她精心教育,未来成就是否不可估量? 她闭了闭眼不忍再想,只越发觉得心痛。 “……母亲,您每年可以向启常大学提供上百万的资金资助贫困生求学,为什么偏偏容不下一个楼婕。”心底的天平似乎开始倾斜,楼清原握紧手中的短笛,掌心用力,似乎在给自己一个坚持的理由,“如果血缘关系真的这么重要,那你资助的那些学生算什么呢?” 这些话听得楼懿文气极反笑,搭在太师椅上的手狠狠攥紧:“你把她们当什么,又把楼婕当什么?” 第34章 落子无悔 虽然语气咄咄,但她的话中却饱含力量:“那里的每一个孩子都出自贫困的家庭,当中有些人还未成年就遭受着被嫁人的风险;但她们却依旧靠着自己的努力考上了这所大学,每一年我收到的感谢信都可以堆满整个储物间。她们对我心存感恩,未来以报效社会为己任!” “可你口中的楼婕做了什么?唆使我愚蠢的儿子到我面前为自己开脱、求情,楼蔷还没回到楼家就迫不及待地想踏着她上位;抢走楼蔷的生父母还不够,还要联合你给她下马威。楼清原,你太令我失望了!” 最后一句话落下,厅内的空气都静滞了。 安静到连针落在地的声音都可闻。 楼清原攥紧手中的短笛,似乎在为自己汲取一些微薄的力量;他低垂着眸,不敢直视楼懿文的眼睛,只沉着声断断续续开口道:“婕儿没有要我为她求情……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楼蔷一回来就夺走了她的父母,她什么都没有了。我只是想,帮帮她……” 帮帮她,而已。 “夺走?甄茹为了将她留在楼家不惜放弃自己七成的股份,对自己的亲女不喜,更是要将楼蔷出生时的影片悉数毁灭;到底是谁夺走了谁的父母?”楼懿文唇边挂着讥讽,每一句话都带着冰冷的刺骨寒意。 她居高临下,瞧着楼清原依旧倔强的侧脸,心底更是冷了几分,“古往今来,血缘关系无疑是一个家族里最好的团结纽带,虽然手足相残的事件层出不穷,但它毫无疑问是在这里水深火热的世界中繁衍下去的有效方法。” “你谴责我只看重血缘关系,完全看不见楼婕的优秀,对一个来自乡下的楼蔷却重视的不得了。可你错了,正是我看到的楼家教育的成果,才更是要做出这样的决断。如果楼婕是你三哥名正言顺收养的孩子,我一定会将她当成我的亲孙女一样看待。但她偏偏不是。” “如果我今天对楼婕高高举起,轻轻放下;那对楼蔷何其不公平。她在外受了那么多年的苦,总要有人付出一些代价来抚平她的伤痕。” “哪怕为此得罪许多人……”楼清原咽下无声的叹息,声音很轻:“你也要这么做吗?” 如今与楼婕有牵扯的人可不仅仅是楼家人。其中最为重要的是教导她乐理的老师,何贤平。此人出自何家,在帝都大学还挂着名誉讲师的名号,京中叫得出名字的音乐人有不少都受过他的指导。 更别提那个小提琴家冀洪健背后的力量。 半晌后,茶盏落在楠木茶几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他听见楼懿文坚定的声音:“我落子无悔。” - 她从未想过要留下。 哪怕在没有与楼泽良夫妻见面之前,她也没有想过要回到楼家。 这就是为什么她只跟老师请了六个月假期的原因。 华蔚从口袋里摸出个白色方块,约莫只有鸽子蛋大小,方块向上的那一面闪着幽幽的绿光,提示着她:房间里无可疑信号。 她敛眸收回目光,手一松,方块就掉到了地毯上。在触及地面的前一刻,方块瞬间变形重组,变成了迷你型机器人的样式,悄无声息的滑过房间的每一个角落。 第35章 过往 紧接着,她摸出在暗格里的黑色机子,在仅存的可怜内存中翻出许久之前好友为她谱的一首曲子;调子响起时曲风凛冽肃杀,战意汹汹,却有一个和意调极为不符的名字。 《第八夜安魂曲》。 耳侧拂过一片片音符,华蔚手插口袋,靠在冰凉的门框边,望着夜空中那抹弯月陷入了回忆。 在最开始发现身份其实是被调换的时候,是在四五岁的年纪。 那一年,计划成功的楼婕生母似乎患上了被害妄想症,总以为身边的人要对她下手,便一直带着她在路上奔波逃命。 她幼时对他人释放出的好恶极为敏感,因此性格有些沉默寡言;那个女人以为她痴痴傻傻,便不再顾忌,对她更是肆无忌惮起来。 每一天不堪入耳的辱骂在那段记忆里镌刻至深,每每回想起来,耳边回荡着的总是挥之不去的谩骂。 骂她是小杂种,拿她和下水道的老鼠做比……等等,诸如此类,不外如是。 那时她蜷缩在角落的阴影里,伸出瘦小的食指在地板上画了一个圈;圈内干瘪的果核是身陷囹圄的她,圈外的灰霾与黑暗是她当下的境况。 她没有办法逃离,只能选择封闭自己。 “你怎么不哭!你闹啊!哈哈哈哈!楼家人捧在手心里千娇万宠的小公主居然是个傻子!” 撕心裂肺的笑声在灰暗的角落里挥散不去,她笑出了眼泪,沙哑了嗓子:“我要你每一天都和老鼠作伴,过着这世上最低贱的生活!凭什么有些人生来高贵,什么都应有尽有!” 她好似疯魔一样发了狂,张牙舞爪地活在自己虚幻的世界里:“我得不到的,我让我的雪儿得到了!而你,等你再长大些,我就把你送进那种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里;让你被千人枕万人骑!我就不信届时的楼家面对这样满身污秽的你还会愿意认你回去!哈哈哈哈” 角落里的身影为不可几的轻颤了颤,片刻又恢复了死寂。 华蔚望着月光的眼睑半垂下来,呼吸重了几分;在房间里转来转去的小机器人似乎是感受到了空气中的情绪波动,默不作声地飞到了她的脚边,想给她一丝安慰。 那时她对话中之意并不明白,只觉得这些话充满了极大的恶意;在那一刻,她头一回对身后这个宛如疯子的女人产生了杀意。 ——就像杀死桌子下那只和她抢面包的老鼠一样。 即使双手沾满鲜血,她也满不在乎。 活下来,便够了。 …… “主人,030请求建立通道进行通话连接,是否开启视讯功能?”合成的电子音打断了她的思绪,小机器人飞到了她的身侧,迷你的豆豆眼显得它多了几分呆萌。 她回过神,转身走进房内,随口吩咐:“是,启用x-526频段。开启信号隐藏。” 小机器人的豆豆眼闪了闪,一板一眼的执行起命令:“正在为您建立连接……3、2、1。” “已接驳,开启虹膜识别。识别成功!通话时间约为十五分钟,030附资料一份,已发送至邮箱,请注意查收。” 第36章 傅明贞 电子音渐渐小去,面板向上投射,映出巴掌大的小小缩影;空气中的虚拟人像出现在了华蔚的眼前。 “你还真休假去了?我前脚刚赶回30区,后脚就听人说你不在研究室了,可差点没把我吓死;我以为是研究所那群老家伙又随便捏了个名头要把你塞危险区去。如果不是你老师在7区大群里挂了条公告,我现在估计还在想办法联系人把你抢回来。” 30区隶属上部,不受研究所直接管辖;而眼前这位对于她休假这件事没有通知她而感到明显不开心的女人,是她在基地时的同窗好友,傅明贞。 而她本人,则是30区的负责人。 如果真要和研究所那群老头抢人,说不定她还真的能成功。 华蔚抬眸淡淡瞥她一眼,唇边有浅浅笑意:“那群老家伙们一把年纪,可经不起你折腾。” “呵!”她冷嗤一声,似乎是想起什么,抿直唇线没好气道:“那种事他们都不是没干过,明佩当年就是差点着了他们的道,如今落了个两头不是人。” 傅明佩,她的亲妹妹。 四年前,研究所与30区联培了一批人作为后继力量;作为其中的佼佼者,背景深厚的傅明佩首当其冲成为了那批学生中的领头人。 一年后,不知研究所动用了哪方力量将这群学生送进了危险区,消息封控半月有余,30区才发现联培生早已不知所踪。 那时的危险区还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区,虽然凶名在外,但却也只是凶名在外而已;彼时刚刚上任30区负责人的傅明贞在知道妹妹进了危险区后,也只是在大会上劈头盖脸骂了研究所一顿,并没有真正动手。 两个月之后,一封来自危险区的信件却彻底激怒了傅明贞。信中短短两句,这样写着:阿姐,b3527项目有变;中止计划,这是阴谋。 压抑下怒火的傅明贞寻了个由头,走了多方程序拿到了撤人文书;但当她开着车去危险区接人时,除了傅明佩,竟然没有一个人愿意离开。 其中一名男生更是站出来指责傅明佩丢下一半的研究成果甩手不干,骂她不负责任,骂她利欲熏心、唯利是图。 而瘦到脸上无半点血色的傅明佩只站在寒风里,半句都不为自己辩解。 本着以人为本、负责到底的态度,傅明贞忍着怒火将文书狠狠拍在危险区负责人的办公桌上;以绝对强硬的态度将那批联培生一个不落地带走了。 在投票选择归属问题的时候,30区以绝对优势落败,而后由研究所真正接管这批学生。但那时傅明佩已经彻底被排除在外,无法再融入这个集体。 傅明贞只好向上部申请调令,将妹妹转移到了30区。 巧合的是,b3527项目在一个月后出了问题被迫中止,所有参与项目的研究人员在一夕之间全部从名册上消失。 而傅明佩那批人由于离开得早,阴谋之火并没有燃烧到她们的身上,得以从这件事中全身而退。 但至此,危险区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危险区。 第37章 危险区 “迟早会有这么一天的。危险区始终是上部的一块心病,亟待解决。如果真到了我非去不可的时候,阿贞,你不要拦我。” 她的语气是这样的平静无波,在讲述自己的生死问题却如同在谈论天气;冷静地让傅明贞想从视频那头顶着网线爬过来掐着她的脖子问她:你真的不要命了吗? 但傅明贞知道,华蔚并不是在说笑,届时局面真如她所说,那她还真的会那么做。 她拦不住。 “这块心病就像悬在研究所头顶的达摩克里斯之剑,随时都有落下的可能。但危险区却又与研究所息息相关,当年正是靠着危险区孤注一掷,才保住了研究所的最后一丝命脉,得以薪火相传至今。” 傅明贞语气微微一顿,“或许你不知道七区的前身,其实正是分裂之后的危险区。保守派当年携卷撤出,在上部的默允下创立了七区;你们档案室里封存的许多旧资料其实都出自危险区。” 真要追究起来,七区或许还要感谢这位旧部。没有曾经的他们,也没有如今的七区。 “保守派撤出的原因,就是成立七区的理由。既然上部默认了七区的成立,那就意味着危险区里那群激进派的确有不是之处。这样的旧部,不承认也罢。” 华蔚眸底淡淡,一锤定音敲定了七区的前身;傅明贞一时之间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毕竟她才是如今稳坐七区头把交椅的人。华蔚的老师任守随手下掌着七区与13区,但七区实际上的把控者,是眼前这个年纪轻轻的华蔚。 这是所有人心照不宣的现实。 想起另外一件事,她眸光暗了暗,转移了话题,“自从明佩那件事之后,研究所那群老头们就开始小动作不断,近些年来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几轮交锋下来,就连我的30区也折了几个人进去,更不用谈被研究所牢牢把控着的其他区。” 她的语气变得沉重起来:“华蔚,你我都知道这些意味着什么。” ——当然知道。 鸦青长睫轻颤了颤,华蔚坐直了身,眼底多了几分审视。 危险区缺人,非常缺。 但那样的龙潭虎穴,谁都不愿意将自己手下的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人才送进去。 所以乃至他们要将主意打到外面的各大区身上,联合研究所不择手段地开始抢人。 “上部那边是怎么样的态度。”她动了动唇,意有所指。 闻言,傅明贞脸色顷刻冷了下来,她握紧手中的钢笔,咬牙切齿道:“还能怎么样,无论我递交了多少次报告,那群王八蛋还是照样睁只眼闭只眼!危险区对于他们就像一块良性肿瘤,留着碍眼,切了又指不定会有什么更大的伤害!到头来要给他们收拾烂摊子的又是我们!” 华蔚眼睑微垂,对傅明贞的话不置可否。 或许她这样的形容还不够准确。 危险区更像是上部拿来平衡在30区和研究所之间的一块天平,只要它还存在一天,那30区和研究所就永远都会心存忌惮,不敢轻举妄动。 一旦这个平衡被打破,之后发生什么,就不再可控了。 所以,上部对危险区才会如此纵容。 第38章 楼凌宇 这些年来小风波不断,谁敢说里面又何尝没有上部的默认呢? “这些事一两日解决不了,不谈也罢。” 傅明贞吐了口气,将钢笔拍在桌子上,紧盯着华蔚神情变得凝重:“我听说你这次休假的原因是处理家事。你的生父母希望你认祖归宗,回归楼家。而楼家在京城当属望族,这样的家世,也算是不错的。” 但在傅明贞看来,也仅仅是不错而已。但若是配她的华蔚,还远远不够。 七区的华大教授,不是这样一个唯利是图的楼家可以攀附得起的。 “你的情报部门该更新迭代了。”她掀了掀眼皮,缓缓点着桌面:“唐家的唐时文,楼家的楼婕,楼凌宇。” 报出的这几个名字之间毫无共同点,却又相互交织,相互黏连。 傅明贞敛了情绪,指尖无意识地点着桌面;眼里有果然如此的情绪闪过,但她最终还是选择了沉默。 有些话即使站在多年好友的份上也不能开口,这些过往只能由当事人主动提起。那种揭人伤疤的事,她傅明贞干不出来。 哪怕她什么都知道。 “真正逼迫楼泽良夫妇认我回归的人不是楼懿文,而是权衡利弊后,为了楼婕他们不得不做出的取舍。取是我,舍,也是我。” 取走她的真实身份,将之按到楼婕的身上,再捏造一个根本就不存在的楼蔷,抹掉二十多年前那一场犯罪。 然后,舍了乡野长大的土包子姚岚,倾尽全力培养未来的天之骄子,楼婕。 “唐家想用利用唐时文牵制楼家,在背后联合他人试图弄垮楼懿文;但唐时文又何尝不是困住他们手脚的一颗麻烦棋子?一旦唐家轻举妄动,对此毫无所知的唐时文不但不会成为助力,恐怕还会变成绊脚石。” 楼懿文能耐心筹谋策划等到她踏上楼家大门,不也正是因为这一点? “楼凌宇?”念及这个和自己带了几分血缘关系的名字,华蔚脸上居然罕见地多了几分嘲弄之色,淡淡吐出几个字。“一个蠢货而已。” 有人心甘情愿自己被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她为什么要阻拦? 这种级别的冤大头,在基地百年也未必能见到一个。 对于这句评价,傅明贞靠在椅背上,凌厉的眉眼间染上桀骜,无不赞同她的话。 “若是我傅家出了这样的孩子,我首先套个麻袋拎到角落里打上一顿;被我打死,也好过在外面被别人害死。不明是非,不辨黑白,由着别人说什么就是什么;若不下狠手教导,他的愚蠢迟早会为家族带来祸端。” 傅明贞话中意有所指,刻意在‘下手教导’几个字间下了重音;显然她口中的‘教导’和正常人眼中的教导,是不太一样的。 “她的楼婕的弟弟,不是我的。”华蔚看穿了她的意图,一针见血地戳破了她的小计谋。 想把人坑到她手下去脱层皮,也得看看楼家愿不愿意落这个面子;研究所虽然近年来盛名在外,却也不是可以任由她们作天作地的。 “切,没意思。” 第39章 区 长腿交叠斜跨在黑色大理石茶几上,傅明贞面前飘着的小机器人显然和华蔚的相差无几,不过她的颜色是隐约泛着蓝的灰霾。 她侧身偏头看她,食指抵住额侧,“30区折掉的那些人不知被研究所丢到了危险区的哪个区域,我现在根本没有办法联系到她们,对她们的现状我一无所知。” 这是她的失职,也是她头一次感到如此挫败和无能为力。 上部的不作为与纵容让她生出了深深的无力感,想打报告都无处可递。然而,此刻在她的心中却浮现出一个荒诞的想法。 ——如果两年前接任危险区的人出自基地就好了。 她的那些同窗一定不会放任局面如此难堪。 华蔚垂下眼帘,启唇淡淡发问:“名字都还在名册上吗?” “都在。”这句肯定的答复是傅明贞花费了近半月的人力物力冒险查询得到的结果,天知道涉及危险区的档案都被层层封锁,拿到消息有多艰难。 “当时我感觉这件事有重重疑点,便调出了她们的资料反复查看,后来我发现折进去的这些人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傅明贞靠近,压低声音,“她们都曾在16区待过。” 16区。 纳兰旖所管辖的区。 主责生物研究的16区历来都在研究所金榜上排行前三,出色的能力与完美的口碑一度是研究所一强大的吸金利器。 负责16区的纳兰旖更是人际交往中长袖歌舞的一把好手,步步急逼的果断与滴水不漏的谈话,年年都能从研究所申请到最高的研发资金。 但以纳兰旖那样护短的性格,怎么会愿意将自己的学生转给30区? “你半夜提着刀去纳兰旖床头威胁她要人了?”话一出口,华蔚又马上反驳了自己:“不对,你没这么蠢。” 傅明贞靠在椅背上‘哼哼’两声,显然是因为华蔚的质疑而感到不满,她抓着手上的飞镖,眼神聚焦墙面,指间用力—— ‘铮——’ 铁制的尖锐面牢牢地嵌入了靶心,尾羽因为余波止不住地晃动,发出轻微的声响。 她扬起下颚,自信发问:“就不能是因为我出色的社交能力吗?” 或许是她的目光太过笃定,惹得华蔚沉默了一瞬,才复又开口道:“如果我有你一半的不要脸,或许我能从老师的手上申请到一年的假期。” “你申请一年的假期干嘛?生孩子啊?可别了,我可不想喜当姨。”甩着飞镖的傅明贞脑子快过嘴,连珠炮似的接完话后才猛然反应过来华蔚的前半句。 她的眼神立马意味深长起来,“我拿你当小宝贝你居然说我厚脸皮?你小心我明天就去七区捅了你老窝。” 面对这样的威胁,华蔚依旧神色淡淡,平静无波的目光宛若高高在上的神女。 但下一秒,却从她口中清晰无比地吐出一句:“我错了,您最美。都是他们有眼无珠。” 听见这样的回答傅明贞才满意地放下手里的飞镖,提起纳兰旖愿意放人的理由:“那几个人的确在16区待过。准确来说,是在纳兰旖手上待过。” 第40章 纳兰旖 傅明贞伸了个懒腰,十指交叠枕在脑后,望着天花板缓缓开口:“在那时,那几位是纳兰旖最为出色的学生。即使放在现在,也少有人的天资能越过她们去。又是那么恰巧,在我上位的那一年16区爆发了最严重的泄密事故,致使这几个人再也无法在16区待下去,就连她们的项目都被迫中止。” 这对于那些学生来说,无异于是灭顶之灾。 “而我那时的30区,十分缺人。” “危险区同样缺人。”华蔚陡然打断她的话,插了一句。 傅明贞迷蒙的眼眸微微一顿,显然是知道这背后的目的,“你说得没错。” “至于为什么这几个人兜兜转转还是到了我30区,是因为纳兰旖欠了我一个人情。”她偏过头,对上华蔚清冷的眸子,着重强调了一遍:“一个天大的人情。” 华蔚抬眼瞧她,眼中带着疑惑不解。 按照纳兰旖那种特立独行的性子,向来都只有别人欠她人情的份;傅明贞阴差阳错做了什么事,居然和纳兰旖那家伙有了牵扯? 余光瞟了眼被勾上求知欲的华蔚,傅明贞眨眨眼,颇为恶意的笑笑,开口道:“但是我和她有过承诺,很抱歉背后的原因我不能告知你。” 空气中有过瞬间的静默。 ——说话说一半的人都该被打死。 华蔚无语地扯了扯唇角,如是想着。 “或许在那时危险区就已经盯上了她们,只是被我阴差阳错截了胡;只可惜我被喜悦冲昏了头脑,没有发现他们并没有死心。” 而纳兰旖恐怕早就有所预料,将人放在她的30区也只是为了拖延时间而已。 君不见,进了危险区的人,有几个是能够堂堂正正的活在阳光之下? “16区主责什么,你我都一清二楚。而危险区这些年来猫在那个地界做些什么,目的是什么?这些我们一无所知。当年b3527计划所有的资料被牢牢封锁,与之相关的所有人员都被保密协议封了口。” 脱手的飞镖偏离了航向,狠狠地扎在了灰色墙面上;傅明贞望着红色尾羽有些恍然失神:“我很害怕,你知道吗,华蔚。” 芯片牢牢嵌入部件,华蔚将手上的黑色机子翻了面握在掌心;墨色瞳仁下映出了傅明贞少见的几分脆弱。 她明白傅明贞身为30区负责人所需要承担的是怎样的一份责任,也知道那几个人的失踪会对30区造成怎样的影响;人心惶惶之下,难保他们会做出什么事。 目标在暗而我们在明,这才是最可怕的事情。 暂且抛开那些人不提,华蔚沉默几瞬,再开口时话中带着果决:“危险区涉及机密,30区有细微的风吹草动都会有风声传入上部的耳朵。一旦被人发现身为30区负责人的你对危险区出手,届时哪怕身为六部之一的令慈也没办法救你。” 贺湖,上部六大部长之一,傅明贞傅明佩的亲生母亲。 一个冰冷无情、为达目的,可以不择手段的女人。 仿若冰凌击穿镜面,傅明贞从失神里迅速睁开了眼,她缓缓坐起身,目光坚定的望向投影那头的华蔚:“所以,我来找你了。” 第41章 z6-8案 ——找她? 华蔚垂下眼睑瞧她,等着她的未尽之语。 “我来找你,是希望你帮我找一个人。”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投递到她邮箱里的那份资料被小机器人再次投射在她的眼前。 信息寥寥,字句短短。 “我希望你能帮我,华蔚。”往日雷厉风行的傅处长淡去了眉眼间的凌厉之色,眼底多了几分果断。 若不是被逼无奈,她绝对不会拜托到华蔚的头上。 当年针对华蔚上部已经有所计划,只等她集训结束便会执行,但最终却又因为那件事不得不搁浅。 所以她比谁都清楚华蔚绝对不能和危险区扯上半点关系,因为被发现的后果,她们根本负不起。 纪律严明的上部对于内乱者,从来都不会心慈手软;哪怕她是处于塔尖的不世天才。 两处地点,两方天地。昏暗的房间内,同样陷入了寂静。 钟表转动,分针跳跃至下一格区,华蔚缓慢睁开微阖的清眸,启唇:“你想我怎么帮你。” 要活人,还是永远沉默的无机体。 30区稍有异动,被撤销只是一纸命令的问题。而她并不在30区名册之列,又正处于休眠期;研究所无权监视她的行迹,自然没办法得知她的举动。 枝繁叶茂的楼家,正好成为了她天然的保护伞。 她是唯一能帮傅明贞的人。 或许她要重新考虑一下明天予楼懿文的答复。 留下来,应该也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喜悦的神色染上眉梢,傅明贞靠近投影,压低声音,“自b3257计划中止后,我曾暗地里谴了人去秘密调查这件事来龙去脉。一夕之间消失在名册上的人已经毫无所踪,对方的收尾工作显然十分完美。而资料上的那个人是b3527计划中出现意外的那一环。” 意外? 华蔚脸色渐冷,微微眯起了眼眸。 危险区居然会允许意外的出现? 如此显眼的靶子,难保不是陷阱的可能。 她沉了声,问:“什么意外?” “z6-8案。” 华蔚眼底闪过了然。 十年前,那场鲜为人知的爆炸案。 “……卷宗里所记录的那桩爆炸案中唯一的幸存者是当下时任六部之一的何潇何副部,我听老师提起过,正是因为那场爆炸案中他冒险带出了最重要的资料,为危险区保存了力量;才受了上峰重用,一路高升至今。” 更有传闻他背后站着的力量庞大深厚,就连她的老师都劝她勿要沾惹。 如果傅明贞是想要查他,那这件事情就变得有些棘手了。 “不是他。”傅明贞轻摇了摇头,否认,“我的目标不是他。” 何潇与她母亲贺湖同样位居六部,手中权利与贺湖不相上下,动了何潇就等于加速了30区的灭亡;她不是脑子被门夹了,要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z6-8案中活下来的其实不止何潇一人。不同于何潇的轻伤,爆炸的时候那人正好处于中心点不远处,得益于实验室坚硬的墙体,让他在重症监护室躺了半月后捡回一条命。但也因此他失去了左眼,左耳也变得半聋。” 第42章 诱饵 “你我都明白作为一名科研人员,失去了眼睛与耳朵意味着什么;更何况在治疗过程中使用了过量的药物,使得他神经功能受损。种种因素交加,他已经不适合再继续在危险区待下去。官方公布的幸存者名单之所以只有何潇一人,我想这大概是他的选择,也是上部的决断。” 与其痛苦地活在各色异样的目光中,不如随着z6-8案一起涅灭在卷宗里,成为后人眼中一行无足轻重的文字。 “如果我们能找到他,问出当年危险区在z6-8案中究竟违规制造、研究了什么;那找回她们便指日可待,危险区也不再对30区存在威胁!” 她越说越有些激动,语速都变得急促起来;好像已经看到未来成功的影子,看到了危险区倒下的结局。 一帘冷月,斜斜倾泻而下。 清透冷白的指节有序地敲击着桌面,华蔚抬眸直挺挺地望向喜形于色的傅明贞,发出一句疑问:“阿贞。你就不怕这是陷阱吗?” “不可能!”她否认得毫不犹豫,堪称果断。“祸斗为危险区首批创区者,在未出事之前他对危险区的价值远远高于如今位列六部之一的何潇!作为b3527项目的初代执行人,他的地位是无可撼动的。哪怕他如今成了一个废人,但上部也绝无可能敢用他做饵!” 哪怕何潇今时今日站在祸斗面前,他也要老老实实地跪下叫一声老师。 这种身份,又怎么是上部能拿捏得了的。 “没有什么不可能。我若说他是自愿做饵呢?” 冷冷的一句话泼了傅明贞满头冷水,击碎了她的梦;她动了动唇意欲开口,却面对着这个猜测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危险区创区者,b3527初代执行人。两重身份,一层比一层绝密。”无声的叹息落下,华蔚垂下眼睑,半阖着眸子,淡淡反问:“你有没有想过,这种本该销毁的资料为什么会被你轻易地查到?” 冲动是魔鬼,而魔鬼,则会摧毁人的理智。 一旦失去了思考,那所下的决断便都是错误的。 傅明贞救人心切,却又正好落进危险区十年前布好的陷阱之中;或许这陷阱并非是有意针对她,而是针对所有想要重查z6-8案和b3527项目的有心人。 祸斗之所以还存在危险区的档案之中,只怕是他能为危险区做的最后一点事。 利用自身的萤火,摧毁所有意图对危险区不轨之人。 上下唇微微翕动,心脏重重地坠了下去,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 一旦这种猜测成真,傅明贞甚至不敢想随之而来的后果。 ——她会变成30区的罪人。 “傅明贞!你清醒一点,你到底派了多少人去调查他;如果没能得手,就马上将人撤出来!” 投影那面的傅明贞显然已经陷入了自己设想出来的可怕后果之中,华蔚合拳抬手重击了桌面一把,将她从梦魇中揪了出来。 “趁那面还没发现,将人撤走还有机会撇清干系;就算最坏的结果出现,也仍然需要你再做打算。而不是坐在这里跟失了魂一样眼睁睁看着你的手下去送死!” 第43章 知更鸟 “你说得对。”她抹了把眼睛,一骨碌地从椅子里爬了起来,摸出手机径直走向了暗室。 瘦削的背影怎么看都有些慌乱。 她们具体的交谈华蔚无从所知,但危险区的行事风格她还是略知一二。 华蔚无意识的摩挲着手中的黑色机子,鸦青长睫在白炽灯下投出浅浅阴影。 只怕这次,派出去的人是凶多吉少。 钟表上的分针直指iv,秒针卡着心脏的频率跳至下一格区;匆匆离开的傅明贞终于又回到了投影前。 她的脸色变得很差,握着手机的指骨都在用力,似乎在克制着情绪,极力在让自己冷静下来。 傅明贞望向华蔚,眸中隐有痛意。她艰难扯着唇角,声音沙哑:“知更鸟,断联了。” 话毕,一室寂静,只剩压抑着的呼吸声。 华蔚阖眼陷入沉思,派出去的居然是30区最优秀的潜伏者,代号知更鸟的那批狩猎者。 断联意味着没有消息,而往往这种情况下的没消息却是最差的消息。 知更鸟离巢,非令不归,非死不归;作为暗夜中的狩猎者,在被捕或身亡前没有信号传回,结果已经不言而喻。 她所猜测的,已成现实。 “傅明贞,立马着手拟定应对最坏结果的举措。30区与危险区同样隶属上部,虽然两个区域从未在明面上有过往来;但你派出知更鸟的举动或许已经触犯到了危险区的核心层。知更鸟身亡或逃离对30区来说才是最好的结果,但后者的几率显然不大。” 残忍,却现实。 “若是知更鸟不幸被捕,牵扯出30区那将是致命的打击。你现在该做的,是立马销毁同批知更鸟的所有资料,联同纳兰旖进行科研绑定。16区作为研究所的吸金利器,危险区在动手之前,也该顾忌研究所的态度。而一旦触及研究所的利益,各大区的联合反弹局面不是上部想看到的。” 傅明贞蹙眉思考了片刻,提出质疑:“这种引火烧身的事,纳兰旖怎么会愿意?” “总要试试的。”华蔚睁开眼,脸色有些冷,“折进去的那几个人都曾是纳兰旖的学生,你真以为当年是你30区捡了便宜才得到这几人的吗?你这里不过是纳兰旖扯出来的一把好刀,用来抵挡危险区伸过来的黑手!” “如今你为了救她们深陷水火,纳兰旖总不能袖手旁观,高高挂起。”华蔚吸了口气,话意凝重,“接下来我说的,不许否认,不许拒绝。你若想拯救30区,就一定要按我说的去做。” 由于她的冲动造就了如今的后果,如今面对着给她出谋划策的华蔚她无法说出半句拒绝的话,“……我听你的。” 她心中隐有所感,似乎预料到华蔚下一秒开口要提及的人是谁。 华蔚沉默盯着她看了几瞬,眼底有复杂的情绪泄出。她对傅明贞说:“去找你母亲,贺湖部长。” ——果然。 她攥紧手中的机子,双手撑在茶几上,手背上隐有青筋暴起:“华蔚,她对我的所以计划一无所知,你不能这么做!” 第44章 贺湖 华蔚不解地蹙紧眉头,盯着她的眼睛言之凿凿:“那要让她等到事情败露那天,眼睁睁看着你被送上审判庭,然后等着你送死吗?” 唇瓣翕动,呼吸艰难,傅明贞眸间皆是痛色:“可我母亲她是无辜的,她不该被牵扯进来。” “何谓无辜?你说她无辜她便无辜?上部会信你的辩解?你冲动下手之时有考虑过贺部长吗,现在才想起将她撇清在外,是否太迟了点?” 这句反问仿佛击垮了傅明贞蓄起的所有反驳之语,她痛苦地闭上眼,心力皆失。 贺湖身为上部掌管司法的直系领导,一旦傅明贞被送上法庭她便会被以避嫌的名义撤下司法部;届时让她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女儿生不如死,而自己无能为力解救才是最大的痛苦。 “我向来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揣测人心。傅明贞,你别忘了明佩也在30区;一旦这里出事,你自己清楚对你母亲的打击是多大的。届时被有心人利用你们的亲缘关系加以运作,将贺湖部长拉下马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若不然,你最好祈祷知更鸟的嘴够硬,为你的筹谋多争取几天时间。” 字字句句,一句比一句戳心;华蔚冷静得就像一架毫无情感的机器,准确无误地提出一句句应对之策,清醒又冷血。 “知更鸟尚未成功,你的计划并没有得手。寻求在司法部具有绝对地位的贺湖部长的帮助是目前最有效的办法,阿贞,我希望你明白这一点。” 只要贺湖出面干预,这件事便可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哪怕危险区想要出手整治30区,也得先越过研究所与司法部这两座高山。 双重保险之下,才能保证30区处于一个绝对安全的位置。 “我知道,可是我真的很不甘心,很不甘……” 明明就快要看到希望,却被现实无情地重击了一把;还差点将30区都搭进去,这让骄傲一世的傅明贞怎么都无法接受。 谁都没有想到危险区居然从十年前就开始利用祸斗进行布局,却也恰好证明了z6-8案与b3527项目中存在巨大的阴谋。 思及此,傅明贞垂在身侧的拳头紧紧攥着,唇角抿成一条直线,眼底写满了不甘。 华蔚显然也看出了她情绪上的不对劲。 “既然敢放任资料在档案库被你查到,你觉得危险区会察觉不到别人发现这里面的不对劲?对方显然做好了准备,无足畏惧。你的不甘只是因为你触及了他们刻意营造出来的假象,用来引你上钩的饵料罢了。” 若是把这些当了真,傻乎乎地跳了进去,才是真正的愚蠢。 “在休眠期内研究所会暂时断开与我的连接,祸斗一事我会想办法查清背后的阴谋。在这段时间内,为了避免危险区对你的监视,我建议你暂时不要离开30区,避避风头。” 傅明贞垂着眼,张了张口,准备应下;而华蔚这边的小机器人突然右臂亮起微弱的红光,且频率断断续续。 ——有脚步声在靠近。 她当机立断开启了屏蔽,“将所有关于祸斗的资料传输予我一份,我来解决。” 留下这句话,傅明贞还没来得及回应投影就已然断开消失。 在地上呆坐了几分钟后,她突然长吐出一口气,从华蔚这几句话中感到了莫大的安全感。 转身走进黑暗的那一刻,只留下了愈来愈弱的交谈声。 “晚上好,贺湖女士。请问你现在方便吗,我是你的女儿……” 第45章 我以为你不会来 “晚上好,二小姐。您休息了吗?今天厨房新回了上好的雪蛤,正煮了甜汤呢。老太太谴我来问问,您要不要下来喝些?” 和善热情的声音透过门上的语音交流器隔着客厅传入房内,语气之间听闻起来有些熟悉,华蔚陡然想起这个人是下午引她去见楼懿文的那个妇人。 ——是莫兰。 小机器人迅速变形缩回原样,被华蔚若无其事地装回了口袋里。 在房门口等了半晌,莫兰才等来了华蔚的开门。 她迅速扬起一抹微笑,眉眼间的皱纹都染上真情实感的喜意:“老太太提起雪蛤银耳汤有安神的功效,想着二小姐舟车劳顿,晚上睡前喝一碗,也好入睡。” 华蔚垂眸思绪闪过,以楼懿文的性格是不会说这种话的;大约是眼前这个妇人为了将她引下去而撒的善意谎言。 她张嘴刚想拒绝,眼角却瞧见在楼梯转角处飞快地掠过一片黑色的衣角;似乎是有什么人,刻意在那里等着她。 思及此,华蔚眯了眯眼、顿觉有趣,瞬息便改了主意。 “好,麻烦你带路了。” 她拉开房门走了出去,下一秒就顺手拉上了锁,全然不留一丝光亮给莫兰窥视内里的机会。 “二小姐这边请。” 见查探失败,莫兰脸上神色不显;弯起唇角朝着华蔚勉强笑笑,又迅速走在前面为她引路,留给华蔚一个不大自然的背影。 - 夜空朗朗,繁星稀疏。 邀请她来喝甜汤的楼懿文正背着她,朝着月光的方向躺在藤椅上,手上还有一搭没一搭的摇着团扇;在她进来后手上的动作便停止了。 看来是发现了她的存在。 “我还以为你不会来。”意味不明地抛出一句话,楼懿文便停了声继续摇着扇子,连头都没侧一分。 桌子上的透明雪花碗中盛了小半碗甜汤好端端地放在那里,连瓷勺摆放的尺度都没有偏差半分,想来就是留给她的。 华蔚自觉地端起这碗雪蛤银耳汤,坐到了离楼懿文近一米远的矮凳旁;倾泻而下的月光照在这雪花纹样的碗上,倒是添了几分的美感。 “我还以为会有第三人。”刚坐下,她就单刀直入地提起了这件事。 楼懿文摇扇的手顿了顿,问:“谁?楼清原?还是我丈夫,你的祖父?” “大约是吧。” 给出一个笼统的回答,华蔚云淡风轻舀起一勺银耳,放至上唇测了测温度,才送入口中。 下午在会客厅内见到的楼清原着丝质暗纹衬衫,长裤是走休闲风的浅色;而资料上的季学锦古板又学究,更不可能大晚上的在自己家中穿着黑色的风衣。 所以楼懿文提起的这两个答案,都是错误的。 她是不想说,还是觉得她不知道呢? “他们不太喜欢你。” 毫无预兆的,楼懿文又对她抛出了一句毫不客气的话。 仿佛身旁的女孩不是她刚认回的孙女,是与她有仇的陌路人。 咽下口中的雪蛤,华蔚掀了掀眼皮,答:“哦。” 就一个哦? 见她毫无反应,楼懿文摇着团扇,凉凉启唇:“楼清原今日下午是为了楼婕鸣不平,特意来奚落你的。而你祖父私心里则更加喜爱楼婕,她天赋不错,为楼家挣了不少好名声;所以他今日才没有和我一同出现在倚梅厅见你。” 第46章 不在乎 “有猜到。” 言简意赅,出口的句子按个数吐出。 这种平静的态度惹起了楼懿文的火气,她攥着扇柄将扶手边小几上的小半碗甜汤意思意思地朝华蔚的方向推了推。 “怎么跟没见过市面似的,抱着碗甜汤不撒手。喏,这里还有一碗没动过的,这么爱喝一起喝了。” 这话说得就有几分膈应人了。 但华蔚眼皮微动,握着勺子略微沉吟,觉得楼懿文说得也不算错。 她的确没有尝过这些。 在金溪的那个家里,近百平方的仓库中堆放满了老师和华妈妈还有一干不熟之人近年来送的各式补品,那些礼物连盒子都未曾拆封过。至今都堆放在原位好好的。 而她常年待在实验室,连大区的门都少出,更别谈要劳心劳力去煮这些费时的甜汤。 见她沉默,楼懿文后知后觉地以为是自己的这些话伤到了她的自尊心;但常年身居高位的她有拉不下脸去给华蔚道歉,只好摇着团扇转了话锋。 “听到亲人对你不喜,也不见你有半点反应。楼蔷,我不知道你的心够硬,还是你足够忍耐,才养成了这般处变不惊的态度。” 是对楼家有足够的恨意?还是已经全然将自己置身事外,做个局外人。 沉默些许,华蔚转过头陡然向她提了个问题:“老太太,假如我失手打碎了你这漂亮的碗,你会心疼、难过吗?” 这是什么话? 不知所以的楼懿文看不透她的深意,甚至有些不明就里,却还是答:“当然不会。” 这样的碗别说一个,就算楼蔷将那壁橱里的全砸了,她也不会眨一下眼。 碗而已,又不是不能再买。 瓷勺轻击碗沿,叮当作响,她收回目光缓缓说道:“你看,答案不就已经不言而喻了。” 是不在乎,不在意。是不入眼底,目下无尘。 楼清原、季学锦于华蔚;就像那只脆弱的雪花碗于她。 楼懿文恍然全懂了。 她轻嗤一声,不大自然的收回目光;不知道是在嘲笑楼蔷的不知所谓,还是因为季学锦在楼蔷眼里这种不足重视的态度给哽住了。 “你真是……”她开了口,又陡然止住唇组织语言,最后憋出一句,“太不可爱了。” 一点也不像一个孙辈在长辈面前该有的态度。 “小狗摇尾乞怜,孩童向父母讨要宠爱;这一切归根结底,是基于最基本的底气。恰巧这些,都是我没有的。但很幸运,我不是小狗,也不是孩童。” 所以不需要为了某样虚无缥缈的疼宠,向他人低头。 听了这话,楼懿文手上的团扇摇着更是起劲起来;她觉得自己要是再继续就着这个话题跟她聊下去,能被她气死。 所以她话锋陡转,斜睨了华蔚一眼,提起了另外一件事:“泽良夫妻在你进了倚梅厅后就再也没出现在你面前过,你难道就没有半点好奇,好奇他们为什么抛下你不管了?” 她以为这件事能让华蔚的脸上多出几分意外的表情,却没想到华蔚只是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向她,说道:“您不是都说了,他们对我不喜么?” 都不喜了,做出什么事都在情理之中。 二十多年来未曾寻找过,现在只是抛下不管而已,这有什么好奇怪的? 第47章 不如何 楼懿文嘴角抽了抽,总感觉自己被楼蔷鄙视了智商。 她不再在这些杂事上纠结,干脆利落地直击问道:“他们的态度如今在你看来确实没什么所谓了,我瞧你也不在乎。今天下午我跟你提起的谋划,你考虑得如何了。” 多年谋划,勤勉于业;却没发现在眼皮子底下已然环伺了一群蠢蠢欲动的豺狼。 唐家之事已经成为一颗正在蓄能的炸弹,只等她出现颓然之势时便会引爆。 “不如何。” 寥寥无力吐出三个字,华蔚将空了的雪花碗放回茶几上,若无其事地往后靠去。 夜晚的凉风拂面而过,惹的她染上几分困意,习惯性绷紧的弦都放松了不少。 ——人类的惰性,果然恐怖。 “看你意思,是准备留下了。” 没有否认,就不是拒绝。没有拒绝,就说明仍然有谈判的可能。 这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在楼懿文看来已然算得上是一个好消息。 起码可以得知华蔚并不是明面上看起来得那么无坚不摧。 而人一旦有了弱点,被拿捏住只是呼吸间的事。 靠在椅背上放松的华蔚并没有否认她的话,而是启唇接着说道:“老太太,你该知道此前你所给出的筹码对我来说一文不值。一堆在我还没有记忆时拍摄的古久影片,意义上承载着过去所谓的亲情。但这些不切实际的东西,在我看来最为空妄虚假。” 既然决定留下来借用楼家的力量追查祸斗一事,那就必须要给出一个站得住脚的理由;而如果真的就楼懿文此前所提出的那堆影片作为交换条件,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只怕楼懿文下一秒就该怀疑她另有所图。 “你想要什么?” 早有预料,楼懿文并没有感到多惊讶。若不是因为楼清原下午打断了她们的交谈,那么这场谈判在下午就该进行了。 她喜欢和聪明人合作,特别是识时务的聪明人。 “我听闻曾外祖父生前最喜欢收藏古玩字画,就连珠宝首饰都多有涉略;而藏在楼家秘库,作为传家之宝留下来的和氏璧,不知我有没有这个机会见一见。” 她偏过侧脸,瞧着脸色顷刻变冷的楼懿文,刻意加重语气,“我很感兴趣。” 楼懿文眼眸暗了暗。 和氏璧是早年间她父亲意外所得,秘密请人鉴定后得知价值连城,便一直锁在了楼家秘库里;这么多年来,除了作为家主的她定时查看外,外人根本无法接触。 但还是有少部分人知道楼家藏有此宝,楼蔷能知道也不足为奇。 但是,这个条件是绝对不可能答应的。父亲临终前的其中之一遗愿就是要她守好和氏璧,让其作为见证楼氏一族传承的至宝。一旦作为交换条件给了楼蔷,那她怎么面对九泉之下的父亲。 楼懿文意味深长地收回目光,轻摇着团扇,说道:“除了这个,我们仍然可谈。和氏璧绝无可能。” 她明白楼蔷提出这个不可能的条件无非是为了她真正的目的做铺垫,提高谈判几率,她都知道。 但仍然无可避免地产生了一些情绪波动。 第48章 要一个承诺 “细细想来,除了和氏璧,我似乎也没有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语调微顿,在楼懿文脸色变得更差之前,华蔚又淡淡地补上一句:“不如,就要楼家家主一个承诺如何?一个能力范围内力所能及的承诺。” 要她一个承诺? 片刻后,楼懿文又蓦然反应过来,话中的楼家家主并非代指她;而是日后接任楼家的每一代继承人。 只要这个承诺一日未曾履行,就会像一把尖刀一样日日悬挂在楼家人的头顶之上,威胁着每一任家主。 这比要和氏璧更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可以。” 但这个,她却是可以做到的。 她当机立断开口说道:“过几日我就让人拟定股权转让协议,将从甄茹手上收回的七成股份再添两成转给你作为承诺抵押。日后等你想要楼家履行承诺之时,带上这份协议便可。” 眼前的小孙女认为自己足够聪明,想要利用承诺来拿捏住楼家家主,却不知道一旦身份过了明面与楼家绑定,却不是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楼懿文心里暗道一声,到底还是太过年轻。 届时,许多事她就算再不愿,也会被风浪推着前进,脚步不停。 她很期待这一天的来临,很期待看到楼蔷的应对之策。 见她沉默,楼懿文斜睨一眼,反问道:“不愿?难道你在嫌弃这份股权是从甄茹手上收回的?” “倒也不是。”她轻摇了摇头,“只是有些讶异。” 她对自己在楼懿文眼里的价值又有了一个新的认知,看来未来所办之事,远比她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并非只有退婚这么简单。 “她总要为她的愚蠢付出代价的。” 甄茹不知所谓,目光短浅;差点毁了她好不容易谋划出的一点希望。若非是看在她是泽良妻子的份上,她早就除去了她的继承权,剥夺掉继承人这一身份,让她永远不得再踏进老宅一步。 “我瞧着您手上这镯子极合眼缘,老太太,不如将它送给我如何?” 她蓦然偏过头,眼中漫起几分浮于表面的笑意,对着楼懿文说了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只见那楼懿文的手腕上,的确带着一只成色极高的帝王绿手镯;这是出嫁时她父亲特意赠与她的,对她来说意义非凡。 但,也正因意义非凡;这才是华蔚向她讨要的原因。 两人目光相对,楼懿文沉默几瞬后,默不作声地褪下了这只带了几十年的手镯,递到了华蔚摊开的掌心里。 相顾无言,但对方都明悟了一件事。 从此刻起,交易达成。 从明日开始,一场好戏即将在京城上演;作为其中的推手之一,她们已经拉好帷幕,等着一个个小丑跳上台面,再进行逐个击破。 而她这个刚被认回的草包孙女,又偏偏带着楼懿文亲传镯子的楼蔷,她的出现将会在京城掀起怎样的腥风血雨,舆论猜测? 楼家人不可猜测的迷之态度,又会将这些猜测带到怎样一个走向?而这些,都已经成为了华蔚计算的对象。 第49章 别自欺欺人 华蔚离去的三分钟后,一道黑色的身影步履沉重的踏入了这里。 风衣染上空气中的尘埃,不复崭新明亮;来人的脸上带着挥之不去的阴郁之色,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隐有克制。 唇角向下撇着,话中夹杂着几分不甘心与怨怼:“为什么要让人拦住我,你就这么害怕我见到她吗?” 楼懿文挑挑眉,显然没将他放在眼里,她不答反问:“我即便不让莫兰引你去花厅,你敢说,你有胆量走出来见你这个亲姐吗?” 扪心自问,敢吗? 楼凌宇抬眸,在祖母的冰冷的目光中缓缓垂下眼,陷入了久久地沉默。 ——他不敢。 否则也不会在楼梯拐角处听见脚步声便落荒而逃,也不会在莫兰似拦非拦的场面动作中,一声不吭地站在花厅里直到看着楼蔷离开后才敢出现。 其实他心底早已有了答案,只是他一直不敢承认罢了。 楼懿文淡淡瞥他一眼,便收回目光,冷嗤了一句:“看来还不算蠢。” 懂得面对问题,而不是逃避问题。 “我……我其实不是想来见她的!”他张口欲为自己辩解,却更加显得欲盖弥彰;最终喃喃半晌,还是没能找到借口。 思绪交织间的刹那,他便垮下了双肩,整个人呈现一种颓态:“祖母,莫兰阿姨说的都是真的吗,她真的是我的亲姐姐吗?那楼婕呢,她待我那么好,怎么可能不是爸妈的孩子?” 说到底,在这个十五岁的少年眼中,他喊了十几年的姐姐却突然有个人跳出来跟他说这个人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的姐姐是另外一个人;这件事放在谁的身上,都不是一时能接受得了的。 “还有必要问我吗,你心里不是早就有了答案。”楼懿文摇着团扇,端起手边的甜汤放至嘴边,眉头轻皱了一下,却还是浅浅地抿了一口。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喝不惯这个味道;也不知道季学锦怎么这么喜欢这些东西。 “我不相信,我不信!祖母,只要你说一句是假的,说这个楼蔷不是我姐姐,说都是你们弄错了……我都信的……”他甩了手中一直紧握着的蔷薇花,逐渐红了眼眶的楼凌宇声音里带着哽咽,隐隐有些泣不成声,最后话音渐渐小了下去,几乎微不可闻。 几个晚上的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躲过楼婕、父母的耳目偷偷回到楼家老宅想要当面和楼蔷对峙,想要亲眼目睹这一现实。 临了却还是没有勇气。 他真正想从楼懿文口中听到的,只是一句‘假的’而已。 这样,他还能继续回去和楼婕做相亲相爱的一家人,继续过着他们曾经的那种平凡的生活。 “别自欺欺人。”接着,楼懿文的话彻底击碎了他的幻想。 不苟言笑的祖母没有给予他安慰,还列出了一条条的佐证让他直面现实:“亲子鉴定、资料报告,亦或是照片,你想要哪些,我都可以提供给你确认。你不愿意承认是你的事,但这是既定的现实。你想继续把楼婕当做亲姐姐我也不拦着,毕竟在你妈的眼里,楼婕才是她的宝贝女儿,楼蔷连根野草都不如。” 卑贱如斯。 听闻这话,楼凌宇的眼皮却是微颤了颤。 第50章 她也是你的至亲 她承认,这些话就是故意说给楼凌宇听的。 少年人心无城府,偏听偏信,蠢得可笑;有时又何尝不是一把可以利用的刀刃。与其让他在楼婕手下成为一条愚昧无知的疯狗,不如由她亲手教导,让他明白什么叫做成长的痛苦。 她不指望楼凌宇一夜开窍变成聪明蛋,但也绝不能成为她谋划路上的绊脚石。 “祖母,既然如此为什么还要接她回来呢;她出身低……”牙齿咬了舌尖,心中却莫名地猛然一痛,他堪堪将‘低贱’两个字咽了回去,换了另外一个词。“她出身卑微,即使回来日后出入各种社交圈子也只会被人嘲笑,倒还不如让她留在乡下,定时打些钱让她继续过她的日子。” 说这些话时他根本不敢抬眼看楼懿文的神情,双手也是背在身后紧紧搅在一起,隐隐有些心虚。 但转眼间他又觉得自己的提议已经是经过重重考虑的,这样做对大家都好,谁也不会伤心,还能继续过着之前的平静生活。 于是,当他准备大无畏地抬头迎上楼懿文的目光时,等待他的却是那种冰冷刺骨的目光。 就好像,在大雪纷飞的冬日里,有人摁着他的头将他狠狠地浸入寒池;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他……说错了吗。 “你说这话是真心的,还是楼婕教你的。” 楼凌宇动了动唇,却说不出一个字;他似有所感,只要自己开了口承认出自本心,那后果将是不堪设想的。 所以他选择了沉默。 “你认为她此生就该待在那个消息闭塞的村落里,做一世粗鄙的村姑,是吗?”楼懿文的语调平缓,声音平静而冰冷;好似带着寒气扑面而来,让楼凌宇从头皮凉到指尖。 他重重地垂下头,不敢说话。 楼懿文别过脸,带着几分怒火甩掉了手里摇着的团扇,“她和你一母同胞,原本该是你在这世上最亲密的手足。如果一切按着正常的轨迹发展,她会备受宠爱地长大,求学,然后做一切自己想做的事。也会承欢膝下,笑意盈盈地唤我祖母。” “可是呢?”她忽而一止,带着疑问再度出声:“当你和楼婕在花园嬉闹,洋溢着欢声笑语之时,她在黄土漫天的北部与风沙作伴,入目皆是尘埃;当你和楼婕在餐厅里抱怨食材的新鲜度,而她在北部吃糠咽菜,食不果腹;当你和楼婕上着一千元一节的钢琴课时,她在北部为着几十元的学费而发愁……” 秒针缓缓走着,一格跳过一格;室内只余楼懿文的说话声和楼凌宇拼命压抑着的呼吸声。 光滑透亮的大理石地板反映着吊灯的璀璨,楼凌宇死死咬着下唇,不敢抬眼让楼懿文看到自己通红的眼眶和眼中的热泪。 “我不指望你为她易地而处、感同身受,我不知道她吃了多少的苦才等到了我们找到她的那一天。楼凌宇,你是我的孙子,也是她的至亲之人;你即使不想了解她的过往,但却也不该忽视她曾经经历过的苦痛,然后理所当然地说她低微卑贱。” 第51章 对不起 “她何错之有?她没有错,错的是我们,是我们楼家没有保护好她,让她流落在外,颠沛流离。错误已经铸成,应当想办法补救。而不是将错就错,以此来掩盖自己的过失。” “小宇。”蓦的,楼懿文低低唤了一声他的小名;楼凌宇心脏猛然一跳,不知怎的想起了幼时祖母慈爱地摸着他的头上的小包包亲昵的模样。 他出生时有位大师给他批过命,说他在十岁那一年会有一场血光之灾;大师给出的破解之法是将他当女孩养着,以此来躲过这场浩劫。父母照办了,而他也活了下来。 那时他留着及肩的长发扎成两个小包子束在发顶,像极了玉雪可爱的女娃娃,祖母总是慈爱地摸着他的头叫他小乖乖。 可在当下听到这个小名,他却莫名地感觉到了不安。 他听见楼懿文声音一冷,“我说过,楼家永远是你最坚实的后盾;在我百年之后,作为楼家其中之一继承人的你也会在其中分得不少的财富。但是,这些却不是你居高临下藐视他人的理由,你幼时我教导你克己复礼,行事做事坚守本心,万事三思而行。” “可现在看来,你只是做到了顺从本心,却忘记自律;只会偏听偏信,听之任之。楼婕小小年纪却手段了得,先是骗了你那愚蠢的叔叔到我面前为她说情、暗地里贬低楼蔷;然后又把你驯服地跟乖狗似的任她差遣。是不是假以时日,你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呢?” 不,不是这样的。 从悲切中回过神来的楼凌宇猛然抬起头,挂在眼角的一滴泪水滑落脸颊,滴淌在大理石地砖上。 眼泪碎裂了一地。 就像他的心一样。 他没有不听祖母的话,也没有瞧不起楼蔷;不是这样的! 他迫不及待地想开口为自己辩解,却在赤裸裸的事实面前说不出一句解释的话。 ——如果真的没有对楼蔷有轻视之意,那他今天站在祖母面前是为了什么呢;因为他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将自己的亲姐姐赶出这个家啊! “对不起……”他无力的跪倒在地,眼泪止不住的滑落,呜咽地哭出声来,“我没有想过不听您的话,但是我实在是太害怕了祖母!我无法想象家里突然多出一个人会变成什么样,我只能选择让她消失,这样我才能假装地继续过去的生活!是我一时昏头,祖母求您,求您原谅我这一次吧!” 他哭着直抽气,双肩都在颤抖着;楼懿文见他这么可怜,也不免动了恻隐之心。 说到底,还是个孩子。 罢了,若是加以教导,也不是不能扳回正道。 楼懿文微微俯身,抹去他眼角的泪水,轻声问道:“你知道该怎么做了吗?” 抽噎声顿了顿,楼凌宇望着她幽深的眼睛,试探性地开口说道:“我会把她当我亲姐姐一样……” “不。”楼懿文覆上他的发顶,缓缓出声:“你今夜没有来过楼公馆。” 楼凌宇瞳孔一缩,脊背阵阵发凉。 第52章 乖孩子 此前被楼凌宇扔在地上的蔷薇花被她拾起,她拍了拍小孙子肩膀处不存在的尘埃,将花插在了他胸口处的小口袋里。 嫣红的蔷薇在黑色风衣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的妖艳。 “当然,也没有见过楼蔷。” 她每多说一句,楼凌宇的心脏便往下沉了一分。他想问出背后的原因,却隐隐感觉到未来楼家要迎接一场风云巨变,而这些都不是这个年纪的他所能承担的。他知道得越多,或许对楼家就更不利。想到这里,他突然没有了开口的勇气。 “你是个聪明的孩子,该做些什么,不该做些什么;祖母知道你心中有数,对不对。” 她语调缓慢、循循善诱;而楼凌宇迟疑了会,抬起手背抹去眼眶中的泪水,重重地点了点头。 楼懿文这才满意勾唇,眼中闪过得意。 ——乖孩子。 - “进行花园扫描、进行阁楼扫描、进行露台扫描、进行01号房间扫描、进行02号……楼公馆全局扫描已结束。” 冰冷的合成电子音在华蔚耳边响起,小机器人从角落里重新飞向她的位置,最后落在她的肩头;全息投影再度重现,整个楼家的建筑画像一览无遗地展示在她的眼前。 “根据热成像反应回馈,主人从09号房间离开的三分二十六秒后,有不在记载内的第三人出现。初步判定身高在170cm至175cm,年龄在十三岁至十六岁,男性。” 从她踏入楼公馆的那一刻起,白方块就已经开始运作。她和傅明贞视讯的时候,白方块结束了第一次扫描。而这人不在记载内,那就证明是从那之后才出现的。 她略微沉吟,又下了一道指令,“进行音轨分析。” “正在分析——” 白方块,原名:y33型机器人。 y33型机器人是华蔚断断续续进行的一个项目,可以说它的出现算得上是偶然。在研究之初,本意只是为了排解生活中间歇性出现的瓶颈期,而她需要做些事情转移注意力。 所以这个项目时常会被她搁置起来,锁在不起眼的角落里。 两年前h6-4项目结束,她顺手将y33的研究进行扫尾,植入数据后准备唤醒。她有预感自己会成功,但没有想到会这么的……完美。 各项功能罕见的没有出现相斥,运算的结果也趋于标准,这在第一版本是极为难得的。 后来她修改了小部分代码,将机器人进行二次优化后便将这项研究成果推向了另外两大区的负责人。 分别是16区,30区。 掌握生物研究大区的纳兰旖向来只对七区产出的精密的计算仪器感兴趣,所以最初对y33并不怎么上心;但却在看完华蔚发出的模拟效果后立马向七区的官方账户打了一笔款,以此用来购买y33型机器人的费用。 五日后,在三大区联合展出的便携型智能科研成果中,y33以一己之力打败了所有小型机器人,一跃成为三大区最便捷的智能机器人。 自此走上舞台。 但因y33部分功能过于强大,稍有不慎便会触犯灰色地带,所以是否将它推向市面依旧存疑;换言之,如今的y33是无法见光的。 第53章 差别人生 “分析结束,数据库比对结果显示:音轨重合度90%,十一人;重合度85%,三十二人;重合度60%,一百一十七人。” “筛选:楼懿文后代。” “正在输出结果。” 电子音随之响起,白方块瞬间切换全息投影;取而代之的是一张青涩的人像与附带的简略资料。 华蔚抱着手臂,盯着那张照片眉头微蹙。 ——是他? 楼凌宇,楼婕的便宜弟弟。 为什么他会深夜出现在楼公馆? 根据调查报告显示,这个和她有着亲缘关系的弟弟今年十五岁,就读于南联私立高中,今年高一。 但楼泽良夫妇养育出了优秀的女儿楼婕,却似乎忘记了自己的儿子没有跟上脚步。 原本应当在学校里好好读书的楼凌宇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时不时逃课打架,偶尔还与三教九流的小流氓混迹在一起。 他将父母对自己的忽视,对自己的恨铁不成钢化成了怨气,然后自甘堕落,将自己彻底放逐在名为自由的牢笼里。 短短几句话,似乎就已经看到了他未来的人生。 这份灰暗的简介和楼婕那份光鲜亮丽的个人生平简直是天差地别。 不过有听闻楼家这俩姐弟感情甚笃,这楼凌宇为了他姐姐楼婕什么都干得出来。 传闻有次在某场酒会上有位公子哥议论了两句楼婕假清高被他听见了,他当下就和人扭打起来,他下手又狠又黑,那人哪里是他的对手;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逼着那人跟楼婕道歉。 最终结果怎么样外界不得而知,但这场酒会肯定是草草收场的。 现在想来,他们二人感情这么好,那么对于她的陡然出现楼凌宇应该是非常厌恶;此时过来找楼懿文大约是想法子将她赶走,又或者是来找楼懿文要个说法云云。 但这些,与她无关。 她抬手一挥将投影熄灭,转身走向黑暗里。 傅明贞放出捕猎的知更鸟中了危险区的陷阱,如今生死未卜;如果30区稍有异动,危险区一定会揪住不放,将30区狠狠痛击。 危险区缺的是人,各大区的人他们早就垂涎已久;毁灭一个区,然后将所有的研究人员收入囊中,这样的机会他们肯定不会放过。 白方块跟在她的身后,稳稳地落在书桌上;蓝色光屏切换,展出一副拟真形态的地图。 地图上各色光点相互链接,同色星芒跨越山海连线,莹莹的线条在暗夜中发着微弱的光芒。 “导入坐标。” “人员名单正在统计,传输完成。” 在她和楼懿文谈判的时候,傅明贞已经发来了知更鸟通讯中断的最后位置;那里是陷阱所在地,或者说,曾经是。 信号可以中断,痕迹可以被掩盖;但生活过的蛛丝马迹总会存在。 她调出离那个坐标最近的卡片,在他的任务栏里增添了一条长期任务:捕捉071知更鸟。 任务发布完成的下一瞬,光芒由黄转红,等级上升;与其他光芒的链接瞬间中断,那张卡片也随之变灰。 这是就地掩藏的命令被触发了。 第54章 血缘的力量 她需要有人时刻待机联系,便于查找071知更鸟的信息;无论他是生是死。 她不知道过去想着手调查祸斗事件的那些人后来怎样了,但能想到结果都不会太美好;君不知这么多年没有一丝消息泄露,不就正好说明了结果吗? ——大概都已经成为无机物了。 危险区是上部的心病不假,但却也是上部不可缺少的一大助力。 在没有触犯到底线之前,他们还是能容忍一下危险区的小小任性的。 虽然这个特权危害到了其他大区。 - 夜晚的微风有些寒凉,被楼懿文撵出来的楼凌宇拢了拢风衣外套,心里还残余着未曾散去的震惊。 祖母的意思是让他装疯卖傻,为她们的谋划铺路吗?她和楼蔷究竟在密谋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居然要将整个楼家都蒙在鼓里。如果这件事情这么危险,为什么要联合刚认回来的楼蔷;她就不怕这个见识浅薄的楼蔷不靠谱吗? 心事重重的楼凌宇步履沉重地走下台阶,就连什么时候跟丢了为他引路的司机都不知道。 等他反应过来的时候,院落里只剩下他孤零零一个人了。 他环顾四周,蓦然觉得有些恐惧;这种未知的不安将他紧紧包围,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祖父养的布谷鸟在鸟笼里上下扑腾了会,叽叽喳喳地叫了两声,将他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 他循声望去,目光却停留在三楼一间亮起的窗户前;有道纤瘦的身影临窗而立,灯光将她的背影映照在了纱窗之上。 ——那是他素未谋面的姐姐,楼蔷。 不知道怎么,他突然就确定了。 这大概就是来自血缘的力量,即使山海相隔,我也能一眼在人群里将你认出。 他突然很想上楼当面见见她,想问问这么多年她过得好吗?有没有受苦?……以及,她恨他们吗? 哪知脚步还未挪动,窗户的光一下就熄了,只余黑洞洞的窗口,似乎在嘲笑他的胆怯。 他一下便怔住在原地,愣愣地站在那里看了许久。 直到发现他跟丢的司机倒回来找他,才知道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 为了便于隐藏频段,待机的白方块实行的是间歇性随机探测的机制;于是楼凌宇前脚刚走,紧接着它就启动了热源探测,就这样错过了发现他的时间。 完美错过的华蔚不知道深夜造访楼公馆的便宜弟弟不但是为她而来,还满怀心事地待在院落里傻乎乎地望着她的窗口站了半个小时。 那苦恼的样子,好似在操心国家大事一样。 与坐标一起传输过来的还有祸斗的一些个人资料,虽然真实性还有待商榷,但即使这是个陷阱,她也要在旁扔两块石头进去看看深浅。 按危险区的行事作风,即使作假也会真假参半着来;当初能让傅明贞头脑发热下达命令捕猎一定是她在其中发现了有效的信息,而正是这个有效信息将她拉进了陷阱里。 华蔚紧盯着的这份资料沉吟了会,决定从另外一个地方查起。 祸斗曾经就读的学校,——南联私立高中。 第55章 祖父 翌日,阴雨绵绵。 天还蒙蒙亮的时候,无边无际的毛毛细雨就已然笼罩了这片大地;乌云飘在天空之上,好似挥之不去的阴霾。 生物钟准时地将华蔚唤醒,在陌生的环境里醒来的那一刹脑子里的弦顷刻绷紧,立马警戒起来;反应过来后又不动声色地垂眼掩下了所有情绪。 差点又忘记了,她现在是楼蔷。是掺和在各种纷扰杂事里的楼蔷,不是七区的华教授,那个被学生在背地里戏称为机器人导师的华蔚。 简单洗漱后,她卡着点准时地出现在了二楼的小餐厅里;缓步走进的一刹那,她与坐在餐桌前的老人四目相对,对方眼底瞬间浮现起了一种情绪。 ——疑惑。 季学锦抖了抖手里的报纸,转移目光看向身旁的妻子,眼底询问的意思极其明确。 认出他是谁后,华蔚对他刻意为之的询问感到几分虚伪,但她脸上情绪依旧淡淡,半分未显。 她更是自觉在下首找了个位置,向楼懿文道了声‘祖母’后便落座不再出声,安安静静地等着他的早餐。 楼懿文轻咳一声,放下手里的书籍:“昨天你回来的匆忙,你祖父被学校里的事给耽搁了,这才误了和你见面的时间。说起来这也是你们的一次见面,按习俗,长辈对于小辈是要给一份厚重的见面礼的。” 说到这里,楼懿文顿了顿,睨了眼身侧无动于衷的丈夫,“既然是你祖父有错在先,不如你向他提个要求,将你想要的、想做的统统说给他,让他去办。” 站在角落里的佣人眼观鼻鼻观心,十分自觉地将自己当成一个聋子瞎子。 ——老太太狠起来,连爱人都能卖。 昨天落了她面子,今天就被妻子狠狠背刺的季学锦无奈放下报纸,望向妻子侧脸的目光中带着深深的宠溺。 这么多年了,这个记仇的性子倒还是一点都没变。 他扶了下镜架,顺着妻子的意思开口道:“是我疏忽了,祖父在这里向你道歉。”说着,他又拿出钱夹从里面抽出了张银行卡,准备递给华蔚,“终究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喜好。这是我的副卡,你若是有什么想要的珠宝首饰,时尚华服尽管去买。” 见华蔚依旧慢吞吞地切着面包,没有接过的意思;他又好似想到了什么,补了一句:“没有密码,放心花。” 倒是真的把她当成了乡下来的没见识小姑娘,随便扔张卡就将她打发了。 她这祖父,真的不觉得自己有些不太尊重人吗? 细嚼慢咽地消灭掉最后一块煎蛋,她捻起餐巾擦了擦唇角;不接反问:“真的可以随便提要求吗?……祖父。” 尾音拖了几分的‘祖父’二字莫名地让季学锦感到了几分危险,但这种感觉却不应该出现在乡下来的黄毛丫头的身上。 他好笑地将那份预感丢到了脑后,脸上挂起慈爱的微笑,“当然,祖父说到做到。” “卡我就不要了,您收好。听说您将楼婕举荐到了一位名师的手下做弟子,是真的吗?” 她端着盛了八分满牛奶的玻璃杯,看向季学锦时,眼里盈着询问的意味。 第56章 她有的,我也想要 这目光,和他方才看向楼懿文时的疑惑之色简直一模一样。 他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是自己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她有的,我也想要。”她说。 “胡闹!”季学锦的脸色冷了下来,觉得这个初次见面的孙女有些不太识相;楼婕是从小就培养的兴趣爱好,刻苦勤勉学习才有如今的成就;而她什么都不懂,恐怕连小提琴上有几根弦都未必清楚。 即便是这样,却还是妄图想要和楼婕站在同一高度,这简直是痴人说梦! 这才回家一天,就迫不及待的要和楼婕争东西了吗? 想到这里,季学锦的眼底倏然便暗了下来。 心性是主导人行为的基本,显然楼蔷已经出现了大问题。而他们楼家,留不得这样的人。 她放下手中的牛奶,眼里显着直白的疑惑:“为什么不行?同样都是楼家的孩子,为什么我的要求不能被同意?祖父,你这样是否有些不太公平?难道说你们口中的所谓弥补,也只不过是一句虚无缥缈的空谈,哄孩子罢了?” 咄咄逼人,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她眼中的不解直挺挺的砸进了他的心间。 季学锦的怒火被打断哽在喉间,不上不下。 亏欠一词大过所有,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脊梁之上,让他动弹不得,反驳之词怎么都说不出来。 他想了片刻,正欲开口说些什么的时候;却恰好看见了华蔚抬手时皓腕间戴着副极为眼熟的翡翠手镯;种水颜色偏向重墨,和年轻的她不大相称。 倒是有些像他妻子的东西。 想到这,他蓦然心下骇动,目光迟疑地落在了妻子的腕间;那里哪里还有什么翡翠镯子,取而代之的是一只乳白色的和田暖玉。 瞬间他便什么都明了了。 ——罢了,只不过是再低一次头而已;为了楼婕能求一次,再为了她去求一次也没什么所谓了。子女,都是债啊。 “你真的想好了,要去学小提琴吗?你没有基础,现在再去已经很难跟上脚步;摇光院里待着的都是赫赫有名的天才,你不分缘由地要进去,只怕会惹人耻笑的。” 虽然担忧她的行径可能会给楼家蒙羞,但季学锦也的确有些担心她会不会因为别人的流言蜚语产生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对眼前的小孙女其实抱有着极其复杂的情感,他不喜她卑微的出身,成长环境所造成的目光短浅,与身上挥之不去的小家之气;但,她却和他有着割不断的血脉关系,这些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他们是一家人。 华蔚这是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地摇了摇头,说:“你未必要安排我去摇光院。我从来没有碰过任何乐器,对乐理一窍不通。我只是想感受一下楼婕的生活是怎样的美好,和我的过去到底是怎样的天差地别。” 这些话她就是故意说给季学锦听的。 她要将这些他一直逃避的东西摆在台面上来,时时刻刻提醒着他,过去都是他们的错误所造成了这一切,是所有痛苦的根源;所以她化为了最贪婪的恶鬼归来,不吸干他们身上的最后一滴血不罢休。 第57章 你如今,迟疑了 “你一窍不通进摇光院确实困难。”抖了抖手上的报纸,季学锦收回目光,似乎在逃避刚才华蔚的那些话语。 他沉吟了会,又说:“但进其他院又并非是没有办法。既然你是想去体验一下,我倒是可以勉为其难地联系一下那位老师。但我希望你还是认真听老师的教诲,哪怕你三分热度后发现自己不喜欢了,也要坚持下去。” 华蔚的手顿了顿,垂下眼睑,不置可否:“那就麻烦您了。” 摇光院,北斗国艺……她叉起一小块面包放进嘴里,慢条斯理地咀嚼着。 世人艳羡围墙内的天才身着华服,生来高贵,拥有着超然的地位与财富;可是,围墙内有人望着灰霾的天际满目失神,华美的衣袍下早已爬满了虱子,一片疮痍。 …… 早上还有课,季学锦用完早餐后便出门去了学校。 “看来你是准备按着我的计划走了。” 想起丈夫离去时不太好看的脸色,被唐家一事逼得绷紧神经的楼懿文此时也难得地松了口气,莞尔一笑。 华蔚还不太习惯手腕上的戴了个镯子,忍不住动手调试了下,才抬眸答道:“是也不是。我只是觉得在事态未曾明朗之前,按照他们所愿意看到的发展去做的确是一个正确的做法。” 毕竟比起一个冷静的楼家二小姐,人们更想看到的是一个来自乡下的土老帽女孩,她粗鄙、刁蛮无礼才是人们想象中该有的样子。 既然这样,何乐而不为呢?想要除掉一个敌人,首先该做的,就是麻痹掉他的神经。 “如今唐家背地里小动作不断,你的陡然出现一定会让他们起疑心。好在你的背景伪装足够完美,暂时能掩盖过去。可是楼蔷,你并不擅长伪装;若是今天我先生没有先入为主带着有色眼镜看你,只怕他早就发现了不对。” 就像她昨天看到楼蔷的第一眼,就发现了她身份并不简单。 “待到满城风雨,舆论落到京城的每一个角落;我的身份便不再会有质疑之声。祖母,三十年前的你比现在要果敢。” 她平静的目光望向楼懿文,缓缓启唇:“而你如今,迟疑了。” 有激荡的擂鼓之声敲在她的心脏之上,楼懿文眼底漫起了震惊,久久不散。 不知是惊讶于楼蔷查到了自己的过往,还是回忆起了过去的记忆;一时之间,双方都沉默了下来。 餐桌中间放置的花瓶里插着几支粉百合,几缕蓝色桔梗穿插其中,花朵上还残留着莹润的露珠,仿佛生命昂扬依旧。 “你说得对,我应该果断些的。”楼懿文浅浅吸了口气,眼中聚满精光,似有源源不断的生命力注入她的身体里,“早在许久之前,我就该果断的。” 不该在那时念及姻亲的身份对那些细节一再放过,不该摈弃原则,对那些人付出十分的信任;而这些都是最后酿成大祸的源头。 既然这个计划楼蔷已经付诸了行动,那么她该做的是在关键节点将舆论扩散开来,而不是在这里质疑自己的谋划。 是时候让那些在背后搞鬼的王八羔子看看, ——她是老了,不是死了。 第58章 秦五爷 霓虹闪烁,纸醉金迷。 享誉京城西道最大的销金窟盛名的‘云巅之宴’便伫立于此,誉有别名不夜城届的维纳斯;灯火通明璀璨整夜,不断有各式各样的豪车进进出出,来来往往。 出口处有人赔着笑脸将大腹便便的醉酒男人送上车,转头便沉了脸色;而入口处浪荡的公子哥搂着美人纤细的腰肢,旁若无人地调情玩闹。 两方景色,殊途同归。 指骨夹着的香烟燃烧过半,便被黑色短靴无情碾过,熄灭最后一丝星火。 秦司礼垂眼瞧着短信里的定位,最后确认了一遍地址。 ‘哥,就就我!!’ 他扯了扯唇角轻嗤一声,四个字都能打错两个,毛都没长齐就敢来这种地消遣,是谁给他的勇气,梁静茹吗? 凉风拂去衬衫上的淡淡烟味,手机的轻微震动提示着他两分钟前发出的消息有了回复;紧接着,他拉开了车门将在后座打着瞌睡的小侄女给抱了出来。 他一手勾着她的兔子书包,还不忘将她的小零食全给收拢进了小口袋里。 两岁正是易困的年纪,被打扰的安安揉着睡眼朦胧的眼睛,抓着舅舅的脖子,不忘奶声奶气地问:“我们到了小白哥哥和朋友玩摔跤的地方了吗?” 白泽玮是他表弟,安安应该叫他一声舅舅;但这时候显然不是计较称呼的时间。 一场互殴被他形容成摔跤,秦司礼眼底丝毫没有愧疚之色。 他瞧着安安天真的小脸,低声哄道:“嗯,安安知道待会要怎么做吗?” 安安乖乖地点着头,两个羊角辫在脑袋上一晃一晃的,“安安不看。”说着,便真的抬起小肉手捂在眼睛上。 “安安真乖。”揉了揉小侄女的发顶,秦司礼这才牵着她的手放了下来。 …… 五分钟前,侍应生就发现不远处停了一辆非常可疑的银色路虎;从车上下来的男人点了根烟似乎在等什么人,过程中拢共就往云巅之宴看了两眼,且眼神极其冰冷。 若不是知道自己这地经营的是合法买卖,且背后大老板后台深厚;不然他真的怀疑这人是不是准备过来封了店带他们去警局喝茶的。 正胡思乱想着,然后他就发现, ……那个眼神冰凉的高大男人抱着个孩子过来了喂! 谁来云巅之宴还带着孩子,看着还是个不到三岁的小奶娃,他们这又不是托儿所! 这人纯属是过来闹事的吧! 还没等他搬来救兵,身后便有脚步声急促传来,脚步虚浮的经理抹着额头的冷汗,径直从他身旁走过。 然后,恭敬地朝秦司礼微微鞠躬,停在了他和安安的身前。 “五爷,手下人不懂事耽搁了些时间;您海涵。” 他小心翼翼观察了下秦司礼的脸色,试探开口道:“您瞧咱们上次见面似乎都是许久之前的事了,早知您要来,前些天好不容易得的那瓶好酒我说什么都得给您留着。” 冷汗汵汵,没入衣领。 秦家这位不苟言笑的主已经有好几年没在京城出现过,在云巅之宴过了几年安稳日子,他差点都忘记了这位爷当年的狠厉手段了。 第59章 你怕我? “你怕我?” 看出了弓着身的胖经理脸上肌肉颤抖,还不断有冷汗从额间冒出,似乎极其恐惧;秦司礼剑眉蹙起,全然不记得和这人有关的记忆:“我们见过?” 胖经理闻言身子又抖了抖,连连致歉:“五爷贵人多忘事,早年间我们有过几面之缘;我这样的小人物不足挂齿、不足挂齿!” 早年间?那得多早的早年间。 被他爷爷一脚踹进甲号基地前的那几年他一直过得很混蛋,家里那时听得最多的消息就是他仗着家世在京城横行霸道,无恶不作;而当时惹到他的人对他敢怒不敢言,害怕承受秦家的报复,自然没几人敢闹到父母面前。而外祖这边,则是管不了。 说不准眼前这家伙,还真是那时挨过他揍的人。 “舅舅。”见秦司礼一直站在原地和经理交谈,犯困的安安揽着他的脖颈,好奇转过脸来,“我们能进去找小白哥哥了吗?” 外面好多奇怪的人,安安害怕。 他将安安揽进胸膛,轻声哄着:“恐怕还得等会,舅舅问些事。” 乳白的小外套被他拢紧了些,得到回答的安安老老实实地窝在他怀里浅浅睡去。 胖经理难得一见这种场面,曾经将仇家踩在脚底揍到妈不认的秦五爷居然还有乖乖哄孩子的一天,还真是—— 活见鬼了。 睡梦中的安安不知梦到什么,撇了撇嘴,往秦司礼怀里缩了缩;然后,手一松…… 没吃完的半根奶酪棒‘啪叽’一声掉到了地上。 犹豫着要不要凑上前在说些什么的胖经理陡然顿在原地,连带着静默了的还有他身后那群大半夜戴墨镜的憨憨保镖。 他当机立断揪了个替死鬼出来,又顾忌睡着过去的安安,低声骂道:“还傻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小姐买份一模一样的!” 保镖连声应着,捡起地上的奶酪棒奔向了隔壁街道对面的超市里。 “五爷您有什么尽管吩咐,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不是我吹牛,只要是在西街这地界的,就没有我老庞不知道的事!” 被安安这么一搅和,庞经理紧张的情绪散去不少,这吹牛皮的习惯又显露了几分。 秦司礼拒了他递过来的烟,冷声问了句:“如今这块掌着下三街的头头是谁?” 当年他没被老爷子送进基地之前,罗丰生在他这也算拜过码头;得了人家的奉承,那几年在下三街那边他倒是极少闹事。 就是不知道这几年过去,这几块归不归他管了。 想起方才看到的那几个鬼鬼祟祟的人影,秦司礼眼底的暗色更浓了些。 “那位,五爷您也认得的。”庞经理赔着笑,“我们老板和您算是老交情了,罗先生那边自然也对我们多番照顾,云巅之宴能有如今的平静,说起来还要念您的好呢。” “还是罗丰生?” 庞经理点着头,应和着:“对的对的。” 云巅之宴这种在灰色地带飘忽的销金窟触及了许多地头蛇的利益,在起初的确引来了不少的暗箭;还是罗丰生自己给老板递的帖子,主动提及了与这位五爷交情匪浅,愿意看在五爷的面子上护着云巅之宴。 当时焦头烂额的老板得知有这等助力,自然求之不得。 第60章 云巅之宴 但显然这些并不能说服秦司礼,他轻嗤,脸上带着嘲弄:“拜了罗丰生的码头,还有人派了宵小盯着你们的场子?” 这话一出,庞经理立马往某个方向瞟了一眼,又迅速收回目光,脸色微变。 “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您。五爷,您里面请。” 橘色暖光映照整条甬道,挂在墙上的壁画来自古老的欧洲;就连镶刻在墙壁上的晶石都泛着昂贵的光芒。 云巅之宴,将存在云巅之上的东西,全都拉向了人间。 庞经理落后小半步跟在秦司礼的身侧,神情恭恭敬敬,“老板说若您问起,让我先跟五爷您道个歉,他并非有意不亲自出来等您的大驾,他实在是有苦衷。” 冲出去买奶酪棒的保镖终于回来,庞经理忙不迭的将东西双手递到了秦司礼的手边。 秦司礼侧目瞥了眼,没接。 庞经理只好赔了个笑,默默收回自己的口袋里,接着说道:“其实这些说好听些,是风流。难听点,是老板自己欠下的桃花债。老板惹恼了他的未婚妻,那方气不过,便派了人,天天在这堵他。” 喻崇义的未婚妻,那不就是—— “钱家?” “正是,钱菁菁钱小姐。” 对于钱菁菁这个名字,秦司礼有几分印象。两年前海外事件平息,他受老爷子的令短暂地回到过秦家。祖母那时忙着为三哥相看姻亲对象,当时虽然他心事重重,却也不可避免被老太太抓了壮丁去查了一下她们的个人背景。 而钱菁菁则是入了老太太的孙媳名单上的。 “他干了什么天怒人怨的事,将钱菁菁一个世家闺秀逼得使出这种手段?” 温婉清丽,是老太太对钱菁菁给出的评价。 而这时,有问必答的庞经理却顿了下,脸上表情复杂,显然对此有些难以启齿。 秦司礼见状,抬手轻捂住安安的小耳朵,沉声:“他自己做了什么,能让你一个手下在这里替他丢脸?” 天人交战半晌,庞经理在心里重重哀叹一声,还是选择开口:“有传言,老板他勾搭了钱家二小姐,钱娅娅。而那位二小姐似乎就认定了老板,非他不嫁;想跟家里商量着能不能和钱大小姐交换婚约,代替姐姐嫁给老板。” 然而可想而知这并不可能,这位钱娅娅今年才十九岁,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姑娘;且不说未达法定年龄的荒唐,就是钱家怎么可能看着自家不谙世事的小女儿跳入火坑呢? 钱喻两家联姻本就是为了利益,这一点钱菁菁是有心理准备的;但时下又出了这档子事,怎么能不让她怒火中烧。 风流浪荡的未婚夫将魔爪伸向了自己的妹妹,还将妹妹迷得不知归途,不惜以绝食抗议来威胁父母,这怎么能让她不生气! 引着秦司礼进了电梯,庞经理忧心忡忡道:“为了躲这位钱小姐,老板已经在这待了快一周的时间,连云巅之宴的大门都未曾踏出半步。就是怕她带着人不管不顾的冲上来,到时就算想解释,也说不清了。” 第61章 安安 “解释?”秦司礼扯了扯唇角,“或许钱家人要的未必是一个解释。” 庞经理微弓着腰,不好接话,也不敢否认,显然他也是这么想的。 时至今日说什么都是无用功,钱家要的是一个能令他们满意的交代;最好是能够让钱娅娅打消嫁予喻崇义的念头。 这些其实并不难,只要他心中无愧,给个承诺;这件事或许也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 但喻崇义躲了整整一周,连钱菁菁的面都不敢见。 怕只怕, ——是心中有愧。 – “舅舅。” 目送着庞经理悄声退去的肥硕身影,摇摇晃晃的,莫名让她想到海洋馆里顶着球跳舞的海狮。 安安刚想开口,却又望见从另外一个方向走来的陌生身影,让她嗅到了危险的气息。 最终抿着小嘴,将自己这个新发现又咽了回去。 “怎么了?” 面对秦司礼担心的询问,她也只摇摇头,窝在自家舅舅的肩头,闷声道:“安安想吃糖。” 秦司礼轻拍了拍安安的脊背以示安慰,熟练地将兔子书包摊开在安安面前,让她自己随心挑选。 等他再抬眼时,已然走到他面前的喻崇义满脸好似见了鬼似的表情。 “我记得你三哥说你离京那几年秘密受训去了,所以才行踪成迷,归期难定。但怎么才几年未见,你连孩子都这么大了?” 一边说着,还一边咧着笑凑向安安。 “少在这贫。”他冷脸挡下喻崇义伸向安安小脸蛋的魔爪,警告:“不想被踹断腿就离安安远点,杜琢然要是知道她亲闺女在云巅之宴受了惊,明天能就将你这里扒了个干干净净。” 杜琢然的闺女? 闻言喻崇义脸色微变,神情有些不太自然,伸出的手顿在了原地,似乎脑海里又浮现了旧时与之相关的记忆。 原来是她的女儿。 怪不得。 “几年没见你火气还是这么大,一上来就喊打喊杀的多不好。秦老爷子踹你去受训不就是看你那几年过得太滚蛋了么,你这臭脾气也得改改了。” 他若无其事地缩回手扬眉挑笑,脸上带着戏谑,越发显得欠揍。 受了吩咐的侍应生不知从哪里借来了婴儿凳,放到秦司礼身侧后就无声遁走,生怕多呆一秒。 ——老板的这位朋友气场太可怕了,呆多一会都觉得背脊发凉。 “我那几年过得混蛋,说的好像你就好得到哪里去。”他不冷不淡地瞥了眼略带心虚的喻崇义,对方眼观鼻鼻观心,在那装没听见。 他带人打架闹事、招摇过市好歹是闹在明面上的蠢事;而这家伙,手黑得很,暗地里没少借着他的名义在背后搞名堂。 当年若不是因为喻崇义顾忌着那个人没敢闹得太出格,说不定他今天就不是在云巅之宴见到他,而是在某处的监狱里了。 他轻声,喉间艰涩:“说好了,不提她的。” “是吗?是谁一开始犯贱的?”秦司礼不屑笑笑,话语里带着锋芒,薄唇轻启:“我刚才那句话字字句句都未曾提起她,是你自己,字字句句都听成她。” 第62章 喻崇义 这是在暗讽他自作多情么。 喻崇义垂着眼睑,目光落到安安不谙世事的清澈眸子上;似葡萄一般的黑眼珠像极了她的母亲。 ——水汪汪的。 好似一眼就望进了人的心底。 他俯身凑上前,用尾指勾着安安的小手,脸上带着笑,诱哄道:“安安,你叫什么名字啊?” 茫然咬着糖的安安似乎顿了一会。 尾戒银质,略微冰冷的触感让安安感到有些不太舒服;但她看着眼前的喻崇义,又试探性的伸出手,安慰般‘啪’的一声拍在了他的脸上。 ——这个叔叔好像是个傻子。 她笑着,眼眸晶亮,“安安,叫安安呀。” ‘杜琢然就是杜琢然,不会是别人。’ 记忆与现实重合,两幅画面好似变成了一副。 有挥之不去的声音在耳边回荡,将他拉回了许多年前。 他陡然变了脸,颤着手小心翼翼地想去碰一碰安安的脸。 记忆里刮起了风沙,心脏似乎被一道一道砸得生疼。他和她,似乎有许多年未见了。 “叔叔,你哭了?” 走失的理智却在最后一刻陡然惊醒,喻崇义像是触电般收回了手。 过往太过美好,让他沉醉如斯;乃至今日见到了她的女儿,恍惚在孩子的身上看到了她的影子。 如果当年…… 算了,哪有如果。 “没有,安安看错了。” 安安却是不信,她抓着糖果棒,挥着小手向喻崇义喊道:“麻麻说骗人是小狗,还会长长鼻子!叔叔说假话会中坏魔法哦!” 秦司礼在安安身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神色落寞的喻崇义,不发一言。 杜琢然结婚那一年他正被老爷子流放海外,在黑色交易与战火中挣扎厮杀。 那一年的所有消息,他全然错过。 喻崇义对他那位表姐存有异样感情其实他早已察觉,他有想过挑明时杜琢然会婉拒,或是答应;但却没想到喻崇义会这么怯懦,连表明情感都不敢。 生生看着喜欢的人嫁予他人。 现在朋友的立场他替他惋惜,连争取都不曾争取就失去。 而站在杜琢然表弟的角度上,他希望她能够幸福快乐,一生顺遂。 无论这份幸福来自于谁,是谁给予的。 如今杜琢然夫妻和睦,家庭美满,还有了一个玉雪可爱的安安;或许这就是她想要的幸福。 漆黑如墨的眼眸闪过几分暗色,喻崇义躬下身子与她平视,抬手将安安额间垂下的几缕发丝小心翼翼地收至耳后,嗓音微哑:“你妈妈说得对,骗人会长长鼻子,会变小狗;所以安安不要像叔叔一样说谎,知道吗?” 他这辈子说过无数个谎言,在各种各样的环境里,他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他这张嘴给予无数女人爱的承诺,但最终都是一场虚梦。 当年秦司礼在得知他喜欢杜琢然的当天,就约了他在束方校场狠狠打了一架。 他心中有鬼,不敢启齿;只能被秦司礼摁在地上单方面碾压。 从爱上那个人时起,她的名字就成了他的死穴。 “安安不要叔叔长长鼻子,也不要叔叔变成狗狗!” 漫天的悲伤将安安环绕,她被喻崇义的情绪感染,此刻竟然因为一句玩笑话变得难过起来。 第63章 小天使 “安安,他不会变成狗。人生下来就永远是人,狗生下来就永远是狗。”秦司礼将摸了摸她的发顶,轻声哄着:“就像安安长大了也只会是安安,安安养在花园里的小白兔长大了也只会变成大白兔。” 听了这话,加上对于舅舅的天然信任感,安安的情绪才好了几分。 她眨了眨眼睛,长睫像小扇子一般,忽闪忽闪的。 喻崇义被她这么盯着,心里顿时软成了一团。 若不是估计秦司礼这个人间杀神在场,他恐怕当初就不管不顾地拐了安安回家,当小祖宗养起来! “安安,喜欢糖。” 安安坐在一米多高的婴儿凳里,两条小短腿在凳外忍不住地乱晃。她手里拿着早前从兔子书包里翻出来的两枚糖果,糖纸精致可爱,在灯光下闪着莹莹的光。 她似乎有些心虚,偏头飞快地看了一眼舅舅;见秦司礼神情无异后又转向面前的叔叔,伸出另外一只手,去抓喻崇义的手腕。 秦司礼单手插兜,居高临下,看着这小鬼头接下来的动作。 “但妈妈说,安安要保护牙齿,做一个勇敢的小朋友;所以安安一天只能吃两次糖。” 孩子的眼神清明澄澈,好像一束光照进了他黑暗的世界里。喻崇义忽视了秦司礼意味深长的目光,掉进了安安的糖果坑里。 “所以……”他哑着嗓,“安安要把你今天的糖果都给我吗?” 安安想也不想,“当然不是啦!安安今天的糖果已经被安安吃完了。” 他听见安安如是说道。 也听见了自己心碎的声音。 什么小天使,这是小魔女吧! “但是安安可以把明天的糖果给叔叔。”她忽的摊开手,将那两颗糖果放进喻崇义的手心,笑出两颗小米牙:“叔叔别难过,吃了糖,什么都会变好哒!” 恍惚间,仿佛有圣光在安安身后亮起。 真可爱!是小天使叭! 被一句话哄好的喻崇义攥紧手中的两枚糖,小心翼翼的模样好似在接受什么宝藏一般。 秦司礼没忍住,抽了抽唇角。 ——他有时候很怀疑安安到底是随了段瑾则的天然黑属性,还是随了杜琢然的天然呆。 一两句话就将他这位狐朋狗友哄得团团转。 喻崇义的心脏顿时绵软,尾指勾上安安的小手心,潋滟多情的眼尾上挑着,温声开口:“安安送了叔叔你最爱的糖果,那叔叔也送安安一个礼物。” 说着,他从西服内衬里摸出了一枚玉质印章,小小的,约莫只有他的食指大小;印章顶上刻了只栩栩如生的貔貅,呈卧姿状,憨态可掬。 待那枚印章将将落入安安的手里时,站在她身后的秦司礼扭了扭脖颈,冷不丁地出声,漆如点墨的冷眸中略带警告:“安安只是个孩子,你若是敢借花献佛,我不介意让你回忆一下在束方校场的痛苦。” 稚子无邪,可印章下刻着的崇义二字他可没错过。等安安将这枚印章带回段家,看到这两个字的杜琢然又该作何感想? 第64章 印章 喻崇义的手微顿了顿,眼中飞快地闪过几分异样的情绪。 “我没有这个意思,你别多想。” 他垂着眼睑,秦司礼看不清他的神色。 “只是一个不值钱的工艺品,拿着玩罢。”他兀自笑笑,怜惜般摸了摸安安的额发,说道:“你看,安安也很喜欢。” 那枚暖玉印章最终还是落到了安安的手上。 憨态可掬的貔貅显然很得安安的心,印章一到手,她就满眼晶亮地抱着瞧来瞧去,爱不释手。 连身旁最爱的舅舅都忘到了九霄云外。 喻崇义满意地看着安安开心的模样,脸上的笑意真实了几分。 他家老头子年轻时忙着夺权,四十多岁才有的他,而他妈生下他没多久就撒手人寰了。幼时淘气,外人骂他有娘生没娘教,他就在这样的环境下野蛮生长,逐渐走上了一条与老头所希望的与之相反的道路。 杜琢然是他生命里唯一的光,他不敢让她看见他的异样心思,不敢靠近;只能虔诚地跪在神龛的座下,日复一日的将她镌刻在心脏之上。 如今那束光离开了,去照亮另外一个人的世界;他在迷茫的归途中遇见了她的孩子,天真无邪、玉雪可爱。 如果他和杜琢然有如果,那么他们的孩子会不会也会这般活泼伶俐呢? 思及此,他愿意给出那枚印章,在自己力所能及的地方,护着这个孩子平安长大。 哪怕她的母亲不会同意。 …… 秦司礼指间夹着根雪茄,却并没有点燃,他眉头微蹙着:“印章到了杜琢然手上,安安来过云巅之宴的事就瞒不住了。” 换言之,印章一旦到了段瑾则手上,难保他不会去追查喻崇义和杜琢然的过往;而婚姻里一旦掺杂了不纯粹的感情,出现裂痕只是时间的问题。 秦司礼一语双关,而喻崇义也不是个傻子。 弦外之音他听得明确,却满脸无所谓:“瞒不住,就不瞒了吧!我也想看看,他知道后又会是什么态度?如果结果不太美好,我愿意兜底,做个恶人再做好人。” 反正他看段瑾则不爽很久了,若是他因此放弃了杜琢然那更是正合他意。 “喻崇义,你不该让安安带回这个东西成为他们婚姻的试金石。这对段瑾则和杜琢然都不公平。” 更何况,他和杜琢然之间根本就没有发生过什么。 顾忌安安在场,喻崇义没有点燃手中那根雪茄,烟草香气从鼻尖轻拂而过,解了几分烟瘾。 他抬眼看向好友,眼中戏谑刻意:“秦五爷,你是对你的这位姐夫没有什么信心吗?不过一枚印章而已,不要太过在意。” 还未等秦司礼开口,他兀自转身,开口转移了话题,背影里还带着几分狼狈。 显然他并没有表面上那般潇洒。 “我知道你来是因为白泽玮的事。在你发消息给我前,他和那群人在云巅之宴斗殴的事情庞经理已经让人报告给我了。” 他落座老板椅,在长桌后平静转过身来:“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答复。” “唯一条件,让安安带走那枚印章。” 第65章 懦夫 空气中顿时安静得可怕。 就连在玩闹着的安安都感知到了可怕的气息,手中动作停了下来。 孩童迷茫的目光望向最信任的舅舅,此刻她在这里显得格外的脆弱。 秦司礼眸子微掀,抬手揉了揉安安的头发,将她外套上的帽子给扣了上来,盖住了她的小脑袋。 “安安,待会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回头看。” 闻言,安安下意识就想往喻崇义的方向看去,却被秦司礼扣下的帽子限制住了行动。 她撇了撇小嘴,玩着手里的印章,这下倒是老实了。 “白泽玮在云巅之宴干了什么,其实我一点兴趣都没有。” 话语冰冷,眸中不带几许感情。秦司礼垂在身侧的双手紧握成拳,末了又松开,他歪了歪脖颈,骨骼的响声在这一刻极为清晰。 喻崇义脸色微变,却依旧强撑着坐在办公桌后。 “无论他是杀人放火,还是寻衅滋事;都与我无关。白家人教育失败,还轮不到我秦家来管。” 话毕,他猛的揪起喻崇义的衣领,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际,朝着他的左脸狠狠给了一拳! 喻崇义的头瞬间被打歪到一边! 这还不够! 秦司礼一把将他扯出桌后,朝着他的右脸又是一拳!拳拳到肉,喻崇义的脸顷刻就红肿了起来,口腔内壁被打破,鲜血沿着嘴角流出,滴淌在他的衬衫上。 他冷眼瞧着喻崇义强撑起的平静,薄唇轻启:“秦家人管不了的事,你也别想扯上杜家。” “——更别妄想,杜琢然。” 迎上秦司礼饱含威胁的冰冷目光,喻崇义静了会,蓦然咧开了嘴,破罐子破摔般笑着反问:“若是我偏要这么干呢?” 段瑾则他凭什么!是他陪杜琢然度过她最难熬的时光,他见过她不为人知的每一面,原本站在杜琢然身侧的人是他才对! 殷红的鲜血染上衣襟,红得刺目。喻崇义却好似感受不到疼痛一样,毫无畏惧地与秦司礼对峙着。 “秦司礼,今天就算你把我打死在这里,我也不会收回印章;我已经错过一次了,这次,我绝不!”他唇角翕动,艰难地吐出这句话。 眼中尽是绝不屈服的肆意! 听闻此言,秦司礼挥拳的手顿住,沉默了会后蓦然轻呵一声,带了几分淡淡的嘲意。 那一拳最终没再打向脸,而是重重落到了喻崇义的肩头。 ‘砰’得一声,直接将他打偏身子,瘫倒在地。 秦司礼缓身站起,居高临下。 他冷眼看着挣扎起身的喻崇义,吐出冰冷的两个字:“懦夫。” 原本被打得有气无力的喻崇义却突然被刺激到了痛处,猛的爬了起来,攥紧拳头就要向秦司礼挥过来! 秦司礼躲也不躲,掌心成刀劈开他的拳头,抬脚又将喻崇义狠狠踹回了地上。 “近十年的时间里,哪怕有一刻你鼓起勇气开口,都不至于在这里后悔。” 杜琢然不是毫无所察之人,她或许能够猜到喻崇义对她的感情,只是无法肯定,想等一个明确的答案。 第66章 不配 不然喻崇义以为他凭什么能在杜琢然身边待上这么多年?凭他流连花丛片叶不沾身吗? 笑话! 如今错过了在这里演深情给谁看?还想借着印章的事去挑试杜琢然夫妻的感情,他是怎么敢当着他的面说出这样的话? 当他秦司礼是死了吗? “我是犹豫了……”腿骨被重踹了一脚,喻崇义扶着墙喘了好几口气才艰难地从地上爬起,被秦司礼几句话勾起过往的他眼中又漫起了痛意,“但我并不是没有在找时机解决这件事。我过去劣迹斑斑,在京城的名声比你也没有好听到哪去。” 呼吸牵扯到了伤口,他靠着墙吐了几口浊气,垂着眼睑复又开口:“杜家那样的书香门第肯定是看不上我。我必须要在事业上有所建树,才能有底气地上杜家的门。” 在那一刻,他终于发现自己过往所做的那些事原来是这么的愚蠢、可恨;让他毫无勇气踏上杜家的门楣,求他们将杜琢然嫁给他。 他自己都觉得不配,更何况是她的至亲呢? 但秦司礼却漠视了他的解释,以一种近乎无情的语调讽刺道:“可你什么都没有跟杜琢然说。” “我只是想让她等等我!等我一段时间就好!”喻崇义猛然抬起头,厉声辩解道:“我当时已经着手准备进入我父亲的公司学习,而且这件事你是知道的,我在邮件中不是没有告知过你!” 为了多一把助力,他特意将这件事告知了远在海外的秦司礼;在对待杜琢然感情的事件上,他自问可谓是用心良苦,没有半分马虎。 但结果呢?呵。 邮件? 秦司礼无谓地勾了勾唇角,将挥拳的右手插回口袋里。 彼时海外硝烟弥漫,各方势力蠢蠢欲动。他应了上部的命令前往海外收件,原本只是平常小事,但老爷子的得意门生却在他到达后的一个月莫名横死街头。 本部在他死亡前没有收到传回的任何消息。 更可怕的是,在他死后的翌日;他们所在大区的网络全线瘫痪,所有人都陷入了困局。 而作为唯一一个拥有特批权限的收件者,他当之无愧地成了最合适的猎手。 他被敌方派人狠盯了两个多月,稍走错一步就可能死无葬身之地;他想方设法多方周旋,多次在死亡边缘徘徊,只为了等一个时机。 而等他收件成功,再度艰难连上网络,从邮箱里翻出那封信件时,早已过去一个月了。 挥散那些封尘的秘密,秦司礼忽然对他提起一件往事。 他说:“小时候我和杜琢然玩扮家家酒,她喜欢演死了老公独自带着孩子的寡妇,次次都让我扮她儿子。而每一次玩到游戏快结束的时候,她就装出一副母亲吩咐儿子的口吻,让我去点心房取她最爱吃的芙蓉糕让她带走。” 喻崇义抬手抹去唇角的血痕,同时肩膀的伤口扯得生疼;却在听到有关杜琢然的事时,眼神都温柔了许多。 拉过那把空置的椅子,秦司礼顺势坐下,接着说:“但那一天,我在去点心房的路上遇到了我四叔。” 第67章 凭什么(掉落加更) “他常年待在实验室里,难得回来一次;而偏偏那次回来碰到我,硬是将我拉去了老爷子的书房背了一个下午的方程式。我以为杜琢然等不到我会先离开,或者是自己去点心房拿芙蓉糕。” 秦司礼微顿了会,缓缓启唇:“但我错了。她不但没走,而且在我回到我们扮家家酒的地方找她时,她狠狠给了我一巴掌。” 时至今日,他都记得那一掌打在脸上有多疼。 但他一点都没有生杜琢然的气。 迎上喻崇义疑惑不解的目光,秦司礼握着雪茄敲了敲扶手,沉声:“你知道现在的你,和当时的我犯了什么相同的错?” ——喻崇义不明白,他自大又自卑,又怎么会懂杜琢然的底线与原则? “我先入为主地认为她会自觉离开,而没有让人告知她我被四叔带走。其二,我空手而归,搞砸了她吩咐给我的事。两件事我一样都没办到,我不但失约,还失信了。” 杜琢然那次头也不回地从秦家老宅离开,梁姨还奇怪她连最爱吃的芙蓉糕都没有带走;而从那时起,杜琢然再也没有提起过扮家家酒这个游戏。 他仅仅是一次失约,就带来了这样可怕的后果。而喻崇义至今都不明白自己到底错在哪里,还想试图去破坏他们夫妻的感情。 愚蠢至此,他不替杜琢然出几口恶气又怎么算得上是她弟弟? “你绝口不向杜琢然提起你对她的感情,连承诺都不曾有过。你自我感动,认为要有所建树才是对得起她?喻崇义,你哪里来得这么大的脸?” 越说越觉得可笑,秦司礼高大的身影微微往前倾,噙着些微的冷笑反问道:“她算是你什么人?未婚妻?女友?情人?真可惜,她只是你……” “朋、友、的、姐、姐。”声音缓缓,一字一顿。 他说得缓慢,却像把刀子插在了喻崇义的心上。 喻崇义攥着胸口衬衣的手越发紧了紧,眼神晦暗;秦司礼的未尽之语仿佛下一刻就在他的耳边响起。 ——所以,你凭什么要求杜琢然等你? 是凭着毫无名分、一腔孤勇;还是他的流连花丛、花边新闻满天飞,绯闻对象一日一换? 一瞬间,他感觉自己被这些话压着透不过气来。 “不要将你的懦弱甩锅到杜琢然的身上,她不是你用来逃避问题的借口!如果下次再发生类似今天印章的事件,我不会就是打你一顿这么简单。” 听着秦司礼的警告,喻崇义缓缓垂下头半阖着眼,沉默着,不发一语。 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将这些话听进去。 但这些秦司礼都不在乎。 他抱起婴儿凳上的安安,俯身时在她空空如也的小手上顿了会,黑眸淡淡;而后勾起挂在椅背上的兔子书包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临了,安安趴在秦司礼肩头,小手握成喇叭状,朝着瘫坐在地上的喻崇义喊道:“叔叔,你借给安安的玩具我放在桌子上啦!虽然安安很喜欢,但是麻麻说不能随便拿别人的东西;安安今天很开心,所以叔叔也不要难过哦!” 第68章 白泽玮 喻崇义倏然抬眼,心脏更是猛地刺痛了一下。 原来安安,也不相信他。 “白泽炜在地下停车场。”喻崇义摸出方手帕抹去血迹,喘着粗气,在他身后蓦然开口。 秦司礼单手抱着安安欲踏出门的脚步顿住,安安揽着舅舅的肩膀,悄悄的往外探去好奇的目光。 ——她刚刚好像听见了小白哥哥的名字。 “庞经理曾经在沛色看过场子,早前在下三街得罪过你,被你手下的人教训过。他对你心存畏惧,不会对外乱说。” 喻崇义扶着墙艰难站起,又忍不住轻咳了两声,顺了会气,“和小白起争执的是钱菁菁故意找来的人,我和她之间有些误会,连累了他,麻烦你代我跟他道个歉。” 想起那桩姻亲他就忍不住的头痛,他有心解释却又感喉间苦涩,说什么都倍感多余。 喻崇义的模样算得上狼狈,却依旧想说些什么。安安揪着舅舅的衣服,小心翼翼的抬眼看他。 只望见了一脸漠然冰冷。 下一刻,她从那位叔叔的口中听见了母亲的名字。 脚步踉跄,他撑着办公桌,气若游丝:“秦司礼,我爱杜琢然。很爱很爱。你觉得我卑劣也好、手段下作也罢;但我请求你不要将今天的事情告诉她。” 他不希望在杜琢然的心里自己变成这样的形象,他满身肮脏,但仍然希望能在那人的心里拥有一方净土。 哪怕是假的。 最后这句话音落半晌,却迟迟没有听见答复。 满室静寂,秦司礼抱着安安背对着他,唇线抿直、眼底冰冷,末了丢下一句:“再说吧。” …… 地下停车场。 曾经被秦司礼手下的人打出了心理阴影,庞经理远远见着秦司礼抱着安安走过来时,就连忙带着那群憨憨保安走了。 只余白泽炜低垂着脑袋,瞥了眼来人,神色怏怏地喊了一声:“五哥。” 秦司礼在秦家行五,白秦两家关系要好、时常走动;他自小跟着秦家同龄孩子玩闹,混得熟了后,他渐渐的也跟着大家一起叫秦司礼五哥。 还没等到秦司礼的训斥,倒是藏在他身后的安安悄悄露出个小脑袋瞧了眼后,立马兴奋的朝白泽玮奔了过去。 “小白哥哥!” 糯糯的声音里夹杂着欢喜,安安抱着他的裤管仰头笑开,眼睛弯成了月牙。 白泽玮登时心就软了。 “安安来,哥哥抱。”他凑上鼻尖去戳安安的鼻头,问道:“安安怎么会跟着五舅舅来这里呀?妈妈呢?” 安安被他逗得直乐,咯咯笑着:“妈妈出差了,让安安听话,不管去哪都要跟着舅舅。” 秦司礼没打断一大一小的寒暄,错身而过,径直上了车。 白泽玮心虚,抱着安安跟在后头坐上了秦司礼的路虎。 车子发动,缓缓离开云巅之宴,霓虹灯逐渐消逝远去,白泽玮悬着的心才渐渐放了下来。 “为什么去云巅之宴?” 秦司礼陡然开口。 呼吸一窒,白泽玮放下的心又悬了起来。 副驾驶车窗开着,吹来了微凉的夜风。 第69章 三角恋 “同学在那过生日,邀请大家一起聚一聚……” 没等他说完,就被秦司礼无情打断:“哪个同学,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电话多少。” 步步紧逼,不留余地。 白泽玮脸色白了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个字。 安安坐在后头打着瞌睡,秦司礼眉头蹙着,从后视镜里看了眼,复又收回目光,神色如常,“跟你起冲突是钱菁菁叫来的人。” 想来今天的事只是钱菁菁一人所为,钱家人对此并不知情,否则也不会容许钱菁菁做出这种落人口实的事端。 “我知道,我认得他们,那群人是钱家的保镖。” “认得还和人起冲突?” 秦司礼觉得真正费解的是,为什么白泽炜会被牵连进去? 表哥的气场太过强大,自懂事起他跟在秦司礼身后十几年,如今仍是一如既往地令他心有戚戚;怔怔迟疑了会,白泽炜还是吞吞吐吐地说了实话。 “我从包厢里出来透气时,路过外场不小心听到他们说今晚要给喻崇义一个教训……” 车子驶上车道,秦司礼平静接了句;“所以你就故意挑起事端,阻止他们?” 白泽玮点头。 这就更奇怪了,喻崇义和白泽玮素无来往,而且云巅之宴并无他的相交;他也不是那种正义感爆棚的中二少年,怎么会因为一句话和钱家人起事端? 那么,只会是另外一种可能。 秦司礼皱眉,“你和钱家人有仇?” 问话一出,车内顿时陷入了沉默。 半晌,白泽玮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喃出声:“钱娅娅喜欢他。” 秦司礼:“……” 这见鬼的三角恋。 已经说起了开头,后面的话似乎也没有那么难开口了。 白泽炜伸手往后面探了探,勾到安安的兔子书包,从里面摸出了两枚糖果撕开扔进了嘴里,“摇光院下一次的综合测评还有一周的时间,而钱娅娅从上个月开始,经常时不时消失在学院里。我担心她遇到了什么没办法解决的事,于是向罗教问了她的近况。” 舌尖微微的甜味传入味蕾,少年的情绪染上几分颓然,“罗教似乎知道内情,但却不允许我多问;和我说了两句不用担心就打发我走了。” 他小心翼翼回头看了眼后座的安安,确认小侄女熟睡后才低声认着错:“五哥,我知道随意过问别人的隐私是不对,但我实在是没有办法将她的安危置于不顾。” 记忆中的钱娅娅是明媚可爱的少女,哪怕受了委屈,也只会安安静静地在小花园里独自对着满园春色奏一首秋日私语。 他喜欢她,却更想爱护她。 秦司礼品出话中的不对,握着方向盘的手筋骨分明,若无其事地点了点,问:“所以呢?” 他难道还能找私家侦探去查钱娅娅的行踪不成? 咽下最后一丝甜味,白泽炜眸光湛湛,“我拜托了杜衡,他母亲和钱太太是牌友,关系还算亲近;如果他有心想问,应该能找到什么线索。” 杜衡,杜琢然的堂弟。 第70章 四家入局 秦司礼眸色极淡的瞥了眼白泽炜,嗓音沉沉地抛出几句话:“所以,喻崇义花心移情,钱菁菁怒不可遏,钱娅娅为爱绝食违抗父母;这些你都知道了?” 钱喻两家近段时间的罅隙在京城里并没有什么风声传出,想必钱家还是想攀着喻家这门亲事,况且喻崇义‘勾搭’钱娅娅这件事并没有真凭实据,真闹大了钱家也不好收场。 因为喻崇义本身名声就算不上好听,传出去也不过是为他的风流韵事多添了一笔浓墨重彩;真正吃亏的怕是只有钱娅娅。 庞经理在云巅之宴门口和他提起的那两句所谓传闻,只不过是为了白泽炜在云巅之宴发生之事做的铺垫。 付出一个不太好听的名声,换来白家的助力;几年未见,他这个狐朋狗友算盘倒是打的越来越精明。 秦司礼的反问让白泽炜眼底掠过诧异,他眸光闪了闪,几乎迅速点了头:“杜衡问出来的几乎差不离。” 殊不知他破绽百出的动作早已落入的秦司礼的眼中,就连他脸上的失落都被看穿得干干净净。 ——看来知道得并不多。 秦司礼收回目光,目视前方、沉吟了会,“我无意干涉你和钱娅娅的交往,无论你当她是邻家小妹或是暗恋的人都是你的自由。我只希望你凡事三思而行,现在你不分青红皂白在云巅之宴闹了这么一场,在外人看来白家已经和喻家站在对立面;而知道内情的钱家又会以为喻白两家联手,暗地里有着来往。” 这么一档子事如果宣扬出去,白家怕会两面不是人。 他顿了会,脸色冷了些:“你说你找了杜衡去查钱家,那就更是愚蠢。喻崇义爱慕杜琢然十几年,苦苦痴恋求而不得;最终看着心爱之人成婚生女,直至今日都不能放下。而杜琢然的婶母又在这种关键时间打听钱娅娅一事,落入有心人的眼中,外人又会怎么看?” 届时即使杜琢然自认身端行正,问心无愧;也耐不住别人暗地里的风言风语。 舆论似冰刀雪剑,年幼的安安又该怎么面对这一切? 最后这句话太过沉重,秦司礼到底没说出口。 听见杜琢然名字之时白泽炜的脸色白了些,联想到安安,他满脸愧色地回头望向那个小小身影,心里更是难受。 夜风吹得他满身冷寂,白泽炜陷入茫然,喃喃朝着秦司礼说:“五哥,对不起,我不知道喻崇义和琢然姐还有这么一桩过去……” 如果牵扯进了杜琢然,自然段家也不会袖手旁观;两个家族博弈和四个家族可是天差地别。他一时冲动,究竟都做了什么。 道歉无用,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秦司礼也没打算继续说他什么,白泽炜年少轻狂,为了心爱的人冲动也算是情理之中。 ——毕竟谁年轻时,没有在情爱上栽过跟头? 喻崇义拿印章威胁这件事他并不打算告诉白泽炜,多一人知道并没有好处;今天他提起喻崇义和杜琢然的旧事算是给白泽炜一个警醒,望他以后小心行事。 不然那些繁杂往事,他连一个字都不会让白泽炜知道。 第71章 联手 “……测评在即,如果这次钱娅娅没有办法进入前二十就会被转到摇光乙院;我一时冲昏了头脑,才连累了琢然姐。五哥,对不起,我真的没办法看着钱娅娅自甘堕落下去!明天我会给喻钱两家各送一份致歉礼,希望他们能够看在白家的面子上揭过这件事。” 白泽玮想得很简单。 既然这件事是因钱娅娅和喻崇义而起,那就从他们身上找到解决办法;喻崇义深爱着杜琢然,肯定也不希望牵连上杜琢然。 这样一来,他要解决的人又只剩下了钱娅娅。 “喻崇义引你入局,你以为送份礼过去就能全身而退吗?”秦司礼剑眉蹙起,“今晚在云巅之宴挑起事端的可以是任何人,但绝不能是你。” 但白泽玮愣是以一己之力拖着四家入局,成了喻崇义最大的助力。 只可惜他算尽一切,唯独漏了秦司礼这个变数。 “喻崇义这边我已经警告过,但小心点总是没错。他对钱娅娅没有几分真心,你如果真的那么喜欢钱娅娅,不如想想办法怎么解决这个问题。” 提起这个白泽玮就喉间发苦,漆黑眼底尽是浓浓的哀伤:“娅娅她现在听不进去任何人的话,眼里心里只有喻崇义。我说什么她都听不进去。” 为了喻崇义她甚至可以以绝食来反抗父母,又怎么会听他一个外人的话。 “是么?”秦司礼却不这么认为。 睡梦中的安安踢了踢小被子,小手无意识地动了动。 秦司礼将车内温度调高了些,才复又对白泽玮说道:“他费尽心思设了这么一场局引你进场,你为什么不可以反过来,和钱菁菁联手?” 变更联姻对象这件事之所以没有闹大,恐怕在计划之初钱菁菁就知道了两家结亲只是明面上走个过场;既然白泽炜现在肯伸出援手与她合作将妹妹拖出火海,钱菁菁怎么会不愿意? 不打消钱娅娅的念头,钱喻两家的联姻必然困难重重。 最大助力,非她莫属。 “五哥你的意思是……” “年少慕艾,少年风流。被爱慕冲昏头脑的钱娅娅如今什么都看不见。” 车子驶入弯道,他的语调轻轻淡淡,这句话缥缈如烟,散去风中。 秦司礼敛眸沉声,道:“如果钱菁菁同意联手,你找个合适的日子备些礼物,上门去钱家假意要说法。”顿了顿,秦司礼又特意叮嘱了句:“记得带上白毕方。” 白泽炜脸上带着惊诧:“我二哥?” 那个只好打架的武夫?! 到时只怕假装的也会变成真的讨说法了。 “喻崇义想借舆论将白家拉入阵营,那你就偏不能如他意。从钱家入手,拜访结束后就让白毕方放出风声,摆出态度让外界得知他要追求钱菁菁。” 追求?钱菁菁! 白泽炜背后一冷,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 半晌后,想通缘故后的他倒是有些心有戚戚:“钱菁菁不会肯的……”吧。 白毕方是他亲二哥,他说清原因倒是可能愿意帮忙;但这种事有损钱菁菁的名声,以后说不准还会成为别人口中的谈资,他不认为钱菁菁会愿意和他合作。 唇线抿直,秦司礼神色未变,风轻云淡:“为了钱娅娅,她会肯的。” 这淌水,就要搅得越混越好。 第72章 北斗国艺 三日后,北斗国艺。 火红的枫叶似火热烈,片片金黄铺了满地;华蔚弯腰拾起一片花纹别致的叶片,在眼中缓慢勾勒着纹路。 为什么她会一个人在这里? 两天前,不知是出于愧疚还是别的心理,季学锦很快就联系上了北斗国艺的另外一位老师,愿意收她做自己的挂名学生。 今天季学锦是特意带她来拜访老师的。 但车子还没驶入北斗国艺多久,季学锦就在半路上中遇到了老熟人;几人聊得高兴就准备找个地方畅谈,对还在车里坐着的华蔚扔了句不要乱走后,她的这个祖父就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丝毫不觉得留她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在这里有什么问题。 而且没记错的话,她今天似乎还是来拜访老师的。 真不幸,第一天她就放了老师的鸽子。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距离和那位老师约定的时间就快到了;季学锦的身影依旧没有出现,更是一通电话都没有。 司机远远看着华蔚坐在树下的长椅上,手上捏着那片叶子,隔一会就换一个角度拍着照。 脸上没有一丝着急的情绪。 他一时拿捏不准这位蔷小姐的脾气,不知道是装淡定,还是真的心大。 如果是前者,他就要感叹一句心机深沉、心怀城府;若是后者,……他只能说一句蠢了。 司机暗地里的揣测华蔚一无所知,因为这时的她正将刚刚拍到的图片贴到了研究所各区用来闲聊、灌水、八卦的匿名论坛上。 “考虑用此脉络图叠加g系第六十四图与crawl-5294的掌部的神经网络识别系统第561部分做结合参考,在除掉f点、k点后;在基于成功率50%的基础上,建议我们应该从b点还是m点作为切入点开始运行?” 因为正在休眠期,她没有登上原本的七区大号,而是连接后台开了权限,重新弄了个小号。 虽然匿名,但论坛为了预防学生社死,都会在教授级别往上的后缀挂上特别的记号。 而华蔚七区大号后缀金光闪闪,光是答疑勋章就有五十多个,以往一发问题就能引来无数的好奇与讨论。 而这时名字都是乱码的小号发出讨论的十多分钟后才冒出了第一条信息。 “这是哪个区的小可怜,一入门就碰上了crawl-5294?” 看来是把她的小号当成新人了。 华蔚微微垂眸,指尖在屏幕上滑动了下,没有回复。 接着,第二条消息随后弹出:“小朋友,捷径行为不可取。虽然懂得变通才能做好学问,但最终还是要靠自己细细专研方能成功。一步登天只是痴人说梦。而且我没记错的话最近只有27区有几个进人的名额,你不会是27区的吧?” 此时抽空摸鱼的27区新人看到这句话瞬间感到膝盖中箭,看着对方后缀上那一排金光闪闪,连忙抖着手忙不迭的在下面解释道: “不,教授,他绝对不是!我们27区今年是进了人,但考题就没有涉及crawl-5294的。而且我导师最近看上了七区华教授的智能机器人,现在正让我们也做一个练练手呢……” 第73章 哪里来的愣头青 27区的小新人还在极力地与这个乱码小号撇清关系,而华蔚则戳了那个金光闪闪的回复,回了句:“你是不是不会?” 狂妄自大,口气不小! 刚想退出去的27区的小新人瞥见这句话,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是哪里来的愣头青,连看后缀辨别大佬的方法都不知道吗?还敢直白地说大佬不行?等等被大佬查到身份后不行的就是你这小乱码了! 显然那头的教授也被这句话气得不轻,愣是过了好几分钟后才在评论区里出现:“别想对我用激将法,我玩这招的时候你估计都没上小学呢。我还是那句话,做学问不是一蹴而就的事情,你报有这种走捷径的想法迟早会害了自己。” 留下这样一句话,那位的头像就灰了。 显然是离开了。 想找老朋友火热朝天在试题中讨论一番的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以往百试百灵的激将法都失了效,华蔚只能无奈地等第三个笨蛋上钩。 “搁这钓鱼?我在5区的实验室都快睡了大半个月了,也没看到登记表上有人来采集crawl-5294的数据。最近那批还是上个月9区的,来这看了两眼就哭丧着脸回去了,连采集都不采了。当然了,如果您是能够随意调用数据库的大佬,就当我没说,哈哈。” 对方的这些有理有据的质疑,华蔚当然也只回了一句:“你是不是不会?” ——你是不是不行? 这句话仿佛梦魇一样,一下子就扎在了对方的……心巴。 “你这新人说什么屁话!好笑,这么简单的问题我怎么可能不会?你以为多几个冗余的选项就能难得倒我吗?有种你给我等着!” 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 古人诚不欺我。 屏幕上的时钟已经跳至十点整,和老师约好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半个小时。 华蔚扔了手上的叶片,起身走向了玉衡院的大楼。 短时间内季学锦是不会回来的,这一点她心里早有预料。也对,她在季学锦面前落了楼婕那么大的面子,疼爱孙女的祖父怎么都要想办法给她找回场子。 基于楼懿文面子他没办法不让她入学,那就只能让她在老师丢些脸了。 或许此时季学锦还安排了人在角落里看她失魂落魄的样子。真可惜,是注定要让他失望了。 不远处的司机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子又继续给季学锦发着消息。 ‘二小姐去了玉衡院,要跟吗?’ 一分钟后,“不用,让她自己去。” 他到要看看,没有他的牵线,那个好面子的翁康适能给楼蔷几分好脸色! …… 高山流水遇知音,彩云追月得知己。 这是她当年在廉租房的角落里,在一本落满了灰的杂志上看到的一句诗。那个女人不许她读书认字,她便只能在她看电视时偷偷学;而电视里时常会有悲伤的曲调传出,她看不懂文字的意思,却对音调产生了某种共鸣。 古人云:高山流水,知音难觅。但其实在某种程度上,音乐也是抒发情感的一种方式。 在回到楼家的某个时刻里,她也曾不可遏制地想过;如果她没有和楼婕交换人生,那现在的她会不会也和楼婕一样呢? 第74章 玉衡院 但那时她很快就否认了自己这个可笑的想法。 用空妄的假设套进现实的模板是一种很愚蠢的做法,这个问题不也等于是否认了她作为华蔚存在过的二十多年时光吗? 她从不后悔自己做出的每一个选择,哪怕是错的,但也问心无愧。 楼婕的人生与她大相径庭,她不应该用别人的人生困住自己手脚;这不是她引以为傲的领域,这不是她的人生。 她真正热爱的东西都在七区,她是七区的华蔚,是学生眼中不近人情的华教授;不是愤愤不平的楼蔷。 …… 玉衡院,门可罗雀。 和一墙之隔的摇光院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那一方时常有袅袅之音穿墙而过,落在空寂的玉衡院中,然后在静谧里破碎。 阶梯的中央种满了火红的扶桑花,台阶上还残留着水迹,似乎刚才有人浇过水不久。 华蔚看了眼,就移开目光径直走了进去。 对方给到的地址是玉衡院甲院五楼,应该是这幢建筑没有错。玉衡院和摇光院仅一墙之隔,巍峨的建筑已经不复往日荣光;微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呈现出颓败之势。 实在是有些……过分安静了。 就像是没有人存在这里一样。 地板上落了浅浅的一层灰,步子落上去,再抬起时一个脚印清晰可见。 这下华蔚可以肯定,这里的确很久没有人来过了。 白色墙壁不复明亮,像是蒙上了一层灰霾;五楼整层只有角落里最末的一间房传出来声音。但华蔚却止步不前,忍不住皱了皱眉。 季学锦提起这位名叫翁康适的人时是发自真心的赞赏有加,但这位玉衡院的院长,似乎在音乐上的造诣并没有很高? 还是说,是她辨别曲调好坏的方式出了问题? “是楼蔷小姐吗?” 乐止,里面的人似乎发现了她的出现,从里面小心翼翼的探出了头来。 是个脸色稚嫩的少年人。 华蔚微不可见地蹙眉,她今天是来见翁康适的,这人又是谁? 少年见她顿在原地止步不前,连忙打开门走了出来,挠了挠脸,有些不好意思道:“你是来拜访翁院长的吗,老师他有些事要处理,暂时没空…” 顿了会,他又垂下头,小声说着:“我是老师的学生,嗯……曾经是。老师让我来接待一下你,”末了又感觉自己话里有指责老师的意思,连忙又抬起头摆着手补了一句:“老师他人很好的,你别介意,他今天不是故意不来见你的!” 华蔚偏了偏头,看着这个紧张的年轻人,没有说话。 ——所以呢? 名叫易姜的少年脚步踌躇,本身他就不善言辞,要他面对着气场强大的华蔚撒谎更是不可能。 他本来是翁院长招收的最新一届学生,是才刚刚入门的新人;他自小没有什么过人之处,性格又懦弱胆小,唯独对音乐有着一腔热忱。他日夜勤奋练习,终于靠着自己的努力考进了享誉盛名的北斗国艺,成为了玉衡院中的一名普通学生。 可谁都没有料到那件事发生得那么急,那么突然。 那件事后玉衡院名下的所有学生都被解散重组,打乱安排到其他六院的门下;而翁院长接受不了打击,从此一蹶不振消失在所有人的视野里。 他放不下偌大的玉衡院,不忍心看着这里荒废掉;偶尔会和翁老师联系,取着钥匙过来打扫,顺便浇下花。 而今天翁院长破天荒地叫他回一趟玉衡院。 原因是帮忙接个人。 而那个人是他的新挂名学生,名叫华蔚。 一个,价值一百万学费的学生。 第75章 易姜 正当两人陷入了奇怪的沉默时,教室内陡然传出一声巨响;像是什么东西从空中坠落,砸到地面的声音。 易姜闻声脸色巨变,连眼前的华蔚都扔下不管;三步并做两步跑回了那间空教室里。 华蔚略微思考了会,也缓步跟在他的身后走了进去。 一踏进门口,就看见了易姜蹲在地上,抱着一把琵琶手忙脚乱地用袖子擦拭着;可砸出来的划痕怎么可能被擦掉,任他将袖子磨破,那些痕迹都依旧存在。 渐渐的,他的眼眶就红了。像个被抛弃的孩子一样。 “你还好吗?” 教室已经弃用许久,即便是正常的音量也会带起不小的回声;华蔚平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易姜这才记得身后还有个人。 他连忙用袖子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小声道着歉:“对不起,吓到你了吧。都是我不好,没注意把琵琶放好,才让它砸了下来。” 说这话时,他垂在身侧的手指还紧张的攥紧衣角;生怕华蔚开口指责他。 这些富人家的千金小姐他得罪不起,听说这位的家长还是给翁院长交了一百万要的名额,要是把人气走了,他去哪挣这一百万回来? 估计卖了他都赔不起。 “你没错,为什么要道歉?” “啊?”易姜以为自己听错了,看着华蔚那张清冷的脸愣怔在原地,抱着自己的琵琶久久不能回神。 似乎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过他了。 家里埋怨他学艺烧钱,不如早早外出打工,挣钱给弟弟交择校费;他不愿意断了自己的未来,早早就跟家里断了联系。 又因为他性格懦弱好欺,学的又是琵琶;暗地里有不少的人骂他娘炮,嘲笑他连女孩都不如。 华蔚的关心,好像一束微弱的光照进了他灰暗的世界里。 “你没有对不起任何人,不用跟我道歉。”她难得耐着性子,又复述了一遍刚才的话;顿了下,又向易姜摊开白皙的掌心,说道:“我是来取我的证件和ic卡的。” 来的路上她就发现了,北斗国艺审查极严;外来的车辆想要进入,光是进门就要面临好几重的审查,遇上严苛的还要问几句来这里的目的。 而本院学生则凭着一张卡通行无阻。 玉衡院作为北斗国艺门下一个重要的院系,院下学生应该会有自己的身份凭证和方便出入校门,这两样必不可少的东西想来翁康适会给她准备才对。 “有的有的。”易姜猛然回过神,小心地将琵琶放回木盒里;又匆匆忙忙地从桌面上的米色帆布袋里抽出一个蓝色的文件袋递给了华蔚。 他不敢看华蔚的眼睛,只好盯着她的手温声说道:“这是翁院长让我交给你的。里面有你的学生凭证,自由出入的ic卡,还有食堂的饭卡;因为玉衡院基本处于废院的状态,院系里所有能用的乐器基本被搬空;除了老师们留下来的锁在玉衡乙院十楼之外,还有的就只剩下早年间毕业的学姐学长们捐赠的乐器,如果你想看看的话,我手上有钥匙,可以带你去……” 第76章 终有一天 花会重开 易姜好像是很久没有和人聊过天了。 他没有发现华蔚的沉默,又或许是发现了又视而不见;他喋喋不休地说着有关于玉衡院的每一处消息,向她介绍着这里的每一处风景,好像往日荣光展现在眼前,又在他的一句句话中走向现在,走向现实。 “……玉衡院现在只有你一个学生了。”说到这里,易姜突然哽咽了下,眼眶红了红。鼻头一酸,莫名生出了一种托孤的情绪。 彼时玉衡院面临解散,他们别无选择只能服从安排被随机打乱插入其他六院班系。 其实他们其实一直过得都不是很好。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排外似乎是所有人与生俱来的本能。 除去原本站在玉衡院尖端的几位学生,余下的其他人都多多少少受到了来自其他人的白眼与非议。 他无时无刻都在怀念当时在玉衡院学习的日子,那时岁月静好,需要烦心的只有每个月的考校和老师的训言;那时没有阴阳怪气的暗讽,也没有来自他人明里暗里的嫌弃。 但那些都已成为过去了。 翁康适的院长职位名存实亡,玉衡院往日的荣耀已经破碎,涅灭在尘埃里。 所以哪怕他明知道华蔚只是一个花钱镀金的千金小姐,明知道她很有可能对乐理一窍不通,他还是毫无保留地对她展现了所有的善意。 只因为她愿意成为玉衡院的学生。 她让他在黑暗的道路上看到了一丝希望。 有些人目光澄澈,心绪所想几乎都写在脸上,让人一眼就看穿了。 在华蔚眼中,很明显易姜就是这样一个人。 她想开口告诉易姜自己没这么伟大,担不起他口中那样托孤般的责任。 她之所以选择进入玉衡院只是为了利用这一身份的便利之处来做某些事情,正好和易姜所希望的背道而驰。 但她看着木盒里被小心爱护、却无法避免带着新旧划痕的琵琶,眼中多了几分不落忍。 总有一部分人,带着没有希望的坚持才能努力地活下去。 “道阻且长,行则将至。玉衡甲院前的扶桑花被照料得很好,终有一天花会重开,新的阳光会再次照耀这片天地。” 她还是不忍心击碎他的希望。 想必易姜口中的翁院长曾经也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师长,才能得到他这么崇高的敬意,无怨无悔地守在玉衡院这么久;可到底那时翁康适做了什么,导致北斗国艺解散了玉衡院,让这里空寂至今? 平常的鼓励话,却让易姜差点又红了眼眶;在玉衡院废院之后,他就再也没有听过这些话了。 他守着这些无助的期望在这里过了一日又一日,像个无家可归的孩子,像个行尸走肉般活着,只有在回到这里时才能得到一丝慰藉。 “真的还有希望吗?”垂在身侧的五指紧紧握着,指尖用力到泛白,他咬着牙,从齿缝间艰难地问出这句话,“我还以为,这辈子都看不到了……” 时间快到了,华蔚不再多言,握着那份文件夹往外走去,给易姜留下一个冷漠的背影,空中传来的语调泠泠:“心之所向,便是你所向往。在此之前,你得先让自己达到与之睥睨的高度。不然,都是徒劳。” 第77章 拾荒者 “楼家新认回的二小姐,楼蔷?”枫黄色的叶子从空中打了个转缓缓落下,一道纤瘦的身影从树下阴影里走出,勾着戏谑的浅笑:“这新身份还真是一时有些让人不太适应呢。” 白裙在风中飘起轻微的弧度,那人注视着向自己走来的华蔚,轻掩着嘴角,笑意盈盈,红唇再次轻启:“不知道,华教授对自己的新身份还满意吗?” 来人眉间不施粉黛,弱柳扶风,无害的模样换了另外的旁人都生不起防备心。 脚步在树影前停下,华蔚站在阳光中与眼前的阴影割裂,宛若两个世界。 她抬眸望向昔日的同窗,黑眸湛湛,突然认真沉声道:“几年不见,你变化很大。” 大到,她都快认不出她来了。 索莹唇边笑意一顿,眼中有细碎情绪闪过,继而又飞快掩藏。 她咳了两声,脸色白了许,白色裙侧被她握紧手中,细眉蹙着;顷刻间,就好像换了个人。 菟丝花风中摇曳,柔弱无力,才是她当下的人设。 “呀呀呀,华教授在说些什么,怎么人家一句都听不明白呢?” 按正常程序来说,她的这个身份今天是第一次和华蔚见面;她是平平无奇的拾荒者,对面是高高在上的上官。 她还当将m-618升阶赋令,激活沉睡指令在原地的点星者是谁。没想到这一见,倒是成了故友会面。 华蔚对她的否认不做任何反应,又继续向她缓声说道:“在给m-618下达指令时,我便已经发现他牵连在京城的蓝星线是你。你是他的上峰,部下陷入沉睡你必然会想办法弄清楚其中的原委。我猜到你会来找我,只不过没想到会这么快。” m-618属绿阶流浪者,隶属于蓝阶拾荒者的率领之下;一位拾荒者手下不过也区区五位流浪者;她点了她的人,自然是要被见一面的。 索莹提了裙角,顺势在树影下的长椅坐下,语调柔婉,话中却带着尖刺:“如果不是我知道点星者无法查阅任何一位拾荒者的资料,我可能真的会信了你的鬼话。” 星域中等级森严,各色卡片循环交错,密密麻麻地扎根于各地;交汇而成的星线宛若盛夏璀璨星空,美轮美奂。 其中的点星者与执行者背负各自使命,互不干涉又相辅相成;蓝色阶级属第三阶梯,资料封藏于星域绝密档案内,任何一位点星者都是无权查看的。 但,“我知道是你,索莹。”华蔚漆黑的眼眸中只余下平静,唇色浅淡,缓声开口:“对我而言,这不是难事。” 索莹唇角的笑容再度被这句话凝滞。 她猛然愤而起身,撩紧裙摆往前一记扫堂腿朝华蔚打去,咬牙切齿的骂句应声而出:“就显你能、就你了不起是吧!炫耀什么啊!当初分去乙号基地了不起吗?我所在的甲号基地也不是吃素的!有权限很牛逼吗?还不是得靠我们去探查、去抓人!你们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呆子,把你们丢进丛林里只怕不到一天就饿死了吧!” 索莹辛苦营造的菟丝花面具,在华蔚的一句话下,顷刻荡然无存。 第78章 索莹 华蔚后退半步、闪身躲过这一击,手中文件袋口上挂着的铃铛随着摆动响起悦耳的声音;虽然武技无法与毕业于甲号基地的索莹比拟,但三招两式她还是懂的。 躲开的那一瞬间记忆里有模糊的人影闪过,那些招式技巧仿佛牢牢的镌刻在她的脑海里;等她再去细想那人的面孔时,却发现什么也想不起来,只剩下一片空白。 ——是谁?他是谁? “打架的时候还敢走神?不要命了是吧,华大教授!你们乙号基地就是这么教你们应对紧急情况的吗?那未免也太过于无用了!” 索莹嘲讽的话音刚落,又有一拳带着劲风扑面而来! 华蔚迅速回神,不再纠结记忆中的人影;迅速偏头又以闪电般的速度扣住索莹的手腕往下一折! 电光火石间,瞬息后捏着文件袋的那只手已然到了索莹的颈边。 铃铛再次响起,却是风止之时。 她的试探已经得到结果了。 “多年不见,看来你并没有荒废所学。”索莹松了松手腕,将吹乱的额发拢至耳后,又恢复了那一派楚楚可怜的莵丝花人设,唇角弯起,说道:“好久不见,小花生。” 灿色斜阳被树叶割裂,几片细碎的光影落在索莹的肩头;面对幼时旧友,她终于露出了今日第一个真心的笑意。 昔日的昵称落入耳中,在小基地求学的时光又汇聚眼前;那段日子虽然让她吃了不少苦头,但对她而言却也是充实而美好。 她这一生做过最正确的选择,就是无怨无悔地走进了那里。 “现在小基地已经不种花生了。”答了一句,华蔚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红色方块抛进了索莹的怀中,样式和她的白方块大差不差,很显然这是同一型号的小型机器人。 ——y33。 “本来想着有空改个色再给你的,不过你既然来了,那证明红色与你有缘。” y33自带变色功能,华蔚这句话打趣的成分更多。在这位旧友的面前,她显然自在了不少。 “我的小白裙带着这么一个红壳子,得多突兀呀!”虽然是嗔怪着,但她的手却非常诚实地将y33收拢进了暗袋里,丝毫不客气。 华蔚:…… 许是感受到了华蔚的目光,她轻咳了声,施施然地打开了长椅上的另一份文件夹,葱白指节搭在纸张上面,缓声说道:“有道是来而不往非礼也,我想这份东西对你而言应该挺重要的。” 白纸黑字,寥寥几页,落在掌心轻飘飘的。 ——翁康适生平梗概。 来之前索莹就做了准备,无论今天见到的是哪位点星者,反正都是要拜在翁康适名下做学生的。 既然如此,那这份报告自然意义非凡。 她的本意是想通过这份东西和这位点星者买些消息,也好清楚m–618是因何升阶,又是受了什么命令被迫陷入沉睡。 这一切的一切,对她而言绝非小事。 但如果… 索莹摊开掌心,抬手接住一片从空中慢慢飘落的叶子,余光错落望向不苟言笑的昔日同窗。 如果这次的点星者是她,那她就什么都不想知道了。 第79章 星域来者 虽然她离开基地多年,并且在结业后受训几年便进入星域效命;但也正是因为她所在的星域近年来稳坐情报网头把交椅,而她又那么恰巧来自小基地。 所以总会有那么些人,故意将有关的消息送到她的面前,对她有意投诚、或是试探。 这么些年下来,她被动知道的消息并不少。 譬如傅明贞被破格提拔,直升成为30区总负责人,并脱离研究所管辖、直隶属上部;而傅明佩实习期中断研究,被记了个处分后从原所在区脱离,签署保密协令后被30区招收。 又譬如,纳兰旖为了项目研究经费,带着得意门生在大会议室与六部之一、财政部的骆部长舌战群儒;双方拍桌子激辩了数个小时,吵到连门口的巡逻机器人都发出了噪音警告。 最终的结果是纳兰旖满意地带着学生离开而告终。 当然了,还有七区近几年来逐渐在各个项目中崭露头角,接连推出的各种成果都在实践中得到了极好的反响。 这一切,都离不开那位神秘的华教授。 她这位幼时的好友,一直都在坚定地走向自己的目标。 不管华蔚想通过翁康适和m–618的手做什么,只要不危及星域,她都不会阻拦。 “小花生,如果这个冬日极北之地要绽放一朵冰花,我希望我们能在下一个春天里相见。” 她这样轻声说道。 掌心翻覆,手中的那片叶子随之掉落在地上;微风拂过,顷刻便不见了踪影。 华蔚听完那句话后沉默了片刻。 她平静如水的眼眸中,涌现了几丝复杂的情绪。 翁康适的资料落入掌心,华蔚动了唇,垂着眸罕见地微笑着,带着情绪沉声说:“这是我的使命。不必怀念,不必挂念。请你目送着遥远的银河,为远去的我送上祝福。” 刻在小基地竹林石碑上的这一句话,是数年前早已离去的先辈在失去挚友后有感而发写下的句子。 只不过在这里,华蔚隐去了第一句。 ‘如果有一天,我踏上了无法归来的路。’ 现在看来,索莹也知道了。 “那群人的动作,还是一如既往的高效……” 她有些感叹,正想多说几句;但索莹却似乎没有心情和她讨论这个。 她几乎是生硬地转移了话题,极其突兀地问了一句:“当年结业前的最后考核,甲乙基地联考中,你的队友是谁?你们还有联系吗?” 华蔚被这句话打了个措手不及,漆黑如墨的眸子看了索莹片刻后,才开口:“我是一个人完成考核的。” “不可能!”几乎想也不想索莹就否认了她的答案,“历年来联考都由基地分配人员进行综测,甲乙基地学员相互监督进行考核。更何况,过去的记载里根本就没有学员单独考核的记录。” 华蔚对她的否认不置可否,她甚至给她指明了查询方向:“不管你信或不信,我的确是一个人完成了考核。索莹,我没有必要在这种事情上说谎。考核记录就封存在基地的绝密档案室里,你尽管去查。” ——当然了,如果你的权限足够高的话。 第80章 三年前的调令 甲乙基地每一年的联考档案在经过审查后都会被封锁在绝密档案室里,没有特批的权限根本没有办法取出或查询。 总有一种莫名的直觉驱使着华蔚,让她生出了查看的念头。 如果索莹真的手眼通天能拿到她的考核记录,那正好她也想知道……为什么她的考核记录仪里会是一片灰白。 为什么,独独她的记载里什么都没有? 记忆中她独自一人完成考核的过程为什么又让她感到那么陌生? 她初次考核结束从秘密医院醒来见到老师时,他欲言又止的目光中,究竟隐瞒了什么? 这种种谜团,她都要一个一个地弄清楚。 “不是不相信。”察觉到自己的失态,索莹从恍然中回过神,眸子恢复平静:“只是很惊讶,毕竟历来从来都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 或许在外面的世界而言,特殊意味着特权,或许是一种趋利的好兆头;可那是在基地,是秘密培养着众多天才的重器之地。 每一位的特殊,都代表着将来所要背负的责任便更加重大。 也更加的危险。 索莹的眼眸暗了暗。如果华蔚所言是真,那上部当年那么做的目的究竟是什么?既然出了手,又为什么在那时将计划戛然而止,让华蔚在七区安安稳稳地做研究至今。 他们,究竟想干什么?! “我明白你在担心什么。索莹,你离开基地多年,近年来更是一直在星域服役未曾离开;但研究所对我们那批人其实一直虎视眈眈。凶名在外的危险区近些日子已经有撕破脸的征兆,暗地里开始了不由分说地下手抢人。” 听见这话,索莹的心沉了沉,哑声发问:“这两年一直有传闻,上部有意将你调往一区……” 华蔚抬眼,看向有些失神的旧友:“那不是传闻。” 是事实。 斜阳照过她精致的侧脸,在和熙的暖阳中她缓缓启唇:“三年前,我亲眼见到了那份调令。就在七区实验室的门前。” 那幅场景是那样熟悉,她第一次感到了自己身后漫起的几许冷意,让她试图逃离这份危险。 “那你、”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索莹眼底一颤,陡然止了声。 不对,如果调令已到,为什么华蔚后来一直都待在七区;而且从头至尾,那份调令一点风声都没有传出。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那份调令…… “我不知道老师用了什么手段,让携令而来的人在当天,又受命撤回了。” 未知是很可怕的,特别是这个未知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时,危险更是达到了峰值。 那时的她并没有坚定的决心踏入那里,所以她退缩了。 七情六欲,贪嗔痴惧;她到底是人,不是无所畏惧的神。 “这样,也好。上部放弃过的人绝对不会有第二次征召,至少一区是必然不会让你再去了。” 真的不会吗? 凉风带走了轻声,索莹没发现自己连说出口的话都带着些不自信。 如果真的没有第二次征召,那这些传闻从哪里来?难道是凭空生出来的吗? 舆论示警,旧事再提。这分明,是一区下手的预兆! 第81章 陪我走走吧 未知的问题无法预测,背后的答案太过沉重;索莹握着手中的红色y33,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思绪。 星域、七区、一区、上部、研究所…… 她的脸色逐渐冰冷。 蓦的,华蔚陡然出声:“这件事与你无关,我不希望你因为我而牵扯进来。” 她一眼就看穿了索莹在想些什么,干脆连她开口的机会都阻断了。 星域在上部与研究所之间处于中立位置,正因为星域泾渭分明的态度,才能靠着情报能力与执行力在两大巨头前平衡至今。 索莹作为星域内部管理人员之一,在这件事上身份处于敏感位置;如果可以,华蔚希望她知道的越少越好。 被打断思绪的索莹回过神,靠在长椅上支着脸,歪头朝华蔚勾起个温温柔柔的浅笑,嗓音沉沉:“华蔚,不告诉我、你是会后悔的。” 暖阳灿色,话意却尽是寒凉。 让她眼睁睁看着华蔚走向死亡?怎么可能! “星域七把利剑之一,你的能力我有所耳闻。”华蔚背着光,斑驳树影打在她的肩头,只听她敛着眸低声道:“答应我,别掺和进来。我不希望在何老的七十大寿上,我们留给她的只是一个接一个的噩耗。” 从小基地走出的9x-20一届,已有过半数无声涅灭在时间里。她不想让教导她们的老师临了都看不到一个学生活着回来。 索莹脸色微变,冷了几分,在听见何老的名字后终是没再提一区的事;而是抿着唇,沉声:“……我心里有数。” 一月前流浪者汇报回的消息仍锁在她的抽屉里,直至今日,那里一共锁了10份名单;每一张薄薄的纸张上面,都承载着一个年轻的生命。 华蔚说的,她又何尝不知道呢? 她的同窗们踏上了无法回头的路,用生命走出了一条布满荆棘的道路;那里注定满身伤痕、永堕黑暗,可她们依旧无怨无悔。 ……就如同现在的华蔚一样。 有些时候,她真的很讨厌她的坦荡、她的坚持。 “陪我走走吧。” 僵持半晌后,她朝华蔚伸出手,扬眉轻声说着;就像一个普通的朋友对她发出的请求,那样的平静无期,那样的简单。 “过不了几天我成为玉衡院院长挂名弟子的消息就会在北斗国艺不胫而走,你在这个时候邀请我同行,就不怕对你有什么影响?” 虽然嘴上这么揶揄着,华蔚手上动作却诚实地将索莹拉起,并肩往前方走去。 索莹唇角微弯,笑得清丽;眼底漫起的却是不屑的冷意:“这种伎俩放在十年前我都未必看得上眼,今时今日,我看是谁嫌命长。” 说着,她微微侧目,瞥了眼身侧的华蔚,“倒是你,入院第一天就迷了路;而我作为北斗国艺新聘请的心理医生,自然有义务要将你解救出去。” 话里话外,毫不吃亏。 “你以前不是最讨厌心理学的吗?怎么还是学了这个?” “越讨厌的东西就越要牢牢学会,我可不希望将来有一天它成为我的死穴。” “真希望来找你就诊的学生用香菜给你代替诊费。” “真可惜,你只是挂名弟子,没有就诊的机会。” …… 声音逐渐远去,阳光在地上拉下长长的影子。时光仿佛重置回到小基地的无忧时光,仿佛那一切,从来都没有发生。 第82章 唐时文 “小婕,你让李叔帮你盯的人有消息了。在那边的人回信说,今天一早你祖父就带着楼蔷去了北斗国艺。一行人低调出行,走的是南边的二号通道。而且前阵子你祖母变更股权的事情虽然做的隐秘,但仍然还是有不少人收到消息。我看这一次楼蔷的事也很快会在传遍整个京城。” 唐时文推门而入,还兀自低头看着手机在那念着传回的信息,丝毫没有发现听到这话的楼婕脸色开始变得惨白。 她咬紧下唇,攥紧掌心,紧闭了闭眼复又睁开,才堪堪将胸口的郁结之意压了下去。 ——祖父一定是带楼婕去拜师的。 前几日清原小叔叔只不过在楼懿文那老太婆面前替她说了几句话,就被她臭骂了一顿,害得现在她都不能去见他。 而现在距离那场考核还剩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了,如果她再见不到楼清原…… 那后果楼婕不敢去想。 真是好算计!一个乡下来的村姑也想东施效颦和她争?也不看看自己到底几斤几两! 想到这,楼婕的脸色更难看了。 “目前看来楼蔷已经知道你在摇光院学乐的事情,所以才利用楼家二老对她的愧欠,逼着他们想办法将她也弄进了北斗国艺。” 想起从外界听来对楼蔷的几句风评,唐时文端方温良的脸上也不免出现了几分不喜。 毕竟有传言楼蔷不但要进北斗国艺,还想…抢自己姐姐的未婚夫。 掩饰掉眼底的愤懑,楼婕垂眼抿着唇低声啜泣,神情哀怨:“是我们对不起她,让她小小年纪就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这些都是应该的。如果妹妹想要我的首席身份,我也是愿意给她的。只希望她,不要恨爸爸和妈妈…” 未婚妻惹人怜惜的可怜模样狠狠扯了一把唐时文的心弦,他迫不及待地将柔弱的楼婕揽进了怀里,轻声哄道:“那不是你的错,毕竟谁也想不到你们家的保姆胆子那么大,连你的双胞胎妹妹都敢拐走。” 保姆。 听到这两个字,楼婕原本紧闭的双眸忍不住轻颤了颤,但她将脸埋进了唐时文的胸膛,没有在他面前泄露一分。 毫无所觉的唐时文还在耐心哄着自己的未婚妻:“小婕你听我说,这一切都与你无关;你在摇光院所有的一切都是你凭着自己的能力所争取来的,那就是你所该拥有的一切。哪怕楼蔷她再可怜,都没有权利拿走你的东西。” “可是……”楼婕哽咽两声,轻扯着唐时文的衣摆,在他怀中柔声道:“妹妹她因为我的存在而痛恨爸妈,到现在连家门都不愿踏进一步。我知道她是恨我的,因为我从小就可以锦衣玉食、娇养着长大;而妹妹却只能过着贫穷的生活。所以她讨厌我,想要我的东西;这些我都能理解。” 胸膛处沾染了些湿润的水迹,唐时文搂着楼婕的手臂微顿,眼里的疼惜又多了几分。 他的小未婚妻,哭了。 就仅仅因为一个养不熟的白眼狼妹妹。 算了。小婕天性善良,对这种穷山恶水出来的刁民哪有什么办法呢。大不了他以后多护着就好了。 第83章 流觞苑 “你别总是把错归咎到自己的身上,你当时也只是一个孩子,你又有什么错呢?但现在楼蔷明知道这些都是你靠自己的努力得来的,她却还是不知羞耻的和你争,那才是真正的恶。宝宝,你太善良了。就是因为你的善良可欺,才让楼蔷这种不要脸的人想要乘机拿走你的东西。” 唐时文还欲再说,却被楼婕伸手掩住了唇,她轻咬贝齿眼眶微红,却还是坚强地替楼蔷说好话:“时文你不要这么说她,她是我的妹妹。再怎么样我们都是一家人,况且日后我们结婚了,她还要叫你一声姐夫呢!” 说到这,楼婕的双腮迅速飞上几抹粉红,红了耳尖,活脱脱的小女儿羞怯模样。 唐时文意会了她的意思,止了声心照不宣地笑笑,眼里爱意不减,眸光缱绻多情;搂着楼婕的腰肢缓缓低下头在她的额间落下一个轻吻。 ——明面上不能动楼蔷,可背地里能使的手段也多了去了。 他的小未婚妻真的被家里保护得太好,才会这么纯真良善。 可既然妹妹不是什么好妹妹,那他这个未来姐夫代为出手教训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 而此时,隔壁雅间。 听完全部对话的喻其早已憋不住脸上的笑,捂着嘴瘫在沙发上滚成一团。 如果不是顾忌着来自自家堂兄喻崇义的冷眼警告,他早就按捺不住好奇心,怎么都要溜出去看看隔壁到底是哪里来的奇葩。 本是愁绪满心的喻崇义被他这副样子蠢到,在沉着脸发送完最后一条信息后,就拎起茶几上的开瓶器走向内厅,顺便路过给了他一脚。 低声呵斥道:“安静!” 从小被揍到大的喻其条件反射地往旁边一滚,借着力顺势就翻了身,一连串动作熟练的让人心疼。 “好嘞!”紧接着迅速食指掩于唇前,做拉链状。 而五分钟后,桌上的电话被打响;甜美的女声留言从里面传出。 “东家,流觞苑的人已经记账离开了。今日来的是唐家的唐时文和他的未婚妻楼婕,具体目的不明。新来的员工不懂事,不知道今日你要在濮水苑休息,这才将隔壁雅间给预订了出去;扫了您的兴致,真的很抱歉。日后我们肯定会对手下人勤加管教,下不为例。” 致歉的声音到此而止,喻其吊儿郎当的翘着二郎腿,靠坐在皮质沙发里,好奇的眼神频频往流觞苑方向的墙壁看了过去。 然后,再也忍不住发出一阵爆笑! 早前濮水苑和流觞苑其实本是一体的,是用作喻崇义在这里暂做休息的地方;后来喻少爷有一年不知道抽了什么风,硬是要将这里劈成两半重新装修。 奇怪的是他也不将那里做于商用,只在几个固定的日子里将自己关在里面,谁也不见。 在这种情况持续了一年后,才陡然开放了出去供人预订。 而修缮两苑之间的墙体并非实心,只粗略的做了简单的隔断。 所以换言之,流觞苑里的人所有的交谈声、濮水苑这边都听得一清二楚。 第84章 蹊跷 “我原本以为家里的母上大人爱看那些不着三四的狗血剧已经够可笑了,以前我说上两句我妈就骂我不孝子,让我滚;哪知道原来她是对的,现实里真有这种以自我为中心的脑残!我真应该让我家母上大人看看,戏剧来源于生活;而生活远比戏剧还要狗血!哈哈哈哈” 人都走了好一会,喻其却还是靠在那笑个不停;他在京城里混了这么些年,不说三教九流的人见得多少,但就这种奇人他还真是头一回见。 女声矫揉做作,明面上在为自己的妹妹说情照拂、但字字句句的潜台词都在将她推向深渊;而男声处处维护自己娇弱不已的未婚妻,对素未谋面的妻妹处处贬低,种种不屑。 且不说背后妄论他人是非不是君子所为,就单是对人下判断也得见过一面或者是多方调查才好下定论吧。 这唐时文以为自己是谁,以为自己是这繁华京都只手遮天的老牌名门吗? 话里话外说对一个人下手就下手,若是眼里这么目无法纪的话,他还真的不介意过几日让他二姐派人去查查唐家的税务问题。 “他们口中的妹妹应该是前几日刚被楼泽良夫妇带回的二女儿,楼蔷。”冷不丁的,背对着喻其的喻崇义开了口,顿了下,他从酒柜里拿了瓶产自门多萨的红酒,然后拎着酒瓶径直走向了沙发上的喻其。 “哦?”他怎么不知道楼家最近还新添了人口? 喻其剑眉微挑,来了几分兴趣,从一旁的小柜里摸了两个高脚杯凑上前:“不会是我妈看的狗血剧里的那种姐妹反目成仇的垃圾戏码吧?如果是这样我可就不困了!” 喻崇义用看智障的目光白了他一眼,复又收回目光继续着手上开瓶的动作,嗤笑一声接着说:“暗地里有几家和楼太太交好的夫人们打听了,无一例外得到的回答是这个二小姐出生不到一月就被家里的保姆拐了出去,后来保姆身死,她流落在外二十几年;在近日才被找到,并由楼泽良夫妇亲自接回京。” 这些话……乍一听合情合理,仔细品品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太对劲。 喻其皱着眉思考,指尖一下一下敲打着桌面,就连喻崇义什么时候把他手边的杂志给扔垃圾桶里都没发觉。 片刻后,已然想通一切的喻其摇摇头,‘啧啧’叹息两声,唇边挂着嘲笑:“在这二十年来,楼家从来没有任何关于这个二小姐的半分消息。我看过当年楼婕出生宴请宾客时给我母上大人的请柬,那上面分明只写了‘诞下千金楼婕’一人。” 既是双胞胎,那楼蔷这个妹妹呢? 是不是从一出生开始,就根本没打算让这二小姐出现在人前? “三哥,你不觉得奇怪吗?从出生到长大,这位楼蔷小姐的名字就从未出现在楼家的历史里。而这位手眼通天的保姆又是从哪个时间节点将这么‘二小姐’从楼家偷走,并藏了二十多年才被楼家人找到?” 这些解释,说给傻子都不信。 “我对别人的私事不感兴趣。” 想卖关子却被兄长怼了一记,喻其撇撇嘴,只好自己接着说完。 “我觉得,只能有两个原因。一是这楼蔷出生时就从娘胎里带着病,楼家人怕她活不久就没将她公布在人前。而这二嘛,这二小姐大概是楼泽良的私生女。” 第85章 你看上楼二了? “即使你的猜测是对的,那也只能说明楼泽良个人私德有问题;往后在人情往来方面和他少接触就行了。而唐时文和楼婕今天的对话虽然听起来很愚蠢,但其中透露的消息也远不止是一个楼蔷这么简单。” 醇香厚重的嫣红酒液沿着杯壁流入杯中,来自异国的风情顷刻在空气中弥散开来。 喻其端起其中一杯饮了小口,等着喻崇义的未尽之语。 “北斗国艺背后是谁不用我多说。你只需要用你那不足两兆的记忆力好好想想,北斗国艺自成立以来,有谁是成功利用职权或金钱成功走了后门的?而又有谁,能张口闭口就将抢人首席这种话挂在嘴边?” 喻其咽下口中酒液,迟疑地咋咋舌:“……极少。” 将高质量教学奉为至上方针的北斗国艺根本不屑与世俗为伍,所以从那里走出的学生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清高、孤傲的个人色彩。 而这次,季学锦不惜冒着毁掉自己名声的风险也要将楼蔷塞进玉衡院,这足以说明楼蔷在楼家的分量并不是无足轻重的。 ——至少,在楼家二老那里,是很重要的。 “前者派人去查查就能确认真假。而后面楼婕说的抢首席,我猜测大约是子虚乌有。” “为什么?”喻其少爷不理解,并感到困惑。 他捞过那瓶红酒,又为自己斟了一杯,抬眼对自家三哥不怀好意地挑挑眉,“该不会你又看上那楼二小姐了,在这里替她辩解吧?” 听到喻其一如既往的调侃,从前不觉得有什么的喻崇义在今天却莫名地冒起了邪火。 以前名声烂成什么样都无所谓,但今天,他却想好好地给自己正名一回。 他冷嗤一声,下一秒抄起手边的抱枕就往喻其身上砸:“你猪脑子吗!什么时候玉衡院的学生能做摇光院的首席?” 分明那只是楼婕为了挑起未婚夫的怒火而胡诌的话,听听就算了,就喻其这傻子还当了真。 又凭借着条件反射躲过一击,喻其又不知死活地贱兮兮地躲在长桌后调侃他:“三哥你咋了,我就开个玩笑怎么还生气了呢?这不像你啊,你不会真的被钱菁菁那小娘皮给撵沟里去了吧?如果她真的找人揍你了,三哥,那我可不是说假的;明天,就明天!我立马找二姐上报然后找人查钱氏的税!咱指定不能让她好过咯!” 有点事就扯到他二姐身上,喻崇义听了只想大义灭亲,顺便帮喻墨把这个坑姐的混不吝给打死。 “你脑子里就只剩查税这法子了?公权私用,迟早有一天喻墨手上那几分实权会被你作得一点不剩!” 亏他还脑子抽了风把这家伙从西城拉过来想办法,现在看来脑子进水的人是他才对。 就这家伙的猪脑子,能想出什么好办法。 “三哥你消消气,我这不是开玩笑调节调节气氛;你这话说得好像我姐明天就被我坑进去了一样。你看我那次说要搞别人,有哪次是拜托我姐的?不都是我们两个人想办法搞定的?” 想想觉得有些道理,喻崇义暴躁的情绪又平静了些许。 而喻其也越来越肯定喻崇义身上的那些伤口都来自钱菁菁的手笔。 ——下手也太重了,都打成这样了。 他不禁暗自感叹这个未来嫂嫂的凶残。 第86章 三百万 喻崇义瞥他一眼,警告他:“收起你那些乱七八糟的猜测。我身上的伤不是钱菁菁找人打的。再怎么样,钱菁菁也会顾忌两家联姻的关系,不会在明面上给我难看。但前几天,她的确让人在云巅之宴摆了我一道,险些让我吃了苦头。” 云巅之宴? 喻其嬉笑的神色一凛。 那不是比揍了喻崇义还惨?云巅之宴他可是也参了股的,现在那里亏钱就等于从他口袋里往外掏钱;一想到那些金钱如流水般消逝,他就觉得十分难受。 他佯装镇定,问向喻崇义:“我们亏了……多少?” “不多。”喻崇义端坐在沙发上,平静的目光看向有些咬牙切齿的喻其,缓缓伸出三根手指,“也就这个数。” ——三百万! 一个晚上就损失了三百万的流水! 高脚杯中的酒液差些就被喻其洒了出来。他佯装恶狠狠的目光盯向自家三哥,但显然对方并不买账、而且还不将他放在眼里。 他只好收回目光摇着酒杯望着天花板叹气,在心里暗自盘算:迟早要将这笔钱菁菁那小娘皮身上讨回来。 却没想到在下一秒,他就听见喻崇义陡然出声说道:“损失的这笔钱我会从我的份额里抵扣,不会影响到你的年终分红。再不济这三百万走我的个人私账,一个月后我再将钱汇入填平。这样该属于你的钱,就一分都不少。” 这意思……是他来负责? “三哥,这不好吧……”此时喻其的心底正在暗自窃喜,脸上却挂着些许的不好意思。 “但我有个条件。”喻崇义放下手中的高脚杯,杯底在和桌面相触的瞬间发出了清脆的声响,伴随着他的话音落了地。 嗅到了熟悉的危险味道,喻其这才觉得正常了起来。 ——他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帮我办件事。”他说。 闻言,喻其却没有马上答应,而是往后一靠,微眯起眼睛,看向喻崇义的目光里带着几分质疑:“谁的事?你的还是别人的?在这四九城还有你摆不平的事?” 为什么喻其在喻崇义还没开口前就这么笃定这件事并不简单,只是因为喻崇义有个好爹。 一个曾经黑白两道都很吃得很开的——喻宏图。 说起来喻家的发迹其实是一个很老套的故事,这个故事老套到在后辈们听来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们的祖父在年轻时是在江洲一带游手好闲的混混,后来家里出了事,才不得不跟着亲戚来到了京城找工作谋生。在一次偶然的机会中,年轻的祖父阴差阳错救了年轻的祖母,自此祖母对他一见倾心,非他不嫁。 祖母家境殷实,她的父亲知道女儿喜欢的男人是个游手好闲的混混时,自然不愿意将女儿嫁给这样的人。但是在几次阻拦失败后还是拗不过自己的独女,只好同意了这门亲事。 或许祖父身上真的有些玄学在的,后来他利用祖母带来的资产搭上了那时发展最为迅速的行业列车,几年之内身价翻了好几番。 同年,祖母生下一对双胞胎。 如果故事到此戛然而止,或许还能说是一段佳话;可生活终究是生活,不是童话。它不但一点都不美好,而且远比想象中残酷。 第87章 父辈过往 三年后,祖母的父亲身体逐渐开始出现不适,就诊后得出的结果并不理想,医生提醒她,外曾祖父所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那时怀孕的祖母时常奔走于医院和家之间,对于丈夫也没有多余的精力去关注。哪怕她的父亲临终前再三嘱咐她要留意枕边人,她也只是应承着,没有付诸行动。 同年八月下旬,祖母的父亲去世;就这样,她此生最有力的靠山倒下了。 同年九月中旬,祖父终于露出了他的本性;开始不停地在风月场所出入,不断有各种各样的绯闻传入祖母的耳中。 刚失去至亲的祖母收到双重打击,哀莫大于心死,被流言引发早产,在中度抑郁的心理状态下生下一子。 生产过程中祖母一度失去意识,出现了产后大出血,生命垂危;在重症监护室躺了三天才救回一条命。 而这时,只有祖母的母亲一个人痛苦地在病房等待着。这位老人刚失去了丈夫,又即将面临着失去唯一的女儿。 没人知道她是怎样的心如刀割。 而这时的祖父在哪里呢? 他正在风月场所搂着美人逍遥快活。 岳父死了,没有人再能管制他。所以他放肆言欢,再无顾忌。 等到祖父终于从旁人的口中知道他的妻子拼着生命为他生下一个儿子,幡然醒悟地急匆匆赶回家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座空荡荡的别墅和一份压在水杯下的离婚协议书。 他去了梁家,带着那份被他毫不犹豫撕碎的离婚协议书。 没有人放他进去。 一门之隔,祖母抱着幼子,身后站着她为祖父生下的三个孩童。她就那样站在那里,冷漠地看着颓唐不已的他。 祖父他跪在大门前对天赌咒发誓说他死都不离婚,这辈子祖母活是他喻家的人,死是他喻家的鬼。 听见这话的祖母,看着昔日恩爱的丈夫,陡然笑了。 于是,在梁家人将祖父赶走的第二天,祖母就干脆利落地向法院提起了离婚起诉。 理由是:婚内出轨。 祖母甚至不需要找私家侦探特意去搜集一些对祖父不利的证据,因为那时四九城内关于祖父的桃色新闻实在是数不胜数,娱乐版面上几乎处处都是他的身影。 曾经看似圆满的婚姻如今在法庭上对立的两人来看就是一场笑话。 法官问他有什么要为自己辩解的吗?对祖母提出的那些资料要做反驳吗?对于祖母所说的一切有异议吗? 他说, ——没有。 因为那些都是真的。他的的确确和那些人有过一夜风流,但那些只是逢场作戏、你情我愿而已! 他是一个正常的男人,有自己的生理需求。 而且他只是在她怀孕期间犯了一个男人都会犯的错,为什么他的妻子就不能理解一下他呢?为什么要将这件事摆在明面上来,要让大家都这么难堪? 明明她是那么地爱他的,不是吗? 祖母或许也是这时,才发现眼前的男人是这么的面目可憎,是这么的陌生。 她又会不会后悔没有早听父亲的劝导,不要嫁给这个男人呢? 第88章 慧极必伤 但这些都无从考究了。 法庭当场宣判两人离婚,祖父不愿意接受这个结果,当庭就提出了上诉。 而祖母似乎早就做好了这场官司要打很久的打算,所以对祖父的行为并没有感到愤怒,结束后便在保镖的掩护下低调离开了。 按此发展下去,或许他们会成功离婚,会成为一对怨偶;又或许会为了孩子复合。 诸如此类,不无可能。 可是。 同年十月中旬,泽育南路发生了一起连环车祸,十余辆汽车接连相撞、境况惨烈;但万幸的是只有一辆与大货车相撞的车子受损严重,其余人都只是轻伤。 但可惜的是,祖母就是那个不幸。 她死在了去往第二次开庭的路上。 是她的丈夫亲手将死亡推到了她的面前。 他亲手毁灭了她的爱情的期望,又间接杀死了她。 如果她泉下有知,会不会对这个男人恨之入骨? 祖母一死,四个孩子的抚养权毫不意外地回到了祖父的手里。 八岁的长子怀里抱着啼哭的幼弟,龙凤双胎牵着手小心翼翼躲在长兄的身后,探究的目光落在昔日熟悉的父亲身上。 他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 或许是出于愧疚心理,在祖母离世这件事上产生的浓重愧疚感都被他化为了对四个孩子的弥补。 尤其是那个刚出生不到两月就失去了母亲的幼子,喻四子。 喻宏图。 他将最好的资源都倾注在了他的身上,并且连同他多年来孜孜不倦经营的人脉也都放在了他的手里。 而喻宏图也不负所望,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哪怕今日他已经退居幕后,做起了小本生意;但黑白两道的当权者听见他的名号还是会给几分薄面;可见他曾经的丰功伟绩入人心之深。 年少的他后来问过姑母,就是他父亲的双胞胎姐姐:祖父这么混蛋的一个人,为什么你们能够心平气和地跟着他再回到喻家生活,难道对他就没有一点怨恨的心理吗? 这个人曾经背叛了他们的母亲,间接杀死了他的妻子;哪怕他有悔过的念头,那也罪该万死。 姑母当时坐在小花园里摆弄着插花,闻言顿了会,片刻后扔了不小心折断的残枝,摸着他的头温柔地笑了笑。 她说:爱恨太过分明未必是件好事,刚极必折,慧极必伤;他们终究是姓喻,不是姓梁。母亲的娘家或许可以将他们照顾得很好,但又能保护他们多久? 如果想要一个人痛苦,那便要时时刻刻地出现在他的面前,提醒着他曾经都做错了什么,导致了多么惨痛的后果;唯有如此,才能兵不血刃。 喻家势大,父亲这颗参天大树终会老去,继承人无非就他们兄妹四人;昔日蹒跚学步的幼鸟已然长大,不再是对母亲的逝去无能为力的孩童。 他那时听不懂其中深意,姑母也没有要给他解释清楚的意思。 做了半辈子离婚律师的姑母为人雷厉风行,少有闲下来的时光;但唯独会每周抽出空来为祖父插一束花,再原封不动地摆回原来的位置。 他从来没有见过祖父对她的这份心意提起过半句。 (本章完) 第89章 秦万海 即使祖父这么混蛋,但他依旧认为姑母是不恨祖父的。 哪怕祖父十年前因为纵欲过度,倒在他情人的床上,从此变成一个瘫痪在床的废人。 但他的房间里总会摆着新鲜的百合,郁金香和月季花。 花叶上的露珠闪着晶莹的光泽,和床上垂垂老矣的他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他一点都不同情这位老人,年轻时的种种作为都在他的老年得到了该有的报应;他的多情与风流都成了他的催命符,让他走向死亡的脚步愈来愈近。 再说回喻崇义的父亲,他的四叔;他三哥在云巅之宴这档子事上就根本没有想借助于四叔的力量,所以在最开始的那段时间场子里经常会有些乱七八糟的人来试探消息;但在罗丰生出手相助后,便再也没办法瞒过四叔的眼了。 如果此时喻宏图今时今日还处在曾经的位子上,那喻崇义便是真的在四九城的黑色地界横着走、那些人也要顾忌三分。 所以,到底是谁能让他摆不平,需要他出面帮忙? “前几日钱菁菁派人过来闹事那天,白家的白泽玮也出现在了那里。” 喻其蹙眉,猜道:“秦氏的姻亲?秦司礼的表弟?” “是啊,多巧合呢。钱菁菁想要摆我一道,而又那么凑巧被白泽玮撞见,我就顺手将白家拉进了这场闹剧里。白泽玮喜欢钱娅娅,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他点了根烟夹在指骨间,袅袅烟雾缓缓散开,顿了会,“但我没想到白泽玮一个电话,叫来的是许久不见的秦司礼。” “他回国了?”这下轮到喻其惊讶起来,他凑过来小声问道:“我听闻他消失的那几年是被秦家的老爷子隐秘送去了集训。很久之前就有传言秦万海手中握着一股强劲的力量,足以铲平一个小国。” “两年前,x国曾想切断驻扎在那里的巨野小队的全部通讯,试图将他们一举摧毁;恰巧死掉的先行官是秦万海的学生,这才逼得秦司礼不得不动了手,几番周旋灭掉了对方的最高官。” 喻崇义不喜俞宏图的个人作风,不认可父亲的做事方式;对于俞宏图手上那股游走于黑白两道间的人脉力量自然也不感兴趣。 而喻其不同,他从小就敬佩带有英雄色彩的四叔,对这些打打杀杀、钻研算计的事情格外有兴趣。而俞宏图年事已高,唯一的孩子只想脱离他的庇护自立门户;多方思量之下,有些东西就转移给了喻其。 关于秦司礼的这些消息,就是通过这些渠道得知的。 喻崇义掀了掀眼皮,冷声问道:“两年前的事?怎么我一点消息都没收到?” “……”喻其抿紧嘴角没说话,慢慢坐回了原位;端了小半杯酒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 两年前的那个时间点,正是杜琢然生女的时间;彼时喻崇义被这件事勾去了全部心神,怎么可能会听得进去外面发生了些什么? 恐怕就算那时告诉他老太爷死了,他都未必会回来吊唁吧。 但这话可不敢说不出口,他这三哥痴恋杜家姐姐多年,求而不得都快疯魔;他要是不小心说了什么得罪了,只怕他这心黑的三哥指不定在背后扣他多少年终分红。 百合,郁金香和月季花都是有毒的,别放室内。 (本章完) 第90章 江洲公寓7栋505 喻其沉默了半天,明显是不想多言的意思。 喻崇义看透了喻其的想法,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他刚才多问了句只是想知道背后的推手是不是他那多管闲事的父亲,而目前看来,这里面似乎还有别的隐情。 他饮尽杯中酒液,俯身拎起酒瓶又为自己倒了一杯,缓声开口说:“秦司礼其人,我与他相交多年。他这人什么性格,什么谋划路数,我比你们都要了解他。你们能查得到的东西,那必然是他想让你看到的东西。” 垂眼似是在走神的喻其听了这话猛然抬起了头,心中惊骇。 喻崇义满不在乎地瞥他一眼,嗤笑,“巨野小队不过是他放出的一颗烟雾弹,x国一事也只是借此想告诉你;秦家的能做到的,远远不止于此。如今的秦无为虽然明面上是秦万海最为信赖的孙子,但那支力量最终归属于谁还未必可知。” 喻其不明白,他问:“可秦无为他背后站着的是秦端,他有着整个瀚海集团为他背书。秦万海没有道理不交给他。” “锦上添花有什么意思?”嘲讽了弟弟的天真,喻崇义仰头灌下小半杯酒,眼里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雪中送炭才恩重如山。” 秦家几房关系冗杂,娘家的关系网缠绕在一起比蜘蛛网都要密密麻麻;无论是哪一方得了这一助力,对其他人来说都是巨大的威胁。 届时等待秦家的,只有分崩离析、兄弟阋墙。 只有秦司礼是最合适的人选。 父母双亡,母亲的娘家式微,再无成为助力的可能;这便是天然的接班人选。 所以才会在几年前,秦万海陡然召了秦司礼回城,人一落地就扔去了集训。 种种迹象,答案早就昭然若揭。 喻其越想越心惊,他睁大了眼,迟疑地向喻崇义求证:“所以,他这是警告我们收手的信号?” 如果他未来真的是秦万海的接班人,那现在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搜集这些不值一提的情报显然是一件极其愚蠢的行为。 “是你,不是我们。”喻崇义云淡风轻地说着如此薄情的话,像是丝毫不在乎对面的人是他的亲堂弟一样。 “不行啊三哥,”喻其颇为不要脸地扒着喻崇义的衣服,死缠烂打的招数都用上了,“我们可是从小一起砸过老太爷花瓶的,小时候我们一起挨过打你忘了吗,那可是过命的交情!我知道,你绝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 ——只要我没有道德,谁都别想绑架我。 “……”喻崇义面无表情的撸掉扒拉着他的手,端着酒走到另一边,离喻其一米远;保持好安全距离后,才好整以暇的开口:“现在,愿意帮我办事了吗?” 喻·忙不迭点头·其:“小弟愿效犬马之劳,自当万死不辞!” 那耍宝的样子看了惹人发笑,喻崇义也没空再和他扯皮;他略微沉吟后,径直说道:“沛城夕合市江洲公寓7栋505,你去查查住在那里的是谁,近日和谁来往密切;一旦有消息也不要轻举妄动,耐心取证予我就行。” ——都还没查,三哥怎么就这么确定会有消息?住在那的人又是谁? 满腹疑惑得不到答案,喻其却也不敢多问,只记下就连忙离开找人盯梢去了。 (本章完) 第91章 马金翠 从前如果有人跟她说,要好好听妈妈的话,做一个乖巧可爱的孩子;不管你的母亲做了什么让你感到难过的事,请相信她是为了你好。 ——那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将它拉黑,并将此人从她的世界里摒除,这辈子都不复往来。 “小蔷啊,外婆知道你这些年在外面过的是苦了些,但现在不是回来了吗?而且现在外面的底层哪有他们说得那么危言耸听啊,那些平头老百姓不都是在正常的过日子吗?” 穿金带银、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外婆说得口干,端起桌上那杯白水咕咚咕咚灌了小半杯下去后,全然不顾丈夫警告的目光,继续拉着华蔚的手,述说着自己的过往。 “我跟你那么大时家里也是穷的揭不开锅,你外公这个没用的,家里就那一亩三分地;我大着肚子嫁给他那会还得下地插秧劳作呢,现在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 华蔚意味不明的目光从她的脸上滑落到她带了五个金戒指的手,妇人拉她手时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对方的血管;所以刚才她将错就错,给对方‘号了个脉’。 只可惜她不精此道,只是半桶水功夫。 但这,也够了。 厚重的粉底也盖不住蜡黄的脸色,说话间舌苔发白,气息隐隐带着些许臭味;脉搏虚亏,不够蓬勃有力。 早年旧伤仍然在消耗她的生命,不对症下药的补品变成了催命的毒药;身体所有的变化都在提醒她疗愈旧伤,但她全然未觉。 从落座就不发一言的外公狠瞪了外婆几眼,示意她别再开口;但外婆显然对他是打心眼里地瞧不起,所以并未将他的提醒放在眼里。 她继续对楼蔷说:“依我说啊,作为女人这辈子最好就是找个有钱的好男人嫁了,然后本本分分地生儿育女,舒舒坦坦的过自己的日子。我当年啊,就是眼瞎了才嫁给你外公,这才过了小半辈子的苦日子……” 话中的惋惜一字不落的落入华蔚的耳中,这种极其荒谬的理论引起了她的兴趣;这时她终于好整以暇地抬起目光,打量起眼前的这位‘外婆’来。 对方衣着华丽,神态趾高气扬;眼中隐隐带着几分不屑的神色。 好像在对她说:你这种乡下来的土鳖,也想攀附我们豪门大族的门楣。 而坐在她身侧,离她却有好几十厘米的外公却衣着朴素,晦暗的脸庞布满了风吹日晒沉淀下的沟壑,岁月对他的摧残是那么的显而易见。 说是夫妻,却好似两个世界的人。 “所以啊,小蔷你听外婆一句劝;趁着你还年轻有资本,早点相看人家,嫁过去做少奶奶多快活!你的模样又标致,准能勾的那些公子哥魂不守舍的!” 对方满脸堆笑,拉着她的手止不住地感叹,好像已经看到了她未来的‘好日子’一样。 而这时,华蔚终于平静地从对方紧握的掌心中抽回自己的手,敛眸掸了掸衣角的褶皱,才抬眼对这位外婆问道:“既然外婆对这种生活这么推崇,那当年为什么会选择嫁给祖父?您是不想过那种日子、还是不能?” 言简意赅,字字诛心。 马金翠脸上挂着的虚伪堆笑渐渐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逐渐升腾的怒火;精心做了美甲的指尖用力地嵌入掌心里,她绷直了唇线紧盯着华蔚,后槽牙狠狠磨着。 她和甄春生的这桩婚姻是她这辈子心里永远的暗痛,在女儿嫁入楼家成为楼家少奶奶后对丈夫的不满更是达到了峰值。 她年轻时好歹也是四里八乡远近闻名的水灵姑娘,托了媒人来说亲的人家都快踩烂她家门槛,可以说是一家有女百家求。 后来……想到这里,马金翠眼中痛意更甚。 如果不是后来她鬼迷了心窍,相信了那人的鬼话,她也不会一夕之间坏了名声,只能灰头土脸地逃离家乡,大着肚子嫁给这个没用的甄春生! 那时如果她逃了出去,指不定她早就嫁给了有钱人。 这些午夜梦回时的悔恨在此时被华蔚毫不留情地指了出来,更是痛得她的心似在滴血。 这个没教养的小贱胚子,如果不是她女儿心软接她回来,指不定在哪里流浪过活呢;她怎么敢恬不知耻地在这里指责长辈! “小蔷,我们大人这些事情很复杂的,也不是一两句话能解释清楚的……”马金翠忍了又忍,好不容易压下了怒火,“你看你现在还年轻,模样长得好,又有着楼家为你做靠山;干脆外婆就做主给你和北郊周家的大公子做媒怎么样?” 她眉开眼笑捂着嘴,咧着大红唇在那笑着,“我可跟你说啊,这周家可是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人家,你一嫁过去就成了周家的大少奶奶,过得生活那叫一个滋润呐~” 她尽心尽力得像个青楼里揽客的老鸨,给华蔚描绘着未来的美好蓝图,将她彻彻底底当成了一个从乡下来、又虚荣的土丫头。 可即便她真的蠢笨如猪,什么都不懂;那么马金翠带着恶毒目的将和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外孙女推向火坑,又算什么呢? 指尖最后一击敲打尘埃落定,华蔚微掀眼皮,目下无尘瞧着眼前披着人皮的‘狼外婆’,缓缓启唇:“既然条件这么好,那就麻烦外婆将这个‘好消息’带给这楼家的另外一个女儿,我的好姐姐,楼婕。” 马金翠脸色一变,带着几分嗔怒指责道:“你这孩子在说什么胡话呀!小婕她可是和唐家公子有婚约的,她未来是唐家堂堂正正的少夫人,怎么能嫁给那周琅?你该不会是瞧不上外婆给你相看的亲事吧,你这孩子怎么这么不孝顺!” 华蔚丝毫不将她的威胁放入眼底,淡淡反驳:“胡话?你大概不知道,当年的婚约书里可红纸黑字清楚写着,楼泽文、甄茹之女楼婕与唐鹤鸣、傅璇之子唐时文结为姻亲。一式两份,楼家的那一份好端端的放在老宅里。而楼泽文、甄茹之女,在这楼家只有一个,那便是坐在你面前的我。” “楼婕,除了抢走我的名字之外;与之毫不相干。” 华蔚微微展唇,勾起一抹毫无感情的弧度,“所以唐时文,是我的未婚夫。” ——楼懿文期待的这场好戏,正缓缓拉开了帷幕。 (本章完) 第92章 你也吃过这种苦 马金翠一时之间被这句话堵得胸口发滞,几瞬之后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撒谎!” 这桩婚约从十几年起就是订给楼婕的,唐家要娶的新妇也只会是楼婕,绝不可能是这个乡下长大的楼蔷! 唐家高门大户、勋贵之家,日后唐时文接管唐家,那楼婕嫁过去之后是要做掌家太太的;楼蔷目光短浅,井底之蛙,楼懿文但凡有些脑子,都不可能同意让楼蔷替了楼婕的婚事! 这么一想,马金翠脸色才有好了些许。 “小蔷从哪里听得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唐时文和你姐姐关系正蜜里调油呢,亲事换人什么的别是那些嚼舌根的佣人为了哄你开心乱说的吧。” 华蔚缓声:“反正你也不信,那是与不是都不重要。我们,且看看未来怎样?” 眼瞅着马金翠攥紧了手包,从原本的坚定不移到逐渐动摇,华蔚眼底漫出了淡淡的嘲意。 ——蝇营狗苟,不外如是。 她又说,“外婆,不知道你听说没有。前几日祖父为我从北斗国艺里寻了个老师,所以现在我和楼婕是处在同一学院里。” 华蔚素手轻抬,不紧不慢的执壶为马金翠倒了杯热茶,再缓缓将茶盏推到马金翠的面前,神色自若:“北斗国艺,不过如此。” 马金翠神色微变。 季学锦…!他都出面了。 那是不是就证明楼蔷这死妮子说的那些换亲,未必是假的。 送她去北斗国艺,只不过是为了镀金,复制楼婕的路线,好为嫁给唐家做准备…… 这时,她又听见华蔚说:“至于和北郊周家的婚事,我这里有两个提议。不知道外婆愿不愿意听一听?” 杯中热茶灼烫她的手,马金翠白了白脸,声音不自觉有些颤抖:“你……说。” “这周琅既然在外婆眼里千好万好,那配楼婕也不算辱没了她;外婆不妨多劝劝我父母,让他们为周琅和楼婕订婚。免得,这好人家让别人给抢了。” 浓重的妆容下,马金翠的脸皮颤了颤;这话她要是敢跟甄茹提一句,明天楼泽良就能让她滚回老家。 她小心翼翼问:“那……第二是?” “趁早让周家人死了这条心。”而此时,耳中微型通讯将消息传输完毕,华蔚眼中淡笑尽消,脸色冷了下来:“无论是楼家哪个女儿,都不是周琅那个苟延在男人身下的玩意配娶的!楼家滔天怒火,他们承受不起。” ‘哐当!’ 白瓷茶杯从手中滑落,掉在地板上应声而碎。 马金翠害怕地往后挪了些许,远离了华蔚;眼中皆是满满的不可置信。 ——她怎么会知道这些秘事! 而下一秒,在角落里一直没出声的甄春生突然起身,高高扬起手,愤怒地给了马金翠一巴掌! 登时就将她的脸打偏了过去。 事态突然,华蔚愣了下,看着他不知该做何反应。 “你糊涂啊!”老人常年劳作,身形有些佝偻,此时看着妻子却满目失望,“你这是要毁了小蔷的一生吗!” 他厉声骂道:“马金翠,你自己也是吃过这种苦的人!她可是你亲孙女。老话讲举头三尺有神明,你这么做就不怕出门被雷劈死你吗?” ——你也吃过这种苦? 这话就很微妙。 华蔚敛了敛眸,思考着甄春生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难道当初马金翠原本要嫁的人不是现在的外公,而是另有其人? 仔细思虑,其实马金翠这样一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性格;并不排除这样的可能。 但这些,跟她没有任何关系。 被那一巴掌打懵的马金翠捂着脸冷了一会,瞪大了眼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个以往老实巴交的丈夫。 他居然、敢打她! “我要打死你这个挨千刀的!你没良心啊!我辛辛苦苦给你生了两个孩子,跟着了生了半辈子苦头,你居然敢打我!” 暴起的马金翠顾不及凌乱的头发,张牙舞爪地就往甄春生扑去,咬着牙使了狠劲要往他身上挠。 甄春生被打得连连后退,却只曲起手肘护着脸,并没有反抗马金翠的挠打。 而华蔚在这一刻倒成了透明人。 她神态自若地端起茶盏抿了小口茶,在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 三。 二。 一。 “甄老爷子,甄夫人!快停下快停下,有话好好说,怎么动起手来了呢?夫妻之间吵架常有的事,各自体谅这件事就过去了,反正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对不对嘛。” 人未至,声先到。 是熟悉的南城软语调子。 莫兰领着几个年轻女佣,脚步匆匆地冲过来拉架了。 “小舟小玉,怎么还傻站着;快过来搭把手呀。”莫兰一手扯着马金翠的衣摆,眼睛却看向坐在沙发上神色如旧的华蔚,可她还来不及细想,就被马金翠一脚踩到了她的脚背上。 常年食补,身材虚胖的马金翠大约有一百七十多斤,这一脚踩下去痛得莫兰差点动手打人。 心底已经在尖叫的莫兰痛得直翻白眼,硬是忍着将马金翠往旁边的沙发上猛地一推,这才摆脱了痛苦。 可她还没来及喘口气,被推倒在沙发上的马金翠就哭天抹泪的开始撒泼,指着莫兰就开始一顿臭骂,言语肮脏程度是莫兰此生闻所未闻。 两个小女佣缩在一旁头也不敢抬,更是别说开口劝了。 甄春生见此情景知道妻子的臭毛病又犯了,也住了嘴不再争辩,佝偻着身子慢慢走向了偏厅;错身路过华蔚时,那浑浊的瞳仁中露过几分不忍、几道悲悯,和几许愧欠。 “甄太太。”莫兰垂了垂首,十指交叠捂在腹前;硬是咬着牙忍下了这番屈辱,“还请你不要在这里大声喧哗,竹厅处还宴请了别的客人,要是打扰到别的贵客就不好了。” 不提还好,提了后马金翠当场就炸了。她站起身叉着腰对着莫兰就是一阵输出:“臭xx,你个小xxx!你以为你是谁啊你,在这里装什么!我可是你家太太的亲妈,是你这女主人见了我都要恭恭敬敬的主子!你只不是是这一个端茶倒水的玩意,说好听点是小管家,说难听了那就是下人!在古时候是可以随便发卖到下三滥的地界去的!” 最后一个字话音落下,莫兰的脸色已然黑如锅底。 (本章完) 第93章 楼阔溪 但马金翠似乎觉得犹还不够,又马不停歇地继续骂道:“看得起你给你口饭吃,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敢在这里对我吆五喝六的!竹厅坐着谁啊,你让他过来给我见见,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蹬鼻子上脸了啊!” “甄太太!”毕业于荷兰国际学院的莫兰从没受过这种屈辱,还是忍不住大声呵斥了一句,但良好的教养和严格的规训又使她只能垂下眼帘,忍气吞声地继续劝道:“这里是楼家老宅,请你不要大声喧哗。” 这句话背后的含义暗指这里真正的主人,楼懿文。原本想警告马金翠别太过分,却没想到马金翠此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 ——敢骂她,她得让这个贱人给她当牛做马跪下道歉! “这是我女儿的家,你凭什么在这里指手画脚?我分分钟能让你卷铺盖滚蛋你信不信?”莫兰的低头让她底气大增,倒吊着三角眼显得整个人极其尖酸刻薄:“我今天话就放在这里,如果你不跪下来给我道歉,并发誓以后见着我都得恭恭敬敬喊声马夫人。” 说到这,她斜睨一眼莫兰,阴阳怪气道;“不然,你就等着我女儿对你的行业封杀吧!” 莫兰什么反应先不说,坐在沙发上当透明人的华蔚耳朵倒是动了动。 报告里称马金翠夫妻早年一直在乡下务农,几十年前女儿嫁给楼泽良后就搬到了京城里,受甄茹的每月定量的生活费过日子。 这样大字不识几个的一个人,怎么会知道‘行业封杀’? 是甄茹做过这种事,还是从甄茹口中有所耳闻? 无论是哪一点,都很可疑。 “甄太太?三婶那妈又来了?”门厅再次传来脚步声,声音中还带着几许刻意压低的惊讶,继而又扬声:“都说科技发达了,分分钟转账搞定,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而且,今天也不是定时取生活费的日子,怎么又过来了?” 莫兰闻声悄然往那方向看去,就好像突然见到了救兵一样,忙不迭的迎了过去。 “阔溪小姐……”喉头哽咽,莫兰正想大倒苦水,却只见楼阔溪抬手示意,只能悻悻得往她身后站去了。 马金翠起先闻声时心里一凛,还以为是谁来了,却在看清来人的脸时又松了口气,重新挂起了那副刻薄嘴脸。 “我还以为是谁来了,原来是你。” 她眼里的轻视显而易见,好像这位的到来根本不能引起她的侧目。 华蔚目光轻移,默不作声打量起这位一无所知的‘亲人’。 按调查资料中的记录,这位大概就是——楼阔溪。 楼懿文之女楼颖二十多年前带回来的养女,身世不明。 “你少在这里讽刺我打秋风,我告诉你,我花我女儿女婿的钱天经地义,没有人敢多嘴!我辛辛苦苦养大她,她现在嫁进豪门了孝顺我是应该的。” 说到这,马金翠斜睨了楼阔溪一眼,话语中带着讽刺说到:“倒是你,一个不知道那里冒出来的野种,也好意思赖在楼家不肯走,难道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楼家人吗?你个臭丫头还惦记着楼家的财产,想什么美事呢!” (本章完) 第94章 野种 甄茹和楼泽良育有一子,就是前几天深夜造访楼公馆的楼凌宇;而此时马金翠对楼阔溪敌意这么大,大约是代入了她和楼凌宇争夺楼家家产。 但这些都和马金翠八竿子打不着关系,而楼阔溪虽然是楼颖领养的孩子,却也是楼家真正意义上的继承人之一;难道这些,甄茹就一点都没有跟她的母亲提过一句吗? 或者说,她就那么笃定楼阔溪不会争夺楼家一分一毫的家产? 即使被说是野种,楼阔溪的脸上依旧挂着三分笑意,连眉梢的弧度都没有变过半分。 “关于我和母亲的继承权一事就不麻烦甄太太操心了,毕竟这种事你从来也没有过经验,不过论起精打细算这些我们肯定没有你算的清楚。” 她上下端详了马金翠几眼,余光不动声色地从华蔚身上掠过,片刻后才饱含笑意、不疾不徐地说道:“就比如你今天特意挑了月末这个日子过来楼公馆跟三婶要钱,不就是为了在下一个月的月初让三婶再定时打生活费给你?这种时间差,我们哪有你算得精。” 或许是被戳中心思,马金翠被这几句话气的颤抖,忍不住就叉着腰开始指着楼阔溪骂:“你别在这里胡咧咧!你哪只眼睛看到我跟我女儿要钱了,我今天明明是过来看我外孙女的,你不要在这里血口喷人!” “哦?是这样吗?” 闻言,楼阔溪一脸恍然大悟状,还特意回头看了一眼莫兰。 在得到莫兰轻轻点头的答案后,她才又摸了摸耳垂,向马金翠轻飘飘地道了一个不走心的歉。 “真是难得,我以前见您干这种事干多了就容易先入为主,哪知道你会这么好心来看外孙女,真是不好意思,怪我怪我。” 虽然楼阔溪嘴上诚意满满,但马金翠话里话外却越听越觉得阴阳怪气;但偏偏她又挑不出什么话来反驳,一口气堵到了嗓子眼,怎么都吐不出来,难受极了。 “不过既然你今天是来看楼蔷妹妹的,那我就少不得再多说几句。”楼阔溪笑意一敛,看向马金翠的目光中多了几许寒凉的审视。 “虽然对外公开楼蔷妹妹的身份是三婶遗失的二女儿,但楼家上下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三叔真正的女儿是谁。我楼阔溪认这个妹妹,我对她的过往心怀怜惜;所以,我绝对不会让某些人将腌臜心思动到她的头上。” 黑色的马丁靴缓缓往前踏了一步,楼阔溪放慢语调,噙着危险的笑意:“我不会让每一个伤害她的人活着走出京城。你听明白了吗?甄、太、太。” 寒气逼人,直冲脊梁骨! 马金翠嚣张的气焰一下子低了下去。 她不明白一向笑脸迎人的楼阔溪为什么会在这时变得狠厉,也不明白楼阔溪这份莫名的敌意究竟来自哪里。 但她听明白了一点,这楼阔溪分明是护着这楼蔷的。 乡野村姑,愚昧蠢笨。这样的一个楼蔷究竟有什么能力将一个又一个的楼家人迷得神魂颠倒? 昨天女儿在电话里抱怨楼懿文偏袒楼蔷,她还以为是明面上的祖孙情面;但没想到这个在楼家毫无存在感的楼阔溪居然也为她出头…… (本章完) 第95章 楼颖 虽然她知道楼颖放弃了自己在楼氏的继承份额,但当年楼颖干的那些事她还是有所耳闻,这楼颖可不是一个什么好相与的人。 更何况,她当年可是在她手底下吃过亏的! 想起往事,饶是马金翠在乡野泼辣惯了,但见此情形还是不免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你、你……” 她张了张嘴,想开口骂些什么。 但是可惜楼阔溪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我什么?我哪句又说错了?” 过去因为母亲身份特殊,加之她和母亲也并没有真正的血缘关系;所以在对待楼家家事的事情上,她们向来主张息事宁人。 毕竟一旦插手太过,哪怕老太太再疼爱母亲也难免心中会有芥蒂。 可现在不一样,楼蔷流落在外二十多年,过得是怎样颠沛流离的生活、其中的酸楚和痛苦旁人无法感同身受。 而这时,马金翠就迫不及待的跳出来利用她?这是血浓于水的亲人该有的态度吗?这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恶鬼! 她如果再不插手,即使这楼蔷在老太太口中再如何如何聪明,也难保会被这虚伪的亲情给冲昏头脑。 “甄太太,你也不用在这里跟我装什么情深义重的假面皮,昨天你在某珠宝商行里拉着楼婕的手止不住地安慰时,我手底下的人路过时可是看得一清二楚。怎么,是那里的金饰玉器不合你心意,就跑来这里摸底了吗?”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贪心的人,可是死得很惨的。 “我知道你和三婶都不喜欢楼蔷妹妹,我也知道你现在打什么如意算盘;可是,虽然我只是楼家一个微不足道的养女,哪怕你再看我不起,但你那好女婿唐时文见了我还是得礼礼貌貌地叫我一声阔溪姐。你说届时我一个不小心在他面前说错了什么,你觉得楼婕这未来唐家少夫人的位子还能坐得安稳吗?” 几十年前唐家式微,没落到京中人人都能踩上几脚;据说她母亲小时还能常常见到来家里低声下气走动的唐家长辈,后来在祖母楼懿文的一手扶持下,唐家往日荣光又逐渐重现,那些人弯下的脊梁又重新直挺了起来。 他们以为对外绝口不谈楼懿文对唐家的帮助就能抹消掉这段恩情? 唐时文的父亲在困顿中长大,亲眼目睹了一个家族的衰败与成长,他清楚明白地知道对唐家而言,过去的楼氏在那段磨难的时光里占了多大的比重。 大海中艰难航行的帆船摇摇欲坠,彼时能绑上楼家这样的庞然大物是最好不过的结果;所以,唐时文和楼婕的婚约才能因此诞生。 然而近年来楼家行事越来越低调,反观唐氏却在各行各业小有所成;马金翠鼠目寸光,只看到了唐家的风光表面,却忘记了楼家也曾是底蕴殷实的勋贵之家。 眼见着马金翠脸色越变越难看,楼阔溪想了想,突然展唇莞尔,缓声:“甄太太,你知道的,我妈这人脾气向来不好;不像我,比较有耐心。” 闻言,想起回忆中的那副景象,马金翠登时遍体通凉,腿一软就跌坐在了沙发上。 ——楼颖,一个曾经敢拿着刀架在她脖子上的疯子。 (本章完) 第96章 换亲 “看来不用我提醒,你应该也想起来那些往事了。” 她轻撩了撩裙摆,施施然地坐下佣人特意为她搬来的太师椅上,眸色凛然、居高临下地看着面色惨白的马金翠。 “怎么样,是不是记忆犹新?只可惜我没有亲眼目睹母亲的风姿,只能从家里的旧人口中听到一两句。” 那句“家里的旧人”一下就触到了马金翠敏感脆弱的神经,那一瞬间她觉得四面八方都布满了嘲笑她的视线,像针刺似的难受。 提起往事,楼阔溪的目光更加冰冷,看马金翠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坨垃圾。 十指交叠,白色手套上在灯光下泛着浅浅金芒。 足尖用力,狠狠碾碎马金翠不小心掉落在地的珍珠饰品。 “以为女儿嫁入豪门,又提出换亲这种要求恶心我母亲,也就你这种不要脸的人才做得出来了。” 她不知道当时楼懿文是怎么处理得这件事,但她母亲年轻时却是个脾气暴躁的,马金翠说出那种话没被卸掉一条胳膊都算她命大了。 稍加打听就知道,彼时谁人暗地里不笑楼家得了一门这样上不得台面的亲家。 甄茹能忍气吞声在京中交际多年,也算是个有城府的女人。 “我没有!你不要再这里胡说!明明就是楼颖勾引我儿子被楼懿文发现棒打鸳鸯,你那不要脸的妈脸上挂不住才来找我的晦气!她一个被楼家收养的外人我才看不上!” “勾引你儿子?”楼阔溪微微倾下身,顿时被气笑了。“你那个在村里欺男霸女,脑满肠肥,眼里只有啃老的蛆虫儿子吗?他配吗?” “他不配。给我妈提鞋我都嫌恶心!” “楼阔溪,我要跟你拼了!”马金翠那里忍得住自己的儿子被人这么骂,立马挣扎着要从地上爬起来打楼阔溪。 一边扶着沙发靠背,一边嘴里还骂骂咧咧着:“我当时还以为楼颖那小蹄子是楼懿文亲生的,不然我才不会想用换亲的办法让金宝娶她!甄茹也是没良心的,也不帮她哥哥想想办法。她能被我们金宝看上是她的福气,不然一个养女谁要啊!现在不一样是嫁不出去,迫不得已收养了你?” 没等马金翠站起,站在楼阔溪身后的莫兰两人相视一眼,继而同时出手迅速上去按住了她,悄无声息地让她的手臂脱了臼。 “现在倒是承认有打算过换亲的意图了?”楼阔溪冷眼看她,字字珠玑:“那你为什么现在要拿三婶的钱过活?为什么要来楼家打秋风?为什么不让你那好大儿养你?是他不想吗?是他不能吗?他是死了吗?” 马金宝还真是跟死了没两样。 在甄茹婚后的第二年,穷人乍富,禁不住金钱诱惑的马金宝拿着楼家的五十万聘礼跑了。 一毛钱都没有给他父母留下。 二十多年过去,没有一点消息传回。 马金翠挣扎着反驳道:“他是出去挣钱了!那五十万是我们自愿给他的。我养甄茹这么多年,我花我女儿的钱天经地义!她就应该养我到死!” 关于马金宝,也不知道说出口的这些话马金翠自己又相信多少。 但这些楼阔溪都没有兴趣、也不想知道。 “刚才的话,都录下来了吗?” 话音落,小女佣拿着手机从角落里站出,沉静地向楼阔溪呈上一个手机:“画面很清晰,每一个字都听的一清二楚。” (本章完) 第97章 表姐 “我不愿意三婶活在谎言的蒙蔽之下,所以在刚才我已经将甄太太的拳拳爱女之心完完整整地发送到三婶的手机里了。” “也包括她差点没办法嫁给三叔,婚后聘礼全被同母异父的哥卷走这些‘好事’。” 甄茹被马金翠洗脑长大,对她有一种愚昧的孝顺,可再孝顺的人也没有办法接受被破坏婚姻和母亲偏到天边的心。 所以这些年马金翠一直不敢告诉甄茹那五十万的去处。 如今这根迟了二十多年的刺从甄茹心脏贯穿而过,这母女之情还能留下几分好? 她母亲当年被这家人的做派恶心得多难受、她如今也要她们全部感同身受。 莫兰她们刚松了手,松了禁锢的马金翠就迫不及待的从地上爬起去摸索着她的手机,跌跌撞撞地夺门而出,离开时还回头狠狠瞪了一眼施施然坐着的楼阔溪。 折射在她脸颊边的几片碎光,映出了她不及眼底的冷冽之意。 “阔溪小姐,需要禀告一下老太太吗?落了甄太太面子,这毕竟不是一件小事。” 莫兰的担心是有道理的,毕竟这马金翠再怎么不要脸,也是楼家三太太的亲生母亲,楼老太太面子上的亲家。 她们刚才将人摁在地上骂了一通,要是真的传出去没人会在意这马金翠,丢脸的也只会是楼家。 楼阔溪将马金翠碰过的茶盏扔进垃圾桶里,不在意地说道:“你们别管,无论是谁问起都推到我身上;到时候我再找个时机和老太太解释清楚。” 得了肯定答案的莫兰松了口气,这才放下心来;离开前目光极隐晦地朝坐在角落里,一直不曾出声的华蔚扫了一眼。 ——这蔷小姐,未免有些过分冷静了。 屋内的佣人散了个干净,华蔚合起手上的杂志,缓缓抬眸,看向对面也正在看着她的人:“楼、阔、溪?” “论及辈分,我算是你表姐。但随你喜欢,你叫我什么都可以。” “前几日我的人在替我取珠宝的时候不小心听了几句她们的谋划,今天知道她上门我就知道她们打什么主意,立马就急匆匆赶过来了;小妹你没事吧?” 自马金翠离开,在面对华蔚时楼阔溪倒是完全变了个人;褪去了身上的坚硬甲胄,温柔的模样倒是像极了知心大姐姐。 但是,也只是像而已。 “视频其实没有发出去,对吧?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视频。” 莫名其妙的一句话打断了楼阔溪的寒暄,她脸上的温柔之意顷刻顿住,继而逐渐敛起,眼底多了几分果然如此。 “小妹说的什么话,我听不懂。” “你借我的名义挑起二十多年的往事,让马金翠在小辈面前下不来台,还打断了她原本的计划;你这么一闹她肯定会病急乱投医地找甄茹解释。” 唇角向下微弯了几分弧度,华蔚定定看了楼阔溪一眼,接着开口:“但这样无异于点火自爆,将所有的母女之情烧了个彻底。而你也可以躲过目无尊长这口黑锅,让她们狗咬狗。一石三鸟,何乐不为。” (本章完) 第98章 一石三鸟 “你笃定我刚认祖归宗,甄茹对我心怀愧疚;就算日后她想追究起来,也会在查到这件事因我而起时便收手。因为再不济,我背后也坐着一个楼懿文。” 届时就算甄茹再生楼阔溪的气,也会因为顾忌楼懿文手里的股权而选择将事情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马金翠到这里不过几个小时,从开始的无意嘲讽再到激怒她,设下的连环套招招打在了痛点上,华蔚不禁感叹:“短短时间内设了一场局并全身而退,真是高明。” 所有事情都被摊开摆在明面上,再演温柔知意的戏码好像也没什么意思。 “祖母特意给我递了消息,她说你很聪明。我当她是亲情滤镜作祟,放大了你的优秀,但很显然是我低估了你。” “你猜的没错,我手上的确没有视频。不是因为没有机会拍,而是我根本不会让那种东西成为我的把柄。” 她是想借此给母亲出一口气,而不是让自己成为别人的靶子。 “你就不怕如果马金翠没有说漏嘴,而是反咬你一口,到那时甄茹到祖母面前告你的状,你又该怎么办?” 按调查报告里甄茹睚眦必报的性格,让她母亲出了一个这么大的丑,她是绝不会轻易放过楼阔溪的。 “告我什么?”楼阔溪挑挑眉,微微一笑:“到祖母面前,说马金翠想把你说亲给周家那个在外面胡搞的儿子?又或是想把二十多年的往事拿出来说一说?” 她缓缓站起身,那张过分张扬艳丽的脸上多了几分与气质不符的凛然:“你母亲是个聪明人,日后你会见识到的。” 甄茹过分偏爱更加优秀的楼婕,未来在家庭关系上楼蔷如果要赢回父母的偏爱,少不了要吃些苦头。今天的这些小场面算不了什么。 “今天这件事我考虑不周全,擅自拉你入局是我不对,算我欠你一个人情。但我刚才在马金翠面前说的话也做数,日后在这京城不管你捅了多大的篓子,我也会保你。” 独自活了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说要保她。 向来都是自己保徒弟的华大教授觉得……有些怪怪的。 她沉吟思考了片刻,猝不及防问了句:“保大还是保小?” 突然被个冷笑话噎住的楼阔溪沉默地看了她一会,轻扯着嘴角,“保大。” 自以为说了句玩笑话的华蔚并没有将今天的对话放在心里,悄无声息地移开了目光不再接话。 直到在不久后的那场宴会上,华蔚才明白,楼阔溪所说的保大是什么意思。 - “我不同意!将她认回楼家已经是我做出的最大让步,我绝不会妥协!京城满城风雨闹得沸沸扬扬,都在笑我们弄回来个粗鄙不堪的女儿。老太太现在又张罗着要给她办宴会,这不是摆明了要坐实这件事吗?你以后让我们婕儿的脸往哪搁?她的那些老师们又会怎么想?” 书房里,楼泽良一句话就点燃了甄茹的怒火。 因为楼懿文心疼亲孙女流落在外吃尽苦头,想特意举办一场宴会向亲朋好友们介绍楼蔷的存在。 但此时的甄茹眼里心里在乎的只有楼婕,并不希望楼蔷出现在大众面前。 (本章完) 第99章 为什么容不下她 楼泽良脸上挂着愁绪,却还是尽力安慰着妻子:“你冷静一下,先听我说完好不好?你清楚老太太做出决断的事情是很难再有改变的可能的。你早前为了婕儿和她争吵就已经触了老太太霉头,现在又拒绝筹办楼蔷的宴会,这是把老太太的脸面往死里踩,那她日后还能容你吗?” 没有娘家势力支撑,惹恼楼懿文会是什么后果她心里清楚。 饶是满腔怒火的甄茹听到这话也不免迟疑了会,残存的理智告诉她低头是最好的选择;可是一想到当初楼婕哭着跪在她床头告诉她,因为配型不符没办法救她时那悲伤的脸色,她就心痛不已。 孩子真心爱她,她也是真的疼惜这个孩子,是真真正正放在手心里疼着养了二十多年的。 这叫她届时怎么忍心当着满城名流让她的婕儿下不了台? 虽然楼懿文承诺不公开楼婕的身份,姑且让楼蔷挂着三房二女儿的名头;但她能保证有心人会查不出来吗? 楼婕的身份暴露是迟早的。 在满腔的痛苦和悔恨交织下,甄茹对楼婕的保护欲升腾到了满值,盲目促使她不管不顾地说出了那个一直不敢提出的想法。 “老公,不然我们让楼颖姐收养她做女儿好不好?这样子她也有了名分,也不用让我们的婕儿陷入难堪;而且大姐早前已经收养了阔溪,再收养一个楼蔷也没关系的;反正都是老太太的孙女,在谁名下又有什么关系呢?” 这样荒诞可笑的建议就像当头浇了楼泽良一盆冷水,连带着浇熄了想对妻子安慰的那颗心。 在发现女儿不是亲生的之后,自己好像越来越看不懂妻子的想法和行为了。 楼泽良眼底不断有愁绪闪过,眸色复杂地看着妻子,不忍地紧握住她的手,话中带着些语重心长:“你别忘了,是我们对不起楼蔷。我母亲一共有四个孩子,但其中三个都不是她亲生。她年轻时不愿用婚姻束缚自己,于是通过孤儿院收养了两个孩子。早年间,我大哥还是挂在祖父的名下的。” 似乎是回忆起了以前的旧时光,他的神情和缓了许多:“后来母亲结婚生下了我,虽然兄与姐都与我没有血缘关系,但是他们待我极好,比起旁人家的有过之而无不及。所以哪怕我犯了错,他们也会第一个冲出来替我顶罪或出头。” “我母亲很生气,也曾背着我问过他们为什么。兄与姐在祠堂长跪一夜后,最终哭着给了我母亲一个‘害怕被抛弃,所以讨好我’的答案。” 他那时虽然小,却也很快就明白了虽然他和楼贺、楼颖同样为楼家的孩子,但在他们之前却永远都有着一道巨大的鸿沟。 他的兄姐在泥泞里望着站在阳光下的他,眼里充满了羡慕;小心翼翼靠近,却又小心翼翼地离他很远。 “楼蔷她是我们的孩子。是你辛辛苦苦十月怀胎,在医院里艰难生下的孩子。你们曾经连着同样一条脐带活着啊,你为什么就突然容不下她了呢?” 甚至还提出让楼颖收养她这样的胡话! (本章完) 第100章 小杂种 丈夫的话似乎给她带来了一些触动,甄茹眼中逐渐蓄起泪光,好像真的想起来二十多年前发现自己怀孕时的欢喜和雀跃,因为那是他们爱的结晶。 这个孩子是带着期盼与祝福来到这个世上的。 可是当记忆里玉雪可爱的小婴儿和现实里的楼蔷重合时,她眼底所有的温情都顷刻间消失不见,只剩下了浓浓的厌恶。 “不,我才没有这样的粗鄙无礼的女儿!” 她猛地松开丈夫的手,恼怒地对楼蔷展开了强烈的指责:“全京城谁不知道我甄茹的女儿是北斗国艺摇光院的首席小提琴手、名师教诲,豪门闺秀!谁见了不称赞一声世家名媛标杆?而楼蔷,她只会丢尽我的脸!” “你要我日后走出去被这京城的太太们都笑话我吗?阿良,我没有娘家势力依靠,在我初嫁进来的那几年没有任何人看得起我。她们或出身高贵、或自身实力过硬,都不屑与我来往;是这些年婕儿给我挣了面子,她们才逐渐接纳我!” 阶级的跨越给她带来了这辈子都没见过的财富,可这个圈子从来都没有欢迎过她这样的人。 在她们的眼里,她只是一个笑话而已。 “认回楼蔷做什么?难道又要她们笑话我出身卑贱,果然连生的孩子也这么粗鄙低俗!我已经按照她说的把楼蔷那个小杂种接回来了,这还不够?难道老太太非要把我逼死才可以吗?” 眼前抹着泪泫然欲泣的妻子还是如他记忆中那么柔弱、惹人怜惜;所以他将她纳入羽翼之下,一保护就是几十年。 可是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她受了那么多的委屈和白眼,将她一遍遍刺激成了这般模样。 让她变得这样熟悉又陌生。 “我知道你心里苦,有委屈;可孩子无辜,她并没有做错什么。如果可以她也不想在市井之地长大,成为一个鼠目寸光的乡野之人。再说了,你也是从贫瘠之地走出来的,难道你对她就没有半点感同身受吗?” 楼泽良提起了甄茹的过去,试图从这一处上找到共情点,说服妻子,劝她改变主意。 可是,这一击却正好击中了甄茹内心最脆弱的地方。 她生平最不喜别人提起的就是她的出身,她艰难地考出贫瘠的故乡,甚至不惜改名来抛弃掉那个土气愚昧的自己。 而今天,丈夫为了那个小杂种一而再再而三的让她想起那些心痛的往事,她的理智一下子就崩溃了。 “她自己就没有错吗?”脚步踉跄差点摔倒,甄茹撑着桌角,冷冷一笑,“既然知道自己和楼家的差距,那为什么要回来?在姚家村说得好好的,回来看老太太一眼就走,现在倒是走啊?” “是终于见识到楼家是怎样的商业巨贾,豪门贵族了,所以就死皮赖脸的留下了是吗?”语气中浓浓的不屑裹挟了所有,像是淬了毒的羽箭一道道扎在楼蔷的头上。 她垂眸扫了一眼桌面上的文件,嗤笑一声后手一挥全部扫在了地上,砰得砸出好几声响动。 “你在干什么?!” (本章完) 第101章 玛瑙 “这个家有她没我,有我没她!老太太想认就让她去认,但是别想我去操办,我也绝对不会出席这场宴会,承认她是我的女儿!” ——砰! 书房的门被关得震天响,绕梁的余音仿佛在昭示刚才离去之人有多愤怒。 妻子的拒不配合让楼泽良更加地心烦气躁,余光瞥了眼散落一地的文件后更是满头愁绪,无可奈何。 他不禁反思自己,在这件事中,他选择站在母亲这边认回女儿,是真的做错了吗? 可这注定是一个无解的问题。 - 霓虹闪烁,暗香疏影。 云巅之宴像是伫立在黑夜里的璀璨繁星,耀眼的星芒让人忍不住走近驻足,探索其中景象。 浮云上的天堂让愚昧的世人忘记了烦恼,沉醉在欢乐之中。 喻其推门而入,“哥,玛瑙的合同还有近两个月到期,但她刚给我打电话说今天就想走,你看我这批还是不批啊?” 正坐在沙发上翻看文件的喻崇义闻言抬眼奇怪地看了眼问话的喻其,蹙眉开口:“这点事还要拿来问我?” 他看起来很闲?一个简单的人事安排他都处理不好? 喻其越过地上的果篮,伸手抽了张便签纸:“玛瑙可是你带回来的人,我可不得多嘴两句问个清楚,不然日后人走了你又想起来她了,那我去哪给你找回来?” 弟弟的神色不似说谎,但喻崇义对这个名字毫无印象,更别提这人长什么样了。 他只淡淡的收回目光,扔了句,“你看着办。” “那行!” …… 深夜的风有些寒凉,拂过裙角时脚踝处还是觉得有些发冷,玛瑙忍不住拢了拢身上的米色长风衣,不自觉地抿了下嘴角。 喻其同意了她的离职申请,特批她可以先行离开再回头办手续;而她的东西并不多,林林总总加起来不过一个小行李箱的分量。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的选择是对是错,更不清楚未来成功的把握有几分。 心中漫起的悲凉之意愈加沉重,她忍不住回头再看了一眼繁华如旧的云巅之宴,眼眶红了几分。 一年前她走投无路的时候被喻崇义救下,修养好后她走进了这里任职茶道师与插花艺术, 一开始她将这里当做自己的暂住地,想着等危险过去就悄悄的远走他乡;为此她拼命攒钱,不停地翻看着所有适宜她去的地点。 可云巅之宴太过美好,繁华迷了她的眼睛;她爱上了不该爱的人,爱上了一个永远不会爱她的人。 她想要无忧的生活和一个足以庇护她的港湾,她要在自己还有几分姿色的时候为自己博一个未来。 “玛瑙小姐,时间快到了。” 秘书在她身旁轻声催促,玛瑙轻轻吸了一口气,不舍地看了云巅之宴最后一眼,看向那个她遥望了无数次的露台;转瞬后她便垂下眼睑,头也不回地上车离开。 喻其啧啧两声,从落地窗旁走回厅内,“我有时候真的觉得你是个渣男,可你对杜琢然那副情根深种的样子谁看了不说一句绝世舔狗。哥,你真的挺活该的。” (本章完) 第102章 午域 “她是她,杜琢然是杜琢然。”雪茄的味道从喻崇义的指尖散开,他翻过一页纸,头也不抬,语调淡淡:“她还不配和杜琢然比。” 空气中弥漫的气味勾起了喻其的烟瘾,指尖摩挲了两下,后槽牙用力咬碎了嘴里的糖。 一起长大的小青梅前几天闻到了他身上的烟味,直接翻了个白眼嫌他臭,放出话来不戒烟就不让他进门。 现如今他看着满头愁绪抽着烟的喻崇义,觉得牙痒痒又觉得活该。 不知道是不是安安回去说漏了嘴,还是白泽玮将事情捅到了杜琢然面前;今天早上喻崇义就收到了杜琢然一通很普通的寒暄来电。 他当时在场,听得一清二楚。 就只是家常的普通问好寒暄,没聊几句那边就挂了电话。 但当时喻崇义的神色却是前所未有的紧张,因为这是杜琢然结婚三年后打给他的第一通电话,是他们关系破裂后的首次交谈。 他甚至看到了这个山崩于前而不形于色的堂哥攥紧拳头、红了眼眶,眼底是无尽的悔意。 真活该啊,人在身边时流连花丛不知珍惜;后来人结婚生女了倒是开始痴恋不舍,默默守护了。 这不是贱是什么? 他的小青梅跟他念叨过一句话,他觉得用在他哥身上挺合适的。 ——迟来的深情,比草都贱。 “我倒觉得玛瑙眼光挺差的。我这么一个大帅哥天天在她眼前晃,怎么她偏偏看上你了?” 他的打趣没能引起喻崇义什么反应,对方依旧老神在在地坐在那里看着报告,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予他。 活该单身! - 数日前,华蔚将索莹手下之一的流浪者m-618升阶赋令,滞留原地观察祸斗的行动轨迹。 可令人失望的是,这枚一号实验室放出的棋子在过去的日子里兢兢业业地扮演着他的角色,和周遭的普通老人没什么不同。 倒是m-618在这段时间里工作量剧增,在盯人的同时也替他挡了不少向来暗杀他的人。 索莹身为他的顶头上司,自然也关注到了这一点;她将闲置在m-618身边的其他流浪者借调派遣,协助m-618的工作;可饶是如此,想要取祸斗性命的人依旧络绎不绝。 多年在星域的工作经验,让她察觉到这其中的不对劲;于是她当机立断组织了场行动,联同所在地的拾荒者,抓捕了一个试图给祸斗投毒的暗杀者。 直至今日,人困在午域里已经三天了。 午域仁慈的制度留了他一条狗命,但同时也没能撬开他的嘴,得到一分有用的情报。 墙上的时钟缓缓转动,索莹对着手中的报告不住地拧着眉,眼睛瞟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后又继续思索,似乎在等什么人。 几分钟后,暗牢的门被打开;来人素面朝天,身后背着一把二胡,手上拎着一个黑色电脑包;就那样缓缓走进,直直往索莹的办公室走去。 偌大暗牢如入无人之境,毫无阻碍。 直到办公室的门被人推开,看见那张熟悉的脸上,索莹紧蹙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她根本就没告诉手下那帮人华蔚的身份,她依旧能够自如进出。 果然她的猜测是对的。 华蔚的身上太多秘密了。 (本章完) 第103章 梁彧 “那群监管的查到你来自研究所了。”无比肯定的一句闲谈,她就歪头打量起华蔚这身奇怪的组合,不太明白对方的灵感来自哪里。 是想不开要去街头卖艺吗? 华蔚只瞥了她一眼就收回了目光,不紧不慢地将身后背着的二胡搁在桌角,回了句,“嫌命长,就查我。” 然后又继续打开包,将笔记本电脑摆在桌上。 等到她一步一步做完所有的一切,索莹才调笑了两句:“还真把这当你家开的了。” 一如十几年前。 合上手中的文件夹,索莹继而拿起遥控点开了办公室里的大屏幕,里面正显示着一个男人坐在讯问室的实况转播。 同时华蔚捧着笔记本连上午域的专用网,接收了关于这个人所有的信息。 而等她一抬眼,就看见了如下的画面—— 如果抛开讯问室里的一切,只去看那男人,就会发现他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金丝眼镜将他狭长的丹凤眼显得愈发的薄情,头顶那些凌乱的发丝也没能掩盖他身上斯文俊逸的气质。 “梁彧,男,三十八岁;任职于墨济大学,是名大学教授。” ——这看起来确实不像一个心狠手辣的暗杀者。 索莹往嘴里丢了颗口香糖,又调出一份资料给华蔚看:“从二十年前考入墨济大学伊始,他就一直留在墨济再也没离开过。任教那几年,勤勤恳恳,传道授业。如无意外,他这辈子都不会进入我们的视线范围之内。” 瞥了眼对方其中一栏空空如也的资料简述,华蔚缓缓开口道:“墨济的师资力量当属顶尖,各行各业从墨济挖人才早已是明面上的秘密。就连墨济最古板的那几个老家伙都在外边挂着客座教授的名头。就他,没有?” “谁说不是呢?”唇角弯了弯,索莹切回讯问室的画面接着说:“在当时进行名单过滤的时候下面人就觉得他可疑,再三考量后就将他放进了待定里。” “可在墨济像他这样的人虽然少见,但也绝对不是个例。毕竟有些书呆子沉迷科研,天天实验室与教学楼两边跑的也不是没有。” 华蔚侧目看她,略带不解:“然后?” “所以我们干脆连带着将那几个书呆子也一起查了。” 华蔚:“……” 这帮人还真是…过于严谨。 “可一查才发现,那群书呆即使再痴迷学术,可在他们的过去里都有迹可循,有着各种各样的理由支撑着这个事实。唯独这个梁彧,没有。” 掌心的遥控闪了下,画面切到一张老旧的照片上;时间在上面留下了斑驳的痕迹,图片已经看不大清,只能依稀看出来个轮廓。 索莹下巴轻抬,瞧着华蔚示意她看:“你仔细瞧瞧,这是谁?” 照片中的人模样青涩稚嫩,脸上还有着未曾长开的婴儿肥,身后杂乱和灰霾的环境显示出照片中人的生活环境十分贫穷。 打眼一看,华蔚就知道那人是谁。 “梁彧小时候这么穷?” 如果从小生活在这样的环境下,那梁彧的清流行径的确是有些古怪。 (本章完) 第104章 暗杀者 “不仅仅是这样。这个梁彧在五六岁的时候父母就因为意外去世了,家里只有他和年迈的奶奶相依为命;靠着他奶奶微薄的补贴艰难生活。而且据我们了解,他当年还差点因为学费问题放弃了继续求学的机会。” “可奇怪的是,在他就读的高中我们查到的梁彧和之前的梁彧完全是两个人。” 华蔚看向屏幕,仅仅时隔一年,照片上的人虽然模样没变,但却仿佛驱散了生活中所有的阴暗;从内而外迸发着一股强劲的生命力。 “对此,他给村里人的说辞是早年离家的姑妈嫁了富商,现在派人回来要把奶奶接走养老;所以连带着他也一起离开了。” 这番话虽然乍听起来没什么毛病,但仔细想想哪里都透着一股反常的气息。华蔚对梁彧的了解也只有纸面上的一切,但直觉告诉她,梁彧的这个姑母应该只是个幌子。 “我们细数了他那三年所做的一切,种种行为堆叠起来只有一个目的。” “钱。力所能及的钱。所有能通过合法渠道得来的钱。无论是参加竞赛,还是打兼职,接散活,他的目的都是钱。” 说着,索莹又将画面又切回讯问室里三十八岁的梁彧,“可是为什么考上墨济大学后,他反而静寂了下来?就好像是在为了某些事情做准备一样。” “他成为暗杀者的时间节点,应该是他离开村子的时候。”说完,华蔚眉头微蹙了下,又觉得有点不对,“应该说,他那时还不知道带走他的人会让他成为暗杀者。” 看来要查出梁彧背后的人,还得从他姑妈这条线查起。 指尖点着桌上的文件夹,索莹言之凿凿:“这就是我今天找你来的目的。” 她话音刚落,华蔚的笔记本就响起了消息提示音,邮箱里显示多了一份梁彧的dna报告。 这是…… “你想让我查他的姑妈?” 面对着华蔚探究的目光,索莹十分坦然地摆起手开始耍无赖:“你知道的,我们星域在行的是查活人。可梁彧的dna躺在数据库都两天了,一个相似的都没有出现。你明白这说明了什么。” 无非就是数据库太过庞大,还未检索到;亦或是他姑妈的数据根本就不在数据库里;再不然,就是这个人,已经逝去了。 论起查身亡的人,还得是研究所在行。 可华蔚靠在椅背上,指尖轻点着笔记本上的键盘,唇角笑意凉凉:“论规则,我付给星域的佣金里应该包含了查底。” “当然。”索莹粲然一笑,“所以刚才的行为我论的是友情。” 星域耗不起这个等待的时间,她也耗不起。 梁彧是暗杀者,却也是墨济大学实打实的教授;如果她们这几天还不能给出一个足以说服墨济的证据,那梁彧从午域走出去也只是时间的问题。 祸斗避世只是一个幌子,研究所想要拉人下水;而星域只想袖手旁观顺便捞点渔翁之利。 这三方她都得不到任何助力,思来想去唯有借用华蔚的特权,才能加快拿到证据。 (本章完) 第105章 梁彧的祖母 索莹没有猜错,在她的手上的确拥有着一个庞大的数据库,这个数据库比起星域建构起来的可能还要更加的完美与全面。 但她说错了一点。 她手里的这个不仅仅是记载了身亡的人,就连出生十月的婴孩,也都记录其中。 输入密钥,梁彧的生物信息被键入灰色基数库等待匹配;无数的信息在同一时间配对又断开,如同转瞬即逝的光影。 谁能想到三年前她阴差阳错接管的基数库,里面的灰色名单已经逼近蓝名单的三分之一。 手指在键盘上不停敲击,华蔚头也不抬,随口问道:“既然你笃定梁彧的姑妈已经身死,那在他读书那几年,资助他的人应该也能通过一些手段顺藤摸瓜查出来。从我这里得到的答案,似乎也没多重要。” “你说的不错。”索莹搬了把椅子坐在离华蔚两步远处,长腿交叠抵着矮几,唇角里带着几分不羁的意味:“但是总是要一个事实堵住墨济的嘴,也要一个事实撬开梁彧的嘴。” 星域行事,向来奉行明哲保身的原则;如果这次不是因为牵扯了祸斗,梁彧就算在她门前放倒八个大汉,她都不带多看一眼的。 屏幕上显示进度过去大半,华蔚侧目瞥了眼,顺手从索莹的外衣口袋里摸了颗花生软糖放进嘴里抿着,“看来你们也清楚了祸斗的价值。” 口袋里还有几颗,索莹干脆一把抓了出来全放她手边,“上头怎么想的不关我们这些拾荒者的事,我只管他好好活着。” 知道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放在哪里都适用。 闻言,华蔚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下,继而又若无其事般开口:“与天斗与地斗与人斗,其乐无穷。” 永无止境地探索,不畏艰难继续前行,才是做人乐趣所在。 可这些话在索莹听来只觉得头疼,“你这说好听点是求知精神,说难听了就是吃饱了撑的。” 几句闲谈的功夫,梁彧的参数很快就从信息库里匹配到了四份相符的文件,而这四份无一例外,皆是来自灰档。 父母,姑母,还有…… “他的祖母。” “怎么可能!”这个答案让索莹猛地坐起,不可置信地一把抄过笔记本仔细确认。 “一个月前在萼瑚疗养院离世。” 资料档案上,几行字清楚明晰。右上的红章更是昭示着这份文件绝无虚假可能。 华蔚接过自己的笔记本,蹙眉询问:“那里不对?” 指骨紧握,索莹发觉自己手心泛凉:“在这之前,在发觉梁彧身份有问题之时,我们就曾遣派过鸦者去摸他的底细。鸦者带回的消息中的确说明了他背后之人身份不简单,甚至查到在梁彧读书那些年,他祖母在疗养院的花费也全由对方支付。” 说到这,索莹深吸了口气,缓声:“可那时,我们查到的消息是,这老太太还活着。就在一周前。” 这不得不让她心颤,对方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连星域的鸦者都能瞒天过海。 (本章完) 第106章 我说得对吗,梁彧 一周前老太太还活着?那这份死亡证明又是怎么回事? 华蔚眉头皱了下,脑海里瞬间闪过无数个可能;而她的余光瞥到大屏上沉默的梁彧时,忽然有了成算。 “你觉得,他会知道他奶奶已经过世了吗?” 突如其来的这句话问住了索莹,她顿了下,准备拨号的手停了下来;抬眼看向那个一脸无谓的男人。 “应该知道,不然怎么会关了两天一个字不吐。他那么在乎他奶奶,也许是怕连累老人家。只有人死了,他才敢这么无所顾忌。” 真是如此吗? 可华蔚觉得未必。 如果梁彧背后的人能给他绝对的安全感,那么替他保护好一个老人也不是什么难事。 而他要做的就是闭紧自己的嘴,等神仙来救。 咽下口中那颗没了味的软糖,华蔚示意索莹打开连接询问员的麦,她有话要说。 “告诉梁彧,我们知道他姑妈早在二十三年前就已经客死异乡,现在早点说出一切对谁都好。” 站在边上的索莹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华蔚,抖了抖手里的纸张,没说话。 耳机里传来询问员的转述,而从开始就一直沉默着的梁彧听见这话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异样,可这微妙的情绪很快被他隐藏了下去。 紧接着,华蔚又继续说道:“你恨她,恨她明知你们祖孙生活艰难,却不肯伸出援手。后来有人告诉你她死了,而你又不得不接受冠着她名义的资助。” “所以在之后那三年里,你拼命挣钱,迫切想要摆脱这个梦魇,重新开启自己的新生。” “我说得对吗,梁彧。” 男人的头垂了下来,温和的面具裂开了一道缝隙,用来伪装的淡然笑容敛了起来,只余眼底的寒霜。 而这边,华蔚还在继续。 “可你输了。你只能听从对方的安排,放弃你最想要去的医学院,选择来到了墨济大学。做对方的一把刀,一条狗。不知道你祖母知道你是心狠手辣的暗杀者后,脸上会是什么样的表情?” ——呵。 沉寂了三天的讯问室,终于在今天听到了第一道声音。 虽然只是一声嗤笑。 “你放弃了手术刀,转而拿起了屠刀。用这样得来的钱治病,你觉得你的祖母能心安吗?” 最后一句话落下,询问室里陷入了长久的寂静。 梁彧的掌骨一寸寸收紧,手背上青筋暴起,这剧烈的情绪起伏想不被注意到都难。 “看来你们已经黔驴技穷了。”他再度昂首,凉薄的唇角勾起,朝着角落里的摄像头冷冷一笑,“查得到我祖母又能怎么样?想来墨济大学已经开始对你们施压,你觉得这里还能困住我多久?” 华蔚正欲开口,索莹却突然按下了她的麦,对那面的梁彧厉声反问:“那么就算她死了,你也无动于衷么?即使你忠心耿耿效命的主人害死了你最重要的人,你还是依旧要做条好狗吗?” “她若泉下有知,怕是死都不能瞑目吧!” 陡闻祖母的死讯,梁彧的神情恍惚了下,敛起眉眼:“逼供不成?就又开始骗供?这些上不了台面的小伎俩还是免了。” (本章完) 第107章 他骂你疯子 他果然不知道。 华蔚和索莹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睛里看到了答案。 ——这就是突破口。 “虽然我们这里在外的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但这一回我还真的不是在骗你。你这么笃定,那么想来无论我们说什么你都不会相信的。” 墙面上挂着的扩音器将索莹的话一字不漏地传入梁彧的耳里,听完后他脸上露出了几分‘果然如此’。 可还没等他出声讽刺,索莹紧接着又开口了。 “我知道你的祖母是住在海城的萼瑚疗养院,一个还算不错的养老机构——” 索莹话还未尽,可梁彧却好像误会了她的意思,变得有些焦急起来。 “你想对我祖母做什么?!你们这群疯子,从我这里得不到消息就要对我祖母下手!你们的仁义礼教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滥杀无辜是要受法律制裁的!” 原本被打断说话还有些生气的索莹一下子就乐了。 她用胳膊肘怼了下好友,下颌微抬:“你说他一脸正义地在这跟我谈法治我怎么就那么想笑呢?一个杀人如麻的暗杀者说我们滥杀无辜?他脑子被驴踢了吧?” 一不留神被戳了下,键错一行代码的华蔚面无表情地抬眼,继续拱火:“他骂你疯子。” “嘿呀我这暴脾气。”听了更生气的索莹索性撸起袖子,按下手边的电话拨了个号出去,紧接着打开了讯问室里的四个扩音器,更是将音量拉高到了70%。 嘟嘟嘟…… “喂,您好!这里是萼瑚疗养院,有什么能够帮到您的吗?” “你好。我是病人夏兰森的孙女,我叫颜于暇,在半年前来过一次的。” “是,那这次您打电话来是想问老人的近况吗?” “倒也不是,我爸爸有跟我提起奶奶的的情况,我知道她一切都好。主要是半年前我去看望奶奶那次在花园里遇见了另外一位奶奶,她叫吴三银。我答应她等我回国给她带一份榛子糕让她解解馋,不知道这种东西她老人家能不能吃呢?” “吴三银老人吗?稍等几分钟,我这边查一下。” … “颜小姐,您还在吗?” “在,查到了吗?” “是这样的,您说的这位吴三银老人在一个月前因为急性病发作,已经抢救无效去世了。……榛子糕她吃不上了,请您节哀。” “这么突然么,她还和我说很怀念这个味道……冒昧问一句,你知道她葬在哪里吗?” “很抱歉我这边不是很清楚。老人的侄子过来办完所有的手续后我们就再也没有联系过了。” “我知道了,真不好意思,麻烦你了。” …… 通话结束。 房间里静得可怕。 从电话响起开始到结束,梁彧脸上的表情也从焦急逐渐变化成不可置信、再然后满脸灰败,缓缓垂下头去,失去了所有心力。 “现在相信我的话了吗,梁先生?我希望你慎重考虑清楚,如今站在哪一边才是对你有利的。” 四个扩音器彻底震碎了梁彧的希望,眼角滑落的泪水沿着脸颊,滴淌在地上。 (本章完) 第108章 宋同仁 “这群狗杂碎!明明说过会保我祖母安全!” 紧咬的牙关,通红的眼眶,声嘶力竭的梁彧脸上表情痛苦到了极致,连骂人的声音都是沙哑的。 可饶是他再怎么骂,也已然找不回他的奶奶。 在午域沉默了三天的梁彧,在听闻祖母死讯的三个小时后,对着摄像头桀然一笑,终于做出了他的决定。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们。” 而在苍凉的表象之下,他眸中的阴鸷全然被华蔚看在眼里。 高度敏锐的华教授发现了其中的不对劲。 但她扣下笔记本,听着耳机里传来的所有对话,没有将她的怀疑告知索莹。 - 梁彧提供的所有消息需要整理、交由专门的流浪者查明真假,这一切都需要时间。 而在这之前,华蔚需要做的,就只有等。 她背上那个被她遗忘在角落的二胡,抽出腕表里的芯片进行识别,走进了午域地下六层的09号监狱。 这里关押着的是午域c级罪犯,宋同仁。 她的“老朋友”之一。 早前华蔚给他定下的火锅套餐此时已经端上了桌,沸腾的汤底飘出袅袅白烟,香味勾得其他监房里的人一直侧目;而当事人宋同仁则坐在角落里,闭目养神。 华蔚缓慢走近,在一门之隔时,问道:“怎么不动筷?” 闻声,宋同仁睁开了眼,与她对视;但却依旧是一句话都不说。 “听闻宋先生的故乡在南城的某个小县,那里四季如春、气候温暖;养出的牛羊也别有一番风味。” 她坐在玻璃的另一面,仿佛就只是普通的闲谈:“这几道菜可是我托人特意挑了最新鲜的从南城空运过来,老板娘好客,还特意送了一道自家做的卤菜。地道南城风味,宋先生不妨尝尝,看看这味道熟不熟悉。” 但宋同仁就好像一个不会动的雕塑一样,除了眼睛会眨之外根本没什么区别。 而华蔚漫不经心地拨弄了一下二胡的弦,随口道:“忘了说,老板娘姓罗。” 这句话好似有魔力一般将生命力注入了到宋同仁的身体里,刺激得他立马动了起来,脚步踉跄着就往桌子那边走,生怕下一秒那些东西就没了似的。 他颤颤巍巍地拿起筷子,眼睛就像看珍宝一样看着那盘卤菜,动筷也不是,不动筷也不是。 在那个瞬间,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这个中年男人顷刻便红了眼眶。 拨弄着弦的华蔚对他的异样视若无睹,只在那自顾自接着说:“手下人临走前,给罗老板娘送了些京城的零食与小物件,老板娘还说要带回去给女儿玩;我瞧照片上她脸上的笑容,看来她如今过得不错。” 紧绷的弦被她划拉了一下,发出了沉闷的响声。 她看向脸色变得有些难看的宋同仁,唇角笑意薄凉:“起码离了宋先生,她过得还不错。” “华小姐,我们之间的合约并没有完全履行,我们如今还算是盟友;你现在拿我的妻女威胁,未免有些不道德。” (本章完) 第109章 趁火打劫 “只是友好提醒一下宋先生而已,不至于给我们冠上这么大一顶帽子。” 她展唇浅笑,漆黑如墨的眼里意有所指:“既然你主动谈起我们之间的友好协议,那我也正好问问宋先生,你答应我的事情准备什么时候履行?毕竟这里,当年也是你求着我送你进来的。” 闻言,宋同仁执筷的手停在了半空之中,深深地看了一眼玻璃后面的华蔚之后,敛起了脸上所有的情绪重新坐回了椅子上。 “华小姐出身研究所,应该明白我们这一行所有的成果都需要时间来沉淀;而这个问题早在两个月前你就问过我一次,我的答案依旧是,时候未到。” 拨弦的指尖停顿了下,冷白的手掌搭在二胡之上,华蔚脸上的笑意敛了起来。 她说,“既然宋先生不配合,那我们换一种方式。” 话音刚落,一直在角落里站着的监管上前将一份文件夹递到了华蔚的手上;同样的,另一份复印件也到了宋同仁的手里。 不知道对方打什么算盘的宋同仁带着疑惑打开了那份文件,一目十行快速扫过之后,脸色迅速变得十分难看。 “你这是趁火打劫!” “呵、呵。”面对着对方的怒斥,华蔚十分不走心的附以两声冷笑回敬。 ——这是她最近从白方块监视的电视剧中看来的。 她这突兀的两道笑声不但把对面的宋同仁唬住了,还把后面的监管吓够呛,引来了频频侧目。 监管:一年多都没见这华小姐这么笑过,突然笑出声怎么这么瘆人。 “原条款涉及午域的所有附件我都没有更改,这是我们在一开始就谈好的。但涉及我这边的……既然一年多来你都没有要履约的意思,那我们也不等了。” 他攥紧合约辩解:“你应该知道!这些都需要时间……” “我知道。”华蔚抬手打断他的话,“但我没有已经耐心了。” 华蔚蹙着眉,看向宋同仁的目光有些冷。在当初他选择午域作为盟友的时候,就应该明白要付出多大的代价。 而时间已然过去一载有余,所有的条款都没有要兑现的意思。 给他几分颜色,他就真以为这监房是这么好坐的吗? “既然研发有时间困难,那你就把团队给我们,让我们接管。这样既解决了时间问题,又解决了资金困难。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他气得齿冷,后槽牙紧咬:“鼠辈!强盗行为!” “真会说笑,宋先生。”十指交叠,华蔚倚坐在高脚椅上问他:“免费享受了午域对你一年多来的庇护,对我们的征兑视若无睹,这难道不是流氓行径?” “你以为现在的你还有能力掌握这个团队吗?你以为你的仇家就不会盯上这块肥肉?只有放在我们的手里这才是有价值的东西,但对你而言,就只是定时炸弹。” 无论华蔚说的多冠冕堂皇,但宋同仁知道,这就是明抢。 一年多前他得罪了人,惹上杀身之祸;在动用所有人脉将妻女送离之后,他抱着最后的希望联系了研究所,祈求对方和他做一桩交易。 原本那面是毫无兴趣的。 ——直到他拿出了自己的底牌。 (本章完) 第110章 树下的老头 一个极有可能解开研究所一区机密的秘密团队。 这一举动不但引起了研究所的注意,还将他逼入了十分尴尬的境地里;研究所因为这个团队的成果不得不救他,但也将他和研究所逼入了对立面。 而后来研究所联合星域伪造了文件将他逮捕进午域,其中就夹杂了几分教训他的意思。 他十分明白这个团队对他的重要性,所以才会一直牢牢把控着不肯松手;只要团队在他手里一天,研究所就算对他再不满,也要忍让三分。 可没想到才堪堪过了一年,他们就已经沉不住气了。 攥着文件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宋同仁紧抿下唇,沉声:“如果,我不给呢?” “那就由不得你不给了。”指尖缓缓点着文件夹的封面,节奏整齐而有序,她含笑开口:“友情提醒,既然研究所能拿出宋先生犯罪的第一份文件,也必然能拿出第二份。用这个团队买你一条命,这个砝码的价值我相信你自己心里清楚。” 一年多的时间,已经足够研究所看透宋同仁的为人;如果就此放任自流下去,她们得到猴年马月才能等来研究成果。 况且一开始,研究所就没打算等。 他们已经给够了宋同仁机会,只是他自己没有把握住,怪得了谁? 这场谈判最终以不欢而散结束,沸腾的火锅在无声的硝烟中挥散,渐渐冷却。 望着华蔚离去的背影,残留在宋同仁心底的只有最后一丝希望;他赌研究所查不到团队的所在地,赌幸运女神再次眷顾他。 - 长廊幽静,跟随着华蔚的监管细心地为她拉开厚重的隔离门,瞥见她身后背着的二胡时,意有所指地问了句:“华教授这次来,应该不只是处理宋同仁这桩案子的吧。” 不然何苦背着这么重的玩意跑来跑去。 她淡淡垂眼应着:“听说宋同仁早年是拉二胡的好手,如果今天他识相签了协议,我是打算让他拉曲二胡庆祝下的。”顺便让她看一眼这玩意怎么弹。 后面那句,华蔚就没有说出口了。 听了这话监管脸上表情被噎了下,心想道:这宋同仁除非疯了才会又签文件又给你拉二胡。 不过这话他也只敢想想,没敢表现在明面上。心思在脑海里打转了几圈后,他打算给这位想法跳跃的华教授指条明路。 “华教授如果是想找人拉一曲二胡,其实不难。”他引着华蔚走到窗边,指着午域里唯一一块清净地—— 百年巨型大榕树。 ……之树下的老头。 “自打我进午域开始这老爷子就在这里,具体他是干什么的倒没听人提起过;但是偶尔会瞧见他坐在树下拉二胡,远远听着还算可以。就是脾气有些古怪,不介意的话,您可以找他看看。” 华蔚顺着榕树往下看去,那里的确坐着一个仙风道骨的老头,满头银发扎在脑后;十分符合影视剧里世外高人的形象。 监管的这个提议,受到了华教授的高度赞赏。 于是她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大手一挥,决定—— “小伙子不错,回头联系索莹给你加奖金。” “可别!”提起加钱对方连连摆手,哭笑不得:“领导最烦别人和她提钱,您要是说了我日后指不定要多跑几趟夜域呢。那地方可不是人能呆的地儿。” (本章完) 第111章 星域高层 早就听闻星域“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强盗属性,华蔚却没想到居然对待手下人也这么抠门。 或许是想起来自己研究室里那些嗷嗷待哺的弟子,华教授看向小监管的目光带了几分慈爱,语重心长道:“下次再来时教授给你带特产。就给你,不给你领导。” “啊……好、好的。” 背着二胡去坐云梯找老头的华蔚全然没有发现愣在原地的监管已经红透了耳根。 年纪轻轻就成为大区实际负责人的华教授做惯了别人的庇护者,有时总会不过脑地习惯性安慰徒弟几句,却忘记了这会和她对话的是相差不几的同龄人。 - 下了云梯离百年大榕树还有一段距离,大概目测之后,她决定走过去。 兜里的手机刚到有信号的区域立马‘嘟嘟嘟’响了几声,好几天没有收到别人消息的华蔚狐疑地一摸口袋—— ‘索莹撤回一条消息。’ ‘索莹撤回一条消息。’ ‘索莹撤回一条消息。’ ‘拿个报告的时间,你又放我鸽子。’ ‘[微笑]’ 绝不承认不想干活的华教授立马将手机熄屏收回口袋,假装什么都没看见。 待她走近,早前还躺在树下打盹的老头此时已不知从哪里变出个平板,听着里面京剧‘咿呀咿呀’唱着津津有味。 似乎完全没有发现身后多了个人。 可还没等华蔚出声打招呼,老头就先开了口。 “这是又跑去食堂找那老太婆给加餐了啊?哟,吃的还是火锅。她对你们小年轻就是好,不像我,连喝口酒都要被她数落。” 华蔚愣了下,抬手嗅了嗅袖口处。 好像是有淡淡的味道,应该是在监房里和宋同仁谈话时沾染上的。 但是他离她至少有两米远,这老爷子又是怎么发觉的,狗鼻子吗? 但她还是礼貌颔首:“下午好,老先生。” 或许是听见她出了声,老头转头抬起眼皮打量她,审视几眼,在发现没有佩戴徽章时,脸上多了几分凝重。 “你不是午域的人?怎么进来的?” 星域建代只比研究所晚几年,不同于研究所那帮老头们明面上的养老行为;星域老一代的掌权者,除去意外死掉的那几位,活着的都已经隐世不出。 她刚才虽然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没有看到他身上有什么特别的徽章;但是,如果她没认错的话,对方手腕上的黑色腕表正是两年前她七区所产出的第二代防御性功能腕表。 面向受众只有研究所与星域高层。 那么对面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她敛眸,答了一句:“我来自研究所。” “原来是那群老不死手下的人。”老头没好气地嗤笑两声,有些生气地关了京剧,又开始数落:“你们这帮人说好听点是在搞研究,实际上就是混吃等死;脏活累活都丢给我们干。我这午域不说七成吧,至少有五成都是关着你们那边的犯人。” 顿了下,他微眯了眯眼:“我没猜错的话,你今天又是找监房里的人要东西去了。” 华蔚点点头,顺势靠坐在花坛边上,“没谈拢,失败了。” 老头对这个答案似乎早有预料,下一秒就开怼:“哼,我就说你们研究所都是一群吃干饭的,连吵架都吵不赢。” (本章完) 第112章 能给我拉一曲吗 “也不是我说你们,你们研究所这个‘先办事再交钱’的规矩能不能改改?我在位的时候好歹还能按时交付,现在可倒好,你们什么时候能催到款就什么时候付给我们?怎么着,是把我这当救助站了吗?不给钱免费续啊?” 说着,话锋一转,老头拧紧眉头看她:“你也是,一个娇娇弱弱的小姑娘过来谈判,那些都是走投无路的疯狗了,见到你这么个弱的怎么会服你?也不知道事先找人帮忙,傻乎乎的就直接去了;不但落不到好还可能被骂一顿,多吃亏。” “要是我啊,”他意味不明地哼哼两声,“就先申请暂时移交,让他在夜域关两天,尝过那些痛苦后自然就什么都愿意说了。” 老头边说着还颇为嫌弃了斜睨了华蔚几眼,对她的不上道似乎挺不满的。 “近年来研究所出了几项比较大的变动,总体资金比较吃紧;所以您刚刚提的要求可能我们暂时还达不到。” 君不见,纳兰旖还是凭借着舌战群儒的好本事才杀出重围拿到了足够的资金。 所以在数年前研究所就和星域达成了友好合作的协议,由他们这边提供部分研究成果的首发使用权给予到星域,而星域豁免午域的监管资金。 但这些,可能眼前的老人都一无所知。 “至于你刚才说的办法,我下次尝试的时候给您说一声,大家一起看看成效。” 她相信老人刚才说的办法是有一定成效的,不然他曾经凭什么执掌星域,叱咤风云? 可他到底是老了,变得仁慈了。 那些穷凶极恶的人知道午域为了他的底牌不会让他死掉,所以夜域区区折磨,又怎么会感到恐惧呢? 只有拿捏了弱点,才是最优解。 老头拉下了脸:“得了吧,你也不用在这说场面话让我开心。我知道现如今的星域不再是以前的面貌,所有的一切都发生了大变革。刚才的话也只是诈你辩解,没想到你这小丫头的嘴比死鸭子还硬,愣是一句有用的都不说。” 华蔚对此也只是弯了唇角,不置可否。 “说吧小姑娘,找我什么事。你能说出关于研究所的那番话说明你目前的职位不低,而我只是一个在这赋闲听曲的古怪老头;可能你想要的,我未必能帮得到你。所以你最好还是想清楚了再开口。” 他在星域见多了这种想要从他这里攀关系得到帮助的年轻人,起码每个月都要打发走几个;他不明白自己早就退出核心层多年了,这些小孩是怎么觉得自己能插手干预的呢? 刚才的那句话是他对华蔚最后的警告,一旦她开口求他违反规则,那华蔚这辈子都别再想踏进星域任何一域的大门了。 “哦,也没什么。” 秉承着求人办事先送礼的道理,华蔚从口袋里摸出索莹塞给她的花生软糖递给老头,得到对方的摆手拒绝后,她垂眼缓缓撕着糖纸,说道:“听闻您二胡拉得不错,可否拜托你给我拉一曲?再就是我需要录制下来观摩学习,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无礼,您拒绝也没关系。” (本章完) 第113章 魔音贯耳 就这? 老头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两眼,头一回因为别人的一句话愣在了原地。 华蔚身后背着的乐器一眼就能瞧出来是崭新的,证明并没有被用来弹奏过多少次。 所以眼前的小姑娘毫无疑问是个新手,甚至是乐器小白。 可令他感到费解的是,现在的研究所已经这么变态了吗,成员不但需要做开发,还需要乐器考核? 但不管怎样,这小姑娘今天来找他还真是找对人了! “没问题,这点小事包在我身上!”他大手一挥,接过华蔚手中的二胡,随意上手撩拨了几下,信誓旦旦的对着她说道:“你今天来找我算是你运气好,就我这个拉二胡的技艺,放眼偌大一个午域我称第二就没有人敢称第一!” 老头脸上的自信让华蔚信心倍增,愈觉得今天过来午域是一个明智之举。 可很快,她就笑不出来了。 …… 在与翠园一墙之隔的后面有一条长廊,时常会有午域的工作人员带着犯人或文件路过这里,微凉的风吹着竹叶窸窣作响,长廊上时而走过几名午域的监管。 “@¥……%@*……” 熟悉的曲调从隔壁穿墙而过,恰巧路过的两人无语望天,“今天不是周五,怎么内老爷子还拉二胡?日子不对啊!” 同伴无可奈何地摇摇头,麻木地捂着耳朵,“或许是心血来潮也不一定,我太太每个月的生理期都不一定准,更何况是老爷子的心情。” “我可真是求求了!这二胡都快赶上夜域的第五层那么恐怖了。我昨天晚上还做噩梦被老爷子的二胡追,可吓得我直接睁眼醒了。” “你这话可千万别让罗姨听见,不然那老太太又得让咱们吃一周的苦瓜……” 丧着脸的监管听见这话更心累了,罗姨手艺不错,可偏偏护短,上次在背后吐槽老爷子二胡拉得难听的仁兄现在估摸都吃了三个月的白菜炒月饼了吧。 - 世界上令人感到难受的声音有很多种,譬如刀叉划碟子、指甲划玻璃、粉笔划黑板等等声音都令人窒息。 但华蔚现在觉得还有另外一种。 ——眼前这个老头拉的二胡也可以位列其中,甚至还有过之而无不及。 能把二胡拉成这样,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老爷子也是个人物。 她举着手机将镜头对准老人手上的指法与节奏,脑海里同步进行切割分析,再模拟打乱重组成新的曲调。 换言之,就是老爷子在那拉,她的脑子里就同步在编。 这是似乎已经变成了一种她与生俱来的习惯。 一曲终了,老头自信满满地拍了拍胸脯,扬眉说道:“怎么样,我拉的还不错吧!我当年就是靠着这一手好功夫才把我家老婆子追到手的,她现在都还夸我二胡拉得好呢!” 华蔚闻言顺势终止录制收起手机,嘴角却忍不住抽了抽。 真的确定不是太难听了你太太受不了魔音折磨才答应的吗? “……确实不错。”她没有戳破这个善意的谎言,因为她从刚才那句话中已经判断出他是哪位了。 (本章完) 第114章 赫连燕花 根据研究所得来的星域简史中能够了解到,在经过大爆发之后星域实际掌权人锐减,死的死,伤的伤,直接导致了星域领主断层,实力倒退了不止十年。 在那件事之后余留下来的领主共有四位,其中三位在苦苦支撑晨、午、夜三大域十五年后退位,而这一举动也震慑了环饲的群狼,为星域赢得了休养生息的时间。 因为身份的特殊性,这三位领主直到垂垂老矣的年岁都没有步入婚姻;唯独只有这第四位,早早撂了挑子给部下,和自己的青梅组成了自己的小家。 ——对,就他有老婆。 昔日的星域二把手,“赫连燕花”。 心中已经有了成算,华蔚弯了弯唇,作势说话却无声开口:“您喜欢什么?我下次给您带过来作为报答。” 她并没有发出声音,只是做出了口型。 可是下一秒老人却笑着放下了二胡,回答她:“我老头儿喜欢什么不重要,但这午域你还是少来好。牛鬼蛇神见太多,你也会被消耗殆尽。” 没有反问,依旧能‘听清’她说了什么。 华蔚眼神暗了暗,再次笃定了他的身份。 ——在大爆发事件中双耳失聪的星域领主,赫连燕花。 因为双耳失聪,所以只能靠读唇语来判断对话人说了什么;因为双耳失聪,所以需要佩戴上防御性功能腕表警示危险;因为双耳失聪,只能卸下职位避世修养。 ……因为双耳失聪,所以根本不知道自己二胡拉得很难听。 因为失去了听觉,所以嗅觉才会变得异常灵敏。 “跟其他两域比起来,午域或许还是好些。通往绝境的晨域和人间炼狱的夜域,只有这午域才是活在阳光下,活在人间。您老人家难道不是看中了这里的山清水秀,才选择在这里安居吗?” 三域之中,唯有这里是人间。这话没有半点掺假的成分。 赫连燕花‘听’了这话愣了会,继而突然大笑出声,“你说的没错!没错啊!围城之下的阳光,不也是阳光吗!” 付出了沉重代价换来的和平,不应该沉沦在痛苦的过去里止步不前;上天留他一条狗命不是为了赎罪,而是要替那些死去的同袍,睁眼好好看着属于他们的盛世! 眼眶中的热泪沿着眼角落下,他大笑着看向天际,泪水模糊了他视线;朦胧中看到有几人从麻将桌上扭头瞥他一眼,乐呵呵地嘲笑他多愁善感、哪里像个领主。 下一秒轰鸣的爆炸在几人身后响彻,子弹从他们的胸膛穿过炸开了血花;他甚至来不及张嘴喊出一声‘快跑’,这世间就只留他空荡荡一人。 华蔚敛息沉默地站在赫连燕花的身后,看着他手上的防御性功能腕表像疯了一样闪着红光,巨大的情绪波动让腕表拉起了警报。 据她的粗略估算,在暗处起码有五道枪口对准了她的心脏,只一声令下就能带走她的小命。 但这些都不算什么。 刚刚她似乎解开了赫连燕花多年的心结,不知道能不能利用这点,问出些十五年前关于研究所的事情。 (本章完) 第115章 这是挑衅吗 微风扫落叶,枯黄的叶片沙沙作响,昭示着一场风雨即将来临。 赫连燕花擦去眼角的泪水,捂着唇止不住地咳嗽;但即便如此,他的眼中依旧饱含着闪烁的喜意,那是一种向生的信号。 就好像在枯败的荆棘丛中,长出了一株翠绿的野草,向死而生。 “我拖着这副衰败的身体苟活于人世,因为牵挂着我的爱人,不敢死去;可每每到他们的忌日那天,我总会梦见铺天盖地的诘问与责骂,醒来后再也无言面对那些死去的同袍。” 老人说着,便红了眼眶,沙哑的声音里带着几分哽咽,痛苦的情绪也感染了身侧的华蔚。 “我从医院里醒来后的几天里,都在悔恨为什么死去的不是我,为什么偏偏留我这个罪魁祸首苟延残喘;现在看来,都是报应。” 剧烈的咳嗽牵扯了旧伤,喉间腥甜呛得赫连燕花捂着嘴止不住的颤抖;喘息间,眼前出现了一方白色的手帕。 他鹰阜般的目光极快地瞥了一眼情绪淡漠的华蔚,抓过手帕捂在唇间慢慢地缓过神来。 “星域简史中记载十五年前的大爆发是因为泛海一门不满星域中立的立场,所以才联合了各大利益集团对星域攻击;您为什么说,您是罪魁祸首?” 十分恰好的节点,华蔚顺着赫连燕花的话尾问出了整件事中的导火索;她当然知道所谓星域简史只是写来做遮羞布的,只是大家都心照不宣罢了。 “呵。”赫连燕花嗤笑一声,“十五年前研究所对星域袖手旁观,后来还不是照样写了伸出援手?有些面子上的东西过得去就得了,大家都别闹得太难看。” 吃瓜吃到自家的华大教授扶了扶鼻梁上不存在的镜框,对赫连燕花的话不置可否。 对研究所讽刺一通后,赫连燕花颇为满意地审视了一眼华蔚,复又开口:“这个秘密我本来打算带进棺材里,但现在我觉得有更好的选择。” 嗅到了危险气息的华蔚后退半步,微眯了眯眼,“我可以选择不听吗?” “华教授。我建议你还是听一听。”他动了动唇,准确无误地念出她的身份:“七区的实权一把手,任守随护你这么多年,不容易吧。” 华蔚脸色微变,唇角弯起弧度,眼底却无半分笑意,“赫连领主即使退位了,消息也依旧灵通。” “彼此彼此。” 摆弄着平板的赫连燕花按下了播放,咿咿呀呀的京剧声又传了出来;可下一秒,他猛地将平板砸向了几米开外,爆裂声一下撕碎了所有的平静。 还没等华蔚问出疑惑,缩在花丛里,枝丫上的护卫纷纷现身,又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了个干净。 锁定在华蔚身上的枪口,自然也消失不见。 “秘密被不能知道的人知道了,就不再是秘密。他们知道了会死,但我相信华教授能够平安地活到答案揭晓的那一天。” “这是挑衅吗,赫连领主?” 然而赫连燕花却非常认真地深深看了她一眼:“不,这是祝福。” (本章完) 第116章 星域大爆发事件 夜色朦胧,滴答的雨点滴落在窗棂,砸出小小水花。 天际有闪电撕裂黑暗,狰狞而恐怖。 而此时,离开星域回来之后的华蔚正握紧手中的黑色匣子,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上白方块投影出来的地图。 那是十五年前,星域大爆发事件之前,各方势力盘踞四处的局面。 属于各方势力的棋子落满了棋盘,稍有不慎,就会带来纷争。 而星域彼时秉承中立的立场,稳稳坐落在了棋盘的正中心。 是众人想要拉拢、甚至是招安的对象。 三大域共十二位领主,每一位都是从刀山火海的训练与实战中爬出来的狠人。 有传闻因为屡屡在他们身上碰壁,有些人就将歪主意打到了其中四位女性领主的身上。 他们花了重金培养了一批形色各异的男人与女人,将人送进四位领主所在的域,妄图对她们使用美人计;但无一例外都被她们的狠辣手段吓得萎在当场。 这件事传了出去后,外人评价星域:铜墙铁壁,不外如是。 而事情的转变都是因为—— 华蔚缓缓阖上了眼,脑海中回想起赫连燕花在说完那句莫名其妙的祝福后,讲得那个漫长的故事。 不同于研究所背后有着上部的扶持和自身的强大力量,星域建立之初,是依靠贩卖情报发家。 随着时间流逝,这位骇客用积攒下来的财富逐步创立了星域的雏形,并招募到了彼时星域的初代元老,原三大领主。 在此之后,领主之一创建了晨域。原晨域领主资本雄厚,在他的坚持之下,否掉了贩卖情报的老本行,为星域开辟了一条新的道路。 收取高额的托管费,为客户提供绝对安全的物品保管。 任何物品。 这个计划实行之后,在极短的时间内就迅速回血,为资金短缺的星域带来了极高的回报。 而后面出现的午域、夜域,都是他产生的连锁效应。累累财富如高山堆叠而起,如同奔驰的骏马、一往无前。 时间辗转而逝,新的领主逐渐迭代,到赫连燕花手上的时候,正是星域如日中天之时。 他接手了初代晨域领主留下来的一切,连同那个运行至今的计划。 大爆发事件的前一年,在一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悬挂在晨域密网里的a榜,和往常一样更新了一则信息。 高额的托管费直接将这条委托顶到了最上层,负责调控的人员见到了超出a榜最高保费的十倍时就察觉了这其中的不同寻常,消息不断往上报备,最终来到了赫连燕花的手里。 财帛动人心。 赫连燕花说,他不是没有怀疑过这其中有问题;但a榜的托管费都是经过核查的,既然这个单子能到他的手上,那证明其中一半的保费已经在他们星域的钱库里了。 想要从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星域退回这笔钱,不如去抢。 于是赫连燕花费了不少人力去彻查这件委托背后的一切,也和委托人反复核实之后,才放心地接下这桩单子。 (本章完) 第117章 生命的秘密 根据委托人的自述,他是一名就职于某秘密研究室的特级教授;大概在一个月前他们的研究室受到了不知名人士的攻击与暗杀,期间同事死的死伤的伤,就连研究所都被炸毁,许多珍贵的资料就这样涅灭在尘埃里。 他是幸运的,又是不幸的。 他从最后的时间里冒着生命危险带走了研究室里最机密的文件并成功逃生,得以带着文件找到了晨域;但他是唯一幸存者的消息已经被对方得知,很可能下一秒他就在某个街角被击毙。 谈到这里时,赫连燕花自嘲笑笑,跟华蔚说道,他当时见对方沦落至此,还劝慰他要不要进午域避难,毕竟他对午域监房的安全程度还是有信心的;但对方却以不能做实验为由拒绝了。后来想想,更觉可笑。 条款成立后,赫连燕花带着被拆解成五份的数据盒子分别安置在了五个不同的地方;其中一个,就存放在晨域的地下十八层。 六个月后,他收到了一笔不菲的钱款。还有委托人生命中的最后一封信,里面附加了一堆乱码。 对方死了。 这五个黑盒成了无主之物。 但晨域里存着的无主之物海了去,他偶尔还能从报纸上、新闻里看到其他委托人的讣告,所以赫连燕花惋惜了一会后,也没有将这件事放在心上。 直到星域的中心大厦轰然倒塌,他看着侵入者踩着同袍的头颅,质问那五个黑盒的存放处! 直到同伴鲜热的血液溅到了他的脸上,他才恍然大悟自己是将炸弹捧回了家! 就仅仅因为那五个黑盒,星域付出了极为惨痛的代价。 八位领主接连被杀,晨午夜三域拉起一级对抗警报,但依旧伤亡惨重,血流成河。 他在这场爆发事件中永久失去了听力、连带着一起死亡的,还有那颗赤忱火热的心。 强撑着挺过星域最痛苦的十年,在无数的刀光剑影中再次走出黑暗;支撑他走下去的,是那个未知的真相。 呕心沥血的追踪终于等来了回报,但结果却显得十分荒诞与可笑。 他们抓到了当年事件中的核心人物,负责网络攻击的那位黑客。而这个人的身份,居然是他们星域的初代创办人的亲孙子。 是那位骇客的风流儿子在外面和情人生的私生子。 因为不满父亲将他们母子抛弃,在仇恨的推动下,他连同其他集团端了父辈的老巢! 而另外更可笑的是,当年那位特级教授所在的研究室根本不是什么不知名人士攻击,而是他自己炸的。 原因是他的团队着手进行的研究超出了权限范畴,按条例应该给予毁灭并勒令查处;但是疯了魔的他怎么可能接受这个结果,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灭掉了所有的知情人! 在赫连燕花收到那份绝笔书的同时,各大利益集团的邮箱里也躺着这封信。 附件中的乱码解码后,得到了这样几个字。 ——生命的秘密。 对方愿意付出如此高额的保费,乃至炸掉研究室和付出生命也要保护的东西,明眼人怎么看都觉得这背后极其可疑。 那五个带着秘密的黑盒,一夕之间就成了所有集团都要争抢的东西。 (本章完) 第118章 帮我弄个身份 可是就这样一段荒诞可笑的真相却压得赫连燕花喘不过气来,在当时连下命令将那个骇客关进夜域时,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掌心攥出深深的红印。 他没有权限,暂时还不能处理了他。 涉及创始人后代的判定,需要所有在位领主的共同裁定之后才能下结果。 可是全星域上下几十条人命,同袍们血迹斑斑的脸深深刻在他的脑海里;像是在控诉他对凶手的不作为。 后槽牙紧咬出血,他失去气力跪在地上看着中央大厅显眼的图腾,觉得分外刺眼。 华蔚并不理解赫连燕花为什么要将这段过去告知她这个外人,她们七区并不精于此道,对这些被夺走的黑盒没有半点兴趣。 更甚者,生命科学是16区的研究重点,或许他将这些递到纳兰旖的耳边更有意义。 但是,“华小姐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三年前一区的调令明明已经到了七区的门口,临了却为什么又撤了回去?” 拨弦的手微顿,华蔚抬眼看他。 赫连燕花撑着口气,往前踱步,盯着她的眼,缓缓开口:“你以为,祸斗借着那次爆炸事件避世只是因为他残了吗?” 声音笃定,他的语气越发冷冽:“你以为!关在午域的那个姓梁的,只是单纯的想要杀他吗?华蔚,华教授!难道你就不想知道这些究竟跟你有什么关系吗?” 微风渐渐,阳光拉长二人的影子。 这些话,就像一把把小锤重重地敲击在华蔚的心头。 她和赫连燕花对立而站,像是对立的敌人,又像是尚未联盟的战友。 天花板上的投影依旧蓝得清澈,层层叠叠美不胜收;可惜在这美丽之下,却埋葬着无数的生命和数不清的阴谋。 她阖眼沉思了许久,终于还是拿起了手中的黑匣子。 熟悉的第八夜安魂曲响起在她的耳边,几秒钟后回归了静寂,那边有浅浅的呼吸声,却并未开口。 “帮我在南联私立高中弄个身份。”她说。 几瞬息后,那边传来一道略微沙哑的询问:“呆多久。” 华蔚抬眼去看,墙上错综交杂的祸斗关系脉络图,盯着其中的红点沉声吐出两个字:“未知。” 许是第一次听见没有时限的要求,那边在好一阵沉默后才给出结果。 “三日后在指定地点黑猫会送来你要的东西。” - 对话的另一边是三年来一直为她提供身份帮助的人,她从来没有见过对方,也不知道对方的身份。 这是三年前一区调令被撤回,任守随把自己关在研究室里沉默了一天一夜之后给她的东西。 他说,这是可利用的。 不必担忧其中的利害,代价很早就有人付过了。 接过这个芯片时,她闻到了老师身上很重的烟味。 从那时她便明白,一区这个忧患不除,以后势必会将她和七区逼入死地,届时可能连老师都救不了她。 在过去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在未来不久的日子里或许能做到了。 天花板上的星图依旧璀璨,埋藏在乌云之下的祸斗暗棋已经暴露,危险区的寒冬还会远吗? (本章完) 第119章 认亲宴 最近京城里那些太太们似乎下午茶喝得有些勤。 寻常一个月都未必聚个几回,而这一周之内,倒是恨不得喝他个七八回。 在这其中作为谈资常常被提起的、当属是传得沸沸扬扬的楼家二女儿,楼蔷。一个乡下回来的小闺女,如果是放在他们这些人家,是恨不得低调地藏起来、再低调地嫁出去就得了;免得辱了家里的门楣。 可是这楼家,不但没有刻意掩饰;反倒还要给这小闺女办一场宴会,大大方方地昭告所有人,他们认了一个上不得台面的小丫头回来。 别说她们觉得可笑,就连那楼蔷的生母甄太太不也被气得闭门谢客,在家修养? 按规矩讲宴会原本也是要交给她操办的,但她这么一撂挑子;逼得那楼泽良不知道该如何是好,幸亏后来不知道从哪里得了个助力,这才勉强把这场宴给支了起来。 早些年就看不上甄茹小门小户出身的太太们如今更是早坐钓鱼台,等着看楼家的笑话。 除此之外,还有另外一件秘闻则是来自神秘的秦家。 早前被秦家家主流放海外的小秦五爷、秦司礼,在前段时间已然低调回国。 听说都没等回老宅,这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秦五爷就先带着人到云巅之上闹了事,最后还是经理赔着笑脸把人送出来的。 秦家根基深厚,在京中少有人敢招惹;他的母族白家更是把控海运,谁见了都要给几分薄面。 在云巅之宴这件事发生后不久,白家人上门与钱家小姐致歉,阴差阳错之下陪弟弟道歉的白毕方却突然抽了风,放话要追求那钱菁菁。 要知道,钱菁菁早就和喻家订了婚约,而好巧不巧,秦司礼又和喻崇义也有着不浅的交情。 秦、白、喻、钱四大家在京中的地位都不低,这些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往轻了说是小辈之间的玩笑话,笑笑就过去了;可往重了说,白家试图破坏喻钱两家的联姻、坏了钱菁菁的名声,又是什么居心? 有心人还打听到钱家的二女儿在前段日子居然想替代姐姐和喻崇义联姻,还在家里闹了好一阵绝食;原本还在为喻家打抱不平的太太们如今看喻崇义的眼神都微妙了起来。 ——小女孩不懂事,喻崇义作为她的准姐夫难道也不懂事?如果他没有暗地里对钱娅娅做了些什么让她误会的事,那钱娅娅怎么会对自己的父母以死相逼? 两日后,认亲宴开始了。 “你们几个可真是让我一通好找,原来是跑这躲闲了。”晚来几步的罗太太随手从侍应生手上端过杯清酒,脚步轻快地就朝自己的姐妹团走去。 为首的太太头上簪着根素钗,浅色旗袍勾勒出她的风华,眉眼温婉回眸,浅笑着对罗太太说:“半道上就问你到哪了,还想着在门口就能见着;谁知道你家老罗舍不得自家的漂亮媳妇不放人,愣是拖了这么久才放你过来。” 听了这话,罗太太微微捂着唇,笑的连连摆手:“可快别说了,都臊死人了。我原本定了身礼服想穿来艳压群芳的,谁曾想我家那个手上没个轻重泼了杯牛奶上去;我匆匆换了衣服赶来,却还是慢了姐妹们几步。” (本章完) 第120章 阿萝 “只怕不是简单的泼了杯牛奶上去吧~”身侧另外一位身穿香槟拖尾小礼服的李太太用小折扇掩着唇角,笑得有些不怀好意:“小别胜新婚的滋味如何?我可听说你家那位的调任马上就要下了,这下你们夫妻倒是能够久居京城。想来以后,我也不用为了约上你等上好几日的时间。” 在场的都是已婚的太太们,哪里会听不懂这些打趣。 就连那素来清冷惯了的宋夫人也忍俊不禁多看了两眼罗太太的礼服。 但都是自己的手帕交,罗太太没好气的笑骂她两句,这才应着道:“就你这鬼丫头耳朵灵,都结婚这么多年了也没见你改掉这嘴快的坏毛病;只怕我日后多多叨扰惹你们烦,大家伙避着我都来不及呢。” “这是说哪里话。”宋太太神情清冷,性格却是个和婉的,说起话来倒也和风细雨,“我属意阿萝做我家的儿媳,还盼着我们两家结儿女亲家,怎么会避你。我这里,倒是巴不得你多来走动才好。” 提到这,一直没说话的杨太太突然开口:“大概再有一年,阿萝就回来了吧。” “嗯。”想起自己的女儿快要学成归来,罗太太眼里染上了几分暖意,“前几天在电话里和我说,明年八月应该就回来了。” “那感情好。若是阿萝不中意宋姐姐家的小辞儿,那瞧瞧我家的炎哥也行。”李太太打趣着说道:“虽然他比阿萝小上两岁,但只要咱们阿萝喜欢,都不打紧。就是把他打包送给你们家做上门女婿,我也是乐意的。” 眼看着话题越扯越远,罗太太掩着笑意,压低声音假意开口:“可快别开玩笑了,咱们今天赴这宴的主角可是楼二小姐,一直在这提我家阿萝可不好。若这二小姐美若天仙,那阿萝可就闹笑话了。” 四位夫人算是圈中有头有脸的人物,夫家显赫,走到哪都会有人留意她们的动向;哪怕她们已经压低了声量,但有心人仔细去听,还是能够知道她们在说什么。 更何况,她们的本意就是来看甄茹的笑话的。 “留什么面子。”心直口快的李太太收拢小折扇,缓慢摇着,轻声道:“楼泽良当年眼瞎看不上我赵姐姐,硬是要娶这小蹄子,害的赵姐姐当年在京中险些抬不起头来。如今风水轮流转,我们瞧瞧笑话又怎的了。” “明珠,别说了。”想起那些往事让宋太太的脸色变得不大好,她轻按了下李太太的手,不让她继续再说下去。 她知道自己的这位手帕交只是心直口快了些,并没有恶意。但在今天这种场合,她实在是不想提起那段令人膈应的黑历史。 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男人遍天下。如今看见这楼家乱成一团的模样,她其实心中还隐隐觉得有些庆幸。 感谢楼泽良瞎了眼,看不见她的好。感谢甄茹在明知她是楼泽良未婚妻的情况下仍然为爱奔赴,破坏两家婚约。 不然她哪来今天的美好生活。 (本章完) 第121章 生父的情人 “赵姐姐,你!”瞧着宋太太不太好的脸色,贺兰明珠握着折扇的手紧了紧,有些不情愿地闭了嘴。 她只当赵芷还对楼泽良留有旧情,所以才不让她多说。 长袖歌舞的罗太太见二人气氛不对,忙悄声将贺兰明珠拉远两步将她们隔开来;咬了几句耳朵后贺兰明珠的脸色逐渐才好看起来。 但,她看向楼家人的目光却没那么善意了。 “你同她说了什么?” 瞥见贺兰明珠往中厅走去,赵芷当下就了然罗太太必然和她想了什么法子,不然就贺兰明珠那个执拗性子,怎么可能这么快就安静下来。 “赵姐姐等着瞧吧,明珠有分寸的。”罗太太含笑握住她的手,就是不肯说贺兰明珠去做什么。 赵芷不大放心,但想了想还是没多说什么,只叮嘱了两句:“别闹得太难看,楼老太太她还是待我们不错的。” “嗯,我明白。” - 外宴衣香鬓影,觥筹交错;长廊尽头的房间里却有些过分安静。 一小时前,她从楼阔溪的短信中得知甄茹因为厌恶她所以不愿接下这场宴会的统筹工作,差点导致楼泽良在楼懿文面前下不来台。 但就在甄茹闭门休养的这段时间里,楼泽良不知从那里请了个女性朋友过来操持所有,还放权让她管理。 其中地位相当于半个甄茹。 恰巧,这个女性在半个小时前刚刚和她见过面。 对方在见到她后震惊了一瞬,继而又礼貌疏离地迎上她的眸光,嘴角弯着恰到好处的笑意,“楼蔷小姐,化妆师很快就到了,” 只一眼,她就看出了女人眼中的野心。 她手下的学生娃娃每每对计划势在必得时,显露出来的目光与此有过之而无不及。 甚至于,在着装的小设计上她的明显和楼泽良是源自同一系列的饰品,很有可能还是—— 情侣套装。 华蔚无意识动了动唇,突然觉得牙尖有些痒痒。 不管对方是故意在她面前刻意炫耀,还是把她当成不谙世事的傻子;她都不想过多插手楼泽良夫妻的生活,也乐于装个无知的二小姐。 “你从前庭过来,有没有看见老太太的身影?” 无视了玛瑙的话,华蔚抓起化妆台上的小刷子摆弄着那些化妆品,带着些许骄矜问道。 “可能是老太太年纪大喜静,所以并没有往前庭去,我刚路过时看见她往花园去了,应该是叫了人去摘蔷薇。” “祖母好端端摘蔷薇做什么?”她缓缓转了转手腕上的翡翠手镯,不客气地质问玛瑙:“不会是你没看见,编瞎话来骗我吧!” “二小姐您回来晚,可能还不知道;我听楼先生说这蔷薇花是老太太和她先生的定情花,寻常老太太如果心情不好了,就谴人去摘几朵,看着心情或许会好一些。” 这短短一句话中的信息量不可谓不爆炸。 暗指楼蔷的不受宠身份,用蔷薇花这种秘事来隐喻自己和楼泽良有过分亲密的关系;再然后,故意说楼懿文在这种日子里心情不好。 如果不是碍于身份,华蔚真的想站起来给她鼓掌了。 之前她和财政部要经费时若是有这种口才,何至于回回都被任守随那老头扯着耳朵训。 (本章完) 第122章 滚出去 她倚坐着,靠着化妆椅的靠背上,翘着长腿,凉凉瞧她:“祖母为什么心情会不好?难道你还不清楚吗?” 意料之外的回答。 闻言玛瑙的脸色微变,后退半步,眼中多了几分警惕和莫名:“二小姐,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华蔚俯身向前,毫不客气,“在我这装什么象,无非就是你的工作没有做到位,惹了我祖母心情不快;再不然,就是你夺了原本是我母亲的统筹位子,让我好好的一场认亲宴成了外人眼中的笑话!这些种种,你以为我祖母开心得起来吗?” 话音刚落,她就瞧见玛瑙的脸色迅速变得难看起来了。 ——倒打一耙,谁不会似的。 原本以为这二小姐是个好拿捏的蠢货,她才略微透些话风想将她拉拢过来;可没想到她不但蠢,还是个胡搅蛮缠的傻子! 还搁着一口一个母亲叫着,可惜你那好母亲一点都瞧不上你! 玛瑙感觉自己的太阳穴一跳一跳的,气的生疼;但对面坐着的是大金主的女儿,无论如何她都得忍着,把人哄好了,她才好做谋划。 于是她做小伏低状,软着嗓子:“二小姐说的对,是我没考虑好这些事。但有一点我想还是有必要让你知道的,邀请我做统筹的是你的父亲楼先生,而让他逼不得已出此下策的原因是你母亲不愿意……” “还狡辩!给我滚出去!”不等玛瑙说完话,华蔚就冷下了脸将手上的水晶盒砸向门口,厉声呵斥:“我不想再看到你这张脸!” 水晶应声而碎,吓得玛瑙心脏猛跳,这变化无常的性格直接将她的愤怒值再度拉高一层;但她不敢作声,只能垂着头死死握紧掌心,极其屈辱地跟华蔚轻声道了句:“那我就先下去了,二小姐。” 房门被轻轻拉上,玛瑙带着满身怨气狠狠地剐了一眼门后的华蔚,顿了几息平复完心情后才往外走去。 …… “热源探测无异常,声波反应无异常,频段波动异常。是否需要对m66进行信号劫持?” “否。” 左右不过是玛瑙跟楼泽良告她几句黑状,听不听都没什么所谓。 她手上的权限暂时不全,没必要搭上她的机器人。 白方块停止了探测,华蔚看着屏幕中寥寥几行的文字,陷入了沉思。 她与楼阔溪仅是一面之交,那虚薄得可怜的亲缘关系在她看来就像纸一样脆;可是为什么楼阔溪又提前将玛瑙的来历和楼泽良的暧昧关系告知于她? 若是为了将事情闹大,她怎么说都应该将这份东西送到甄茹的手里才能发挥最大的功效。 华蔚转了转手里的魔方,略微思付过后,蓦然一笑。 ——原来这楼家人,个个都想拿她当刀使啊。 她缓缓抬眸往前去瞧,明净的灯光下,镜中人清眸皓齿,明艳动人;索莹还曾揶揄她这模样放出去至少也能祸及一方。 既然楼阔溪这么希望她将事情闹大,那她不送给楼泽良一份大礼,怎么对得起楼阔溪送情报的这份心思。 楼泽良夫妇对她厌弃、对她不喜,觉得她辱了楼家门楣;就连她生父的小情儿都想踩着她的头往上爬…… 看透一切却疲于应对的华大教授当机立断摸出一盒彩妆,边在脸上涂抹边想着:既然大家都这么讨厌对方,为什么不能心平气和地坐下来捅上几刀,一了百了。 (本章完) 第123章 金龟婿 在转角不起眼的角落里,姗姗来迟的化妆师正站在玛瑙的跟前扯着嘴角讽刺:“玛瑙姐,你们家这二小姐怎么这么矫情,不过是迟了半个小时,她至于把门反锁了不让我进去么?我在外面好说歹说一顿道歉,可她倒好,连个屁都不带放的。” 说话的人叫周梦,是玛瑙在云巅之宴工作时认识的朋友,为人有些泼辣不讲理,是个得理三分不饶人的性格。 玛瑙的本意也是想利用她这个泼辣性子来打压一下这个出身乡野的楼二,但没想到那蠢丫头的脾气居然那么变化无常,蠢不可及! 周梦的话玛瑙左耳进右耳出,没有半个字入心;她其实早就看见了周梦不得门开后差点踹门,黑着脸在那好一阵嘟囔,不用想也知道是在骂难听话。 若不是看在她头脑简单好利用的份上,她与她早就不联系了;现如今在这半点帮不上她的忙,只会发脾气,有什么用? 她不搭腔,只缓声关切着周梦:“她不让你进不是更好?你什么都不用干还白拿钱。这楼二小姐啊,脾气大得很;连我都不放在眼里。我倒是要看看没了化妆师,她自己在里面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提到这,周梦但是来了兴趣,有些好奇的探头去那紧闭的房门:“玛瑙姐,你见过那个小妮子了吧,我刚才一路过来,听到那些富太太们议论,好像今天这场宴似乎是为了给她相看联姻对象的。那楼二长得如何,有她姐姐楼婕漂亮吗?” 玛瑙的手微顿。 记忆中的惊艳一闪而过,那模样的确比楼婕胜过几分;但心头的那股屈辱却让她说不出半个赞赏字眼。 她垂下眸子,若无其事地理了理衣袂,冷淡地说道:“不怎样,也就一般。” 周梦不疑有他,倚在墙边跟着附和:“出身乡野,市井小民,她到底骨子里还是个土气的村姑;跟楼婕那种千金小姐怎么比得了。” 这话里的不屑之意十足,在都市浸淫沉醉的周梦似乎已经全然忘记自己曾经也来自贫瘠的土地。 伤人的话如刮骨钢刀,虽然不是劈向自己,但玛瑙还是觉得十分刺耳。 “行了。”她有些不耐地打断了周梦的嘲笑,不太想让她再在这里多嘴,免得让人听见落人口实。 “中庭的女宾多是些贵太太,你就别过去招惹;倒是名单里邀请的男宾大多都待在水榭那边闲谈。我记得你常说要找个金龟婿负责你的后半辈子,现在可以去碰碰运气。” “真的?!”周梦脸上迅速漫起激动,但又意识到这里人多眼杂,迅速将情绪压了下去。 她突然想起了此行的目的,扭捏着有些不好意思,“今天不是给楼二看的吗,我去……不太好吧。” 提起这个名字周梦眼神一暗,脸色沉了沉:“所以我提醒你别闹得太过火,这里不比云巅之宴有喻总撑腰;这楼家枝繁叶茂,走错一步我们两个就都得玩完。” 喻崇义这个名字成功让周梦的脸色白了些,她扯了扯嘴角有些不情不愿,“知道了。” (本章完) 第124章 日后别来我这哭 廊柱环亭,处处都缀着精致华贵的布置,可楼泽良却丝毫没有心情欣赏。 他步履沉重地走出石径小路,黝黑的瞳孔里满是晦暗的神色,在这华丽的对比之下,显得愈加地阴霾。 在过去的几十年间,他从未有过一刻感到现在这样的无力。 伉俪情深的妻子如今与他横眉冷对,最疼爱的掌上明珠却是别人的血脉;为了那个从乡下捡回来的孩子,他在母亲的重压之下筹办起这场宴会,不得已从云巅之宴找了玛瑙来。 可是,宴还没开,他却被母亲谴人叫去从头到尾狠狠责骂了一顿。 母亲铁青着脸骂他心术不正,骂他沾花惹草,骂他不配为人父,为人夫;骂到最后,母亲说他甚至都算不上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 何其诛心? 这种种不好的一切,好像都是从楼蔷回到楼家开始的。 是他这个流落在外的女儿带来了不幸,带来了所有的坏消息,毁掉了他原本幸福的家庭。 ‘我绝对不会认她!只有婕儿才是我的孩子!’ 妻子歇斯底里的声音陡然响彻他的脑海,搅得楼泽良更加心烦气躁;等他回过神来时,却怎么都不想再踏进宴会厅一步了。 ——抛弃她吧!这样你的生活就能变得和以前一样了!血缘有什么重要的,只要外人不知道不就行了! ——你的孩子只有婕儿和凌宇就够了! 恶魔在他耳边低语,一步一步拉着他走向了黑暗的深渊。 …… “三叔和三婶看来真的对今天这场鸿门宴很是不满,所以才到现在都不愿出现。昔日恩爱的夫妻反目成仇,变得面目可憎。当时老太太通过我这边去查玛瑙的身份时,其实我还是觉得很惊讶的。” 楼阔溪语调慢慢,背靠着露台,时不时地往下瞥去目光。 “两个都是蠢的。”手机的另一边,楼颖讽刺笑笑,连骂他们都懒得骂。“你指望这对唯利是图的夫妻能干出什么像样的事?一个楼婕就值得甄茹去反抗老太太,日后指不定为了什么就能背叛楼家。” “这玛瑙,她出身云巅之宴,背靠喻崇义这棵大树却还是做了这种上不得台面的行径;能看出这是个心思不浅的。我这弟媳天真了几十年,也该有个人给她练手了。” 免得一天天干出蠢事去气她母亲。 “那楼蔷呢,她怎么办?” 这是她第一次作为楼家人出席的宴会,明明应该由父母带着介绍给所有世家。但是现在连个情妇都能踩在她的头上冷嘲热讽,当真是落尽了楼家的脸。 “老太太说她聪明着呢,要你在这操什么闲心。你帮了她,她日后说不定就又倒戈到甄茹那边去,白瞎了你一片好心。” “母亲……”楼阔溪动了动唇,想解释几句楼蔷不是这种人,但还没开口,就被楼颖打断了。 “不用解释。”楼颖嗓音沉了沉,“甄家上上下下这几口我见了都犯恶心。你要是愿意帮楼蔷我也不管,你也别和我说,我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如果日后她背叛了你,你别来我这哭。” 当年甄家人搞出换亲那种遭雷劈的恶心事,她没让这家人死在十几年前就已经算脾气好了,要她帮楼蔷?绝无可能! (本章完) 第125章 哪里来的土包子 这一头楼阔溪心情复杂地挂断了电话,探究的目光望向了不远处那间紧闭的房门。 乡野村姑一夜翻身,跻身世家豪门成为千金小姐。 短短一句话,不知道要触动多少人的神经。 母亲的话没有错,但她还是决定要拉一把这个可怜的小妹;因为她从楼蔷的身上看到了自己许多的相似之处。 她们一样被人遗弃,都来自社会的最底层,吃过许多不为人知的苦;但她却又比楼蔷幸运得多。 起码她遇到了母亲,过上了吃穿不愁的生活;不用再害怕因为生计而被抛弃,可以去学任何想学的课程。 即使外面仍然大雨倾盆,但她如今已经有能力为淋雨的人撑一把伞了。 - 内室静寂,莫兰在楼懿文耳边俯身低语之后,她的脸色更是直接黑了几个度。 “混账东西!” 老太太怒火中烧、拍案而起,杯盏中摇晃出的茶水洒了满桌。 明白原因的莫兰更是鼻观眼眼观心,安静地站在老太太的身旁当个哑巴鹌鹑。 ——原本应该带着楼蔷出席宴会的楼泽良,在被老太太训了一顿之后,居然悄无声息地驱车离开了! 这让老太太怎么能不生气? 失礼不说,楼家今天丢了这么大一个脸,还不让这满京城的人笑话大半个月? 楼懿文沉着脸,在心里暗骂儿子的不成器;她虽然想利用楼蔷来解除和唐家的婚约,但也绝不是今天这种无礼的闹法! “去把楼清原、不,把楼贺给我叫回来!” 小儿子在楼蔷这件事上的偏见已经歪到了天边,与其让他满心怨怼地过来救场,还不如直接找楼贺;虽然这个大儿子被她父亲养的性子冷了些,但四个孩子中,唯独他最得青眼。 楼贺,也是最像她父亲的。 莫兰得了命令忙不迭地出门,可还没过几分钟,她就抿直唇线,脚步匆忙地回来了。 楼懿文蹙眉,“我不是让你去找楼贺?” “老太太……”莫兰微躬着身子退后一步,神色复杂地摇摇头,“已经晚了。” 前因后果略一思索,考虑了一下楼蔷的性格后,楼懿文脸色变了变,登时就挥开了挡在她身前的莫兰,大步往外走去。 会场宽阔,却也不用走多远;随处可见的投屏布满宴会各处,熟悉又陌生的身影清晰地出现在巨幕之上。 清冷的声音透过广播传输到各处,在场的所有人都抬眼看去。 “亲爱的各位来宾,晚上好。很抱歉以这样一种方式和大家见面,我是今天这场认亲宴的主角,楼蔷。” 似乎是背后控操控电子屏的人为了满足大家的好奇心,下一刻巨幕清晰地放大了她的面孔;不消几瞬,满园皆是此起彼伏的吸气声和喷笑声。 楼懿文也定睛去瞧,看清后脸上闪过错愕惊诧,继而舒展眉眼,唇边挂起了浅淡的了然笑意。 投屏之上,浓重的烟熏妆遮挡了楼蔷原本的相貌,只见蜡黄的脸色;鲜艳的红唇反而成了脸上唯一的点睛之笔。 似乎是化妆的人犹觉不够出彩,还将长发扎至头顶,洒了不少的亮片。 在场的所有人的脑海中可能都只有一个想法:这是哪个年代的乡村非主流误闯进来了? (本章完) 第126章 各位好,我是楼蔷 “原本应该由我的生父,楼泽良先生将我介绍给在座各位认识;只可惜我的这位父亲似乎觉得我出身不堪给他丢脸,一怒之下离开了会场。” 来自亲生父亲的羞辱被她这样云淡风轻地说出口,再配上她脸上夸张的浓妆,众人只觉得怎么看怎么违和。 原本奔着看笑话的富太太们,此时也已经掩着唇和身旁的手帕交窃窃私语交谈起来了。 “我知道或许大家的心中会有疑问,为什么我和楼婕同样作为他的女儿,我却不得父母欢心;甚至我的生母还因为这场认亲宴大发雷霆,宁愿闭门不出也不肯亲手操办。” 话音刚落,就有不少太太停了动作,虽然脸上挂着不在意,但却诚实地屏气凝神去听楼蔷口中的原因。 太太们:这个我们可不知道啊! “是因为从小长在身边?是因为楼婕足够优秀?是因为她年纪轻轻就成为了北斗国艺摇光院首席?是因为她背后有那么多名流为她撑腰?” “还是因为我从小长在乡野,目光看至最远也只能见到漫天黄沙;所以看我不起,嫌弃我目不识丁?” 水榭这边吃瓜的男宾早就三三两两的凑在一处,低声交谈起来。 京中赫赫有名的纨绔团成员之一,骆少爷吊儿郎当地凑近朋友身边,笑得有些不屑:“就按她这么说,那谁不喜欢姐姐啊?就楼婕那个优秀程度,在京中都算是排行在前的千金了。我那小外甥女还被我姐天天盯着朝她看齐呢,她这明知道自己土包子还说出来也不怕人笑话。” 骆少爷只觉得楼蔷有些过分矫情,慕强也是人之本性,她有什么好在这里控诉的。 “话可不能这么说啊,骆少。”朋友打掉他压在肩膀上的手臂,毫不留情戳破他的双标,“你敢说你就没有因为你哥骆衍太过优秀而心怀怨恨过?我可记得上次你在我那喝醉酒后抱着旺财破口大骂,愣是吓得那狗做了好几天的噩梦。” “……分明是你喂得狗粮太廉价。”黑历史被提起,骆衡差点没忍住脾气,磨着后槽牙为自己辩解:“那我和她能比吗?再怎么样我也没有在大庭广众下让骆衍难堪,那可是我亲哥!” 对此周世游也只是意味深长的看了他一眼,没再接话。 广播中恰好又传出声音,打断了两人的交谈。 “是的,这些就是原因。可贫苦的环境造就我成为了这样的人,我没有办法选择我的出身,因为在一开始我就被别人选择了。” 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听得众人直皱眉头。 但很快,他们就知道答案了。 “我出生不足一月,家中的保姆利用职务之便,将我和她的女儿掉了包。从那时起,我的人生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人口拐卖?鸠占鹊巢? 好劲爆的豪门秘辛! 众人一片哗然! 可所有人在惊讶过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楼家这两夫妻是失心疯了吗? “你瞧,骆少。”周世游冷不丁搭上骆衡的肩膀,悄声:“哪有那么多无缘无故的恨。” (本章完) 第127章 我会夺回一切 “楼婕所拥有的一切,无论是耀眼的家室、优秀的学识、父母的宠爱,这些原本我遥不可及的东西却本来就是我的,甚至于她的未婚夫唐时文,也应该属于我。” “但我现在一无所有,还要低下头叫她一声姐姐。”巨幕之上的楼蔷敛起神色,低垂眉眼。“各位听来觉不觉得可笑呢?” 若设身处地想想,这样的事情发生在自己的身上…… 不少太太们握紧了手中酒杯,脸色变得愠怒。 ——她一定会让对方生不如死! “但或许是老天怜悯,我还不算太惨。”她缓缓动唇,纤细的腕骨上戴着那枚昂贵的祖母绿手镯清晰的展现于前,在此之前,这是楼懿文的象征。 但今天后,就是她的了。 “祖母不嫌我粗鄙无礼、也不觉我难登大雅之堂;她真心地把我当做她的孙女来看待。这份恩情我永远都会记在心里,不敢或忘。” 楼懿文将自己的翡翠镯子都赠与了她,这说明楼蔷在她心目中的分量早已超越非亲生的楼婕。而如今掌控着楼家的人依旧是这楼老太太,在这档子将楼蔷推了出来,这是不是就是她放出的信号呢? 一时间,所有人的心中对于楼婕楼蔷两人的价值又有了新的判断。 其中最为甚者,当之唐家。 作为楼家第三代中唯一的未来姻亲,原本板上钉钉的合作对象在一夕之间化为泡影;逼得他们不得已再重新进行抉择。 原本只是被母亲安排来走个过场的唐芝芝黑了脸,只觉得会场里所有看向她的目光中都带着尖刺和嘲笑。 楼婕居然不是楼泽良夫妻亲生的女儿!那唐家要这么一个没有利用价值的少夫人有什么用? “哪怕我的膝盖被打碎成齑粉,我也绝无可能向一个人贩子的女儿低头。我只会亲手打断她的傲骨,将所有属于我的一切, ——统统夺回来!” 最后一句话铿锵有力的落下,直接在所有人的心脏上敲了狠狠一击! 继而巨幕迅速黑屏,只余下刺耳的杂音。 满园寂静,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复杂的情绪;其中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侍应生偷偷录了视频,上传到了各大八卦网站。 这枚炸弹砸进湖里只冒起了小小水花,等到时机成熟,便会将楼家拉进风雨,届时是生是死就全看楼懿文的手法了。 主人家的戏既然已经唱完,那宾客也该自觉散场;周世游瞥了眼还在发愣的好友,突然福至心灵,抬手掐算了起来。 指节翻飞,看着挺唬人。但可惜他的道术只学了个半吊子,最后只算出来一个未知。 回过神来的骆衡一眼就看出来他又在抽风了。 “你和我今天能站在这里,看来我们两家都是同一个目的。” 吃了学艺不精的亏,周世游将手插进口袋掩饰尴尬,“你是来联姻的,我未必是。” “我知道,你总有能耐搞砸嘛。”只要神神叨叨的给人家看个相,在念叨两句自己看破红尘啥的,这桩婚事十有八九就成不了,和周世游混了二十来年,这把戏他从小就看透了。 (本章完) 第128章 到底是个命苦的 “原本我的打算是这楼蔷只要别长得太难看,我还是愿意把她娶回家里供着的。白得楼家这么一个亲家,我爸估计做梦都得笑死。可是啊……” 骆衡叹了一声,施施然往外走去。 这么多年的狐朋狗友,周世游自然听懂了他的未尽之语,步履缓缓地走在他身侧,不怕死般逼逼叨着,“心软了吧,是不是觉得要是真这么做了,自己都不算是个东西了?” 往前走着的骆衡突然停下脚步,盯着自己这位好友看了会,突然抬手往他肩膀上不轻不重地砸了一拳,“去你大爷的吧!我巴不得不娶她呢!” 周世游被打得往后退了两步,不得已停下了掐算,边吸气边揉着肩膀吐槽:“不就是算算你和她缘分有多少,至于这么生气……” 不过就在刚刚还真的让他给算出来了,但却是一个十分笃定的“不可能”。 这楼小姐的命盘啊。 嗐,真可惜。 - 经过今天这么一闹,楼蔷直接将这桩丑闻掀了个底朝天,大喇喇地展示在京城一众世家面前;楼泽良和甄茹最先的计划直接胎死腹中,连块遮羞布都没有留下。 代表唐家过来见礼的唐芝芝脸色难堪地离开,连向楼懿文告别的礼仪都不顾及;京中一众的太太们不是傻子,她们明白只怕是从今日起,唐家人或许得重新考虑联姻对象了。 是要一个品貌皆优、出身却不好的假千金;还是选择出身好、却难登大雅之堂的真千金呢? “知道甄茹出身乡野,身上带着小家子气,但没想到为了名声居然可以连自己的亲生女儿都不顾了!我就没见过这么没良心的!” 直爽的罗太太本身就不喜欢甄茹,她总觉得这种虚伪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在背后给自己一刀子。 而当今天听完了楼蔷的讲述之后,身为人母,且有个女儿的罗太太,怒气值直接达到了峰值。 她简直无法想象如果是她的阿萝被换,去过那种绝望的苦日子,她得有多难受啊! 只是想想她的心就要痛死了。 早年因为生育而留下病根的杨太太苍白着脸,攥紧帕子掩唇轻咳,“人贩子的女儿她养着也不膈应。这保姆的心真是淬了毒了,换了我,我不把她抽筋扒皮下油锅都难解心头之恨。” “外面风大,你可别再着了凉。”宋太太替她拢了拢披肩,柔声开口:“你觉得就楼懿文那个睚眦必报的性格会让那个保姆好过到哪去?我先前听底下人议论那保姆早在十几年就病死了,这楼蔷是在孤儿院被好心人给领养了才能活到现在的。若还是跟着那保姆,这丫头说不定还要受多少的折磨。” “到底是个命苦的。”贺兰明珠回想起楼蔷的那番话,心里突然很不是滋味。当年甄茹生产时正好和她是在同一家月子中心,但她见着楼家人就心烦,因此她和甄茹就隔了一层楼。 她在孕中受了惊导致炎哥儿早产,小小的婴孩就躺在保温箱中,看着分外可怜;而在那时,躺在她炎哥儿旁边的孩子,就是还未被调换的楼蔷。 (本章完) 第129章 小骗子 或许是成为了母亲之后她对于这种事情总是格外敏感,如果她当时做了什么,会不会就能改变这个孩子的一生呢? 太太们各怀心事,但大多都站在楼蔷的立场上;人们天性怜悯弱者,而这些身处高位的人又格外的排外。楼蔷因为血脉所以天生是属于这个圈子之内,楼婕是用了不光彩手段挤进来的意外产物,自然而然受到了太太们的反感。 哪怕她,如此优秀。 - 男宾离席,这一处的人渐渐走得差不多,然而在水榭不远处,蔷薇花藤后的小亭子内,还站着两个未曾离开的人。 吃了大瓜的白泽炜抱着手机不停在敲敲打打,脸上了表情一会笑一会狰狞,都快赶上了蜀州变脸。 饶是这样,他也没忘了今天和自己同行的表兄,头也不抬地问道:“五哥你觉不觉得这楼蔷也太惨了点,爹不疼妈不爱的。” 弯月清冷,夜色寂静。白泽炜随口一问没有等来秦司礼的回答,当然,他本来也没有指望有答案。 直到不远处的石径小路上走过一个纤细身影,伫立良久、一身冰霜的秦司礼眼底才多了几分温度。 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那道身影,直到她跨过廊桥、穿过垂帘,渐渐远去消失在他的视野中。 ——她好像清瘦了许多。 他的卿卿,原来还有着这么一段不为人知的过去。 在关于楼蔷的这个身份,秦司礼也是在不久前才得到资料。 四年了,她宛如人间蒸发一般消失在他的世界里,连句告别的话不曾留下,有些时刻他甚至怀疑她是不是自己精神错乱臆想出来的人物。 当年冒着被处分的风险翻遍甲乙两大基地,遍寻不得她的踪影,若不是机缘巧合在一个姓任的教授的桌面上看到了那张群照片,那么现在他可能早已放弃一切,死在海外了。 秦司礼点了根烟,修长指骨随意夹着,也不抽;就静静让它燃着。 他深深地望着华蔚离去的方向看了许久,直到所有灯影熄灭,秦司礼薄凉的唇角才弯起细微的弧度,嗓音沉沉,“小骗子,舌灿莲花。” 楼蔷的身份信息中起码有三分之二是作假,剩下的三分之一估计也经不起细查。而楼懿文浸淫商海多年,见过多少形形色色的人;这份漏洞频出的资料,绝对瞒不过她的眼睛。 但偏偏现在所表现出来的一切,都在昭示着楼懿文不但相信了,而且对这个孙女还十分的宠爱与看重,甚至将自己家传的翡翠镯子都戴在了楼蔷的手上。 为什么? 答案无非两个,楼懿文心怀愧疚,所以哪怕明知楼蔷身份有鬼,也乐意做个傻子来弥补对她的亏欠。 但楼懿文是这种人吗?显然不是。 那必然就只有第二种。 楼懿文和楼蔷在背后达成了某种协议,借用楼蔷明面上的这个身份助力楼懿文完成某件事或除掉某个人。 夜凉如水,秦司礼漆如点墨的眸子盯着那块已经黑掉的巨幕,忆起那人昔日的笑靥,眸色晦暗。 甚至可以是,某个家族。 (本章完) 第130章 你应该生气的 长廊幽静,浅淡的清茶香气飘散空中,只余几分绕梁的雅致。 廊亭下种着几丛火红的蔷薇,此时开得正艳,花朵上还挂着不知是露珠还是花匠撒上去的水珠。 “蔷小姐,老太太在里面等您许久了。” 平常在老太太门外候着的起码有四位女佣,而此时只留下莫兰一人;在说完这句话后莫兰就退了下去,脚步轻快地离开了这里。 ——看来还是特意等她说这句话的。 书房的门仅是虚掩着,透过缝隙隐约可以看到楼懿文端坐着的身影;华蔚止步沉吟几许,想抬手轻叩叫门,但还没来得及开口就听见里面传来楼懿文淡淡一句, “不必敲门,进来罢。” 华蔚抬到一半的手微顿。 她顺势抚平衣角的褶皱,款款推门而入,直直撞上了楼懿文平静无波的目光。 见她还是穿着那套单薄的晚礼服,楼懿文眉头微蹙,略带着几分责备,“宴都散了你怎么还穿得这么少,我楼家难道还缺你几身衣服?女儿家受不得凉,老了你才明白吃大亏。” 说着她将自己面前的另一盏热参茶往外推了几分,示意她往前坐。 “喝了暖身。” 是通知,不是商量。她的命令,不容置喙。 自进门以来一直沉默着的华蔚在棋盘的另一面落座,坐在了楼懿文的正对面,兀自说了句:“你应该生气的。” 未经商量,她将楼家这桩丑事昭告给了所有世家,虽然没有破坏她和楼懿文的协定,但这对楼家来说还是产生了一些不小的影响。 况且据她所知,为了楼婕能够如旧冠着楼家女的名头,甄茹在楼懿文面前付出了不小的代价;她今天这么一闹,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生什么气?你做错了什么?”楼懿文端起茶盏,呷茶入口,又施施然道:“你不过是说出了事实。况且和你母亲有约定的人是我,不是你。她甄茹就算寻到我面前说我背信弃义,也没有站得住脚的理由。” ——楼蔷说的话,关她楼懿文什么事? “况且今天过后,就算唐时文对楼婕有多么深的感情,唐家人也会存有换人联姻的念头。而今天来见礼的唐芝芝是这一代最疼宠的女儿,在这丢了这么大的脸,由她回去闹一闹也能让唐家乱上一段日子。” “我既然选择你作为合作伙伴就不会对你的手段进行过多干预,但若需要帮忙你尽管开口。楼蔷,你要记得,你是我的孙女。” 话音落下,楼懿文执起一枚黑子,落在了棋盘中央。 “无论如何,我会护你周全。” 温热的参茶暖了她冰冷的掌心,华蔚缓缓饮了一口茶,没有接话。 “在今天这场宴会上,你父亲他的确犯了很大的错;先是那来历不明的玛瑙,再是临阵脱逃扔下满场宾客,桩桩件件都体现出他是一个无能的人。” “所以呢?”白子落下棋盘,华蔚抬眸反问楼懿文,似乎必定要从她口中听到答案。 指尖的黑子顿了顿,这位楼家实际掌权人的脸上带了几分肃穆:“他已经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了。” (本章完) 第131章 楼阔溪的保大 “他是你唯一的亲儿子。” 白子杀出重围,反困了黑色棋子,华蔚慢悠悠地拾起棋盘上的黑棋,显然对楼懿文的话没有多大的信任。 楼家三子一女,唯独只有楼泽良是她的亲生血脉。 昔年在她成婚之前、除开自己领养的楼颖,那楼贺是养在楼懿文的父亲膝下的;后来那位老人离世,这个年纪尚幼的小男孩自然成了楼懿文的大儿子。 没过几年,楼懿文就和季学锦生下了楼泽良,府中老人心知肚明,只有这个二少爷才是家中未来的真正主家人。 所以在调查所得的资料中记载的那几年,楼贺和楼颖过得尤其不好。 再有几年,楼懿文的闺中密友战死,丈夫也在同年消失无踪,家中只剩下一个两岁的幼儿。这也就是后来的楼清原。 或许是出了楼贺和楼颖这档子事在先,楼懿文便有意对楼家佣人进行了大清洗,除了几位信得过的老人其他全部辞退;因此,除开当年的几位知情人,剩下的包括楼清原本人,都不知道他的身世。 所以换言之,楼懿文除了楼泽良之外,已经别无选择。 “你觉得我是拘泥于血脉的人?” 黑子步步紧逼,两方已成不逞多让之势;楼懿文捡起几粒白子,眸中平静如水。 华蔚反问道:“您不是吗?” 棋盘上变化风云诡谲,白子落下,局势再度反转,黑棋又落入了下风。 “你以为我针对楼婕,仅仅只是因为她非我楼家血脉?可你别忘了,楼阔溪也非亲生,但她依旧在楼家处于极为重要的位置。” 大网收缩,逐步被困,棋盘上的黑棋无法自救。 楼懿文的心态变了。 华蔚将手上的几枚黑棋放入盒中,缓缓问道:“如果没有,那当年为什么楼贺与楼颖会因为佣人过失差点一命呜呼?如果没有,为什么要对楼家佣人进行大换血?祖母,你的心没有变,只是害怕了。” 害怕因为她的忽视,楼家再度出现这种令人痛心的事情;原本楼氏就人丁不盛,失去每一个孩子都会让楼家遭受极大的打击。 这绝不是楼懿文想看到的局面。 “你知道的还真不少。” 白云苍狗,沧海桑田。几十年间过去,眼前的小孙女是站在了多高的位置上,才能将楼家往事如此事无巨细地查出来。 他们楼家究竟是丢失了一个多优秀的孩子? “我属意的继承人已经另有人选,但那个人绝对不会是你的父亲。”指间棋子落下,黑子已经落尽下风,再无翻盘可能。 楼懿文将手中的黑棋扔回盒里,再度开口:“今天发生的这一切不宜在网络上大肆传播,楼阔溪已经帮你压下来了。我想以你背后的身份,你也不希望自己出现在公众视野的面前。” ——这就是楼阔溪的保大吗? 华蔚当然知道自己的真实面容不能出现在公众面前,不然她也不会特意化了个大浓妆;只不过也没想到在事件爆发仅仅几个小时内楼阔溪就解决了一切,这位名义上的表姐倒还真是雷厉风行。 (本章完) 第132章 私心 可这一举动更多的是为了保住楼家脸面,而楼懿文话里话外还是扯上了她,那不是就是要她承这份情吗? 识时务者为俊杰,在某些时候,华蔚也乐意装个傻,给楼懿文一个台阶下。 手上的白子落下棋盘,走向最后的绝杀,华蔚语调缓缓:“那,替我谢谢她。” 寥寥几字,毫不走心。 但楼懿文丝毫不在意她的这番态度,在慢吞吞地呷了口参茶后,这位神情肃穆的老人悠悠抬眼,对她说:“唐家之事已然告一段落,接下来的日子你既然空闲的话,不如跟着我学习经管之道。” 华蔚摩挲着棋子的手微微顿了顿。 “我知道你身份成谜,或许见识过得东西还在我之上;但楼家对你亏欠许多,如今能拿得出手的,就只有这些了。” 将风雨飘摇的楼氏力挽狂澜拉回来的商界黑心莲在这说‘拿得出手’,未免太过自谦,也太看得起她了。 但如果她有心商政,在许多年前就会被带往海外进行修学,而不是进入研究所跟着老师不眠不休做实验。 换言之,楼懿文的这些东西对完全对她无用。 她不想学,也不愿给自己找麻烦。 “今天之所以用如此激进的方式逼迫唐家做出选择,其实我是有私心的。”华蔚回避了楼懿文的问题,没有正面回复予她答案。 她将手中最后一枚白棋落在棋盘的一角,这才缓缓抬眼看向楼懿文:“我有些私事需要处理,会暂时离开一段时间。现在唐家已经陷入两难,在短时间内不会对你造成困扰,你也可以腾出手去收拾内鬼。祖母,若日后我们再相见,还请你当做不认识我。” 祸斗一事危及整个30区,如果傅明贞在这场斗争中败下阵来,被危险区吞并殆尽;那难保下一次遭此毒手的不会是她的七区、或是纳兰旖的16区。 大厦将倾,覆灭的不仅仅是一个傅明贞。南联私立是她目前提取出来的唯一有用线索,她们已经没有时间了。 但显然,楼懿文并不认为她仅仅是‘离开一段时间’。 “在你回到楼家的第一天晚上,与你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楼凌宇曾经到过我这里。”楼懿文敛起神色,不紧不慢,“他想见你,却又不敢见你。他说他恨你,恨你打破了平静的楼家,让楼婕再没有脸面在楼家待下去。” “所以呢?”华蔚问。 “所以你就不打算为自己解释几句,再离开吗?” 楼懿文是以为她一走不回头了,打算利用楼凌宇这个蠢货来绊住她的脚步? 华蔚顿觉可笑。 她凭什么认为楼凌宇会在她心里占到高比重,需要她特意去解释?难道她以为所有人都像她楼懿文一样只看中血脉亲情吗? 说句难听的,在她这里,楼阔溪都比楼凌宇有价值几分。 “您不说我都忘了,原来我还有个未曾谋面的弟弟。”她弯起唇角勾起几分弧度,眼底却毫无感情,“麻烦你提醒他一句,日后他若在外见到我,不要认我为姐姐。这样对我好,对他也好。” (本章完) 第133章 何必撕破脸呢 “楼蔷!” 或许是她的态度太过冷漠,话中没有丝毫的亲情;楼懿文忍无可忍发了火,将手中的杯盏重重的砸在桌面上。 她的脸上带着愠怒,“你未免太过冷血了!” 血浓于水的至亲,就换她一句“日后见了不要相认”吗? 这样的处事方式叫她怎么放心将她培养成楼家未来一代的继承人?怎么放心将整个楼家交给她? 楼懿文心里是怎么想的华蔚不清楚,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楼懿文的心目中已经超越她的父亲,超越楼家所有子辈,一跃成为了楼家未来掌权人的第一候选人。 她只知道祸斗这趟浑水楼家不能趟,也没有资格趟。 一旦楼家搅了进来,局势只会变得更复杂。 “祖母,我不欠你的。”她对楼懿文的怒气置若罔闻,说出口的话依旧句句带刺,“我不欠你们楼家任何人。他楼凌宇不配我的解释,也没有资格要求我解释。” “一个十五岁的孩子如果在这种事情上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那我建议他的人生可以重开了。” 字字珠玑,句句诛心。 “你就那么恨我们吗?”胸中怒火翻涌,楼懿文板着脸强忍怒气,闭上眼睛平息后复又睁开,“恨到连句多余的话都不愿给吗?” “还是说在你眼中,任何没有价值的东西都不值得你多看一眼?” 华蔚的态度叫楼懿文很寒心,在这一刻她终于意识到当初华蔚所说的‘回来见她一面’没有说谎,哪怕后来愿意留在楼家,也只是因为她给出了那枚翡翠手镯作为交换,压下了足够的筹码。 所谓的亲缘关系,都是扯淡。 “何必撕破脸呢,祖母。” 腕骨纤细,轻握着的杯盏被她轻轻放下,触碰桌面发出浅浅声响。 空气中,传来一道遥远的叹息。 “我能够坐在这里叫你一声祖母,不也是因为我身上唯一有价值的东西,就是骨髓吗?” 如果甄茹没有查出再生障碍性贫血,那就发现不了楼婕的身份,她也永远都不会和楼家扯上关系。 楼懿文再也不会知道自己还有个孙女流落在异乡。 而楼婕,也会按着楼家千金的生活轨迹步步往下走去。 “这已是我对你,最温柔的控诉了。” 她命大,没有在保姆的手下被活活打死,没有在肮脏的环境里病死,乃至后来遇到华妈妈被送进基地进行学习,也和楼家没有半分关系。 如今她所拥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得来的。 楼懿文凭什么指责她? “骨髓”两个字就像一把钢刀,狠狠地扎进楼懿文的心脏上,让她接下来的话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 唇吻翕辟,沉默良久。 这位曾在商海驰骋半生的老人头一回全境溃败,面对着容色漠然的孙女,再也无法说出一个多余的字。 她半阖起浑浊的眼睑,声音有些哑:“你走吧。” 何必再做挽留,难道还要把她留下来,让甄茹逼迫她捐骨髓吗? 连认亲宴都不愿出席的生母,甚至为了楼婕的身份不惜逼她谈判,就为了这个人贩子的女儿在身份上高亲女儿一头,这样的母亲她配吗? 她不配! 她活该! (本章完) 第134章 胥城 最终,她和楼懿文的交谈还是以不欢而散而告终。 她现在刚回楼家没有多久,接踵而来的大小事情将楼泽良夫妻打了个措手不及,加之她一直住在老宅,甄茹面对楼懿文时的心虚让她一直不敢踏入老宅一步。 认亲宴打乱了甄茹的谋划,让她被怒气冲昏了头脑;等再过些日子,她就会想起她这个便宜女儿身上的骨髓来。 前几日桑怀密信,已经有人开始在北境打听她的过去;若不是带着奶奶离开得早,恐怕那些人都已经找上门来了。 原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楼蔷的命已然如此值钱。 她不走,留下来任人鱼肉?- 黑猫给来信息,她需要的东西已经送到了老地方。桑静先她一步去处理前期事宜,替她打点。 等她背着来时的小黑包低调离开楼家老宅时,回眸再看这个她住了不到十日的临时‘家’,内心其实也并没有多大的情绪波动。 楼懿文站在那晚邀请她喝雪蛤的露台上与她遥遥相望,脸色依旧平静漠然,再无多余感情。 ——我们短暂地成为了一场亲人,就像浮生梦一场。 心绪复杂,难以言表。 最适合作为楼氏未来掌权人的第三代却没有回归家族的打算,这让她倍感无力。 翡翠镯子依旧戴在华蔚纤细的腕骨上,她站在来时的台阶上向楼懿文浅浅一笑,朝她抬手致意。 ——再相见,亲爱的祖母。 - 胥城繁华,随处可见高楼拔地起,也有古建筑遗留下来的雅静,与京城相比只稍逊几筹。 她昨夜到达这里时,桑静将黑猫送来的身份证件连带着住所的钥匙一起给了她;屋内亮起的昏黄灯光照了一个整夜,她盯着天花板的星图测算了每一个祸斗可能所在的地方。 索莹成功撬开了梁彧的嘴,也自然而然得知他所暗杀的祸斗只是一个幌子,是危险区放出来的一个替死鬼,计谋之深远,连身为拾荒者的索莹都给骗过了。 但除了这桩事她们也不是毫无收获,梁彧作为暗杀者里的一把尖刀,通过一些其他途径得到些不为人知的消息并不算难事。 据他交代,在暗杀前夕他花高价购买了密档的信息,得知祸斗有一位极为重要的人就藏在胥城,但就在他准备深入调查时,他所属的高层突然下了死令,要他秘密杀死祸斗;可惜他跳入了陷阱,最后落入了午域的手中。 胥城,祸斗的故乡。南联私立,祸斗曾经就读的学校。 多么可怕的巧合。 “前方到站西沙广场,下车的乘客请准备。infrontofthestation……” 黑猫送来的资料上留了她的新证件与身份信息,写明她是南联私立的一名新的实习教师;时间匆忙,桑静只来得及在西沙广场的店里帮她定了所需的衣服,余下的还需她自己整理。 她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黑色镜框,熟悉的触感让她多了几分心安。 ——这些祖国未来的花朵,应该不会比她手下的那班学生难管教到哪里去。 若实在不行,她再和二区的江诃讨教下经验也是来得及的。 毕竟,她们也曾同门一场。 (本章完) 第135章 时粟 走在胥城这条漫着人间烟火气的街道上,华蔚想起八年前的一场隆冬,往事糅杂了彼时的温度,叫她想起来都觉得分外冰冷刺骨。 昔时她尚且年少,跟着老师待在实验室也小有年头。 那一年老师的门下进来了一个新门生,是个女生,年纪看着比她大上七八岁;对方容貌清丽,是个很温柔的人。 但由于她入门早,时粟按辈分来应该叫她一声师姐。 老师门下学生众多,到了她这里,那些师兄师姐早已毕业出去自立门户,所以这实验室里常年只有她和老师两个人,其余的多是来来往往的不同助理。 所以在当时粟偶尔冷不丁的一个师姐叫她的时候,华蔚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过了不到半个月,她终于忍受不了这种怪异的不适之感;主动找到了蹲在休息室吃着麻辣烫的时粟,准备威胁对方。 “以后你不准叫我师姐,不然我就把你新买的螺蛳粉全吃了!” 咬了一半的肉丸忘记咽下去,时粟满脸的震惊。 威胁起了效,华蔚心满意足地转身离开了休息室。 只是没走两步,后面就传来了时粟忍俊不禁的大笑声,还夹杂着差点被噎到的咳嗽声。 华蔚:…… ——笑得有点放肆,吵到她的眼睛了。 从那时起,时粟逐渐和她熟络起来。 或许是她们这一门实在是人丁凋零,老师又对她们实行的放养政策,所以偶尔她们也会羡慕隔壁栋的‘子孙满堂’。 ——太热闹了,吵到她们的眼睛了。 因此她联合时粟坑了老师一笔资金,带着完成到一半的项目前往胥城的融维所进行交流学习;并成功让隔壁栋众人羡慕得牙痒痒。 她和时粟的革命友谊也许就是从这里开始的。 记忆里那一年食堂换了个新的厨师团队,大姨热衷于开发新菜式,因此食堂的菜偶尔好吃得要命,偶尔难吃到上天。 哪怕温柔如时粟也受不了这委屈,所以晚上时不时就带着华蔚出去逛街打牙祭,去看看外面的同龄人都在干些什么。 她发现了华蔚在七情六欲上的反常之处,并对她包容理解,也不进行过多干预。 对此华蔚向她投以回报的方式就是,送了时粟很多她爱吃的螺蛳粉。 时粟偶尔会诓她叫一声姐姐,但每次都被华蔚发现拆穿,然后摆出师姐架子,惹得时粟阵阵发笑。 她真的很好,很温柔。 可就是这样一个人,却选择以自杀的方式结束了自己年轻的生命。 华蔚记得那一年的冬天很冷,她订购了一个十斤的榴莲,准备晚上和时粟打火锅;但那天,她在实验室怎么都没有等来她的师妹。 过量的安眠药夺走了她的生命,如此温柔的人就连离开都那样安静,不打扰任何一个人。 老师告诉了她调查结果:一个月前,时粟男朋友想让她退出实验室,和他到另外一个城市工作、生活。 时粟不愿意,她的男朋友渐渐开始对她辱骂,争吵、羞辱、人格贬低;甚至要求她拍了见不得人的照片。 (本章完) 第136章 师妹 精神控制摧毁了时粟的心理防线,也击溃了她活下去的欲望;那一年隆冬,那个爱吃螺蛳粉的温柔姐姐,永远埋葬在了风雪里。 这是华蔚第一次直面朋友的离开,但时粟对她而言绝不仅仅是好友如此简单。 她们是师门里相互扶持下去的依靠,是可以交托后背的信任之人。 她的师妹,就这样死在了男人的言语钢刀之下。 白雪皑皑的冬日,她披着满身银霜去见了时粟最后一面;她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床边跪倒了她一双痛哭流涕的双亲,两位老人一夜之间白了头,苍老了几十岁。 中年失孤,白发人送黑发人;人间惨剧、不外如是。 一个月后,老师带着她出席了时粟自杀一案的庭审旁听;因缺乏决定性证据且时粟是自杀,判决结果远没有达到她的预期。 她记住了那个男人志得意满的神情,以及得知司法对他无可奈何时得意洋洋的神色,这让华蔚觉得刺眼极了。 黑色的记忆再一次突袭了她,那种刺骨的冰冷痛意从脚底钻入脊骨,让人遍体生寒。 两日后,老师给了她一封黑色的推荐信,信纸角落盖了金色的鸢尾花;实验室闭门谢客七日,她也消失了七日。 没有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后来生活又好似回到了正轨之上,他们似乎并没有因为时粟的死而带来什么改变,就好像这个女生从来都没有来过实验室一样。 反常到隔壁栋都感到怀疑,时常会找些借口过来串门打听,并暗示华蔚可以找他们帮忙。 ——隔壁栋,是修道的。 一群做神经系统研究的疯子。 半年之后害死时粟的凶手保外就医,权利让司法形同虚设,时粟的死就像是砸在水面上的一朵浪花,涟漪荡漾过后再不剩其他。 同一日,华蔚煮了时粟最爱的螺蛳粉,站在实验室的天台拨通了便签上的那通电话;金色鸢尾花在阳光的照耀下更加艳丽,卡片黑色的底色却像是淬了最烈的毒。 她在黑暗里看着那碗已经凉透的螺蛳粉,坐了整整一夜。 暗夜褪去,光明袭来。从未看过晨间新闻的华蔚头一回破天荒地打开了新闻频道,冷漠的神情就像是在等待什么事情的发生。 那个男人,被发现死在了渡江的下游。 尸体被水浪冲上岸边,流浪的野狗分食而之,路人报警时早就面目全非了。 警方循着监控一路调查,发现他是因为酒醉失控,中途弃车爬上天桥,在渡江中游一跃而下。 ——是自杀。 这里面的唯一可疑之处就是在事发前的一段时间,监控里的男人像是看见了空气中的鬼一样无端狂奔,时而肘击自己的腹部,扒光自己的衣服,像个失去理智的疯子。 但因为是自杀,只能勉强说是醉后出现的幻觉。 ——以彼之道、还之彼身。 冷透了的螺蛳粉被华蔚倾泻而下倒进垃圾桶里,抬眼时与隔壁栋那群修道的疯子科学家四目相对,对方扯了扯领口处根本不存在的领带,朝她露出了一个标准八颗牙的微笑。 她拎着碗的手顿了顿,无声开口,吐出两个字。 谢、了。 (本章完) 第137章 好酸 路边叫卖的声音唤回了华蔚的思绪,她循着声音走近吆喝阿姨的摊位,默不作声地挑了几个橘子买单离开。 再走两步,鼻尖闻到的香味又引得她走向了另外的档口。 等到她终于走出这条街道时,她的手上已经拎了五六个袋子,其中包括了她买的早餐包子豆浆、阿姨送的烤地瓜、地摊上买的手工编织鸭子、甚至还有小半个西瓜。 华蔚就这样左手挂着三个袋子,右手挂着三个袋子,手上还慢悠悠地剥着个丑橘子在吃。 遛狗路过的大爷见此情景,还乐呵呵地跟她打了声招呼:“豁,小姑娘还挺能吃啊。” 她咀嚼着橘子莞尔一笑,缓步走向另外一条街道。 桑静给她定衣服的店在隔壁街道的商场里,虽然只是一街之隔,两方情景却是天差地别。 繁华的高楼大厦、琳琅满目的各式商品,将她方才走过的地摊小街衬托着像个贫民窟。 口中微酸的橘瓣刺激得她忍不住蹙了下眉,准备抬脚走向不远处的垃圾站时却听见了小巷子里传来了辱骂与殴打声。 这唤醒了华蔚心底里那部分很不好的记忆。 “以前不是挺能耐的吗?还年级前十呢,我们宋大少爷以前多高冷啊,走在路上都不带看我们这些凡人一眼的!” “就是,丽姐是给你面子跟你表白,听说之前你还给拒绝了,你这崽种是真给脸不要脸啊!” 这句话后里面传来一道微哑的少年声音,气息有些不稳地说道:“不喜欢她不拒绝,难道还吊着?” “砰” 拳头用力锤击了身体,少年被狠狠打趴了下去。 “你以为你还是以前的大少爷吗?在这里装什么象,你家破产的消息这地界有谁不知道的?”小混混抬脚用力踩着他的肩膀,狠狠往地上淬了一口,继而怒骂道:“你们这些眼高于顶的少爷我他妈见得多了,不就是仗着生在有钱的家里,比别人命好了点,有什么了不起的?” “就现在你这落魄相给丽姐当条狗都算辱了她的眼,小子,我今天把话撂这了,以后不管你去哪个奶茶店打工,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躺在地上被揍的少年艰难抬手揉了揉破口流血的唇角,忽而裂开嘴笑了:“你-他-吗-以为-自己-算-老几?你自己-他吗的-就是贱狗!” 小混混听了这话更是来气,也没有想到这个一向沉默的少年居然还敢这样回嘴辱骂他们,眼里的怒火都要凝成实质。 一行人摩拳擦掌,准备给地上瘫着喘粗气的少年狠狠揍上一顿才能解他们心头之恨。 听了小半天墙角的华蔚无奈地摇摇头,将最后一瓣泛酸的橘子扔进嘴里,被酸的再次蹙紧眉头。 ——大姨嘴很甜,橘子也是真的酸。 就在华蔚撩起袖子准备加入战场的时候,电光火石间她忽然想起了自己刚刚拿到手的身份。 她似乎是位人民教师。 今天若是在这闹了事让身份见光,这祸斗估计她也不用查了,直接收拾东西回七区等着危险区杀上门吧。 (本章完) 第138章 宋麒 巷子里的少年被揍得哀嚎,华蔚沉默几瞬后从身上背着的黑包里掏了掏;手上挂着的几个小袋子有些限制她的动作,好一会她才摸出一个黑色的小盒子。 真名小蜜蜂,学名扩音机。 桑静说她当老师会用得上,她起先还有些不信,没想到这还没进校门就已经用上了。 下一刻警笛的声音响彻这条小巷,正发狠揍人的小混混最怕听到的就是这种声音,当下就惊恐回头往四处看去,辨别到声音传来的方向是巷子口后更是怒不可遏地踹了地上的少年一脚,眼底厌恶不减半分。 “马勒个巴子的,算你小子运气好!下次出门前求求祖宗,别遇到你爷爷我!” “兄弟们!条子往这来了,赶紧走!” …… “咳咳、咳” 小混混被警笛声吓得四散逃走,宋麒这才挣扎着从地上爬了起来,他抬起手背抹去唇角复又流出的鲜血,靠在墙根无力的咳了两声。 遍体鳞伤的他已然有些脱力,身上的每一处伤口都在叫嚣着疼痛,他只能半阖着眼,祈祷过来的警察叔叔能够发现他,带他去医院治疗。 他实在是没什么力气了。 “醒醒。” “说话,别死了。” 脸颊上传来些许冰冷的轻拍,宋麒费劲地睁眼看向来人。 逆着光的身影让他看不真切,只朦胧看清了个轮廓,他动了动唇勉强回应:“我没死,警察、姐姐。” 华蔚准备去揪对方小辫子的手微微一顿。 ——小伙子眼神不太好啊。 “能动吗?” 清冷的询问声让宋麒的脑子清醒了点,他试探着抬起了受伤还算轻的左手,却扯到了伤口,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似乎、不太行。” 华蔚扫了一眼他全身上下,斑斑点点的青紫伤痕确实不算少。 那群小混混下手还挺狠。 但目光落在宋麒胸口的铭牌处时,华蔚的眸光却顿了下。 ‘南联私立,高一,宋麒。’ 阴差阳错救了自己的学生?哦,还未必是。 “问你一个问题,你老实回答。答对之后我送你去医院。” 现在宋麒的脑子几乎都是混沌的,华蔚问他什么他都是凭着本能在回答,根本没有考虑华蔚在这个节点问问题的合理性。 “一皮球从离地面2米高处竖直下落,与地面相碰后,被反向弹回至0.9米高处。在这一过程中,皮球经过的路程和位移大小分别是多少?” “……2.9、1.1” 回答出答案后宋麒却没有再听见华蔚的声音,他不禁开始怀疑自己的答案是不是错了;但是他对自己的回答又是十分的肯定,陷入自我否认的宋麒忘却了刚刚扑面而来的困意,开始仔细回想刚才是否漏听了什么。 几分钟后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这时他耳边才传来那一句迟到的回答:“答对了。” 得了肯定,宋麒终于才放心地沉沉睡去。 后来医生和护士着急的谈话声仿佛充斥了他的全世界,他被抬上担架后那道女声仿佛从他的身边消失得无影无踪。 他再度陷入了昏迷。 (本章完) 第139章 打包还是带走? 等到宋麒再度醒来时,已经是当天的深夜了。 身上的伤口已经被妥善包扎好,就连指尖的小伤口都贴上了创口贴;但在这个多人病房中,唯独只有他这里没有陪护,是孤身一人。 昏迷了一整天水米未进,宋麒的肚子适时地发出了‘咕咕咕’的声音。 他的耳朵瞬间红了起来,脸上多了几分尴尬。 但病房内所有的人都已沉沉睡去,并没有人发现他的小动作。 他有些不抱希望地朝自己的床头柜看去,却惊喜地发现那里放着好几个袋子,颜色不一,说明里面的东西也是不一样的。 ——警察姐姐给自己留了东西? 等他全部拆完所有的袋子,却傻了眼。 冷掉的包子和豆浆、冷掉的烤地瓜、一个手工编织的鸭子、甚至还有小半个西瓜。 宋麒有些不可置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一切。 病人,应该不能吃这些吧…… 腹中的饥饿感在看见食物之后变得更加浓烈,脑海中不断叫嚣着‘我要吃东西’;所以饶是宋麒对眼前的东西抱有一定的怀疑,却还是诚实地伸出手,拿起了那个已经冷掉许久的包子。 冷掉的内馅和发硬的面皮都在昭示着已然过去很长的时间,宋麒边咀嚼,边看着手上的鸭子陷入了沉思。 ——警察姐姐为什么送他个鸭子?- “不好意思让您久等了,这个就是昨天桑小姐在我们这里预定的衣服;更衣室在您的左前方,您想试的话也是可以的。” 导购小姐笑容甜美,说着又将另外一个小礼品袋递到华蔚的手上,笑着道:“这是小票您收好,之后有什么不满意的话可以凭此到我们店里免费修改和退换的。我的工号是002378,你到了可以直接找我。” “谢谢。” “不客气,欢迎您的下次光临。” 医院的消毒水气味让华蔚倍感不适,因此在将宋麒送到医院之后不久,见他没什么大碍之后她就离开了。 可惜了她的小黄鸭,她没见过编得那么奇特的小鸭子才决定买了下来的,没想到居然忘记在宋麒的病房里。 想来那阿姨手上也没有第二个了。 午后阳光刺眼,华蔚抬手遮住额前望向远处,一个名叫‘青清晴’的饮品店映入了她的眼帘;而里面坐着的仅有几个人显然是早上刚揍了宋麒的那几个小混混。 门前有小女生手挽着手路过,想进店买杯奶茶时却又被坐着的这几个小混混给唬住,连门口都不敢踏进一步就快步走开了。 店长坐在收银台前麻木地擦着杯子,显然这种事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但他也无可奈何。 华蔚的脚步停了下来,她将导购小姐赠送的纯净水放进装衣服的手提袋里,继而便若无其事地往‘青清晴’走去。 ——忽然觉得有点渴了。 - “欢迎光临青清晴,请问要喝点什么?” 华蔚落座高脚凳,将手提袋顺势就放在了收银台前,“一杯苏打水,谢谢。” 店长头也不抬,认真点单,“打包还是带走?” 见华蔚不答,他有些不耐,又抬起头问了一遍,“打包还是带走?” (本章完) 第140章 来找个小朋友 华蔚捏着手中的饮品单子,眼中带着几分疑惑:“我想在这喝,不可以?” “当然可……”陡然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的店长脸上带着尴尬,忙不迭给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刚刚走神了,您先坐会,稍等会就弄好给您。” 将手中单子翻了一页,华蔚无所谓地应了他一句:“没事,不着急。” 或许是刚刚说错了话太过尴尬,店长开始没话找话和华蔚聊起了天来:“小姐姐是第一次来这里吧,之前都没见过你呢。” “嗯,第一次来,我见你这里的名字起的挺有意思。” “随便起的,没什么含义。”店长笑了笑,瞥了一眼被华蔚搁在收银台前的包装袋,又随口问道:“这衣服是在晟合商场里的那家店买的吧,我陪女朋友去过一次,那里的东西可不便宜。” 华蔚随意指了下手提袋,回道:“你说这个?不要钱,品牌是我家的。” ——豁,原来是个有钱的千金小姐吗? 这句话也被坐在不远处的小混混们给听了进去,他们对视几眼,相互心照不宣了起来。 “那你是过来旅游的还是?”店长将切好的柠檬片夹在杯壁,递给了华蔚,紧接着开口说道:“来旅游的话我建议你去胥西,那里的景区比较多,名胜古迹你逛个一天都不带重样的。这里看着虽然繁华,却是不对外开放的校区,没什么好看的。” 苏打水入口微酸,却比她早上吃的橘子甜了不少。 华蔚摇摇头,否认,“不是过来旅游,只是来找个小朋友。” “小朋友?”店长擦着手里的杯子,想起这附近唯一的一座学校。“在南联私立读书?” “是,命还挺苦的。” 话都说到这了,店长不免也有些好奇,千金小姐要找人,还是个命运多舛的小朋友,这有点意思啊。 “你说说看叫什么,我这店在这也开了几年了,说不定我认识呢。” 手中高脚杯被她轻轻放下,与桌面碰撞发出轻微的响声,华蔚缓缓启唇,道出两个字:“宋麒。” 这名字听得店长手一抖,差点把手里的玻璃杯给掉地上。 宋麒?昨天才在他店里打工的宋麒吗? 角落里的小混混们也变了脸色。 店长不动声色地侧目看了眼坐在不远处的那帮小混混,因顾忌那帮人,他压低声音对华蔚悄声问道:“你找宋麒做什么?” “两家故交,我想帮帮他。”她捻着吸管搅动杯中的薄荷叶,眼底带着漫不经心。 听见这个回答,店长沉默了一会,片刻后他在便签纸上写下一个地址,折成小方块放入华蔚的手中。 做完这系列动作后他才故意扬声道:“不认识,这个名字我都没听说过呢。” 蠢蠢欲动的小混混又坐回了原位。 纤长指节摩挲着手心的纸张,华蔚脸上依旧神色淡淡:“是么,那看来我只能托人进入南联私立帮忙找了。” 她结了账就准备拎着东西往外走,小混混们似乎也有异动,店长有心在她身后提醒了句:“路挺远的,叫辆车吧。” (本章完) 第141章 站住 脚步堪堪踏出门口一步,华蔚好像全然没有把老板的好心提醒放在心上。 她侧过头向店长莞尔一笑,淡淡道:“不了,我想逛逛这里,看看有没有机会偶遇到宋麒。” 又是这个名字! 店长都有些无奈了,他有些担心这个冤大头千金被这群小混混们盯上,不死心地再次提醒道:“那你记得走人多的地方,可能性会大些。” 华蔚微微点点头:“多谢提醒。” 可没过多久,店长就眼睁睁看着刚从他店里走出去的冤大头千金小姐,拎着手提袋径直走向了那条幽静的小巷子。 ——这是根本没有把他的提醒放在心上啊! 下一秒,原本坐在他店里插科打诨的小混混们也起了身,甩下几张现金就也匆匆走了出去。 按方向看,应该是跟着华蔚那条路走的。 店长蹙着眉坐回收银台后擦着手上的高脚杯,望着远处那群人陷入了沉思。 在得罪那群地头蛇和救这个傻千金之间,他暂时还没有办法做出抉择。 - 走进阴暗幽静的小巷,食物腐烂和潮湿的空气味道混合在一起,让人感到非常的不适。 她感受到了后面跟上来的脚步声,特意放缓了脚下的速度,静悄悄地等待鱼儿咬勾。 华蔚下颌微抬,望着远方碧蓝如洗的万里晴空;不知道为什么今天自己的正义感出奇地爆棚。 ——明明,她和那个叫宋麒的少年也不过是一面之缘。 “喂!站住,别走了!” “小娘皮听不懂人话是吧!我大哥叫你站住,你还往前走呢?” “哈哈哈,不会是吓傻了吧?不是我说,她长得还怪好看的,这千金小姐就是和外边咱们见到那些普通女的就是不一样!” “滚!哪有咱丽姐好看,你说是吧大哥!” 小混混们聚在她的身后说着不入耳的下流话,还时不时发出肆意的调笑声,换了别的普通学生,可能还真的会被他们这些举动给吓到。 可偏偏,他们碰上了华蔚。 只见方才还抬头看着远处的女生缓缓回过身,神情依旧和初见一样平静与淡然,就好像自己遇见的不是流氓混混,而是一个无光紧要的路人。 这莫名让小混混们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 为首的黄毛往前走了一步,脸上带着颐气指使的表情:“就是你!跟你说话呢,装听不见是吧!我告儿你,今天我们哥几个看上你包里的东西了!识相点就把东西留下,然后麻利滚!” 华蔚单手插兜,语气有些冰冷:“我要是,不放下呢?” “那可由不得你!”小黄毛按了按拳头,指骨发出‘咯哒咯哒’的响声,他再度威胁:“听说你在找宋麒小王八羔子,这不是巧了吗?我们哥几个早上才见过他呢!” 这句话话音刚落,他身后的那几个小混混也心照不宣地笑了起来:“对啊,我们还和他称兄道弟了!” “就是在这条小巷子,就在这个位置哦!” “我们打到他跪下来求饶,他还哭着求我们放过他,啧啧,想想就觉得可怜呐!” (本章完) 第142章 哪条道的 “听说你家里还挺有钱的?”瘦削的绿毛从黄毛的身后走出来,尖酸刻薄的脸上带着满满的不怀好意,他不善的目光紧紧盯着华蔚身侧的小黑包,“与其你去帮那个姓宋的崽种,不如借我们哥几个点钱花花?” “就是就是,帮谁不是帮啊。咱们哥几个的晚饭钱都没着落呢,要是你能陪我们吃顿饭就更好了哈哈哈” “不然你陪我们吃顿饭,晚上陪我们几个到场子里快活快活,我们就放过你了怎么样?” 不堪入耳的话语不断从他们口中像喷粪一样吐出,听起来比腐烂在华蔚脚边的老鼠腐尸还要肮脏。 ——没有必要再废话下去了。 掂量了下手提袋的重量,华蔚抽出了店员小姐赠送那瓶纯净水,在那群小混混没有回过神来之际,将水瓶丢向空中再猛烈一踹—— “砰!” 毫无防备被击中面门的绿毛当场就倒了下去! 整个人磕在水泥地面上,砸出了令人心悸的响声。 小混混一行人被这场面震慑住,愣了好一会都没反应过来。 她居高临下睥睨眼前众人,漆黑如墨的眼眸宛如一池寒潭:“一起上,不要浪费我的时间。” ——这是挑衅! 小黄毛也不再废话,抽出自己的匕首就示意身后的小弟一起跟着他往前冲;身后的小混混们不是傻子,从那一脚就看得出来华蔚是个练家子,而不是什么愚蠢的富家千金。 而且极有可能,他们是着了这个娘们的道了,对方就是故意引他们过来的! 但目前已经别无他法,小黄毛的话他们也不能不听,只能寄予希望眼前这女人双拳难敌四手,让他们在人数上占占上风了。 “围住她,别让她跑了!” …… 循着垃圾桶的味道跃进来的野猫还未叼起掉在地上的骨头,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尖叫几声之后,拔腿往外奔去。 冗长小巷,横七竖八躺倒了一地的人。 华蔚缓缓蹲下身,拧开了那瓶砸在绿毛脸上的纯净水,倾泻而下全数倒在小黄毛的脸上。 “咳咳、咳” 冰凉的水灌进了鼻腔与眼睛,躺倒在地的混混终于意识到自己今天踢了块铁板。 “姑奶奶、大小姐、活菩萨!我错了,我们错了!求求你把我们当个屁,放了吧!” “我们没恶意的,就是猪油蒙了心一时糊涂啊!” “对啊对啊,我们只是听见你和宋麒有关系有点不爽想吓吓你而已,你那么有钱,我们哪敢做什么啊!” 各式求饶的话被他们争先恐后说出口,生怕说慢一秒就被眼前这个活阎王又狠揍一场。 华蔚歪了歪有些发酸的脖颈,拎起已经空掉的纯净水水瓶再次抬手用力一挥,将还在求饶的小黄毛狠狠地把脸打偏过去。 ——毫无诚意。 这一举动,直接吓傻了所有小混混,连求饶的话都不敢再说,直接就给干沉默了。 被当做猴开涮的小黄毛更是直接崩溃,满脸不知是纯净水还是泪水;他哽咽着向华蔚哭嚎道:“祖宗啊你是混哪条道的啊!” (本章完) 第143章 活阎王 方才小黄毛拿来对付华蔚的匕首此时刚好掉落在她的脚边,她抽掉外边那层软套,将开了刃的冰冷刀面,缓缓拍在小黄毛的脸上。 一下、又一下。 冷意从脚底一下窜到了他的天灵盖,小黄毛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浑身开始颤抖了起来。 她不会是想取走他的小命吧? 现在可是法治社会,这是犯法的! “祖宗!我求求你了!”他哆嗦着,颤颤巍巍开口求饶:“你想要什么你说啊!你想知道啥你问啊!你不要一直不说话,我真的知道错了,我再也不敢了!你到底是哪条道的,实在不行我们回去之后给您备上最厚的礼向您道歉还不行吗!” “哦?”刀尖划至小黄毛的额心,华蔚噙着几分不达眼底的浅淡笑意,悠悠反问:“你觉得我是哪条道的?” 小黄毛一听这话顿时就来了精神。 这意思是能谈?那他的小命还能保住! 他搓搓手,瞥了一眼活阎王之后便迅速移开了目光,脑海里不断搜索着哪个场子能养出这么狠厉的人来。 半晌后,想破脑袋都得不到答案的小黄毛干脆破罐破摔报了一个最接近的人,“是……万花场的疤爷?” 摇晃在他额心的刀尖陡然停滞了下来,华蔚唇边弯起的弧度抿直变冷,这一切行为都似乎在告诉他, 他猜对了! 小黄毛见状更是嘴巴不停,奉承话跟竹筒倒豆子般说个不停:“姑奶奶,我们几个是阿文哥手下的人!我们老板是卯敦街夜忘酒吧的许二强啊,我们老板之前还和疤爷一起喝过酒的!都是一家人,您就看在我们老板的面子上饶了我们这次行吗?” “是啊是啊,姑奶奶,都是一家人;疤爷那里我们经常去的,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事情闹大了多不好。” “我们日后肯定会给您准备一份厚礼向您道歉的,我就算砸锅卖铁卖底裤都把钱送上给您!” 凉风吹起地上的落叶,华蔚陡然轻嗤了一声。 满身是伤的一众混混无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这到底是谈判成功了、还是失败了啊? 泛着冷光的尖锐刀刃急转直下,径直划过小黄毛的眼前、携着劲风刺向他耳边的地面! ‘铮——’ 浑身血液瞬间冰冷,像是从百米高楼一跃而下;小黄毛从来没有哪一刻觉得死亡离自己如此之近。 活阎王薄唇轻启,像是挥着死亡镰刀的撒旦带来了新的诅咒。 她说:“离宋麒远点,最好,别靠近南联私立。” 小黄毛心有戚戚,忙不迭点着头。可下一秒,他就明白了绿毛为什么仅仅受了一击就昏迷在地上迟迟没有醒来。 被踩断的左臂痛到他窒息,但是小黄毛只能紧紧忍住不敢嚎叫出声,生怕下一秒被匕首扎进去的就是他的心脏。 阳光拉长了华蔚离去的背影,直到她消失不见多时这群小混混才敢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时不时还望一眼华蔚离开的方向,生怕她再次杀个回马枪。 ——你该庆幸,我今天心情好。 冰冷的叹息环绕在小黄毛的耳边,唯有胸膛跳动的心脏提醒着他,他还活着。 扶着他起身的小弟顾不上疼痛,惊呼出声:“大哥,你尿裤子了!” 没等黄毛回答,警笛声再次响彻这条小巷。 而这次,是真的警察来了。 (本章完) 第144章 师妹,我有愧 阳光驱散了身上的冷意,华蔚驻足原地,摊开了手里那张饮品店店长写给她的便签。 前路已无阻碍,自己的路还是要自己走。 她毫不犹豫撕碎了那张浅黄色的便签,予它最后的归宿是路边的可回收垃圾箱。 午后的阳光依旧和煦,与时粟离开的那一日是天差地别的温度。 她抬手接住空中落下的银杏叶,唇边露出了几分罕见的释然。 ——师妹,今年的你是否依旧爱吃螺蛳粉?不如,师姐给你烧些奶茶过去吧。 坐在实验室天台上等待结果的那一夜,她看着那份昔日时粟最爱的螺蛳粉,终于发现原来世上有一种情绪叫做‘后悔’。 这份情感区别于她打不到最后一份酸菜鱼,区别于她拿不到最后一个囚仕之地的审判名额;这份情感,是带着无力与痛苦的。 那一次,她真切的感受到因为七情六欲与正常人的不同有多可怖,让自己失去了重要的同门。 ——师妹,我有愧。 她在宋麒身上看到了未来和时粟一样的结局,光明无法照入黑暗之门,滋长的恶之花反噬了这片土地,将无辜的少年变为自己的养分。 七区的华教授身份敏感,各项条例都在规劝她不该多事。 可是,她已然不想再重蹈覆辙。 有些错误,犯过一次就够了。 - 南联私立位于胥城胥南,这座学校占地面积几乎囊括了胥南近七分之一的土地;由于成立之初,该校由几大校并校而来,因此得名南联私立。 但那时的南联私立并不是现在这般的名声大噪,反之关于学校难听的流言蜚语在那时占据更多。 南联私立今天能有所成就,并不是因为高层反思改变了教学方式;而是得益于几十年前一个名叫颜自平的学生;是他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南联私立在众人眼中的刻板印象,改变了该校多年以来的招生规则,为之后的发展奠定了坚实的基础。 而祸斗的原名,就是颜自平。 …… “嗨!瞿小林你又趴在那里偷偷听歌是不是!” 课间休息仅有的十分钟,蒋洪峰马不停蹄地从学校超市进货屯粮,哪知刚才还在说没力气的走路的死党正插着耳机悠哉悠哉地听着歌。 这能忍? 秉着死道友不死贫道的第一原则,他抄起袋子里的白面包就往死党的身上砸去;哪知下一秒瞿小林就哭丧着脸抬起头,准确接住了差点那个砸在他脸上的面包。 “大哥,我几条命啊敢听歌,”他拿起自己的手机屏幕亮给蒋洪峰看,“昨天老张头布置的那篇英文文章我还没背熟呢,下一节就是他的课了,我不得临时抱抱佛脚啊。” 好友的焦头烂额看着他直乐呵,他把零食袋子一股脑塞在两人的座位中间,神秘兮兮凑上前扒拉开好友的耳机,小声说道:“昨天放学的时候你有没有听说青清晴那家奶茶店对面的小巷出了命案,听说警车和救护车都来了好几辆。” 瞿小林撕开面包袋子,咬了一口:“听说了啊,那么大动静谁不知道。” (本章完) 第145章 我家开医院的 “我估计等会老张头就要跟我们讲别往那走、注意安全之类的话了。” 南联私立建校至今,也是见过不少风雨;学校附近发生了这样恶劣的事情必然是要对学生进行警示的。 蒋洪峰扒开一个薯片袋子,咬着薯片囫囵不清的跟他说:“那你知道在小巷里受伤的那些人是谁吗?” “谁啊?”瞿小林停下动作,想了想,有些不确定的答道:“不会是咱们学校的学生吧?” 如果真是他们学校的学生,那事情就大了。 可是不应该啊,校内学生遭遇这种恶劣事件学校应该一大早就开安全大会了,绝对不会是现在这么平静。 “那几个倒霉蛋不是我们学校的。”蒋洪峰望了望四周,见没有老师路过才压低声音说:“是卯敦街的几个小混混,我之前经常看到他们找19班宋麒的麻烦。这次估计是得罪了狠人了,那被人揍得啊连妈都不认,其中一个还被打断左手了呢!” 听见不是本校学生时瞿小林还松了口气,可是越听到后面他慢慢就感觉到有些不对。 他皱眉,有些不解,“你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连小混混断的哪条手都一清二楚。 蒋洪峰咽下薯片,指着自己问他:“我啊?你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吗?” “知道啊,开医院的嘛。” ——开医院的。 陡然反应过来的瞿小林沉默地咬了口面包,对自己刚才的问题有些无语。 那几个被打的倒霉蛋指定是拉到他家的医院去了,所以蒋洪峰才吃到了第一手的瓜。 “那打他们的人警察找出来没有,不会是宋麒吧?” 蒋洪峰拆开一排ad钙,递了一瓶到瞿小林手上,接着说:“怎么可能,我昨天去找我爸,听护士姐姐说宋麒是昨天早上被送进来的,得好一阵才能从我家医院出院呢,而且就他那小身板没被揍死都算命大了。” “那倒也是。”不然之前也不会一直被欺负。 所以,到底是谁为民除害了? “因为那几个小混混一直不肯说打他们的人是谁,所以伤势轻的在医院包扎好伤口后就给带回派出所了,就剩那个断了手的黄毛在医院躺着。” “后来我找熟人打听了一下,听说警察也到青清晴了解过情况,但是你知道多好笑吗?”蒋洪峰搭着瞿小林的肩膀,还没开始说自己就在哈哈哈地笑。 他都无语了。 “爹!你告诉我啊!你别搁这笑了!” “不笑了不笑了!”拍了下胸口顺了顺气,蒋洪峰这才继续说:“青清晴那老板听到是因为那几个小混混被打,所以才来查监控的时候,很无奈地表示他们这的监控早就坏了。警察问他,为什么不装个新的?” “他说他装一个那几个小混混就砸一个,装一个就砸一个,都不知道哪得罪了他们。后来为了不浪费钱,他干脆也就不装了。” “还有啊,昨天早上宋麒也是挨了他们的打才被好心人打120送来医院的。现在公部那边已经对那几个混混提起公诉了,他们就等死吧。” (本章完) 第146章 你倒是想得开 “那倒是件好事。” 阴差阳错的,这几个小混混倒是把自己送进去了。 但瞿小林还是不明白,“为什么他们不把那个人供出来?都到这份上了。” “我觉得啊……”蒋洪峰将手里的酸奶瓶往外一扔,以一个完美的抛物线落进了垃圾篓里,他拍了拍手,小声说:“打他们的肯定也是那种‘道上的人’,他们害怕出来之后被对方报复才什么都不敢说。不然换成别人,他们早就咬死对方不松口了。” 瞿小林点点头,觉得他说的很有道理。 但是,他看着除了带零食回来之外啥也没有的蒋洪峰,幽幽问了对方一句:“……老张头让你去拿的试卷呢?” “卧槽!”蒋洪峰惊呼一声,条件反射看向地上那个零食袋子,“我试卷呢?!” 插下吸管慢吞吞吸了一口酸奶的瞿小林:“你问我,我问谁?” “我想起来了!”蒋洪峰突然拍了拍脑袋,“我刚刚出去就是想去拿试卷来着,但到办公室门口了就听见教导主任在里面和老张头好像在吵架。” 他皱着眉,努力回想,“听他们说好像是因为空降了一个实习老师,主任想让老张头带她,顺便就是让她也跟我们实验班。但是老张头好说歹说就是不肯,这就吵起来了。” “这实习老师什么来头,怎么一进来就想来咱们这?” “这个倒没听他们说。但我估计老张头那脾气,他不愿意的事八成教导主任也逼不了他;毕竟校长都得给他三分薄面。” 老张头都在南联私立任教几十年了,校长都是他带出来的,谁敢惹他? 瞿小林拿笔戳戳他:“那你就不怕等会老张头过来上课,发现你没去拿试卷说你几句?” “说就说呗。”趴在桌面上翻着书的蒋洪峰没心没肺,“也好过他被自己的学生看见自己和主任吵架,这老头可要面子了。” “你倒是想得开。” - 校长室 教导主任最后还是没能说服张老师,这位任教几十年的老教师资历摆在那里,犹是他好说歹说,那位愣是寸步不让,铁了心就是不愿意答应让新来的实习老师跟着他。 受了校长吩咐却没办法交差的教导主任只好把皮球又踢了回来。 “张老师年纪是大了,他也说带完这个班就准备退休;但他老人家嫌麻烦,所以我也不好意思再开口了,校长,您看看……” 教导主任脸上的难色尽数落入校长眼中,他清楚这件事错不在他,中途空降了个实习老师确实不怎么好;但这都可以和他商量的嘛,这老张怎么一把年纪了脾气还是这么硬呢? 他叹了口气,挥了挥手,决定放过这个无辜的主任:“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交完差的教导主任掩门离去,偌大的校长室就只剩下了华蔚和校长二人。 华蔚坐在用来会客的沙发里,翻着手上的杂志,如同置身事外的看客。 思考时习惯性夹着根烟,此时此刻,校长觉得自己的头有点大。 老张头怎么就不明白他的一番苦心,怎么就拒绝了呢? (本章完) 第147章 能谈 华蔚确实没有要求带实验班。 但是他想啊! 这位可是来自那里的人!她手下的学生就算按资排辈都胜过这些小娃娃百倍了。 他想把最好的给到实验班,怎么就偏偏他们一个一个都不愿意呢,真的是。 拎不清! “华教授,你看看……” “嗯?”华蔚从书中抬眸,眼中带着几分疑惑? 校长顿了会,方又改口:“时老师,实验班的孩子天资摆在那里,接受新事物起来比其他班的孩子也要更快、更容易得多。这老张脾气硬,一时半会他这想法吧就转不过弯来;不然您再等等,我和他聊聊,我肯定会让他同意带你的。” 实在不行他就把老校长请回来,他就不行他说服不了一个老张了! “刘校长。”华蔚合起手上的书页,将杂志原封不动地放回茶几上。“张老师不同意自然是有他的考量,为了孩子们的学习着想,你就不用为难他了。” 这话的意思校长有些摸不透,他摩挲着指间的雪茄,话中带着几分试探:“那关于新项目您这边的意思是……” “能谈。” 无比笃定的两个字,将校长那颗悬着的心彻底稳了下来。 近年来南联私立着手进行智慧网络建设,希望可以打造一个绝对安全并包含多功能的平台供本校师生使用。 学校家大业大,资金方面自然不是问题。 可是唯独在准备招标的时候犯了难。 校内学生不说八成,起码有五成学生的家世背景都来自上流,更有甚者出生于神秘世家。 若真的对外竞标,在几乎都是学生家长把控了智慧科技的胥城,无论他选择了谁都会陷入困境,给南联私立带来不好的影响。 他不希望自己的学校再次受制于人。 因此,这个计划已经被他搁置了好几年。而随着时代的不断发展,压在他和众位老师身上的担子愈加厚重;改进的脚步已然需要加快,止步不前被淘汰只是时间的问题。 华蔚的出现给他带来了新的契机,也带来了新的希望。 所以这个人,他必须要留下! “那您看……” 校长的话方说了一半,虚掩的门口就传来了几道嘈杂的争论声,其中还夹杂着几句‘我真是受够了’、‘你知道他们多恶劣吗’、‘不给我调班我就辞职不干了’等言论。 教导主任压低的劝慰声似乎依旧无法稳住对方的火气,争论并没有被平息。 说到底华蔚在校长的面前也是个客人,自己手下的老师在门口出了洋相,他的脸上也挂不住。 无法,校长只好让教导主任把人给带了进来。 得了允许,梳着大背头的男人一把越过挡在他面前的教导主任,气势十足地走到了刘校长的面前。 空气中带来一股略重的香水味,这让鼻子有些敏感的华蔚忍不住蹙起了眉。 但显然,男人并没有发现身后的沙发上还坐了个她。 “刘校长!这个19班我是真的带不了,麻烦你另请高明吧!”说着,就将手里的资料一把扔在了书桌上,大有不解决他就不离开的架势。 这句莫名其妙的话将刘校长打了个一脸茫然,他拧着眉头,看向一脸愁容的教导主任。 (本章完) 第148章 任俊元 教导主任:一天天的,这都什么事啊! 本着食君俸禄、为君分忧的基本原则,教导主任在心底暗暗叹了口气,站出来为刘校长解释。 “政教处那边说抓了几个学生打架,问出来是19班颜瑞星带的头,于是就通知了任老师去把自己的学生领回来。后来在办公室里几个学生推搡间不小心把任老师也给打了,颜瑞星还骂任老师是……” 教导主任顿了顿,到了嘴边的话却停了下来。 “说了什么?”校长背着手,瞥了眼怒不可遏的任俊元,语气有些冷。 “说任老师……是伪君子。” 话音落,任俊元就忍不住握紧了拳,像是受了极大的屈辱一般。 这些话听进刘校长的耳朵里,他脸上的神情却没有什么变化,就仿佛早有预料似的。 19班的颜瑞星是个刺头,这放眼整个南联私立大家都有所耳闻;但平时颜瑞星闹归闹,都不会把主意打到老师头上来,最多是在学生之间发生些口角或肢体摩擦。 前几日他才和颜家父母吃过饭,听说最近颜瑞星安分许多了,怎么今天就把人给打了? 略过杵在那的任俊元,刘校长踱步走回书桌后面,拿起砸在上面的那些资料翻看起来,又问了一句:“查清楚他们为什么打架了吗?” “政教处那边还没有出结果,颜瑞星性子顽劣,不肯讲出背后真正的原因,只说是看对方不爽就揍了。被打的那个学生家长下午就到了学校,但顾忌颜家脸面所以这件事暂时被压了下来。政教处那边的意思是,颜瑞星一个处分肯定是不能免的。” 性质太恶劣了,殴打老师、辱骂师长,这不给处罚都说不过去。 “那,”翻了几页也不过是普通的花名册,看不出来什么的刘校长抬眼淡淡吩咐了教导主任一句:“就按你说的去办吧。” 解决了这茬教导主任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不想再折腾的丰主任干脆问个清楚:“那张老师那边?” “叫他放心,老老实实带实验班吧;之前的事我另外考虑。” “成。” 解决完所有事情丰主任一身轻松地离开,被忽视许久的任俊元忍不住往前一步,质问刘校长:“校长,这件事难道您就打算这么轻轻揭过了吗?颜瑞星这种孩子您还让他留在我们南联私立做什么?目无尊长、不分尊卑!哪怕他日后从我们学校走出去,也只会变成一个只会靠着父辈啃老的蛀虫!” “这样的孩子还有必要留在我们南联私立吗?校长,我为人老师,可不是为了教这样的孩子!” 这些话在华蔚听来莫名有些刺耳,但刘校长看起来却依旧平静,甚至还摘下了自己眼镜,拿起眼镜布慢悠悠擦拭起来。 他带着几分语重心长,“小任啊,古语有云,为人师者,有教无类。我明白你的难处,也理解你今天生气的原因。可是不正因为他们走歪了路,才需要我们这些做师长的引领他们走回正确的道路上吗?” “不然,为什么我们要叫做教师呢?” (本章完) 第149章 班 “颜瑞星他今天做出的这些事固然可恶,但你敢说你在这件事里没有半分错误吗?不然,为什么他好端端地骂你伪君子?” 刘校长缓缓抬眼,看向变了脸色的任俊元,语调沉沉:“有些事明面过得去,那也就过去了。别闹得太难看,这样对大家都不好。” 颜家父母和他相熟,他也算看着颜瑞星长大,见证他从玉雪可爱的娃娃长成如今的小小少年;虽然孩子性格执拗了些,但也绝对没有任俊元口中那么不堪。 任俊元忍了又忍,还是问了一句:“所以您打算就这么包庇颜瑞星了是吗?” “谈不上包庇,只是就事论事。” 可就是刘校长这样平静一句就事论事,不知道那里惹了他,任俊元突然暴躁起来。 他气极反笑,指着窗外狠狠说道:“当初我舅舅极力推荐我来南联私立任教,我还以为这里多么公正廉明的学校;现在看来你们也只不过是一帮狼狈为奸的小人!颜家有钱有势就可以目中无人,肆意妄为了吗?” “刘文焘,你对得起你身后挂着的那‘清廉雅正’四个大字吗?今天你仗着和颜家是故交就对颜瑞星高高举起、轻轻放下;日后他在外为非作歹、酿成恶果时也必然有你一份功劳!” 气急攻心,任俊元怒不可遏地朝刘校长放了句狠话:“今天的事我一定会一五一十告知我的舅舅,你们这样蛇鼠一窝的学校,我一刻钟都不会再待下去!” 他转身欲走,余光却瞥见了坐在沙发上慢悠悠喝着茶的华蔚;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人看了热闹,这让任俊元心头更是多了一种羞愤感。 就连离去的背影看着都有些落荒而逃。 “抱歉,让您看了笑话。” 刘校长毕竟上了年纪,又在南联私立做了许多年的校长,这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他的面敢这么跟他叫嚣;说不觉得寒心,肯定是假的。 “不会。”清茶馥郁,后味回甘。华蔚缓缓放下手中茶杯,淡淡说道:“恰好现成的答案摆在我们的面前了。” 答案? 刘校长略感意外,“你要去带19班?” 他原本还想将英才班安排给华蔚去跟,毕竟英才班的孩子毕业后的侧重方向是出国留学;叶老师年轻好说话,安排华蔚去跟最好不过。 “未尝不可。” 而且,任俊元就这么甩手不干了,也是给刘校长留了一个大难题;刚才这位任老师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他那位舅舅位高权重、生杀予夺;现在谁接19班这个烂摊子就是在跟他作对,华蔚能接下,也相当于间接救了另外一批人。 何乐而不为呢? “你刚才坐在这也听了许久,19班的孩子难以管教,各有各的顽劣处。”说到这里,刘校长深深地叹了口气,“我不是没有想过要将这些孩子们引导回正确的路上,但这样的老师实在是太稀缺了。” “当年如果我不是遇见了老张,可能我也会成为刚才任俊元口中那种只会依靠父母的蛀虫。千里马常有,伯乐难寻。但张老师他年纪大了,再也经不起折腾了。” (本章完) 第150章 教授、拜托你了 “或许你不明白为什么我对任俊元是那样的态度,甚至于、我还有些不可理喻。” 他兀自笑了笑,眼中带着悲哀:“南联私立从当初的一坨烂泥发展到现在的尖端高校,是多少代师生的共同努力;如今眼看着南联发展起来了,有些人的眼睛便也红了。” “任俊元说得冠冕堂皇,其实也不过是为了背后的狼子野心;颜瑞星一事一旦闹大,牵连起了颜家,那这件事南联私立必然不能善了。” “他们等着我与颜家交恶,再对南联高层进行打击。这些我看在眼里,却无法阻拦。” 各方势力错综复杂,处于漩涡中间的南联私立成了他们要争夺的战场。 对于这一切,刘校长无话可说。他觉得很痛心,先辈们努力为学生打造的象牙塔却成了他人都要为之争夺的肥肉,甚至为此不惜以毁掉另外一个孩子为代价。 多么可悲。 “刘校长没有考虑过寻求他人的帮助吗?” 最近总有老头子跟她述说自己的难处和困境,华蔚不免觉得,这些人是把她当许愿池里的龟了吗,还是扔一个硬币就许愿成功那种。 星域的赫连燕花如是,眼前的刘校长也如是。 “华、”刘校长微微一顿,复又开口:“时老师说笑了。” “如今整个胥南都是南联私立的学生家长天下,我为校内建设个智慧科技平台都要斟酌再三,生怕自己踩进陷阱里。你说这种主动给人递刀子的事,我能干吗?” “未必要寻求某个集团的帮助。”她为自己斟了杯茶,袅袅烟雾于杯中升起,模糊了她的脸庞。 “刘校长没有考虑过联系胥城或临城其他高校,与他们合作,借此相互绑定的计划?我想他们也会希望和你达到共赢局面。” 昔时7区,16区,30区就是在危难里守望相助,互惠互利;才没有像消亡在历史长河中的那些大区,成为危险区的养料,成为竞争中死掉的炮灰。 哪知刘校长细细沉吟了会,继而还是轻摇了摇头:“他们不会答应的。” 其中内情冗长复杂,刘校长显然不想再多说。 他敛起了脸上的复杂情绪,将任俊元砸到他书桌上的花名册细细整理,摆在了华蔚面前的茶几上。 “教授。”他说。 “或许你这次的实习另有目的,或许你今天出现在这里只是你偶然兴起的生活调剂,但这些孩子我还是真心实意托付给你。” “他们或许在外人眼中看来不堪、顽劣、不求上进、不思进取。但只要他们还在南联私立一日,就都还是我应该负起责任的学生。我曾经被伯乐拉回正途,也希望教授能成为他们人生路上的一盏明灯。” 杯中茶水温热,华蔚听着这些话,难得地挑了挑眉。 ——道德绑架? “刘校长。”她缓缓翻起花名册的第一页,入目一个个少年少女明媚的笑容与满怀的朝阳之气。 窗外阳光和煦,这位新来的实习老师抬起眼眸,语调淡淡:“你该对自己的学生有信心。” 刘校长觉得,稳了。 (本章完) 第151章 颜瑞星 南联私立高一19班,在这一届入学不久之后,因为在随刻贴吧里流传出来的一张名单而被校内外热议。 名单上首当其冲、最为惹眼的当属颜家那位臭名昭着的小魔王,颜瑞星。 这位曾在中学时期将自己的亲叔叔捅进icu的少年一度登上胥城纨绔榜首,那个时期的胥城,各家父母都耳提面命教育自己的孩子远离此子。 后来颜瑞星休学一年,中考后颜家父母因为与南联私立的刘校长交好,砸了重金为校内起了几栋科技大楼,成功将颜瑞星送进了南联私立。 有这样的小魔头存在,就奠定了这个班的基础风气不会太好。 名单上第二位,宋麒。 与颜瑞星不同,宋麒原本是以优异的成绩考进了南联私立的英才班,为以后的出国留学做准备。 但在中考后的短短两个月时间里,宋父接连投资失败,资金链断裂,偌大一个宋氏集团轰然倒塌。 这位曾意气风发的少年一夕之间从天之骄子掉入了泥潭,出国成为妄想,就连学费都成了难题。 刘校长于心不忍,就主张免了宋麒三年的学费,等到日后手上资金充裕了再以捐款的方式还给母校就好。 或许是心怀愧疚,又或许是内心自卑,宋麒拒绝了英才班的邀请,自请转去了19班。 宋氏集团倒下之后,宋父一蹶不振,日日酗酒不知今夕何夕,全家的经济来源都靠宋母在超市打工维生。 曾有毕业于同一所中学的学生看见过宋麒在奶茶店打工,也有人见到他被小混混霸凌;少年眼中的骄傲肆意不再,只剩死气沉沉的颓唐。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个孩子,算是废了。 名单第三位:方爻。 这是最具争议性的一位。 方爻从开始读书伊始,就在南联私立,他一路从南联附幼直送到南联私立,算是南联的老熟人了。 但他却是非自愿的。 一年前方爻曾经想转学前往临城四中就读,经过几轮了解,那边虽然犹豫,但还是答应了。 可就在不久之后,方爻的家长在南联私立附中与当时的校长长谈两个小时之后,方爻的转学申请被彻底打了回来。 自此,他的性格就变得越发古怪,越发叫人看不懂起来。 第四位,孟雨。 这是最令人扼腕的女生。 这位昔日的九中学霸女神。 随刻贴吧内曾和孟雨同校的一名男生在名单上看到她的名字后,一时间悲从中来,失去理智般在随刻里刷了长达十二页的内容痛惜失去和女神同班的机会。 他原本成绩平平,但为了能和孟雨在同一个班硬是去上了一年的魔鬼培训,在终于如愿考进了南联私立的实验班后,他却在19班的名单上看到了孟雨的名字。 这让他感觉天都塌了。 命运似乎和他开了一个巨大的玩笑,他发挥超常,而女神她—— 发挥失利了。 而孟雨似乎在九中人缘不错,在之后的跟帖中甚至有同在南联私立的学生出来回帖,扬言19班那群王八蛋如果敢欺负孟雨,就分分钟教他们重新做人。 (本章完) 第152章 囚徒 华蔚接手19班的时候,正逢考试结束不久。 刘校长没有给她太多适应的时间,当天下午,华蔚带着那本厚厚的花名册走马上任,踏进了19班的大门。 令人感到意外的是,这里没有预想中的喧嚣与吵闹,萦绕在整个班级上空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与死寂。 她从这些祖国花朵的脸上没有看到该有的朝气和应有的蓬勃生命力,落入她眼中的是愤怒、悲伤、无奈、颓废……这些情绪不该出现在他们的脸上,这更像,无路可走的囚徒。 她的到来像是落进了湖面的一颗水滴,激起水面上泛起了淡淡的涟漪。 学生们稀稀拉拉地动了起来,拖着漫长的尾音朝她问好, ——老师好…… 她抬了抬手微微点头,让众人落座。 情况比预想中还要糟糕。别人将他们当做无药可救的垃圾,而他们似乎也真的觉得自己是垃圾。 这种思想上的侵蚀,比肉体上的要难以治愈多了。 触屏笔在身后的智慧黑板上落下一个娟秀的‘时’字,华蔚站于讲台后居高临下,凝视着这群毫无生气的祖国花朵:“原先负责你们的任俊元老师自觉能力不足,自请卸任。我姓时,是今天早上才到任的实习教师,从今日起负责各位的物理学科,兼班主任。” 在听到‘任俊元’这三个字的时候,趴在倒数第一排睡觉的颜瑞星被死党戳了几下,迷蒙着眼从睡梦里醒来。 ——那伪君子还有觉得自己能力不足的一天?呵呵,那王八蛋没在老刘面前咒他早点死他的颜字倒过来写! 剑眉星目的少年从后排扬起手,笑得桀骜不驯,“时老师,你别是被那个伪君子给坑了吧?我们这可不是什么好去处,你如果真的想学点什么,最好去跟实验班和英才班,再不济去普通班也行。来了这,你以后的教师生涯可就多了一个永远抹不去的污点了。” 他的‘好心建议’惹得身旁几位死党也频频发笑,但在这些笑容背后,是连他们自己都看不清的悲凉与孤寂。 坐在靠窗位置的方爻转了转手中的钢笔,望着黑板上的‘时’字沉默着,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波动。 颜瑞星的话在明目张胆挑战新任老师的权威,他将这位新来的时老师判定为任俊元同一阵营的人,铁了心要让她今天下不来台。 但对此,华蔚抬手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架,唇边弯起极浅的弧度,淡淡道:“无所谓,我是空降的。” 这句极为狂妄的话立马引起了后排的一阵唏嘘,颜瑞星似乎也从来都没有见过有老师将特权说得这么明目张胆的,一时间被堵的哑然。 压制住19班为首的小魔头,华蔚继而抬眼环顾了整间教室,发现他们虽然是不思进取了些,但到班的人数却几乎是够的。 唯独只有第四排的中间空了个座位。 “缺勤的这位,是差点进了英才班的宋麒?” 一句话得罪一批人,班上有好几个学生的脸色都变了变;若是宋麒在场,只怕都要被气得呕血了。 迎上华蔚目光的小姑娘笑意盈盈站起身,“对的呀,时老师。他被校外的人打了,现在躺在医院养伤。” (本章完) 第153章 《南联私立发展史》 孟雨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她都已经做好这位时老师刨根问底的准备了;哪知这位却只是平静地‘嗯’了声,就示意她坐下了。 她揪了揪校服的裙角,莫名有些紧张。 ——这位时老师,真是叫人捉摸不透。 …… 一堂课的时间下来,华蔚教授学会了一项新的技能。 《论如何唱好独角戏》。 19班的学生水平割裂程度无异于云泥之别,来自临城九中的孟雨天生就是进实验班的料子,她更适合加入到快节奏的学习环境中去。 方爻虽然沉默,但对学习并不抗拒,从他的一举一动可以看出来所教授的内容他其实是明白的,对于他的部分传言真实度还有待商榷。 但颜瑞星,就不一样了。 他完全无愧于胥城中所有对于他的流言,在被华蔚狠狠压制之后,短短的一堂课上他做到了睡觉、发呆、与死党用手语交流、用不屑的目光对新任老师加以挑衅……等等,唯独没有听课。 余下其他学生,对她所教授的内容更多是报以一个‘痴呆’的目光,仿佛下一秒就要梦周公。 华教授觉得,她有些怀念实验室里相信‘神’的小崽子们了。 虽然心里这样想着,但是作为‘时老师’,她的步伐还是诚实地迈向了南联私立的图书馆。 作为胥城占地面积最大的高校,南联私立也同时拥有着藏书量最大的图书馆;如果想将这些听课如同读天书的学生跟上普通班的进度,那就只能从基础再度学起。 学习的确有技巧,但每个人的天赋不同,智商不同;古人主张有教无类,却也推行因材施教;但这些,上一任‘任俊元老师’都没有做到。 - “时老师,你要找的教材我查了一下,大部分都在西6区;余下基本零零碎碎的,找起来有些麻烦。不然你先去西6区等等,我找个人去帮你找,然后再到西6区汇合。你看这样行不行?” “麻烦你了。” 一路走过,各式各样的书籍琳琅满目;华蔚来得有些晚,只有零星几个学生啃着面包在看书。 南联私立图书馆分四个大区,其中四个大区又各分9个小区,内置的藏书类别也各不相同;而华蔚真正要找的东西并不在西6区。 而在南一区。 她要找那本《南联私立发展史》。 唯一一本存有祸斗过往的书册。 危险区为了这个鱼饵费尽心思,如今知更鸟查出的所有关于祸斗的资料里几乎都掺杂了致命的陷阱;为了将其他大区置入死地,危险区还真是不择手段。 她要保住傅明贞,要保住30区,就只能从这里得到线索。 或许是到了饭点,华蔚并没有在南一区见到负责人;她滴了自己的教工卡,径直走了进去。 南一区藏书几乎都与南联私立有关,其中赘述了南联过往辉煌史的书籍更是占了大半;还有少数是记载了过去几十年中各任校长所在位时的丰功伟绩,伟大决策等。 而余下的,自然就是南联私立里各届出色的学生了。 (本章完) 第154章 原来是个迷路的小猫 过往可以杜撰、可以修改、甚至可以抹消;但唯独无法更改存在他人历史中的痕迹。 而几十年前的祸斗以一己之力颠覆了南联私立的落后教育,让其一跃成为胥城排行前三的高中;他闻名于一代人,这是危险区派出多少人手都无法抹去的事实。 危险区没办法抹去颜自平的过往,于是他们,抹去了祸斗的过往。 让他在那场爆炸中,永远消失在尘埃里。 可令人意外的是,华蔚细细走完整个南一区,都没有看见《南联私立发展史》的半分影子;在经过优秀校友栏时她也特别注意过,并没有一本是关于颜自平的。 这就很奇怪了。 她停下脚步站定沉吟,将方才经过的所有地方在脑中形成立体图,并开始检索是否有遗漏的地方。 ——“你在找什么?” 华蔚猛的睁开眼,身体紧绷开启了防备状态。 低沉的男士嗓音从身后传来,脚步声由远及近,慢慢靠近她的方向。 那道声音站定在她身后不远处,再次问了她一遍:“你在找什么?” 她将手中的教工卡攥紧一半垂在身侧,必要时可当做利器划破对方的脖颈。 图书馆馆长的声音她记得十分清楚,和身后的男人毫无相似之处;当下她有些心骇,难道危险区的手已然伸得这么长了吗? 华蔚缓缓转身,迎上对方的目光。 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清晰倒映出她的身影,对方微凉的唇角挂着极浅的弧度,而眸光正定定地看着她。 “这是西六区?”华蔚问。 这个反问显然在对方的意料之外,男人往前向华蔚走了一步,高大的身影笼罩了她,“原来是个迷路的小猫。” 华蔚眼里的防备不减反增,冷声:“你不是南一区的负责人。” 南联私立的教职工系统她不是没有黑进去过,几十页翻下来可没有这号人。 所以,这男人究竟是谁? 白炽灯下,一身黑色休闲服的男人脚步微顿;看向华蔚的目光里多了几分温柔,他放缓了声音:“晚上好,时老师。零碎的书册已经整理好了,余下还需在西六区找。馆长见迟迟等不到时老师汇合,就让我来找你了。” 说着,他将手上拎着的书盒示意给华蔚看。 华蔚这时往他身后的窗外看去,才发现原来天早就黑了。 她在南一区大概呆了两个小时。 难怪馆长会让人来找她。 “南区和西区相连,难怪时老师会走错。”他微微躬身,绅士般伸出右手:“我姓秦,秦勿,勿忘我的勿。” 虽然心有存疑,但华蔚还是礼貌回应,轻搭上对方的掌心,淡淡吐出两个字:“时卿。” 这两个字,就像一把钥匙,陡然打开了秦司礼尘封的记忆,将他拉回了五年前,两人的第一次见面的场景。 犹是胸膛内的心脏已然躁动起来,但他的脸上依旧平静无波,甚至还能装作满不在乎般说着场面话:“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时老师的名字倒是多情。” 华蔚欲往前走的脚步一顿,她将手里的教工卡压在书盒上,直直望进对方眼底、语调泠泠:“秦先生的勿忘我,倒也不相上下。” (本章完) 第155章 卿卿 我害怕 男人的目光落在被华蔚指尖压着的‘时卿’二字,眸光中闪过不知名的情绪。 就在两人沉默对峙的之时,整个南一区的灯瞬间全灭了。 黑暗笼罩了整座图书馆,只余窗外冷月撒下的几片银光。 下一秒华蔚还没反应过来之际,就被强势拉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 淡淡的松香味萦绕了鼻尖,她不清楚对方的意图,条件反射就把教工卡横在了秦司礼的脖颈上。 哪知男人对此没什么反应,而且还将她往怀里带的更近了些。 “松开!”她厉喝。 低沉磁性的声音从耳侧拂过,撩起几分痒意:“时老师,停电了。” 华蔚蹙着眉,她当然知道停电了,这不是明摆着的事情吗? “所以呢?” “我害怕。”他说。 华蔚默了默。 她觉得‘害怕’这个词不太应该出自眼前这个男人的口中,而且,她才是那个看起来比较柔弱的女性吧。 再则,他害怕为什么要把她抱在怀里。 “男女授受不亲,秦先生。”华蔚手上的教工卡更用力了些,“你越距了。” 桎梏住她的臂膀依旧扣在她的腰肢之上,她的头抵在秦司礼的肩头;寒凉如水的深夜,她听见了男人胸膛里沉稳有力的心跳声。 “教工卡锋利度不够,划不断我的动脉。”秦司礼俯身靠近华蔚耳边,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垂之上,他缓声:“在我腰后有把匕首,触之见血,扎穿心脏只需一秒。卿卿,不妨用这个。” 说着,他牵起华蔚垂在身侧的左手就往他腰间带。 掌心的薄茧摩挲过她的手背,温度从指尖传回她的心脏,华蔚第一次觉得这种奇怪的情绪陌生中带着不知名的熟悉。 ——眼前这个人,究竟是谁? 空调外机的声音在寂静的深夜听来尤为清晰,这说明它仍在运转,而且室内温度到现在都没有变化,也侧面佐证了这一点。 她反制住牵着她的手,声音有些冷:“秦先生,图书馆闭馆时间是几点?” 既然作为图书管理员,总不能连这些基础的问题都不知道。 “不清楚,和卿卿一样,我也是今天才刚上任。”秦司礼的指尖顺势勾住华蔚的尾指,缠绕在了一起。 “……”华蔚拧着眉,第一次有了无力感,这种感觉比起面对19班时还要强烈。 “秦先生不觉得奇怪吗?既然停电了为什么图书馆的空调还在运转,这不是停电,分明就是闭馆时间到了。” 只有为了保持图书干燥,空调才会24小时不停开机。 哪知她这一拳就像打在了棉花上,男人低低笑了声,声音里带着几分暗哑:“卿卿,真聪明。” 一声又一声的卿卿,叫着华蔚一直手心发痒。她攥紧了秦司礼用来缠绕住她的右手,试图压制住这个奇怪的感觉。 “秦先生,自重。” 或许是华蔚这句话中冷意过甚,秦司礼沉默几许,还是缓缓松开了手。 得了自由的华蔚退后两步,在黑暗中去摸索衣服口袋里的手机。 然而,下一秒就摸了个空。 她记起她的手机在哪了。 ——在她的办公室。 (本章完) 第156章 卿卿,我是秦勿 她从19班径直来了图书馆,手机仍然被她锁在办公室的柜子里。 所以现在就算她想打电话给别人来开门,也成为了不可能。 ——不,未必。 华蔚抬起眸光,再次看向了站在她身前,一直沉默注视着她的冷峻男人。 “秦先生有带手机吗?麻烦你联系安全员来开门。” 图书馆内温度较低,虽然在这里只呆了几个小时,但华蔚发现自己的掌心已经有些冰凉了。 只有刚才被秦司礼紧握着的时候有几分暖意。 但秦司礼却只是轻摇了摇头,“忘带了。” 华蔚的心顿时沉了下去。 图书馆开馆时间是每天的早上八点,现在才堪堪九点三十分,还有近十一个小时。 她无端摩挲了下身上的薄外套,莫名感受到了凉意。 秦司礼显然也发现了华蔚这个细微的小动作。 窗外夜色朦胧,又暗了几许。 沉默半晌的秦司礼突然轻启薄唇,问了句:“时老师为什么想来南联私立做实习教师?” 被打断思绪的华蔚抬眼看他,没说话。 “19班臭名昭着,不思进取;时老师毫不犹豫接下这个担子,真的是因为所谓的‘有教无类’吗?”黑暗中的秦司礼背着月光,暗影打在他的侧脸。 他唇边噙着极淡的笑意,但眼底却一片幽深。 “卿卿,你太高调了。” 这句意味不明的话让华蔚无法分辨眼前的人是敌是友,但很明显,他和她都一样来自神秘的地方,身份一样不简单。 而且极有可能,对方知道她是谁。 “秦勿。”华蔚冷了语气,直呼其名,不再客气委婉称呼他为秦先生,“我劝你少管闲事。” 细碎的月色透过玻璃窗打在秦司礼的侧脸,他敛起眉眼,被华蔚这句满是敌意的话堵得沉默了。 心脏上传来的痛感如同针刺般密密麻麻,他直直望进华蔚的眼中,语调沉沉: “卿卿,我是秦勿。” 这句没头没尾的话在华蔚听来十分奇怪,她抿着唇,不接话。 只有秦司礼才明白这句话究竟意味着什么。 但他也知道,如今的‘时卿老师’,对他更是全然陌生。 空气中的温度越发的低了。 华蔚忍不住蜷缩起指尖,试图为自己汲取一些热量。 南一区不设休息区,全部用作藏书所用,若是按照闭馆落锁的规定,那她估计只能在这个除了书什么都没有的地方待上一个整夜。 这对华蔚来说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因为她的低血糖,可能已经开始发作了。 片刻之后,空气中传来一道几不可闻的叹息;被她冷声呵斥的秦司礼再度牵起她冰凉的手,缓缓往外走去。 华蔚动了动指尖见挣扎不开,干脆也不再多费力气。 她感受到眼前的男人没有敌意,他注视着她的目光里,有着她不明白的情绪。 黑暗中两人只能依靠微弱的月光一路往前,脑海中的眩晕感让她险些撞上秦司礼的后背;但她还是脚步踉跄了下,差点倒在地上。 秦司礼见状顺势将她搂入怀中,低声:“低血糖?” “嗯。”贴近暖源,被压制下去的困意也随之袭来,华蔚轻声应着,语调有气无力。 (本章完) 第157章 卿卿觉得,我想要什么 “靠着我,再等一会。” 再往前走,是窗外月色再也照不到的地方,通道内一眼望去一片漆黑,已经不大能看清什么了。 晕眩感再次袭来,华蔚不禁攥紧了身侧男人的衣角,靠在他的肩头轻轻喘着气。 “我们现在是要去哪里?” 这条路显然和她来时的不是同一处。 秦司礼将她搂紧了些,尽量往空旷处走:“南二区休息室。” 南二区?南一区落锁之后怎么进得了二区?没有安全员的钥匙与芯片,哪怕是刘校长也无济于事。 “进不去。”华蔚止了脚步,不愿做无用功。 她现在体力有限,不想陪他在这浪费时间。 哪知秦司礼干脆将她拦腰抱起往前走去,边走边低声向她解释:“图书馆闭馆时间对不上,这应该是一年一次的断电维修。之所以空调仍能运转,是因为图书馆的空调系统是自发电,并未和其他电力系统一起。” “南二区的休息室自带恒温系统,外面过低的温度会加剧你低血糖的反应,在此之前,不要睡着。” 没等她将问题问出口,秦司礼就已经将答案告诉了她。 华蔚靠在他的胸膛处,开始推算这个叫‘秦勿’的男人究竟来自哪一方。 是危险区、是暗部、是星域、还是……金鸢尾?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无论是哪一方,都必然有所求。 那么想来只要谈好条件,他背后是谁都无所谓了。 静寂的室内,华蔚陡然开了口:“你帮我,是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冷静地如同在谈判桌计算筹码的商人。 秦司礼的脚步顿了下,眼底划过刺痛的神色;夜色掩盖了一切,华蔚什么都没有发现。 片刻之后,秦司礼嗓音中略带沙哑,低声:“卿卿觉得,我想要什么。” 华蔚半阖着眼,淡淡开口:“无非金钱、名利。或是秘密。” 南二区大门虚掩着,并没有落锁,佐证了秦司礼所说的话。 他抱着华蔚踹开了二区的大门,行为语言中显然带了怒气。 “都不需要。” 她听见他说。 “你一向都是如此衡量每一个接近你的人吗?” 微凉夜风拂过纱窗,华蔚睁开了眼,注视着这个离她仅有咫尺的男人。 她想起在不久前,她也是这么回答楼懿文的。 那时她戳破了这位祖母的内心所想,差些令对方恼羞成怒。 而眼前的男人,又是为了什么? “每一个接近我的人,都带有目的。秦勿,你也不外如是。” 她还是不信他。 秦司礼的眼神暗了暗。 他抱着他踏进南二区的休息室,低声:“那卿卿且看看,我接近你是为了什么。” 运转着的恒温系统将这间休息室的温度控制得十分适宜,暖意汹涌,华蔚的困意越发重了。 她靠在银灰色的沙发里,握紧拳,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印出红痕,强撑着打起精神。 “早些谈清筹码与条件,对你我都好。毕竟晚了,就不是这个价格了。” 黑暗中,秦司礼并未给出答案。 “时老师,真是个优秀的商人。” 这是华蔚睡过去前,听到的最后一句意味不明的话。 (本章完) 第158章 时卿,你的心倒是真的狠 “我不知道这么做是对是错。” “不毁掉这一切,那么埋葬在这里的就是你!” “科学的发展,底线的存在是哪里?界限又在哪里?” “哪怕今天这里变成一片死海,我也只要你活着。” “宇宙浩瀚无垠,一瞬便是沧海桑田;如今看来是错的事情,在日后是否又是正确的?” “你不需要伟光正,我们和它只是立场不同。” “……给我一个拥抱,可以吗。” …… 头疼欲裂,脑海里的声音由近及远,缥缈似雾,让她再也听不真切。 是谁? 这道声音是谁? 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华蔚想用力抓住梦中最后那道模糊的身影,可光影一闪而逝,留给她的只剩黑暗。 她猛地睁开眼睛! 四年前甲乙基地联合综测结束,她发现自己醒来的地方是基地的秘密医院里。 记忆里综测的考核情景陌生而模糊,她带回的记录仪中更是一片灰白。 老师说她的胸膛破了个大口子,刺激大脑产生了应激反应。 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刚才的梦,是她四年前在联合综测中发生的事情吗? 为什么那道声音说她会埋葬在那里? 四年前,究竟发生了什么? “醒了?” 秦司礼低沉的声音将华蔚拉回了现实。 她还躺在南二区的休息室里,但温度显然不及昨夜的温暖,她之所以安稳的睡了一整夜,是因为秦司礼那件黑色外套盖在她的身上。 这个面容冷峻的男人坐在那里,看了她一个整夜。 他似乎看穿了她心中所想,淡淡道:“恒温系统零点断电,开馆后再启动。” 华蔚靠在沙发上,唇色带着几分苍白:“秦先生第一天上班,倒是对这些了解得十分清楚。” 就连每一处的位置和时间节点都一清二楚。 “在其位,谋其事。” 秦司礼打了个太极,将她的试探给推了回来。 华蔚敛了情绪,不再接话。 她抬起腕间的表,瞥见上面的时间已经到了七点三十分。 下一秒南二区所有灯光瞬间亮起,室内所有的寒气都消失殆尽。 所有区域封闭的所有大门同时开启,电子女声广播随即响彻整个南区。 “早安,南联。” 最后一片晨光落在窗台,秦司礼将华蔚从沙发里捞了起来,径直往外走:“时老师,不介意的话,我送你回家。” 他的举动显然是把昨天华蔚那句‘男女授受不亲’当成了屁话。 华蔚想也不想便拒绝了:“我们不顺路。” 但秦司礼将她的拒绝置若罔闻:“卿卿所在之地,我都顺路。” ——他是怎么面不改色地说出这些话的? 因为是周六,校区里只有零星的工作人员来来去去,秦司礼带着华蔚一路往外,有偶尔的人投来异样的目光,但又不动声色的选择了无视。 车子驶上街道,坐在副驾驶的华蔚沉默了片刻,将昨天的问题又问了一遍:“还是不愿意说筹码吗?” 话音刚落,车子陡然急刹停在路边—— 秦司礼将她压在靠背上,有些咬牙切齿:“时卿,你的心倒是真的狠。” (本章完) 第159章 你是在乎,担心? ——试探得到满意的结果了。 这个人,和她真的是旧识。 华蔚迎上那双似要喷火的黑眸,毫不在意般弯起唇角:“秦先生的业余爱好难道是乐善好施?给你一个忠告,不要趟进这趟浑水。” 危险区背后的力量不止上部,多年来的经营让危险区在各处都有为他所用的人。 傅明贞在当初能顺利将傅明佩一行人从危险区撤出,是因为在司法部坐镇的贺湖部长,这个有着雷霆手段的女人曾经一度是危险区的头号公敌。 在司法底线反复横跳的危险区有好几次差点被贺湖揪住错处置于死地,如果不是上部从中斡旋,那些人不知道早就死了多少次。 她不知道这个叫秦勿的男人是敌是友,更不知道他如果贸然入局会将局势搅动变幻到何种程度。 她不喜欢不可控的未知因素,哪怕是打着为她好的名义,也不行。 “你是在乎,担心?还是觉得我不配做你的盟友?” 秦司礼敛了神色,重新驱动车子驶上道路。 “若是前者,我可以回答你,我不会看着你踏入陷阱。若是后者……” 他注视着前方,薄唇轻启:“那么你已经说晚了。” 这句没来由的话落入了华蔚耳中,她唇角的笑意凝滞,顿了瞬息后才缓过神,眉眼泛着冷:“多管闲事。” 这句话意味着,若是危险区循着祸斗这根线查到她在南联私立,那么眼前这个男人就会被第一时间被认为是她的同党。 他特意挑了与她同一天入校任职,又如此巧合两人被锁在南一区一整夜,危险区稍有脑子的人就会想到她在找南联私立发展史。 而且秦勿如果还在背后动了其他不知道的手脚,那很可能七区也会被扯了出来。 华蔚只觉得事态越来越复杂了。 - 几天前桑静留言,如今所找的住处是胥南中最为平静、最不让人生疑的街区。 哪怕是危险区里经验最为丰富的老手,也很难查到这里来。 但,这个推开她对面房门的男人让她忍不住质疑起了桑静的专业性。 “真巧,我们住对门。”秦司礼站在一步之内,漆黑的瞳仁映出她的倒影。 华蔚握紧了门把手,脸色沉了沉,头也不回的甩门进屋。 冰箱的最后一层锁着巧克力,她抓了一把顺手塞进口袋里;剥开泛金的糖纸,略带苦涩的味道席卷了整个口腔。 凉风拂过脸颊,华蔚清醒了几分。 她调出了那个被她锁起的信息库,在三千多个秦勿里甄别过去,然而答案正如她所料—— 没有一个和对门的男人应对得上。 这是个假身份。 白方块的蓝色星图适时铺展完毕,她将存在胥南的爬行者之一赋予丙级命令,并贴上了秦勿在南联的信息截图。 “去查,他真正的身份是什么。” 那边接受完资料后,在虚拟影像中向她留言问道:“是否需要通知拾荒者加以留意?我的直属上官是索莹女士。” 华蔚稍加思索,想起星域那个奇怪的梁彧,还是决定先不告诉索莹。 “不必。” “时效一周,予您答复。” (本章完) 第160章 他选择了后者 而这时,华蔚的门铃响了。 她拎起沙发上一件薄外套披在身上,径直开了门。 ——果然是他。 门外的秦司礼端着一口还在冒着热气的小锅,锅中的甜味在空气中飘散;这幅模样与他那张剑眉星目的脸怎么看怎么违和。 华蔚瞥了眼那锅粥,在秦司礼还没开口前就拒绝了他,“我吃过早餐了。” 她手中的巧克力糖纸还捏在指尖,秦司礼眼睑微垂,嗓音低沉却不容拒绝:“那陪我吃。” 他侧身端着那口小锅避开华蔚,直直进了内厅。 华蔚站在门口看着秦司礼的背影沉吟几许,还是拉上了门,没将人赶出去。 这是第二次,除时粟之外,和她单独在同一桌吃饭的人。 她陡然有些怀念那时的时光。 甜粥被盛在精致的小瓷碗中,配套的小勺被放在旁边骨碟里。 华蔚一眼就看出那是她昨天用来喝水,搁在柜台上的小碗。 而且这套餐具是一对。 桑静当时说超市打折买一送一,送的那套她自己已经带回去锁起来观赏了。 合理怀疑桑静就是自己想买,才编了买一送一这个活动。 而她这一套中另外一个碗—— 华蔚看着已经喝起来的不速之客,那个小瓷碗果然已经被端在他的手中。 倒是不客气。 清淡微甜的软粥送入口中,其中还裹挟着淡淡的姜味,但没有姜块。 指尖的寒意好像都散去了不少。 她由衷佩服每一个会做饭的人,因为她不会。 螺蛳粉和方便面是她唯二能够煮熟且能吃的东西。 老师至今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一个在实验室里能够精准把控剂量的人会连菜都炒不明白。 华蔚咽下又一口绵软的清粥,微眯起眼眸,发自内心觉得“适量”、“几许”、“一会儿”这类的量词真的是人类可怕的发明之一。 不精确到克甚至是毫克的菜谱都不是好菜谱。 “你进南一区,是想取走哪本书。” 碗里的粥依旧晶莹甜润,哪怕此时华蔚没有抬头,都能感受到秦司礼注视着她的目光。 她缓缓舀起一小勺甜粥,脸色平静:“只是迷路了。” 空气中静了几瞬。 镀了暗纹的洁白桌面多出了一个黑色u盘,秦司礼将这个东西慢慢推向了她:“不是问你原因,你要哪本,我帮你取出来。” 华蔚想也未想:“不必。” 她不相信任何人,也不希望关于祸斗的东西经过他人之手。 更何逞是面前这个不分敌友的‘陌生旧识’。 秦司礼眼神暗了暗。 很多年前,杜琢然问过他一个问题:如果在一段感情中你发现所爱之人可能并不爱你,你是否会选择放弃这段感情,重新开始选择新的爱人;又或者,是继续执迷不悟,直至等到黎明。 那时他知道杜琢然其中深意暗指喻崇义,所以对杜琢然的问题选择了沉默。 后来,杜琢然选择了前者。 她嫁给了段瑾则,嫁给了那个视她如珠如宝的男人。 秦司礼眸中染上痛色,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满是那个令他朝思暮想的身影。 他做不到杜琢然的洒脱,他选择了后者。 哪怕,为此付出巨大代价。 (本章完) 第161章 梁彧死了 “随你。” 再一次不欢而散。 秦司礼连盛粥的小锅都没有带走就离开了。 握着小瓷勺的指尖用力到泛白,华蔚感受着从心脏处传来的异样感觉,尽力克制才不在秦司礼面前被他察觉。 脑海中由远及近的声音再次响起在她的耳边,遥远又听不真切。 ‘乙号基地的学生都是这么文弱?’ ‘我们是队友,不是对手。’ ‘你是我可以交托后背之人。’ …… 华蔚闭眼阖眸,缓缓叹息。 ——又来了。 这个秦勿到底和她那段被遗忘的过去有着什么关系? “sy-377请求建立通讯连接,是否启动视讯功能?” 377,是她给索莹的红方块代号。 “是,启动x-730频段。” 白方块稳稳停在餐桌上,投影里的索莹坐在昏暗的办公室里,背后是偌大的星域图腾。 灯光之下,她的右半边脸隐在黑暗里,一室静寂。 “梁彧死了。” 华蔚手中握着的小瓷勺顿了顿。 她敛起神色,认真注视着投影里脸色凝重的索莹。 “这是我接手午域以来,在我手上,因为客观原因死掉的第一个人。” 她十指交叠,声音有些冷:“祸斗一事,牵连甚广。梁彧作为暗部埋在墨济大学的棋子,按原则来讲,他不应该死这么早。” “他应该十分清楚午域不会杀他,而且只要祸斗一事没有解决,他就仍然有价值。” 华蔚不自觉搅动着碗里的粥:“你觉得其中有蹊跷?” “是有非常大的疑点。他先是刺杀祸斗失败,落进了午域;而后在我们的审讯之下透露出南联私立这个地点。如果他活着,我或许还能相信他所说的都是真的。” 索莹蹙了蹙眉,“可是现在他死了。我合理怀疑他自杀的原因,是为了掩盖背后其他的目的。” 暗部辛辛苦苦培养这颗棋子,可不是为了送给她们午域关着玩的。 “你是觉得在祸斗这件事上,梁彧还有其他的目的。” “并不排除这个可能。” 暗部行事诡异,他们摸不透这个组织的规律和做派;也不知道他们是午域的敌人还是路人。 若不是这次梁彧刺杀祸斗被抓,暗部或许还不会这么早和她们有了交集。 顿了片刻,索莹再次开口:“祸斗一事属于机密事件,无法作为解释的理由对外公开。墨济大学一旦发现人死在了我们这里,必然会将午域拉到公众面前,对我们造成舆论压力。” “这样一来,我们就陷入了两难。” 若是为了保住午域,将祸斗一事如实告知墨济大学,那她们之前所做的一切必然前功尽弃,还会将在暗处的华蔚也暴露于人前。 若是不说,那梁彧的死又该如何向墨济大学交代呢? 梁彧已经死了,午域失去了所有的先机。 “暂且先对墨济大学保密,若是对方执意纠缠,那就将梁彧认罪的视频交给对方。我不相信墨济高层还会为了一个暗部的杀手跟午域过不去,毕竟没有谁是不爱惜羽毛。” 特别是,这群传道受业的老头子们。 索莹沉吟片刻,轻轻点了头,表示赞同这个做法,随即她又向华蔚问了句:“我听闻你离开楼家之前,给他们弄了个不小的乱子?” (本章完) 第162章 尤文 “你的消息倒是快。” 面对华蔚这句揶揄,索莹挑了挑眉,否认道:“这可不是我特意派人去查的。如今你且去问问,京城有哪个世家不知道楼家出了一个被楼懿文宠着的真千金?长此以往,只怕那楼婕的日子不会太好过了。” “都是棋盘上的棋子,楼婕能有今日,楼泽良夫妻在一开始忤逆楼懿文的时候就应该预料过这个结果。” 他们夫妻是怎么觉得楼懿文会放过一个人贩子的女儿呢? 楼懿文多年做慈善他们就把她当圣母了吗? “我是真的好奇,甄茹既然需要你的骨髓,她居然还敢这么对你?她是哪里来的勇气觉得无论她做什么你都会毫无芥蒂地原谅她,继而义无反顾地给她捐骨髓?” 这话说出来索莹自己都笑了。 她在午域见过不少绝望之辈,也见过许多拿着微薄的筹码跟她们谈判的妄想之流,但不要脸到她这种程度的,还是少见。 “高高在上的位子坐久了,总是看不上我这种下等人的。她以为亲缘关系大过所有,所以便无所顾忌。” 楼泽良夫妻如是,楼清原也如是,季学锦也亦如是。 她的存在对于他们来说,好像都是一种错误。 “你闹了这么一场就消失,估计她的肺都要气炸了。不过这样也好,将所有的事摊开摆在明面上,免得总有不长眼的宵小盯着你不放。” 作为从同一个师门出来的同门,她明白索莹的这句话必然不是空穴来风。 但她自问从七区休假以来,并未做过什么杀人放火的事。但居然已经有人在暗地里盯上了她? “谁要动我?” 索莹挑挑眉,唇边含笑,并未作答:“你猜猜?” 华蔚剥了颗巧克力扔进嘴里,沉吟了会,将自己近年来怀疑的仇家猜了个遍,但索莹皆是摇头。 “你坐实验室都能得罪这么多人,看来还是我这里好些。” “我就当你夸我优秀了。” “哈哈哈”索莹笑够了,才从抽屉里抽了份文件出来,白方块扫描过后,继而便投影在华蔚的眼前。 “是楼婕的未婚夫,不、准确来说应该是你的未婚夫。”索莹点了点文件最上面的那行标题,笑意吟吟:“他买凶买到了夜域的头上。我不知道他是哪里来的勇气,敢和魔鬼做交易。” 居然是唐时文?她如今才给唐家一些小小教训而已,就如此沉不住气了么。 “倒是在我意料之外。” “他联系夜域的杀手之时,应该是在你刚回楼家不久的那段时间。我猜测他这么做八成是为了楼婕,再有那时楼婕的假身份没有爆出来,你死了,楼婕就是唯一的联姻对象,多完美的结局。” “夜域那群蠢的,查到你曾出现过在午域之后就迅速压下了这份委托;尤文刚调任夜域不久,我将这份冻结的委托压在她桌上的时候,她说她人都麻了。” 尤文,她们在小基地时的同门之一。 尤文和索莹一样,都出身于乙基地;但尤文的主修方向在五年间,唯有她一个人合格毕业。 (本章完) 第163章 那,你呢? 这足以说明她对夜域的重要程度和可怖之深。 想起过往,华蔚的眼中闪过暖色:“尤文,好久不见她了,不知道如今都是什么模样了。” “她倒是好着。上次星域移交了个不知死活的骇客,被押来时毫无所惧;大约这人是想对星域复刻多年前那场悲剧,对我们进行打击,但可惜能力不足被流浪者给逮了。” “我把人押进监房问了不到半天,尤文的人就来了。给出的文件还是赫连燕花亲自下的令,交代一定要把人给带走。” 想起那个古怪的老头,华蔚顿了下:“赫连燕花在那场事件中失去了许多重要的人,如今这种人找死到他的面前,他怎么可能会放过。这个人绝无可能活着走出夜域了。” 作为午域高层,索莹自然也知道星域那段惨烈的过往;不说其他,赫连燕花本身的存在就无时无刻提示着晨午夜三域之人那件往事的悲痛。 “那你准备怎么办,这唐时文需不需要我这边……”索莹抬起手刀,在脖颈前比划了一个杀戮的动作。 ——她的同门倒是高效率的。 “暂时放着。”巧克力余味泛苦,她端起手边的白水喝了口,“楼懿文留着他有用。” 索莹联想起华蔚在楼家的那场闹剧,脸色微变:“闹呢?那老太太不会真的想把你嫁给他吧?” 被索莹跳脱的联想给震住的华蔚放下水杯,垂着眼施施然道:“无所谓。如果真是这样,届时我会让唐家尝尝想娶我的代价。” 见华蔚胸有成竹,索莹的心放下了一半,她沉吟片刻,又突然想起了一件事:“楼家公关有力,楼婕的假千金身份暂时还没有传到外界去。我的人查到她最近陆续在和娱乐圈的行内人在接触,可能会有出道的打算。” “未雨绸缪,曲线救国?倒是有几分聪明。” 但这样,楼婕就算是彻彻底底地得罪楼懿文了。再者,唐家还会愿意接受一个在娱乐圈摸爬滚打的少夫人吗? “你在认亲宴上的那番话给楼婕带来了危机感,所以她才会以为唐家有变换联姻对象的打算,就匆匆投进娱乐圈这个大染缸里。但却不知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 “唐时文能为她买凶杀人,就证明她手段了得。”华蔚细细沉吟片刻,又接着开口:“由着她去,翻不出什么大风浪。” 只希望这位不要眼见着起高楼,再眼见着、楼塌了。 余光瞥见餐桌上的小锅,脑海中浮现出了黑暗中那张冷峻的侧脸;华蔚的眼眸暗了暗,脸色有些冷。 索莹察觉到了她的情绪变化,不禁出声问道:“你有难处?” 如今华蔚已经十分笃定对门的这位秦勿和她四年前联合综测有关,种种现象表明她一定丢失了十分重要的记忆。 这种未知,让她觉得十分厌烦。 “四年前的甲乙基地联合综测,你还记得其中细节吗?” 索莹脸色变了变,有些不太自然:“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华蔚未答,只继续问她:“你之前问过我与当时的队友是否有联系,那,你呢?” (本章完) 第164章 她说了谎 星域的巨大图腾之下,索莹坐在阴影里,沉默了很久。 许久之后,她睁开了半阖着的眼眸,哑声:“他死了。” ——明明说好,要一起活着出去的。 一室静寂。 只听见浅浅的呼吸声。 “我活着回到基地,他永远埋骨废墟。在秘密医院痊愈后,因为队友身死,我被关在审讯室接受两大基地的问询。” 索莹的声音很平静,就像在讲述他人的故事。 但她握着钢笔的手却在轻轻颤抖着。 “他们问我,为什么不救他?问我,知不知道作战方案有问题?问我,为什么只有我活下来了?问我,你们是否有超越队友的感情。” “救不了。我知道。他出了意外。……没有。” 她在甲基地受训多年,在危险中求生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计划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他已经死了,她不能让他白死,她要让那些人给他陪葬。 方案的确有问题,但那已经是在当时的情况下最好的选择。 如果可以,她当然希望没有出意外,希望两个人都能活着回来,可是,天不遂人愿。 最后一个问题,她说了谎。 “我带回了样品,但队友死了。基地经过考虑,否了让我进入上部的计划,继而将我送往了星域。彼时三大域正面临新老时代交替,于是赫连燕花大手一挥,将我放进了午域。” “他说我不够心狠手辣,说我的内心已经麻木不堪。” 索莹仰头看向头顶泛着银光的图腾,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人在死前,看向她所在方向的最后一个笑容。 如此纯粹。 如此,刺目。 “他不知道,我其实早就死了。” ——如果时间可以重新来过,她不会再进入甲基地,再不遇见那个人。 听完这段悲伤的过往,华蔚才明白为什么索莹能够如此笃定,她的综测绝无可能是她自己一个人完成。 “抱歉,我不知道你还有这段往事。” 索莹闭了闭眼,复又睁开,“你道什么歉,说不定你比我还惨。” 这句话索莹也是为了岔开话题故意说的,但她心底也有几分怀疑,甲乙综测中为什么独独华蔚的资料封锁了起来? 她前几日才调动自己的资料试了下,一切正常。 但华蔚的,却连名字都不予显示。 这其中没有问题,鬼都不信。 “我可能,”华蔚将指尖抵在额侧,缓声:“忘记了什么。” 索莹静了几瞬,还以为她在说笑,可看华蔚表情不似作假,眼底皆是认真。 她的脸色沉了下来。 “我该猜到的!是不是研究所那群人对你做了什么?十年前的惨剧他们是瞎了看不见吗?难道危险区以为将所有的资料掩盖就当这件事没发生过吗?” 手中的钢笔被索莹硬生生折断,漆黑的墨水染了她满手。 她却似毫无所觉一般。 “一切还不清楚,等祸斗一事终了,这些事我再通过老师那边去查。” 她看着有些有些蠢蠢欲动的索莹,淡淡道:“危险区现在就等着别人踩陷阱,你别犯蠢。傅明贞现在就因为这件事没办法离开30区,你别步她后尘。” 从小基地就和傅明贞不对付索莹一听这话倒是笑了,“那我明天得亲自上门去嘲笑她。” (本章完) 第165章 狐狸和老虎 记忆出了偏差这件事就被华蔚轻轻揭过,索莹最后也没有问清在综测中华蔚究竟遇到了什么,发生了什么。 之后的一天,华蔚将自己锁在屋内构建模型,将所有的事情写成了参数模拟未来发展的效果;可她手上的消息太少,每一次的走向都没有达到她满意的结局。 直至晚上深夜,饥肠辘辘的华蔚才披了件薄外套、抓着钥匙跟飘魂似的出了门。 她所居住的地方靠近街道,走过一条岔路口就是夜宵街。 人声鼎沸,热闹嘈杂。 “老板,一份清汤面,不要葱。” 正爆炒着大米饭的老板往里倒辣椒的手一顿,他在这摆摊好几年了都没人点过清汤面,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于是老板利落地将蛋炒饭装盒,大声吆喝:“行嘞妹子,你坐着等会!” 转头老板就去洗了锅。 夜晚有些凉,华蔚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准备到隔壁的几个摊位逛逛。 没等她走出两步,她就遇见了前几天在西沙广场卖手工鸭子的大姨。 而且这次的成品,比上次的更要—— 诡异得多。 或许就是因为这样,她的小摊前门可罗雀,和其他摊主的热闹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大姨。”华蔚在摊位前蹲了下来,指着角落里的一只手工狐狸问道:“这个多少钱?” 坐在小马扎上正编着东西的大姨见来了客,匆匆放下手里的玩偶招呼她:“不贵的小妹,20一个。买两个就30。” 倒是比上次便宜了些。 她指了狐狸旁边的动物,“那狐狸和老虎都帮我装起来。” 装东西的功夫,大姨看了她几眼,认出了她是前几天买过她小鸭子的女生,脸上一下就笑开了,也热情了许多:“你是那天吃橘子那个女娃吧,你那天买的小鸭子还喜欢吗,喜欢的话大姨再送你个。” 小鸭子买回来不到半天就忘在医院的华蔚:…… “挺喜欢的,不用送。” 两句话的时间就打开了大姨的话匣子,她兴致勃勃地就开始跟她聊起选择做手工动物出来摆摊卖的原因。 “我其实没有专业学过的,只是从小就喜欢做手工。” 大姨将小狐狸和老虎的尾巴又给加固了一下,边干着活边慢慢跟华蔚聊着天:“那时候家里穷,要紧着钱给弟弟妹妹读书,所以我阿妈让我十几岁就嫁了人。” “嫁过去十几年我只生了个女儿,婆家骂我是不下蛋的母鸡,丈夫也慢慢暴露出烂赌和爱喝酒的毛病。” 说到这,她苦涩地笑了笑。 “他喝醉酒就会打我和囡囡,那时候孩子才两三岁,我感觉我的心都被剁了。” 华蔚伸手摸了摸离她比较近的手工小白狗,缓声问:“需要帮忙吗?” 大姨缝针的动作凝滞了。 这些年她也偶尔和他人聊起自己的过往,但许多人都是问了句‘为什么不离婚’就匆匆离开,而华蔚的回复,是她生平第一次听见,她差点就红了眼眶。 喉间哽咽,大姨强撑起笑容:“我跑了。那时候结婚没到年龄领证,他们觉得我生了孩子就把我困住了,但我偏不。带着孩子在外面是苦了点,但起码不会被打死。” (本章完) 第166章 满目人烟,无一分与她有关 “我找了个帮人搞卫生的工作,后来我就在网上看视频学着做手工摆摊卖,想着能挣点是点,也不至于让我和孩子饿死。” 她回头去看坐在墙角下啃着面包的女儿,脸上不自觉露出了温柔的笑意。 在困境中都尚且带着孩子艰难求生,作为一个母亲,爱孩子或许已经成为了她的本能。 手下的小白狗触感温柔,能感觉出来是用了不差的料子。 缺少共情能力的华蔚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只垂着眼,慢慢说了句:“那就好。” 大姨笑了笑,把加固好的手工狐狸和老虎装进纸袋里递到了她手上。 纸袋上还贴了几个剪纸小花,粉色,应该是桃花。 “我女儿剪的。” 岁月在她的脸上留下了斑驳的痕迹,但眼底的自豪依旧明亮。 华蔚看着那朵粉色小花,沉吟了片刻,才缓缓站起身:“会好的。” 这句话,不知道是对面前的大姨说的,还是对她自己。 “妹子,你的面打包好了,给你放桌上了嗷,记得拿!” 华蔚拎着温热的面条,再次走进了人海。 街边的路灯泛着昏黄的暖意,两旁的行道树被风吹过,掉下几片叶子。 猫咪摇着尾巴,缓缓从路边走过。 满目人烟,但无一分与她有关。 她顿了脚步,往路边的一个角落看去。 年迈的老人抱着拐杖靠在墙根,破旧黝黑的衣服满是脏污和破洞,在他脚边还趴着只黑灰的小狗。 而他面前的破碗里,只有零星几个硬币。 手上提着的面条依旧温热,不远处的老人似乎感受到了她的目光,吃力睁开浑浊的双眼,勉强对她笑了笑。 “……行行好。” 华蔚忍不住走了过去。 小狗对她的接近有些害怕,瑟缩地退后了两步,躲回了老人的身后。 “刚买的,没有吃过。” 清汤面还冒着热气,老板舍得用料,给的分量很扎实。 老人放下了拐杖,颤颤巍巍接过那碗面,嘴里不停说着:“谢谢,谢谢。” 许是很久没有进食,老人端着碗的手都在颤抖着,但饶是如此,他还是先给小狗的碗里匀了一些,才慢慢吃了起来。 华蔚的眼神暗淡了下来。 刚才她在递碗的时候顺便给老人搭了个脉,体内的生机正在以超于常人的流速消逝着,五脏六腑都被入侵,快速灰败。 他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华蔚在外套的口袋里摸了下,将剩下的钱和几颗糖都放在了那个豁了口的碗里。 为了防止被风刮跑,她还放了颗石头压着。 “你想去临终关怀医院吗。” 昏黄的路灯下,华蔚蹲在老人与狗的面前,平静地问出了这样一句话。 就好像在讨论天气一样平常。 哪知老人摇了摇头,慢慢抚摸着小狗圆圆的脑袋,“我想陪着它。” 每个人在乎的东西不同,有的人在乎生命,而有的人只在乎最后的时光要如何走过。 华蔚轻轻点了头,不再说话。 她已经做了力所能及的事,哪怕看来有些冷血,但终究是个人选择。 “注意身体,多多保重。” 留下最后一句话,华蔚站起身来就准备离开。 (本章完) 第167章 卿卿,别对我这么残忍 老人的精神好了些,见华蔚要走,他连忙拄着拐挣扎着站了起来。 “丫头。”他抖着手,颤颤巍巍从破旧的衣服口袋里摸出一个亮晶晶的手链,上面还有几颗水钻不知道掉去了那里,只留下空空的铁托。 但老人将它擦得很干净。 看得出来,这是他极为珍视的东西。 老人擦了擦自己的手,小心翼翼将链子递给华蔚:“送给你,谢谢你的面。” 链子落入手中,没有想象中的冰冷。 华蔚垂眼,指尖摩挲着空掉的铁托位置;片刻后掌心合拢,抬眸,语调淡淡:“谢谢。” 老人显得有些局促,他拄着拐站着,搓了搓手:“你不嫌弃就好。” …… 更深露重,华蔚抬眸望着漆黑的夜空,胸膛里的心脏变得有些沉闷起来。 “跟了一路,不烦吗。” 拐角的墙后静滞了片刻,走出一个身影。 满身寒霜。 秦司礼站在离她不到两米处的地方,注视着她的背影,沉默着。 “有趣吗?秦勿。” 身后传来的低沉声音带着沙哑,夹杂着几分苦涩:“你和我,非要像敌人一样吗?” “我想我们还没有熟稔到一起同游夜市的程度。” “……卿卿,你别这样,别对我这么残忍。” 站在路灯下的华蔚沉默许久,对秦司礼的话没有任何反应。 秦司礼眼底多了几分惊慌。 而当他走上前去,却看见华蔚看着手心里那条链子,脸上平静无波,眼角却毫无预兆地落下了眼泪。 温热的泪水砸在了地上。 却如同砸进了他的心底。 华蔚抬手摸了摸脸颊上的泪水,抬头,有些无措地看向面前的秦司礼,“这是什么?” 她为什么会流泪? 此前,无论华蔚和买手工玩具的大姨还是路人的乞丐老人的交谈,秦司礼都目睹了所有。 他小心翼翼地将华蔚拥入怀中,轻叹:“这是怜悯。” 怜悯? 原来她并不是没有共情能力吗。 “一碗面而已,怎么值得他这么贵重的东西。” 他小心翼翼藏得那么好,为什么要送给她一个无足轻重的路人。 不值得。 “他觉得你值得,你就值得。” …… 这是她第一次进秦司礼的家,因为是对门,所以房屋格局都差不多。 她站在餐厅里,端着秦司礼倒给她热水静静喝着。 房子的主人此时正在厨房,说要给她煮碗面。 洁白的墙壁上挂着中世纪的欧洲古画,战争与屠戮,画中仅能展现一角。 另一副相框中,孤独的鹰隼立于冰雪山巅,注视着远方的瞳仁中尽是苍凉。 “这是三年前,我在海外的雪山之巅拍下的画面。那时候我刚执行完任务,他和我是这场冰雪中唯二活下来的生物。” 秦司礼端着两碗清汤面走入餐厅,升腾而起的热气模糊了他的脸,叫人看不真切。 低沉的嗓音平铺直叙,将一场危险的任务说得如此云淡风轻。 华蔚转身落座,轻声:“活下来的,才是赢家。” 闻言,秦司礼看向华蔚的眸光中溢满了温柔。 ——他的卿卿,永远有一颗善良柔软的心。 哪怕她已经忘了他。 (本章完) 第168章 戴薇 华蔚执筷夹了一口面条,味道比她想象中要好。 她想起那口还放在她厨房里的小锅,发现她已经白吃了秦司礼两顿饭。 瞥了眼桌面上贴着桃花的袋子,她的心里忽然有了成算。 “你要这个吗?” 被大姨加固过的老虎尾巴被华蔚揪在指尖,她的另外一只手还拿着筷子;像极了吃饭吃到一半跟老板付钱的客人。 秦司礼显然有些不可置信,顿了下才迟疑问道:“送我?” 华蔚抬了抬下颌:“谢谢你的面条。” 小老虎落入掌心,秦司礼反握住她的指尖,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染着掩饰不住的爱意,嗓音低沉:“欢迎卿卿下次再来。” “……”指尖仿佛被灼烫了一下,华蔚迅速抽回了手,模棱两可地说道:“再说吧。” - 当天深夜,一个造型特异的手工狐狸被上传至网络上最火的浏览网站;不同寻常的模样和宣传语引来了不少网友的围观。 狐狸的脖子上还挂着一条疑似做旧的手链,它站在月光下,脚边还踩着落下的桃花。 没有人知道这只狐狸来自哪里,也没有人能在各大购物网站上搜索到同款,这让以为是引流的人们顿时傻了眼。 什么意思,发上来炫耀吗? “一个不值钱的手工狐狸,占去我一个价值三百万的时尚版面;华蔚教授,你这次可欠我一个大人情。” 女声醇厚如茶,即使在通话里,也不难听出她话中的浅浅揶揄之意。 “tlo第四代安全系统的优先权我会开放给非洛集团,放心,你不会吃亏。” 狐狸蓬松尾巴被华蔚随意握在手中,指尖打着转,她脸上表情淡淡,但眼底却是温和的眸色。 “那感情好,有华大教授做保,想来就没有不长眼的敢和我们争竞拍权了。” 戴薇,非洛集团最新上任的ceo。 十几年前从小基地毕业,她被负责老师带往海外进行金融修学。 在前几年学成归来后进入非洛集团熟悉经营体系,通过董事会的考核后,成为了非洛集团的新掌权人。 “那只狐狸不会是你随手缝的吧,就为了放上去让别人看看?” 戴薇划着平板上的几张图片,只觉得越看越诡异。 她十分怀疑就华蔚这个破手艺,真的能做出这种奇奇怪怪的东西。 而当她听着电话里,华蔚懒洋洋地跟她说:“路边跟一个大姨买的。” “……”戴薇无语凝噎,蹙紧眉头,感觉自己越来越看不清自己这位旧友在想什么。 “你是钱多烧着玩是吧。” 华蔚垂眼看着手中狐狸呆萌的脸,丝毫不在意好友话中的恨铁不成钢,“我想帮她,她女儿有自闭症。” 两次遇见这个卖手工玩偶的大姨,她的女儿都躲在静僻处独自坐着,小女孩的行事表述都符合自闭症患者的特征。 再者,大姨也提起过小女孩在幼时就被生父殴打,经受极大刺激的孩子会加重病因,严重者会导致生活也无法自理。 她不希望这个能剪出桃花的小女孩,变成一个只能躺在床上望天等死的废人。 (本章完) 第169章 作孽 “……你转性了?” 她记得自己这位同窗幼时在小基地时的心理测试结果,是排行第一的危险人物。 如果不加以引导,在日后变成杀人如麻的冷血工具只是时间问题。 华蔚如今能像个正常人和她们相处她都觉得不错了,怎么‘帮助’这个词从她嘴里说出来她就觉得这么的怪异呢? 华蔚戳着狐狸尾巴的手指微微一顿,“你有点冒犯了,戴薇女士。” “既然这样,那我再冒犯问你一句。”戴薇脸上敛起了笑,眼底多了认真,“时粟的死,对你有带来巨大的情绪影响吗?” 室内静寂半晌,华蔚才沉声回道:“有。” “陶其强呢?” 带着几分陌生的名字落入耳中,华蔚顿了片刻,想起这位死在索列亚战场的同门。 不出意料,戴薇听见了一如既往的答案。 “没有。” 戴薇拧着眉,感觉到华蔚的心理问题似乎往一个更加严重的方向走了。 但毕竟术业有专攻,她到底不是专业的心理医生,没有办法对华蔚的问题做出准确的判断;一切还要等到那位老师回国,她再细细询问才行。 “手工狐狸我可以替你帮这个忙,具体的地址你之后发给我,我会安排人做得滴水不漏。” 但戴薇眸子暗了暗,对华蔚的这个做法并没有表示完全的赞同。 “你要知道即使宣传成功,大众的喜爱度也只是短暂的。快餐时代下的兴趣经济都如同水中泡沫,浪潮过后留留下来的只会是一片狼藉。你觉得一个带着孩子的中年妇人,她承受得住这种起起伏伏吗?” 华蔚半阖着眼,眸色淡淡:“哪怕只是转瞬即逝,也比她现在好过太多。” 即使是破碎之后的泡沫,也不会比她现在的日子再差了。 她能从那样的丈夫手下逃脱出来,带着一个患有自闭症的孩子艰难生活到现在,还有什么苦是她熬不过去的。 戴薇按了按眉心,心底划过几分叹息:“希望你是对的。” - 翌日清晨。 刺耳的警笛声划破天际,救护车的声音紧随其后,原本静谧的小街一下子嘈杂起来。 华蔚端着杯白水,站在阳台往外去看,却什么都看不清楚。 只见所有的人群都往一个地方涌去,像是发生了什么大事。 下一刻,秦司礼叩响了她的房门。 他似乎是刚从外面回来,手上还拎着两人份的早餐,但此刻,他的脸色却看起来十分凝重。 “昨天的行乞老人,死了。”他说。 华蔚握着水杯把手的掌心倏然紧了紧。 她攥紧秦司礼的手臂,嗓音有些哑:“带我去现场。” …… 现场已经围了许多人,晨起买菜的大爷大妈看到这种场面都有些不落忍,带着小朋友的都纷纷绕了远路,不敢靠近这里半步。 “真是作孽啊,本来就可怜……” “不知道是什么人这么恶毒,要对老人下这种狠手。” “他的狗还想保护他的,但你看小狗都被打到肠子都出来了……真惨啊” “这个老人我昨天就看见他坐在这里了,狗狗也挺乖的,没想到才一个晚上就这样了……” (本章完) 第170章 命运的无力感 鲜血流了满地。 红得刺目。 昨夜还在和她交谈的年迈老人,仅仅在一夜之后,就变成了躺倒在地的冰冷尸体。 遇人胆小的黑灰小狗再也不会发出呜咽声,它已经变成了地上一滩看不清部位的血肉。 凶手的手段残忍至极。 华蔚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印出了红痕。 这就是命运的无力感吗? 时粟如是,眼前的老人也如是。 秦司礼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染上不忍,无声地站在华蔚的身侧,替她挡去所有探究的目光。 拉起警戒线的警察看见眼前这两个与周围格格不入的人,加上华蔚脸色有异,他不禁多留了个心眼。 “你们认识这个老人吗?昨天有没有见过他?” 华蔚站在警戒线外,目光注视着已经被白布覆盖的老人,语调平静到瘆人:“见过,昨天晚上我送了他一碗面。” 这句话迅速引起了警察的注意,他当机立断,让华蔚二人先别走;又退了两步,在通讯里汇报给了他的上级。 “老大,有个小姑娘说昨天晚上见过被害者,还给被害者送了碗面,而且我看她表情不太对,要不要留意下?” 那边倒是很快给了命令:“带回去,做笔录。” - 车窗外的风景飞速倒退,吹进来的冷风拂过脸庞,凌乱了华蔚额间几缕发丝。 坐在前面的警察透过后视镜看见她一直望着窗外,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她身侧的秦司礼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无声握紧她的放在双膝上的手,以示安慰。 华蔚意料之外地没有挣开。 秦司礼身上那种凛人的气息引起了前排孟霖的注意,在这个男人的身上他感觉到了熟悉的寒意。 那是一种未出鞘利刃的锋芒。 比他面对老大时更甚之。 华蔚收回望着窗外的目光,眼神淡漠:“秦勿,我想吃糖粥了。” 落在他们二人身上的探究视线消失不见,秦司礼缓声应着:“好,回去煮给你。” ——好家伙,现在的小情侣都是这种相处方式吗? 陷入沉思的孟霖错过了秦司礼抬眼时那一瞬眼底的冰冷,他浑然未觉危险擦肩而过。 - “你昨天遇见被害人是什么时候?具体时间是多少?你当时在干什么?” “晚上七点半。”华蔚缓了一瞬,在对方的纪录上停顿片刻后又继续开口:“我买了清汤面,正准备回家。” 孟霖皱着眉,看她,“然后呢?” “晚上天有些冷,老人蜷缩在路灯下的墙角,向路过的行人行乞。那只狗有点害怕我的接近,所以我站在不远处,把面递给了老人。” “你为什么要送面给他?” ——为什么? 路灯的阴影之下,温热的泪水沾湿了她的指尖,眸中蕴着异样情愫的男人拥她入怀,告诉她,那是, “怜悯。” 这个答案让孟霖有一瞬间的失语。 虽然理论上这小姑娘这么说也没错,但为什么他就是听起来觉得这么怪异呢? 但凡换成‘我觉得他很可怜’‘看不过去’等等,他都不会觉得奇怪。 (本章完) 第171章 你肾虚 “再之后呢?你和被害人说了什么?” 华蔚抬起清冷的眸子,直视孟霖:“我问他,想不想去临终关怀医院。” 半口热茶入喉,这句话差点没把孟霖呛死。 他就说他觉得这小姑娘哪不对劲! 哪有人大晚上对一个素不相识的陌生人问这个的? 就算人家想去,也不敢跟你说要去吧。 孟霖拍了拍胸口给自己顺了顺气,纳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他身体不健康活不久了?不,不是,你跟他无亲无故的,你为什么要问他这个啊?” 眸底依旧一片清冷的华蔚脸色平静,对他的反应没什么异动:“你想让我先回答你哪个问题?” “先回答第二个,为什么要送他去临终关怀医院?” “我是个孤儿。”她动了动唇,顿了会,“我只是在做我力所能及的事情。” 孤儿? 孟霖抱着几分怀疑调出电脑里,这个叫做时卿的女孩的身份信息。 屏幕上清晰无比地显示着:父母一栏-无。 这小姑娘,还真是孤儿。 这样的话,她身上的那些怪异行为就说得通了。她所在的环境与正常人不同,成长之后考虑问题和他们有偏差也说得过去。 但是…… “你怎么知道被害人身体不好了?” 总不能在大街上看到一个行乞的老人就送人家去临终关怀医院吧? 华蔚无声地叹了口气,总觉得眼前的这个人在问一些没有意义的问题。 “我学过中医,会把脉。老人身体里剩余的生机已然不多,大概只能撑过一个月了。” 孟霖在记录本上写了几笔,蹙着眉头,显然是不相信她的说辞。 他摊开自己的左手,示意华蔚:“你给我把个脉看看。” 瞥见孟霖眼底的青黑之色,加上他保温杯里的浓厚热茶,华蔚难得地迟疑了片刻。 但她还是伸出了手。 片刻之后,孟霖靠在椅背上,施施然地喝着热茶水,不甚在意地问道:“怎么样,把出个什么所以然来了吗?” 他还真就不信了,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还真是中医高手不成? 糊弄小孩呢? “肾虚。” 噗—— 口中茶水被尽数喷出,幸好华蔚有先见之明,早早拿起了一个文件夹挡在自己面前才躲过一劫。 陪同在一旁的另一位女警低下头去,捂着唇憋笑憋到双肩都在抖。 然而这还没完,华蔚瞧着还在顺气的孟霖继续说道:“眼底青黑是元气不足之状,五脏六腑之间没有得到很好的调息。你爱喝浓茶,这就无异于在加剧这种病症。所以在除去肾虚这种情况之外,你还需要到药房抓些药,调理五脏,稳定作息。” 孟霖咳得更厉害了。 他抖着手,指着华蔚说不出半个字。 ——她到底说得是真的还是假的?怎么感觉还挺像那么回事? 但旁边的女警已经笑到快忍不住了。 闹了个大脸红的孟霖感觉自己再也不能在这里呆多一秒,把记录本扔在桌面上,有些不自在地朝身旁的同事说道:“小夏,你来问,我出去抽根烟。” 华蔚在他身后冷不丁地来了句:“抽烟也会有影响。” 至于是什么影响,不言而喻。 孟霖拉开门,脚步顿了下,几乎是落荒而逃。 (本章完) 第172章 男朋友? “哈哈哈,咳咳。” 小夏在孟霖走后才绷不住笑出了声,她按了按自己的脸,试图让自己冷静一点。 “时卿,对吧。”她低头去看记录本的文字,觉得也没什么其他好问的,于是她抓着钢笔抬眸,去看面前老神在在坐着的华蔚,问道:“你们最后离开的时候,有发现周围有什么异常吗?” “又或者老人身上有没有什么异常呢?” 华蔚沉默着回想了片刻,然后笃定地回答道:“没有。” 鲜少有人能在寂静处瞒过她的耳朵,哪怕伪装功力再高,也不行。 她十分肯定她和秦勿离开的时候没有他人再过来。 “那好,时小姐。”小夏合上记录本,起身贴心地为她拉开门,“你在外面等一下,过一会应该你男朋友那边也问的差不多了。” 男朋友? 华蔚无意识挠了挠掌心,没有反驳小夏的话,缓缓走了出去。 与此同时,对面的门也被人拉开来。 四目相对,秦司礼朝她伸出手:“我们到前面等。” 冰冷的掌心落入秦司礼温暖的手掌,低于常人的温度让秦司礼眉头一皱,继而将华蔚的手握得更紧了。 “他们问了你什么?” “问我怎么会中医,我还给孟警官把了脉。” 秦司礼俯身靠近,疑惑地‘嗯?’了一声,“他怎么了?” 小夏、小赵:不是吧两位,我们还在呢。对口供也不要这么明目张胆咯。 可就在他们以为这小情侣就是普通地秀恩爱的时候,陡然听见了—— 华蔚平铺直叙的清冷声:“他肾虚。” 落后几步却吃了大瓜的小赵吃惊的目光直直看向小夏,目光里皆是求证的渴望。 小夏在同事‘不是吧老铁’神情里,艰难地点了点头。 ——对,就是你听见的那样。咱们孟哥就是肾虚! 看着这对小情侣渐渐走远的背影,小夏感觉这个时小姐还真是个神人。 还有点瘆人。 …… “别难过,真相会水落石出的。” 指尖褪去冰冷的寒意,华蔚眸中多了几分暖色。 秦司礼为她披上自己的外套,嗓音沉沉,“这件事带来的影响很恶劣,只怕这段时间都不会太安宁;如果我不在你身边,你要多注意安全。” 半阖着眼休息的华蔚蓦然睁开眼,侧目瞧他:“你去哪?” 秦司礼为她拢着衣角的手一顿。 瞬息后他陡然低声笑了笑,漆黑的眸中化开冰雪,只剩下她一个人的身影。 华蔚看不明白他的举动,自顾自收回目光:“不说,就算了。” 他包裹住华蔚冰冷的手,低声:“老家有些事需要处理。放心,我会留人保护你的,卿卿。” ‘老家’两个字听来就知道不过是一个代号而已,但令华蔚感到不舒服的却不是这一点。 她觉得自己烦躁的原因可能是, 突然的离别。 蓦然,华蔚注视着他的眼眸,声音清冷:“糖粥,双份。” 他的卿卿,终于多了几分人气。 秦司礼替她撩起凌乱的额发,在华蔚的条件再添了筹码:“再给你加道甜点。” 除了会吃巧克力,什么甜品都炸厨房的华蔚教授想也不想:“成交。” (本章完) 第173章 华顾问 “这片区域是旧城改造的计划之一,但是因为这里有部分建筑有着非常古老的历史,所以又不能强行破拆,要保留文物。” 白板上,孟霖拿着根小铁棍指着贴在上面的地图,继续说:“上面一直没讨论出结果,所以就耽搁到现在。而我们的案发地点,就恰好发生在这附近。那片地方都没有安装监控,所以并没有拍到凶手是谁。” 做着记录的小夏突然出声问了句:“小街那边挺多档口的,这些周边的店铺都没有装监控吗?” “怪就怪在这里,我们一路走访调查,所有的老板都说那天晚上自己的监控被人砸了,而且对方很聪明,都是站在监控死角砸的。” “砸监控……”小赵想了想,突然记起来一件事,“孟哥,咱们前几天不是抓了几个小混混吗?他们把南联那小孩打进医院那个案子,这些混混就是提前把奶茶店的监控给砸了。你说会不会是他们的同伙干的?” 孟霖沉吟了会,觉得可行。于是他点了小赵让他去搞定这件事,“你跟老莫那边打个招呼,把人提出来问问。” “得嘞,哥。” …… “西面二元街的出口处,有个装在树上的监控,如果凶手不是住在这片区域的人,那这里就是他离开的必经之路。” 单面镜后,华蔚看着孟霖指着的那块地图,蓦然出声。 她身旁站着的男人摩挲了一下指尖的烟,不答反问:“时小姐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据我所知,您搬来这里不过几天而已。” 华蔚侧目看了眼男人手上拿着的平板,上面清晰显示出了她的名字与照片,而这一份,明显和孟霖看到的全然不同。 照片上的她戴着金丝眼镜,模样是两年前的她。 ‘华蔚-南部特聘安全顾问。’ 资料的右上角,盖着浅蓝的钢印,【绝密】。 唇角往下弯了弯,华蔚的眉尾带着几分讽刺:“我为什么会清楚,你不是心里有数吗。” 真是难为他了,还特意调出她在这一处的档案。 “例行公事而已,华顾问不用多心。”陶存旭对华蔚的讽刺付以浅浅一笑,没有放在心上。 他退出档案名录,将平板反盖于桌面上,“陪同您一起来的人,应该不是您的男友吧。” 陶存旭虽然唇边挂着笑,但这笑意却不达眼底。 他压低声音,缓缓说道:“毕竟来自研究所的华教授,除了数据,什么玩意能入得了您的眼呢?” 话中之意,听起来让人觉得很不舒服。 华蔚瞥了眼他胸口处的名卡,继而抬眼看向这个胥南公部的一把手,“你管的有点多了,陶警官。” 毫不客气的一句话砸到陶存旭的脸上,他神情僵硬的片刻,动了动唇似是有话要说,最终还是冷着脸闭了嘴。 没有多管陶存旭的异样脸色,华蔚又问了一句,声音有些冷:“拿到那部分的监控需要多久?” “那是望泽西路的交叉口,所在监控应该由交通部管辖;加上打报告的时间,来回大概三个小时。” (本章完) 第174章 权限 时间有些久了。 她拉开身边的椅子顺势坐下,看向不明所以的陶存旭,毫不客气:“我要一台电脑,还有后台权限。” “权限你不是自己也……”等等,她想干什么? 陶存旭抿着唇,眼底带着几分不可置信;虽然她是南部特聘的顾问,但是干这种给自己系统开后门的事,真的好吗? 眼见陶存旭迟迟未动,华蔚放在桌面上的指尖缓慢点着桌面:“别浪费时间,陶警官。” 她才是顾问,她都没有开口表示顾忌;这人到底在等什么?等凶手逍遥法外吗? 陶存旭从沉默中回过神,还是选择了听从。 他背着光走至角落,在电话里和手底下人吩咐了句:“送台电脑到六会议室来。” 半晌之后,孟霖抱着台笔记本推门而入,刚准备和陶存旭打招呼,就看见了华蔚抱着手臂好端端坐在那里。 吓得他一个激灵。 “时小姐?你怎么在这?你没走?” 他又回头去看那面单面镜,联想到他刚才还在和小夏他们在讨论案情,不禁感觉一阵头皮发麻。 这时小姐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会跟老大在这里? “东西留下,你出去吧。” 陶存旭接过孟霖手上的笔记本电脑,转脸就把人撵了出去。 在笔记本堪堪要递到华蔚手上的时候,陶存旭突然又问了句:“秦勿的身份应该不简单吧,华顾问?” 华蔚的脸色冷了几分。 她很不喜欢别人打断她的节奏。 “与其有时间在这里关注无足轻重的旁人,不如陶警官多关心一下自己的手下吧。” 陶存旭皱了皱眉,听不明白华蔚这话中之意。 只见华蔚不紧不慢地开了机,盯着屏幕头也不抬地说了句:“免得把自己的手下逼到元气不足,走到肾虚这步你也不知道。” 下一秒,门口陡然发出“砰”的一声轻响,像是有人不小心跌倒在地的声音。 华蔚手上动作微顿,唇角勾起了几分微不可见的弧度。 事已至此,还有什么不清楚的呢。 碰了一鼻子灰的陶存旭不再多言,沉默地坐回位子上,等着华蔚的结果。 她的权限在南部的系统里算是高层的范畴,一旦启动,难免会被有心人猜测。她不希望她在胥南的消息传回核心层,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但是现在陶存旭给她的这个权限,实在是…… 她拧着眉,在键盘上敲敲打打了一阵才理顺这些通道。 “和交通部打好报告了吗?” 华蔚抬头,陡然问了一句。 回过神的陶存旭点开了手机里刚收到的图片,回道:“拿到了。” ——那就好办了。 指尖在键盘上纷飞起舞,她改了系统的某部分临时数据,直接接驳了望泽西路的所有监控录像,调出了在事发时间前后三天的视频数据后,就切断了连接。 临时数据被她修改升级,作为补丁加固系统,一段时间后会被自动删除。 她将监控视频拉到事发当天的深夜,十倍速筛选每一个可疑人物。 而正当右下角的时间走至凌晨一点时,一个意想不到的人出现在了镜头里。 (本章完) 第175章 怎么是他? ——颜瑞星? 怎么是他?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瞥见华蔚的脸色变得凝重,陶存旭起身走到她的身后,就看见了屏幕里的少年神情狠厉,有些一瘸一拐的走出望泽西路岔路口,手上还不停的在脸上擦着什么。 华蔚点了暂停,刻意放大去看他脸上的痕迹,殷红的血色未被抹净,黑色的夹克外套里,还能看到领口处沾染的血迹。 她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这个人有很大的嫌疑。” 身后的陶存旭没等华蔚开口回答,就拿起手机拍了照,上传系统进行人脸识别。 不理会陶存旭的行为,华蔚指尖动了动,视频又开始了播放。 在颜瑞星走出几步后,又跟着走出来几个差不多年纪的少年,他们的身上都差不多挂了彩,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其中几个华蔚定睛看了,正是19班的学生。 深夜,砸监控,犯案。 这下,人数也对得上了。 “不亏是南部特聘的安全顾问,这才不到半小时,就把凶手抓出来了。” 陶存旭扶着椅背,说了句这样意味不明的话。 将视频里的几张人像上传后,华蔚才缓缓点开系统里的其中一张身份资料。 她将屏幕往右推了些许,好给陶存旭看个清楚,继而转过电脑椅直视他的眼睛:“这是我学生。” 研究所的人?那这样就难办了。但没等陶存旭多想,资料页中下一行字就让他陷入了两难。 ‘颜瑞星-南联私立高一学生-胥城首富独子’ 他陡然记起了华蔚的另一个身份,南联私立高一的老师,时卿。 ——但是如果这是颜家人,那就不好办了。 颜家人在胥城的影响力涉及各行各业,贸然得罪日后会给他们带来不小的麻烦。 而且颜瑞星对于颜家人的意义极为重要,说是心尖上的肉都不为过。 因为这是颜家在严格教育下失去一个天才之后,硕果仅存的唯一孩子。 害怕重蹈覆辙的颜家人再也经受不起那种痛苦,因此才会对颜瑞星极为纵容。 陶存旭手机上的识别系统正好转出了结果,和华蔚给他看的一模一样。 “陶警官,就麻烦你把他带过来问问了。 顿在原地的陶存旭握着手机,抿紧唇陷入了两难的境地。 他们不可能光靠一个视频就断定颜瑞星就是凶手,但目前他就是最大的嫌疑人。 但颜家…… “你在犹豫什么?” 华蔚冷冷抬眼,直视陶存旭的眼眸,淡漠的神情就像看穿了他犹豫不决的内心。 最终还是理智战胜了所有,他在心底喟叹一声,下了决断。 “孟霖,给上面打个报告,把颜家那小孩,颜瑞星传过来问个话。” “剩下的几个人我把资料发你,也一起带过来吧。” 电话那边的孟霖显然也有些迟疑,但还是应了下去。 “这次的案件是近几年来罕见的恶劣事件,牵扯的人也都与华顾问您有关;还希望您能够伸出援助之手,不吝相助。” 拉她下水就拉她下水,还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陶警官,我是嫌疑人的老师,按原则来讲我应该避嫌的。” 陶存旭铁了心,直接当没听见。 “华顾问,拜托了。” (本章完) 第176章 绝不会同意 秦家老宅 戒律堂 “你不告而别,偷偷去了胥南,给我一个理由。” 秦家背后的实际掌权人,秦司礼的祖父秦万海端起温热的茶水,慢条斯理地抚盏瞧他。 戒律堂内庄严森然,阴冷的气息覆盖了所有角落。 秦司礼单膝跪地,薄唇紧抿,一言不发地沉默着。 “说话,哑巴了。” 上位者的气息不怒自威,哪怕面前跪着的是自己的亲孙子,语气也没有和缓分毫。 “我有我的私事。” 对于秦司礼的这句解释,秦万海显然没有几分相信。他顿住抚盏的手,抬起冷漠的眼,看着地上跪着的秦司礼。 “去找那个小女娃了吧。” 秦司礼抿直唇线,艰难地说了一句:“是。” “混账!” 青瓷杯被狠狠砸向地面,碎裂炸开的细小瓷片擦过秦司礼的侧脸,留下一道细微的血痕。 凝成的血珠顺着脸颊缓缓流下,像滴淌了一滴血泪。 “你忘记你差点死在手术台上吗!” 血色记忆染红了记忆的阀门,哪怕想起细碎的片段都让他觉得心痛。 他最优秀的儿子已经死去,唯一留下的孩子差点死在界外;如果连这个孙子都没办法保住,他百年之后怎么舔着这张老脸去见他的儿子儿媳? “当年如果不是因为联合综测出了事,你那时何至于此!我接到你的时候医生连下三道病危通知书,一道比一道让人心惊。你真以为,我的心里好受吗?” 秦万海拄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他已年迈,目光有些浑浊,但眼底的狠意依然如旧:“如果不是因为她,你不至于综测失败,失去最后一个囚仕之地的审判名额;如果不是她,我何至于要把你送往海外,去争那些无足轻重的东西!” “为了一个女人,还是一个差点害死你的女人,秦司礼,你太令我失望了。” 他的发妻到现在都不知道她最疼爱的小孙子,曾经差点和她天人永隔;他不敢告诉她,也不能让她知道。 他的妻子经受不住这样的打击。 “这与她无关。” 孙子依旧执拗,这让秦万海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你们同为队友,这与她无关与谁有关?她若是心里有你,在四年前就不会人间蒸发、销声匿迹!她若是没有心虚,为什么要把她的综测记录封锁起来,整个库里连个名字都查不到!” 拐杖狠狠敲击地面,秦万海看向秦司礼的眼里,满是恨铁不成钢。 糊涂!真是糊涂啊! “我绝对不会同意这个女人踏上我秦家的门楣,除非我死了!” 单膝跪地的秦司礼垂眸沉默了片刻,继而沉声:“那我就自请卸任密部领主之位,离开秦家,和她在一起。” “砰——” 拐杖重重敲打在秦司礼的脊背上,打得他猛然往前晃了晃,但他跪定之后依旧挺直背脊,脸色依旧未变分毫。 “滚出去!” 怒不可遏的秦万海气得背过身去,连一片多余的目光都不分予秦司礼。 “祖父。”秦司礼单手撑地,强撑着开口:“我知道你不喜欢她,但是,也别对她出手。当年的事主要过错在我,是我一人的责任。我爱她,希望你看在我的份上,撤回驻在胥南的那些人。” (本章完) 第177章 秦老太太 “秦司礼,我在你眼里,是那种只会在暗地里使下作手段的人吗?我若是想她死,你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不是祖父? 所以老家人把他从胥南召回,就只是为了让他离时卿远点? 那在胥南犯案的背后之人,到底属哪方派系? “抱歉,祖父。”秦司礼撑着地面,艰难站起身来,望着老人已经有些佝偻的背影,眼底却带着坚定,沉声:“我对她的心意不会改变,关于我自请卸任密部领主的决定,您可以考虑可行性。” “滚——” 连同地上被砸碎的绯色青瓷一起被扔出秦家老宅门外的,还有秦司礼。 秦万海吩咐了管家,即使放只苍蝇进来也不能让秦司礼踏进一步。 宠爱小孙子的秦老太太坐在轮椅上,在铁制雕花门后笑意盈盈地瞧着这个桀骜不驯的孙辈。 “又乱说话惹你祖父生气了吧。” 她示意身旁佣人给秦司礼递去一方手帕,洁白的丝帕叠成四角,里面似乎还藏了什么东西。 察觉手上重量不对的秦司礼眼神暗了暗,不动声色的将帕子揣回口袋里。 “是我的错,祖母不用忧心。” 秦司礼也不欲多言,祖母的头发已然花白,他不希望老人家到了这种年岁,还在为他的事情担忧。 “我不知道老头子为什么不同意你和胥南的那个女孩在一起,但是我相信我们司礼看人的眼光。你喜欢的女孩肯定不会差到哪里去。” 秦老太太捏着帕子,轻咳了几声,又笑着朝秦司礼说道:“你祖父即使生气,也不过是几天而已,他总会有气消的那天的。再不济,你还有祖母在呢,且放心去吧。” 秦司礼正欲开口,就看见远处祖父正拄着拐杖站在露台上,冷冷地看着他。 大有他一旦对祖母乱说话,就废了他的架势。 秦司礼浅浅一笑,温声说道:“天凉了,您注意身体。我和祖父之间有些误会,日后我会找个时机和他解释清楚。您别忧心,这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祖母知道了。”秦老太太满目慈爱地瞧着小孙子,执着帕子的手轻挥了挥,“去吧。” 黑色豪车驶离秦家老宅,佣人替秦老太太披上藕色披肩,缓缓推着她去向了花园的方向。 “萍香,你说为什么我那老头子总是想不明白刚过易折的道理呢?” 推着轮椅的萍香只轻轻“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说话,因为她知道此时老太太只是想要一个合格的倾诉对象,并不是真的想和她讨论她的丈夫。 “司礼这孩子最是执拗,认准的事少有改变决定的。老头子再和他吵下去,就是在把孩子往外逼。到时把司礼逼去了白家,我看他怎么收场。” “您说的有理。” 秦老太太垂眸转了转腕间的翡翠镯子,眼底闪过几分凉薄狠色。 不过是一个女孩而已,能翻出什么风浪。若是个好的,那就娶进来好好待人家;若是个不知轻重的,她总是有办法让这个女孩自觉离开司礼。 未来的秦家少夫人,绝不能是个上不得台面之流。 (本章完) 第178章 你这学生是个刺头 “周六晚上到周日凌晨,你在哪里?在干什么?和什么人?” 依旧是熟悉的单面镜,但里面的却换了人。 神色萎靡的颜瑞星坐在询问桌后,鼻梁上还贴着沁出血的纱布。 孟霖的问话让他的脸上生着几出茫然,显然是不太清楚现在的状况。 “我……做了什么吗?” 靠在椅背上的孟霖将记录本按在桌子上,钢笔拍得桌子‘啪啪’作响。 “问你呢!还问起我们来了!老实回答,周六晚上到周日凌晨你去哪了?” “没去哪啊。”颜瑞星眼神躲闪,交叠的几根手指搅在一起,带着几分心虚:“就和几个朋友在酒吧喝酒。” “喝酒?”孟霖嗤笑一声,在记录本上记了几笔,“然后呢?和谁喝的?” “就那几个,还能有谁,郑颂、裴世俊他们啊。” 翻来手里的资料页,孟霖抬起头狐疑地看了眼颜瑞星:“我记得你们都还是未成年人吧,哪家酒吧敢放你们进去?” 这话问得。 颜瑞星无意识地挠了挠脸,莫名有些不好意思:“我家是胥城首富……” 换言之,谁敢拦他?不想混了吗? 孟霖:“……” 对金钱的力量感到无语。 “喝完酒之后呢?监控里显示你们凌晨12点多就走了,你总不能告诉我说你们又换了个地接着喝下一场吧?” “……也不是不行。” 颜瑞星的这句嘟囔很小声,显然孟霖没听清,追问道:“你嘀嘀咕咕说什么呢?” “没什么。”颜瑞星被问得有些不耐烦,露了几分纨绔的模样:“警察叔叔,我们只是喝了酒而已,又没犯法,你没必要把我们带到这来审吧。” 他感觉最近这几天事事不顺,都没一件让他开心的事。 先是教训隔壁班那孬种被政教处抓了个正着,后来班里又调来一个神经兮兮的班主任,今天居然是因为在酒吧里喝了酒被传来警察局,这都什么事啊。 “你老实点,颜瑞星。这儿不是你家,问你什么你就答什么。看到你后面那八个大字没有,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颜瑞星还真的转头看了一眼,继而扬眉不屑一笑:“警察叔叔您别蒙我,你说的这个,是对待犯人的;而我只是过来配合你的问询,你不能这么对我。” ——这不是挺清楚自己现状的吗? 镜后的陶存旭抬手看了看时间,觉得不能再这么耗下去,当机立断给孟霖下了令:“把那天晚上望泽西路的监控调出来,给他看。” 华蔚依旧坐在镜后,冷眼看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华教授,你这学生看来是个刺头啊。” 陶存旭话中带着几分漠然,更多的是无声的冰冷。 “你还没有证据证明人是他杀的。我抓取监控录像的本意是为了取证调查,不是为了给陶警官你盖棺定论。” “而且,”华蔚扶了扶眼前的镜框,缓缓出声:“我在他身上并没有看出杀气,也没有恐惧。这一点,想必你也看得清楚。” ——他当然看得出来。只不过是想试试这华教授到底有没有偏心的可能罢了。 (本章完) 第179章 华顾问猜错了? 看到监控视频的一刹那,颜瑞星的脸色变了变;他动了动唇,有些不可置信:“怎么这儿……还有个监控?” 孟霖按下了暂停键,停在他擦拭脸上血迹的时间:“看来你很惊讶?” 屏幕里颜瑞星的侧脸染着殷红的血迹,眼底盛满阴霾,整个人看起来极其的狠厉。 他看着监控里的视频沉默良久,最终还是垂下头去浅浅低声:“这一切是有原因的……” 一时间,颓唐不堪的情绪萦绕在颜瑞星的周身。 单面镜后,华蔚蹙紧眉头,注视着颜瑞星突如其来的举动。 “看来华顾问猜错了?” 陶存旭侧目看她,弯起唇角,眼底有些冷。 “是么,且再看看吧,陶警官。” - “我不是故意要把他打成那样的。”颜瑞星揉了揉眉心,吸了口气抬起头来。 孟霖对于这句话显然很生气,这么些年他都快要听烂‘不是故意’这四个字了,哪个犯案者逃避现实的时候没说过不是故意?可错误已经铸成了,仅仅就能因为一句不是故意而放过你吗? 想起那位惨死的老人,他咬紧了后槽牙,尽量克制怒气:“摄像头开着,你老实交代你的犯案过程。” 神色低迷的颜瑞星抬头看了眼在孟霖身后闪着红光的摄像机,深吸了口气,缓缓说道:“那天晚上,裴世俊说追到了他女神,想带来让我们见见;正好郑颂他们家新酒吧开业,我们就把地点定在了琉核酒吧……” …… “你小子可以啊,不声不响地就脱单了!” 郑颂不轻不重砸了拳在裴世俊的肩头上,揽着对方就开始调侃起来。 刚背了个处分的颜瑞星心情不是很好,带着几个小弟走在后面,没有参与那两人的聊天。 裴世俊红了耳朵,搓搓手小声解释:“没有没有,她就是答应我一起出来玩而已。” 说着,他又探头出来看向颜瑞星这边:“星哥,她胆子比较小,待会还要拜托你们不要吓到她了。不然回家我妈得揍死我。” 颜瑞星没什么精神地“嗯”了声,继续慢悠悠地走着。 郑颂勾肩搭背揽着裴世俊,打趣道:“你星哥英雄救美被学校处分了,整个人跟霜打茄子一样一样的。哈哈哈你别惹他。” “真的假的?”裴世俊中考升学去了胥南一中,没有和颜瑞星在同一处,陡然听说他这发小为了女孩还挨了处分,真是意外极了。 颜瑞星单手插兜,不自在地摸了摸耳朵:“别听他胡说,只是看那小子不爽而已。” “你听听,”郑颂笑得更起劲了,他举起大拇指,朝裴世俊挤眉弄眼道:“咱星哥是这个,做好事都不留名的。” 不知是被这些话气的还是羞的,颜瑞星带着几个小弟脚步匆匆越过了两人,先他们一步进了包厢。 郑颂和裴世俊在外面插科打诨了一会,也接到了裴世俊的小女神,三人跟在后头进来了。 裴世俊还体贴地帮他的小女神拎着书包,就差把尽职尽责小骑士几个字写脸上了。 郑颂在后头无奈摇头,还没追到就被吃得死死的,这可怎么得了。 (本章完) 第180章 九十九条街,看看谁是爹 “这是苏嫣,是我……”裴世俊挠挠头,迟疑一会,“额,是我好朋友。” 郑颂带着一帮人陡然发出一阵嘘声。 “吁——” “真的只是好朋友吗?” “我们可不信啊,谁家好朋友帮人家鞍前马后地拎包啊,你们说是吧?” “就是就是,我和我发小天天揪着对方耳朵打架,更别说给她拎包了!” 在起哄声中红透了耳朵的裴世俊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挠了挠脸,小声开口:“别乱说啊你们。” 但是他的小女神言笑晏晏,毫不怯场:“大家好,我是苏嫣,是裴世俊的青梅竹马。我们两家是世交,从小一起长大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既然苏嫣都这么说了,那我们大家不得提一杯,是吧?”郑颂乐呵呵的朝角落里当蘑菇的颜瑞星挤眉弄眼,示意他参与进来。 颜瑞星只好将手机揣回兜里,随着大流一起举起了杯。 “干杯干杯!” 苏嫣端起那杯特意给她准备的椰汁,笑着与众人举杯同饮。 虽然说了是在喝酒,但是实际在喝的也只有郑颂几个人;苏嫣和裴世俊都在胥南一中就读,一中课业繁重,大部分时间裴世俊都陪着苏嫣在角落里写作业。 两人时不时交头接耳会心一笑,惹得里面一众单身狗连连摇头,直呼辣眼睛。 颜瑞星坐在沙发另一头看着亲密无间的两人,眼底思绪复杂,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羡慕吧。” 不知道什么时候郑颂坐到了他的身边,端着杯酒整个人吊儿郎当的,没几分正形。 “羡慕就去追啊。你之前看不惯把渣男揍了,还在学校背了个处分。说起来我们星哥什么时候还玩起暗恋的戏码了,小手一勾,要什么样的女孩没有?” 颜瑞星收回目光,踹了郑颂一脚,“小雨不是那种女孩,你们也少去她跟前晃悠。” “而且,”他盯着郑颂看了眼,眼底带着几分警告:“上次她和我被锁在阶梯教室里的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是你们搞的戏码。” 郑颂喝酒的动作一顿,继而讪讪一笑,有点心虚:“那什么,不是为了给你制造机会嘛;再说了,后来不是给你们开了门了嘛。” “对,你是开了。”颜瑞星斜斜睨他一眼,“第二天早上六点来开的。” 如果不是看在多年狐朋狗友的份上,他早把这个家伙一脚踹进胥河里了。 所有人各怀心事、各喝各酒;嘈杂间有人推开了他们的包厢门,涌进来一群陌生的男人。 为首的穿着一身五颜六色的衣服,一进来目光就在包厢内胡乱打量,像是在寻找某个人一样。 最终,他的目光锁定了在角落里和裴世俊做着卷子的苏嫣。 在最开始的茫然过后,郑颂一行人也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人砸了场子,纷纷站起身来冲着那些人嚷嚷:“你特么谁啊,知不知道这里谁家开的就进来?你小子是最好眼睛是瞎了,不然不给你爷爷道歉就别想走出这个门!” “胥南上下九十九条街,你出去打听打听你郑爷爷的名字,看看谁是你的爹!” (本章完) 第181章 胥城纨绔天团 “一群乳臭未干的小屁孩,也敢在我马哥面前叫嚣?” 五颜六色的男人身后走出一个瘦高个,他站在为首男人的身边,像是一个仗势欺人的猴。 “小弟弟们,我没有恶意,也不想为难你们。”马哥,也就是穿着五颜六色衣服的男人上前一步,手上还捏着没抽完的雪茄,“我们今天来,就是想跟苏嫣小姐打声招呼而已。” 他甩了甩自己油光锃亮的头发,拽出一个自以为很帅的站姿。 “我以为苏小姐拒绝我的约会邀请是为了什么,原来是这么一个文弱的小鸡崽。” 后知后觉的裴世俊茫然地指了指自己,向苏嫣求证, ——我?小鸡崽? 他今年才和颜瑞星他们通过了黑带六段的考核,腰带都还没系热乎呢。 文弱?这哥们对他的武力值有什么误会吧? 苏嫣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蹙紧眉头看向那位马哥:“我记得我跟你也不熟吧?你三番两次骚扰我,现在还跟踪我到这里来,你真以为我会对你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吗?” ——三番两次骚扰? 裴世俊的脸色瞬间就沉了下来。 他的小青梅他都巴不得捧在手心里怕摔了,现在还有不长眼的在这里大放厥词,真当他是面团捏的呢? 瘦高个听见自己老大被说,立马就跳出来反驳:“我们马哥看得上你是给你面子!苏嫣,你别给脸不要脸!” “砰——” 罐体狠狠击中瘦高个的肩胛,他一个没站稳,倒了下去。 达到了满意的效果,郑颂这才收回手,施施然地动了动脖颈,以示警告。 早前为了照顾裴世俊那不喝酒的小女神,他特意让员工搬了一箱罐装椰汁搁这放着,没想到小女神倒是只喝了一瓶,剩下的估计都要用来砸狗了。 “在你郑爷爷的地盘上,抢我兄弟的女朋友?你当我是死的吗?” 眼见他下手狠厉,瘦高个忍不住瑟缩了下,躲回了马哥的身后。 但是,他们身后的一群人倒是都站了出来;看来是想靠人数取胜。 “苏嫣,我也不要别的。”那马哥抽了口雪茄,慢慢吐出之后,浑浊露骨的目光看着女孩:“只要你今晚陪我们喝一杯,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不然——” 他抬手虚空点了点在场的所有人:“在座诸位,一个都别想好好地出去。” 这是看他们是一群年纪小的高中生,好欺负了。 沉默了一个晚上的颜瑞星终于有了动作,他嗤笑一声,从人群后走了出来。 “放眼整个胥城,还没有一个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郑颂趁势吹了个口哨,“星哥,颓了一个晚上,终于醒了啊。” 马哥认不出来颜瑞星的身份,只觉得他在故弄玄虚,于是他干脆无视的颜瑞星的警告,准备直接抢人。 “一群小屁孩,装神弄鬼!” 郑颂也不再顾忌,顺手抄起合适的家伙事就准备加入混战。 可别看他们哥几个人少,但大家都是练过跆拳道、巴西柔术等等的啊。 不然怎么敢做这胥城纨绔天团? 混战发生的前一秒苏嫣就被裴世俊拉到了角落里保护着,不让那些人靠近半分。 (本章完) 第182章 别脏了手 苏嫣是个女孩子,还是第一次遇见这种多人混战的场面。 她有些手抖地抓住自己小竹马的衣袖,低声问:“怎么办,现在打起来了,我们要不要报警?” 啊? 跟着颜瑞星打架就从来没想过要报警的裴世俊愣了一会,盯着从互殴变成被殴的混战,挠了挠脸,迟疑说道:“不用了吧……” 警察叔叔过来看到他们把人打成这样,估计他们这几个回去就得挨上几顿揍,严重点说不定还会被送去胥之校场;他可不想去那地儿,他只想和自己的小青梅贴贴。 而且今晚的事要是闹大了,说不定还会连累苏嫣。 因此裴世俊更加笃定,这件事绝对不能传出去。 苏嫣被裴世俊挡在身后,看不清现在包厢内到底是什么情况,只听到此起彼伏的哀嚎声,声音中的痛意听得她一激灵。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你的朋友们没事吧?” 裴世俊扯了扯唇角,看着郑颂将瘦高个踩在地上,恶狠狠地揪着对方的衣领,对着那人的人一拳又一拳,直接把对方打到蒙圈。 “没事,他们几个都皮糙肉厚的。其中最差的都练过散打,郑颂和颜瑞星都是七八岁就练柔术和跆拳道了,你不用担心。” 苏嫣侧耳听了听,的确没有听到颜瑞星一行人的痛呼声,这才放下心来。 “那就好。” 最后还是琉核的员工在监控里发现了自家少爷的包厢都乱成一锅粥了,才匆匆给经理和保安队打了电话摇人。 满头大汗的经理带着人赶到门口,看见好端端站着的颜瑞星和郑颂,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他大爷的,要是这几个小魔王在这出了事,他丢掉饭碗事小,只怕后半辈子的折磨都够自己受的。 “我的少爷们啊,你们停停手停停手,咱们这包厢里的东西砸坏了都要修的呀;那花的不还是咱们自己的钱,对不对?” 经理往地上打眼一看,就知道那个穿着五颜六色的家伙是什么来头。 他眼底划过几分不屑,一个在下六街管着几个场子就不知天高地厚的杂碎,居然有胆子跑来这里闹事?怕是嫌命长了吧。 经理使了个颜色,让手底下的人去拉开打的正起劲的颜瑞星几人:“这些个没眼力见的人就让我老吴来处理好吗?别脏了你们的手。” 郑颂被酒吧的员工奋力拉开,才从酣战中分出一丝目光看向门口:“吴叔,咱这可才开业没几天啊,就有垃圾混了进来。” 他抬脚踹了踹在地上装死的瘦高个,出声讽刺:“这也是遇见我了,要是冲撞了其他客人,咱们这店还用开下去吗?” 才刚冷静下来的吴经理感觉自己的冷汗都要往外冒了。 他不是傻子,他听得出来郑颂话中的警告和对他工作能力的不满;如果稍有不慎,这少爷要是真的回家告一状,那他估计就真的不用混了。 “对对对,您说得对。我这就加强保安队的监管和巡逻,以后绝对不会再让这种情况出现!” (本章完) 第183章 纨绔也怕竹笋炒肉 一直沉默着的颜瑞星蹲下身,对着昏迷在地上的马哥拍了张照,不知道发送给了谁。 片刻后他接起了一通电话,电话里的人和他寒暄几句后,就听见颜瑞星对那边说道:“查清楚这家伙是谁,明天之后,我不希望在胥城看见这张脸。” 苏嫣站在裴世俊的身后,看着颜瑞星眼底的阴郁之色,只觉得让人心惊。 她抓紧了自家小竹马的衣袖,看着遍地哀嚎的混混,第一次直面了这位胥南第一纨绔的狠厉。 她跟庆幸这位和她是在同一立场,也很庆幸自己今天来赴了小竹马的约。 不然她孤身一人遇上这个‘马哥’,恐怕还不知道自己会遭遇什么。 裴世俊感受到了她的情绪,牵着她的手紧握着,不动声色地给予着她安全感。 半晌之后,吴经理带着人处理了这批闯进来的混混,临行前颜瑞星缓缓踩过“马哥”的手臂,骨骼断裂的声音在包厢内响起,却无一人敢做声。 “当着胥南一众小爷的面,动我们的人,真当我们是死的?” “明天但凡你能好好的站在胥南的任何一寸土地上,都算我颜瑞星无能。” …… 孟霖皱着眉,感觉颜瑞星说的,和他以为的,好像不是一回事啊? 他接着问道:“然后呢?” “裴世俊觉得苏嫣受了惊,心里过意不去;就拜托我,让我家司机把苏嫣先送回家。我们几个,就准备到附近的西夫亚喝下一场。” 就这样? 孟霖还是不能理解,他又问:“那你看到视频第一眼为什么问这里还有个监控?” 颜瑞星动了动唇,觉得有些难以启齿,但片刻后他还是开了口:“我们之中有一位,他亲叔叔是交警大队的。如果发现他跟着我们喝酒打架,还打成这样,回去不得被家里人扒了皮。所以我们走的时候特意避开了所有的监控。” 无法想象,胥南纨绔天团居然也害怕家里的竹笋炒肉。 如果颜瑞星说得是真的,那么他就应该不是老人一案的凶手。 孟霖脸色和缓了些,继续问:“那你们从那条小街走过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吗?” 颜瑞星虽然觉得孟霖这句话问得有些突兀,但他还是凝神认真想了想,半晌之后,他蹙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我记得那天晚上很奇怪,所有的路灯都是黑的,整条街也没什么人;路过美食街的时候还听到一些很奇怪的声音。” “但那天我们刚从琉核出来,心情都不是很好,所以也没有太在意这些,只当是这段路停电了。” 孟霖握着笔记了几句话,又接着问:“什么奇怪的声音?” 颜瑞星抿着唇,挠了挠手心,有些不太自在:“就类似于呻吟声……就像被捂住了嘴发出的声音。那地方是比较幽静的角落,虽然觉得有点奇怪,但我们也没多放在心上。” “为什么不去看看?” “如果真是小情侣在那里……”颜瑞星别扭地挠了挠脸,“那我们多尴尬啊。” 孟霖想了想那个画面,那还确实挺尴尬的。 (本章完) 第184章 看来华顾问是对的 “那你们有没有看见什么特别的人,或者其他呢?” 经过孟霖这么一说,颜瑞星还真的记起来另外一件事。 “在走出美食街没多久后,我们在路边一家24小时便利店里买了几瓶水。在给我家司机回电话的时候,我看见在我们刚来的那条路走出来一个穿着黑西装的男人。他的衣袖不正常地撩起来,我就多看了几眼。” 当时那条街的气息让他现在回想起来才觉得有些阴森,那一路停电的路灯如今想想都觉得诡异。 “还有他走路一瘸一拐的,就好像受了什么伤一样。” 受伤? 孟霖觉得有些奇怪:“你为什么会觉得他受伤了,而不是觉得他本来就这样呢?” “刚受伤的人走路姿势看起来不太熟练,如果本来就是瘸子那他就不是这么走了。”颜瑞星还自信地很孟霖解释:“我们几个从小练柔术练跆拳道,被老师揍到大的;这种动作差别我还是看得出来的。” 在孟霖旁边做案件记录的小赵突然觉得这个胥城第一纨绔其实过得也挺惨的,毕竟没有谁会跟警察叔叔说自己从小被揍到大,而且说得还那么自信。 ——挨揍还挨出经验了,一看就没少挨打。 “那你记得他身上还有其他特征吗?” 如果是跟着颜瑞星前后脚,那这个人犯案的可能性也极高。 “他和我们走的方向不一样,我们去西夫亚,他去美食街的后三条街;不走同一条道,我就没注意这么多。反正我从头到尾就记得黑西装、腿瘸,还有可能是醉酒。” …… “颜瑞星的话很好论证,和他的同行的几个人一对比就能得出结果。琉核酒吧、西夫亚,还有他们买水的店铺都可以调取监控核实。” 陶存旭侧目看了眼神情淡然的华蔚,低声:“华顾问,看来你是对的。” 这种对与错在华蔚心里根本无足轻重,她注视着单面镜后的颜瑞星良久,才再度出声:“凶手可能是住在这个街区的人。因为他根本就不用出去外面,所以望泽西路的路口没能拍到他的照片。” “所以你觉得颜瑞星口中那个穿着西装一瘸一拐的男人有很大的嫌疑?” 华蔚偏过脸,眼底一派平静:“在那个时间点恰好出现,陶警官不觉得可疑吗?” 碰了个软钉子,陶存旭摸出手机派了几个人到出事的街区走访调查。 根据颜瑞星提供的线索,几个小时后,还真的找出来三个符合特征的人。 - “郭庆航,男,58岁,离异带着小孩;自诉是前几天在工地上干活摔了腿,暂时在家休息。但是因为他是做的临时工,所以小包工头给了他几百块的营养费之后就没再管他了。” “李平忠,男,54岁,丧偶,没有孩子;自诉是在厕所脚滑踩到水摔了一跤,还正好撞到了刚煮好的热水,现在整个小腿都是水泡,一动就痛得要命。” “胡荣坤,男,60岁,单身,有个女儿在外地读大学;之前靠在美食街这边摆摊卖点夜宵供女儿读书。前几天有混混在他那闹事,把摊位都掀了,还打伤了他的腿。现在没办法出摊,只能在家躺着。” (本章完) 第185章 动机是什么 依旧是熟悉的单面镜,单面镜后依旧换了人。 三台电脑同时开启,三个审讯室同时问询,坐在里面的三个男人脸上都带着同样的拘谨与无措。 “我昨天晚上?昨天晚上在家睡觉啊,我的腿都伤成这样了还能去哪?” “警察先生,我之前就说过了,我的腿昨天被热水烫的,你看这都是水泡,我能去哪啊?” “昨天吗,昨天晚上我拄着拐下去买了点菜,回来之后就没出门了,发生什么事了?” …… 形色各异,人生百态。 华蔚坐在那里看完了三场询问,脸色逐渐暗沉冰冷;她盯着其中一个屏幕看了很久,眸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狠厉。 但最终还是背后的蓝色徽章唤醒了她的理智。 “你也觉得是他,对不对。” 陶存旭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对方脸色凝重,丝毫没有发现真凶的喜悦。 “动机,他的动机是什么?我不明白。” 在数据的世界里计算多年,她认为事间万物运行都有自成一套的逻辑。 哪怕是甄茹宁愿要养女也不要亲女,她都觉得有站得住脸的理由。 但为什么,为什么这个男人要对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下手? 他们之间并不存在利益纠葛,手无寸铁的老人也根本无法对他造成任何伤害,他为什么要杀了他? “我有同门在神经系统研究方面属业界大拿,陶警官,我不希望看到这桩案子以精神病结案。” 不然,她会让真凶体会一下真的变成精神病的过程到底有多可怖。 华蔚说完这句话后就推门走了出去,只留下陶存旭坐在会议室里,垂眸低声喃喃着“同门”两个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她去见了颜瑞星。 她的刺头学生。 小房间内一片漆黑,颜瑞星坐在角落里,脑后靠在冰冷的墙壁上,闭着眼似乎是在小憩。 她按下了房内的开关,白炽灯照亮室内,刺目的光亮瞬间让颜瑞星清醒过来。 他按着眉心悠悠醒来,抬手挡住亮光,在朦胧中辨认来人是谁。 “第二次的见面地点,真是令人意外。” 清冷平静的熟悉声音让颜瑞星的心凉了几分,但还好,来的不是他的父母。 “时老师?”显然颜瑞星对她的到来十分讶异,甚至更多的是意外。 什么时候警察叔叔们这么人性化了,不通知他的父母,居然通知了这位新班主任? 他动了动唇,想习惯性的跟这位时老师反唇相讥几句;但他眼神一瞥,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之后,到了嘴边的话却怎么都说不出口了。 “怎么?无话可说了?”华蔚将手中的蓝色文件夹搁在桌面上,眸色冷冷,居高临下地瞧着坐在角落里的颜瑞星。 颜瑞星:“……” ——这种回到小学被教导主任训话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既然无话可说,那就让我来说。” 她拉开一把椅子,缓缓在颜瑞星的对面坐下;平静的眸光就像一潭古井无波的湖面,一望不见底,却又暗藏着无数的危险与陷阱。 颜瑞星抿着唇,感觉到了这位新班主任身上的不同寻常。 (本章完) 第186章 别毁了你自己 “西夫亚的酒,好喝吗?” 语气仿佛冰凌落入雪地,漫天的雪花在空中冷得让人心惊。 颜瑞星低垂着的眉眼猛然抬起,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的华蔚。 ——这个人,发现了什么? “老师问这个干什么?难不成你也想去喝?我劝你还是别了吧,你们这些人不是常说教书育人,以身作则么?你要是去了哪种地方,说不定会给你的职业生涯带来什么不好的影响。” 他眉眼染上肆意,仿佛又回到了南联私立里那个和老师对立的状态。 但是华蔚还是洞悉了这幅神情下的强撑之意。 “你费劲心思绕了远路,真的是想去西夫亚吗。” 冷白指节缓缓敲击桌面,一下又一下的轻微声响却像是敲在颜瑞星的心脏之上。 他抿直唇线,垂在身侧的手握紧成拳,沉沉出声:“时老师,你管得有些多了。” “是么。” 语调淡淡,华蔚全然没有将颜瑞星的警告放入眼中。 她缓缓翻开桌面上的蓝色文件夹,将其中一份资料摊开放在颜瑞星的面前,指着其中的一行地址,平静开口:“如果我没有记错的话,本班的另外一位学生,孟雨,就是居住在美食街附近吧。” 颜瑞星眼底的晦暗之色愈加浓重了些。 华蔚看着眼前依旧沉默的学生,眸色湛湛:“颜瑞星,为什么要对警察撒谎。” 垂在身侧的掌心在微微颤抖,颜瑞星压下心头的颤栗之意,强撑出几分轻蔑的微笑:“时老师,你不是警察,没有权利询问我。” “还是不说么。” 她总是很讨厌一些没有意义的执拗。 “换个问题,你们为什么要把那片街区的路灯与监控都给破坏了?” 颜瑞星脸上的笑意再也挂不住了。 他不明白眼前的新任班主任到底是何方妖孽,能在那么严谨的谎言中发现其中的真相。 他也不明白,为什么她一个老师要执意和他过不去。 她难道不知道在胥城得罪他颜瑞星的下场吗? “何苦要互相为难呢,时老师。我们各退一步,都放过对方,不好吗?” 以后大不了在她的任期内他再也不搞事情了不行吗? 她走她的阳光道,他过他的独木桥,互不干扰不行吗? “不好。” 他听见她如是说道。 颜瑞星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十年树木,百年树人。” 白炽灯照亮室内,华蔚居高临下,注视着脸色晦暗苍白的颜瑞星,缓缓开口:“成长不易,活着更不易。颜瑞星,别让一时冲动毁了别人,更毁了你自己。” 一室寂静,颜瑞星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这些类似的句子他过去听无数人在他面前说过,他从最初的不理会听到麻木、不屑;没有人为他易地而处,只会说着空妄的鸡汤试图将他拉回正途。 那些话他听来只觉得可笑,不会为之触动一分。 但今天,这样短短的两句话;就像两把尖锐的刀刃,狠狠扎进了他的灵魂里。 他躁动不安的心脏平稳了下来,多年浑噩之后,他终于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自己灵魂的模样。 (本章完) 第187章 我们并没有成功 他痛苦的阖上眼睛,不敢去看华蔚清冷平静的双眸。 他害怕自己的所有都被洞悉,被看透一切。 室内陷入了许久的沉默。 华蔚慢慢地翻着手上的资料,极有耐心等着颜瑞星自觉开口。 ——无论什么结果都需要运行过程,她等得起。 “我们并没有成功。” 颜瑞星睁眼看向天花板,声音有些沙哑。 那一晚的夜空悬挂着他这辈子见过的最明亮的月色,而他就像无法见光的鼠伏,连触碰都不敢伸出手去。 “我想带走她的,可是她让我走。” 不知是不是头顶的白炽灯太过刺目,颜瑞星红了眼眶,声音里带着微弱的哽咽。 昔日的胥城纨绔之首剖开了自己的心脏,向华蔚展开了自己最隐秘的秘密。 “那天晚上我接到了李奶奶的电话,她说孟雨的养父又喝醉酒在打骂她们母女,而且还嚷嚷着要让孟雨从南联私立退学,让她南下到工厂里打工。” 李奶奶收了他的钱,自然尽职尽责地将女孩养父所有的话都一一转述给他听。 那时他站在琉核的门口,只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冰冷了。 他珍藏在心底许多年的女孩,不敢靠近,不敢多言,不敢多看一眼的珍宝,就这样被人用言语侮辱并打骂,这让他何其难受? “那天晚上的风很冷,当时我的脑海里只有一个想法,要把她带走,脱离这个像泥沼一样的家庭。哪怕她恨我,我也要她平平安安地待在我的身边。” 华蔚翻着资料的手顿住,抬眸平静问了句:“所以你们砸了那一路所有的监控与路灯。” “对。”颜瑞星承认得坦荡,干干脆脆。 “那么大的声响,你是怎么瞒的过去的?” “这片区域鱼龙混杂,三教九流什么人都有;我们放了个音响模拟飞车党的身音,就掩盖过去了。” ——果然。 “我到了她的楼下,却没能等到她下来。在听了三十六通忙音之后,她终于接了我的电话。” “她说她不能走,她的妈妈还在这里;她不能让她的母亲一个人待在这个家里,有些苦两个人受总比一个人受好得多。” 无力感席卷而来,哪怕他已经踏上临门一脚,可是办不到就是办不到。 “颜瑞星,你能带我去哪里呢?” “就算我躲了出去,那这种无法见光的生活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我不要做个懦夫,那种只会逃避的懦夫。” “颜瑞星,我要堂堂正正地从这里走出去。” 一句句诘问,问得他哑口无言。 收拢了手中的资料,华蔚注视着眼前颓然的颜瑞星:“你其实是想对孟雨的养父动手的,对吧。” 不然为什么要把一路的监控都砸坏,如果只是为了带走孟雨,这未免有些大动干戈。 “胥城纨绔之首,若想要一个人消失,甚至简单到只需要一通电话。我说得对吗,颜瑞星?” “时老师,做老师真是委屈你了。” ——这是承认了。 “你该庆幸,孟雨比你清醒。”华蔚眸光冷冷,直直望进颜瑞星的眼底,“不然今天坐在你面前的不是我,而是送你入狱的法官。” (本章完) 第188章 不要超过四十八小时 他自嘲一笑,说不出半句反驳的话。 这么多年浑浑噩噩的生活,唯独只有孟雨是他生命里出现的唯一一束光亮。 哥哥死后,父母如惊弓之鸟一般,与他的相处一下子就变得小心翼翼起来。 他们对他的要求从不拒绝,对他所犯的错误也从来都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外人看来颜家夫妻宠子无度,要什么就给什么,他就应该是最幸福的孩子。 可他要的从来都不是这些。 他希望自己的父母待自己也如同最普通的家庭一样,错了就教导,甚至是责骂也没有关系;只要别再像现在这样互相折磨。 可是如今,他似乎连手上的最后一丝光亮,都握不住了。 “我已经通知了颜公馆派人过来商量美食街的赔偿事宜,至于其他的,我相信你不蠢,知道该怎么说。” 贴着孟雨一寸照的资料页被遗留在桌面上,华蔚推门离开的一刹那,回头对低垂着脑袋坐在角落的颜瑞星再度出声:“外人把你当纨绔,你不能真的就把自己套入这个角色里;动动你的脑子,颜瑞星。”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深长的话,华蔚便头也不回地走了。 而一直沉默着的颜瑞星望着桌面上那张薄薄的纸,思绪不明。 - “谈完了?” 掐灭烟蒂,陶存旭从走廊的另一头缓缓向她走来;看样子,他在外面已经站了一阵子了。 “听墙角可不是什么好作为,陶警官。” 华蔚微蹙着眉,对于陶存旭的举动有些不喜。 “我没恶意,华顾问,你不用对我抱有敌意。”陶存旭缓了脚步,在华蔚一米远处停下,他弯了弯唇角,出声邀请:“犯案人被审到心态濒临崩溃,华顾问有兴趣和我一起去瞧瞧吗?” “认罪了?” 陶存旭顿了顿,开口:“快了。” - “李平忠,你说你是因为脚滑踩到水然后摔了,被烫成这样的,对吧。” 孟霖握着笔,抬眼看向坐在讯问椅上的拘谨男人。 “对啊,警官。您就算问我几百遍几千遍我都是这个回答,你到底想知道什么啊?” “那我问你,你是几点开始煮的热水?又是几点在厕所摔倒的?” “八点三十分煮的水。八点五十二分在厕所摔倒的。” 闻言,别说孟霖,就连在旁边做记录的小赵都抬起了头。 孟霖拍着记录本,扬眉笑笑:“记得挺清楚啊。” 小赵却听出了他话中的冷意与平静之下的怒火。 偏偏李平忠还不知死活,开始挑衅:“这有什么问题吗?警官,你带我过来也快五六个小时了吧,我记得你们最多也就能关我二十四个小时,你们要是再这样没证据地问下去,我就要投诉你们了。” ——呵。 孟霖在心底发出一声冷笑。 他歪了歪有些僵硬的脖子,骨骼发出几声轻响;他点了点桌面上的记录本,不紧不慢地对李平忠开口说道:“你知道狂犬疫苗的黄金注射期是二十四小时以内吗?即使最慢,医生也建议不要超过四十八小时。” 话音落下,李平忠的脸色变得有些僵硬。 他艰难的扯了扯唇角,“警官,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本章完) 第189章 曾经有个熊孩子…… “真不巧,我们在现场发现的那只狗,就带有狂犬病毒。” 话音落,询问室内静寂无声,针落可闻。 孟霖靠在椅背上,抱着手臂好整以暇地看着渐渐垂下头去的李平忠。 原本被热水烫伤的那条腿正微微颤抖着,而他的额头上,也冒出了冷汗。 “警察先生,什么狗啊?您在说什么啊?”李平忠抹了抹额头沁出的冷汗,苍白着唇色,结结巴巴:“我,我这就是热水烫的,不用打,打疫苗。” ——现在知道怕了吗? “你还别不信,诺,”孟霖从文件夹里抽出一张资料,随意举了起来,给两米之外的李平忠看,“我也不给你看别的了,就看这,狂犬病毒,阳性。这你总认识吧?” 或许是觉得还不够,孟霖将这张资料拍在桌面上后,又继续抽出了一张拘留证。 “时代变了,李平忠。就凭这张东西,我怎么都能扣你在这7天。” 咚、咚、咚…… 胸膛里的心脏动如擂鼓,脑海中漫起的恐惧导致加速泵血,整个询问室内,李平忠只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他满怀恐惧地咽了咽口水。 ——坐牢?还是等狂犬病爆发而死? 自由与命,这几乎是个不用考虑就能做出的选择。 孟霖靠着椅背,从口袋里摸出两个青枣,扔给旁边的小赵一颗,就好整以暇坐在那看着已经乱了心神的李平忠。 他咔嚓咔嚓咬着青枣,坐在他对面讯问椅里的李平忠,腿就抖得更加厉害。 见状,孟霖更是来了劲,他似是无意般跟身旁的小赵提起,说:“你知道吧,我小时候有一次放学回家路上,看到邻居家的熊孩子拿石头砸路边的野狗,我叫他别砸他还不听,还骂我。” 小赵吃着青枣,十分配合地问了一句:“那后来呢?” “后来?”孟霖拍了拍他的肩膀,哈哈一笑:“后来晚饭时间我就听我奶说熊孩子被野狗咬了一口,但是他爸妈赶出来得及时把野狗打死了。而且他们为了给熊孩子出气,还把那只野狗也杀了吃了。” “这么恐怖啊!”不知道自家老大说的是编的还是真的,但是小赵觉得自己是真的被吓到了。 “恐怖的还在后面呢。”将手里的枣核扔了垃圾桶,孟霖继续说道:“我奶好心劝邻居夫妻带孩子去打疫苗,毕竟这是野狗啊,谁知道有没有带病毒对不对?结果你猜怎么着?” 小赵都惊呆了:“他们不会没去吧?!” “对,就是没去。”孟霖无奈的摇摇头,“那对夫妻说害怕狂犬疫苗会伤身体,毕竟他们好不容易才把熊孩子养得胖乎乎的,打了疫苗瘦下去他们得多心疼。” 小赵:“……”好无语。 “结果怎么样可想而知,狂犬病爆发是百分百没救了。那熊孩子就是那么不幸,在三年后,他还在学校上着课就病发了。听我奶说,孩子在医院躺了七天不到,人就走了。” “好可怜。熊孩子是挺熊,但他也间接被父母的无知害死了。” “对啊。”孟霖缓缓叹息,看着李平忠意有所指:“一旦爆发必死无疑,绝对不要心存侥幸。” (本章完) 第190章 云淡风轻的几句闲聊,落入李平忠的耳中,却让他更加地冷汗泠泠。 就好似有死神在他耳边挥舞着带血的镰刀,死亡的钟声由远及近,最终在他脑海中激荡。 逃避的欲望与生存的理智在脑中用力撕扯,他克制不住自己的恐惧,颤抖着抬起手去,捂住自己已然失控的脸色。 无边的冷意将他包围,他感觉自己血管中流淌着的不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叫嚣着死亡的狂犬病毒。 悔恨的眼泪,就这么从指缝间,落了下来。 “人是我杀的。” ——承认了。 终于撬开了口。 孟霖脑子里那根紧绷的弦逐渐松了下来。 他敛起嬉笑的神色,凛然地坐直身体,看向李平忠的目光里,尽是冰冷:“你为什么要杀他?” 那是一个手无寸铁的老人啊,但凡有点良知的人,都不会对那种人下手啊! 李平忠低垂着头,不敢抬起,嘴里嗫嚅着:“就……脑子一热,就杀了。” “砰——” 孟霖猛的一拍桌子,将桌面上的文件夹震得乱了几分。 原本就满心恐惧的李平忠更是被吓破了胆,浑身哆哆嗦嗦的冲孟霖看去。 “还不老实交代是吧?!你别以为装疯卖傻就想蒙混过关,对于你这种人我见得多了!” 孟霖冷着脸,说出的话一句比一句狠厉:“后头关着的那几个比你狠多了,不然我就先把你们几位关一起交流交流感情,等你在里面想清楚了再决定要不要跟我们说实话!” 李平忠的心猛然一跳! 他连忙扒着讯问椅上的桌板,忙不迭开口道:“我说!我说!” 小赵调了调身后的摄像头,放大对焦了李平忠;紧接着握紧了手中的笔,静静地等着他开口。 “那天晚上天很黑……我从朋友家里回到美食街的时候,就看到这一片区域的路灯都是黑的,就连那家早餐店的监控都被砸了。” “我猜,应该又是那些收保护费的小混混过来捣的乱;所以我没多想,就继续往家里走。” “那个时候已经很晚了,我也不知道到底是晚上几点;我记得美食街的东边有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就想过去买点东西吃。我是一路走回来的,口袋里已经没什么钱了。” 或许是发现了自己的表述有些混乱,李平忠顿了会,复又开口:“就在走到拐角的时候,我接到了我朋友的电话,他在电话里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我拼凑了他的前言后语,得知他得了梅毒。” 小赵正在记录的手都停了下来,他抬眼看向李平忠,眼底都是不可置信。 他红了眼眶,用力拍打着桌板,“警察先生,我对他那么好,恨不得掏心掏肺!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他要这么害我!为什么非要在我从他家离开之后才打开这么一通电话告诉我?难道我对他的好就这么廉价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呢?我又做错了什么?” (本章完) 第191章 你早就知道 ——为什么,你自己心里清楚,只是不愿意承认,不是吗? 孟霖蹙着眉,注视着已然失控的李平忠,没有出声。 …… 涕泗横流,喉间呜咽。 漫天的后悔笼罩在李平忠的身上。 天知道他在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犹如晴天霹雳,他咬碎了后槽牙才勉强压抑住了将将出口的嚎啕之声。 天上依旧挂着璀璨的星空与明月,但他以后的人生路已经蒙上了灰霾。 眼眶中的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在一片朦胧中质问电话那边的昔日爱人:“你早就知道自己有病,但还是故意瞒着我,是吗?” 电话那边的嚎啕哭声陡然止了下来,陷入了沉默。 没有回答,李平忠强忍怒意,再次发问:“你根本就不爱我,只是为了我的钱,对吗?” 晚风拂过,寒夜渐冷。 有温热的泪水从眼眶落下。 李平忠听见电话那边静滞片刻,浅浅发出了一声冷笑,继而说道:“对。” 那一刻,他感觉自己的心被扎了无数把刀子,伤痕累累,痛到他差点无法呼吸。 “不然图你什么?图你年纪大?图你长得丑?李平忠,而且你那点钱够我买什么?我换个手机还得倒贴千把块进去,你醒醒吧。” “这年头谁还把爱情当饭吃啊。” 一句句带着嘲意的话语化作了一把把刺向他的尖刀,过去他有多爱这个人,现在受到的伤害就有多深。 他无力的靠着墙根滑落在地,终于还是失了控,忍不住怒骂道:“你真他么贱!活该你得病!” 或许是没想到老实人也会有和他发火的那一天,电话那头愣怔片刻之后也开始了反击,连珠炮似的吐出各种不堪入耳的肮脏下流话。 但李平忠这时却跟哑了似的,不反驳,也不挂断电话。 直到那边自己骂累了,重重地砸了手机后,他这里才彻底陷入了静寂。 他沉默地在那里坐了很久,就那样傻傻看着手机里唯一一张的双人合照,泪流满面。 …… 他起身爬起来准备回家的时候,整个人都还是不太清醒的。 就在走过拐角的刹那,一人一狗突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小狗看见他还呜咽了两声,躲回了老人的脚边。 老人见他看了过来,还朝他露出了一个浅浅的微笑,苍白的唇张开合上,似乎在说着什么,但他却什么都没有听清。 他只知道,自己的秘密肯定被这个老头听了个精光,而他长年在这个片区行乞,要是随便跟谁说了去,他的名声就全毁了。 到时所有人看他就如同一只过街老鼠,又如同纷纷避之不及的病毒。 ——绝对不能让他说出去! 片刻间,李平忠的脑子里只剩下了这一个想法。 可他摸了摸自己只有五块钱的口袋,连买碗面都不够,又怎么可能收买得了他呢? 蓦地,他想起整条街区被破坏掉的监控与路灯,还有空无一人的街道,心底渐渐浮起了一个可怕的想法。 ——只要他陷入了永远的沉默,那就不会再有人知道他的秘密了! (本章完) 第192章 催眠 殷红的血液沾染了满手,从指尖滴淌落下;他看着老人在他手上从温热变到冰冷,从挣扎到无力。 就连那只遇人胆怯的小狗都在奋力咬着他的裤腿,逼迫他放开它的主人。 失去了知觉的躯体重重砸落在地,他听见了骨头裂开的声音。 但他的心却是无比的平静。 发了疯似的咬着他的小狗被他狠狠甩开,他从地上拾起一条废弃的木板用力敲打着还在挣扎的小狗,手上动作毫不留情。 红色的血液流了满地,方才还在呜咽的小狗已经变成了面目全非的血肉。 他彻底杀红了眼。 直到隔壁小巷传来几个少年走过、小声讨论的声音,他才逐渐恢复了理智。 他草草收拾了现场,几分钟后便若无其事地穿行至隔壁小巷,跟在那群少年的身后不远处慢慢走着。 这条路是他回家的必经之路,与其悄悄走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不如正大光明地跟在这些孩子的后面。 反正看他们衣着华贵,不像是住在这片区域的人,即使明天有人发现了现场,这些孩子早就离开这里了。 至于腿上被狗咬的伤口,他看着还在咕噜咕噜冒着热气的热水,心一横就有了打算。 只要挨到第二天下午,他就可以借口烫伤去医院看病,并且打疫苗了。 计划的每一环他都谋算得很清楚,但他怎么都没想到其中会出现华蔚这个人。 她抓了自己的学生,而在询问之下,颜瑞星又想起了举止诡异的他。 是巧合,也是命数。 …… 单面镜后,一片静寂。 小夏紧紧捂着唇,不敢让自己哭出声;通红的眼眶里盈满热泪,鸦青长睫沾满了泪水。 她从警校毕业被分配到胥南实习快三个月,这是她第一次觉得生命如此脆弱,命运如此不公。 那个老人什么都没有做错,就这样被迫死在了这种人的手下;而且对方看起来毫无悔意,他仅有的难过还是因为他的情人抛弃了他。 一个人,怎么能冷血至此? 原本一直沉默坐着的华蔚蓦然有了动作,她通过手上的笔记本打开了询问室的对话功能,几秒之后,电脑里的那段音频悄然传入了询问室内。 但李平忠专注于孟霖的审问,并没有发现什么不对。 陶存旭看着她这些举动,心下微动了动,并没有阻拦的意思。 ——南部特聘安全顾问,惹不起,也不能惹。 “让孟霖问,那天晚上老人死前和他说了什么。” 陶存旭握着手机,动作微顿了顿,“嫌疑人刚才交代的时候,说他没听清。” 华蔚神色冰冷,眼底的暗色几乎要凝成雪霜:“问。想不起来就往死里想。” 所谓大脑保护机制,是她见过最可笑的东西。 催眠的乐曲已经被她传入询问室,只要他所言非虚,那么想起来那段记忆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她倒是真的想知道,老人究竟说了什么,让他痛苦到选择性遗忘。 这是一个可以因为一碗面就送出自己珍藏手链的老人,是一个宁愿陪着小狗而放弃去临终关怀医院的老人,他如此善良,凭什么这样死去? (本章完) 第193章 为时已晚 单面镜后审问的孟霖也收到了自家老大的消息,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墙角上挂着的对话器,对这位时老师又有了新的认知。 他是头一回看到自家老大对一个人这么言听计从,好到让人感到奇怪。 甚至是……忌惮。 他冰冷的目光直直看向坐在询问椅上的男人:“老人临死前跟你说了什么?” 李平忠激动控诉情人的语调静滞片刻,然后磕磕巴巴开口:“我,我不知道,我那个时候太慌张了,什么都没有听见。” “真的忘了吗?”他语调缓缓,手中钢笔慢慢敲着记录本,警告的意味明晃晃摆在脸上。 “我劝你最好还是想起来,毕竟,想不起来就要在这待上七天。” 他意有所指看了眼李平忠满是水泡的小腿,“你觉得你等得起吗?” ——他等不起。 死亡的丧钟再一次敲响,李平忠又一次听见了自己的灵魂在嚎叫;不知道哪里传来的声音入侵了他的脑海,如同疯了似的在敲击他的记忆之海。 让他觉得自己仿佛一个溺水之人。 他痛苦地捂着脑袋用力去回想,不断在脑海里重复着老人靠着墙根,即使无力也依然冲着他微笑的画面。 他看见了老人唇瓣翕动,口中张张合合,目光里……还有慈爱的神色。 ——慈爱? 为什么会是慈爱?! 不应该是嘲笑吗?他应该嘲笑他是一个滥交的恶心人才是!为什么是慈爱? 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脏重重往下坠去,他痛苦着大口呼吸,奋力撕开记忆中的迷雾,再一次回到了当时的案发情境。 记忆中令他痛苦的敲打之声依旧,他咬紧下唇强忍着疼痛,终于在一片朦胧中,看清了老人对他所说的言语。 “没事,会好的。” 铮—— 紧绷的弦倏然断裂,下唇被他紧咬出血,他看见了自己的世界碎成了黑暗。 他无力的将头重重磕在面前的桌板上,脸上涕泗横流,嘴里还在不停呜咽着:“对不起,对不起……” 他真的该死…… ——但一切都晚了。 单面镜后的小夏再也绷不住,‘哇’得一声就捂着嘴冲了出去,在走廊外小声哭了起来。 华蔚点在笔记本上的手倏然紧握,眼底漫起了寒霜。 她浅吸了口气,缓缓半阖上眼,再度出声:“交给最高院判,最重能判到什么程度?” 身侧的陶存旭垂眸沉思了片刻,才缓声开口:“死刑。” 闻言,华蔚关掉了笔记本的音频,慢慢站起身,临出门前轻描淡写般看了眼陶存旭:“等你消息。” 直到华蔚离开半晌,半阖着眸的陶存旭才慢慢抬起头来,轻声应了一句:“……嗯。” - 夜幕星河,明月如水。 华蔚站在阳台处往外看去,微凉的夜风吹起垂下的柳条,如同拂动的轻纱。 她从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来两颗巧克力。 醇甜却又带着微苦的味道充斥着口腔,她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夜色,向自己的心诘问出第一个问题。 ——何为痛苦? 食不果腹,衣不蔽体,饥寒交迫,算不算痛苦。 ——何为幸福? 看见希望,有想要陪伴的人或物,对明天的太阳依旧抱有希冀,算不算幸福。 (本章完) 第194章 秦勿,你哄孩子呢 所以,你到底是幸福的,还是痛苦的呢? 身后有脚步声逐渐向她走来,身旁的人披着满身月光,将还带着体温的外套披在了她的身上。 “做个笔录,怎么耽搁到现在?” 秦司礼看见了华蔚眉眼间的憔悴,眸光里带了几分心疼。 知道来人是谁,她没有开口问他离去的原因和结果。 “我让人抓了我的学生。”寂静深夜,华蔚语调清冷,“然后又放了。” 她侧目看向秦司礼,抬眼问他:“我是不是一个不合格的老师?” 这是他们重逢后,秦司礼第一次在华蔚的脸上看出了几丝茫然的神色。 没有逼问,没有质疑,没有对他怀有敌意与探究。 夜空繁星璀璨,明月撒下的月光落在她的肩头;他在华蔚的眼中,看到了星河。 他微微俯身靠近,语调沉沉。 “在我这里,你永远是对的。” 华蔚平静的眸子泛起了几分涟漪,又被她极快地掩藏了下去。 而胸膛里跳动的心脏比往常多跳了一拍。 华教授对于这种异常并不清楚原因在哪,也并不打算深究。 她收回了注视着秦司礼的目光,让风吹散了异样情绪之后,复又开口:“凶手抓到了,陶警官说最高院判,可以判死刑。我听完了他所有的口供,只觉得他死有余辜。” 华蔚顿了片刻,语调冷了些许:“老师说我没有人烟气,与他人格格不入;可如果是这样的人烟,那还比不上我手中的数据来的有人情味。” 起码数据不会满怀算计,也不会心狠手辣,残害无辜。 她的数据,永远忠诚于她的指令。 寥寥几句话落入秦司礼的耳中,他看向华蔚的眸光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卿卿口中的老师,应该就是那位任守随教授。 他犹记得,昔年他带着人翻遍甲乙两大基地时,最后在那位老人的桌上看到那张合照时的情绪是怎样的惊喜,如同沉溺之人抓到了最后一根稻草。 他永远对他心怀感激。 哪怕这些年他只能在暗中得知华蔚生活中一些细枝末节的小事,但只要她还活着,并且活得好好的。 那对他来说就是最好的结果。 “所以神话故事里有罪之神都是被判入凡间,因为人间,才是炼狱。” 没有反驳,甚至举例论证。华蔚眼中的寒意却反常消去,只剩一片清明。 秦勿,你哄孩子呢。 “天有些冷了。”华蔚敛了眼底渐渐消退的戾气,唇边重新弯起浅浅弧度,对秦司礼缓声开口:“秦勿,我想吃火锅。” ——我有一个秘密,在十六年前,基地心理医院的治疗室里,温柔的女医师,叫我永远不要宣之于口的秘密。 这次华蔚第一次向他提出要求。 秦司礼沉了声,自然应了下来:“可以。” 但他又刻意低声,眼底带着几分笑:“但是家里没有食材,你需要陪我去一趟超市。” 不太喜欢热闹的华教授:“……” “……行。”自己要吃的东西,再麻烦也需要完成。 喉间低沉笑意漫出唇间,秦司礼替华蔚撩起凌乱的额发:“那就麻烦卿卿了。” (本章完) 第195章 京城人氏 她和秦司礼前后脚走出电梯,就在她抬眼的一刹那,陶存旭正好从拐角走出。 在见到她身后的秦司礼后,原本向上弯着的唇角缓慢撇了下来,眼中笑意也渐渐消去。 “有事?” 老人一事暂时处理完毕,即使作为南部特聘顾问,她也不该在这里待太久,毕竟孟霖一行人不知道她的身份,难免会起疑心。 而陶存旭总不可能就只是等在这里,和她说一声再见吧。 瞥了眼她身侧的秦司礼,陶存旭唇线抿直,沉声:“时老师,借一步说话。” 慢了半步的秦司礼脚步微顿。 他察觉了这位陶警官对自己有莫名的敌意,而且,还是关于他的卿卿。 “我在外面等你。” 他替华蔚拢好外套,在准备离开之时,还抬手轻抚了抚她的发顶,浅浅一笑:“别太久,晚了超市该没菜买了。” ——宣誓主权。 同为男人,陶存旭怎么可能没有看出来秦司礼这些举动的其中含义。 但是,他看着对此没有什么反应的华顾问;又不禁觉得好笑。 多年过去,这一位对于情感的感知能力似乎依旧迟钝。 所以在当时听见从她嘴里吐出‘怜悯’二字时,他才会觉得如此讶异。 “你要跟我说什么?” 华蔚微蹙着眉,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陶存旭要特意在这堵她说话,她不觉得在老人这件事上他们还有什么需要沟通的。 李平忠的判决,除了死刑,任何其他的她都不会接受。 “老人的身份在库里查到了。”陶存旭陡然开口,短短一句。 华蔚往外的脚步停滞下来,她抬眼看向这位陶警官:“哪个库?” “京城。” ——来自京城么? 那他为什么会出现在胥南? 紧接着,他又继续说道:“他和京城伍家有些关系。” 案子属地胥南,但被害人却是来自京城,还和世家扯上了关系。 华蔚冷了声:“所以你的意思是,这桩案子暂时是没办法继续往下推进了?” 那凶手又可以继续活着浪费空气了? “是也不是。”陶存旭顿了片刻,“库里的比对模型是和伍家挂钩的,结果一出来的时候伍家人就收到了消息。” “华顾问,你要相信比起你,痛失至亲的伍家人更想看到凶手死。” 言之凿凿,不似作假。 华蔚的眸底平静了下来。 陶存旭见她情绪和缓,才将自己所知道的都娓娓道来:“这个老人是伍家三房太太的父亲,之前从单位退休之后,一直都是久居京城,闲暇时帮三太太带带孩子。” “后来有一回老人带着三太太的小女儿到附近的公园玩,一个没注意孩子就丢了。” “当时伍家人动了许多力量,依旧没能把孩子找回来。老人也在日复一日的自责中,患上了精神疾病。” “三太太怨恨父亲,不愿踏上家门一步看望老人;在一个大雨瓢泼的雨夜,老人走失了。根据当时的案卷记载,家里的监控拍到老人说的最后一句话是:我出去找囡囡,出去找囡囡。” “或许是天意弄人,老人走失后的第二个月三太太的女儿从一个被打击的犯罪集团里解救出来,女儿找到了,但老人从此了无音讯。” (本章完) 第196章 我代兄长,向您问好 “父亲出了这样的事,三太太当年也差点内疚到自尽而死。伍家人将三太太父亲的生物模型上传了全国各个库,就是为了早日能将老人找回来。” 陶存旭放缓了声音,轻声同华蔚开口:“三太太一行人正在赶来胥南的路上,案子的所有记录已经到了伍家人的手里;但是为了日后的进程不出纰漏,案子只能暂时耽搁下来。华顾问,这是必然的趋势。你我都不能插手,毕竟三太太那边才是至亲。” ——人之常情,且有法可依。 华蔚明白这件事只有走向这个结果。 “我知道了。”她将手插进口袋里,摩挲着待机状态的白方块,眸色浅浅。 就、这样? 陶存旭显然对华蔚如此轻易放过这件事感到有些讶异,他还以为自己还要多劝几句,才能将这个铁面无情的华顾问说通。 “那事件的后续,需不需要报告给您一份?” 他有些不死心,再度开口试探。 “不用。”华蔚声音有些冷,眼底恢复了一片漠然:“你说得没错,三太太与伍家人和老人才是至亲,我不过是一个路人。日后无论这桩案子怎么判,伍家人怎么做,你都不用同我说,我也不想知道。” 以‘怜悯’为名的情感堪堪长出新芽,就被华蔚毫不留情再度涅灭;她无视了陶存旭脸上的复杂情绪,径直与他错身而过,不留一分眼神。 在脚步即将踏上往下的阶梯时,身后沉默了几许的陶存旭陡然出声,沉沉语调带着不知名的情愫,直冲华蔚而来:“华顾问。” “我代我兄长,向您问好。” 华蔚微垂着的眼眸倏然抬起,身影陡然顿住。 ——原来她印象中的相似,不是错觉。 她站在月光之下,望着阴影里的陶存旭,晦暗了眼眸,“你兄长是陶其强?” 凉风拂过垂柳,陶存旭唇边勾起一抹浅笑:“华顾问的记忆力还是一如既往的好。” 锁在保险柜中9x-20一届离世名单里,陶其强是第七张。 这个死在索列亚战场的同门曾是甲号基地少有的潜伏猎手之一,她少时和他组过队,做过几次任务。 她的主要目的是样品,而他,是为了积累经验。 甲号基地跨级考核严谨复杂,方式也多种多样,而积累实战,无疑是其中最为快速的方式之一。 她不知道陶其强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也没有过问过。 后来她入了研究所,就再也没有听闻过这位同门的消息。 最后一次,是所属9x-20一届的讣告通知。 而显然,陶存旭已经知道了他兄长已故的消息。 “我和他少时出自同个师门,确有几分交情在。”她敛了神色,将寒芒藏入眼底。 既然是同门至亲,顾念这份关系在,她对于陶存旭也不能太过无情。 眼见华蔚待他变得和缓的脸色,陶存旭就知道搬出兄长来这一点,他做对了。 他往前踏了一步,望着华蔚再度出声:“我兄长有话留给您,希望您能听我一言。” 闻言,华蔚微眯了眯眼,眸中闪过几分不可置信。 (本章完) 第197章 兄长他说 ——陶其强,有话留给她? 他们已然数年未曾谋面,连书信来往都没有过,他居然有话留给她? “哦?他什么时候给你留的言。” 甲号基地对外身份保密,即使是家人也不能透露半分;陶其强身亡之时正处于索列亚战场,无论是按哪一份保密条款,他都不能联系任何人。 眼前这位言之凿凿的陶存旭,是从何得知陶其强的半分言语的? “在他前赴索列亚战场的前一个月。” ——很好。 华蔚清冷的眼眸暗了几分。 她摩挲了手中的白方块几瞬,继而启动了记录程序。 孤月繁星,银色月光透过云层洒落大地,华蔚的唇角扯起了几分极淡的笑:“他留了什么言。” 陶存旭缓缓往前走了几步,在华蔚身前一米多远处停下,抬眸注视着她:“兄长说他,心悦于你。” 跨越了数年的表白,甚至其中之一的主人公已经和她阴阳两隔;饶是华蔚再铁石心肠,冷心冷肺,也该有所触动。 最好,能够变成她的心结。 可是华蔚唇边依旧挂着笑,连弧度都未曾变过半分。 唯独眼中冷意更甚。 半晌之后,她终于轻启薄唇,第一次唤了他的名字:“陶存旭。” 明明是该惊喜的,可是莫名的危机感席卷而来,他看着华蔚眼底如寒潭般的冷色,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这一刻他无比清晰地意识到一点, ——他赌错了。 “你知道你兄长会对我说任何话,却唯独不可能向我留言,心悦于我?” 光明与黑暗割裂,清冷的月光映在黑暗的大地上显得尤其明亮;身处黑暗中的陶存旭抿紧苍白的唇,沉默着,一言不发。 “你又知道,我为什么如此笃定么?” 她噙着不及眼底的淡笑,看向了眼前这位愚蠢的—— 同门弟弟。 利用人心消费自己已然故去的兄长,他真的对得起九泉之下的陶其强吗? “我不知道你从何种渠道得知他那时去了索列亚战场,也不知道你撒了一个这样的谎是什么目的。” “但是,陶存旭。你兄长大约从来没有告诉过你,他此生挚爱就埋骨于索列亚;他之所以义无反顾奔赴战场,就是为了复仇。哪怕为此付出生命,他依旧无怨无悔。” 她平静抬眼,语调冷得让人心悸:“现在,你还要说你兄长,心悦于我吗?” 光明与黑暗,就一步之遥。 陶存旭站在原地沉默了很久,他望着华蔚毫无情绪的清眸,终于带着迟疑开了口:“……抱歉。” ——我只是,不想你和这个秦勿走得太近而已。 他没有任何立场阻拦,只能出此下策,却没想到兄长有着这样一段过往。 “你该说抱歉的对象不是我。你该抱歉的,是被你利用的陶其强,是你未曾谋面的大嫂。这些话,你去和他们说吧。” 她已经没有再和他交流下去的欲望,留下这样一句话就准备转身离开。 脚步踏上第一级往下的阶梯,在她身后的陶存旭好似突然醒了一样,追上两步,再次开了口:“兄长身故前留有消息,也的确是留给你!” “他说:危险区其心可诛,勿要沾染!” (本章完) 第198章 买! 空气中陷入了一片静寂。 华蔚顿住脚步站定在原地,垂眸陷入沉思,却也没有回头看陶存旭一眼。 ——什么时候陶其强和危险区有了纠葛? 唯恐华蔚觉得自己说假话,陶存旭又刻意强调了一遍:“我没有骗你,这些都是我兄长亲笔所写!你如果不信,我可以给你看他留给我的文件!” 片刻之后,华蔚有了动作。 凉风习习,吹散尘埃。 “我知道了。” 留下这样一句毫无感情的话,她径直离开走下了阶梯。 没有反问,没有解释,甚至连真假都不想辨认。 陶存旭胸口压抑着的烦闷之气仿佛被一根细针戳破,只剩下了满身的无力感。 ——她从来都没有记得过他,哪怕只有一点点。 …… “谈完了?” 披在身上的外套被秦司礼细心拢好,他替她撩起额间垂落的几缕发丝,语调缓缓。 华蔚轻声:“嗯。” 秦司礼看得出来,较之前相比,华蔚的神情显然安静了许多。 而这一切,都和那位陶存旭有关。 他错过了华蔚四年的人生,一想到已经有人能够越过他的存在,去牵动她的情绪,他的眸色更是暗了几分。 “若有难处,可以和我说。” 这句话引得华蔚微微侧目,她清冷的目光落在秦司礼脸上半晌,继而轻摇了摇头。 “不是难处。” ——只是暂时想不通其中关节而已。 - 颐达连锁超市 晚上时分,超市依旧人来人往。 这个时候,正是老爷子老太太们吃了晚饭出来消食的时间点。 华教授握着刚被秦司礼塞到手里的小推车把手,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下。 ——好热闹的人群。 好喧闹的地方。 她站在原地不禁开始怀疑:这顿火锅真的有吃的必要吗? 瞥见她的小动作,秦司礼微凉的唇角弯起几分弧度,眼中带了几分笑意。 “进去吧。” 他单手扶上把手的一侧,将华蔚强势地带入了嘈杂的人烟中去。 或许是身旁站着的人给了她足够的安全感,在经过短暂的不适后,华蔚已然可以随意地观赏起超市的所有一切。 琳琅满目的商品以各种夸张的摆放方式引起人们的注意,饶是无欲无求的华教授都忍不住停下驻足。 “西瓜居然可以拼成爱心型售卖?” “买。” “叠成小熊样式的毛巾?” “买。” “长眼睛的苹果?” “买。” “榴莲皮拖鞋?” “……买!” 从进入超市开始就阴差阳错跟在华蔚与秦司礼身后的一对老夫妻看着他们的举动后,相视一笑。 “你看那女娃娃像不像你年轻时候,碰上什么新奇的总要多看几眼。” 老妇人笑着瞪了自家老头子一眼:“可你就没有像那女孩的先生那般纵容我了,你总是让我三思而行再考虑要不要买。” 老先生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拆穿自家夫人的控诉:“可你考虑过后不还是一件不落地买下了?” “哪有?”老妇人随手抓了个漱口水放进小推车里,翻起旧账,“你当年可不让我买榴莲拖鞋。” 老先生无语凝噎片刻:“……因为你想买给我穿。” (本章完) 第199章 我们。 展区堪堪走完几个,小推车里堆放的东西就已然过半,后知后觉的华教授迟疑地将手里的泡面加碗放进去后,就止住了前往其他展区的脚步。 “不喜欢?” 秦司礼见她停了下来,还以为她是看到了什么令她生厌的东西。 哪知华蔚却是拧着眉,看着小推车里杂七杂八的东西:“我们似乎是要来买火锅材料的,对不对?” ——我们。 秦司礼哑然失笑,“对,你说得没错。” 她收回看着远处螺蛳粉展区的目光,抬眸看向身侧的秦司礼,“火锅区在哪里?” 速战速决,再这么逛下去她可能明天都走不出超市。 哪知秦司礼注视着她良久,微眯了眯眼眸,凉薄的唇间吐出三个字:“不知道。” 华教授:“……” 所以他之前是怎么理所当然地说出‘晚了就没菜买’这种话呢? 感情自己也没来过是吗? 好在善良的老妇人从她身边路过,闻言给她指了路,“从这边一直走下去,往左走走就到了。” “谢谢您。”等来天降救星的华教授诚恳地给老妇人道了谢,这才拉着小推车准备往所在方向走去。 或许是见华蔚投缘,老妇人抬手搭上她的小推车,缓声:“正好我也想买些材料煮火锅,可以一起走吗?” 被挤到华蔚后面的秦司礼:“……” 不大会和老人沟通的华蔚:“……可以。” 被自家老婆遗忘在后边的老先生:我不记得你什么时候说过要吃火锅啊? 老妇人身着黛色旗袍,金丝走线复叠牡丹团花,手上还抓着个小檀扇。 岁月让她生了华发,却夺不走骨子里的优雅。 “小姑娘,和男朋友来逛超市呀?约会的话很少有看见小情侣来超市的哟。那你们感情应该不错,家里他做饭还是你做饭?” 突如其来的热情将华蔚震得滞了片刻,继而她扶了扶镜框:“不是。” 而关于后面两个问题,想起那两顿糖粥与面条后,她还是诚实地答道:“他做饭。” “那还好。”老妇人闻言笑了笑,显然无视了华蔚的前半句‘不是’。 她握着扇子轻敲了敲推车扶手,以一种过来人的经验向华蔚开口道:“家里还是要男人会做饭才行,不然用什么抓住女朋友的胃,你说对不对?” ——这两者之间居然有必要的逻辑吗? 并未论证过这一点的华教授决定尊重过来人的经验:“您说得对。” 老妇人笑得更开心了。 “我方才见你就觉得十分投缘,和你聊过天后才觉得你还真是个妙人儿。” 她回眸撇了一眼走在身后不远处的两个男人,又转脸附在华蔚耳边悄声开口道:“我和我先生刚在一起的时候,他也不会做饭,但是呢我会一点;可是我如果做了,那他肯定就不愿意学了。所以呀……” “嗯?”被勾起好奇心的华蔚忍不住附耳过去。 “所以我那时天天给他给他吃猪大肠炒饭和香菜糖水,吃了几天后我先生自己就学会做饭了。” 华蔚眼中露出了震惊的神色:香菜、原来还能做糖水吗? (本章完) 第200章 我做不到 “所以呀,男人你还是不能太惯着他;该让他做的就让他做,你不想做的,给他说两句好听话,他也自己就自觉去做了。” 老妇人噙着笑,眉眼弯弯。 推了推眼前的镜框,华教授觉得,这大概就是八点档中所说的“驭夫有术”吧。 她再一次给出了万能答案:“您说得对。” 生活环境不同,生活经验不一,老妇人与她投缘,乐于分享自己的生活给她是一件好事。 看得出来这位老太太自小便是娇宠着长大的,乃至后来的婚姻对象都未曾让她受过苦;所以即使她到了这种年岁,还能依旧抱有如此年轻的心态。 这很好。 这是世人少有的幸福模样。 “我不会挑,您可以教教我吗?”她不动声色地岔开了话题,将目光投放到眼前的一个个展品处。 哪知老妇人只浅浅一笑,下一秒就转身使唤起了身后的两个劳力。 “去,发挥你们作用的时候到了。” 秦司礼听老先生传授了一路婚姻之术,他注视着站在展台前已然蒙圈的华蔚,漆黑如墨的星眸中染上了几分笑。 “想吃什么?” 站在冰柜前的华蔚脱口而出:“不想吃香菜和大肠。” 不远处陪着丈夫挑选食材的老妇人闻声,陡然掩唇笑了起来。 秦司礼眼中闪过片刻错愕,在刚才的几分钟里,他的卿卿到底听了什么奇怪的言论? 他无奈的牵起华蔚走向另一个展区:“牛羊肉你觉得怎么样?” “可以。” 时粟带她吃火锅的时候,必拿的就是这个了。 “蔬菜呢?” “要带叶子的。” “香菜?” “……” 记仇的华教授狠狠捏了一把秦司礼的掌心,强势地拉着他离开了香菜的所在地。 成功将心上人惹出火气的秦司礼不但没有任何悔过之意,还不动声色的握紧了华蔚牵着他的手。 剑眉星目,眸若点星。 他很愉悦。 他的卿卿终于与这繁杂的人间有了纠葛。 不再视万物为无物。 “灭世。” “这个结果是基地成立百年以来,头一回测出来这样的结果。” “我知道等待我的只有死亡审判。可是她说不想让我死,她要让我活着。” “一纸评测并不能断定我的未来,她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到,可以完美自控并且超越任何人。” “但我今天,要告诉她,她错了。” “我做不到。” …… 往事如同梦魇划过记忆之海,秦司礼牵着华蔚的手愣怔在原地好一会儿。 直到在生菜和菠菜之间无法做出选择的华蔚侧目看了他一眼,才发现了不对劲。 “你的下颌,受了伤?” 她盯着那一处泛红的伤口,眼中带着浅浅疑惑。 不过是回一趟老家,还能回出这种利刃划过的伤口? “小伤,不碍事。”他接过华蔚手中的菠菜和生菜,一起放进了小推车里。 刚想问选哪个的华蔚:…… “吃不完。” 她伸出手,想把菠菜拿出来。 果然没得选的时候就能做出选择了。 秦司礼握住她伸出去的掌心,缱绻情愫望入眸中:“吃不完就放着,下次一起吃。” ——下次一起? 华教授想了想自己冰箱里的速冻食品,觉得这个提议可以。 (本章完) 第201章 卿卿,人总是贪心 回到家时已经接近晚上九点,秦司礼开了门将所有东西拎进屋内;回头再看时,华蔚已经打开自家门,头也不回地走了进去。 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秦司礼。 ——限定温柔? 不,应该是用完就扔。 莫名感觉自己被抛弃的秦司礼已经在心里打算好待会煮好火锅,该用什么借口找华蔚求收留。 可当他堪堪挽起衣袖准备进入厨房的时候,华蔚已然拎着医药箱出现在了他的门口。 ——他的卿卿不但没扔掉他,还很关心他。 于是秦司礼停了脚步,抬手摸了一把下颌的伤口;然后略带夸张得“嘶”的一声,倒吸了一口凉气。 若是秦家祖父在场,看见秦司礼因为个不起眼的伤口痛成这样,只怕要气得再给他一棍。 站在门口的华教授头一回怀疑人类的痛觉是不是有了新的数据更新。 不然仅指甲盖大的伤口能将一个大男人疼成这样? 虽然是这么想着,但是她的脚步还是诚实地走向了秦司礼。 “坐下,我先给你消毒。” 于是秦司礼就真的跟个乖学生似的坐下了。 棉签染上双氧水,华蔚习惯性抬手摁住他的额头,小心翼翼地替他擦拭伤口。 这一擦才发现原来不止一道伤痕,而是好几道。 顾忌秦司礼那非人的痛感,华蔚下手极轻,就如同羽毛轻划而过,绝对不会带起疼痛。 但是,秦司礼非但没有感到轻松,垂在身侧的掌心反而紧握成拳,呼吸愈加沉重起来。 鸦青长睫投下浅浅阴影,华蔚专注的目光落在他的下颌间;两人离得极近,呼吸间温度交缠,眸光都变得炙热起来。 ——卿卿。 人总是贪心,得了一就想要二。 我希望你余生顺遂,更希望往后你的身侧有我作陪。 他忍不住伸手抓住华蔚的一寸衣角,看向她的目光里,没有半分清白。 全是无法见光的热烈情愫。 ——卿卿。 你看看我。 好不好。 “好了。”抹完碘伏,华蔚将手里的棉签折断扔进了垃圾桶里,回眸的一刹那,秦司礼眼中的所有情绪清晰地落入她的眼中。 胸膛的心跳,再次无端漏了一拍。 ——第二次。 这男人是有什么奇怪的能力吗? 就在华蔚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她鼻尖微动,再次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她目光下移,排除掉刚处理好的伤口; 再下移, 停在秦司礼的腰侧间。 深色衬衫沁出血色,夜里看不清晰;如今在这明亮的灯光之下,两重颜色的区别自然就变得明显起来。 她抬手摸了上去。 布料僵硬,血已成痂。 他就带着这么个伤口和她走了一个晚上。 那一刻,华蔚的心绪陡然变得十分复杂。 “脱了。” 目光漠然,语调冷冷。 可说出口的话却令人遐思。 秦司礼握住华蔚微凉的皓腕,企图蒙混过关:“小伤,不碍事,只是看着恐怖。” 她抽出医药箱里的小剪刀,微微眯起眼眸:“你自己脱,还是我帮你剪,自己选。” 于是,在丢面子和丢里子之间,秦司礼选择了前者。 ——自己脱。 (本章完) 第202章 大义灭亲 他这衣服耐造得很,万一把卿卿的手剪痛了他多心疼。 扒了秦司礼的深色衬衫,在其后背处有一道长达20厘米左右的淤血伤痕映入华蔚眼中,伤口处依旧在沁着点点血迹,看着分外可怖。 她抬手轻触了下,就眼见着秦司礼背上的肌肉微不可见地迅速变得僵硬起来。 “疼吗?” 天知道秦司礼忍了又忍,才堪堪按耐住心底翻滚的浓烈情愫,他甚至垂下眼睑、不敢再多看华蔚一眼,生怕自己失了控。 “没事。” ——下颌一道小口子都能疼成这样,背后这么重的伤怎么会不疼? 华蔚收回指尖,没有戳破秦司礼的逞强。 她拧开手中的碘伏,抽出支棉签沾染了几许;判定完较轻的伤口范围之后才有了动作。 伤口横面约有半个拳头大小,长度覆盖后背大半区域,根据这个伤口痕迹大概能判断出来击打物应该属棍棒类。 她抿着唇,沉默片刻后开口道:“需要法律援助吗?” ——非洛集团的法务部,她应该还是能借来用一用的。 华蔚下手极轻,落在秦司礼身上的仿佛不是沾染了碘伏的药水,而是挠在他心尖上的羽毛。 他阖起眸子,压下满眼不清白的念头,在脑海中念起了金刚经。 疼傻了吗?没反应? 华教授难得地耐着性子,下手重了几分,再次问了一遍:“秦勿,你需不需要法律援助?” 闻言、陡然清醒过来的秦司礼真的还在脑子里过了几秒,考虑了一下这个计划的可行性。 ——他的卿卿告他祖父? 那明天京城的新闻版块登的大约不是什么财经类资讯,而是他秦司礼大义灭亲,被亲祖父逐出秦家的消息了。 他微眯了眯眼眸,那这样的话,他岂不是可以顺利成章地求卿卿收留他。 反正他也无家可归。 于是,心下有了成算的秦司礼悄无声息地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再次揪住华蔚的一寸衣角,微哑着声:“祖父气我不辞而别,一怒之下将我逐出家门。背后的伤,就是他老人家用拐杖打的。” 沉沉语调落入华蔚耳中,她捏着棉签的手微顿了顿:“需要我为你草拟起诉文件吗?” 至亲之人,还下这么狠的手,那就更要申请法律援助了。 ——真申请了那他还怎么博同情? 秦司礼垂着眼眸,轻声叹息,而后缓声开口道:“祖父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背后算是小伤,我这些年也挨了不少,都习惯了。他老人家正在气头上,发些火也无伤大雅。” 习惯了么? 红药所过之处,的确有不少伤痕是早年间留下的旧伤;其中几道已经愈合的伤口看起来更像是利刃所伤,刀口所长,最大的约有五厘米。 更有甚者,她似乎还看到了,子弹的痕迹。 这个秦勿、被她遗忘的旧人,身份看起来并不简单。 她敛了眼中的神色,问了句:“那你怎么办?” 难不成就一直这样受着,哪怕遍体鳞伤也无所谓吗? 若真是这样…… 华教授握紧了手中的棉签,觉得莫名有些烦躁。 (本章完) 第203章 收留我,好不好 怎么办? 将指尖的一寸衣角舒卷摩挲,幽暗如潭的星眸直直望进华蔚的眼中,他低了声,带着几分虔诚:“我只有你了,卿卿。” “你收留我,好不好。” 华教授暗了暗眸。 她记起在几年之前,她的老师不知从哪里带回来一只受了伤的小狼崽,二话不说就扔在了实验室门口叫她养;老师还扯谎说这就是只普普通通的小土狗。 无法,她拍了照片询问纳兰旖如何进行科学饲养,或者16区看上了拿去作为辅助研究也无妨;哪知那边过了半个小时后才回了她一句‘好好养着,别死了’。 半晌后,纳兰旖附了一份喂养文档予她。 她打开后看着拉不到底的注意事项和食材名单,顿时脑海中只剩下了一个想法。 ——小土狗、好难养。 她自己吃东西都不要求食材搭配,为什么小土狗吃得比她还要精细? 就这样跟小土狗大眼瞪小眼几天之后,她的救星终于到了。 纳兰旖联系了动物园的工作人员上门抓狗,她乐得轻松,自然更愿意将小土狗交给专业人士。 直到工作人员笑着感谢她为濒危动物做出保护贡献的时候,她才明白了纳兰旖那句‘好好养着,别死了’的其中含义。 小狼崽是保护动物,若它真的被她养到一命呜呼,等待她的就是铁窗泪。 想到这,华蔚更是坚定了想法。 ——不能养,哪怕是跟小狼崽一样的人也不行。 于是,冷血无情的华教授冷漠开口:“不行。” 拒绝得干脆利落,堵得秦司礼想问一句‘我还有机会吗’都说不出口。 空气中静寂了几瞬,揪着华蔚衣角的手似乎有松开的趋势;末了,他似乎是想起了什么,抬眼盯着华蔚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我会煮火锅。” 拧着碘伏的华教授沉默了。 ——她不会。 这真的是个很难让人拒绝的理由。 扶了扶镜框,华教授头一回摈弃了原则:“也不是不行。” 谁会拒绝一个会煮火锅的狼崽。虽然、未必是狼崽。 松开的衣角,又被他复攥回来。秦司礼薄凉的唇边弯起弧度,眸底染上了几分异色。 ——小白兔掉进了陷阱,被大灰狼叼回窝的日子还会远吗? - 翌日。 天气晴朗、日光温柔。 华蔚按了按疲软的眉心,强撑起几分精神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温热的白水涌入喉间,她看着窗外蔚蓝如海的天际,这才感觉自己活了过来。 早知道养人是个技术+感情的活,她就不会为了火锅答应得那么爽快了。 善于汲取经验的华教授昨天在库里无法查到与收留有关的研究,于是连夜在网上收集资料,在阅览了大量文学作品之后,终于找到了一本看起来与之相关的文学资料。 《攻心三十六策,沈教授的包养指南》 沈教授=华教授,包养=收留。 ——这很合理。 目前她只看完了前三策,第一策是砸钱买买买,第二策是给予适当的陪伴用于培养感情,第三策是要在适当的时机给予对方足够的安全感。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吃顿饭这么麻烦,但是华教授觉得这些尚且是在自己的容忍范围之内。 合理。 (本章完) 第204章 要你碟子里的 她兀自坐在沙发上阖着眸子回神,自家门铃倒是被人摁响了。 华蔚感觉自己都不用猜,就知道来人是谁。 “早餐。” 长身玉立,剑眉星目。 大早上推开门就看到好风景。 秦司礼拎着早点出现在她的门前,许是怕被拒绝,他还买了好几份各式各样的。 想开口说不必的华教授想起了自己昨天查到的文学资料。 ——第三策,给予对方安全感。 记起昨天看到的淤红伤口和自己亲口许下的承诺,她还是敞开了门,淡淡一句:“进来吧。” 这是秦司礼第一次正式得到首肯进入华蔚的家。 上一次他借着糖粥的名义强势推门而入,目的之一就是担心她用巧克力糊弄早餐,事实证明她就是这么干的。 后来他们各怀心事,卿卿对他并不信任,眸间的怀疑之色刺得他心口生疼。 他只能匆匆离开,不敢泄露半分情绪。 但如今,他的兔子眼中已然有他;只这一点,哪怕下一秒卿卿要他上天摘月,他也在所不惜。 “我乘坐26线公交到达南联私立大约需要十五分钟,最迟需要八点到校,加上其中的额外用时,我陪你吃早餐的时间大约还有十分钟。” 言下之意,最好吃快点,别耽误时间。 但,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秦司礼将温热的牛奶放至她的手边,盯着她的眸,嗓音沉沉:“顺路,开车一起。这样省时间。” 第二策:给予对方陪伴。 餐碟中的葡挞带有余温,她用叉子挖了其中软嫩的部分尝了一口。 甜的。 比起她冰箱里的速冻包子好吃很多。 华教授再次对自己昨天的明智选择点了个赞。 会做饭的狼崽果然很难让人拒绝。 哪怕今天要她陪他一起上班,华教授都已然觉得没什么所谓。 ——反正他们之间的包养(收留)关系迟早要曝光。 “给你一个。” 整盒葡挞都在她面前,她瞥见秦司礼正慢条斯理切着面包,难得有了分享心思的华教授伸出了友好的手。 并不嗜甜的秦司礼:…… 但是莫名的,他今天就把这个葡挞看顺眼了。 然而他望了眼华蔚碟中被她戳了下的另一个葡挞,沉了眸:“要你碟子里的。” 原本只想分享的华教授顿住了手,开始怀疑要不要实行第一策: 买买买。 狼崽已经要从她面前夺食了,这不是钱不够是什么? 这就是没有经费了啊! 于是华教授当机立断:“我们加个微信。” 想不到为什么进展如此迅速的秦司礼脑子都没过这句话,就自觉递出了手机。 扫码-通过-转账一系列动作下来,简直行云流水、一气呵成。 秦司礼盯着手机里的【收到时卿转账两万元】,眼神极其复杂。 他的卿卿,究竟误会了什么? 全然不知自己的行为给秦司礼带来了什么影响的华教授好心情地咬了口葡挞,开始期待和狼崽的下一次晚餐。 ——因为中午需要在学校食堂吃。 “你会做拍黄瓜吗?” 她咽下口中的牛奶,似是无意般问了一句。 (本章完) 第205章 她凭什么这么勇啊 哪知秦司礼却皱了眉。 他漆黑如墨的眸子注视着华蔚,言语中带了几分心疼:“你之前就吃这些?” 她那么娇弱一个胃,近些年来不但没有好好调理,反而还总是这样凑合过去? ——嗯? “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七区研究所和隔壁神经系统研究院共用一个食堂,虽然比不上总部,但里面也覆盖八大菜系,怎么可能就只吃拍黄瓜。 她只是想给狼崽降低难度而已,当然,顺便还有那么一点想吃。 但显然秦司礼就是误会了。 “我不会让你吃的。” 他盛了碗燕窝粥放到华蔚手边,全然不顾华蔚听见这句话后的眼中泄露出的几分讶异。 “凉菜性寒,调味所用皆是辛辣刺激;卿卿,我不会让你这么作践你的胃。” 每一句听起来都很有道理,但华教授就是感觉两万块打了水漂。 养狼崽果然很累,食谱也果然精细。 纳兰旖诚不欺我。 - 颜瑞星的位置是空的。 这一点她早有预料。 出了那样的事,琉核群殴+美食街的路灯,不扣他几天,恐怕就真的视司法如同无物。 她的淡定显然并没有感染到每一位同学。 失了颜瑞星这个主心骨,班级里有不少人都开始心烦气躁起来。 但华蔚对此抱着见怪不怪的心态,选择无视而过。 寻常跟在颜瑞星后面的两个小弟没有等来大哥,联系无果后,经过良久的心理挣扎,还是找上了华蔚的面前。 他们在电梯口堵了打算前往图书馆的华蔚:“时老师,星哥今天没来上学您知道是怎么回事吗?” 真神奇,三天前他们还在课堂上与她嘲笑对峙,今时今日倒是懂得‘礼貌’二字怎么写了。 华蔚抬眸看着已然错过的电梯,淡淡反问:“你觉得我应该需要知道?” 闻言,栾周差点当场就炸了:“你可是老师啊!学生不来上课你都不过问原因的?你还是我们19班的班主任,你怎么能这么不负责?!” “少在这给我扣高帽子。”用教案打掉栾周指着她的手,华蔚清冷的眸间仿佛氤氲着寒气:“你们以往逃课的时候,有记得我是你们的班主任?”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栾周被噎了一句,但又想不出反驳的话,只能勉强挣扎:“……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 她轻嗤:“我为什么不能这么说?我不过是个空降,我怕什么?” 语调缓缓,一字一句在栾周和丁书明听来却十分刺耳。 他们不敢相信,南联私立居然还有这样不负责任的老师;以往哪怕他们作天作地,老师们虽然气极、但也依旧会帮他们解决问题并收拾烂摊子。 而眼前这个时老师…… 她凭什么这么勇啊! 她就真的不怕他们到刘文焘面前告她一状,她就分分钟饭碗都保不住了吗? 丁书明梗着脖子,质问准备离开的华蔚:“你就不怕我们告到校长面前吗?” 电梯门缓缓合上,华蔚漠然的语调从里面传出:“去,然后把任俊元调回来带你们。” 栾周、丁书明:……那个伪君子还不如她呢。 第一场:华蔚胜。 (本章完) 第206章 我姐? 电梯缓慢下降,华蔚半阖着眸子闭目休息,脑海里不断闪过那份名册中所记录的这些学生的所作所为。 他们仰仗着家世无所顾忌,哪怕将事情闹大了也有家长与老师在背后为他们扫尾;所以小小年纪,便更是随心所欲。 既然是刺头,那么首当其冲的第一件事,就是拔刺。 只有让他们明白失去了这些引以为傲的东西,他们自己本身根本算不上什么的时候,这些孩子才能看清自己的位置与处境。 叮—— 她缓缓睁开眼,平静地吸了一口气。 但现在,还为时过早。 - 楼凌宇失了神似的注视着不远处已经合上的电梯,就连手中的球滚落在地、都无暇分神去管。 ——刚才那个人…… “咋的了?见鬼了啊?” 同伴捡起滚动的球,纳闷地望着他所看的方向,却一个人影都没有。 “你不会真见鬼了吧?”杜栋被他的反应吓得心里发毛,纳闷地摸了摸自己的脑袋;最终还是一巴掌拍到了楼凌宇的肩头上:“大哥你别吓我,我家九代单传,我爹可就指着我给他继承家产呢!” “去!”回过神来的楼凌宇打掉搂在他肩膀上的手,径直走到走廊边上往下看,试图看清刚才离开的人到底是谁。 可任凭他望穿秋水,都只能看到一个模糊不清的发顶。 “你看谁呢?那么起劲?” 杜栋被他勾的好奇心起,也凑上去看了两眼;哪知这一看,还真的给他看出了几分所以然来。 “这不是高一19班新来的女老师吗?”臂弯里夹着篮球,他盯着那个背影、皱着眉仔细想了想,“好像叫什么……时卿?对,就是叫时卿!” 丁书明这两天跟他们打球的时候还吐槽了这个新班主任来着,听说这人背后来头不小,连颜瑞星都敢怼。 直至华蔚进了教务大楼,楼凌宇才收回目光,询问好友:“19班什么时候换班主任了?我怎么不知道?” “好家伙。”杜栋上上下下扫他一眼,不客气地出声嘲笑:“您老人家上学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估计咱们班老师换几轮了你都未必记得吧!而且是人家19班换老师,关咱们什么事。” 他抱着球上前去勾着楼凌宇的肩头,悄声:“我可听说这个老师很不好惹,还是校长那里直接下来的空降兵,后台大着呢。得亏没教我们,不然可够受的。” 光顾着吐槽的杜栋全然没有发现楼凌宇暗淡下来的目光,他垂下眼睑,低声喃喃着那个名字:“叫、时卿么。” 他还以为是他的姐姐,楼蔷呢…… 几天前,他收拾好心情再次有了面对的勇气,瞒过了父母与楼婕再次低调前往楼公馆。 他想拜托祖母能够让他和楼蔷见一面,就一面就好;哪怕什么都不能说,他也希望能够站在她面前亲口叫她一声‘姐姐’。 可他等来的不是祖母的拒绝或同意,而是一封来自两天前的录音。 祖母说,她已经离开了。这个小小的u盘里,就是楼蔷所有要留给他的话。 当时他还有些惊喜,起码在楼蔷的心里,或许还是有他这个弟弟的。 (本章完) 第207章 我不是你姐 可是—— “麻烦让他以后在外见到我,不要认我为姐姐。” “我不欠你们楼家任何人,他楼凌宇不配我的解释。” “十五岁的孩子如果没有判断是非的能力,那他的人生可以重开了。” …… 字字句句,扎得他心口鲜血直流。 她说他不配做她的弟弟,更不配她的解释。甚至连唯一一句特意留给他的话,都是叫他别认她。 他抱着这个u盘跪倒在寂静幽暗的深夜,哭到声嘶力竭、无法自抑。 直面被抛弃的感觉,原来如此痛苦。 ——他的阿姐,在被父母放弃、被不愿相认的时候;是否也是这么难过呢? 北部的风沙刮不到繁华的京城,他体会不到阿姐的痛苦,所以才能如此轻而易举地要求祖母放弃她。 可是如今他认识到错误了,为什么她又不要他了? 为什么!- “时老师,留步。” 第二次,华蔚再一次让人在半路上拦了下来。 教务大楼时常有人来来往往,她停下脚步,注视着眼前这个衣着华贵的贵妇人。 “有事?” 陆淑贤摘下墨镜,朝华蔚伸出友好的手:“我是颜瑞星的母亲。” 颜家人?想必是为了颜瑞星被关在胥南公部这件事而来的。 微凉指尖浅浅相握,华蔚微微颔首,径直错身而过、留下一句:“我们到会客室谈。” …… 两方落座,她将教案搁在桌边,十指交叠神情浅淡:“如果你来是希望我为颜瑞星与胥南公部交涉的,那颜夫人还是免开尊口。” “我没有这么大的能量。” “小星犯了错,当然不好麻烦时老师。”颜夫人弯了弯唇,“我从刘校长处了解到时老师是位满怀抱负、认真负责的教师,小星所在的班级里有您这样的老师,我很欣慰。” “胥南公部一事,我已经从小星的口中了解了大致的情况;无论他是在琉核的斗殴,还是在美食街犯下的浑事,都是他自作孽,活该有这样的惩罚。” 她的笑容微顿,瞥了眼无动于衷的华蔚后,再度开口:“我们为人父母,自然不会包庇子女;只是有一点,还希望时老师能够答应,就算是我这个做母亲的请求。” 三言两语,给她戴了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这胥城上流,怕是心眼就占了半座城。 华蔚动了动唇:“您说。” 见状,陆淑贤眸中笑意更深,“我希望能在时老师教导之下,未来小星能够避免再次做出这种蠢事;无论你动用什么手段都好,只要不伤及身体性命,我都不会向您追责。” 下一刻,她缓缓从身侧的昂贵提包内取出三样物品,并逐一摆放在华蔚的教案旁边。 金条、黑卡、钻石饰品。 “这——,便是我颜家的诚意。” 古往今来,财帛最是容易动人心。 从她踏出七区后,遇到的人都在印证着这个结论。 季学锦如是,眼前的贵妇人,也如是。 可是世间的每一项赠与,都早已在暗中标好了价格。就看这代价,当事人付不付得起了。 陆淑贤当她是个无知的傻子,想利用这几样东西,让她为自己儿子的未来做垫脚石。 ——真是好算计。 (本章完) 第208章 场面话 “夫人说笑了。” 指尖摁着教案,华蔚将这几样东西缓缓推回颜太太的面前。话中语气,冷漠又疏离。 “为人师者、有教无类乃是南联私立建校基石,无论就读于此的学生性格是好是坏,我们都当秉持大爱去教授每一位学生。我们不会歧视他们,更不会有失偏颇。” “至于夫人所说,未来颜瑞星会不会再干出那种蠢事,这个问题我现在就可以回答你。我们致力的每一项教育都在教导学生不要走上歧途,无论未来、还是过去。在颜瑞星回校之后我们会加强对他的教育与心理疏导,力保不再发生类似事件。” ——打太极、场面话;她替老师站在台上发言的时候,甚至都无需打草稿。 颜太太唇边的笑意微僵了僵。 原以为遇到的是一个刚毕业的愣头青,哪怕不敢收她的东西、也起码会诚惶诚恐地向她保证小星的未来。 没想到她还真的踢到了铁板。 这么一番伟光正的话铺出来,让她即将出口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见不得光的意味。 ——这个时老师,倒是难搞得很。 “既然如此,”戴着蚕丝手套的掌心覆拢,陆淑贤将摆在台面上的三样东西再次掩回提包之内,“我相信时老师的手段,也期待看到你的成果。” 未来日子还长,她倒是要看看这个时卿能弄出什么幺蛾子。 葱白指节点在教案之上,她弯着浅淡疏离的唇角,礼貌回道:“定然不会让夫人失望。” - 南联私立-北门外 学校附近接驳商业区,加之里面就读的大部分孩子出自中产以上家庭,所以路过这里的人们时常能看到各式各样的豪车接送孩子上下学。 所以哪怕今天北门外停了辆劳斯莱斯,路人们倒也见怪不怪了。 婉拒了行政人员送她出来的好意,陆淑贤从南联私立的校园观光车上下来时,早已等在门口的司机自觉接过她手中的物品,毕恭毕敬地替她拉开了车门。 她眉心微蹙着,脸色有些不太好地坐进了车内。 “看来,夫人无往不利的计划失败了。”等她许久的颜守颐好整以暇地翻了一页手中的财经杂志,脸上挂着几分笑意。 陆淑贤轻叹,自喉间缓缓吐出一口气:“是我低估了她。” 不过这样更好,南联私立的教师团队几十年来也未必能出这样一个另类的人;19班的孩子心性太过顽劣难驯,有个人治治他们也是好的。 不过这样,就苦了她的小星了。 “总要放手的,我们不可能为小星铺一辈子的路。”颜守颐握紧自家太太略微冰凉的手,眼中带着心疼:“我知道昱乔的事一直是你的心结,所以你才会在小星的事上这么小心翼翼,再三衡量。” “可是我们不能永远都将孩子拘在身边,那样小星会长废的。他如今所做的一切,不就是在反抗我们对他的管教吗?” 他们的家庭成长环境已经不健康了,这样下去颜瑞星迟早会被他们逼疯,成为第二个颜昱乔。 丈夫的言语落入耳中,陆淑贤阖上眼眸,不知听进去了几分。 (本章完) 第209章 尚老师 华蔚垂眸浅浅吐出一口气,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一下时间。 闹了这么两出,她就算有心去图书馆取《南联私立发展史》,只怕路上来回的时间也是不够的;更有甚着,她若是因为这一点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就更得不偿失。 胃部泛起了轻微的疼痛,提醒着她用餐时间到了。 她抓起桌面上的教案缓慢起身,准备前往最近的食堂,随便吃点什么应付一下。 “我觉得北街那边的那家店还不错。” “哪家?那家日料吗?我上次带我女朋友去过,感觉食材不是很新鲜;我推荐南敦道那边那家西餐,环境好,东西也还行。” “不至于吧?我看了日料店的评价还行啊。” “爱信不信,我都去吃过了还能骗你?” …… 身后两个男人讨论的声音逐渐接近,犹是华蔚不想听,那些话也不可避免地钻进了她的耳朵里。 ——晚上让狼崽做西餐吧,她也想吃了。 “哎!时老师?时老师!” 尚风亮连着叫了两声,前面的女人都没反应;他连忙快步走了几步,赶上华蔚的面前。 被拦住去路的华蔚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眼底带着几分不太好地情绪,“有事?” “我!”尚风亮扬着笑,自来熟般凑上前:“我是18班的班主任尚老师啊,你不记得我了?我们早上才见过的。” 18班的班主任? 经过他这么一提,华蔚倒是记起了有关他的记忆。 这不是早上因为晚了一步被拦在电梯外,而无能狂怒、差点踹电梯的男人吗? 不过那时她掩在人群后面,这人的眼力竟然这么好,这都能看见她? 见华蔚一直沉默着,尚风亮忍不住再次开口:“我们早上一起进的教务大楼啊,时老师。” ——她早上起码和几十个人一起进了教务大楼。 胃中不适愈加强烈,华教授的心情急剧下降,“尚老师找我有事?我记得18班与19班之前发生的斗殴事件学校已经处理完毕,颜瑞星身上也背了处分。难道你来找我,是有其他需要补充吗?” “不,当然不是!”尚风亮摆了摆手,“学生们之间的小打小闹过去也就过去了,我是想问问时老师晚上有没有空。你看您现在刚来学校,人生地不熟的,就想着要不要给您办个接风宴;人也不多,就我们几个老师聚一聚。” 他自认扬起最俊朗的笑容,就凭他这张脸,在南联私立,还少有女老师不吃他这一招的。 来之前他可是打听了,这个时卿可是直接从刘校长那里空降下来的;有传言她来自京城,身后背景更是成迷,估计是为了镀金才不得不纡尊降贵来了南联。 不然怎么会一来,就把任俊元都挤了下去;要知道任俊元的亲叔叔可是任职于胥城教育部,她连这种人都敢得罪,不是京城白富美是什么? 如果把她泡到手,那还愁什么未来啊? 直接分分钟少奋斗几十年! “不用。”婉拒了尚风亮的好意,华蔚径直错身,直接略过他走向了电梯。 她又不会在南联私立待太久,何必浪费时间和这些人虚与委蛇。 (本章完) 第210章 你的学生,当真无辜吗 “时老师,别着急拒绝啊!”他又连忙追上华蔚,直直追到了电梯旁,“就一起吃个饭认识一下嘛,又不会怎么样;而且几个老师熟识之后,大家都好开展工作啊,您说是不是?” 笑话,他尚风亮要追的女人还没有追不到手的。 ——道德绑架?华教授的心情变得更不好了。 怎么?这是刚走了一个扣帽子的,现在就又来了一个? 华蔚抿直唇线,看向尚风亮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冰冷,“尚老师,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吃饭的必要。18班与19班之间的学生纷争刚刚了事,两个班之间的关系正处于敏感时期。若是被学生知道我们坐在同一张桌上,你觉得学生会怎么想?” 话及此,她抬眸微撇,清冷的凤眼上下扫了尚风亮自认俊朗的脸。 “还有,尚老师认为颜瑞星背了个处分之后这件事就了了吗?”她语调缓缓,夹着寒霜:“你觉得,你们班的那位学生,当真无辜吗?” 余兆康无辜吗? 尚风亮的脸色僵了僵,这话他不敢接。 非但如此,他还是堪堪掌心紧握成拳,才遏制住那股一直想往后退的恐惧心理。 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怎么什么都知道? 她不是京城来的天真白富美吗,为什么他会有种遇见了上面领导的感觉? “时老师……怎么能这么说呢?”他抖着唇,微微往后退了一步,“既然学校都出了结果,那就证明颜瑞星的确有做得不对的地方。不然学校不可能只罚他,不罚余兆康对不对?” 绝对不能认!一旦这件事被重新翻开再次讨论,那余家暗地里给他送的那么多礼不就统统白费了吗? 颜瑞星这件事本身就应该随着任俊元的卸任而消失在尘埃里,这样才是对他、对余兆康最好的结果。 “确实。”华蔚微微弯起唇角,眼底多了几分令人心悸的意味深长,“我19班的学生,的确没有尚老师的学生会做人。” ——不然也不会被欺负成这个狗样子。 连哭都不屑于哭。 尚风亮被这句话噎得说不出话来,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叮—— 电梯准时停在第十层。 华蔚微掀眼帘,不再多看这个男人一眼,就径直离开了这里。 只留下脸色难看的尚风亮站在原地,眼底一片晦暗。 - 下午负责19班的英语老师家里出了事,临时和体育老师换了课。 原本就不愿意上英语的学渣崽子们倒是瞬间开心起来,冲去体育馆的速度倒比得上中彩票了。 而就那么巧,隔壁18班也是这个时间点上体育。 原本就水火不容的两个班级就是从门口路过都两看两相厌,更别提聚在一处。 如今共用同一个体育馆,知道两个班打过架的体育老师头都大了。 而19班缺了主力颜瑞星,从气势就低了人家一头。 站在18班中间的余兆康见状更是得意挑眉,朝着人群中的孟雨笑得灿烂,眸底皆是蔑然。 ——颜瑞星如珠如宝珍视着她又怎么样?她还不是跟不要钱似的跟在他的后面,他指哪他就去哪,让干嘛就干嘛。 (本章完) 第211章 恋爱脑清醒一点! 何璇姿自然看见了余兆康那不怀好意的笑容,她握紧了自家好友的手,脸色变得凝重。 “就算待会余兆康叫你,你也不准过去,知道吗?” 她不明白为什么这么多年孟雨要在一个人渣的身上浪费时间,明明谁都知道这个余兆康不是个好东西,明明知道他是在消费她的爱意,为什么她还是不放手? 她不懂。 就算王宝钏挖野菜也不带这么挖吧? 孟雨不动声色地松开小姐妹的手,轻声:“他有事拜托我的话,我还是要帮他的。” 可她喉间的艰涩,还是出卖了她的情绪。 “他上辈子是救了你全家吗?你要对他这么好?他分明就是在利用你!而且你看他有一点尊重你的意思吗?” 何璇姿现在脑子里都恨不得抓着孟雨的肩膀疯狂摇晃, ——没有!没有!这特么没有一丝尊重!你这个恋爱脑清醒一点! …… 人群中突然一阵喧哗,领头的栾周不知道什么时候突然和余兆康吵了起来。 “某些人真以为躲过了学校的处罚,就真觉得自己是干净的么?我们揍你的每一下,你特么都是罪有应得!” 余兆康抱着手臂冷笑着,回怼栾周:“现在没来上课的可不是我。谁知道你们班颜瑞星又干了什么违法乱纪的事情,才不能来上课了呢?” “你管我们星哥来不来上课呢?不如先管好你自己吧,某人的父母带着某人在万海设宴自己班主任,给自己说情的事真以为别人都不知道吗?” 这话一出,眼见着余兆康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倒是忘了,万海酒店是栾家的产业;而眼前的栾周,正是栾家最得宠的小儿子。 垂着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余兆康磨了磨后槽牙,强忍下心头的所有难堪。 ——任凭栾周知道又怎样,学校的处罚已经下了,这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看到余兆康吃瘪,他身后的18班学生倒是站不住了,有人迅速跳了出来为他撑腰:“颜瑞星背了个处分,你们19班不会就被政教处给吓唬住了,只剩这点打嘴炮的功夫了吧!” “真特么怂,当初冲来我们18班闹事的时候也没这么胆小啊!” “我看啊,他们班也是颜瑞星有点胆子;其他人,都是弱鸡!哈哈哈” “我估摸着下次年级考还得是你们班垫底,因为九九归一啊,倒数第一的一哈哈哈” 个人丢脸事小,班级丢脸事大。 栾周沉了脸色,扔掉臂弯里夹着的球就想上前给18班的人一点颜色看看。 身侧的丁书明及时拉住了他,在他耳边小声开口:“星哥不在,打起来容易吃亏。” 上次18班就是顾忌着胥城首富之子不敢下狠手,才被他们摁在地上摩擦。 而且体育馆装了几十个摄像头,打起来发现是19班先出的手,那背锅的不还是他们? ——不值得。 “那就让他们这么骂吗?这也太孙子了!” 他,堂堂栾家小少爷!就没吃过这么憋屈的亏! 丁书明看着18班得意洋洋的神色,眼神晦暗不明,轻声:“忍忍吧,几句话而已。等星哥回来再算账也不迟。” (本章完) 第212章 方爻 栾周他们愿意忍,但18班一行人却不想这么轻易地放过他们。 似乎是吃准了颜瑞星不在,19班的战斗力被大大削弱;以往都是吃亏方的18班这次怎么说都要找回场子。 “哎?别走啊!”以余兆康为首,从18班陆陆续续走出来几个人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连续被挑衅的栾周此时也黑了脸,他忍不住走上前去,揪住余兆康的衣领,恶狠狠道:“让你三分颜色就给老子开染坊是吗?余兆康,学校里我是弄不了你,学校外就不一定了!” 他伸手缓缓拍了拍余兆康的脸,冷声警告:“你要是不信,尽管试试。” 面对着栾周的威胁,余兆康却一反常态的笑了出来。 “我信,我当然信了。万海集团小少爷,多威风啊。但不还是屁颠屁颠地跟在颜瑞星身后做小弟?我要是你,都觉得没脸呐。” 从小被家里捧着长大的栾小少爷什么时候受过这种气? 于是理所当然地—— 他炸了! “我去你大爷的!” 拳头猛地往前挥去,下一秒就要重重的落在余兆康的脸上! 千钧一发之际,丁书明狠狠地抱着他的腰往后退,这才避免了一场见血纷争。 “你拦我干什么!让我揍到他妈都不认,什么下三滥的玩意!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但无论栾周怎么挣扎丁书明都没有放手,他可不想星哥不在的第一天这家伙就把自己送进去。 被挡在人群后面的孟雨紧咬着下唇,正准备要不要开口劝一下时,19班再次有人走了出来。 ——是方爻。 背景成迷,在班级里存在感极低的,方爻。 “余兆康,对吧。”他施施然地摘下自己的眼镜,随手擦了擦之后,收进了校服口袋里。 拿捏不准他想做什么的余兆康眼中带着警惕,脸色不变:“栾周不敢上,让你上了?你这小体格只怕都撑不过三轮吧?” 少年清瘦,眉宇间却带着锋芒,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脸上情绪都未曾变过半分:“别拿激将法激我,我不吃这套。” 他躬身,将栾周扔落在地的篮球缓慢捡起:“是男人,就用男人的方式解决问题。” “谁要跟你比篮球?你说比就比?”说起来19班的篮球并不算厉害,但不知怎的,余兆康莫名的就是不想遂他的意。 闻言,方爻将球揽在臂弯里,再次往前走了一步,眼底带着讽刺:“是么,原来18班也依旧只会打嘴炮。” ——打人不打脸,骂人不能说不行。 “你个小弱鸡说谁只会打嘴炮呢!” “不就是篮球吗?比就比,谁怕谁?” “你们班的篮球主力不还是颜瑞星吗?没了他你们算个鸟?” “笑死?如果颜瑞星没了这个家世,你看谁会在球场上让着他?” “你们上场也是让人纯纯看乐子,估计你们整个班都凑不出个队伍吧?” …… 体育老师只是带人去搬个器材,回来就发现变了天。 ——咋的了呢?怎么就一会没见就要打起来了? “老师,他们说待会就麻烦你做个裁判。” “诶……诶诶!回来,给我说清楚到底咋回事!” 或许是怕被拒绝,没等体育老师开口,过来拜托老师的学生一溜烟就跑了。 (本章完) 第213章 不能答应 体育老师拎着口哨站在球场上,人都是蒙的。 这帮孩子真的就不打算问问他,就直接让他做裁判了吗? ——他毕业于足球专业啊!让他做篮球裁判是闹哪样? 以往一盘散沙的19班在这一刻却达到了空前的团结,他们凑在一起商量了会,还真的给他们选出来一支队伍。 栾周看见余兆康那张脸就来气,自然不愿意做这个队长;于是,这个担子就落到了方爻的肩上。 双方互放狠话之后,随着一声响起的口哨,这场篮球比赛正式拉开了帷幕。 以往19班的球风都趋于猛进,因为他们的主力是颜瑞星,所以在前期如何保着他拿分才是最主要的目的。 但这一次,队长换成方爻之后,19班的球风变化是至上到下的。 如果真的要用一个词来形容,18班大概只想说:诡异! 所有的招数都堪堪踩在警告边缘,好几次体育老师的口哨都已经拿起来,手都准备抽黄牌了;但是仔细一看,好像又还差点,还不到罚的边缘;就又收回去了。 靠着这个方法,19班屡屡进球,并且成功激怒18班的两位球员要对他们动手,但都被体育老师及时踢下了场。 按这样下去,19班想要赢也未必不可能。 事情的意外出现在中场休息。 “孟雨!”甫一下场,余兆康就冲站在球场边给19班球员递毛巾的孟雨招了招手,脸上还挂着不怀好意的笑容。 何璇姿攥着水杯的手紧握着,脸色沉了沉。 ——这人渣要闹什么幺蛾子? 果不其然,下一秒她就听见余兆康跟招小狗似的,“我们要喝水,你去给我们搬一箱回来!” 这般颐气指使的态度看起来真的很让人生厌。 他身后的队员脸上也多多少少挂着看好戏的神色。 似乎就吃定了孟雨一定会答应他一样。 球场边正在商量战术的方爻一行人静了下来、看向孟雨所在的方向,几人的脸色都变了变。 队伍之中最重要的就是人心,19班的这支队伍今天能聚起来、拧成一条心是因为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敌人;所以在球场上才能配合完美、无往不利。 因为他们想要的,不过是为了给19班这个整体争一口气。 孟雨作为19班成员之一,而且几天前颜瑞星还为她打了架,她是绝对、绝对不能在这个时候答应余兆康! 一旦她应下了,这个队伍的人心也就散了。 这会让他们觉得,自己所谓的争一口气,原来只算个屁。 班级里都出现内奸了,团结起来还有意思吗? “不能答应!”何璇姿抓紧好友纤细的手腕,脸色难看,“他存心就是要利用你给我们班丢脸,你要是真去给他买水,那你在19班就别想待下去了!” 到时候被整个班级孤立的感觉可不好受! “……” 垂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孟雨沉默了片刻;还是慢慢挣脱开何璇姿的手,一步一挪,走向了校园超市的方向。 她要做的事情,昭然若揭。 方爻面无表情地咽下口中的水,眸色暗了暗。 他已经猜到下一场的结局了。 (本章完) 第214章 救兵 果不其然,中场休息结束之后,19班的球员都眼见着士气低落了许多。 在场上的表现也频频出错,脾气最为暴躁的栾周失利后;更是直接朝自己班同学发火,两人差点在场上吵了起来。 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为什么19班会突然变成这样。 “还打什么?颜瑞星都不在,赢了我们班不照样被人家笑吗?” “孟雨她到底在想什么?明知余兆康是想给我们难堪,她还屁颠屁颠地贴上去?” “真是瞎了眼,昔日九中女神怎么看上这么个玩意?” “妈蛋,我真怀疑孟雨脑子不是被门夹了,就是被余兆康那个傻逼下了蛊;不然为什么这么上赶着犯蠢?” …… 顾忌同学情面,19班的学生们虽然在议论,却也没有说的太难听。 但这口气是实在是太憋屈了。 ——你什么时候倒贴余兆康我们不管,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长他人志气,丢自己人的脸? 看着场上逐渐失控的局面,方爻即使心中再不耐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抬手跟体育老师申请了暂停,走到场边拧开了瓶矿泉水、直直往自己头上浇去。 ——孟雨还没回来。 水珠沿着发梢滴落,掩盖了眸底的锋芒。 方爻冷着脸,轻嗤。 还真是听话,估计是买了一大箱,走得艰难,才回得这么慢吧。 此刻方爻的心里也没了要打赢这场球的打算,他扔了手里的瓶子,就准备跟老师提前结束休息时间。 ——输就输了,反正最后丢脸的还是颜瑞星。 谁让他喜欢孟雨呢? 然而就在这时,暴躁的栾周不知道怎么就突然火了起来,抓着球就猛地往18班的方向砸过去! 被吓到的人群迅速四散开来,就眼见着那颗球直直砸向了走过来的—— 时卿?! 他们班主任?她怎么在这里! 金丝镜框下的眸光漠然冰冷,只见这位后台成迷、笑里藏刀的新班主任轻飘飘地抬起了她的右手,倏然紧握成拳、用力一挥! 那颗携着劲风的球迅速往反方向飞了回去,直直擦着栾周的耳边划过,砸到地面上发出‘砰!’的一声厉响! 球场陷入一片静寂。 栾周僵硬着脖子回头去看那颗还在地上滚来滚去的球,不敢想象砸到自己脸上会是什么样子。 华蔚施施然地收回了自己右手,径直路过18班的所有人,缓慢走到栾周面前不远处:“打篮球就打篮球,你打什么气球。” 栾周回过神来,突然眼眶一阵发热,鼻子也有些酸;就像被欺负的孩子突然看到了自家家长,那种委屈感一下子就出来了。 他刚想开口说些什么,就看到从华蔚身后,慢慢走出来一个人。 ——宋麒? 这家伙病好了?舍得来上课了? 栾周疑惑的目光转到了华蔚的脸上,似乎在问,‘怎么回事?’ 已然成为众人焦点的华蔚毫不客气地坐在了19班的教练席上,唇角噙着几分淡淡的笑。 纤长指骨轻飘飘指了指呆呆站在原地的宋麒,朝着方爻一行人平静开口,语调清冷:“给你们带了个救兵,不客气。” 栾周:谁跟你客气了啊喂! (本章完) 第215章 鸭鸭 半个小时前,伤好得差不多的宋麒踩在下午上课的时间点走进教室,刚进门就发现班级里连个鬼影都没有。 就连隔壁18班也是空的。 因为有了颜瑞星打架这件事在先,他条件反射就以为两个班又不知道在哪里打了起来。 反正课是上不了了,如果真是两个班打架,那他在这等着说不定还会被当成参与者被政教处拉过去批斗一顿,还不如他出去打兼职呢。 起码有钱赚。 心里有了谋算的宋麒拎起自己书包,就准备往外走。 恰巧这时接到孟雨电话的华蔚得知了体育场的事,正慢慢踱步往那边去。 于是华蔚就在楼下的电梯口偶遇了准备溜走的宋麒。 少年脸上贴着的纱布惹眼得很,叫华蔚不注意到都难。 ——这不是之前她在小巷子里顺手救下的学生么?她还把那只造型独特的鸭子忘给他了。 对鸭子念念不忘的华教授直接无视了宋麒的大名,凤眼微眯,对着宋麒的背影就来了一句:“鸭鸭?” 今天还真的就带了鸭子出门的宋麒:…… 身后传来的清冷语调熟悉到他这辈子都不会忘,毕竟除了这道声音的主人,没有人会在别人就剩一口气的时候还叫人家回答高一物理题。 他顿了脚步,身子僵硬地慢慢转过身。 然后他就看见了那张和医院监控里,一模一样的脸。 ——还真是她啊!他还以为救自己的是女警小姐姐!没想到居然是南联的老师! 他动了动唇,垂下眼睑,不敢直视华蔚的眼睛,莫名有些不好意思:“老师,我是高一19班的宋麒……” 才不是鸭鸭。 真难听。 “鸭鸭。”华教授无视了宋麒无声抗议,强势地带着他就往体育馆的方向走,路上还不忘来了个自我介绍:“我是你的新班主任,时卿。” 被扼住命运后颈脖的宋麒甚至来不及反抗,就被这个突然起来的消息给吓懵了。 他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向身侧的华蔚,不敢相信这个看起来不太好惹的女人会是自己的老师。 宋麒犹不死心,问道:“任俊元呢?” 新老师侧脸精致冰冷,唇角弯起浅浅弧度,“这个问题,应该只有刘校长能回答你。” 所以是直接透过刘校长顶替了任俊元的位置么? 这个新班主任,后台不浅啊。 “你要带我去哪?”反抗不过,宋麒干脆摆烂,他慢吞吞地跟着华蔚身后,询问着他们所要去的地点。 他可不想自己被卖了还帮人家数钱。 闻言,华蔚拎着教案,不轻不重地上下扫了他一眼,眸色淡淡:“会打篮球吗,鸭鸭。” “……都说了,不要叫我鸭鸭,我叫宋麒。” “哦。”华蔚冷漠的收回目光,继续:“鸭鸭。” ——这就是跟鸭鸭过不去了是吧!大不了他把那只丑不拉几的鸭子还给她还不行吗? 宋麒只觉得自己脑子里起码有几十只鸭在叫。 可是当他想起了那只被自己压在书包最底的丑玩偶,伸手的动作却又停了下来。 算了,她又没有主动跟他要,他才不给他。 在他手里的,就是他的东西! (本章完) 第216章 谁劈腿都没他会劈 “你带我去的地方跟我会不会打篮球有什么关系?”宋麒有点纳闷地问道:“而且19和18班不是打起来了吗?你现在抓我过去干嘛?我可不想被政教处顺手记个警告。” 他之前在医院住院的时候,就看到班群里的同学对18班那群人恨不得口诛笔伐了;所以现在两个班能打起来他一点都不奇怪。 华蔚抬眸瞥他一眼:“你怎么知道19班和18班打起来了?” 就连她收到的消息都是孟雨偷偷打电话告诉她的,19班那群小崽子都还在球场上围观呢。 这个鸭鸭,消息这么灵通么? 华蔚的这句话在宋麒听来简直是小儿科。 他将书包甩在肩头,整个人跟没骨头似的靠在电梯一角:“这还用知道?我一猜都猜得出来,带头的肯定又是颜瑞星!” ——他为了孟雨都不知道明里暗里找了那余兆康多少次麻烦了,也就孟雨那傻白甜还天真地把颜瑞星当普通同学呢。 谁家普通同学会拎着你青梅竹马摁在墙上打? 反正他不会。 华蔚平静地收回注视在宋麒身上的目光。 ——看来他还不知道颜瑞星今天没来上课的事情。 “的确是打起来了。而且……”她顿了片刻,言语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还快输了。” 君心不定,妲己投敌、祸乱朝纲,可不就是快输了么。 输了二字一入耳,宋麒靠在电梯上的头‘噌’地抬了起来。 颜瑞星什么时候这么拉了?带着整个班都打不过余兆康那帮龟孙? 群里说他还在政教处骂了任俊元一顿,难道背了个处分之后人都怂了? “时老师,他们现在在哪呢?” 他不动声色地解开袖扣,挽起自己的衣袖,免得待会打架的时候妨碍行动。 就时卿这个慢吞吞的速度,都不知道得走到猴年马月去。 电梯直线上升,停在第五层,华蔚微微侧目,反问道:“不是不想被政教处记过么?” 叮—— “士可杀、不可辱。”宋麒绷着脸,“19班跟谁打架我不管,但绝对不能输!虽然不知道为什么颜瑞星会打不过,但我绝不允许我们班被余兆康那王八蛋踩在脚下!” 而且还是这么一个脚踩多条船的八爪鱼。 谁劈腿都没他会劈。 他在外面奶茶店打工的日子几乎都能看到他和不同的女孩子牵手出入,也就孟雨那个软不拉几的性格能忍了。 ——她总是很欣赏少年人身上那种无知无畏的勇气。 因为只有这样,摔下来的时候才会格外得疼。 镜片后的清眸渐暖,华蔚语调缓缓,意有所指:“鸭鸭,话不要说得太满。” 再次听见‘鸭鸭’两个字宋麒都麻木了,甚至都懒得反驳。 “时老师,你能不能也稍微有点集体荣誉感。” 好歹她也是他们班的班主任,怎么能一直说丧气话呢? 五楼外廊接壤公路,从廊上往下去看去是来来往往的汽车与行人,微风拂过耳畔,宋麒听见华蔚极为平静地说了一句:“对于没把握的事情,我从不夸下海口。” 这是她的原则,也是她在七区的立身根本。 (本章完) 第217章 有恩 在一个只能用数据说话的地方,无论在程序启动前说得再天花乱坠都好;在模型运行之后,数据都会给你最真实的答案。 数据才是最诚实的东西,它从来都不会说谎。 誓言无用、承诺无用,就连世人最为仰赖的情感,在她看来也不过是一纸空谈。 背叛,只在瞬息之间。 “体育馆?”直到看到那幢高大的建筑立于眼前时,宋麒才后知后觉的发现,需要跨廊而过去上的课程,也的确只有体育课这一项。 可他们班今天上的是英文啊,他来之前还特意看了课表,还是挑了最好说话的老师的课才来的! “没人和你说,今天换课了么?”华蔚施施然回眸,“鸭鸭,你人缘真差。” 刚怼了自家班主任没集体荣誉感的宋麒:…… ——膝盖中箭了,好痛。 眼见着宋麒跟霜打茄子似的焉了下去,逗完小孩的华教授终于感觉心情好了几分。 就算她的鸭子没了,就算中午被尚风亮那种伪君子戴高帽—— 她冷着眸,面无表情地扶了扶金丝镜框。 那她下次一定会让那位尚老师体会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骑虎难下。 跟在她身后入了体育馆的宋麒莫名打了个寒颤。 …… 早知道是两个班打架是打篮球的的打。 他就不夸下海口了。 宋麒挠了挠耳朵,觉得事情变得有些难办。 偏偏栾周被时卿那句话唬住,还真以为他是深藏不露的篮球高手。 他哥俩好似的搭上宋麒的肩:“看不出来啊哥们,入学以来我都没见你摸过球,我还以为你不会呢!” “栾周。”他抿直唇线,决定和他说实话,“我确实不太会打篮球。” 他在中学的时候就没进过校队,更别谈在篮球上有什么造诣了,最多也就是个业余水平。 “别逗了。”栾周玩笑般给了他一拳,“时老师都说你是救兵了,还搁这谦虚。” 提起时卿的名字,栾周其实心底都在发颤;无他,那一球给他的惊吓实在是太深了。 擦着他的脸飞过去的球还夹着劲风,反弹而起的那道声响吓到他都不敢回头。 ——这时老师,是真不怕他被球砸死啊! “我没……” 宋麒正欲解释,却发现不知道什么时候,喧闹的人群逐渐安静了下来。 他察觉有异,便顺着众人所看得方向望了过去。 孟雨? 瘦削的少女逆着光,一瘸一拐地走进了体育馆。 她似乎受了伤。 脚踝处崴伤的地方通红发肿,每走一步都像是在经历酷刑;但她紧咬着唇,即使痛到额头上满是冷汗,也未曾停下。 华蔚靠在教练席所属的椅子上,看向孟雨的目光里,带着复杂的意味。 ——“时老师,我们班和隔壁班在体育馆比球,现在可能快要输了,怎么办?” “所以呢?” “你知道颜瑞星在哪吗?” “他这几天都不会来上课。” “那怎么办,余兆康叫我帮他们买水,我答应了;现在我们班肯定打不下去了,一定会输的!” “你明知道结局,为什么还要这么做?” “……他对我有恩。我不能不报。” 女孩的回答带着遥远的叹息,她似乎被禁锢在一座名为‘恩情’的牢笼里,无法逃离,也无法自救。 (本章完) 第218章 不准去扶她! 可华蔚知道,是她自己束缚住了自己的双腿,是她自己蒙住了自己的眼睛。 也是她,不愿意直面现实,走出那个充满着灰暗、不堪的世界。 她难道没有看清余兆康是什么人吗? 她难道不知道余兆康暗地里讽刺她倒贴吗? 她难道不知道余兆康是在消费她的感情吗? 她难道不知道所有人都看不起她的行为吗? ——她知道。 她一直都清醒且自知。 在痛苦与麻木边缘徘徊的少女,你什么时候才能看见照进你世界里的那束光亮? …… “余哥,你的牛皮糖回来了。” “你不是叫她买水去了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她好像摔了,走路姿势都不太对劲。” “真娇气,就买个水都能这样,不会是故意在卖可怜,博咱们余哥的同情吧?” “这谁说得准,说不定她这么多年追不到咱余哥,现在就改变策略了呢?” …… 宋麒的到来冲淡了19班球员们心里的烦躁之意,可就在他们刚增加了几分士气的时候,偏偏孟雨回来了。 方爻冷眼看着被她紧紧抱在怀里的奶茶,眼底神色晦暗不明。 何璇姿的脚步堪堪才踏出一步,就被方爻冷声制止:“不准去扶她!” 她心底一滞,被方爻的强大气场吓得顿在原地,不敢再往前走一步。 在远处的孟雨似乎也心有所感,唇边挂起苍白的笑容,似乎在对她摇了摇头,在说:“别过来。” ——她走错的路,要自己一步一步、慢慢地走回来。 哪怕为此付出疼痛百倍的代价,她也在所不惜。 怀里抱着的果茶混了冰,融化的水珠沿着杯壁缓慢滴淌下来,落在她的鞋面上、地板上。 余兆康被18班拥在队伍前面,他就那样抱着手臂,噙着得意洋洋的笑容,看着孟雨一步一步走向他。 不过几分钟,他已经在心里计划好怎么落19班的面子。 首先对孟雨冷嘲热讽,骂她怎么去了那么久;然后再把她辛辛苦苦买来的奶茶随意丢给其他人喝,再不济,丢进垃圾桶里也不是不行。 反正花的也不是他的钱。 一个愿打一个愿挨,即使19班的新班主任坐在这里,她也无话可说。 所有人就这样看着孟雨一步一步,走到了余兆康的面前。 何璇姿都能预料到下面会发生什么,这种场面她看见都不是一两回了;她恨铁不成钢的抿紧唇,背过身站在了方爻的身后,不忍再看。 “你怎么去了……”这么久? 余兆康出声嘲讽,刚想伸手去拿孟雨怀里抱着的奶茶,可是他话还没说完,就眼见着—— 孟雨直直走过了他!并且无视了他! 他伸出去的手就那么尴尬地停在了半空中,似乎在嘲笑他的自作多情。 虽然不知道孟雨为什么要这么做,但余兆康的脸色已经变得很难看。 在他身后原本想看笑话的18班学生嘲讽的话刚到嘴角,就生生被噎了回去。 ——怎么回事?这个孟雨在干什么? 她买的奶茶不是给他们余哥的吗? 她难道摔了一跤之后变成瞎子了吗? (本章完) 第219章 手打渣男茶 “孟雨!你——” 余兆康黑了脸,在孟雨身后就准备开口骂她;可陡然想起体育馆内有两位老师在场,他又及时闭了嘴。 他家勉强算得上中产,和栾周那些富二代没法比。 家里咬着牙给他上南联私立,就是为了积攒人脉。如果在老师们心里留下了不好的印象,那他以后在南联的日子可能就不会太好过。 这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孟雨转性了?! 她终于看透余兆康不是个好东西了? 这一出,直接把士气低迷的19班全体都给干清醒了。 少女清瘦,脸色苍白,脚上还带着伤。 可她的脸上依旧带着坚毅,眼底俱是不服输的意味。 她就这样,一步,一步, 坚定地,朝华蔚走来。 怀中果茶仍有余冰,沾湿了她的衣角她也毫不在乎。 她扬起明媚如春的笑容,将果茶捧到了华蔚的面前:“请你喝奶茶,时老师!” 这还是华蔚在七区之外第一次收到学生的礼物。 以往学生们送她的都是数据或模型,她可以给的回馈倒也直接。 就是打经费给她们出去玩。 可眼前的孟雨,显然和她手下的那群科研狂魔不是一个路子的。 她接过那杯果茶,神情微微顿了片刻;然后尝试着伸出手去,带着些许迟疑,在孟雨的发顶微抚了抚。 “谢谢,宝贝。” ——应该是这样没错。白方块给她搜罗的那些热门小短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仅是这样一个动作,这样一句话,孟雨的眼眶却瞬间红了。 这样直白的温情她已经很多年都没有感受过了。 自父亲投资失败,自杀去世之后;她所有的幸福都在那一刻戛然而止,留下的只有望不尽的黑暗与灰霾。 她并没有坚强到无坚不摧。 她也渴望被关爱。 思及此,她又强撑起一抹笑,在偌大的体育馆当着两个班级的面,向华蔚解释道:“时老师,这个果茶其实还有另一个名字的。它叫——” “手打渣男茶。” 此话一出,19班的同学们愣了一瞬,便立马发出了一阵爆笑。 栾周更是单手扒拉着丁书明,差点笑到直不起腰来。 栾周:爽!哈哈哈哈! 他之前怎么没发现孟雨阴阳怪气的功夫这么厉害? 简直了! 明天他就把校园超市一个月的手打渣男茶都给包了,还要打成海报贴在18班门口! 他要让他们看看,谁还敢说他们班孟雨倒贴! ——手打渣男,名字倒是很有趣。 在孟雨认真赤忱的目光下,华蔚还是决定收下这份阴差阳错的心意。 果饮冰凉清甜,入口微酸。 她端着奶茶杯,随手晃了晃,兀自不在意般向孟雨问了句:“打了几个渣男?” 孟雨陡然一愣,继而苍白的小脸扬起一抹笑,“一个!我让老板切了好几刀才放进去打的!不然渣男容易自作多情,堵在瓶口。” 话中有话,其中含义,在场是个人都听出来了。 “觉醒了,小白兔觉醒了!” “清醒的孟姐嘴好毒!我看余兆康的脸都要黑成锅底了!” “渣男自作多情哈哈哈,余兆康刚才还想伸手拿孟姐给咱时老师的奶茶,结果孟姐鸟都没鸟他,我看着都觉得尴尬哈哈。” (本章完) 第220章 你没病吧! 对比19班这边的士气高涨,18班那边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可言说的尴尬情绪。 以往两个班能互相压制、互相制衡,是因为在所有人看来孟雨疯狂爱慕余兆康,无论他对她做什么,孟雨都能毫无底线的包容并且原谅他。 而19班的颜瑞星又对余兆康百般看不爽,稍有摩擦两个班分分钟都能互殴起来。 因此这三人就形成了个谜一样的三角循环,相互遏制,相互拉扯。 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 处于最为牢固的食物链底端,孟雨;一朝黑化,将昔日恨不得捧在手心里的余兆康踩在脚底狠狠落了面子! 这让一直被18班嘲讽的19班众人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炎炎夏日、一口冰饮的舒爽程度,也不外如是! …… “颜瑞星呢,他知不知道他到底错过了什么?” 乐归乐,宋麒环顾四周,一反常态地没有发现孟雨的专属骑士。 以往这种情况说什么颜瑞星都跟余兆康那王八蛋打起来了,今天怎么没见人影? 何璇姿恰好站在他身侧,虽然她和宋麒也不太熟,但还是出声替他解了惑:“他今天没有来上课。” “嗯?”宋麒侧目看了眼身旁的同学,只依稀记得她似乎和孟雨关系还不错,但想不起来她的名字,为了掩饰尴尬,他只好又问了句:“他去哪了?” 女孩摇了摇头,“不知道,时老师没说。” “啊?那谢谢了。”并不善于和女生沟通的宋麒挠了挠脸,结束了这段诡异的对话。 见状,何璇姿倒是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她还以为这个传言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宋麒是个多可怕的人物,三天两头就在校外和混混打架,不曾想原来是个憨憨? …… 伴随着体育老师的一声哨响,休息时间结束。 作为被搬来的救兵,宋麒最终也只是被作为吉祥物留在了场边;让他盯着18班那群人,免得他们抽疯对孟雨动手。 而真正的吉祥物‘时卿’,则老神在在的端着小孟雨送给她的‘手打渣男茶’,坐在教练席上看着比赛。 而观赛席上—— “要不要我送你去校医室?”何璇姿有些心疼的看着小姐妹红肿的脚踝,眼中满是担忧,她忍不住扯了扯孟雨的牛仔裤,“怎么摔成这样了?你到底是去了哪?” 好友的关心如同冬日里的一股暖流,温暖了她这颗千疮百孔的心。 凄然的苍白小脸上挂起了一抹笑,她说:“校园超市今天暂停营业。我是翻墙出去,在青清晴买的奶茶。” 何璇姿抓着她衣袖的手倏然紧握,被孟雨这句话气到口不择言:“你没病吧!” 就余兆康那种王八蛋,也配她冒着生命危险翻墙出去给他买奶茶? “你快让我看看有没有摔到哪里!”何璇姿强势撸起了她的袖子,果不其然在孟雨纤细的手腕上看到了一片片的擦伤。 擦破了皮的肌肤渗出了血液,伤口凝固形成了血痂;在衣服间摩擦许久,看起来分外可怖。 何璇姿只是看着,都觉得分外生疼。 (本章完) 第221章 不是所有人都要做圣母 “你如果今天真的把那杯奶茶给了余兆康……”何璇姿紧咬着后槽牙,放在膝上的右手紧握成拳,眼中尽是怒火:“我他妈就算是冒着被处分的风险,也要把那小子给摁到马桶里喝粪水!” 她和孟雨曾经都在九中就读,三年同窗之后又一起进了南联私立;多年相交下来,她知道余兆康这个人在孟雨心里的确是有一个特殊的地位。 所以她才对他如此包容、如此隐忍。 她知道她不应该插手别人的事情。 可是今天余兆康实在是太过分了。 哪怕孟雨受着伤把奶茶带了回来,他依旧没有半分关心,甚至还想接过那杯奶茶并对她狠狠奚落! 她现在只恨当初妈妈要给她报课外班的时候,她没有多报一个散打。 不然上次她就不是混在人群后,给余兆康一脚这么简单了。 “别生气,其实也不怪他,是我自己要翻墙出去的。”她摊开掌心缓缓将何璇姿的手紧握着,语调轻轻,“就是在摔下去的时候,崴脚的那一下真的特别疼。” “我瘫在地上,疼得浑身都冒冷汗。没有人帮我,也没有人看见我。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所做的一切真的值得吗?就算我欠余兆康再多,那么这三年也总该还清了吧?” 少年们的汗水挥洒在整个体育馆内,此起彼伏的欢呼声压过了她喉间的哽咽声。 她从看台上遥遥望去,试图寻找当初熟悉的感觉,但却怎么都没有办法将余兆康的身影和火海中奔向她的人联系起来。 三年时间,她为余兆康做牛做马、受尽他人冷眼,哪怕他将她对他的好都践踏在地,她也毫不在乎;如今,恩情也该还够了。 接下来的日子,她只想为自己而活。 从此他们桥归桥、路归路,再不相干。 “你能想通,就是我觉得最欣慰的事了。”何璇姿想安慰她,却无奈只能挤出一分苦笑。 看到孟雨身上那一道道恐怖的伤痕和肿的老高的脚踝。 恕她真的笑不出来。 孟雨垂着眸子,眼中带着释然与放松。 其实,并不是她自己想通的。 她望向坐在教练席上的时卿,突然觉得多了几分的庆幸与安全感。 ——“孟雨,不是所有人都要做圣母。” “可是老师,难道有恩不报吗?那不就成了无情无义的小人了吗?” “如果你的报恩行为损害到了他人的利益,那你的行为对他人来说难道不也是无情无义?对方挟恩图报,故意为难于你,不也一样算是小人?” “时老师……怎么能这么算呢?” “报恩,报为主体;真正选择报恩方式的人是你自己,你为什么要处处迁就对方?就如同当年他施恩于你,也没问过你愿不愿意,不是吗?” “您这是谬论……” “是么?那我问你,你如今对他处处纵容忍受,如果未来他向你要起你最珍视的东西,你会拒绝他吗?” “……” “你不会的。在日积月累的时间长河里,一件件叠加起来的事情早就消磨了你的底线与原则,如此下去,你只会变得麻木与顺从。” (本章完) 第222章 我们赢了 电话里,时卿的这句话如同寺院里的最后一记鸣钟,狠狠激荡了她的灵魂,将她从死海里猛地拉了出来。 她从未有一刻,如此清醒。 ——是的,她不会。 她深陷在报恩的迷雾之中,没有人告诉她未来前路应该如何走;她唯一的指引方向只剩下‘报恩’二字。 可独独就是这两个字,让她在无数个深夜身心俱疲,甚至想一死了之。 够了,已够了。 她也想看花开,听蝉鸣;自由自在地活在阳光之下,拉着姐妹的手去做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哪怕余兆康骂她忘恩负义,她也在所不惜。 毕竟过去三年,他待她不也如同牛马么。 她如今,不过是做回了人而已。 - 篮球狠狠击中篮板,掉入框内。 刺耳的哨声响起,宣告了这一场比赛的终结。 “高一19班,胜!” ——我们赢了。 球场上,栾周高兴地抱起丁书明就开始转圈圈,并且疯狂地大喊大叫,跟脱了缰的野马似的,任凭丁书明摁着他的头都无济于事。 方爻拎起自己的毛巾擦了擦额间的汗,伸手接过何璇姿向他递来的水。 抬眸间瞥见女孩眼中的几分不自在,他指尖微动了动,握紧了手中水瓶,缓声开口解释道:“抱歉,刚才不是有意凶你。” 何璇姿绷着脸,面无表情,看他到底想说什么。 “当时我以为孟雨是为了帮余兆康买水而受的伤,所以才阻止了你的行为。因为你即使过去了,也只是会显得她更加可怜而已。” “……哦。” 方爻仰头灌下半瓶水,缓过来后侧目看她一眼,神色淡淡:“我不希望你和她一样,都变成18班的嘲笑对象。但如今孟雨能够意识到余兆康不是个好东西,并且远离了他,这很好。” 球场内人声鼎沸,闹闹哄哄。 何璇姿在一片喧闹之中,听见了少年随风拂过耳畔的缥缈之语。 “19班即使是一盘散沙,也不该成为别人踩在脚底的散沙。” 咚、咚咚—— 胸膛内的心脏陡然动如擂鼓,满场欢语,她却听见了自己的心跳声。 耳尖冒起热气,血管中泵起的血液蔓延至耳后,漫起了浅浅酡红。 ——妈妈!这个人他撩我!! 对方承认了错误,何璇姿也不好再摆着冷脸,她动了动唇,磕磕巴巴开口:“你……你就不应该带着有色眼镜看人。” 即使孟雨之前的行为在外人看来的确不齿,但在那些事情中受到伤害的人只有她自己而已。 他们作为同班同学,更不应该对此妄议。 “对。你说的没错。”他拧紧手中瓶盖,垂眸认真注视着少女:“我很抱歉,吓到你了。” “下……下不为例。” 沉沉嗓音拂过耳畔,拨弄心弦。 强撑着最后一丝理智放完狠话,何璇姿抱着冰水就‘登登登’跑向了观赛席,直直往孟雨走去。 方爻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唇角已然弯起浅浅弧度。 ——看来只是过来拿冰水给孟雨冷敷的。 他不自觉捏了捏手中的水瓶,心底莫名地掠过淡淡失落。 原来这瓶水只是顺手递给他的么? (本章完) 第223章 太丑了 三日后。 “这不是被咱们孟姐甩了的余兆康余少爷吗?在这干嘛呢?” 栾周端着杯‘手打渣男茶’悠哉游哉地从大榕树下走过,故意在余兆康面前晃悠。 他明知道余兆康此行的目的是什么,但他就是偏偏要阴阳怪气恶心他。 谁让以前18班这群王八羔子仗着孟雨喜欢他,总是在某些无关的事情上大做文章。 就比如上回月考他们班整体平均分是一年级的倒一,这群人就非要嘴贱,说就是因为孟雨倒贴,所以他们班才是倒数第一。 虽然说这句话的人当场就被颜瑞星摁地上揍了,但还是把栾小少爷给气得好几天睡不着觉。 为此他奋发图强学了好几天的习,但最终还是因为学不下去而告终。 如今能有机会对18班贩剑了,说什么他都要找回场子。 “栾周,我在这做什么,也不用你管吧?”余兆康脸色沉了沉,语气也有些不太好,“我都没和孟雨在一起过,你凭什么说她甩了我?” “啧啧啧……”闻言,栾周更是摇摇头,刻意摆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那就是说孟雨追你追到一半,终于发现你是个脚踏八条船的渣男,所以才一怒之下甩了你?” 实际上只脚踏了六条船的余兆康:…… “栾周,你少在这里放屁!” 或许是想起了那天孟雨在体育馆的意外举动,余兆康出口的话语中夹杂着极深的恶意,“你真以为孟雨追了我这么多年、真就会因为一杯奶茶而放弃了吗?” “你可别忘了,更难堪的事我又不是没让她做过!”怼了栾周一句,成功让栾小少爷想起往事;余兆康眼中得意更甚:“一个月前被我亲手扔进垃圾桶的那个蛋糕,不比昨天的更过分?但她还不是照样忍了下来?栾少爷,你得意太早了。” 这句话,终于算是激怒了栾周。 他捏紧了手中的杯子,指骨用力,就像是在掐着余兆康的脖子。 一个月前的那件事他有幸在场,说起来也算是见证了事情发生的全经过。 余兆康因为自己第二天要过生日,所以提前一天邀请了孟雨一起为他庆生。而且还是在下课时间,当着19班所有人的面。 他当时还以为余兆康转性了,终于被孟雨坚持不懈的精神所打动,要和她在一起了。 可是就在他生日当天,孟雨从校园超市取出了她特意为余兆康做的蛋糕,并准备和他一起前往庆生地点的时候,变故陡生。 “太丑了吧?而且你用的什么劣质奶油啊,取出来都没半小时就要化了?你不会是存心想要让我拉肚子吧?” 那会可是放学时间。 南联私立学生都不准开自用车,哪怕是自行车都不行,所以校内小车站附近起码围了近百人在等观光车。 众目睽睽之下,孟雨盯着垃圾桶里已经变成一坨不可言说物的蛋糕,红着眼眶,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个时候余兆康应该庆幸颜瑞星不在,不然他真的很难保余兆康不会在自己生日这天,变成自己的忌日。 (本章完) 第224章 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但是,处于暴怒边缘的栾小少爷似乎突然想起了什么,捏着瓶子的手倏然松开,脸上重新挂起了笑意。 “就算你再在这里,把孟雨以前瞎了眼的时候干过的蠢事说上一万遍也没用。” “如今孟雨抛弃了你,这就是你不得不承认的事实。” 栾周上上下下打量了余兆康一眼,轻嗤:“还真以为自己浪子回头金不换,勾勾手指孟雨就回头?别傻了。” “你都在这蹲守两天了,你看孟雨下来见你了吗?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以前颜瑞星在的时候你还能用他阻拦当做借口,但现在颜瑞星没来上课,孟雨都不见你。你就真的心里没点数吗?” “还是说,你是突然被雷给劈了,想起孟雨对你的好了,现在过来倒追人家?” 这句轻飘飘地话似乎戳到了余兆康的痛处,他陡然就急了,脸色变了变。 “孟雨她算什么东西?也配我倒追?” 脑海里女孩泫然欲泣的清瘦小脸挥之不去,余兆康刻意模糊了心口泛起的浅浅痛感,再次朝着栾周放了狠话:“与其在这担心我要对孟雨做什么,不如担心一下你们班颜瑞星;毕竟暗恋了孟雨这么多年的人可不是我,说可怜,他不是更可怜?” ——骂谁都行,就是不能骂他星哥是舔狗! “你大爷的!” 栾周握紧手中的奶茶杯,冷着脸就朝着余兆康砸过去;早有准备的余兆康避了一下,眼底晦暗不明。 栾小少爷的手打渣男茶最终也没有打到渣男。 …… “谢谢你,时老师。” 一墙之隔,听着好友那边传来的斗嘴之语,颜瑞星只觉得自己脑仁生疼。 而面前的华蔚依旧拎着那份熟悉的教案,眸色浅淡,居高临下地看着颜瑞星:“谢我什么?” 榕树高大、枝叶繁复茂盛,树影婆娑,折射而进的细碎阳光落在少年的肩头。 比起过去,他眉宇间的阴郁之气,已然散去许多。 “谢谢你对孟雨说的一番话,谢谢你将她从深渊里拖了出来。”他浅浅吸了一口气,郑重道:“或许你不知道你的那些话对孟雨来说有多重要,但是你的确是真切的挽救了一条年轻的生命。” 微风拂过,地面上的落叶随风而动,扬起‘沙沙’声响。 华蔚清冷的眸底毫无情绪波动,她注视着一脸凝重的颜瑞星:“过誉了,我受不起。” ——生命。她从不打算为任何人的生命负责,颜瑞星这些话还是说重了。 “时老师。”颜瑞星低垂着眉眼,轻摇了摇头:“你不明白。” 他此生做过的最后的事,就是在错误的时机,丢下了最重要的人。 乃至造成的后果让他后悔至今,让他连伸出手去触碰都觉得分外奢侈。 “无论如何,孟雨能放下了余兆康,不在纠结于报恩这件事;我真的非常感激你。”颜瑞星挺直了背脊,向华蔚承诺道:“从今天起,在您的任期内我会信守诺言,不会再跟您对着干,当然如果你有需要,尽管吩咐我;无论我是否力所能及,我都会为你办到。” (本章完) 第225章 她不是你的菟丝花 风止,树静。 华蔚抬起眸子,瞧着眼前一脸认真的颜瑞星。 ——这算什么?救赎了公主,所以她的骑士到她的面前宣誓,永远效忠于她? “颜瑞星。”唇瓣微动,华蔚在一片寂静中开了口:“你是以什么立场,来到我的面前,替孟雨表示感谢呢?” ——朋友?家人?还是……情人? 就这样淡淡的一句反问,将踌躇满志的颜瑞星打了个措手不及;他愣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沉默许久都给不出答案。 “你暗地里为她所做的一切,是否得她允诺、得她许可;又或者,她亦是知情人?” 喉间艰涩,他抿直唇线,艰难吐出两个字:“不曾。” “那你凭什么替她表示感谢?字面释义,你的这种行为叫自作多情。”语调缓缓,字字句句都扎在了颜瑞星最不敢触碰的地方。 忆起前几日小孟雨虽然脆弱,却依旧坚定的笑容,华蔚出口的句子更残忍了几分:“说难听些,叫自我感动。” 颜瑞星的身形差点稳不住,轻颤了颤。 “你自认为向她施恩不图回报,暗地里又对我表示感谢;这种事,你过去干了不少吧。层层叠叠,也给孟雨戴了不少的道德枷锁。” 语调清冷,话轻如烟。 “你用这种方式将她禁锢在你的领地之内,任外人提起,第一个联想到的就是你颜瑞星。” 或许是气场威压太过强大,颜瑞星不自觉往后退了半步,轻声:“我并没有这个意思,时老师。” 葱白指尖缓慢抬起,华蔚扶了扶眸前的金丝眼镜,神情冷淡:“可你,就是这么做的。” 试问19班的哪一个人,没有觉得孟雨是颜瑞星的所有物? 他将孟雨护在了他的羽翼之下,用一种绝对强势的方式试图将她变成娇弱的菟丝花;如果不是余兆康其人的出现阻拦了他的脚步,只怕他的打算已然成真。 “我只是想保护她,难道我还做错了吗?” 联想过往,颜瑞星动了动唇,说不出反驳的话;华蔚所说的那些话在他听来实在心悸。 他并没有将孟雨困在他的世界里,他只是想让她,在他目光所及之处,都能平安顺遂、无忧无虑。 如此、而已。 颜瑞星宛若挣扎的辩解落入华蔚耳中,顿了片刻之后,她兀自发出一声冷笑。 “你问过她的同意了吗?问过她需不需要了吗?” “未曾吧。” 那他的这种行径,和孟雨口中的余兆康有什么区别呢? 不过是一个携恩图报,一个自我感动罢了。 最后需要付出代价的,始终只有孟雨一人。 颜瑞星被她三言两语怼到沉默,方才所有的少年意气全然消散;垂着眼睑失神落寞,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他听见了自己的心声,并且直面了过去。 四年前,在外婆家的阳台之上,他看见孟雨的第一眼,心中到底是在想什么呢? 枯黄的落叶从空中飘落,打着转落在了他的肩头。 华蔚离去之前,拿起了她的教案轻飘飘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留下一句:“学会尊重,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本章完) 第226章 线索断了 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南联私立校内图书馆陡然发了公告:南一区因为特殊原因闭馆,所有外借的藏书可前往南二区归还,南一区内的藏书将暂停对外公开,截止之日不祥。 《南联发展史》这一条线索,暂时断了。 正当华蔚放弃正当的进入方法,转而打算研究如何破译南联私立图书馆的大门密钥的时候,索莹突然联系了她。 用的还是未加密频段。 ——看来所说之事并不涉及研究所与星域。 电话甫一接通,索莹含笑的语调便传入了她的耳间。 “时老师,最近化身园丁,养育祖国花朵,您的成果如何啊?我还寻思着在北斗国艺候您的大驾,却总不见您来呢?” 十二层的尽头是琴房,在这个时间点大约不会有什么人。 华蔚将教师卡搁在了露台边上,顺着她的话往下接:“前两日有人要踩我的花,于是我顺道除了草,如今效果日益见好。” “原来是有正事要忙,那感情好。我还当你是乐不思蜀,忘了北斗国艺三天后的院考呢。” 华蔚握着手机的指节微微一顿,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与困惑。 她问:“什么院考?” 她不过是翁康适名下的一个挂名学生,说白了就是一个花钱镀金的废物二代。 除了交学费之外,北斗国艺哪项正儿八经的活动能轮得到她参加? “不会吧。”索莹神色微微一怔,握着钢笔的顿了下,继而笑开:“你不会真不知道你作为玉衡院唯一的一个弟子,今年需要参加院考才能保住你们玉衡院吧?” 华蔚拧着眉,显然对此感到费解:“玉衡院空院三年,登记在册的学生都早已拆散并入他院,现在哪来的学生?而且过去都未曾有过考核,今年怎么突然要了?” “之前是没有,可是今年不就有了吗?”索莹忍俊不禁的笑意从电话里传了出来,夹杂着几分幸灾乐祸:“北斗国艺上层的那群老头可能是得知了今年翁康适收你入学,特意弄了这么一出针对你们师徒的。” ——为什么? 华教授觉得很奇怪。 玉衡院一个废院,再加上她一个对乐理一窍不通的废物二代;北斗国艺高层何至于屈尊针对她? 她沉着声,向索莹求证:“在我所得的资料中,并没有记载楼家与北斗高层有过仇怨。” 而且就看当初季学锦能够在北斗国艺自由行走,就说明了他们之间的关系并不差。 “当然没有仇怨了。”钢笔在手中转了转,索莹不自觉画了个六芒星出来,她垂眸看了看,复又抬眼继续开口:“但你别忘了。楼蔷小姐,你的姐姐楼婕,可在北斗摇光院任首席呢。” 华蔚微微一怔,终于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抛之脑后的身份。 ——是了,这就说得通了。 那边索莹不知她所想,仍在继续说道:“其中的北斗高层,小提琴大师冀洪健,就是楼婕的老师之一。而她的另外一位老师何贤平虽然在北斗国艺内没有明确的任职,但他和北斗一直来往紧密。” (本章完) 第227章 废院 “所以你被针对的其中成分,或许也有你那位姐姐的一份力。至于你的那位挂名老师,这说来就复杂了——” 索莹微微一顿,话中意有所指:“在此之前,你可以登上北斗国艺的学生官网,看看你的身份信息。” 这句莫名的话让华蔚心底一沉,顿时有了不好的预感。 联想到北斗国艺某个院考制度,华蔚清冷的眸子一下就暗了下去。 她面无表情地点开了北斗官网之下的玉衡院,大面积的空白让她极快的找到了自己的姓名;在输入了密码后,成功打开了属于她的那一份信息。 ——北斗国艺-玉衡院-导师:翁康适。 ——学生:楼蔷-学籍状态:正式。 华蔚盯着后缀上的“正式”二字,脸色沉了沉,眸间情绪夹杂着几分‘果然如此’。 “看到了吧。” 好一会索莹都没听见她出声,就知道华蔚一定看到了自己身份信息的变更。 北斗国艺六大院系的院考向来只允许本院的正式学生参加,其他的挂名弟子即使想出钱疏通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当然了,像华蔚这么水的挂名弟子,数年来北斗国艺也只出了这么一个。 “我都不知道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了。别人想从挂名转为正式奔走了好几年都办不成,到你这都不带通知询问的,直接就给安排上了。” 索莹话意中带着几分揶揄,显然她很期待看着自家这位从没接触过任何乐器的华大教授、如何以一己之力,吓死那帮老头。 她看这群假清高的老头不爽好久了,自从她入职北斗国艺心理医生这一职以来;遇见五个老头起码有六个说她裙子穿的过短、衣服颜色太过靓丽、不符合一个心理医生该有的装束等等诸如此类。 ——可去你的吧!她的每一条裙子都过膝,哪有什么过短之说。 明明就是这帮人心思龌龊,看什么都带着有色眼镜。 作为当今顶流艺术学府的教授,明明思想就应当比别人更加开放、更加包容才是。 如今却活脱脱看起来就像古墓里躺了八百年的老僵尸。 古朽陈腐,不可理喻。 华蔚揉了揉眉心,向索莹问道:“你刚才说北斗国艺为了针对我和翁康适,特意弄了这么一出;想必他们并不只是改了我的学籍这么简单吧。” “当然,如果只是改了你的学籍,对你影响并不大。”将手下那张画得极丑的小鸡扔进了垃圾桶里,索莹再次开口:“玉衡院废院多年,虽然没有学生,但终究挂着个名头在这里。过去因为翁康适名下没有弟子,所以北斗的那群老头也就任由他挂着了。” “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如今破例收了你;不知内情的人还以为你是他手下的一匹黑马,等着假以时日就杀出来,再重振玉衡院往日辉煌。过去他们废了那么大的力气才把翁康适拉了下去,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再爬上来。” ——半死不活的老友,才是好老友。 “所以,冀洪健一行人就顺水推舟,明知道我是个来镀金的废物二代,也要强行让我参加院考,好有一个正当的名头让玉衡院正式废院。” (本章完) 第228章 做刀 “对,如果这次玉衡院的学生一个都没办法通过院考,那玉衡院就要拆院,变成其他六院的所用地了。” 华蔚垂眸、轻嗤。 ——摆明针对她了,现在玉衡院就她一个学生。 靠在椅背上寻了个舒适的角度,索莹提起了那几人的过去:“其实冀洪健针对翁康适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当年他们都是北斗国艺内的艺术大家,门下学生无数;名气大了,外人就有拿他们对比的意思。” “比学生,比成就,比生活……等等,翁康适不太喜欢将自己的私生活展露人前,除了特定接洽的商演之外,都极少出现在镜头前。因此,在当年那场事故发生之后,也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他说话。” 索莹想起了调查报告里对于翁康适那段过去的记录,蓦然觉得有些可悲。 这个老头两袖清风了一辈子,多年一直默默为北斗国艺付出着自己的力量;却没想到最后是在最不在乎的东西上翻了最大的跟头。 不得不说,冀洪健的手段的确是厉害。 消息清扫之隐晦,差点连她的鸦者都蒙过去了。 华蔚遥望着漆黑的天际,陡然出声问了句:“三天之后的玉衡院院考如果我未到场,弃权会如何?” “啧,你不准备参加吗?” 那她怎么看那群老头被魔音折磨。 ——如果不参加的话,她记得规定好像是…… 索莹抿着唇沉吟了片刻,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着桌面:“弃权的规定比参赛的麻烦些,因为玉衡院就你一个学生;所以如果你弃权的话,北斗国艺就会通知你参加两天之后的复考,通过了就能留在玉衡院。当然了,如果你还是弃权或者考核失败,那就会将你从玉衡院除名,继而废院。” 其实在她看来,这些老头就是打着院考的旗号,实施要将玉衡院废院的事实。 就算华蔚参加了院考,他们也会找各种理由让她考核失败;更何况本身‘楼蔷’这个身份的人设就是个乐谱都看不懂的乡下村姑,又怎么能通过考核呢? 这么一想,那华蔚确实是还不如不来,参考了反而是浪费时间。 “北斗高层的算盘倒是打得精明,这样一来不但解决了玉衡院和翁康旭两大隐患;还能替他的爱徒狠狠出一口恶气,这种稳赚不赔的买卖,若是我也会动心。” 华蔚清冷的语调携着几息冷风落入耳中,索莹兀自笑了笑,接话道:“可不是么,乡下村姑和天之骄女,任是明眼人都知道选哪个。” 缓了片刻,华蔚浅浅轻笑一声:“多谢你打来电话提醒,这件事我会再考虑一下作何打算。冀洪健想借我之手把翁康适踢下台,也得看我愿不愿意。” 她向来不愿意参与他人之间的纷争,但是如果有哪些不识好歹的想让她做刀,那也就不要怪她动手。 “那感情好。”得了答复,索莹心里一乐:“这劳什子北斗国艺比我那地儿无聊多了,这些孩子们,一天天的脑子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我都快被他们逼出神经病了。” (本章完) 第229章 闵露 呼吸浅浅,眸间神色染上复杂思绪。 ——看来,破译南一区的密钥计划大约是要搁置了。 华蔚将随手搁置在露台上的教师卡拎了起来,刚想转身离开时,却听见了长廊尽头的房间里传来了若有若无的琴声。 调子缓缓,曲中之意携着浓重的哀思、痛苦,还有不甘。 疑惑之色掠过眸底,华蔚离去的脚步顿住。 这个时间点,琴房怎么还有人? 斜斜冷月透过云层撒下几片细碎月光,幽暗静寂之地,莫名增添了几分诡异。 ——但华教授显然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她对这些异样视若无睹,径直就朝着发出声响的琴房走了过去。 - 三日后,北斗国艺,玉衡院。 往日已落满尘土的考校室破天荒被打扫得一尘不染,地面上的瓷砖明亮到可以反光人影。 昔日人迹罕至的玉衡院此时却有了人烟,院内负责考校的老师端坐在评委席上,时不时还抬起手腕看看时间,几人脸上都带着几分不耐烦。 门外有好奇过来旁观的学子窃窃私语,咬着耳朵。 “玉衡院不是闭院好几年了吗?怎么今天突然开放了?而且老师们都是在等谁啊,这么大排场?居然现在都不出现。” “学院官网有通知呀,今天玉衡院要院考,所以应该是在等翁老的学生。” 女生耐心的为同伴解惑,但身旁却陡然传来一声不屑的冷笑:“什么翁老,如果当年不是因为他,我们北斗国艺的发展何至于一遭停滞,差点连学校都没了。幸亏是冀老上下奔走,各方疏通,我们才幸免于难。翁康适?喊他一声罪人都不为过。” “可是,”有女孩弱弱出声,“可是他在音乐上的造诣的确是处于顶尖的位置,不是吗?那我们尊称他为一声翁老有什么错?” 发出冷笑的女生来自天枢院,一身黑色皮夹克搭上炫酷的眼影,让闵露整个人看起来极不好惹。 所以在她身旁一米之内,除了空气还是空气。 独独除了因为吃瓜太过专注而没发现她靠近的两个小女生。 “真是天真。”闵露抱着手臂,浑身上下都散发着生人勿近的气息,她眼眸暗了暗,对着回呛她的女孩开口道:“音乐造诣能当饭吃?他本人的人品有问题和音乐造诣有毛关系?如果当年北斗国艺被撤校,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地站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个吗?” “……”被怼的女孩抿紧唇,不知道该作何反驳。 站在女孩身边的好友见状,匆匆把她拉到了身后,柔声与闵露开口:“都不要吵啦,免得被里面的老师听见就不好了,而且大家都是想过来看看玉衡院唯一的学生是什么样的而已;不值得吵起来呀。” …… “这个楼蔷是什么意思?距离考核的时间都过去半个小时了,她还不来?” 女老师对了一下自己的表,皱着眉,“不应该啊,来的时候我碰见摇光院的首席了,也就是楼蔷的姐姐;她说通知到她了啊。” “估计是自知没本事,所以不敢来了吧。”坐在最右边的男老师较为年轻,他靠在椅背上伸了伸懒腰,出声:“也不知道学院抽什么风,要把这样一个挂名弟子转成正式的,就算她是翁康适的学生也不该这么特殊吧。” (本章完) 第230章 弃考 “说不定就是翁康适要求的呢?”中年男老师不耐地翻了翻手边的册子,越发对这个没有时间概念的楼蔷不喜起来,“谁知道她和翁康适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能让这个老家伙豁出脸去为她做这么多。” 听说这女孩和摇光院首席还是异卵双胞胎妹妹?那应该长得不差到哪里去吧。 “钟老师!”女老师有些愠怒地出声警告了一句:“作为一名教师,你就是这样妄论各院学生的吗?” 看到一个女的就揣测他人是用见不得光的手段上位,那她是不是也可以说这个姓钟的是靠傍富婆得来的今天呢? “……” 梅老师的警告让这个姓钟的男老师敛了声,虽然眼中难掩怒气,但还是没再多说些什么。 但是他翻动这手中的册子的手却更重了几分。 甚至,还拿起笔在上面不知道写了什么。 年轻男老师百无聊赖地看了过来,却不小心瞥见了他正在写的东西;看清内容后他眼底飞快地掠过几丝讶异,继而弯起唇角,不发一语。 ——没礼貌的小姑娘,总是要为自己的行为付出代价的。 …… 夕阳西下,玉衡院前的扶桑花已然闭合花蕊,陷入了沉睡。 易姜拎着旧到褪色的花洒,站在阶梯前小心翼翼地浇着花;但是他总会悄悄地回头去看考校室所在的方向,试图等到那个和他说‘花会重开’的女生。 你如今已经成为了玉衡院的正式学生,这个是不是你替玉衡院走出的第一步呢? 可是,那你为什么要在这么重要的日子消失不见,连院考都不参与? 难道你当日和我所说的一切,也不过是一场玩笑而已吗? 玉衡院于你,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舍弃的东西而已吗? 不间断的水线从壶口溢出,易姜握着花洒把手的指骨用力到发白;连他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脚下已经变成了小小水洼。 ——真的求你,求你保下玉衡院。 截止钟声在玉衡院内响彻,最后一片音符落下,宣告了今日的终结。 华蔚最终还是没有来。 鲜红的弃考二字盖在名单之上,被贴出来粘在玉衡甲院楼下的宣传栏内以示公告。 在这张纸的右边,还有一张通知函。 “考校办通知:玉衡院-楼蔷因缺席第一次院考,考校办评委组经研究决定,做弃权处理。请玉衡院-楼蔷在此函公示起的第三日(周六),再次前往玉衡院考校室进行补考。如若缺席,做撤销学籍处理。” 看热闹看了个寂寞的学子们三三两两地携手离去,一起带走的,还有那一点难得的人烟之气。 玉衡院再次重归静寂。 易姜背着自己的琵琶,神情落寞地站在公告栏前;看了半晌之后,他蓦然怔怔地伸出手去,指尖隔着冰冷的玻璃板,细细摩挲着‘玉衡院’三个字。 沉重的无力感自心底油然而生,他突然感觉自己的坚持就是一场笑话。 他救不了玉衡院,他就是个废物。 所以他才这么愚蠢地将希望寄托在楼蔷的身上,寄托在一个只想镀金的二代身上。 (本章完) 第231章 请你坚定地活下去 三日前。 月朗星稀,长廊幽静。 如果华教授看过惊悚,就一定会发现这种环境一般都是意外的发生地,而且还是围绕着恐怖的情节进行的。 但眼中只有科学、没有神学的华教授已经循着琴声,走到了最后一间琴房的门前。 曲中所透露出来的哀婉之声依旧,甚至悲切之音更甚了些。 她伸手搭上冰凉的门把手,掌心用力,就轻易推开了琴房的门。 门内之人似乎被这响动给吓住,乱了几片音符,继而声止。 坐在钢琴前的少女还保持着回头的姿势,眼中满是惊诧,“时老师?你怎么在这里?” ——是孟雨。 华蔚随手按下了琴房门侧的开关,下一刻明亮的光线充斥了整个房间,连带着驱散了黑暗所带来的的冷意。 她下巴轻抬了抬,意有所指:“这话,似乎应该我问你。” 孟雨垂眸看了眼自己搭在钢琴琴键上的双手,条件反射般就把手收了回来。 “时老师,我不是偷偷进来的!”她站起来,有些急切的摆着手,迫不及待地为自己解释着。 她如今虽然穷,但也不是做那种小偷小摸之事的人。 而且她更不想在曾经开解过她的时卿老师面前,给她留下不好的印象。 “钢琴弹的很不错。” ——没有质问,没有询问;这是给她开口解释的机会了? 孟雨兀自笑了笑,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小卡片,“我在学校食堂打工,每个小时大约有十五元的薪水;我问了行政处的老师,能不能用我已工作的时间兑换琴房的使用时长;行政老师人很好,她同意了。” “时老师你看,”她指着卡片上的田字格,其中有几个已经盖上了印章,“这是我的使用次数,这个月还剩下五次的使用机会呢!” 少女脸上的笑意明媚,那种欢喜是真正的来自于内心,不掺杂任何虚假的。 华蔚眸色微顿,陡然有过片刻晃神。 ——数年前,在没有遇上人渣的时候,她的师妹也是这般爱笑的。 她不自觉地伸出手去,轻飘飘地抚摸了一下孟雨的发顶,轻声:“你真的足够优秀,真的。” 所以不要被别人的话语蒙蔽,不要被他人的几句闲言碎语打击,这些外物甚至都比不上你一根手指头;要坚定、快乐地活下去。 孟雨脸上笑容微顿,继而用力地点了点头:“我会的,时老师!” 过去是她被自己所困,才看不清余兆康的所作所为背后的目的,才会任由他对自己随意欺凌;如今她放下了过往,便再也没有人能操控她的未来了。 在记忆中回过神来的华蔚缓缓收回手,陡然记起了另外一件事。 ——刚刚,索莹是不是和她提起了几天之后玉衡院有院考来着? 她垂眸瞧着眼前的小孟雨,突然有了新的想法。 “考级了吗?” “嗯?”孟雨挠了挠耳朵,不确定华蔚问的是不是她的钢琴等级,但她还是如实回答道:“钢琴十级。” 恰好是父亲出事的前一年,考完的级。 自那之后,她就极少摸起琴了。 (本章完) 第232章 你也愿意吗? 十级,够了。 她垂下眸子,认真注视着孟雨的眼睛,温声开口道:“你愿不愿意成为北斗国艺的学生。” 若孟雨愿意,如此一来,她能得利,玉衡院也能保下,也算两全其美。 哎?北斗国艺? 是她想的那个北斗国艺吗? 孟雨攥紧了手中的小卡片,屏住呼吸,有些不可置信地开口问道:“是京城的北斗国艺吗?是顶尖艺术学府,北斗国艺吗?” 消息太过惊诧爆炸,连带着孟雨出声询问都不太自信起来。 华蔚见状,唇角微弯了弯,答道:“对,就是这个北斗国艺。” 天上掉下来个巨大馅饼,直接把孟雨砸晕在原地。 她晕晕乎乎的拉住华蔚的衣角,葱白指尖指着自己,颤着手地问道:“我可以吗,老师?我真的可以吗?那是北斗国艺诶!他们真的愿意收我吗?” 那里是多少天才的向往之地,就算是家道中落前的她,想要进北斗国艺都要通过层层审核,更何况之前她只摸到一个门槛就再也没有了机会。 眼中渴望,灼热至深。 华蔚安慰般轻拍着她的肩膀,出口语句笃定有力:“若你愿意,就一定会收你。” 如今玉衡院就翁康适和她两个人,如果那个老头要保住玉衡院,那么留下孟雨就成了势在必行。 如果那个老头不肯…… 华教授的眸底掠过几分暗色。 ——她会让他肯的。 “我愿意!我愿意成为北斗国艺的学生!”孟雨捂着嘴差点尖叫出声,巨大的惊喜将她砸了个满怀,眼中都难掩激动之色。 “先别急答应。”华蔚清冷的语调将孟雨从激动的幻境里拉了出来,她眼睑微垂,语调沉沉:“我能给到你的,或许只是一个等同挂名的正式生名额,未来可能会没有老师教导,所在的玉衡院也只是一个空寂的学院。” 她缓慢启唇,一字一顿:“饶是这样,你也愿意吗?” 一盆冷水从天而降,孟雨闻言,脸上笑意凝滞,晶亮的眼眸也随之暗淡,沉默不语。 ——等等?玉衡院? 蓦然,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 那不就是翁康适所负责的院系? 早年间她想考的就是这个学院,但因为当时她父亲力量微小,比起同期的其他学员,她的家境甚至赶不上人家的零头,因此都还没有见到玉衡院的招生老师前,她就被刷了下去。 后来没多久,外界就传翁康适个人行为有亏、致使北斗国艺濒临撤校;为了自保,玉衡院解散门下所有学生充入他院,若不是这样,翁康适本人都差点连挂名院长都做不了。 可是据她的了解,翁康适是绝无可能做出那种事的。 之前帝都大学企图花高价邀请他做客卿教授,他都没去。就是这样一个连上节目的衣服都来自地摊的老人,他是失心疯了才干出那种事。 “老师……”她有些惴惴不安、又带着几分期待得迎上华蔚清冷的眸光,轻声问道:“那我可以见到翁康适老先生吗?” 如果真的能见到翁康适,那她就算做玉衡院的挂名弟子也没关系! (本章完) 第233章 新晋小迷妹 ——见翁康适么? 她记起在玉衡院前,索莹予她的那份‘翁康适个人生平梗概’中,其中就包含了翁康适目前所在之处,和一道联系方式。 她垂眼看着脸上隐有雀跃之色的小孟雨,眸色和缓了几分。 琴房幽静,孟雨依旧保持了昂首看向她的姿势,目光灼灼。 华蔚下颌微点,语调清冷:“可以试试。” ——太好了! 掌心的卡片几乎被她攥烂,她紧紧压抑着自己心底的欢喜,才勉强不在华蔚面前失态。 但她还是难掩激动,猛然给华蔚来了个九十度大鞠躬。 “谢谢你,时老师!” 她原以为这辈子就是这样平平淡淡地过下去了,却没想到还能再见到自己最尊敬、最爱戴的启蒙导师;这怎么能不让她开心呢! 华蔚下一刻便抬手扶起她瘦弱的肩,指骨间夹着的教师卡碰在孟雨肩头,携着几分寒意:“我们各取所需,不必谢我。” 犹是这样听起来毫无感情的话,但孟雨还是忍不住弯了弯唇角。 时老师真的是个很傲娇的老师呀。 …… 指节搭在冰冷的门把手上,身后的另外一扇房门已经好几日没有响动。 无端的,华蔚蹙起眉头,感觉心情又烦闷了几分。 ——不守信用的狼崽不是好狼崽。 将那些异样的感觉抛之脑后,华蔚推开了自家房门。 “进来吧。” 她从玄关处给孟雨拿了双家居拖鞋,顺手打开了厅内的灯。 “好的老师,谢谢老师!” 第一回进班主任的家,孟雨不免有些紧张;特别是在得知老师就住在自己家隔壁几条街之后,这种破次元壁的感觉更是愈加强烈。 ——总感觉时卿老师应该待在实验室里摆弄仪器,而不是住在这种人烟喧嚣的地方。 新晋小迷妹孟雨跟在华蔚的身后进了室内,明亮整洁的环境和自己杂乱的家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她不安地握了握掌心,显得有些局促。 老师的家果然和老师的人一样。 都是那么地……不近人烟。 特别是当她看到华蔚拿着个塑料蒸笼从厨房里走出来问她,要不要吃蒸包子的时候,孟雨的眼睛都瞪大了。 老师,你认真的吗?那可是铁锅啊!你放塑料蒸笼? 不对,她老师每天晚上就用速冻包子做晚餐吗? 见孟雨愣在原地,华蔚还以为她怕生,不好意思开口;便当她默认了。 于是,对自己厨艺很有信心的华教授就拎着手里的蒸笼进了厨房。 直到瓦斯被打开的声音响起,孟雨才回过神来,惴惴不安地一步一挪走到了厨房门口。 华蔚撕开手里的速冻食品包装,瞥见门口的清瘦身影,还以为她等不及:“饿了?还需要一会,稍等。” 眼见着华蔚就要将盛着速冻包子的蒸笼放入铁锅内,孟雨立马三步并做两步奔了过去,抢了下来! “老师,不如让我来吧!” ——嗯? 手中突然空空如也的华教授微蹙着眉,不敢相信自己的学生居然饿到了这种地步。 “客厅内的左手第一个橱柜里有饼干,你饿了先吃点垫垫肚子。” 说着,她就准备从孟雨手里拿回蒸笼。 (本章完) 第234章 连累你了 感觉自己今天要被毒死的孟雨都快哭了,说什么都不肯对蒸笼放手。 无法,抢夺失败的华教授本着几分为人师的良知,认真嘱咐道:“你真的会弄吗?不要逞强。” 孟雨抱着蒸笼立马疯狂点头,生怕下一刻华蔚就反悔。 学生执拗,华教授也不好再多说什么:“这些厨具都是自带的,我也是第一次用,你注意安全。” 对此,孟雨给她的回答是一个毫不留情的转身,动作不带片刻留恋。 ——看来真是饿狠了。 …… 被迫空闲下来的华蔚盯着墙上的时钟顿了片刻,便摸出口袋里的手机走向了阳台。 索莹予她的那份文件虽然只浅浅翻过几次,但里面关于翁康适的个人电话她却是记得一清二楚。 如今院考在即,作为玉衡院的院长,翁康适总不能就当甩手掌柜,把偌大一个责任落在她一个挂名弟子的肩头。 不该她承担的责任,她一分都不想担。 手机在漆黑静寂中‘嘟’了好一会,才被人缓慢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道苍老的男声:“你好,这里是翁康适,请问哪位。” 华蔚摩挲着手中的白方块,浅声吐出一句:“晚上好,翁院长。我是你的正式学生,楼蔷。” 还没有来得及细想为什么楼蔷会有他的电话号码,翁康适就被‘正式学生’四个字弄得满头雾水。 他记得自己予季学锦的是玉衡院挂名弟子的名额吧,怎么他的孙女现在到他的面前又是另外一个说法? 翁康适皱着眉头,却还是耐心解释道:“小姑娘,你是不是弄错了?玉衡院现在没有正式生的招生名额,你回去问问你的祖父,看看他是不是误会了什么。” “翁院长。”电话里,女声漠然清冷,音调平静:“虽然我明白您贵人事忙,但你也不妨登上北斗官网看看,如今的玉衡院到底在遭遇什么。” 听不懂话中之意的翁康适心下一沉,“什么意思?” “三日后是玉衡院院考,而我的名字正出现在玉衡院在籍学生的名单上;北斗已经下达至玉衡院通知,三天之后,若我院考未过,那玉衡院便从此在北斗国艺除名。” 夜风渐渐,华蔚眸底染了几分寒芒,声音缓缓:“所以我也想问问翁老,为什么我会从一个挂名弟子变成正式学生?” 还未从玉衡院即将废院的震惊中回过神来的翁康适,蓦然听到华蔚的这个问题,沉默了。 如今说起来,也算是他把这个无辜的女孩拉进这场风波里;而这次北斗高层之所以会突然对玉衡院出手,估计也是看到他的名下陡然出现了挂名学生。 万般思绪,最终只化为了一声叹息。 “对不起,连累你了。” 电话那边的老人垂下眉眼,鬓间的白发仿佛染上寒霜,苍凉而悲切。 “翁老。”没有歇斯底里的质问,也没有嘲笑,受他所累的女孩再次开口:“我这次找你不是为了听你的道歉。如今玉衡院危在旦夕,你该明白我作为一介乡野村姑,考过的几率有多低。” (本章完) 第235章 人心不古 翁康适不自觉对华蔚的这句话点了点头。 但恍然过后他猛然回神,觉得华蔚的这句话怎么听怎么怪异。 ——他怎么从这句话里听出一股自豪的意味? “我明白你的难处。”如今北斗高层是为了针对他才悄然把楼蔷转成正式生,就是为了在三日后的院考中名正言顺地把玉衡院废院。 而楼蔷也不可能在短短三天之内学会一门乐器,那群本就不怀好意的考校办也大概不会让她通过。 如今怎么走都是绝路,或许这就是玉衡院的命数吧。 翁康适缓缓吐出一口气,对着电话里再次开口:“你不用管了,既然他们要废院就由他们去吧。玉衡院空院多年,也的确是让一些人红了眼睛。” 只是可惜,他从老师手里接任院长一职的时候,还想将玉衡院发扬光大,成为北斗第一院的。 然而他如今沦落至此,玉衡院也即将走向时代的尽头。 人心不古,人心不古啊! 就在翁康适以为此事终了,准备挂断电话的时候,却听见电话里再次传来了一道平静至极的清冷女声:“翁老作为玉衡院的院长,就这么看着玉衡院废院么?” 短短一句,直直击穿了翁康适心底最脆弱,最不堪一击的地方。 逼着他不得不直面现实。 可是,那又能如何呢?没有办法就是没有办法,他如今要人没人,要权没权,用什么去保住玉衡院? 难道要用他背后这上千亩的黄土地吗? “不是我不想,而是我无能。”翁康适无奈的靠着墙根坐下,浑浊的眼眸间满底悲切,他张了张嘴,欲再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 在每一个午夜梦回的深夜里,他都在诘问自己的灵魂,诘问着自己的过去;如果当初不执着于专研古典音乐、不学前人两袖清风,放出几分心思和商界打交道,是不是结果就会不一样? 可是这个注定是个没有答案的问题。 已经晚了。 “所以翁老是打算放弃了,对吗?” 明明对方的声音里毫无情绪波动,但翁康适却无端地听出了几分质问的感觉。 而他心底有愧,不敢作答,只能选择了沉默。 良久静寂,虫鸣之声切切。 华蔚的语调中携着冰冷的寒芒,再次落入翁康适的耳中:“那么即使我有解决之法,翁老也不打算听一听了,是吗?” 颓唐不已的翁康适猛然睁眼! “你说!” 他握紧手中沾染了尘土的手机,眼中尽是渴求之色。 寒凉夜色之下,华蔚唇边挂着的几分轻笑被晚风吹散,她转过身,眸光正好与端着包子走出厨房的小孟雨对上。 一脸茫然的孟雨看着她,不知她在和谁打着电话。 而华蔚就在这时,缓声开了口:“翁老,手上还有收人名额的,对吧。” “有是有……”翁康适此时正神经紧绷,就条件反射回了一句,但他紧接着就反应过来:“你想让我再收其他人进来替玉衡院参加院考?” 他连忙制止了华蔚这个天方夜谭的想法:“我之前和你祖父说过,我手上只能收挂名学生,正式生我收不了的;即使收进来也没办法加入学籍。” (本章完) 第236章 这不是做梦 “计划都未开始执行,怎么翁老倒是先自己打了退堂鼓?” 她噙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语调泠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会成功?” 随着这句话话音落下,翁康适那边便陷入了良久的静寂。 半晌之后,他咽下喉间的无奈叹息,轻声开口:“总要让我先见见人吧。” 即使玉衡院即将走向废院,但也不是什么人都能随便踏入的。 他此生唯一一个摈弃的原则用在了楼蔷的身上,故土热血难凉,老师的教诲言犹在耳,他已经没有脸面再犯第二次错误了。 谁知道他这句话刚说完电话就被猝不及防挂断,就在翁康适以为华蔚恼羞成怒的时候,下一秒他就接到了她的视频来电。 瞥见自己周遭的昏暗环境,翁康适只好拿着手机走进了室内,起码开了灯之后还能看清他的脸。 接通的那一刻屏幕亮起,镜头里多出来两个人。 左边的女生容色倾城,神情冷淡,眼底情绪平静无波。 想必这就是刚才和他通话的楼蔷。 外界传言这楼家小孙女长在乡野,浑身上下都难掩土气之感;如今见了真人,他才知道传言有多离谱。 他眸光往右一瞥,就瞧见一个约莫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神情紧张地坐在镜头前,见他看过来还小心翼翼地朝他弯起一个笑容。 ——这个小丫头,看来这就是楼蔷要他收的新生。 “小雨。”华蔚轻拍了拍孟雨的背,示意,“叫人。” 从激动中回神的孟雨难掩兴奋,搁在双膝上的手兴奋的紧握在一起,她朝着屏幕里的翁康适颤声开口道:“翁、翁老好!我叫孟雨,是胥南南联私立高一19班的学生!很高兴见到你,我好激动!” 脑子里有兴奋的小人在疯狂地跑来跑去,疯狂大叫。 胸膛里过快的心脏频率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 ——这不是做梦。 这是真的! 许是经受的谩骂与白眼多了,如今再见到真心实意仰慕自己才学的人,翁康适的脸上不自觉地染上几分笑意。 但心底更多的,是漫起的酸楚。 想他光明磊落了一辈子,对不入流的下作手段嗤之以鼻、试图带着玉衡院远离是非之地;但到头来他沦落至此,晚年都不得安生。 想保的玉衡院非但没有保住,还害得门下学生都被充入他院,受他人冷眼与非议。 想到此,翁康适敛了敛眸,眼中带了几分认真:“你说你想要进玉衡院,那你擅长的乐器是什么?” 心目中的艺术大家如今就在她的眼前,嘴比脑子快的孟雨脱口而出:“我会钢琴!” 但是出口的瞬间她就后悔了,不过当时在琴房里时老师是听见她弹钢琴才寻了过来、并且要将她引荐给翁老的;这么一想,说钢琴似乎也没问题。 将顾忌抛之脑后,孟雨凛起心神,挺直腰背,拿出当年参加考试时的状态,继续道:“四年前我的钢琴考级已经过了十级,如果您需要看证书核对的话,我也是可以提供的!我最擅长的曲目是《诺玛的回忆》!” (本章完) 第237章 打点 最擅长弹《诺玛的回忆》? 这话可不是能轻易说说而已的。 翁康适蹙眉看着神色紧绷的孟雨,脸上带着疑惑:“这种天资,当年为什么不报读北斗国艺?” 就是孟雨这种年岁,能弹出《诺玛的回忆》的人也不过尔尔。 他不觉得这个女孩有任何理由不去北斗就读。 谈及这个,孟雨脸上闪过片刻迟疑,她不自觉挠了挠脸,感觉有些不好意思。 “那个时候……出了点小问题。” 她不知道这种事好不好在翁康适面前开口,毕竟再怎么说,他也是玉衡院的院长,北斗的管理层之一。 “什么问题?” 没等翁康适开口,坐在一旁看孟雨面试的华蔚倒是捻起一个包子,施施然地问出了声。 既然自家班主任都这么问了,小孟雨浅浅吸了口气,缓声向翁康适说道:“当年负责初招我所在的区的老师说,想要进北斗国艺,无论那个院,都要看我们有没有诚意。” 诚意? 华蔚单手撑在桌面上,咬了一口包子,眼底闪过几丝异样。 ——18区出品的包子现在是越来越敷衍了,唯独在坑她数据模型的时候倒是毫不手软。 狼崽怎么还不回来。 而这边,孟雨看着翁康适脸色沉沉,心底一颤,但还是咽了咽口水,继续说道:“其实我们都知道,这就是向大家要礼物的意思。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都走到了这一步,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所以几乎全部的家长都买了礼物向上面的人请求打点。” “而我家,也是买了的。但是可能对方并没有看上眼,所以我还是被刷了下去。” 当时她忙于备考,还没发现家里的公司已经慢慢开始出现了问题;父亲可能是怕她忧心,才将一切都瞒的密不透风。 就连母亲对此都一无所知。 “买了什么?”咽下一口包子,瞥见翁康适暗下去的脸色,华蔚又刻意问了句。 孟雨弱弱地举起一根手指,轻声:“一个100克的金条。” ——那不就是好几万? 将价值与包子换算的华教授手上动作微顿,眼眸又冷了几分。 她曾经辛辛苦苦打着报告跟研究所申请经费,常常因社交能力不足被财政部拖延;没想到这世上居然还有这么简单的挣钱方法,只需几句话,就有人乖乖将其奉上了。 听完孟雨的话,翁康适沉默几许,才缓缓开口:“这些事,我从来都不知道。” 亏他还以为自己将玉衡院管理得很好,原来从根系处就已经烂了。 北斗国艺就像一个金玉其外的华丽果实,吸引着所有人为其驻足;但其内里早就已然腐败,生出了无数的蛀虫。 老师那一代的凛然天下,早就已经过去了。 “如果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那的确是我的管理方式有问题,才让优秀的学生流失。”屋内灯影昏黄,翁康适整个人的身上散发这一股萎靡的气息,“但你刚才所说的挂名弟子这件事,我需要看到你真才实学的展示才行。” 虽然翁康适表面上是和孟雨在交谈,但实际上,这句话他是说给华蔚听的。 (本章完) 第238章 别太柔弱,别受人欺负 原本靠在椅背上小憩的华蔚缓缓睁眼,不冷不淡的目光注视在翁康适的脸色,出口的话语毫不客气:“翁院长以为,您还有的选吗?” 要不要保下玉衡院、怎么保下玉衡院?如此种种,是你翁康适毫无办法,不是她。 如今对提出办法的人挑三拣四,拖拖拉拉;很难不让人怀疑翁康适到底对玉衡院抱有几分真心? “……”冷淡的目光直直望进翁康适的心底,让他再一次清晰无比地认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 ——是了,他早已不是高高在上、门生无数的玉衡院院长。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虚有空职,甚至还要即将被废院的无能院长。 “你把她的个人资料予我一份,我会在明天之前将她录入玉衡院的系统。”他再次瞧了眼一脸茫然啃着包子的孟雨,心底无可奈何地喟叹一声,“我说过,我目前的权限只能把她弄成挂名弟子,其他的,我暂时无能为力。后面的事情,就要看你们了。” 或许是对华蔚二人突然有了几分为人师的自觉,翁康适又再次叮嘱了一句:“哪怕最后失败了也没关系,我不会怪你们。造就这一切恶果的人是我,我会担责。” 华蔚原本想挂断的视频通话的手一顿,眸底掠过几分讶异。 似乎是惊讶翁康适还会说出这种话。 这和他刚才质问孟雨时的嘴脸判若两人。 这疑惑的目光瞬间就刺痛了翁康适,他几乎是逃了似地结束了这次通话,只留给她们一个漆黑的屏幕。 “时老师。”咽下口中的包子,孟雨整个人还有点懵,脸上带着几分不确定地看向华蔚:“我们真的要去参加三天后玉衡院的院考吗?” 哪知她的老师却只轻摇了摇头,唇瓣轻启:“不。” ——啊? “不是三天后,是参加五天后的补考。”紧接着,她垂眼,递给孟雨一个苹果,“也不是我们,而是你。” 三天后正是南联私立的上课时间,北斗国艺还没有这么重要到她的学生放弃学业去考的程度。 孟雨啃着包子的手顿住了! 而且才咬了一半,都忘了咀嚼。 what?她听见了什么? “可你刚刚……”断线的脑子缓慢重启,她伸出手指弱弱地指了指屏幕,“不是和翁老商量好了吗?” 她以为都谈好了,还准备想借口瞒过妈妈去请三天后的假期呢。 结果……居然还可以这样吗? “孟雨。”华蔚敛了神色,眸间情绪平静无波,“不要因为别人的事情而影响你原本的生活。我引你上北斗国艺有我的私心,我不否认。而你作为自己人生的主导者,不应该为了旁余小事而迁就;这一点,在任何事上都适用。” 南联私立的课程才是最为重要,北斗国艺那种烂透了的地方,根本不值得她特意请假而去。 孟雨也不知道有没有听进去,只愣愣地点了点头、 许是反应过来自己的说的话有些重,她试探性地伸出手去,轻摸了摸孟雨的发顶,安慰道:“别太柔弱,别受人欺负。” ——别像她的师妹一样。 (本章完) 第239章 哑巴亏 繁星璀璨,明月高悬。 她站在阳台上瞧着孟雨远去的身影,女孩转身遥遥同她挥了挥手,便跑回了家。 角落里的孟霖扔了手里燃尽的香烟,踩熄之后环顾四周没有发现可疑的人影;又再度走进了黑暗里。 冷眼看着这一切的华蔚面无表情地咬了口手中的苹果,思索着陶存旭到底对她的身份了解有多少。 ——孟雨、孟霖?真希望只是个巧合。 屋内,白方块的执行已经爬取了北斗的资料库,投射而出的影像正在缓缓地转着圈。 华蔚看着孟雨的身影消失到街道尽头后,才抬脚走了进去。 翁康适的动作果然很快。 堪堪十五分钟前,她才将孟雨的资料投递到他的邮箱;如今在玉衡院的学生名单里,就已然出现她的名字了。 所以此刻在玉衡院的门下一共有两个学生,一位是正式学籍,而另一位则是挂名。 眸光在投影上停留半晌,直到另一面的运行程序执行完毕之后,她才启动了定时隐藏程序。 既然北斗那群老头瞒着她转为正式学籍,那就不要怪她送给他们一份大礼。 从今天起,就再也没有人相信翁康适的手中只有挂名权限了。 从她的名字下面变为正式的时候,北斗高层在这一件事上就失去了主动权。 所以哪怕她入侵了北斗的资料库,将孟雨的身份更改为正式生,他们也无话可说;更无法对此质疑。 而一旦质疑,那楼蔷的正式身份从何而来?这种无异于自爆的行为,她相信北斗高层是不会干的。 ——所以他们只能吃哑巴亏。 定时程序在三日之后启动,为了保护孟雨的人身安全,更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毕竟如今的北斗国艺,急眼了什么干不出来? 被她搁在桌面的苹果已经氧化,华蔚视若无睹地拿了起来,继续咬了一口。 ——敷衍了,18区居然连出产的苹果都带着一股涩味,当初签协议定时给她提供苹果时分明是另外一种嘴脸。 狼崽怎么还不回来? 厅内的包子已然凉透,厨房里未拧紧的水龙头滴着有频率的水声;不知为何,华蔚没了起身的念头。 一种不知从何而来的疲惫感席卷而来,这是过去二十多年间,从未有过的感觉。 这不是精神用尽之后的枯竭,也不是身体劳累之后的无力;这是来自内心的茫然。 ——可是,她到底在茫然什么? 白炽灯将整个室内笼罩,静寂的房内只有白方块运行的小小响动,无形的孤独将华蔚包围;她再次从人烟中脱离,落进了自己的世界里。 她就像一个置身事外的看客,冷眼看着世人陷入爱恨嗔痴,痛苦纠缠,且死不悔改。 心底漫起的那股陌生的排外感让她倍感不适,埋藏在记忆深处的黑暗色彩,再一次有了‘留着这个世界有何用’的冲动。 “你好,时卿,我是……” “为了让你有足够的能力自保,我才会如此严苛。” “……我不想你死。” “往前走,哪怕我死了,也不要回头。” (本章完) 第240章 卿卿可以赏脸吗 “滴……滴……” “主人,检测于监测线处有生物停留,是否启动警报程序。” 白方块浮起半空飞至耳边,阖眼小憩的华蔚倏然睁开了眼。 “开启监控。” 受了指令的白方块闪了闪迷你的豆豆眼,下一刻就投射出了门口处的影像。 熟悉的面孔停留于原地,秦司礼伫立在她的门前,他看着那扇紧闭的房门,却始终都没有抬手敲响。 华蔚坐在电脑椅里,冷眼看着男人的下一步动作。 她目光下移,落到了秦司礼垂下的左手上。 现在已经是深夜十点,消失了数天的狼崽企图就用一顿夜宵打动她? 未免有些想的太简单。 半晌之后,秦司礼终于有了动作。只见他收回了准备叩门的手,径直地……转身走向了自家。 眼底漫上刺骨寒霜的华教授当场捏爆了手中的核桃。 ——很好。 一股无名火直直窜上心头,华蔚猛的站起身,将飘在半空的白方块收回口袋,便径直走到门口,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她倒是要问问狼崽为什么拎着东西到她门口晃悠一圈又回去了! 可未曾想,她甫一出去,就撞上了拎着蛋糕走出来的秦司礼。 四目相对,气氛陡然变得沉默。 秦司礼漆黑如墨的眸子瞧着她未关紧的房门和形色匆匆的模样,不禁心下一紧:“你要出去?” 果然还是回来晚了一步吗? 心底漫起的异样不适悄然消散,华蔚脸色又恢复平静无波的漠然之色。 “散步。”握着白方块的手还插在口袋里,她佯装无意看了眼秦司礼手上的东西,出声问了句:“你呢?” ——深夜十点,出门散步? “前几日有事耽搁在外,很抱歉失约了。”黑眸湛湛,秦司礼微微俯身靠近,沉沉语调拂过耳畔,“想约你一起吃夜宵,卿卿可以赏脸吗?” 这是对之前的消失做解释么? 央她收留的狼崽不告而别,半途跑了出去,现在又跑了回来;真把她这当随处可去的地界了? “我要散步,秦先生就自己吃吧。” 脸上的疏离如同两人初见时的漠然,秦司礼知道,这次可能是真的把人惹生气了。 他将手里的小蛋糕捧起,端至华蔚的面前,沉声:“卿卿,赔礼。下次绝对不会不告而别。” 走廊间的感应灯亮了又灭,明明暗暗。眸间交织的复杂情感浓重如墨,华蔚看不清其中掩藏了什么。 瞥见手腕上包扎的白色绷带,华教授还是心软了几分,“伤口换过药了吗?” 秦司礼微微一怔,垂眸发现自己袖口处因为动作而露出了伤痕;所以华蔚才会有此所问。 五分钟前才换过药的大灰狼:“没来得及。” 既然如此,华教授下颌微抬,勉强施舍给受伤狼崽一个道歉的机会:“进来吧。” …… 腕间伤口在靠近大动脉几厘米处,血肉翻涌、看起来狰狞可怖。 华蔚抬眸瞥他一眼,不明白眼前的男人意志力是强到何种程度,在她揭开纱布的时候脸上毫无波动。 甚至还能一直含笑注视着她。 (本章完) 第241章 死亡之花 碘伏拂过伤口,视觉冲击感更是强烈了几分。 华蔚盯着这道伤痕,越看越觉得眼熟;就好像在数年前,她曾在哪里亲眼见过似的。 她蹙着眉,快速过滤脑海中与之相似的景象。 ——鸢尾花落下之处,便是余晖照耀之地。 这是金鸢尾特制的匕首才能造成的伤痕! 时粟死后,她从实验室消失的那七天,这种伤痕她见了七天。 猩红血气绕梁三日,声声哀嚎不绝于耳。 金鸢尾,flowerofdeath。 ——死亡之花。 彼时她带着老师予她的推荐信到达金鸢尾总部所在地,前来为她引路的人十分热情地接待了她;下一刻就把她带往了死牢。 一扇电门之隔,那人唇边噙着不达眼底的浅笑,告诉她:哪怕她来自研究所,哪怕她的恩师对金鸢尾有恩;但她若想与他们做交易,第一步,就是活着走出死牢。 不然就带着推荐信原路返回。 而当时,和她同处一室的两个人,一个已经化为白骨,另一个也已经奄奄一息、时日无多。 这是个几乎无法完成的死局。 赤手空拳,怎么可能从过满了电的牢笼里走出;这分明就是不想做她的生意,等着她开口说退出。 可她没有。 她当机立断拾起地上落满石膏的腿骨,拿着它奋力砸向了墙上的控制阀。 被损坏的连接处的电流发出的滋滋响声听来心悸,带起的火花更是绚丽危险。 坐在角落里的男人见此情景,更是默不作声地退后了两步,生怕被殃及池鱼。 几下重击之后,控制阀终于不堪重负,‘滋滋’几声之后便断了电,结束了自己的一生。 华蔚手中的骨头也应声而断,从中空处掉下来一把钥匙。 铁制小钥匙上还挂着个小吊坠,几个小字这样刻着,“死牢钥匙”。 华蔚垂眸瞥了一眼,没有捡。 但是角落里一直窝着装死的男人却突然冲了出来,做势去捡钥匙;就在他的手堪堪要摸到地上那把钥匙的时候,华蔚将手中的骨头缓慢悬在了男人的头顶。 她看着一门之隔的男人,冰冷地吐出一句话:“开门。不然我就杀了他。” 话中之意,毫不留情。 原本想引华蔚拿钥匙的男人脸色颤了颤:…… 杵在一旁准备看戏的安阳顿了片刻,缓步从阴影里走出;扬眉笑着,慢悠悠地给华蔚鼓了鼓掌。 “任守随的得意门生,果然和旁人不同。不过几息时间,所有的关键节点都被你给发现了。” 他好整以暇地站定在原地,微微眯起眼眸,带着几分疑惑开口问道:“不过,你为什么笃定我会为了他而屈从呢?他明明和你一样,都是来与金鸢尾谈交易的而已。” 带着尖刺的骨头悬在头顶,蹲在地上的男人听到这话不免翻了个白眼;都被发现了还在这装,想搞死他上位就直说。 华蔚没有给出回答,而是将手中的骨头更靠近了那人几分;冰冷触感拂过皮肤,携着死亡的气息。 她垂下眼睑,缓缓开口,寒芒渐露:“看来你的同伴并不想救你。” 蹲在地上的男人无奈的闭上眼,自我洗脑:这是离间计,这是离间计…… (本章完) 第242章 我,普普通通 两方对峙,沉默的气息在空气中蔓延,悬在头顶的骨棒如同夺命的达摩克里斯之剑,下一秒就能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华蔚还没有继续她的动作,倒是蹲在地上的男人先受不了。 他挠了挠自己鸡窝般的头发,颓然般坐到了地上,朝着门外的安阳吩咐了句:“给她开门。” ——真是失策了,还想看看这小姑娘吃瘪的样子。 没想到最后吃瘪的是他。 下一刻,原本熄了电流的大门重新亮起、冒着蓝火般的光芒;方泽抬脚一踢,把地上的那把钥匙踢向电网里,顷刻钥匙便变得焦黑。 受了命令的安阳按下手中遥控,电门终于缓缓打开,在地面上拖出一道道黑痕。 “钥匙淬了毒,华小姐没捡,想必是已经发现了。” 方泽一改身上的颓然之气,终于显了几分引路人该有的态度。 手中骨棒被华蔚随手丢弃,她拍了拍自己沾染了石膏粉的掌心,若无其事般开口:“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 这话刺得方泽差点气笑出来。 她也好意思说出这种话? 哪个正常的研究员会毫不犹豫地捡起地上的骨头就往电门上砸?哪个普普通通的研究员会把杀人二字挂在嘴边,并且下手又狠又快? 他磨了磨后槽牙,从齿缝间挤出一句:“华小姐,过分自谦就是自傲了。” 任守随早年于金鸢尾有恩,且这份恩情对于上一代金鸢尾掌权人而言还是恩重如山。 所以他们才不愿意做华蔚的生意。 如今金鸢尾上层的那群老头一个个都已经金盆洗手,退回幕后颐养天年、含饴弄孙;欠下的人情却要他们来还,而且顾忌着她背后的任守随,他们或许在这桩交易中并没有什么主动权。 亏本生意人人都不想做,更何况还是一个跟祖宗似的合作对象? 死牢的长廊黑暗漫长,头顶上悬着的灯影昏黄朦胧,华蔚侧目瞥他一眼,凉凉出声:“多谢夸奖。” 在她这里,自傲并不是贬义词。 她长于小基地,在一群天才之间,自傲已经是她们的生活常态;过人的天赋与异于常人的能力是她们引以为傲的资本;对外藏锋,对内自信,这早已是她们幼时便已默认好的规则。 一旦感觉自己稍逊于他人,那么就已经是输家了。 感觉自己没办法和脑回路清奇的华蔚沟通,方泽干脆放弃挣扎,引着她去了中控。 …… 杀戮与死亡,开在绝地的鸢尾花在风中摇曳着芬芳的花朵,迷惑了一个又一个的迷途者。 一路走来,这个被誉为血腥之地的金鸢尾总部倒是安静地出奇。 一点都不像在刀口舔血之人会待的地方。 方泽将她引到一扇门前,叩门之后便默默的退了下去。 来时路上,方泽对她提起,虽然上峰对她手中的筹码有意,但是顾忌她是任守随的门生,怕她要动的人是一些手握重器的高层,所以他们才会想办法阻拦她进来谈判。 不过既然现在她通过了他们设下的关卡,那之后的事宜就仍然有得谈,就是看双方的筹码够不够有吸引力了。 (本章完) 第243章 不怕我害你? 而她带来的,是她与时粟在融维所交流学习时完成的一个框架模型。 金鸢尾,一个拥有着上百名顶尖赏金猎手的暗杀组织。 如果说晨域的榜单上是为了保管物品而设,那金鸢尾的暗杀榜上,就是各路顶尖力量在博弈。 高价赏金吸引来无数窥视的豺狼,排行在榜的暗杀猎手更是成为了多方力量的眼中钉、肉中刺;毕竟谁也不想自己的脑袋天天被别人惦记着。 因此,金鸢尾的暗杀榜虽然设置隐秘且时常变动,但每天依旧承受着上亿次的撞库攻击,更别提其他的手段,所以光是每年投进去的维护经费都达到了上千万。 而她手里这个拥有着当今最高等级防火墙的模型,是如今金鸢尾最感兴趣的东西。 …… “卿卿?” 秦司礼见华蔚看着伤口走神,忍不住动了动指尖,低声唤了句她的名字。 忆起往事,连带着秦司礼腕间的伤口也看不顺眼起来。 折断手中的棉棒扔进垃圾桶中,华蔚从医药箱的最底下抽出一个纯白的喷雾罐子;上面什么都没有印制,独独贴了一个标签。 ‘外伤创口雾剂’ 拔了外面那层防止灰尘的盖子,在准备朝着伤口按下喷雾剂的时候,华蔚陡然抬眼看向了秦司礼,眸底尽是意味深长:“不怕我害你?” 清冷语调间难得地夹杂了几分戏谑之意,这对秦司礼而言,哪怕真是毒药他也会毫无怨言的接受。 只要他的卿卿开心。 漆如点墨的黑眸沉沉与华蔚对视,他甚至抽出另外一把匕首递到她的面前:“能死在你手上,足够了。” 白炽灯光影明晰,打在他的冷冽的侧脸,在看向她的那双眸间,所包含的情愫愈加深邃起来。 ——疯子! 呼吸交错,心底再次漫起异样的感觉;那股茫然无力感在倏然之间消退,无名的生机注入心脏,抵消了那股颓然之意。 可过往养成的习惯让华蔚刻意避开了这种来自情感上的波动,不受此纠葛,她才能带着最理智的决断活下去。 于是,她避开了那深沉的目光,毫不犹豫地摁下了喷头。 下一刻,秦司礼的掌心倏然紧握,手背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像是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华蔚显然对此早有预料,对秦司礼有此反应并不意外。 她晃了晃手中的纯白罐子,明确了药效并没有过期。 ——这是16区早前研发出来的外伤药物,因为使用过程中药物作用太过疼痛,所以并没有面世,只在几大区中小部分流传。 “疼痛过后,伤口的痊愈时间会比常态快上两倍的时间。”伤口狰狞,似乎仍在提醒着她,这道伤来自金鸢尾,华蔚微顿了顿,“能产生这样的伤痕,想必凶器不是市面上能买到的利器吧。” 话音落,华蔚带着几分审视抬眸看向秦司礼,等着他给出一个解释。 这也是试探。 这个背景成迷的狼崽究竟来自哪一方,又做了什么事,会招惹上金鸢尾这种只看筹码的暗杀集团。 (本章完) 第244章 别掺和进来,卿卿 这句平静的疑问句在落地的瞬间,屋内便顷刻变得静寂。 压下疼痛感的秦司礼眼底飞快掠过几分痛意,抬起另外一只没有受伤的手,轻握了握华蔚的指尖。 温暖的热源驱散了指尖的冰凉,耳畔传来秦司礼低沉暗哑的嗓音。 他说:“别掺和进来,卿卿。” 华蔚尝试动了动被握住的指尖,结果被反握得更紧了些。 于是不做无用功的华教授干脆放弃了挣扎。 “秦勿。”清冷眸间染上些微愠怒,出口的句子带着几分寒霜:“别让我给你收尸。” 哪知听了这句话后秦司礼先是微微一顿,继而笑开了。 他猛然将坐在他旁边收拾着医药箱的华蔚拉入怀中,小心翼翼拥着她,汲取那一点点属于她的气息。 在过去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深夜里,他一次次从梦魇中惊醒,然后在现实中再次直面失去她的痛苦。 如今她对他有所反应,是不是代表着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在走? 秦司礼微微俯身,靠近华蔚的耳畔,低声:“卿卿,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我都会爬回来见你。” 沉沉语调似乎携着发热的气息,拂过耳畔时撩起轻轻痒意。 额间抵在他的胸膛上,跳动着的心脏提示着主人的欢喜与雀跃;华蔚垂下眸子,容忍了狼崽的这次僭越。 ——算了,看在他受伤的份上就不追究了。 - 第五日(周六) 北斗国艺玉衡院考校办 “那小丫头不会来的,你们干嘛非得这么死板。好好的周末不在家休息,非得来这地儿等她?” 年轻男老师打了个哈欠,头顶的乱发胡乱搭着,一看就是刚从被窝里被挖过来的。 “奉老师,不管楼蔷今天来不来,我们都得做好自己分内的事,才能不落人口实。”钟老师含笑出声,但眼底之意却是冰凉,他复又看了眼身侧的女性老师,开口道:“你看我说得对吧,梅老师?” 上次出声警告了这个姓钟的之后,就一直被明里暗里针对的梅老师扯了扯嘴角,不想跟他搭话,只敷衍地应了一句:“左右不也就两个小时,奉老师再等等吧。” 若是楼蔷是个有能耐的,早在两日前就来参加玉衡院院考了,今天的补考也不过是上面为了面子过得去而给的机会而已。 反正玉衡院最终都会被废院,这楼蔷来不来都无所谓。 被梅老师无视了个彻底,钟老师阴阳怪气地冷哼一声,不再搭理梅老师。 “早知道着楼蔷会弃权,我就不应该跟美人约在今天;我之前还存了几分看戏的心思,想瞧瞧这摇光院首席的异卵妹妹长什么样呢,毕竟外面传闻这两姐妹关系不是很好,也不知是真是假。” 奉老师的话落入耳中,听得梅老师眉头微蹙,但她终是在心底喟叹一声,失了再去辩解的心思。 无论是年轻的奉嘉明老师,还是中年的钟老师,在楼蔷的身上都只看到了容色与交易,完全不把注意力放到别处。 如今的北斗国艺已经不是当年的北斗国艺,现在的风气完全与她入职时初衷完全违背,她甚至无法找到一个坚持下去的理由。 (本章完) 第245章 抱歉,我们来晚了 由于是周末,倒是有一些学生见玉衡院难得开院跑过来凑热闹的。 而这其中,也包括了上次和另外一个女孩辩解的闵露。 “我上次在开阳院的2群里看有人讨论说玉衡院的翁老收了个学生,居然是真的啊?” “是真的呀,而且上次那个女孩还弃考了,让考校办的老师在这干坐了一个下午;钟老师脸都黑了。” “玉衡院闭院三年,我还以为翁老已经没有收学生的权利了呢,没想到啊没想到;这姑娘估计来头挺大的,不然就是家里给塞钱了。” “嘘——,你小声点。” 见闵露往这边走过来,女生赶紧拉着同伴离她远些;免得这姑娘听见她们说了些什么,就要跟她们吵起来。 毕竟上次她和别人吵架她可是看见了的,这张嘴分外不饶人。 …… 对于旁人对自己的异样目光,闵露早已习以为常;她施施然的走过,不留下一个多余的眼神。 自入校以来因为自己的这身打扮引起的关注并不少,和同寝的舍友混熟后,他们也跟她提起过看自己的第一眼就觉得她很不好惹。 ——这样更好。 她最烦处理的就是人际关系,不敢接近她反而更合她意。 墙上悬挂的时钟缓缓转动,提示着众人补考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小时;而真正补考的人还是没有出现。 “看吧。”奉嘉明百无聊赖的玩着手机,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我就说她不会来了,你们非得在这傻等。” 指尖触及屏幕点下,发送完最后一条消息后便熄了屏,他抄起放在桌面上的汽车钥匙站起身来,“两位老师,我不打算把我美好的周末时光浪费在这里了;你们愿意等就等,反正我不等了。” 说着,他就准备往外走;与此同时,门外突然发出了一阵小小的喧哗声,将正欲说些什么的梅老师目光吸引了过去。 没等到梅老师回答的奉嘉明也抬眼往所在方向看了过去。 “抱歉,我们来晚了。” 冷白指节抵着门把推门而入,抬眸时眼底目下无尘;精致绝然的面孔让准备离去的奉嘉明差点都忘了呼吸。 ——美人算个der,这才是美人! 抱着本琴谱的小孟雨一步一挪慢慢地从华蔚身后走出,小声地朝评委席上的三位老师问好:“抱歉,我们来晚了。各位老师好,我是玉衡院门下学生,孟雨。” 梅老师盯着进门的二人,眉头微微蹙起,她怎么不知道玉衡院还有个学生叫做孟雨? 玉衡院的学籍记录里不是只有一个楼蔷吗? “同学,你是不是跑错院了?” 今天七大院都在补考,别是哪个院的小新生跑错补考地点就尴尬了。 刚想伸手要微信的奉嘉明一听是学生,嘴角颤了颤,默不作声地把手机给收回了口袋里。 “嗯?”孟雨懵懵地抬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玉衡院补考室’,继而答:“没有走错啊,老师,我是翁康适的学生。” 说着,她就从口袋里掏了掏,拿出一张学生卡。 “你看,这是我的证件。” 得益于现代的高速发展,翁康适才能在两日之内将这个证件和ic卡快递到她的手中。 (本章完) 第246章 你、是楼蔷? 翁康适的学生? 证件上的确是这个小女孩的头像,右下镶嵌的小芯片和北斗国艺的校徽如出一辙。 这的确像是北斗国艺的东西。 可是她在五天前登上北斗官网查询玉衡院门下学生的时候,明明只有楼蔷一人。 这小姑娘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梅老师扶了扶自己的黑色镜框,语气凝重了几分:“小姑娘,虽然玉衡院废院多年,但也不是你能来坑蒙拐骗的地方。玉衡院门下虽然是有一个学生,但绝对不是你。” “而且……”梅老师顿了顿,又继续道:“你该不会是楼蔷喊来做枪手的吧?” 如果是这样,那这就不是简单的补考事件了;喊人代考作弊,这是可以直接开除并写入档案的。 “我不是来替考的!”事件一下上升得这么严重,吓得孟雨连连摆手,“老师,我真的是玉衡院的学生,而且还是翁老师亲自收的,不然我的证件和ic卡哪来的?你怎么就是不信呢?” “你……”梅老师一下没了主意,就在她准备叫保安把这么扰乱秩序的小姑娘带出去的时候,她身旁一直沉默着的女生,开口了。 华蔚轻轻搭上孟雨瘦弱的肩膀,示意她不要再争辩。 “三位老师,我是楼蔷。” 清冷的嗓音携着浅浅寒气,让考校室内外都安静了下来。 此话一落地,眼见着评委席上的三位老师眼里都冒出了同一种情绪。 ——惊讶。 早有传闻楼家新认回的女儿来自乡野,是个不折不扣的村姑,甚至还说她举止粗鲁,是个黝黑泼辣的乡下丫头。 可怎么出现在他们眼前的楼蔷,会是这样? 这幅模样和周身的气质,恐怕京中也少有千金能赢过她去吧! 如果这是村姑,他们就真的不知道那些人的眼光是否出了什么问题了。 “你、是楼蔷?”奉嘉明缓缓坐回评委席上,眸间盛满不可置信的神色。 这和楼婕长得一点都不像,而且楼婕的长相偏寡淡小白花路线,难过时楚楚可怜的模样引得摇光院不少男生为之倾心。 可眼前这姑娘,模样精致得宛如女娲最为得意的作品,胜出楼婕一大截去。 这就算是异卵,也不能夸张到这种程度吧。 华蔚无视了奉嘉明的询问,直直看向评委席上的梅老师,“我今天陪我的师妹过来参加院考,怎么,什么时候北斗国艺有规定只能某个学生参加院考了?” “这……倒是没有。” 院考的条例清楚明晰地挂在北斗的官网上,只需要每个院自己选出最为满意的几名学生参加院考就可以了,一般每个院会出八名到十名左右,以此来确保百分百过考。 但唯独今年,只有玉衡院出了院考不过就废院的规则。 “既然没有,为什么不允许我师妹参加院考?既然没有,为什么三位老师不登上官网核对我师妹的学籍,而在这里质疑?” 女生的语调清冷如烟,明明她只是一个普通的镀金二代,他们却莫名地从中感觉到了一股威慑力。 就似乎,她从来都身居高位。 (本章完) 第247章 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梅老师还从来没有收到过学生这样的质疑,一时之间不免也有些生气:“楼蔷,就算你是翁康适的学生,也不该对老师一点尊重都没有。两天前的院考你不参加也没有和我们说一句,我们三个老师就在那里等了你整整一个下午!而且今天的补考还迟到了整整一个小时,这就是翁康适教出来的好学生吗?” 似乎觉得这样犹还不够,她顿了会又接着开口:“你和你姐姐同为楼家人,为什么她能优秀到成为摇光院的首席,为什么你只能靠走后门进入玉衡院?难道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尊重师长,这就是你的家教吗?” 几句这样重的话砸了下来,一直以为梅老师脾气很好的奉嘉明不免有些心悸,他心有戚戚的想着,幸亏他之前没有得罪过这个梅老师。 不然秋后算账也够他受的。 孟雨哪里见过这样的场面,她对北斗国艺的老师们一直抱有敬畏之心,更何况她只是一个十来岁的孩子,被老师这样劈头盖脸的骂,哪怕骂的对象不是她,她也觉得自己的心脏一颤一颤的。 而华蔚,对此却脸色未变,眸底的情绪依旧平静无波。 “老师说通知过我?”唇角勾起几分弧度,笑意却不达眼底,听闻这般质问的华蔚缓缓开口:“既然提起这个,我们就要算一算,老师在哪一步通知了我呢?” 到了这一步还想争辩?梅老师的脸色更差了。 她没好气地冷哼一声,“早在七天前,我就把玉衡院院考的消息告诉你姐姐楼婕了,怎么,难道你要告诉我,你不知道?” “真不巧,我和楼婕也不是很熟。更别谈她会把这种事告知于我了。”语调泠泠,她浅浅出声,眼底意味不明:“楼家此次认亲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关于我和楼婕的关系所有人都心知肚明;我不免怀疑梅老师将这么重要的消息告知给楼婕,居心何在?” 一顶帽子就这样扣了下来,压得梅老师一口气噎在心头,瞬间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见状,一旁的钟老师倒是也忍不住,出了声:“老师没有通知你的义务,你作为北斗玉衡院的正式生,难道不知道每一年的院考都是在这个时候举行吗?你们玉衡院彼时只有你一个学生,不是你参加还有谁呢?难道这些,你的老师一点都没有教你吗?” 将作为老师的职责甩了个干净,临了到最后还不忘倒打一耙到翁康适的身上;这位钟老师,倒是个甩锅的个中好手。 对此,华蔚依旧站的平稳,毫无所惧,她就这样淡定地看着台上三位,缓缓道:“我这个正式生的身份怎么来的,为什么来的,想必几位知道得比我清楚。更甚之,你们知道得或许比我还要早。” 甚至连规则,都是临时为玉衡院量身定制的;这种行径,连手工高定的员工都要自愧不如,毕竟他们还要收钱,而北斗国艺都默默地为你安排好一切了。 (本章完) 第248章 诺玛的回忆 他们当然一清二楚。 北斗高层要把玉衡院废院,承诺将其院下的所有面积分割给其他六院;所以作为利益共同体,其他院才没有一个人站出来为玉衡院说话,甚至连提醒都不曾提醒过翁康适。 重利之下,所有人都在这场无形的战役中,做了一次刽子手。 刀刀都砍向无辜的玉衡院,砍向她。 她不禁怀疑当年翁康适是统一掘了北斗高层的祖宗坟墓么,所以才会这么下死手。 “她真是玉衡院的学生。”一直没有参与争辩的奉嘉明陡然出声,出示自己的手机给其他两位老师看。 而那上面,正明晃晃地显示着孟雨的名字与资料。 底下一行小字这样写着:已入校五天。 还是在院考前入校的。 梅老师和钟老师的脸色变了变,一时间都有点下不来台。 他们之所以如此笃定孟雨不是玉衡院的正式生,是因为他们知道翁康适手上只有挂名生的名额;但没想到现在居然又多了一个孟雨? 这是什么意思,上面到底想干什么? 三位评委,顿时就哑了两位。仅剩的奉嘉明掌心握拳抵着唇瓣,轻咳了两声掩饰尴尬,继而对抱着琴谱偷偷瞧他们的孟雨开口道:“既然身份核实了,那孟雨小同学就开始你的考核吧。你表演什么曲目,你的乐器是?” 孟雨默不作声地看了眼身侧的华蔚,得到她的示意之后,勉强地扯了扯唇角朝他笑笑,轻声:“钢琴。《诺玛的回忆》。” 听见这首曲目,奉嘉明挑了挑眉,显然没想到这个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小姑娘居然会弹这个曲子。 除去考校办的评委一职外,他还在天枢院中乙院中任职钢琴老师,乃至在那里,能流利地弹出《诺玛的回忆》的孩子们也并不多。 而这个小姑娘,居然敢在院考的时候弹奏,真的不怕出了错误,导致院考失败么? 抱着这样的怀疑,奉嘉明点点头,示意她:“可以开始了。” 得了确认的孟雨抱着琴谱在角落里的钢琴前落坐,她再次回头看了眼坐在旁听席的华蔚,瞧见她神态平静,一如当初坐在喧嚣的体育馆看着19班的学生欢呼,冷静得不似真人。 但她的存在,就是她最大的安全感。 她定了定心神,指尖轻轻地放在黑白键上,深吸了一口气。 ——老师的希望、玉衡院的希望,翁老的希望都在她的身上,她绝对不能出错。 这是一首长达十七分钟的复杂曲目,除了那些疯狂的八度、琶音、音阶、大跳之外,最突出的一个技巧是左右手的配合问题。 很多地方都由左右手共同完成一个声部的演奏,有些地方右手的音甚至挤在左手中演奏,对钢琴家提出了非常严峻的挑战。 乐曲中所展示出来的强烈情绪对比带起了昂扬之志,其中交织着着情变、矛盾、紧张、狂乱等复杂的气氛,最终又以绚烂升华,在爱情与宽恕的永恒光芒中落幕。 世人记载,这是一场英雄式的爱情悲剧。是李斯特将这场女性意识的觉醒,提早了半个世纪。 (本章完) 第249章 一曲终了 指尖触及琴键的那一刻,孟雨就似乎变了个人。 她不再是南联私立中那个柔弱可欺的无力小姑娘,也不是对那个贫穷的家庭而忧心的女儿;在这一刻她只是自己,只是孟雨。 所弹奏出的每一片音符都来自她过往每一次的不懈努力,她将自己的情感注入其中,让自己和它融为一体,去理解它,并将它所表达的一切展现在世人的面前。 这是她的故事,也是它的故事。 湍急的变奏如同她的过往人生,在音符中走马观花般悄然走过;疯狂的变化音级跨越八个维度的空间,她在其中看到了她的不甘、挣扎、苦痛、迷茫,最终她击碎了泡影,救赎了自己。 那些梦魇般的回忆被她碾碎在尘埃里,她带着自信而完美的笑容,悄然退场。 一曲终了。 考校室内外陷入了长久的静寂。 无论是门外的学生还是评委席上的三位老师望着那位起身谢礼的瘦弱女孩,眼中对她有了新的观感。 能将诺玛的回忆演奏地如此完美的人,她是近十年来最优秀的一个。 北斗国艺的这个年龄的学生中,已经少有能够打败她的了。 翁康适是从哪里挖了个这么天才的学生出来? 门外有凑热闹的学生交头接耳,切切私语:“这女孩是谁?她刚刚演奏的是诺玛的回忆对吧!” “好强!幸亏我不是学钢琴的,不然今年的院考被她这么一比,之后考校办的老师进行评比的时候只会更加严格。” “刚才听她说自己叫孟雨,也是翁老的学生。” “啊?我还以为翁老只有一个学生,就是那个叫楼蔷的呢;对了,那个楼蔷今天还是没有来吗?” “啥呀,你刚才去洗手间了没看到,那个坐在旁听席的就是楼蔷啊!” 女孩抬眼顺着同伴指向的方位看了过去,就径直看见一个容色精致,神色淡漠的女人坐在那里,周身气质与其他人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仿佛是造物主最完美的作品。 “这,是楼蔷?” 这是传闻中土里土气的楼蔷?! 倒吸了一口凉气,被流言蒙骗的女孩有句脏话现在就要骂! 她迅速抽出手机把自己在校园墙上的留言给删了个干净。 几天前,有个自称是人脉姐的匿名用户向校园墙发了张图,她说里面浓妆艳抹、穿着礼服的女人是楼家新认回得女儿楼蔷,而且在酒会现场举止不端,试图勾搭几个公子哥做她未婚夫未遂,这才导致了酒会提早结束,草草收场。 而当时参加了酒会的几家太太不知是受了楼家的保密请求还是其他,都对当时的情形绝口不言;这让人脉姐的话有了更高的可信度。 可是,如果眼前的这个女人是楼蔷,那她还用勾搭个锤子啊!那几个公子哥只要不是个瞎的,都会倒追她吧! 美女姐姐谁不动心! 闵露抱着手臂站在考校室外,透过窗户看着神色有些紧张的孟雨,眸中情绪变得有些复杂。 她认得这个女孩,四年前她们在同一个招考现场,这个女孩彼时脸上还挂着青涩与稚嫩,如今却感觉整个人变化了许多。 (本章完) 第250章 年少风流 短短四年,一个人的变化居然可以如此之大吗?而她又是通过什么途径成为翁康适的学生的呢? 眸中疑惑快速掠过,而评委席上的老师们终于回过神来;闵露迅速掩好自己的情绪,站回了人群里。 “你……”钟老师张了张嘴,想从某个角度挑剔一下其中的缺点,可是就算他绞尽脑汁,也找不到任何一个突破口。 顿了片刻之后,他冷哼一声,“诺玛的回忆其中最主要包含的情感是主人公的爱情故事和其颠沛流离的一生,你小小年纪,真的能够把里面的情感表达理解透彻吗?如果有,那我真要感叹一句年少风流了。” 明为评判,实则却在暗戳戳地贬低孟雨的人格;无论她答是或否,那么终有一道抹不去的污点黏在她的身上。 这话孟雨不敢接,她茫然无措地回过头,求助般的看向坐在观赛席上的华蔚。 “我师妹弹得怎么样,钟老师难道听不出来吗?你自己作为评委,为什么要把问题甩给学生?”她施施然地抬眼看向评委席,唇边噙着薄凉的浅笑,继续道:“还是说,钟老师觉得以你的资质,不配点评我师妹的演奏呢?” 一记带着倒钩的尖刺扎进钟老师的心头,刺得他脸色白了又白,他强撑着,硬是开口说道:“但她小小年纪就弹奏出来了诺玛的回忆,那不就是说明了她感情经历丰富?你少在这里为她辩解,这是不争的事实!” ——这个楼蔷看着美,却是蛇蝎心肠。他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把这个孟雨的名声毁了!不然让她成长起来,成为摇光院的心腹大患! “呵。”冷笑声中携着刺骨的寒凉之意,华蔚坐在观赛席上,淡淡出声:“所以钟老师也认为我师妹演奏得很好,对吗?” 一时间摸不准华蔚想说什么的钟老师迟疑地开口:“好是好,但是……” 没等他说完,华蔚就带着几分疑问再次回问:“那钟老师弹不好诺玛的回忆是因为自己情史不丰富?你从业十几年,却一直只能在北斗国艺做一个小小的任职教师。你是不想精进自己的技艺,还是不能?如果情史能作为技艺的评判标准,那北斗高层的所有,是不是都该被抓进局子里,查个几遍?” 句句诘问,钟老师从最开始的怒急攻心到冷汗涔涔,他抖着唇,想开口让华蔚不要再说了,可是他发现自己一个字都说不出口。 兹事体大,因为他几句话扯上北斗高层,那他还想在北斗国艺混下去吗? 只怕上面人勾勾指头,都能把他弄死。 而这楼蔷仗着家世在这里目无尊长,强词夺理,简直不可理喻! “我没有这个意思……” 她截住话头,不给他再辩解的机会,眸光冷冷,扬眉浅笑:“那钟老师是什么意思?是北斗高层都技艺不精,还是你情史不丰?” “翁康适的学生,真是好得很!伶牙俐齿,你还把我这个老师放在眼里吗?”句句被怼,钟老师不免也火了,“楼蔷,你别太过分!” (本章完) 第251章 我-不-接-受 正好考校室的窗户开着,外面围了不少的学生,华蔚倚在椅子靠背上,好整以暇的坐在那里,顺口问了外面那些学生一句:“你们老师都会问你们情史吗?” 但凡这里有一个敢点头,她就把北斗国艺起诉到最高院。 反正非洛集团的法务部闲着也是闲着,找点事给他们干,人才不会松懈掉。 “没有没有没有……” 外面那群小姑娘跟拨浪鼓似的摇着头,生怕下一秒这种事落到自己的头顶,坏了自己的名声。 而且他们的院内确实没有老师问起这些事情,最多在上生理课的时候教育她们注意自爱,别恋爱脑上山挖野菜;也别被渣男的几句话骗身骗心,出了意外一定告诉父母老师之类的…… 而今天钟老师这番话,放在其他任何一个院,都会被学生以骚扰罪起诉的。 围观的学生们心里也纳闷,这钟老师平日里看着人模人样的,怎么今天脑子跟被驴踢了似呢? 好端端的,跟一个未成年的小姑娘扯情史?有病吧! “那好。”见没有人需要法律援助,华蔚轻轻颔首,语调清冷:“麻烦各位给我师妹做个人证,院考结束后我会以骚扰罪与诽谤罪将钟老师起诉至最高院。” 她抬眼看向墙角上挂着的摄像头,十指懒洋洋地交叠着:“我会采集录像,并且申请最高院不公开审理。希望届时钟老师的履历上挂着一个骚扰罪的污点的时候,还能一如刚才的轻松。” 这样轻飘飘的一番话打下来,坐在评委席上的钟老师脸色急剧苍白无血色,额头上迅速沁出了冷汗,心脏开始快速泵血,企图缓解他的紧张。 他不停地在心底里埋怨楼蔷多管闲事,要给这劳什子孟雨强出头,明明他又不是针对她! 可他再也不敢表露半分不满出来。 楼蔷的背后是整个楼家,据可靠的朋友给他透露,楼家真正的掌权人楼懿文对这个孙女比楼婕还要好;得罪她就等于得罪了楼懿文,届时若背了罪的他被楼家针对,或许这京城真的再没有哪家学校敢收他了。 “对不起……对不起,刚才的话只是玩笑,你们别认真。”想通了其中关节的钟老师紧连忙起身向孟雨致歉,希望她能原谅他的这次无心之失,也希望楼蔷好说话一点,对这件事轻轻揭过。 华蔚侧目,看向抱着琴谱的梦雨。 她想知道这种时候,她的学生会做出什么决定。 是会对他选择原谅,害怕报复而不再追究这个姓钟的责任,又亦或是—— “我不接受。”小孟雨抱着琴谱,小脸崩得紧紧的,似乎觉得自己的声音有些轻,又再次重申了一遍,一字一顿:“我-不-接-受!” 她忍了余兆康三年,被无数的话中尖刺折磨了三年,没有人比她更清楚这些话所带来的伤痛。 过去她被迷雾笼罩了前路才一再退让,现在这个素未谋面的什么老师也想用流言来中伤她? 凭什么?她明明什么都没做错,为什么要这样对她! 而且她有时老师撑腰,她才不要放过这个人渣。 (本章完) 第252章 不够完美 华蔚眼中掠过几分赏识,正欲开口—— “够了,楼蔷,你们也别太过分。本来这件事就是你们有错在先,补考迟到不说,还在这里对老师咄咄逼人;而且钟老师也道歉了,你们还要纠缠不休,不觉得自己有些过分了吗?” 梅老师没忍住,皱着眉开了口,言语间的态度还是在指责孟雨不肯将这件事翻页。 如果被不知内情的人看见了,还真以为孟雨做了什么恶事。 就连钟老师都惊讶地转过头来,十分诧异这个一直以来和他不对头的梅老师居然会为他说话。 瞥见他投过来的目光,梅老师还点点了头,对他表示安慰。 哪知旁听席上的华蔚还没开口,站在钢琴前的孟雨倒是往前走了两步,直直看向评委席上的梅老师,质问道:“你凭什么替他说话?你是当事人吗?你是被人在大庭广众之下问情史的人吗?你是和他同流合污的人吗?” 几个问题甩出去砸到梅老师的脸上,成功让她黑了脸,孟雨眸光湛湛,眼里的认真就像是在嘲笑她的可悲:“既然你不是,那你又凭什么劝别人原谅他?而且补考规则我研究过了,一共有四个小时供学生补考所用,玉衡院就我和师姐,而且我们也没超时,你一直提就没意思了。” “我和师姐在考核时间内到的,而且我们进门的时候难道没有跟你说抱歉吗?梅老师为什么还要在这里咄咄逼人呢?” ——咄咄逼人。是个好词。 指责他人的话被原封不动的骂回自己的身上,梅老师脸上瞬间变化了好几种颜色,她握紧手心强忍怒火,目光里跟淬了毒似的看着小孟雨。 “消消火吧,两位老师。”奉嘉明眼见着场面即将失控,立马出来劝和,他只想在这考校办做个摆烂的评委,不想卷进什么纷争。 他将手中的小牌子分别派到了梅、钟两个老师的手上,牌子的一面写着通过,另一面则是淘汰。 只要有两位老师以上选择通过,那这场院考就过了。 窗外的女孩们紧盯着里面的情况,不免替小孟雨担心起来。 评委席上拢共就三个人,如今她们就得罪了两个,难保钟、梅二人不会因为记仇而故意给出淘汰,那这样的话,玉衡院估计就保不住了。 手中牌子的根柄出被牢牢握紧,梅老师镜框下的眼眸裹挟了浓重如墨的灰霾与阴鸷,她不动声色地抿紧唇,将平放在文件上的牌子翻了个面。 她似乎十分笃定最后是这个结果,自信到连讨论都不曾和其他两个老师讨论。 审核时间结束后,奉嘉明是第一个亮牌子的,上面明晃晃地“通过”二字就是他给予这个未来天才最大的诚意。 当然了,还有坐在旁听席上的那位小美人,楼蔷。 紧随其后亮牌子的是方才被小孟雨怼了的梅老师,她略带不屑地扬起下巴,脸色冰冰冷冷。 ——是淘汰! 孟雨心里一紧。 “我认为这首曲子不够完美。虽然我所教授的专业不是钢琴,但是我觉得我依旧能听得出来曲子的好坏。曲中所表达的情感完全与原意不符,诺玛的回忆,既然是回忆,那就应该呈现一个平静、悠然的自然状态;而你弹奏的是什么?肃杀、疯狂变奏、音阶跨度这么大,在我这里,你就已经失败了。” (本章完) 第253章 你尽管、试试 还以为梅老师真的能挑出什么错处的孟雨:…… 窗外凑热闹的学生中不免也有来自钢琴专业的,听了这样一番话后只觉得满头问号。且不说她不懂钢琴能不能对孟雨的演奏打分,就单单曲中之意这一点她就理解错了好吧! 但凡了解一下诺玛的回忆的创作背景和故事所要表达的意思,都不会说出这种话。 她们不禁怀疑,这个梅老师她真的有职业道德吗? 一人通过,一人给出淘汰,那么最关键的一票就在这钟老师的身上。 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从进入考校室前钟老师对楼蔷和孟雨二人就没有什么好印象,而且她们才和钟老师吵了一架,把他得罪了个彻底。 对于一个即将要将自己告上最高院的人,钟老师又怎么可能会给出好的结果? 无论孟雨怎么优秀,看来这次玉衡院还是保不住了。 钟老师的手在牌子的手柄处遍遍摩挲,一直迟疑不定,他抬起盛满愁绪的双眼,怔怔地看向了坐在旁观席上的华蔚。 那目光里,带着求助的意味。 ——求什么呢?求她放过吗? 寒凉的唇角弯起细微的弧度,华蔚好整以暇地坐在椅子上,无声开口,道出几个字:“你尽管、试试。” 钟老师脸色一凛,心下颤了颤。 最终他还是狠了心,一把将手中的牌子举了起来,呈现在所有人的眼前。 看清上面的文字的那一刻,窗外的学生们一片哗然。 ——居然是通过! 这个钟老师居然做了回人。 学生们的躁动引起了梅老师的注意,她有些愣怔地往钟老师的方向看过去;在看见是‘通过’的时候,她的脸都青了。 五彩斑斓,很是有趣。 ——为什么钟老师会给出通过?!他把上面的话都当做耳旁风了吗?他知不知道这样意味着什么?北斗高层的计划一遭落空,他就不怕上面怪罪下来,他吃不了兜着走吗? 她都这么帮他说话了,他为什么不站在她这一边? 一种被背叛的感觉油然而生,梅老师握紧了手中的钢笔,用力到差点戳破纸张。 两票通过对一票淘汰,孟雨此次院考成功;这就代表着,玉衡院暂时保下了。 看见结果的孟雨脸上迅速扬起笑意,抱着琴谱就‘登登登’地跑向旁观席上的华蔚,喜不自胜地和她分享这个好消息:“老师,我们赢了!我们都还是玉衡院的学生!我没有辜负翁老的期望!” 华蔚自然也看见了钟老师给出的评分,她弯了弯眉眼,安慰般摸了摸孟雨的额发,缓声开口:“你做得很棒。玉衡院此次能保下,都是你的功劳。” 额间仍有薄汗,孟雨的紧张在评分落下的那一刻终于得到了缓解,心中一直悬着的大石头终于落了地。 但她真的非常开心。 这是她真正独立完成的第一件事,这是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真正被需要着;不是余兆康的挟恩图报,也不是颜瑞星羽翼之下的菟丝花。 她只作为她自己,有着独立人格的自己。 (本章完) 第254章 我驳回你的要求 “我不同意这个结果!”梅老师忍了又忍,心头的怒火熊熊燃烧。她用力地将钢笔狠狠拍在桌子上,厉声:“我对这个结果留有异议,我要求她重新弹一遍!如果效果还和之前的一模一样,那我就投通过票!” 考校办已有三年没有出现过带有争议的学生,即便有,也是要上报考校办对录像进行综合评估,结果出得快的,就是考校办评估后直接打分给出结果。 确实有争议的,会在三日后在考校办多位老师的见证下再次进行考核,以此彰显考试公平。 可是就目前的情况,根本就不适用重考啊! 已经有两位老师给出了通过,梅老师这一票是淘汰还是通过根本就无所谓,她现在在这喊什么重启? “我驳回你的要求。” 华蔚自旁观席上缓缓站起,眸子微冷,“梅老师,欺负我玉衡院无人,就在这里对我和师妹如此折辱,不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吗?” 她缓步往前,一字一顿,“是看我玉衡院废弃多年,师长无一在此,所以才敢如此放肆吗?” 铺面而来的压迫感让梅老师的心脏动如擂鼓,她不明白为什么一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身上会出现这种感觉;她不禁咽了咽口水,想开口再说些什么。 但华蔚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 “梅老师是以为自己能够在考校办一手遮天,所以连北斗国艺定制的规则都可以无视,对吗?” “梅老师真以为我和师妹善良可欺,任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当我背后的楼家,是死的吗?” 句句警告,携着刺入骨中的锋芒直直冲向梅老师;在听见楼家的时候,她终于恍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个模样精致的小姑娘不是出身普通的小女孩,而是楼懿文的亲孙女。 哪怕她只是一个刚认回来的小村姑,但是耐不住,楼家的实际掌权人疼惜她、器重她。 突然想明白了这一点后,梅老师的脊背上陡然冒出了阵阵冷汗。 今天她为难学生的事一旦传扬出去,那她在北斗国艺还能好好地待下去吗?她的学生们,还会信任她吗? 在这一刻她才发现,北斗高层只是把他们当做一把刀,需要的时候就将他们握在手中,狠狠地劈向任何人。 只是她自己沉醉其中,还以为受了上峰器重,什么都看不清。 “我不过是要你师妹再弹一次而已……”自知后果严重的梅老师抖了抖唇,梗着脖子强撑道:“你不想弹就不弹,反正我这一票也不重要。” 她现在已经不想和华蔚争论下去了,只想让这件事轻轻揭过,然后尽快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楼家她得罪不起,北斗高层的怒火她还有钟、奉两个老师一起承受;而且上面说不定还会看在她投了淘汰票上放她一马,只针对另外两位老师。 而如果对孟雨进行重考要求,不但要向上面递交报告,层层审批;而且孟雨本身的弹奏就当属完美、无可挑剔,最后下来的结果只会是她自取其辱。 这样想着,梅老师恨不得重回十分钟前去扇自己两巴掌,为什么要昏了头说出那种话。 (本章完) 第255章 给我师妹道歉 “给我师妹道歉。” 她冷了声,“不然梅老师尽可将报告递到上面去,看看考校办的其他老师看着录像的时候,是帮你说话,还是替我玉衡院一门伸冤。” 明明旁观席离评委们有着好几米的距离,但莫名的,梅老师总觉得华蔚是在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们所有人。 而他们,在她的眼里,连只蝼蚁都不如。 “凭……”什么二字还没出口,梅老师身侧的奉嘉明便轻咳了两声,靠过身来小声向她说道:“梅老师,还是早点结束争吵吧,闹下去对谁都不好。你作为一个老师,难道这点容人之量都没有吗?而且我说句不好听的,你刚才的行为确实有些无理取闹了。” 明眼人都看出来孟雨没错,偏偏她还跟个智障似的在这为难人家小姑娘;不还是仗着玉衡院没人才敢这么随意欺凌吗? 今天的学生若是换成其他六院的任何一个,他都不相信梅老师敢为难。 毕竟每一个学生背后站着的老师都与北斗国艺有着复杂的交织关系,遇上厉害的,闹得考校办鸡犬不宁也不是没有可能。 奉嘉明的话让梅老师愤怒的内心再度起了几分波澜,在权衡利弊之后,她顿了片刻,深深看了华蔚一眼;才抬眸看向她身侧的小孟雨。 考校室外止不住的窃窃私语之声,学生们的小声讨论传入耳中,就像是在嘲笑她是一个多么可怜的人。 她缓慢站起身,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眼眸中掩藏着止不住的屈辱之意。 “对不起,我刚才的要求确实是过分了,在这里我向你道歉。” 微垂的眼睑蕴着几分暗色,这句话中到底有几分诚意就不得而知了。 “老师。”小孟雨往前走了几步,扯了扯华蔚的衣角,小声向她开口说道:“我们预定的外卖快到酒店了,不然就原谅她吧,何况小龙虾凉了就不好吃了。” 华蔚正欲就梅老师这句道歉说些什么,闻声却止了唇。 感谢她的学生,华教授在人间活了二十多年后,终于知道世上有个东西叫做外卖软件。 足不出户就可以享受美食,这对不会做饭、一直以来只能啃着18区的营养包子度日的华教授来说简直就是福音! 为了吃上一口热乎的,暂时放过梅老师似乎也算不上什么问题。 她微微点了点头,示意小孟雨她明白了。 “梅老师的道歉我师妹收到了,也希望三位老师能够遵守自己给出的评分,如实将结果上报至考校办。” 她意有所指般看了眼墙角上挂着的监控器,语调凉凉:“我手中有着玉衡中控的钥匙,若是结果不是我想听到的,我一定会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公之于众,让外界知道清高孤傲的北斗国艺、内里倒是有多么肮脏。” 钟老师心下凛然,将删监控的想法彻底从脑海里剔除掉;原来翁康适对这两个学生已经如此信任了么,连最重要的钥匙都给了她们。 不过这样倒也说得过去,毕竟这她们已经是玉衡一门仅剩的独苗苗,不对她们好点对谁好。 (本章完) 第256章 见不得光吗? 一场无声的战役就此落幕。 北斗高层想要通过楼蔷废掉玉衡院的想法,在考校办三个大聪明评委的干预下,彻底走向失败。 而孟雨所弹奏的那曲《诺玛的回忆》注定会成为钟、梅两位老师的梦魇。 闵露看着跟随着华蔚离去的孟雨的身影,思索片刻后,还是悄然跟了上去。 …… 梧桐树下落满了枯黄的叶片,微风拂过,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声响。 就连大树之下的长椅,被梧桐叶铺满后,都带着忧伤的风情。 孟雨边走边拿着手机戳来戳去,似乎是在看骑手具体到了哪个位置。 而她身侧的华蔚突然停了脚步,陡然开口,声音里带着几分冷:“见不得光吗,要一直尾随在别人身后?” 被梅、钟两位老师带起的怒意还未散去,华蔚此时的情绪不免有些不客气。 孟雨拿着手机的手微顿,一脸茫然地往身后看去—— 她们后面什么时候跟了一个打扮得很机车的小姐姐? “你,哪位呀?”从进考校室前她就看到这个小姐姐站在门口了,她还以为她是过来凑热闹的,怎么现在倒是跟着她们一起出来了? 这也不是通往其他六院的方向呀。 “你不记得我了?”见被发现,闵露干脆走上前和孟雨搭话,“四年前我们在同一个招考现场,我是弹古琴的闵露。当时我还给过你一片卫生棉的。” “原来是你!”卫生棉三个字成功激活了孟雨的记忆,她成功地从脑海里挖出了关于这个女生的所有印象。 可她挠了挠头,眼里满是惊讶:“我记得你那时候好像不是这种打扮……” 回忆中的闵露虽然算不上古色古香,起码也算个仙气飘飘;毕竟是弹古琴的,带着几分古风的韵味才符合印象。 而眼前的闵露,怎么看都像是玩摇滚的,还是那种下一秒就要登台炸场子那种。 “那都是我爸妈要求的,要不是为了成功过考,我才不穿那种复杂的衣服。我自己一个人上厕所都费劲。” 当时她要不是在厕所里跟扣子折腾了半天,哪里会刚好遇见来例假又没带卫生棉的孟雨? “……原来是这样吗。”她看着一身黑色皮衣的闵露,真的很难想象她坐在台上弹古琴的样子,两幅画面合在一起都很违和。 也不知道这样算不算现代音乐和古典音乐的碰撞。 简单寒暄完,闵露默不作声瞧了眼站在一旁脸色冷冷的华蔚,感觉自己就像个拐卖无知少女的怪姐姐,而且还是对方家长就站在面前的那种。 她脱口而出,当场喊了一声,“师姐好!” 华蔚:……? ——这小姑娘进北斗国艺的时间比她还早,而且并不同属一个院,她这称呼是不是不大对? 或许是华蔚在考校室与三位评委对峙的形象太过深入人心,闵露打完招呼后就拉着孟雨走到了一旁,压低声音,悄声问道:“我记得四年前你意向报考的就是玉衡院,如果你的技艺这么精湛,为什么当年你会考不上?” 这很奇怪,同批学生里差不多都考上了北斗国艺,为什么这个小姑娘会在这个时候才出现在翁康适门下? (本章完) 第257章 这就奇怪了 再次想起那段有些尴尬的往事,孟雨不自觉挠了挠脸,抱紧手中琴谱,轻声开口:“当时我买的礼物太便宜了,初招的老师可能没看上,所以就……” 收礼这件事闵露也知道一些,她微蹙着眉,“你家买的东西价值大概在多少?” 按着当时金价来算的话,孟雨垂眼想了想,报出一个大概的数字:“接近四万左右吧。” 后来父亲告诉她,这已经是在他力所能及的范围内拿得出来的所有可使用现金;可是还是没能完成她的梦想,为此,父亲对她感到十分亏欠。 这就更奇怪了。 “我妈妈告诉我,她后来在群里问了其他家长,发现大家购置的礼物价格都是差不多的,基本都是在四五万左右;你家既然也是出了这么多,那应该没有道理不让你进初招才对。” 闵露的一番话让如同一颗炸弹落进了平静的湖面里,孟雨猛然抬起头,脸色尽是吃惊的神色。 如果闵露说得都是真的,那么当年到底是因为什么而不让她进北斗国艺呢? 明明,逊色于她的学员都进去了…… 旧友寒暄,却没想到扯出一桩离奇事件,闵露不免有些担忧:“你当时是不是做了什么事,或者说你家和那位初招老师有什么仇怨?” 不然何至于和一个小女孩过不去。 “没有啊。”孟雨挠了挠耳朵,想了又想,记忆中除了初招那一面外,根本就没有那个老师的半分印象。“我爸爸当时经营着一家公司,妈妈在家做家庭主妇,而我在九中上学,怎么可能会和那个老师有仇怨呢?” 在那之前,她连见都没见过他。 “那就怪了。”没有理出头绪,闵露也只能暂时放弃查清缘由的想法,她转而提起:“翁康适如今在玉衡院只是个挂名院长,你如今虽然是他的学生,但恐怕他教你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吧。” 更别提翁康适还欠着北斗国艺一大笔钱,为了筹集欠款,翁康适说不定自身都难保,更何谈教学生。 说起这个,孟雨抿着唇,没有办法为翁康适辩解一句;闵露说的不但是事实,而且在一开始翁康适就是收她做挂名学生而已,后来不知道她神通广大的时老师用了什么手段,她才真正成为了玉衡院的正式生。 见她沉默,闵露更是确定了自己的想法,顾忌着身后的华蔚,她抬手搭在孟雨瘦弱的肩头,轻声:“你要不要来天枢院,虽然天枢院的老师或许名气没有翁康适的大,但至少可以在学院里对你进行教导,而且有我在,天枢院的学生绝对不敢为难你。” ——原来她已经在天枢院混得风生水起了吗? 脑子开始走神的孟雨再度联想起四年前白裙飘飘的闵露,继而联想到了她穿着裙子和别人打架的画面,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对不起,佛祖,我现在就开始敲木鱼! 摇了摇头将脑海里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去,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 就听见闵露有些讶异的声音在耳边响起:“为什么拒绝,我不觉得你有拒绝的理由?” (本章完) 第258章 说点别人爱听的话 ——她都没开始说话,她怎么知道她要拒绝,这小姐姐是有读心术吗?! 心有戚戚的孟雨抱紧手中琴谱,不敢与闵露对视,生怕被她看穿心中所想,她垂着眸子,轻声:“我现在学业比较繁忙,所以我挺满意现在的玉衡院的。虽然翁老没办法对我进行足够的教导,但也没关系,我目前更重要的是读完三年高中,考上京大。” “可是你当年明明说……!” 话到了嘴边,未尽之语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明明知道孟雨此时说的不是真心话,却又无法劝她离开玉衡,进入天枢。 果然是翁康适对她威逼利诱,许下了什么承诺么? 是了,孟雨家道中落,如今她一穷二白,只要给她许以小利,她就会义无反顾地站在翁康适这边。 唇瓣翕动,她犹想再说些什么,却又被孟雨给堵了回去。 “别劝我去天枢啦,当年初招没办法进入北斗,可能我的表现真的有什么问题吧。如今我已经是玉衡门下的学生,还能代表学院参加院考,我已经很满意了。你在天枢也不容易,就不让你麻烦了。” 字字句句都在为她着想,哪怕自己受了委屈也不向他人求援,闵露的心好似突然被一把大手攥紧,难受的让她透不过气来。 “小雨,走了。” 一直冷漠旁观的华蔚倏然出声,断了闵露再开口的可能。 “我走啦,小姐姐。”孟雨扬起几分笑,蹦蹦跳跳跑到华蔚的身侧,临走时回头朝她挥了挥手,笑容明媚宛若初晨。 可闵露却看出了其下的无尽心酸。 为了一点蝇头小利,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真的值得吗? 她觉得未来孟雨一定会后悔今天的选择。 教学质量胜过玉衡院无数的天枢,错过了,孟雨就再也没有机会了。 …… “刚才怎么不和她解释你是因为翁康适才就留在玉衡?我瞧她还挺关心你的。” 凉风习习,拂过耳畔。 吹乱的额发被孟雨别在耳后,闻言愣怔了片刻,继而莞尔一笑,语调轻轻,仿佛下一刻就落入风中:“人生在世,说点别人爱听的话,也没什么不好的。您说对不对,老师。” 反正闵露已经先入为主代入她在玉衡一定过得不好,也笃定她留在玉衡是另有目的,那她何必要再过多解释呢。 说得再多对方也不信,那还不如遂了她的意。 她知道闵露让她进入天枢是为了她好,毕竟四年前她都能对一个素未谋面的小姑娘伸出援手,她愿意相信对方有一颗善良且诚挚的心。 可她到底是想得简单了。 在答应时老师进入玉衡院成为正式生并参加院考的那个晚上,她就已经想明白了自己未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玉衡一门是受所有院系孤立并针对的,一旦她代表玉衡参加院考,就必然会被北斗高层所厌弃,针对翁康适也人也一定会针对她。 她和师姐注定不会在北斗国艺中得到任何的帮助,而且别人还会给她们使绊子。 玉衡院虽然看起来还属北斗国艺之下,但其实早就连路边的野狗都不如了。 (本章完) 第259章 最天真的愚蠢 最伤人的武器 闵露想得简单,可她从未想过她一旦进入天枢,作为替玉衡参加了院考的背叛者,她会在天枢院受到多少冷眼,而天枢的老师也必然不会尽心教她。 或许如果这些话即使告诉了闵露,她也只会觉得她想太多。 可人性从来都是这样难测,没有最坏,只有更坏。 “最天真的愚蠢,由来也是最伤人的武器。” 华蔚听出了孟雨言下之意,并没有过多干预她的选择,这句轻飘飘的感叹如同缥缈的烟尘,微风拂过,散去空中。 “有人愿意一直保护她的天真,其实也是一件挺令人艳羡的事情。” 只可惜,她的天真早在四年前的大火里就燃烧殆尽了。 阳光拉长二人的身影,斜斜暖阳携着熙和的温度笼罩了死气沉沉的玉衡院。 容色倾城的女人轻拍了拍身侧瘦削女孩的肩头,问了句:“外卖到哪了。” “我看看呀。”女孩忙不迭掏出手机,看了片刻后迟疑抬眼,眸中带着几分无措,“骑手说他在围观老板和好几个客人打架,他想看看最后谁赢了,问我能不能晚五分钟。而且他还说,这家店老板黑心,给的东西不够称,所以他趁乱给我们拿了好几个鸡翅。” 头一回点外卖就遇上这种事的华蔚顿了片刻,继而缓声:“让他录像,我也想知道最后谁赢了。” “好嘞!” 孟雨握着手机快速打字,脸上笑意中带着皎洁。 ——这才是十多岁的少女该有的情绪,虽然人无远虑,必有近忧;但哪又怎样呢? 有些时候,活在当下,又何尝不是一种快乐。 “怎么老是抱着琴谱?” “妈妈知道您要带我来京城玩,特意给了我一百块;而我又常常忘记带琴谱,所以我把钱贴在琴谱的夹层里,这样就不会忘记啦!” “若是两件都忘了呢?” “不会的……,啊!我的钢笔呢?” - 前几天才和华蔚反省了自己的不告而别,今天他就吃到了闭门羹。 抽掉门上的浅黄色便利贴,‘出远门’三个字力透纸背,彰显着字如其人般的风骨。 他拎着两人份的火锅食材进了屋,在转身关门的时候,又在门缝下发现了另外一张便利贴。 ‘请自行解决晚餐。’ 有些沉闷的心绪恍然消散,秦司礼薄凉的唇角绽开笑意,就这样被一张便利贴给哄好了。 ——他的卿卿,连出门都没有忘记他。 …… 夜凉如水,室内黯然无色,只余窗台上洒落的几片月光;璀璨的星空宛若星河,承载着一个又一个希望。 指骨间夹着的烟有袅袅白雾散出,成了厅内唯一的亮色。 杯中酒液香气醇厚浓重,入口却柔如绵糖。 分别不过才堪堪一天,他就已经开始想她了。 果然人都是贪心的动物。 他也一样。 摩挲着指骨间夹着的那张偷拍来的照片,他再次饮下小半杯酒。 不知道醉了,能不能在梦中看见他的卿卿。 哪怕是假的,他也甘之如饴。 过去无数个午夜梦回的时刻,他都希望四年前发生的那幅影像是虚假的,是他臆想的;可是胸口处的伤痕却永远都在提醒着他,他差点死了。 (本章完) 第260章 卿卿,花开了 眸间漆如点墨,宛如失了神似的望着远处夜空;那轮弯月,一如数年之前。 腕间的伤口再次泛起疼痛,但是好在使用了华蔚的喷雾,如今已经好了许多。 “密主,一周前伏击您的赏金猎人开口了。” 酒杯旁的手机里传来声音,秦司礼眸子微垂了几分,沉沉开口:“说什么。” “他说,对方托他给您带句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继而说道:“希望秦先生忘了四年前所看到的一切,如若可以,合作能谈。” 筋骨分明的指节轻轻搭在腕间的纱布之上,冷冽的侧脸在月光下泛着寒芒。 许久。 幽夜静寂,秦司礼冷眼瞧着茫茫星夜,轻嗤。 电话另一边手下心底倏然一紧。 “我没死,合作就能谈。”凉凉长夜,话中之意带着刺骨冰冷,“我若死了,偌大一个秦家,也不知你背后的人有几条命可以抵。” 他细细摩挲着手中的薄薄相片,冰冷似乎笼罩了整间屋子。 “金鸢尾,养出来的蠢货倒是越来越多。” 接下高额悬赏取他的命,也不想想自己有没有命花。 背后之人以为留下这样一句话能留他的狗命,未免也太过天真。 “秦家,不需要这样没有诚意的盟友。” 话音落下,被关在密部死牢里的赏金猎人就这样被轻飘飘地下了判决。 “密主,若是金鸢尾查到我们这里……” 生死裁定,终还是关于两大势力的暗中斗争,作为一名部下,他的权限暂时还做不到对金鸢尾出手。 “让苏禾带着石墨烯系统来和我谈。” 用着卿卿的东西,不见半分收敛,近年来倒是愈加肆无忌惮。 密部藏锋蛰伏,早前随他在海外生死博弈,被召回后少在各方势力前走动,那群人就真的把他这地界当软柿子捏了? 真是无知无畏。 “我明白了。” 挂了电话,屏幕再度陷入漆黑。 如同这幽暗长夜,失了明月和繁星,便会彻底的陷入疯狂。 层层乌云之下,掩盖的从来不是绵软的白云,而是能夺人性命的雷电。 卿卿,花开了,快些回来吧。 - “你们居然真的成功了?!” 黄土飞扬,风沙席卷。饶是外面的风吹得‘砰砰’作响,但依旧没能掩盖掉翁康适脸上的喜意。 接过小孟雨递来的筷子,她慢悠悠的刮着上面的木刺,眼中浅浅疑惑,缓声:“你知道结果了?” “当然,在下午的时候,北斗官网上就登了玉衡院院考合格的通知!我这里有时信号不太好,刷新了几次之后才确定的。” 屏幕中,那边背景里的风沙声有些大,连带着翁康适说话的声音都大了许多。 华蔚执筷夹起一块鱼肉,再次发问:“院考结束后,应该就没有什么事情是需要我们再出面了吧。” 北斗国艺那群高层,经此一役,只怕要再对玉衡院出手也没那么容易了。 闻言,翁康适还真的垂下眼睑仔细想了想,通常院考结束后,各大院会组织学生进行内部考核,以此来保证甲班成员永远是学院里最优秀的学生。 不过玉衡院拢共就两个人,根本就没有比的必要。 (本章完) 第261章 人生还真是无常 “院考结束之后会进行院内擂台考核,一般都是甲班的学生守擂,其他班的学生攻擂。”谈及此,翁康适蓦然自嘲笑笑,“不过现在玉衡院被我搞成这样,也没有必要举行擂台考核了。” ——总共就两个学生,就算是想举行怕是也有心无力。 华蔚慢条斯理地嚼着口中的鱼肉,将盛着水果的瓷碟默不作声地推向孟雨的面前。 小孩子,要注意营养均衡,居然还挑食。 孟雨瞪大了眼,看着碟子里的混着迷迭香的沙拉酱,迟疑地夹了一块,果然连水果都感觉味道怪怪的。 “不过,”翁康适颇为无语地看着屏幕里的两个人,每次和他通话不是在吃包子就是在吃饭,有考虑过他这个没饭吃的老人家吗? “不过未来几天其他六院会正常举行擂台考核,你们如果感兴趣,可以凭玉衡院的ic卡进去旁观。其中也难保会出现一些黑马,能看看群雄竞技,对你们来说或许也是一种收获。” 挑了一块没有沾到沙拉酱的蜜瓜放入口中,华蔚垂着眼睑,语调中带着几分无所谓,“没兴趣。” 三个字直接噎死翁康适。 翁康适咬了咬牙,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你们去看看也行啊!我现在人不在京城,就算有心想教导你们也鞭长莫及,这次的擂台赛上其他六院的学生必然会使出自己的看家本领,你们就算不懂,看个一二说不定也能得到什么灵感。” 想当年!想当年他的学生们都是迫不及待地等他的建议和教诲的!现在这两个丫头是老天派来折磨他的克星吗?怎么好说歹说都不听呢! 孟雨啃着鸡翅,咽下一口后,探出个头向翁康适问道:“他们有我弹得好吗?” 如果六院此次擂台考核的技艺都在她之上,那她说不定还真会跟南联那边请一天假留下来看看。 但翁康适显然沉默了。 他嘴角颤了颤,想起他透过中控看到的考校室画面,就凭那一首《诺玛的回忆》,这小姑娘进入摇光院甲班都绰绰有余,更何况是其他班别。 所以他真的没办法把‘他们也弹得挺好’这句话说出口。 翁康适动了动唇,带着几分迟疑,“虽然他们弹的没你好,但是可以……” 话还未尽,就被华蔚打断,语调淡淡:“翁老,向下的进步可不是进步。小雨为你保下了玉衡院,你不能恩将仇报。” “况且,”她顿了顿,意有所指,“三年前因为你北斗国艺差点撤校,你应该明白其他六院的老师有多恨玉衡院。此次院内擂台考核,你觉得我和小雨能踏进一步吗?” 就光是考校办的那三位评委的态度,就已然可以窥知一二;此次玉衡院通过了考核,废院计划失败,说不定北斗高层在背后都恨不得生剐了她们。 一番话将翁康适淋了个清醒。 他突然庆幸起来当年北斗为了看他的笑话,留他做玉衡院的院长;不然他哪来的今天的希望。 多唏嘘啊,这个被他视为职业生涯污点的楼蔷居然是挽救他玉衡一门的关键人物。 人生还真是无常。 (本章完) 第262章 身后的黄沙依旧喧嚣,但是他的内心已然平静。 眼前的两个小姑娘为他带来了希望,他的玉衡一门不再是空寂的院落,不再是受尽他人冷眼的废院。 哪怕这丝希望渺茫,但他仍然尽力伸手抓住了。 “翁老不要灰心呀。”孟雨挖了勺玉米放进嘴里,嚼着东西想了片刻,该用什么词来安慰这个老人:“虽然听说你欠了北斗国艺挺多钱的,但是你要相信,你一定会有还完的那天的。” 灌完鸡汤,孟雨才后知后觉地问了一句,“对了翁老,你到底欠了他们多少钱?” 居然还把北斗国艺逼到用出废院这种手段。 想来过去了三年之久,怎么样都能还完一半了吧。 孟雨脸上的求知精神让翁康适的三叉神经一直抽抽的,看看挺乖巧的一个小姑娘,怎么就被楼蔷给带歪了呢? 他缓慢深吸了一口气,在心底一遍遍默念:这是自己的学生,自己的学生…… “首先我要强调一点,这笔欠款我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我的头顶的。”他凝重了脸色,成功让孟雨认真了起来,连手上的勺子都放下了。 华蔚夹着块糯米糕点,也不吃,就看翁康适到底在打什么哑谜。 “其二,这笔钱大约在三个亿左右。” 豁—— 闻言,孟雨倒吸一口凉气,十分庆幸自己不是在吃东西的时候听到这个数字。 “翁老,你是把镶在北斗校徽上的那颗钻石给砸了吗?还是你什么时候放火把银行给炸了?不然你从哪里欠的那么多钱?” 这就算把整个玉衡卖了,都不值这么多钱吧。 ——三个亿,倒也不是很多。 华蔚咬了口糯米糕点,细细咀嚼着;回想起在上一次结束的那个项目中,加上对方交付的尾款;金额就和翁康适的欠款差不多。 还了三年没还完,那这段时间里,翁康适都在干什么? 自家学生震惊的脸色让他莫名生出几分羞耻,他尴尬地抓了抓手中的空气,轻咳一声,复又开口:“其实我大概能猜到着三个亿的欠款是从何而来的。” 小孟雨扒着桌边,探着头看过来,眼巴巴看着他:“怎么的呢?抢银行吗?” 不然她实在想不出来还有什么原因能在一夕之间让翁康适背上这么高的债务。 “许久之前……”一声叹息,翁康适还是缓声开了口:“在我接任玉衡院院长一职后不久,北斗高层曾经让我签过一份担保书,用玉衡院的所有土地面积担保了三个亿出来。这笔钱是放在北斗国艺的财务部门里用作投资使用的,每一笔营收扣除两成后,再反馈余下的八成给玉衡院自由支配。” “我起先不愿,可上面说其他六院都签了,就玉衡不签,那我就不要做这个玉衡院长,让别人来。” 说到这,翁康适的脸色更加黯然了几分:“我不希望玉衡院落在有心人的手中,我不能辜负老师的期望,所以哪怕要签下这种霸王条款,也没关系。” 华蔚执筷的手微顿,抬眼瞧他,声音微凉:“所以其他六院根本就没有签协议吧。” (本章完) 第263章 大概还了多少 喉间艰涩,嗓子发苦,他抿紧唇,几乎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对,只有我签了。” 事情发生之后,其他六院的院长看他的目光就如同在看一个傻子。 北斗财务部门告知他投资失败,三个亿赔的一分不剩;如今那边正拿着文件,向他们索要玉衡院的土地。 可他连那份文件是什么时候到别人手里的都不知道,更别谈去哪里拿出这么多钱。 他一生清廉,置办的最贵的一套西服都没有超过两千块;一下子叫他拿出三个亿,这怎么可能呢? “后来北斗高层一再强调是我自愿将玉衡院抵让出去,绝口不提当初是谁哄骗我签的担保书。”时至今日,他仍记得那种孤立无援的感觉,他曾经有多信任他们,被背叛的时候,就有多心寒。 不知是不是风沙迷了眼,他陡然觉得有些哽咽,“眼见着事态一发不可收拾,北斗那群人才施施然跳出来;只要我认下那三个亿的债务,那么北斗就会从财务库里划出去三个亿将玉衡院买回来。等待假以时日,我将欠款还清了,那玉衡院才可以重新开始招生。” 他半生的努力在他人的谈笑间就化为泡影,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北斗高层为什么要针对于他设下这样一个局。 难道就仅仅是因为他不愿意玉衡一门和他们同流合污吗? 如果真是如此,那未免也太过讽刺了。 孟雨点点头,恍然大悟道:“所以……三年前玉衡院才会突然闭院,门下学生全部充入六院。” 这样听来,她突然觉得翁老也挺惨的。 莫名其妙背身债不说,连自己的学生都变成别人的了。 “事情已经到那种地步,无论我认不认,这笔债都是要我偿还。倒不如遂了他们的心,起码还能换一个承诺。虽然这个希望看来一样渺茫。” 但,总好过他们把玉衡院卖了。 “翁老。”孟雨握着个桂花糕,带着几分迟疑,开口问道:“那你现在、大概还了多少钱了?” 说个数也好歹让她心里有个底,她也蛮希望能够名正言顺地登上玉衡院的门,成为翁老的学生。 学生炙热的目光如同一根根细如牛毛的刺,扎得他无地自容,但他还是将难堪的情绪咽下,艰难而又迟疑地朝孟雨伸出三根手指。 孟雨小心翼翼,怕猜不对,又怕猜错了伤了他的自尊心,斟酌几许后,她才报出一个数:“……三千万?” 应该是这么多吧,好歹他曾经作为北斗三大泰斗之一,即使被迫离开北斗国艺,但三年了怎么都该还到这个数了。 但,翁康适觉得自己的脑仁更疼了。 指节收缩,他缓缓垂下自己染了黄土的手,声音沙哑:“三百万。” 这还是他东拼西凑,卖了自己唯一的一套房子才得来的钱。 现如今,他除了身后这片满是风沙的黄土地和这座破破落落的小土房,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 ——居然还真的猜错了。 孟雨不好意思地挠挠耳朵,总感觉自己说错话了。 (本章完) 第264章 还是有点脑子 蓦的,沉默许久的华蔚抬眸瞧了眼情绪低迷的翁康适,问了一句:“楼家给你的那一百万,也在其中吗?” 她记得季学锦为了向他买下这个挂名生的名额,可是花了高价的。 估计楼婕如此恨她,恨到要和北斗高层联手也要给她难堪;或许多多少少也关乎这一百万。 害怕祖父不再独宠自己,也害怕自己成为被楼家放弃的弃子,所以才忍不住对她出手,让她成为外人嘲笑的对象。 她这个素未谋面的姐姐,心肠倒是和自己的生母一样狠毒。 就是不知道躺在坟冢之下的那位妇人,知道自己的女儿为了豪门荣光,将她视为人生污点的时候,又作何感想呢?还会以为自己当初交换孩子的行为是伟大的吗? 没等到翁康适的回答,她自顾自抬眼看向窗外;觉得老师说的话或许有几分道理。 她确实应该看下天气预报,找个合适的时机把那位‘养母’给掘出来了。 屏幕那边沉默良久,很显然翁康适在回避这个问题;但这是孟雨不知道是装傻还是故意地问了句:“原来翁老还收了师姐一百万吗?!” 她脸上的惊诧不似作假,就连抓着鸡腿的手都带着紧张的情绪。 此情此景,翁康适觉得自己都恨不得当场挖个地洞钻进去。 他堂堂玉衡院院长,曾经的音乐界三大泰斗之一;如今居然因为学生的一句话丢脸丢到姥姥家,真的无颜面对江东父老了。 孟雨的话逼得他不得不直面这个问题,翁康适垂眼沉默良久,在一声喟叹之后;他抬起浑浊的眼眸,两只手惴惴不安的放在桌边。 他艰涩开口道:“你祖父那一百万,并不在其中。” 意料之中的回答。 她又问:“你留下了?” 看来这翁康适还是有点脑子,懂得屯原始资金,不然就愚公移山那股劲,挣多少就还多少的话;这得还到猴年马月去。 翁康适缓慢点了点头。 “翁老哪来做什么了呀?”孟雨对此显然很好奇,连手上的鸡腿都忘了啃,就跟连珠炮似的问道:“是拿去投资了吗?最近我听闻影视或综艺行业回钱速度还不错,翁老不会是去投资这个了吧?” 问了几句,她终于想起了手中鸡腿,咬了口之后不等翁康适回答就又接着说:“我倒是觉得翁老可以托相熟的朋友买些靠谱的店铺之类的,毕竟是固定资产,生意做起来后就不需要愁后续的资金问题了。” 哪知就是这样一番随口而出的话,刺激得翁康适迅速抬起头直直看着孟雨,眼里还带着激动的意味。 没料到翁康适会是这种反应,孟雨有些茫然地摸了摸自己的脸,看向自家班主任,“老师,我脸上有东西吗?” 别是吃鸡腿把油点子抹脸上了。 华蔚轻摇了摇头,顺手递给她一块枣糕。 ——太瘦了,风吹就倒的小身板;不能跟七区那群科研狂人比,但她的学生起码一拳能达到40公斤左右才是合格的体质。 不然在遇到危险的时候,该如何自保? (本章完) 第265章 我有几千亩地 “我要是早点听到你这个提议,何至于此啊……” 这句莫名的叹息伴随着他身后拍在窗棂上砰砰作响的黄土风沙,显得越发的悲凉。 “嗯?”孟雨连连摇头,害怕翁康适把她的话当了真,“翁老,我就是随便说说的,我就是一个学生,哪懂什么投资呀。” 她也就是之前听她父亲提起过几句,再结合目前的行情看了看,乱说的而已。 翁康适抹了把眼睛,将所有的情绪都咽回了心底。 他敛起眉眼间的忧愁神色,带着几分微不可见地叹息,缓声:“那一百万,被我全部倾注在身后的这边土地上了。” 说着,他就拿起手机,透过屋内的窗户,将摄像头对准了那片广阔的土地。 风沙扬尘,只是隔着屏幕看着,都觉得要被黄土迷了眼睛。 “人心难测,但土地永远不会欺骗你。”不远处那片低矮的小树丛,便是他在这里落脚的第一个象征,“你付出了多少心血,土地就会回馈你多少收获。” 经过北斗国艺一事,他总算明白了这世间无论是多亲近的人,都有可能会在背后向你捅刀;可他从来都不是圆滑的人。 三个亿的债务就如同一座大山压在他的肩头,他再也经受不起任何人的欺骗。 所以他选择了回归大地,和祖辈一样,看天吃饭。 “这是我父辈们留下来的,曾经我抛弃了他们,选择了音乐。数年过去,我孑然一身地从这里出走,又孑然一身地回来。只有它,一直等着我。” 哪怕它并不完美,哪怕它满是嶙峋,也依然无怨无悔。 ——这是回去种地了? “翁老……这里大概有多大啊?”孟雨被入眼的辽阔震惊到瞪大了眼,她保持着呆坐的模样,一瞬不瞬地盯着屏幕。 劲风拍打着窗沿,裹挟着黄沙,在一片嘈杂中,她听见了翁康适给出了一个不大确定的回答。 “……几千亩吧。” 她深吸了一口气,差点原地蹦起,“你一个人种吗?!” 这得种多久啊? 翁康适缓缓摇了摇头,声音里夹杂着几分迷茫,“还没开始种,准确来说,还没开始大面积播种。” 嗯? 华蔚疑惑的目光望进屏幕里,望进他所指的那片大地。 视频的一角的确能看见一丛翠绿,但目测大小也不过一平方米左右,翁康适三年就种了这么点? 他在开玩笑吗? 扯了扯唇角,华蔚陡然觉得有些无语。 紧接着,她就听见翁康适再次开口,“三年前我将所有的资产变现,凑了三百万还给了北斗国艺;我回到家乡的时候,口袋里只有五千元。老屋空置多年,简单修缮加上购置生活必需品后,我的钱也用得七七八八了。就你们现在看到的那片萝卜苗苗,还是我从山上挖回来种的。” 说到这里,翁康适的眼眸中染上愁绪,好似犯了难:“我本想着将它们种活,然后培育一些种子,但奇怪的是无论我怎么细心照料,哪怕按着克数浇水养护,它们依旧都是那么点大。” (本章完) 第266章 萝卜 “施肥了吗?” 种地也是一门复杂的学问,翁康适不会以为自己在音乐上的天赋也能完美地应用在土地上吧? 如果真有这种天赋,他何至于连片萝卜地都种不出来。 “有的。”他将摄像头对准地上那包化肥,伸手掏了把方便给她们观看,“这是我从镇上买的钾肥,老板告诉我种萝卜就用这个。” ——这就怪了。 萝卜这种东西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难种了。 按江藤的话说,这玩意甩泥地里踩两脚,过两周就嗷嗷长了;天气好时,甚至都不需要人工照料。 华蔚抱着手臂仔细端详着,蓦然出声:“翁老,方便过去让我看两眼你的萝卜吗?” 就刚才镜头扫过的那两眼,她似乎发现翁康适所说的‘萝卜’似乎和她印象中的有些不大一样,结合他所说的种植艰难程度,她觉得这片东西倒更像是—— 野山参。 红色的花顶出现在镜头里,翠绿的叶片向外伸长,莹润的水珠从叶片滑落,滴入了湿润的土地中。 生机勃勃,一片盎然。 居然还真是。 猜测成真,华蔚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觉得这玩意没被翁康适养死也算是命大了。 她斟酌着措辞,人生第一次觉得略有些头大,“你挖这个‘萝卜’的时候,它大概有多大?你人工种植它已经多久了?” 虽然觉得她的问题有些奇怪,但翁康适还是仔细地回想了一下,按着记忆中的模糊印象,虚空颠了颠自己的掌心,带着几分迟疑开口:“大约有半斤吧。” ——这重量,那也接近百年了。 “我跑遍整座山才挖了这么几颗,原来萝卜在山里这么难成活,我还以为细心种植会好很多,却没想到成效还是如同以往。” “这几株的种植年份不大一样,以此分别为两年九个月、两年五个月、两年、一年五个月。余下这些小些的,大约只有半年。” 看来的确是用心栽种了,连年份都记得一清二楚。 华蔚动了动唇,刚想开口;身侧扒着桌沿看了半天的孟雨看了又看自己手机里的对比图,颤着手,轻声开口:“翁老……这是人参吧!萝卜怎么可能开红色的花啊!” 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 翁老难道着大半辈子都没见过萝卜吗? “居然是人参吗?”翁康适蹲在地上摸了一把叶片,略带着几分困惑,喃喃自语,“我还以为是野萝卜的原因,所以才和市面上的那些长得不太一样。” 说话间,他又往上面浇了点水,边说着:“早知道就把挖断的那几棵小的也带回来养着了,说不定还能活。” 闻言,孟雨感觉自己的心更痛了。 那可是好多的钱钱,虽然亏掉的不是她的;但是她真的觉得这群‘萝卜’落在翁老的手里,确实是暴殄天物了。 而华蔚这边早就暗中开启了白方块的通讯功能,视讯连接18区的苏禾,如今她也正在暗中看着视频里的那一小片野山参。 不消几瞬,耳中带着的迷你通讯器的华蔚听着那边宛如炸了锅的声音,只觉得脑仁疼。 (本章完) 第267章 死局 “无语!真他爹无语——你快叫这个臭老头住手!你别让他浇水了,再这样下去那些参会被淹死的!” “萝卜个屁啊萝卜!我不确定里面的参有没有百年,但我知道,这里面除了那几个小的,其他的怎么都该有几十年以上!” “他到底懂不懂这是多好的东西,放出去外面都是会被杀人越货的知道吗?他现在搁这里种了好几年没被发现我都夸他有神仙救他命了!” “算他运气好,施的是钾肥,换别的估计这几棵东西还撑不到你们看见它呢!” “又来了又来了!你快让他别浇水了!就模拟野生的环境让它长!我这暴脾气我真是,我现在就订机票飞过去要他老命!” 喋喋不休吵得耳朵疼,华蔚只好将音量调小了些。 18区专攻植物学研究方向,和纳兰旖的16区勉强算殊途共归;但18区与16区的关系就好像上辈子没结成婚的冤家对头,所以这辈子再接着吵。 18区骂16区是刽子手,16区转脸就说18区是转基因;明明是师出同门的同一学派,却在外人看来就像是水火不容的天敌。 忍不了江藤的碎碎念,华蔚浅浅吸了口气,向还在摆弄研究着野山参的翁康适开口道:“翁老,按你的法子,这批东西这么养是没办法有种子的。且批量种植人参成活率低,时限年效长,动辄十几二十年,你等得起吗?” 还真的起了心思准备种植野山参的翁康适:“……” ——他等不起,玉衡院也等不起。 如今的北斗已经开始容不下他的玉衡院了。 仅仅出现了一个楼蔷他们就已然按捺不住,更何况他的门下又突然莫名其妙地多了一个天才孟雨? “那你觉得,我应该怎么办?”这种有了希望有陡然化为泡影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翁康适无可奈何的揉了揉自己没几根的头发,死马当活马医般将问题甩给了华蔚。 反正这丫头看起来就很聪明,玉衡院都是靠她才力挽狂澜,说不定这上千亩的土地她也有法子呢。 “你把季学锦给你那一百万拿来买什么了?” 翁康适脱口而出:“苹果树。” 他前段时间看了农业新闻,讲述了今年苹果产量不高,价格比去年更是翻了快一倍不止;所以他一时头脑发热,将那九十万全然用来购买苹果树苗。 按老板给他的预估时间,大约还有两天就到了。 剩下的十万,他打算用来聘请人工和后续的追肥。 “那你预估过,这批苹果树能在多久之内给到你盈利?生产成本的话大约是多少?销售渠道又从哪里来?在苹果树成长的这段时间里,你余下的土地又如何利用?等等诸如此类,你有考虑过吗?” ——没有。 不然他也不会浪费三年的时光就种那一小片的‘萝卜’了。 “我一个人的力量,还是不够。”他逃回了土地,土地接纳了他;但他依旧没有从阴霾里走出,仍然在耗费着时光。 但他又能怎么办呢?他已然举目无亲,两袖清风。 这是个死局。 (本章完) 第268章 区 空气顿时陷入了寂静。 翁康适屏息凝神,惴惴不安地等着华蔚的答案。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他就已然如此信任这个学生。 明明在季学锦找上他的时候,他还是万般不愿的。 如今他却庆幸当初自己因为那一百万收下她了。 半晌后,华蔚缓声开口,脸色清冷如旧:“我们做笔生意如何?” 早就等着她开口的翁康适:“你说。” “将你的野山参转卖给石坝植物研究公司用作研究使用,继而让他们提供种子与员工帮你管理这几千亩土地。等到来年收成的时候,石坝公司再从其中抽成,作为提供员工的费用,你觉得如何?” 听见这个提议,翁康适微皱了皱眉。 他顿了片刻,眼底带着几分疑惑:“如果这样,你并没有从中得到什么,怎么谈得上是你和我做生意?楼蔷,楼家就是教你这样做亏本生意的吗?” 头一回见上赶着让中间商抽成的冤大头,华蔚越发觉得翁康适实诚得有些过分了。 也不怪他被北斗国艺欺负成那个鬼样。 原本只是想止住在她通讯器里的喋喋不休的江藤她才开的口,既然翁康适都这么说了—— 那她自然要再提一提这附加条件。 “但你需要注意的是,石坝植物研究公司提供给你的种子大部分是培育出的新种,未曾面世公开。换言之,你这所有的地,都算是试验田。未来预估产量无法保证,这个条件,你能接受吗?” 18区最头疼的点就是土地问题,他们培育新种需要时间,更需要土地,一颗小小的桃子可能都要改良原种十几代才能得到满意的结果。 如今研究所划分给18区使用的土地已经用去了九成,而早前的研究还有许多没有进行收尾,如何给新的研究挪地方,就成了18区首要攻克的难题。 而翁康适手上这上千亩空置的土地,就是18区最好的选择。 “原来如此……” 未来产量虽然无法保证,但怎么算下来他都没有吃亏。 翁康适蹲在那里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空寂辽阔土地,静静沉思了许久。 似乎已经没有更好的选择了。 “我答应你。” 老人略带沧桑的话语落入耳中,同一时间,微型通讯器里也传来了江藤止不住的大笑声。 她扶着身旁的仪器,又开始了新的一轮喋喋不休:“野山参!不知道这个能不能用来培育;就算不行,这棵上百年的我也能拿出去换些有价值的研究成果了。研究所那群老头最近不知道在抽什么疯,居然想从我18区调人!” “我呸!心里没点数吗?危险区是给他们灌迷魂汤了还是下了蛊,连我18区的人都敢肖想。” “我上周去找他们给我批种植基地,他们居然说我今年的批文没有下,让我等!” “气死我了!就是那群挨天谴的死老头在拦我,让我做不成研究,逼我放人过去危险区!” “他们想得美!我就算把我手下那群娃娃全都下放到地里养猪我都不会让她们去危险区!” (本章完) 第269章 江藤 ——她还当江藤是对翁康斯的野山参起了心,却没想到原来这其中还有研究所的手笔? 看来危险区的人才稀缺程度已经到了枯竭边缘了,不然也不会逼得研究所冒险违反制度,也要威胁18区。 而18区和16区的主攻方向殊途同归,联想到纳兰旖折进去的那几个学生,这让她记起了另外一件事。 赫连燕花所提起的那段往事中的罪魁祸首。 ——生命的秘密。 那五个黑匣子,如今都落入了哪几方的手中呢? 身侧的小孟雨换了吃食,抱着盒芒果在吃;华蔚半阖起眸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她似乎把翁康适拖进一个未知的局面里了。 “好像从来都没有听翁老提起你还有着上千亩的土地。”指节轻点着桌面,她抬眸缓缓看向翁康适,“之前从来没想过要把土地卖了还上那笔债务吗?” 他一个人,守着这边土地也没有办法发挥最大的功用,不是吗? “我不会卖的。”蹲得有些累了,翁康适干脆坐在了满是黄土的地上,他抓起一把土,让其在空中缓缓落下,哪怕灰尘迷了他的眼,他却依旧笃定。 “这是我祖祖辈辈赖以生存的根本,也是我父亲留给我唯一的东西。如今我的亲人早已尘归尘、土归土;只有每当看到这片土地的时候,我才能感受到,在这个世上,我并非孤独一人。” “我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所以哪怕我步入绝境、退无可退;我也绝对不会将它们卖出去。” ——原来是亲缘牵扯。 华蔚对这种感情没什么确切的感受,也自然无法体会到翁康适所说的沉重。 她的养母恨不得她死,她的生母恨不得她从未出现,而待她还不错的祖母也是因为利益纠葛;至于父辈,那还是免了。 显然对这个话题没什么兴趣的华教授并不打算多说,她敛了敛心神,继续道:“不出几日石坝那边就会派人过来和你签订合同,虽然人是我介绍给你的;但是也拜托翁老多留个心眼,别再和之前北斗国艺那般,被人坑到背上巨债。” “毕竟。”她顿了瞬息,才复又开口,“你既然站在了这片土地上,你就要为它负责。” 见不被信任,江藤在华蔚的通讯器里吵翻了天,就差亲临现场揪着华蔚耳朵大声嚷嚷道:“你天天吃着我的特供水果和包子,居然不相信我!” 对此,华教授摸了摸耳朵,权当没听见。 …… 玉衡院一事暂且办妥,过了今夜,她就要和孟雨启程回胥南;不然再晚些,她养在阳台的仙人掌就要枯死了。 “时老师,我觉得好魔幻哦;翁老曾经那么厉害,在他最辉煌的时候连冀洪健都是他的手下败将,如今却变成了一个带着草帽的种田老翁。” 芒果入口微酸,她将盒子往华蔚面前递了递,继而开口:“我以前总以为他这种级别的老教授,都应该是十指不沾阳春水那种。如果不是今天通了视频,我实在是很难想象出来他拿着锄头在田里干活的样子。” (本章完) 第270章 奢望 “走投无路的时候,总是什么办法都要试试的。翁康适至少还有上千亩土地,已然比其他人好太多了。” 估计北斗国艺也没有预料到这一点,他们的本意就是想用这三个亿把翁康适拖死,让他这辈子都陷在这笔还不完的债务里。 只有这样,这个冥顽不灵的老头才会对北斗听之任之,任君差遣。 可他们忘了,这勤俭节约、两袖清风的老头并非出身寒门;而是来自北方大族,一个靠着土地发家的百年大族。 “是啊,起码他还有土地。” 华蔚的这句话恍然勾起了孟雨的伤心事,连手里的芒果都不香甜了。 她才是那个真正什么都没有的人。 一场大火,不但烧毁了她美满的家庭,带走了她的父亲;就连她那个优雅的母亲也被逼走投无路,嫁给了如今的养父。 若不是她成绩优异,南联私立愿意出特招生的名额全免她的学费让她入学,说不定她早就被她的养父送到南下的某个小黑厂里打工。 她的梦想、她的未来、她所要追逐的目标……等等,都化为了泡影。 “路都是人走出来的。” 或许是看出来了孟雨的不安和悲伤,华蔚抬手轻覆上她的额发,缓声:“现在还没到绝路的时候。你的母亲还有你,而你,还有你自己。你曾经希望自己成为翁康适的学生,你已经做到了。” “你希望自己能够摆脱余兆康这个梦魇,重新活成一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你亦做到了。” “你比很多人都要坚强,所以不要妄自菲薄、自我看轻。” 总是需要带着希望才能活下去的,玉衡院里浇着扶桑花的易姜如是,眼前的孟雨也如是。 “我……真的可以吗?” 她想带着妈妈名正言顺离开那个不堪的家,离开那个家暴成瘾的养父;她想和妈妈过上普通人的生活、只是极其平凡的生活就好。 可她仍然觉得那是奢望。 那个男人是母亲的初恋,父亲离世不过几月有余,那个男人就找上门来,哄骗母亲和他领了证;她当时有心阻拦,但终究拗不过母亲的意愿。 她独自一人留在胥城的出租屋里,看着母亲和那个男人回了东河小城。 她要报恩,要上学,要留在这个她长大的地方;她还有好多事没有做,所以哪怕母亲抛弃了她,她也依旧毫无怨言。 可后来,母亲还是赌输了。 她的初恋婚后暴露本性,嗜酒成瘾、在赌场一下注便是上千元;母亲本就不厚的身家在短短几个月内,被败了个精光。 而最悲哀的是,她的母亲当时已经怀了那个人的孩子,算算时间,刚好两个月。 因为知道她身上还有父亲留给她的生活基金,在她十八岁成年前,每个月都有三千元的额度供她使用;所以她母亲又带着她的初恋回到了胥城,回到了这间逼仄的出租房内。 从那个时间节点开始,她这辈子的好运气好像突然就花光了。 养父好吃懒做,母亲在劳累中流产,失去了养父心心念念的男孩;家中三人每个月都靠着她的生活基金过活,贫苦到她连小蛋挞都不敢多看一眼。 (本章完) 第271章 晚上好 祖母 在无数个深夜里,她曾遍遍诘问自己,她该怎么办? 她要如何才能用本就瘦弱的双肩撑起这个破败不堪的家? 她又要如何,才能让母亲心甘情愿地离开这个烂穿地心的初恋呢? ——逃离,这个词的诱惑力太大了。 在那个黑暗静寂的深夜,她在颜瑞星黝黑的瞳仁里看到了认真、强势……还有汹涌的爱意。 那一晚的夜风中带着刺骨的寒凉,她的心脏却泛着热。 少年人的目光太过诚挚,她差一点就头脑发热同意了颜瑞星的做法。 是现实让她清醒过来。 她自己已然深陷泥沼,不应该拉着还在岸边的颜瑞星下水;他是无辜的,不应该掺合进来。 在学校里颜瑞星每每为她出一次头,她就感觉自己亏欠他一分;恩情如海深重,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屋内的吊灯闪烁着炫目的光芒,她怔怔地抬起手,看着这双苍白瘦弱的掌心,发现自己原来在他人眼里如此优秀。 翁老是不是还夸过她……是小天才来着? …… 自家学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在桌前陷入了沉思,华蔚垂眸看了眼还在嘟嘟作响的手机,来电上清楚明晰的三个字昭示着这个电话不能不接。 掩下心头的叹息,她切断了通讯器里还在絮絮叨叨抱怨着研究所的18区频段,转身走向了阳台。 “晚上好,祖母。” 凉凉夜风拂过脸庞,她眼睑微垂,从阳台往下望去,看见了波光粼粼的湖面。 养在湖中供人观赏的睡莲闭合花茎,只露一个小小花苞。 似是许久没和她见面,陡然听了她的声音,楼懿文静了片刻才缓声开口:“听说你回了京城。” 华蔚扶着栏杆轻轻点着的手顿了顿。 她回京城不过堪堪一日,从北斗国艺出来后更是待在酒店里从未外出,吃食都靠外卖解决;楼懿文这么快就查到了她的所在么? 她弯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祖母的消息还是一如既往地灵通。” “我最疼爱的孙女,自然要多关注些的。”沉沉轻笑透过电话传入耳中,楼懿文这句话中意味深长,“不然等到外人问起,我却一概不知的话,那我们的合作岂不是毁于一旦了吗?” 话中深意,华蔚想听不出都难。 无事不登三宝殿,楼懿文此次打来电话,并不是打个招呼如此简单。 “唐家人,又在暗地里搞什么小动作了么?” 距离上次认亲宴过去堪堪两周时间,唐家人难道已经从楼蔷和楼婕中做出选择,所以楼懿文才会在她一落地京城,就迫不及待地将电话打到了她这里? 若真是如此,那她还真要夸唐家一句‘果敢’了。 拨弄着楠木盒里晒干的花瓣,楼懿文在听闻‘唐家人’几个字时,眼底露出了几分不屑之色,唇边笑意冷凝,声音里带了浅浅寒意:“我从前只当唐家是只养不熟的白眼狼,放些饵出去乱棍打死便罢了。可我没想到唐时文那看起来温温和和的老实小子,居然也是个惯会演戏的。” “以往看起来对楼婕情深义重,转脸听闻你才是楼家亲孙女后,便又是另外一种态度了。” (本章完) 第272章 便宜未婚夫? 哦? 楼婕的便宜未婚夫? 就是那个向夜域买凶杀她的那个唐时文? 华蔚被楼懿文的话带起了几分兴趣,她靠在栏杆上,望着天际的点点繁星,语调缓缓:“他做了什么?难道和楼婕决裂了?” 按唐家人唯利是图的性格,发现楼婕身上没有价值之后还真的说不准会干出什么;他们连曾经帮助过他们的楼懿文都能下手坑害,更何况是一个楼婕。 而且她记得索莹曾提起过楼婕最近有进军娱乐圈的打算,如此种种,倒真的有可能会成为被放弃的弃子。 “倒也不算。”将手中的干花一片片挑进研钵内,瞥见窗外开的正红的蔷薇,楼懿文沉了声,“几天前,唐时文避开楼婕,专门跑了一趟楼公馆。我当他是想为楼婕求情,便让莫兰放了他进来。” “毕竟唐家暗地里干的那些事他一无所知,我作为长辈,也不好迁怒于他。” “可是、”话说到这,楼懿文兀自发出了一声冷笑,眸底染上寒霜:“可我怎么也没想到,他是特意来拜访你的。” 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华蔚揣着明白装糊涂,故意问了句给楼懿文添堵:“他见我做什么?” “还能做什么。”楼懿文拾起手边研杵,手腕用力,一下又一下磨着干花,“无非想鱼和熊掌兼得,再来便是试探我的态度,看看在我这里你和楼婕的价值到底谁占比重更高。” “而且认亲宴那天,前来见礼的唐芝芝就是他的亲妹;你那一番势在必得的发言更是让他笃定了你对他情根深种,恨不得取楼婕而代之。” “这般上不得台面的做派,倒是让我倍感恶心。” 明明当初要和华蔚合作的也是她,在谋划时她不是没有设想过这个可能。 可当计划里的事件成了真,唐时文还把她当傻子舞到她面前的时候,她是真的想一棍子把他打死的。 ——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抛开楼婕的身世不谈,唐时文明面上已经和楼婕有了婚约,两人更是亲密的男女朋友关系,他是怎么敢到她这里拜访楼蔷的? 而且拜访不成,还想跟她讨要楼蔷的联系方式? 身居高位多年,楼懿文已经很久没有遇见蠢得这么明显的人了。 她不禁怀疑自己当年是被猪油蒙了心,才把婚约订到他的身上吗? 明明幼时是个多么玉雪可爱的娃娃,长大后难道脑子被唐家人塞了草进去? “我那一番话有这般成效,祖母应该满意才对。” 这恰好证明了唐时文的确就是个上不台面的傻子,他前往楼公馆拜访她估计背后也有唐家人的授意;而为了能让楼婕留在自己身边,他才不得不为。 一个能为了楼婕买凶杀她的人,她不觉得这唐时文会乖乖听从唐家人的摆布。 “是。”听出了华蔚语调中微不可见的幸灾乐祸,楼懿文唇角微弯,淡定反击:“所以我刚才把你的联系方式给他了,他必然会向你邀约,趁着你还在京城,不如想想怎么对付他吧。” (本章完) 第273章 尽我所能,为你兜底 吃瓜吃到自己身上,华蔚眼底飞快掠过一丝诧异,继而被她迅速掩藏。 原来在这里等着她呢。 “祖母觉得,我应该要见他吗?” 唐家在暗地里对楼氏出手,因为这一点,必然会心中有鬼;若她真应了唐时文的邀约,那肯定少不了一番纠缠。 最近遇见的糟心事多了,饶是电话还没有打过来,华蔚看唐时文也有了几分不快。 “只要别把人搞死,我都会给你善后的。”楼懿文嗓音沉沉,手上动作慢悠悠地研磨着钵内的干花粉末;这句话听来残忍,但从她口中说出却云淡风轻,就如同捏死只蚂蚁一般。 想起近段时间被她彻查出来的那些账册,楼懿文手上动作又重了几分,脸色微沉,补了一句:“即使落个半残,也没关系。” 华蔚握着手机的掌心微顿。 ——楼懿文如此恼怒,不惜迁怒于唐时文,看来唐家人背地里的行事确实触及到了她的底线。 她浅浅莞尔一笑,眉眼间染上几分揶揄:“祖母,我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 呵。 楼懿文往研钵中加了几片新鲜的花瓣,这还是早上季学锦特意剪来给她的。 她微垂着眼睑,并未开口;但华蔚的这句话,她半个字都不会信。 目前她甚至可以笃定,即使她这个孙女哪怕手上没有沾染鲜血,那么也必然亲历过死亡,这般杀伐果断的气度,是世人少有的果敢。 迄今为止,她只在楼贺身上看到过一二。 而她这个大儿子—— 楼懿文半阖着眼,有过恍然失神,记忆之海层层翻滚,沧海桑田遍遍走过;其实楼家人亏欠的,又何止一个楼蔷呢? “不管你觉得我的话是出于利益使然,还是虚假客套都好;楼蔷,身为楼家人该得的一切我都会给到你,甚至可以比他人更多。我对你没有恶意,哪怕在最初想利用你做我的刀,也是建立在来自乡野的姚岚之上。” “你可以不相信我的话,这没有关系。你只需要记得,无论你做了什么,我都会尽我所能,为你兜底。这是楼家应该还你的。” ——真的什么都能兜底吗? 冷月如勾,稀疏繁星点缀其上,黑夜之下,到底掩藏着多少危险? 饶是偌大的楼氏集团,在面对研究所与危险区时,却还是有些不够看。 楼懿文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怕是如果明晰了她所背负是怎样的危险,恐怕也要避之不及。 “祖母。”华蔚动了动唇,漆黑如墨的眸色染上几分未知情绪,沉默片刻,她才缓声:“天色不早了,好好休息。” …… 翌日清晨,八点。 熙和的阳光透过窗台撒入屋内,华蔚端着杯白水站在桌边;白方块投射出江藤的的虚影,不知道她是站在哪块试验田内,手上还抓着刚摘的梨子。 胡乱擦了几下后,她张嘴就咬了一口。 “你昨天为什么要在翁康适面前卖我,我还想着骗骗他,把我的s032号的作物给挪过去那里种的。” 或许是因为开了投影,江藤聒噪的性格收敛了许多。 (本章完) 第274章 怎么吃进去,怎么吐出来 半口白水入喉,困顿之意散去不少。 华蔚端着杯子回眸看她,神情如旧:“s032号?你把食人花种那做什么?你还得在那拉电网,18区未必有那么多经费够你折腾。” “那不一样!”被点中所想,江藤瞬间炸了毛,“原来的s032是初代,它已经没什么攻击力了。现在迭代的s032-5才是最新的版本,它的威力比之前的强上百倍,这个才需要电网!” 抹了抹嘴角的梨汁,她继续说道:“翁康适那片地远离人烟,又是绝好的黄土地,用来种我的s032最好了。” “谁想到你居然给他种我的新种,虽然那些新种的确还没有大面积实验,但成功率都在80%以上,你这样搞得我在给他送钱一样。” 越说越觉得自己亏大了的江藤用力咀嚼着口中的梨子,感觉有点不开心。 华蔚不冷不淡地抬眸瞥她一眼,意有所指,“他的野山参也不能白送你,总要让人家赚点,不然你让他去哪里凑那三个亿。” 陡然记起自己还抢了翁康适那一小片野山参,喉间的梨子哽着,叫她咽下去也不是,不咽下去也不是。 “我差点忘了。” 她心虚的笑了笑,咳了两声后捂着胸膛顺气。 “不过这老家伙也是够倒霉的,居然不明不白就签了担保书,他还以为自己是什么上市公司的老总吗,几个亿的文件说签就签。” 就连她的石坝公司面对十万以上的项目都要慎重地多瞅两眼,生怕自己被坑。 想到这,江藤又有点悲伤,难道她的食人花真的不能挪过去那里种了吗。 多好的黄土地,简直就是她的梦中情地! “北斗国艺,用这么下作的手段吃进去的钱,迟早会以同样的方式给吐出来的。” 三个亿,也亏冀洪健敢下手。 真不怕翁康适一个想不开,让他背上人命官司。 “你有办法?”闻言,江藤倒是来了劲,搞钱要带她呀!她的18区现在可是缺钱缺地还缺人,她的学生们锄头都快抡出火星子了,上面就是不给批经费。 把她逼急了,她迟早拎着刀把那群死老头捅死! “翁康适这笔钱就算北斗国艺能吃进去,也经不起细查。且等着看看,到时候让喻墨寻个由头探探底,也正好挖了这些啃食根基的蛆虫,再造一个干净的北斗。” 想起那个脸上笑眯眯,心脏黑漆漆的喻墨;哪怕幼时在小基地同窗一场,她还是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幸亏她的18区不受外部管辖,虽然上面那些老头子是狼心狗肺了点,但还好她都打得过;倒是喻墨不一样啊,她坑起人来都没预兆的! 难保她哪天出现在某个企业的门口,一声令下就“天凉王破”了。 “北斗国艺那种地……也的确是她去那行。许久没见过她了,我听闻她如今过得不错,算得上是实权一把手。上次她彻查的那桩重大贪污案就是她升迁的关键,我听闻从那个官员家里搬出来的珠宝金条一车都运不完……” 心底的小人咬紧手帕,对此表示眼巴巴。 分她一点多好,她的学生们种地都能现代化不少。 第275章 黑历史 “对了,我怎么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你对音乐有兴趣?幼时小基地举办过的唯一一场文艺汇演,何老让你上去唱《小太阳》,你起码十个字有八个字不在调上,听得一直让人起鸡皮疙瘩。” 怎么这次还有闲心跑到这劳什子北斗国艺去了。 忆起当年那副场景,华教授撕着吐司的手微顿了顿,清冷的眼眸中染上了几分无语。 那她还记不记得为什么那一届也会是唯一的一届? 因为基地这帮‘天才’在某个领域中也通通都是‘蠢材’。 遍历小基地上百人,能找出一个五音全的都是幸中之幸;那场汇演不但一点都不文艺,简直可以用灾难现场来形容。 指望让她们在音乐世界里找回童心的老师们算是失败了个彻底。 站在台上的那五分钟简直是她年幼时期的黑历史之一,她宁愿被惩罚去拔花生都不愿意搞这个。 “楼家人心有亏欠,楼懿文暗地里和我做了笔生意;北斗国艺算是计划之一吧。” 长话短说,关于傅明贞的30区和祸斗一事,她不太想让18区掺和进来,“我的生父母偏爱楼婕,就连她进北斗国艺,还是季学锦暗地里寻了何贤平这个小提琴大师走了关系。” “为了后面的谋划造势,我便胡诌了个理由,让季学锦把我也弄进了北斗国艺。” 豪门秘辛错综复杂,第一现场吃瓜的江藤咬着不知道从哪里摸来的青瓜,咬得卡兹作响。 “好家伙,你这父母还不如我们小基地的食堂阿姨对你好呢。” 起码阿姨还会生怕她们饿着,还会在晚餐时间过了特意给她们开小灶。 她到现在都记得那碗鸡蛋面有多好吃。 华蔚垂着眼睑,微微顿了片刻,继而才缓声应道:“是啊,谁说不是呢。” 叹息浅浅,虽然在一开始就没有指望过;但事情真正发生的时候,还是觉得有几分不快。 童年时期的求而不得,最终还是在记忆的深海里形成了执念;她以为她已经全然忘却了所有,却没想到还是疏忽了那个窝在廉租房内瘦弱不堪的自己。 圈内那个干瘪的果核已经长成了参天大树,她不需要别人为她挡风遮雨,她自己就是她的依靠。 楼家这片密林,早就与她格格不入了。 - “时老师,我想去游乐场看一看,可以吗?” 孟雨方才叩响了她的房门,没等她开口询问,抱紧琴谱的小姑娘垂着脑袋,不敢直视她的眼睛,就这样轻声细语的说了句这样的话。 华蔚还保持着开门的姿势,葱白指节抵在门上,她垂下眸子,看着自己的学生,轻声开口:“为什么突然想去?” 已经临近中午,她们还需要赶一趟下午两点的飞机才能保证在天黑前回到胥南。 眼前的孟雨到底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需要在这个时候去一趟游乐园。 “……”老旧斑白的琴谱从未离手,她紧抿着唇瓣,倔强地像个直挺挺的小白杨。 到底还是个孩子。 华蔚在心底无奈地叹了口气,“作为老师,我需要一个合理的理由才能带你出门。孟雨,我刚才的问话,并不是拒绝你的意思。” 第276章 我想回头看过往 女孩“噌”的抬起头。 她动了动唇,欲言又止许久,才带着几分犹豫不决艰涩开口:“我……我当年过来参加北斗的初招,是爸爸陪我来的;后来没过,我还难过了好久。” 忆起往事,她的脸上带出了些许愁绪。 “爸爸见我心情不好,就带我去了那家游乐园散心。那天,他陪我玩了很多以往都没玩过的项目;所以虽然难过没有考上自己理想的学府,但那天我真的很开心。” 悲伤的人,连扯出来的笑容都带着苦涩的味道。 “我原以为以后只要父亲得空,我就央他每年都带我来几次,哪怕只让我玩旋转木马我都很开心。” “可是……” 喉间哽咽,似乎有棉花堵住了她的喉咙;鼻尖一酸,通红的眼眶差点落下泪来。 抱紧琴谱的指骨用力到泛白,她紧紧抓住着这份东西,就像是溺水之人的最后一根稻草。 “我怎么都没想到,那会是我和父亲最后一段愉快的亲子时光。公司破产,资金链断裂,父亲自尽的大火燃烧了我的家。一夕之间,我什么都没有了。” 滚烫的眼泪沿着眼眶滑落,砸在地面上,迸起小小水花。 “时老师,我没有用妈妈给我的一百块;我打兼职攒了点钱。”她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背抹去眼角沾染的泪水,抬眼看向华蔚,目光中带着请求的意味:“我能不能请你,陪我去一趟那个游乐园。” “老师的门票钱我来出,不会很麻烦您的,您只需要带我进去就行。” 目光灼灼,这是这么久以来,她在孟雨的眼中第一次看到了光。 这小姑娘在面对余兆康和颜瑞星的时候,更多表现出来的是一种看透之后的麻木感。 原来在她心里,最割舍不下的是一段过去么? ——也罢。 她抬手轻轻覆上孟雨的发顶,眼眸间的情绪都温柔了许多:“想要的东西总要说出来别人才能知道,孟雨,我是你的老师,既然我从刘校长手上接过19班这个担子,我便不会放弃你们。” “游乐园我会带你去,钱不用你出;但是,我也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 “老师你说。”反正只要老师同意带她去游乐园,让她答应什么都行。 华蔚沉下眼眸,清冷的目光注视着她的学生:“别沉寂在痛苦的过去里折磨自己。” 这句清清淡淡的话语从头顶落下,震得孟雨登时就愣在当场。 她有些艰难地动了动指尖,差点忘记了呼吸。 原以为这两天自己已经掩饰得很好了,但还是被时老师发现了么? “我……” 怎么能不痛苦呢?从踏上这片土地的那一刻起,那些过往便如潮水般汹涌而出,回忆仿佛镌刻在脑海中;只肖她回头,便会历历在目。 她想故地重游,她想再感受一下曾经的那份快乐,找回当年那个快乐无忧的自己;哪怕只有片刻,哪怕是虚假的,她也甘之如饴。 这黑暗般的三年,真的太痛了。 纵有千言万语,到了嘴边她还是什么都说不出口,只汇成了这样一句话, “老师,我真的好羡慕他们……” 第277章 好心当作驴肝肺 羡慕他们有父母宠爱,羡慕他们可以在合适的年纪做该做的事情。 而她小小年岁,就要被迫长大;承担一切原本不属于她承担的东西。 理智与欲望纠扯,她站在十字路口中间,忽然发现自己迷失了方向。 “过往是你生命中一个极其重要的组成部分,没有过去,便也没有如今的你。” 她垂眼注视着抱着琴谱默不作声落泪的小孟雨,声调缓缓,“过往很重要,也可以不重要。如果放下可以放过你自己,那何乐而不为。” 若是一直沉寂在痛苦中与过去相互折磨,那活下来的意义究竟是什么? 是为了成为一具活着的墓碑吗? - 人声鼎沸,嬉笑晏晏。 不足半米高的幼童牵着母亲的手,手上巧克力吃了满嘴;头上的两个小包包簪了小蝴蝶的样式,仿佛下一秒就要展翅欲飞。 与她相遇的小男童躲在母亲的身后,小心翼翼地瞧着她手上的巧克力,眼里盛满了渴望。 牵着母亲手的小女孩发现了,并且嘟着小嘴转过头,径直往他身旁走过,连个多余的眼神都不留。 “哇——妈妈我也要吃……” 哭嚎之声瞬间响彻零食站,华教授默不作声付了钱退后两步,远离案发中心。 “时老师,”眼见着男童母亲没有给他买的打算,孟雨见着孩子哭闹,心下软软,跟自家老师小声开口问道:“不然我给他买一份吧。” 她瞅了瞅上面的明码标价,咬了咬牙,“反正也不贵。” ——不贵?58一份,确实不贵。 但,华教授显然铁石心肠。 瞥了眼揪着男童耳朵在教训小孩的那位母亲,华蔚淡淡收回目光,“小雨,我记得我和你说过,不是所有人都要做圣母。” 余兆康如是,眼前的小男孩也如是。 她自己打工兼职一天也未必挣得了这一份巧克力的钱,如今拿来施恩,真的觉得对得起自己的辛苦吗? 这般自我奉献,只会感动自己,不会感动任何人。 “可是他在哭……” 孟雨还是有些犹豫,正准备掏出手机买一份的时候,倒是有另外一位小姐姐快了一步。 那个女孩显然是和朋友一起过来玩的,她身上的小裙子和身侧的好友还是相似的姐妹装。 孟雨看着她蹲下身,将自己刚买的草莓蛋糕递给哭嚎的小男童;脸上还挂着温柔的笑意,“小朋友,不要哭啦,姐姐给你吃这个,你看,红红的圣诞老人,可不可爱呀。” 多么有爱和谐的画面。 但是下一秒, 啪—— “妈妈!我不要吃这个,我就要吃她那个巧克力!” 刚到手不过一秒,小男孩就把蛋糕往地上用力一摔! 憨态可掬的草莓圣诞老人被扔在地上砸扁了个彻底,奶油混着奥利奥碎变成了一坨不可名状的东西。 88一份的草莓蛋糕,自己没吃一口就被砸了。 小姐姐显然被这番变故给惊呆了。 她瞪大了眼,吃惊地看着这个小男童;怎么会有这么不知好歹的小朋友! 好友深知她的脾气,生怕她下一秒就把那小孩给摁在地上啃蛋糕;于是连忙拉着她起身离开。 走出去两步之后,还是耿耿于怀的小姐姐回头生气地瞪了小男孩一眼,吓得他哭声更大了。 第278章 我是唐时文 孟雨显然也被这一系列的变故给惊呆了。 她握紧了堪堪掏出口袋的手机,莫名有些庆幸自己慢了一步。 不然她可能就是那个蹲在地上看着蛋糕哭的人了。 ‘如同当年他施恩于你,也没问过你的同意,不是吗?’ 不久前华蔚在电话里那句冷冰冰的话再次回响在脑海中,这一刻,她总算体会到了其中之意。 ——施恩的人都希望得到善意的回报,哪怕是她也不能免俗。 如果当年她和这个小朋友的选择一样,对在大火中向她伸出的援手选择了拒绝,那会不会就没有后面的那些痛苦折磨。 思绪恍然间,冷风拂面过;枝头落下的花朵砸在了她的头顶,她怔怔的伸手拿起了那朵粉色的海棠花,愣神在那看了许久。 ——死亡不过一瞬,活着其实也没那么难熬的,对不对。 阳光真好,海棠花开得正艳;入目皆是来来往往的人群,生命的气息一如艳阳般温热滚烫。 她忽而扬起笑意,朝着坐在长椅上看熊孩子哭闹的华蔚,开了口:“老师,人总要向前看的。我的过往很重要,我不会忘记他,但是,我的选择和熊孩子不一样;我感谢当年施恩于我的人。哪怕他未经我同意,但我活下来了,我便永远承这份情。” 熊熊烈火扼住喉管,浓烟模糊了视线;余兆康待她那噩梦般的几年,从此扯平了。 她就当在火场里救她的那个少年死在了她的记忆里,永远活在她的心中。 …… 华蔚面无表情地吸了口果茶。 想开了的小孟雨如同挣脱牢笼的飞鸟,甩了她这个老师自个跑去玩。 零食站前的小男童还在哭闹,目前已经发展到躺到地上翻滚嚎叫,最初被他打翻在地的蛋糕也随着他的动作,沾了他满身。 经此一役,饶是围观的人群再有同理心,也没有人站出来给熊孩子买巧克力。 谁都不想自己的善良被践踏,哪怕这只是一个‘不懂事’的孩子。 还未来得及收回目光,口袋里的手机便嘟嘟作响,陌生的号码让华蔚有种莫名的厌恶感;犹豫了一瞬后,她直接挂断了电话。 但是对方似乎并不死心,两三秒后再次拨了电话过来,誓有她不接就打到她接的架势。 她似乎猜到是谁了。 “喂……” 你好二字还未出口,倒是电话那边就迫不及待跳过了问候,先给了她一番责怪:“楼蔷?你是楼蔷吧?怎么不接电话?你就是这般的没有家教礼貌吗?” 是一道青年男声,如无意外,这就是楼婕的未婚夫唐时文;也就是,买凶杀她的那位仁兄。 毫无礼貌,正好和他空空如也的脑子配成套;和她这个好姐姐倒是搭配得很。 她靠在长椅上,慢悠悠晃着手中果茶,毫不客气问了句:“你哪位?” 指责的话刚到嘴边,就被这句问话给生生噎了回去。 楼蔷不知道这个电话的主人是他吗? 她那么喜欢他,恨不得代替楼婕做他的未婚妻;难道都没和楼懿文要起他的联系方式吗? 亏他还以为她故作矜持,才这么多天没打电话给他;原来是根本就没有想要和他通话的打算? 第279章 裹脚布成精了吧 不。 这绝对是这贱丫头在欲擒故纵。 他绝对不能上她的当。 楼懿文昨天给了他楼蔷的联系方式,他等了一个晚上和一个上午,他都做好楼蔷打来电话讨好他,并被他狠狠教育一番的准备。 谁知道她倒是沉得住气,愣是一通短信一通电话都没有。 看来还是得了楼懿文的指点,以为这样就能引起他的注意吗? 她想的倒是美,就芝芝回来描述的那般,一个毫无礼数、打扮地像古早混社会的乡野村妇也想得他青眼? 简直白日做梦! 若不是母亲苦苦相求,为了家里打算,他才不会纡尊降贵和她这样的人交流。 这样一想之后,唐时文觉得自己的怒气更甚了几分,他眼眸一暗,沉下声:“我是唐时文。” 已然自报家门,她总不能在这装傻充楞,故作矜持了吧。 “唐……时文?”带着几分迟疑,华蔚轻声重复了一下这个名字,片刻后语调中多了些许恍然,“原来是你。” 清清浅浅的几个字,漫起云淡风轻的意味;若不是明知道她的相貌如何,还真的被这道声音给骗了。 唐时文还在等着她的讨好,可就这样一句话后她就再也没了下文。 电话中陷入一片静寂,谁都没有再开口。 但华蔚这边不远处还有小孩子的哭闹声,背景音听起来略带喧嚣。 受了家里死命令的唐时文在今天一定要把楼蔷约出来,把这个丫头牢牢把控在手;如若不能,也绝对不可以交恶。 如今楼懿文对她正是宠爱,楼婕以后是什么境况还未可知,他们唐家绝对不能失去这样一个实力强大的亲家。 父亲的教诲言犹在耳,他想奋起反驳为自己和婕儿谋一条路都没办法开口。 那既然如此,只能在这个乡野村姑身上下手了。 他定了定神,掩饰般轻咳一声,开口道:“你现在在哪呢?怎么这么吵?你现在是作为楼家千金,不是乡下那种毫无礼数的村妇。你要时刻有维护家族名声的自觉,那种不入流的地界,你最好还是不要去了。免得被有心人看见。说楼家的女孩子都是这般不自爱。” ——这男的,裹脚布成精了吧? 地里挖出来的老僵尸都没他封建。 华蔚再次面无表情的吸了一口果茶,对他的这些屁话不发表任何评价。 许是听见了她这边的响动,却没有给他回应,唐时文有些生气,又开始了新的一轮说教:“楼蔷,你若是还是这般没有礼貌,别说进我唐家门了,就连那种普通的小豪门人家都不会愿意与你联姻的。世家大族最看重新妇的礼数教养,进门说话、一颦一笑都有着学问在里面。” “就拿你姐姐来说,她就是这京城里一等一的名媛标杆,光是她摇光院首席的身份就让许多人望尘莫及;你刚刚回京可能还不了解,日后你就会发现,你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 手机举着有些累,华蔚干脆开了扩音放在腿边。 熊孩子被他妈妈拎着耳朵带走,看热闹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陡然安静下来之后,华教授觉得这个男人的自说自话的功夫比江藤还要厉害。 毕竟江藤还是有求于人时才会爆发出那种能力。 第280章 没教过你要大度? “是么。”细碎阳光斜斜透过枝丫,落了几片在她身侧,她噙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再开口时,浅带了几分疑惑:“我记得我说过,我才是楼家三房的女儿。” 言下之意:我没有什么劳什子姐姐。 那个保姆生的孩子,还不配做她的姐姐。 短短的一句话,把唐时文的说教打了个干净,让他前面说的那些和楼婕学习之类的话,听起来极其可笑。 是啊,她身上的血脉注定了她就是楼家唯一的真千金,哪怕是楼阔溪都要排在她之后;而楼婕的生母只是一个低贱的保姆。 甚至这个保姆还做出了那种交换孩子的恶事,若是她还活着,楼家人必然会千刀万剐了她。 而楼婕,一个生父不明、生母已死的假千金;凭什么要楼蔷向她学习呢? 唐时文脸色变了变,手上的高脚杯被他用力紧握;内心狠狠压抑的情绪全部如实反馈在他泛白的指尖之上。 楼蔷的这句话彻彻底底揭开了那桩往事的遮羞布,也逼迫着他去面对这个他一直不敢直视的现实。 明明他的婕儿如此优秀,为什么她不是楼家的女儿呢? 即使她不是,那么为什么楼家人不能大度一点;将这件事紧紧瞒着,这辈子都不要公开? 他们难道不知道楼婕能为楼家带来多大的荣光、与不可估量的价值吗? “楼蔷,哪怕你不愿意承认;但是只要楼婕还在楼家族谱一天,只要楼家没有对外公布楼婕的身份,那她就依然还是楼家的孩子。” 他紧皱着眉头,显然对楼蔷的不识相有些恼怒:“难道楼懿文没有教导你,作为名媛的第一点就是要大度吗?你连你自己的姐姐都容不下,日后你嫁人了,难道你还要和你的丈夫日日置气,抱怨这些鸡毛蒜皮的东西吗?” 饶是华教授在实验室里做了许多年的研究,并且还在16区的奇行种研究室待过一阵子;但是像唐时文这种脑回路这么异常的人,她还是第一次见。 她感觉早前在基地时,隔壁那群修道的神经研究疯子们,都比这唐时文正常多了。 好歹那群家伙只有在遇到瓶颈期了才会发疯。 ——虽然他们三天两头就会瓶颈期。 “是么?楼婕也这么大度吗?” 若是易地而处,楼婕站在她如今这个立场之上;或许还没有她这般豁达吧。 起码她的闹,还是和楼懿文谋划之后、明面上做给世家看的一场好戏罢了。 她又没有对楼婕出手,没有对她造成任何的伤害;更没有到楼泽良夫妇的面前卖惨、说楼婕的不是。 ——虽然说了可能那两夫妻也未必信就是了。 反而是楼婕三番四次对她迫害,先是最初的楼清原、之后的楼凌宇、再然后、就是玉衡院的废院风波;一桩桩、一件件、她楼婕洗得干净吗? 她扪心自问,她真的清白吗? 就连着唐时文手上都沾了买凶杀人的血,他又是以什么样的自信,才敢在她面前这样不知死活地说教? 就凭他是一个脑子空空的草包? 第281章 你没格局 “你姐姐当然比你大度!” 话不过脑,唐时文听不得别人说一句楼婕的不是;特别是从这个毫无礼数教养的楼蔷口中说出,更是让他觉得极其讽刺。 漆黑的眼眸染上愠色,唐时文极其笃定地向她开了口,“如果今天是你姐姐站在你这个立场上,她肯定比你善良得多;她必然不会像你这样让她下不来台,也会和你好好相处,就宛如真正的姐妹一般。” “她的格局,是现在的你也望尘莫及的。” 这般言之凿凿,如果不是见识过楼婕的手段,她还真觉得唐时文有洗脑他人的潜质。 ——他不去做成功学大师真是可惜了。 “格局”二字,她当时逗姚奶奶抓鸡的时候,好歹都扯出了为人类做贡献;怎么这唐时文说来说去,也不过就是说了楼婕性格不错罢了。 半点实质没有,在这空手套白狼呢? “唐时文。”她靠在长椅上,平静地开口唤了声他的名字,“你若是还说这些我不爱听的话,我想我们也没有交流的必要了。” 左不过她在外的人设就是骄矜跋扈的真千金,哪怕她今天在电话里把唐时文骂得个狗血淋头,唐家人也不能说些什么。 而且,恐怕这唐时文还说不定身上背了什么威胁,才不得拉下脸来讨好她吧。 只是可惜连装都不会装,真把她当什么都不懂的傻子了么? “你……” 原以为这个楼蔷是个好拿捏的,却没想到是个这么不可理喻的性子! 他好声好气和她沟通,她居然半句都听不进去;真是连楼婕半个指甲盖都比不上! 真不理解为什么楼懿文会宠爱这么一个乡野丫头,还把自己的祖传镯子给了她! 想起母亲脸上的愁容之色,唐时文到了嘴边的话又生生咽了下去,深吸了一口气后,才缓了声,开口道:“你现在有没有空,我在丰和园定了位子,请你吃个饭。” ——丰和园? 华蔚蹙着眉,觉得这个名字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 杯中金黄的水果混着清茶,随着她的动作缓缓而动,清风拂面,美人如画;引起了不少路人的侧目。 想起来了。 她和小孟雨到这里的第一天,就是在丰和园订购的小龙虾。 也不知道上次骑手有没有看到打架结果,到底是客人赢了,还是店家赢了。 后来小孟雨给她翻了这家店在各大平台的评价,发现这家店不仅歧视用餐客人的习惯问题,甚至还会看人下菜碟;衣着打扮稍微逊色些的,上的菜或许都不及别人的一半。 这唐时文,是想把她坑过去那种地方,受人白眼的意思啊。 起先她还不知道这种店的面向受众是哪种人,现在可算是知道答案了。 华蔚扯了扯唇角,勾起几分讽意,说出口的话中却带着几分惊喜:“是么,我还没有去过呢!当然是有空的,不过你没有邀请楼婕去吧,我可不想看见她。” 眼见鱼儿上了钩,唐时文松了口气的同时,不禁在心底暗暗嘲讽楼蔷这些上不得台面的行径。 真真是不自爱极了,没见过面的男人就跟人家出去吃饭,哪家的名媛像她这样? 第282章 你家有皇位要继承? “婕儿课业繁重,自然是不在的。” 言下之意,自然是在讽刺她楼蔷不务正业,哪怕挂了个玉衡院的弟子名头,也无法掩盖她什么都不会的事实。 天上云彩,地上污泥;怎么可以相比拟。 华蔚略有些无语地扯了扯唇角。 明里暗地对楼蔷冷嘲热讽,是生怕她听不出来的其中之意吗。 被楼懿文一手扶持起来的唐家自命不凡,狂妄到向曾经的恩人挥刀;怎么养出来的第三代却是个目光短浅的废物点心? 莫不是那时穷苦,尚在娘胎里的唐时文缺了营养,所以脑子才不好? 人设之下,华蔚也乐于装一个什么都听不出来的傻子,继续乐呵呵地回他:“那成。不过去丰和园有什么着装要求吗?祖母和我说这京城处处繁华,无论出门去哪里都要注意衣着,你说的那个地方我是第一次去,总不能给你丢脸。” 话中之意,尽是藏不住的小女儿家情愫;和她冰冷的脸色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一想到为了家里要和这个乡野村姑一同用餐,唐时文的心情就好不到哪去;也幸亏这丰和园是他朋友开的,届时他一定会让楼蔷这个臭丫头体会一下自己和上流社会的巨大差别。 思及此,他恶上心头,装作知心大哥哥般给华蔚出了个提议,“出入丰和园的皆是世家名流,着装大都是礼服裙;既然是我们的第一次见面自然要隆重些,你把你最华丽的衣服穿来总是没错的。” 楼懿文不是想把你养成楼家的第二个名媛吗? 那他偏要这个草包变得声名狼藉,让这京城中谁都知道这楼蔷是个上不得台面的野丫头。 “是吗?我竟不知吃顿饭还有这样的规矩,果然京城还是和我们北境不一样。” 电话里的女孩对他的提议表示了感谢,并且对此深信不疑。 唐时文沉了沉眸,眼底的阴霾浓了几分。 ——快点来吧,我都等不及看你出丑的样子了。 “我现在就回楼公馆换礼服,不会太久,你要记得等我哦。” 言辞切切,显然对这次邀约十分看重;话音落楼蔷那边就迫不及待挂断了电话,似乎是害怕他反悔一样。 唐时文自唇角扯出一抹不屑的蔑笑,似乎已经看到了楼蔷急急忙忙整理行装的模样。 ——真恶心,未来要他和这样的人联姻还不如杀了他。 …… 好险,差一点就装不下去了。 冰凉清爽的果茶冲淡了唐时文那些话带来的恶心油腻感,得亏昨夜让白方块检索了不少电视剧,她多扫了几眼才学了个七八成。 不然这戏还不知道要怎么演下去。 楼婕是怎么忍受得了这样一个未婚夫?她很好奇。 一个把裹脚布奉为真理的男人,难道还准备娶个三寸金莲锁在家里吗? 真把唐家那指甲盖大的地儿当成皇宫了么? - “老师?我刚才打你电话不通,还以为你出了什么事了呢?” 掂量了一下手中的时间胶囊,华蔚接起电话让孟雨松了口气,方才三通电话都在通话中,她还以为老师人生地不熟让人给拐了。 将手中杯子扔进回收垃圾桶,华蔚边走边回她:“没事,接到了个推销电话,坐着也是无聊,就多说了几句。” 第283章 指不定谁骗谁呢。 一听这话,孟雨倒吸了一口凉气,猛的站起身来,“老师那可都是骗子,你千万不能上他们的当!” 她妈妈之前就是接了这种电话,让人把仅有的存款给骗了个精光,那段时间家里差点连吃饭的钱都没了。 老师这种看起来就不食人间烟火的就更容易被骗了! “放心,我没事。” 想起唐时文那副嘴脸,华蔚捻起长椅上的那片落叶,叶脉蜿蜒盘旋,却都通向同一个终点。 他自认为不过楼蔷是他手中一枚可利用的棋子,所以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高高在上睥睨着她这个小小村姑。 唇角勾起一抹轻笑,华蔚兀自扔了那片枯黄的落叶,眼底染上几分浅浅的无所谓。 ——指不定谁骗谁呢。 听见华蔚笃定的回答孟雨才放下心来,她将手中的时间胶囊抱紧,三步并作两步跨出了这片区域,同工作人员确认后就走了出去。 “我找到当年的东西了,老师。”手中之物沉甸甸,孟雨脚步缓缓,回头再次看了一眼方才所在,似乎还能依稀看见当年父亲和她一起埋时间胶囊的场景。 彼时她年少天真,还以为那只是一个游戏;后来家中突逢巨变,她才后知后觉的想起来,恐怕那时父亲就已经早有预料了。 “嗯?”华蔚挑了挑眉,声音里带着几分疑惑。 听这意思,是真的找到了东西出来?她还当这次出来是寻找回忆,原来还真是过来挖宝的? “四年前,爸爸带着我在这里埋了个时间胶囊。” 脚下踩着的落叶簌簌作响,她沉吟片刻,还是选择如实告诉华蔚:“我记得,那是一枚钥匙。” 造型奇特,和她见过的其他钥匙模样大相径庭,所以她才会多瞧了几眼。 但那时她只以为这是个无关紧要的东西,不然为什么父亲会把它埋在这里?还是当着许多人的面一起埋进去的。 “家中出事的时间,就是在之后不久。”她望了望天空,深吸了一口气,将自己的猜测说出口:“老师,你说父亲会不会还给我留了其他东西。只是我还没找出来呢?” 就如同这个时间胶囊一样,那些东西还沉寂在时间里,等待着她去发现。 “万物有因有果,有钥匙就必然有锁。”若是孟雨的父亲是真心宠爱这个女儿,就必然会为她妥善铺好后路。 毕竟那场大火是早有预谋的事情。 那每个月的生活基金不就是为了让孟雨的母亲不抛弃她而特意设立的吗? 闻言,孟雨只感觉鼻尖一阵酸楚,“我只希望他活着,而不是费尽心思给我留这些东西。” 她要的只不过是父母的陪伴,仅此而已。 “不提这些了。”她抹去眼角的几片湿润,强打起几分精神,又恢复成了那个元气满满的少女模样:“老师你还在之前的零食站那边吗,麻烦你再等我一会,我现在就过去找您汇合。” 出来够久了,再不回胥南,恐怕母亲还不知道要受那人渣多少打。 她想过向外求援,但母亲却害怕丢脸,宁愿默默忍受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 第284章 谁才是笑话? 但其实还有谁不知道在那块有个好吃懒做的男人天天打老婆呢? 就连楼下的李奶奶都拉住她好几回,让她好好学习,带着他妈逃离这个魔窟。 …… 晚七点。 唐时文的计划很简单。 先是诓了楼蔷穿厚重的晚礼服前来丰和园赴宴,让她在门口受尽他人异样的目光之后;再让侍应生把她带上来,他再假意安慰几句,还不把这没见识的丫头迷得死去活来、死心塌地的? 届时再利用楼懿文对她的宠爱,还不是让她做什么她就做什么? 想起楼蔷手上戴着的那枚镯子,唐时文的眼神便暗了暗。 就是因为她戴着那东西出席了认亲宴,才会让他的婕儿在一众世家面前下不来台;这个面子,他一定要给婕儿找回来! 左不过到时他自降身份,给那村姑说两句好听话哄一哄;让她把镯子送给婕儿也不是不行,反正都是楼懿文的孙女,一家人还分什么你我。 若不是那死老太婆偏心,他何至于用出这种法子? “先生,可以点菜了吗?” 侍应生第三次推门而入,抱着菜单站在门口,垂着眼睑,恭恭敬敬。 被催了几次唐时文也有些烦了,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眉头紧锁。 距离他和楼蔷通话的时间已经过去四个多小时,就算是换个礼服做妆容,也不该这么久。 更何况那村姑还生怕他爽约,自然是不可能让他等太久的。 “我朋友还没到,过会你再进来。” 打发了侍应生,唐时文脸色沉了沉,摸出手机冷冷盯着上面那‘楼蔷’二字,迟迟没有点下拨通。 这野丫头是真的看不清自己的身份,他纡尊降贵邀她吃饭已经算够给她面子了,居然还敢故作矜持,浪费他的宝贵时间? 她真把自己和楼婕处在同一高度了么? 也不看自己配不配! 怒上心头,唐时文攥紧手机差点忍不住砸了出去;黝黑的瞳仁盛满怒火,这绝对是他这辈子遭受过的最大羞辱。 但是为了家族考虑,他还是得哄着这个村姑。 他猛地灌下半杯红酒,缓了片刻待怒火消了几许后;点下楼蔷的名字拨了电话过去。 ——如果没有听到楼蔷低三下四的道歉、和她的苦苦哀求,他是绝对不会再和她共进晚餐了! “嘟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唐时文脸色变了变。 ——砰! 入手不过几个月的新手机被唐时文狠狠砸在包厢内的墙壁上,屏幕顿时碎成了蛛网,但依旧还能发出声音。 机械女声遍遍重复,就宛如在凌迟唐时文本就脆弱的神经。 他的脸色黑如锅底,就连手边的高脚杯也被他砸了个彻彻底底。 被自己看不起的村姑放了鸽子,亏他还得意洋洋地提前到了这里,准备看她的好戏。 不成想,原来是自己被别人当成猴子给耍了。 他敢保证自己今天如果就这么走了出去,这些侍应生在背后能把他今天所做的一切给嚼烂舌根子;到时整个丰和园都知道他不但被放了鸽子,还傻乎乎坐了两个小时,在这白喝丰和园的酒水。 光是想想,都觉得脸被丢尽了。 第285章 楼婕,未婚夫要跑了 而此时,华蔚正和孟雨已经坐在回胥南的飞机上。 自登机伊始,直到飞机起飞;孟雨都是抱着手上的时间胶囊安安静静的,不发一言。 像是有什么心事一样。 这种关乎亲情的情感涉及了华教授的知识盲区,她乐于看着世人陷入爱恨纠缠,但并不希望自己作为其中主角。 所以她对孟雨的这些事并不过问。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秘密,哪怕她作为孟雨的老师,也不该触及太多。 失了边界,就是越距了。 她戴上眼罩闭目小憩,并不忘丢给孟雨一个。 ——就是不知道现在唐时文如何了。 临行前她通过匿名的方式将唐时文在丰和园与人约会的消息递给了楼婕,相信害怕失去未婚夫的她一定会暗中调查;就是不知道曾经的亲密爱人起了疑心后还会恩爱如初吗? 如今楼婕不再是楼家的掌上娇娇,她便再也没有和唐时文对峙的勇气。 感情一旦出现了裂痕,那离破碎便不会多远了。 最好的结果就是楼婕与唐时文大闹一场,而后楼懿文出面收拾残局,届时再对唐家出手便理所当然。 反正这个退婚的优先权绝对不让落在唐家的手上。 否则楼家出手就不再名正言顺了。 也幸亏唐家心中有鬼,只能巴巴地扯住楼家这面大旗,半点不敢松手。 说来也算个死局,若唐家无愧于心,那楼懿文说不定还没有退婚的打算呢。 ——这一切,都是命数。 - “楼婕小姐,如今身份不如从前;若再不警醒些,恐怕你的未婚夫就要抱得另外的美人归。【附图】” 指法错位,手中提琴发出了刺耳的响声;楼婕从走神的状态中醒过来。 她有些气愤地合上琴谱,抡起提琴就要往地上砸;千钧一发之际,还是理智占了上风。 楼婕现在的脸上哪还有在外人前的知意温和?眸底的怒意几乎凝成实质,如同淬了毒。 ——就唐时文那种蠢货,居然还有人和她抢? 若不是身份暴露,楼蔷这个死丫头被突然找回,她早就想说服楼懿文为她重新选择姻亲;但如今还不知道楼懿文对她是什么态度,她才一直不敢轻举妄动。 真是没想到,现在连唐时文这种脑子缠了裹脚布的都敢出轨;是把她当成什么了? 玩物吗? ‘身份不如从前’,短短几个字,让她觉得刺目难受极了。 若是放在过去,谁敢这么和她说话?楼家的掌上明珠、摇光院首席、冀洪健的弟子……无论哪一个身份,都是京城那些普通千金不可比拟的。 如今她一朝跌落神坛,便是什么阿猫阿狗都能嘲笑她了吗? 但现在还不是找人出气的时候。 楼婕深吸了口气,定了定心神;如今那封匿名邮件所附之图只能说明唐时文的确在丰和园而已,并不能坐实他出轨的事实。 但若是没有,为什么今天唐时文没有和她报备他的去处? 是心虚吗? 脑海中天人交战,楼婕狠了狠心,不想让自己做一个蒙在鼓里的傻子,冷着脸拨通了唐时文的电话。 ‘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 第286章 寒心 毫无感情的电子女声击碎了楼婕心底的最后一丝希望。 她无力地靠坐在椅子上,曲起双腿紧紧抱住自己。 这一刻,她感觉自己被全世界抛弃了。 唐时文从来没有拒接过她的电话,哪怕是在凌晨三点,也会强打精神陪她聊天;可是现在他居然关机了。 如果说这其中没鬼,她是绝对不会信的。 牙尖紧紧咬住下唇,楼婕紧紧压抑住心底漫起的酸楚之意;她已经没有底牌了,哭是没有用的。 可是除了唐时文,还有谁能成为她的依靠呢? 在风雨中被吹打的菟丝花柔弱可怜,无人怜惜她的脆弱,也再无人看到它的美。 许久之后,楼婕从怀里再度摸出手机,失神的瞳孔盯着漆黑的屏幕看了许久;葱白指尖缓缓动了动,再次拨出了一个电话。 对象却不是唐时文。 “万姐,你说的那个综艺,我决定去上。” 掌心寒凉,她整个人冰的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没有人知道她做出这个决定用了多大的决心,哪怕明知道未来要承担风雨,她也依旧要做。 唐时文既然敢把她的脸摁在地上踩,就不要怪她不给唐家留面子。 万雯还纳闷楼婕这个时间点给她打电话,往常她应该还在练琴才对。 然而让她更感到惊讶的还是楼婕的选择。 “你开玩笑呢?”万雯眉心紧蹙,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你知不知道这样做你要承担多大的风险?以你现在的身份,你完全可以等到更大更好的平台。摇光院的首席,你明白这是块多大分量的金字招牌吗?” “那种小破综艺,你去做个导师都是够格的!也不知道那里的人是吃什么熊心豹子胆,敢把邀请递到你这来。” 在万雯看来,楼婕的背景摆在这里,能力也足够强大;既然选择了进娱乐圈,那这第一次露面就一定要在大平台上惊艳众人才对,这样才符合她豪门千金的身份。 去上那种节目完全就是自降身价,贬低自己的人格。 “万姐,我有我的考虑。”舌尖抵住贝齿,楼婕眼底满是晦暗。 她难道还要告诉万雯她已经没有退路了吗? 如今唐时文那边弄出这种事,而楼蔷在一众世家面前直接披露了她的身份,那些太太们是顾忌楼家面子才没有将这些事情宣扬出去;若不是甄茹以死相逼,说不定楼懿文早就把她当做弃子撇出去了。 危险步步紧逼,恐怕楼家千金这个身份她也用不了多久。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小婕!”万雯略有些气急,脸上满是恨铁不成钢。 为什么她就不能再耐心等等? 为什么偏偏要在这个时间点上赶着去上那种综艺? 她现在好不容易打听到过阵子有个名导会筹备自己的第一档综艺,届时肯定会有许多圈内好友去为他撑场子;就凭楼婕的身份地位,她再从中运作,选进去是肯定没问题。 何苦呢,那种小破综艺除了败坏她的名声还有什么用? 但是万雯苦口婆心的劝说只换来了楼婕冷冷一句:“别说了,我一定会参加的。” 登时她的心就寒了。 第287章 请小心秦勿 更深露重,鬼火狐鸣。 将孟雨送至家门口,华蔚才放心离开。 以往人声鼎沸的街区现在却只有寥寥几人,安静得有些离奇。 形单影只的华教授迈着依旧平稳的步伐,但去往的方向却不是回家的路线。 口袋里的白方块疯狂震动,指尖触及将其变形,一把迷你直管形态的枪支就悄无声息出现在了她的手中。 分叉口前,华蔚脚步微顿了顿,继而径直走向了幽暗的小巷。 屋檐上悬挂的金鸢尾如此显眼,是生怕她瞧不见似的。 潮湿与腐败的味道交织,这种地方,连野猫都极少踏足。 华蔚在小巷中道停下,在一片寂静中,兀自出声:“费尽心思跟了我一路,连个面都不敢露,什么时候金鸢尾养的人这么废物了。” 声调渐冷,讽意携着寒凉的夜风,散落在小巷的每一处。 空气中再次陷入寂静。 几息之后,一道宛如鬼魅的身影从小巷的矮墙上轻跃而下,稳稳落在了华蔚面前两米开外之处。 来人一身暗色掩盖了身形,发出的声音却是雌雄莫辨:“教授的耳朵,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灵光。” 华蔚瞧着这张扔进人堆里都找不着的平凡脸,一眼就看出来这是对方不知道易容了几层的假面孔。 她微抬下颌,眸间不自觉带了几分居高临下的意味:“苏禾派你来的?” 这帮人是把石墨烯系统当靶子了吗?不打出个漏洞就不罢休? 哪知来人眼神闪了闪,微微往后退了半步,躬身答道:“安阳。” ——那个只会虚张声势的男人? 华蔚唇角挂起几分轻嗤。 她还当是谁。 “找我做什么?” 石墨烯系统的修复她只管苏禾的请求,旁的,就别想了。 七区华教授的出场费,还不是他们这些人能付得起的。 “上面派我给您带句话。”瞥见华蔚一直插在口袋里未曾动过的右手,千颜莫名觉得后颈一凉,有种下一秒就会身首异处的不适感。 多年来,这份直觉不知道救了自己多少次;而这一次,也不例外。 在下一句出口前,他先来了个自我介绍:“在下千颜,金鸢尾排行在榜的木版第65名夜行者。” 杀手就杀手。 冠上夜行者的名头也不会好听到哪去。 华蔚冷眼看着,并未接话。 “教授。”千颜缓慢垂下眼睑,继而带着几分谦卑,“请小心秦勿。” 他加重语气,满是一副为她好的神态:“我们知道您也派遣了人去调查他,但反馈的消息并不一定有我们的真实笃定。我们的人曾与他交手,但无一例外都败之其下。” “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教授,这个人接近你恐怕另有预谋。” 若不是知晓金鸢尾见钱眼开、唯利是图的恶劣属性,她还真有可能信了他的鬼话。 这是见瞒不住了,所以干脆不瞒了,直接到她面前颠倒黑白是吗? 这群人就那么笃定秦勿不会将一切告诉她,所以才让他们有机可趁。 ——可他们偏偏还蒙对了时机。 想起那个血肉翻滚的伤口,华蔚眼底染上了几分暗色。 第288章 石墨烯系统 “我需要知道理由。” 沉沉眸子注视着千颜,华蔚出口的这句话却陡然给了他许多底气。 他忽然对秦司礼的痴情有了个新的认知。 最想护住的人当年没护住,如今又害怕她身陷囹圄再次选择了什么都不说;不然现在怎么能被他们金鸢尾有机可趁? 千颜慢慢抬眸,迎上华蔚冰冷的目光:“南联私立陡然关闭的南一区,便是最好的证明。” “教授请您仔细想想,为什么在您入职不过几天以后,这个从未关闭过的图书馆会突然闭馆?为什么这个男人会如此巧合地出现在那里?” “你难道就不觉得,他是有意为您而来的吗?” 所以金鸢尾此行,就是为了在她面前提起这些没什么用的信息吗? 如果秦勿真的对她有敌意,那么金鸢尾又要派人追杀他? 总不能说是为了她而做的吧。 她可不记得这般唯利是图的赏金猎手们什么时候这么无私。 “是么?”华蔚漫不经心的勾起唇角,噙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那么我还要谢谢安阳的一番好心了。” 拿捏不准华蔚态度的千颜虚握了握自己的掌心,有些手痒地想掏出自己的匕首。 他总觉得眼前这个文文弱弱的华教授带着股危险的意味。 “我们是盟友,教授不必言谢。”千颜眼神闪了闪,心下蓦然一动。 既然她信了,不如就趁此机会讨要一些报酬?反正华蔚的能力摆在这里,不用白不用。 虽然搭载了石墨烯系统,但维护费用可能依旧占据着不小的支出份额,如果他此行能够顺便让她答应免费维护,那岂不是给金鸢尾省下了一大笔维护费? 回去后那群眼珠子掉钱堆里的家伙们不得谢死他? 越想越觉得可行的千颜踌躇片刻,继而有些犹豫地开口道:“如果教授真心感谢的话,不如您考虑一下石墨烯系统的运行维护,毕竟这每年的大支出都是一笔钱对不对……” 呵。 ——给三分颜色,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是吗? 金鸢尾是黔驴技穷了不成,还是被秦勿逼到毫无退路了?所以才着急忙慌地到她面前投诚? 若是如此也就罢了,还想让她给他们做白工。 哪里来的自信呢? 金鸢尾既然能手眼通天查到她在南联私立的图书馆找东西,那必然也是和危险区站在一起的。 想到这里,华蔚的眼神冷了冷。 果然,危险区还是没有放弃对她的监视,哪怕她与研究所断联,危险区也仍然有办法找到她的所在。 “告诉苏禾。”她往事缓缓走了一步,眸底清冷,“如果对石墨烯系统的价值有任何的质疑,可以随时联系我退回。不必在暗地里搞这些小动作,金鸢尾,我七区不是只做你们一家的生意。” 千颜心下骇动,脸色变了变。 所以这华蔚根本就没有相信他的话,存心在这耍着他玩是吗? 他陡然觉得自己还真的傻乎乎提出要求的举动,像个彻彻底底的傻子。 金鸢尾需要石墨烯系统,这是不争的事实。 华蔚说出这话,存心就是在威胁他们。 第289章 教授 不是非你不可 “所以教授是打算和秦勿站在同一边了,是吗?” 茫茫长夜,黑暗笼罩着幽寂小巷。 他不动声色的摸出匕首,想给华蔚一个教训。 “劝你三思而行。” 她冷眼瞧着千颜蠢蠢欲动的手,唇瓣轻启:“苏禾可不见得还能找到第二个能够维护石墨烯的人。” 对于此话千颜不以为然,他冷笑着,不屑开口:“我查过,你当年带着石墨烯系统在融维所进行交流研究的时候,可不是一个人。教授,石墨烯不是非你不可的。” 大不了她死了,他再去找她那位同门进行维护;只要人活着,左不过是费些时间而已。 杀了她,说不定还能讨得那边欢心;届时金鸢尾说不定也会是一大助力。 ——想找时粟替他们维护么。 华蔚眼底的寒意愈浓了几分。 匕首携着劲风直攻面门,千颜手上的动作毫不留情,带着嗜血的狠意。 华蔚极速后退躲过一击,反手折了千颜的腕骨,掌骨用力,撬掉了他的匕首。 铁制利器掉落在地,发出了铮铮作响的轻声。 几息之后,千颜不可置信地看着抵在他眉心的直管枪筒,不敢相信自己居然败在了一个女人的手上。 而且对方还是一个文弱的研究员。 额间冷汗津津,他欲抬手摸向后腰,却被华蔚冷冷一句, “别动。” 给吓得握紧了拳。 “还能查到我当年到过融维所,算你有些手段。”枪筒再度往前了几分,华蔚唇角向下弯了弯,漆黑眼眸宛如寒潭:“不过给你消息的人难道没告诉你,我那位同门,在石墨烯完成的同年,就埋骨冬雪了吗?” “是不是对方还跟你许诺,杀了我,还会获得一笔不菲的报酬?” 华蔚动了动脖颈,眸光冷冷,看千颜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蠢不可及的井底之蛙。 “他们知道,你杀不了我。” 一字一顿,这句话落入千颜耳中,让他如坠冰窟。 “借你做刀,想给我一个教训的同时,再利用我威胁秦勿;那里的算盘打得果然还是一如既往地精明。” 危险区在借刀杀人这种事上,简直不要太熟练。 心底漫上无边屈辱,想他进入金鸢尾数年,无数次在死亡边缘擦肩而过才爬到了如今的位子;安阳就那么随意地把他给卖了。 这怎么能不叫他寒心? “教授,我知道是谁对秦勿出手。”在死亡面前,千颜还是选择了屈服,他可以死,但绝对不能这样不明不白地死去。 而且还是替他人做炮灰的情况下。 死道友不死贫道,别人死换他活,这是三岁孩童都会做的选择题。 华蔚手上动作微顿,冷冷眸光注视着千颜,吐出一个字:“说。” “克劳。他接了榜单悬赏,伪装用的人皮面具还是找我定制的。” 千颜说着说着,脸上神情越发狠厉,带着向死而生的疯狂笑意。 “对方出高价买秦勿的命,而且听说还给克劳留了条免死金牌;哪怕克劳被秦勿反制了,也会留他一条命。” 说到此,千颜蓦然笑了笑,眼底似乎染上几分血色:“不过到现在金鸢尾都没收到他的半点消息,我看八成是死了。” 第290章 下半辈子,做个好人 华蔚无视了他状若癫狂的举动,眼底尽是漠然:“那人给克劳留了什么话?” 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眉心,千颜的心脏动如擂鼓,手心直冒冷汗。 他咽了咽口水,目光有些躲避,“不知道。” 耐心告罄的华教授按下启动,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给了千颜腿部一击;高温激光直直穿透腿部肌肉,痛得他直接当场跪了下来。 “自身难保,还想拿这个作为筹码留自己一条命?”华蔚居高临下俯视着他,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蝼蚁,“真以为我是什么良善好人,手上不沾血?” 冰冷的枪管冷冷拍过他的脸,他听见了恶魔的私语:“我在金鸢尾差点敲死方泽的时候,还未必有你。” 如果说千颜这辈子什么时候最后悔,那就莫过于此刻。 腿部的伤口还在潺潺冒着鲜血,哪怕他用力捂着也无济于事;他自己心里清楚,如果再这样耗下去,明天胥南的晨间新闻就会出现一条‘无名男子莫名横死街头’的新闻。 他舔了舔干涩的嘴唇,给自己的小命做最后的谈判:“我若说了,教授会留我一条命吗?” 空气中陷入片刻的静寂。 半晌后,他听见了落在自己头顶的声音。 “你不说,一定见不到明天的太阳。” 有百分之五十的几率能活,总好过必死。 他横了横心,咬牙切齿地吐出一句话:“那边留的话是,希望秦勿忘记四年前看到的一切。如果可以,一切能谈。” 反正克劳都未必活着了,他拿这个消息买自己一条命也算发挥了最大价值。 “当真?” “教授,这个时候我还有骗你的必要吗?” 千颜抬头直视华蔚的枪口,脸上表情认真,的确不似说谎。 ——既然这样,那一切都好说了。 “下半辈子,做个好人。”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华蔚面无表情地再次按下按键,枪口再次狠狠击入千颜的颈部,细如毫毛的针剂掠过残影,瞬间便消失无踪。 “你……”不守信用…… 千颜捂着伤口缓缓倒下,脸上还保持着怒目圆睁的表情;片刻之后,他便昏死过去。 16区出品的麻醉剂,果然好用。 ——想要她的命,还想好好活着走出这里;怎么想的呢? 她摸出手机给陶存旭发了定位,并且附上了千颜的资料;相信公部必然会给他一个满意的归宿。 做完这一切她才施施然地收回白方块,抬脚越过地上躺着的千颜,走出了这条阴森的小巷。 悠闲的状态完全不像一个差点取了他人性命的狠人。 - 指骨间夹着的香烟将将燃尽,秦司礼站在路灯下,看着远方向他走来的身影逐渐清晰,最终成为他日思夜想的卿卿。 未到冬日,他就已然开始觉得夜晚难熬了。 华蔚在瞥见路灯下那道熟悉的人影时,脚步微顿了顿。 她悄无声息地垂眸看了眼自己的指尖,确定没有沾染到鲜血才放下了心。 昏黄的灯影之下,那道身影被衬托得越发矜贵凛然,连带着路灯都被看顺眼不少。 华教授觉得,她养的狼崽是有几分美色在的。 第291章 我对你有不轨之心 “回来了?” 低沉微哑的磁性嗓音拂过耳畔,华蔚忘了到嘴边要说的话,怔怔回了句,“嗯,我回来了。” 昏黄的路灯拉长了两人的身影,两道影子交织在一起,如同他们的过去与未来。 但秦司礼这一回并没有像以往一样交谈不过几句就拥她入怀,而是站定在华蔚身前,一瞬不瞬地注视着她。 “你之前说过,不准我不告而别,那你呢?” 明明眼前人脸色冷冽,就连发梢都染上了寒霜,但华蔚却从中听出了几分后怕。 秦勿他在害怕什么? 害怕她一走了之,再也不见吗? 华教授难得有了些许心虚的意味,有些不敢直视秦勿漆黑如墨的眸子。 “我留了便签。” 为了保证秦勿能看到,她还特意贴在了他的门上。 这下总不好说她不告而别了吧。 “所有不当面说出口的,都是不告而别。” 淡淡的烟草味拂过鼻尖,高大的身影遮盖了倾洒而下的昏黄灯光;华蔚将手背在身后,紧紧握着。 甲乙基地学员从属不同,在进入七区研究所后她便极少赴外执行任务;难免手生了不少。 见她垂眸沉默,秦司礼一下便心软了;算了,她生性如此,能记得给他留便签都已然很好了;他还奢求太多未免有些过于苛求。 只是四年前留给他的阴影太过深刻,以至于在熬过几天漫漫长夜后,总觉得她会和当年一样,再度无声无息消失在人海中。 让他连泡影都找不见。 “卿卿,得而复失太过残忍;既然承诺了,就要信守诺言。” 他用了半年时间将自己从疯魔状态拉回人间,是为了让她平安地度过余生;如果可以,最好留在他的身边。 华蔚紧握的掌心被小心牵起,缓慢摊开她的指节;冰冷与温暖的十指紧紧交握着。 “秦勿。” 月光泠泠,她垂眼看着两人紧紧相贴的掌心,没有挣脱、反制;只静静看了片刻,她平静抬眼,迎上秦司礼的眼眸:“我们,这算什么?” 幽潭之下,蕴着的缱绻爱意能将人溺死;犹是华教授的七情六欲反射弧十米长,也发现了其中不对。 包养指南上,似乎好像、和当下的情况有些不太一样。 她这是被狼崽反扑了吗? 但她好像并不反感。 问句中带着淡淡疑惑,还有些许不解;秦司礼冷冽的神色顿了片刻,继而顺势将她带入怀中,俯身在她耳边,沉沉出声:“我对你,有不轨之心。” 无人知晓,在这样平静的神情之下;他的心中已然漫起波涛汹涌的海浪。 他娇养的卿卿,终于有了情窦初开的自觉了么? 四年前的事件中,在他得知她的记忆中唯独缺失了他的部分时;他差些又走回疯魔的状态中,他不知道她是不是恨他恨到了骨子里;所以才宁愿忘记,也不愿留着属于他们的那份曾经。 “若你失败了怎么办。” 靠在胸膛里的华蔚闷闷出声,觉得一切终于合理了起来。 ——失败了? 秦司礼的嗓音哑了几分,顿了瞬息后才低声;“那就一直纠缠,直到你答应为止。” 第292章 丢失记忆的原因 与秦司礼分开后,华蔚一直盯着天花板在出神。 ——秦勿,京城老牌豪门秦家第三代,秦万海的亲孙子,秦司礼。 八年前秦二子与妻子意外身故,秦司礼化名秦勿,被秦万海送进了甲基地进行秘密培训。 根据资料猜测,大约有将他培养成为秦家继承人的谋算。 不过寥寥几行字,向来在时间上极其守信的爬行者拖延时间至此,才发来了调查所得的一切资料。 哪怕早有猜测,可当足以佐证的证据摆在面前时,华蔚还是觉得这其中还有她未曾发现的东西。 若是四年前她真的和秦勿一队,那造成她丢失记忆的原因是什么? 她从那次事件中,取出来的东西又去了哪里? 基地的综测记录中没有她的藏件记录,同样,也没有秦勿的。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信。 四年前秦勿看到的东西必然是和危险区有关,所以在秦勿开始接触失去记忆的她的时候,金鸢尾才会迫不及待地跳了出来对秦勿进行暗杀。 顾忌于秦家的势力,暗杀失败后那方才拿出了筹码和秦司礼谈判。 由此可得,当年他们所接触的东西必然和危险区息息相关;而三年前来自危险区那封调令,其实就是要她的命,或者囚禁她的人身。 彼时,她的直觉并没有错。若不是老师使了手段,或许她都活不到今日。 投射在墙壁上的文字不过几行,背后牵扯的势力却不知尔尔;她不知道自己身上究竟有多大的价值,居然值得危险区使出这般手段。 她缓缓抬眼,看向门口的位置;仅仅一门之隔,她这位昔日队友,对她又隐瞒了什么呢? 四年前,他和她究竟有着一段怎么样的过往。 他后她一步跟到南联,难道是为了阻止她调查关于祸斗的往事吗?可是祸斗出自危险区,并且还是危险区的放下的鱼饵,秦司礼应该和她站在同一立场才是。 那他,为什么要关闭南一区? 他明知道她在找东西,不是吗? 仅是一句‘图谋不轨’,就想掩盖所有? 未免有些轻率了。 - 修长指节,筋骨分明,挂在他手上的工艺小老虎看起来明显有些粗糙,但主人似乎爱不释手,握着许久都不见都松开的趋势。 屏幕里正准备报告的丛舰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想不通今天在密主的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让他一直抓着个小老虎不放。 在脑海中组织了半天语言,丛舰踌躇片刻,垂眸恭敬开口道:“密主,梁彧抢救回来了。” 捏着小老虎的指骨顿住,秦司礼侧目看他,眼底宛如冰冷的幽潭,“醒了?” “嗯,他问……”丛舰小心翼翼观察了下秦司礼的脸色,迟疑开口道:“老太太的死是不是真的。” 凉凉长夜,即使室内明亮如昼,也无法掩盖寒意的蔓延。 “原来拼着死亡的风险也要假死回来的理由,就是想见他祖母?”眼底寒芒掠过,秦司礼薄唇轻启,捏着小老虎的指节微微用力,“他若是能早些管好他的情人,别去老太太面前晃悠,说不定老人家还不会死那么早。” 第293章 蠢不可及 丛舰低垂着头,不敢接话。 “如今人死了,倒是开始后悔了么?”唇边寒意渐冷,秦司礼眼底漫起无边无际的漠然,“我让他把假祸斗杀了,骗过星域耳目,迫使她们不要再追查下去。可他蠢不可及落入了陷阱也就算了,还把祸斗藏身南联的消息透露给了索莹。” 小半杯红酒入喉,秦司礼眼中冷意更甚,“他想做什么?是想让前往调查祸斗的人去送死?还是对暗部不满,所以将命令置若罔闻?” 如今时卿失忆,好不容易才被危险区排除在名单之外;若是她为了调查祸斗一事再和那边有了瓜葛,那她将永无宁日。 红得刺目的鲜血几乎要灼伤他的眼,死亡的叹息追随着他们的脚步,他如今,再不能承受失去她的风险。 毕竟同患难一场,丛舰还是想为好友争取一下,试探性开口道:“或许只是想见祖母最后一面,所以才……” 哪知道,刚开口他就说不下去了。 “这话你自己信吗?”秦司礼浅浅一嗤,长腿交叠,眸间满是讽意。 ——他不信。 大家都是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的狠人,哪怕曾经的至交死在自己的面前,也要面不改色地完成任务,才是一名合格的暗部杀手。 更何况,老太太在一个月前因急性病发作而离世的消息梁彧未必是不知道的;那时他可还在墨济大学,这么微末的消息,他若想知道还是能知道的。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梁彧就是想害死去追查祸斗一事的有关人员。 思及此,丛舰猛得抬头看向秦司礼,眼中满是惊诧:“他难道是想!” 疯了吧,他难道不知道那个人对老大有多重要吗?他还将那人引至危险区那边,是存心想要她死啊! “去查。”高脚杯被他重重搁置在桌面上,杯中酒液摇摇晃晃,再度归于平静。“危险区倒是手长得很,埋人埋到我暗部来。” “把他的小情人也抓过来,我倒是要看看,在这种情况下,他是选择开口说实话,还是选他小情人的命。” 一个连自己祖母被害都能原谅的人,既然这么在乎,那如果砝码是自己的命呢? 丛舰不敢有片刻迟疑,受了令便匆匆离开,再不敢多说一句多余的话。 屏幕再度归于黑暗,秦司礼的掌骨寸寸收紧,眼底一片晦暗。 埋了十几年的暗线都能被策反,看来危险区的确手段了得;而华蔚在南联的消息估计那边也早已收到了。 如今不敢轻举妄动的原因大约是顾忌于研究所与七区那边的威慑力,当下贺湖因为傅明佩一事,也死死盯着危险区的一举一动,时刻准备着将他们全部拉下马。 各方制衡之下,他的卿卿才能勉强得了几分喘息的时间。 想起当年在联合综测中所看到的东西,他不禁觉得胃中一阵翻滚,铺天盖地的毁灭情绪汹涌而出。 十几年前就开始筹备的计划,连带着将他的卿卿也拉入了局中。 这些毫无底线的人,早就该和当年那场爆炸一起死在时间里。 第294章 哥哥的存在 午后斜阳,温暖日光。 华蔚垂眸看着备注【狼崽】的对话框中弹出一句:我在北四区。 而十五分钟前的上一条消息还晃晃挂在上面。 ——我在北二区。 指尖微动了动,她回了一句。 ‘1。’ 或许是难得有了回应,紧接着,还未过几秒,秦司礼的下一条消息就接踵而至。 ‘无聊吗?免费陪聊,二十四小时全天候等待。’ ——莫名看出一种弹窗广告的华蔚教授面无表情熄了屏。 好端端的狼崽怎么变成了某种犬类动物的既视感。 似乎从那一夜开始,她养的狼崽似乎就开始有些不对劲了。 而坐她对面正准备开口的孟霖还以为是他的陡然约见让华蔚产生了不耐,定了定心神后,才出声道:“抱歉,耽误了时老师您的休息时间。” 华蔚端起面前的咖啡杯,抿了一口,并未接话。 自老人谋杀案了结之后,她和这位肾不太好的孟警官就再没有明面上的来往;而胥南公部即使有事找她,也应该是陶存旭出面,而不是由这位私下和她谈。 她找不到孟霖这次来见她的理由。 “我知道我这么做是有些不太礼貌,按规定我们的确不能通过笔录登记的信息私下和当事人见面。但是我这次来找时老师,其实是有另外一件事想要拜托你。” 端着杯子的手微微一顿,华蔚抬起眼眸,脸上没什么表情,“胥南公部?” “当然不是。”他连忙摆了摆手,这位时老师背后身份不简单,从上次老大对她的态度他就发现了,他哪还有那个胆子找这位解决胥南公部的事,估计回去老大第一个就解决了他。 ——不是有关胥南公部的? 想起那一夜她在阳台上看到的两道身影,华蔚平静的眼底飞快掠过几分暗色。 那就是有关小孟雨的了。 孟霖有些不自在地搓了搓手,慢慢地从随身的包里掏出一个包装精美的礼盒,可能里是为了力求完美,上面还扎上了粉色的蝴蝶结。 看起来满满的少女心。 “我想拜托时老师把这个送给我妹妹。”许是第一次拜托别人做这种事,孟霖生生在这坐出了一种如坐针毡的感受。 “我和她其实还没有见过面,她或许也不知道还有我这么一个哥哥的存在。” ——第三次,做了别人许愿池里的龟的华教授已经心如止水,甚至已经毫无意外之感。 见华蔚端着咖啡老神在在喝着,他便知道她有打算听他接下来的原因,见此,他干脆狠了狠心,将过去全盘托出。 “我和孟雨是同父异母的亲兄妹,但我和她其实很多年都不知道对方的存在。是这次我到了胥南之后,留意了一下我父亲的过去,才不小心查了出来。” “我母亲在我七岁的时候离世,外祖家怀疑是我父亲待我母亲不好,所以才导致了我母亲郁结于心,最终撒手人寰。所以我七岁以后,父亲这一角色也跟着母亲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如今外祖年事已高,妹妹是我仅剩不多的亲人,我知道她这些年过得并不好,所以希望时老师能为我引见一下。” 第295章 打算 “孟雨从我家离开的那一晚,我从阳台上看到的人,是你吧。” 一句平静的话语打破了孟霖的紧张感,却直接把他的警报给拉响了。 他自问自己的隐匿技能在所里不能排第一至少也能排个第二,上次不过是觉得那地儿不太平,所以暗中跟着妹妹以保护她的安全。 这个时老师到底是什么来头,居然能发现他? “那段时间那里有些不大安全,我有些不放心。”孟霖不自觉挠了挠脸,端起咖啡就往嘴里倒,舌尖传来的苦涩感让他瞬间清醒,忙不迭把罪魁祸首给放了回去。 ——失策了,早知道点杯白水都好。 “然后呢?” 嗯? 孟霖有些奇怪地看向华蔚,不太明白她这个问句的意思。 “我问你,认回她以后,你后面的打算是什么?” 指节轻点着桌沿,倾洒而进的阳光碎片恰好落在杯中,莫名形成了奇异的美。 孟霖被这句话顿时问在了原地。 他完全没有任何打算。 甚至他最初的目的也只是想见见这个妹妹,如果可以,希望她愿意叫他一声哥哥。 除此之外,他再别无所求。 他的职业危险,亲人的身份都不宜暴露于人前;而且说不定他今天还在这里和时老师交谈,明天就可能埋骨异乡。 他认回孟雨,就是白白把危险带到了她的身边。 “孟警官做事从来都是这样不考虑后果的吗?”眉间微蹙,华蔚觉得眼前这位的行径,未免有些太不负责。 孟雨已然习惯了当下的生活境况,哪怕贫苦,她依然有她挣扎生存下去的动力。 那孟霖的出现能给她带来什么呢? 他是想做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还是仅有一面之缘的哥哥? “你该知道,她如今过得不太好。”语调缓缓,在一片静寂中,华蔚再度开了口,“我听闻她过去三年还被人挟恩图报,在嘲讽中度过了一段挺黑暗的日子。如今好不容易才从泥潭中走了出来,孟警官就要又给她一击吗?” “我没有!” 闻言,孟霖脸上情绪有些激动。 察觉自己失态后,他复又敛了几分神色,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轻声解释:“我这个身份不太方便,我怕认回她会给她带来危险。如今胥南虽然看起来安全,但是上次老人被害一案,牵扯了京城伍家。” “三太太就这么一个父亲,好不容易得了消息居然还被别人给残忍地杀害了,这叫她怎么不恨。伍家施压,要我们将凶手移交京城。如今整个胥南公部因为这件事焦头烂额,苦不堪言。” 事情发生在胥南,那凶手自然也要留在这里进行裁决;若是上面有令下来还好,但是三太太那边是想逼他们主动将人提交到京城去审;根本就没有正规手续,他们若是这么做了,说不定日后查了起来,这个胥南公部都要被大清洗。 内忧外患之下,他们老大这几天愁的人都憔悴了不少。 “既然有难处,那我觉得,孟警官还是不要和小雨见面为好。” 眸底清清冷冷,说出口的话却叫孟霖觉得十分刺耳;他不过是想见妹妹一面,为什么时老师要这般阻拦。 第296章 添柴加火 “时老师若是不愿意引见……”他默不作声拉回了桌面上的盒子,低声:“那我再另外想想办法。” 左不过南联那么多老师和学生,他小妹总不能就只和这么一个老师亲近吧。 再不济,他充作陌生人和妹妹偶遇也不是不行。 这么一想,孟霖又乐观了几分,连带着被华蔚拒绝的心情也好了起来。 “孟警官,孟雨不是傻子,你平白无故出现在她面前,她就算猜,也会猜出你的身份;届时你让她有哥哥却不能认,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咖啡杯与桌面轻触,发出小小的响声;华蔚抬眼冷冷看着毫无所觉的孟霖,觉得对方的想法真的过于天真。 哪怕他七岁的时候母亲离世、也与生父分开,但依旧有外祖疼爱着长大;但孟雨没有,自失去父亲之后,她和母亲一直都是活在恐惧之下的,所以才会对善意极为珍惜。 哪怕是余兆康这种人,她也会包容了对方三年。 要么认,要么干脆就不要见。 这样对孟雨和他,都公平。 见孟霖依旧执迷不悟,华蔚点开手机将几天前发生在北斗国艺的视频录像拿了出来,葱白指节轻点播放,钢琴曲轻快的节奏随之响起。 那一刻的孟雨满身自信,整个人好像会发光。 ——原来他的妹妹,竟然这么优秀。 正当他看得入神之时,钟老师那番‘情史丰富’的言论宛如一记猛拳,狠狠砸在了孟霖的心脏上。 一个不过十来岁的孩子,被四十余岁的老师这么质疑;若换了别人,早就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 代入环境忍不住感同身受的孟霖心头冒火,拳头也忍不住紧紧握着,青筋暴起。 ——什么玩意,居然敢这么说他妹!也不看看自己算什么东西! 偏偏华蔚看出了他的怒不可遏,还气定神闲地拱了拱火:“你瞧,这就是没有兄长撑腰的下场。” 面上纯良,端得一副无害模样。 这句话就如同一根尖刺一般狠狠扎进了孟霖心上,让他痛得有些不能呼吸。 他的小妹,在这些言论下还保持着面不改色的神情;他无法想象在那些未曾触之的过去,还有多少他没看到的黑暗。 “时老师。”后槽牙磨了磨,右手紧握成拳,他强忍下怒火,低声恳求:“我可以现在就见见我妹吗。” 十指交叠,阳光透过玻璃斜斜映入,但华蔚的脸上却没什么暖意,“孟警官是打算以什么身份去见呢?哥哥?还是其他?” “自然是哥哥!” 他现在就要以兄长的身份把这个姓钟的给废了才能解他心头之恨! 腕间手表的分针跳至下一格区,华蔚垂眸看了眼时间,复又抬起目光看了眼蠢蠢欲动的孟霖,唇角勾起浅浅弧度:“你还有一个小时。” 哪怕未来三年的寒冬孤寂,落下的雪花再冰冷;她的学生或许也不会那么难捱。 孟霖作为胥南公部其中的佼佼者,总不能连一个酗酒的男人都办不了。 若是成了,也不枉她添柴加火,替小孟雨卖卖可怜。 第297章 方爻 晚风拂柳,垂下的枝条缓缓飘荡,宛如美人遗落的风情。 黑色的书包被方爻斜斜背在身后,俊朗的侧脸在夕阳的照耀下,带着几分浅浅锋芒。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这条不远不近的路,他孤身一人走了快七年。 原本在这个年纪该有的少年心气在他身上看不到半分,在如墨的眼眸中,留下的似乎只有黯然。 他推开了那道无比熟悉的家门。 余光落在房前的那处屋檐上时,一闪而过的红光并没有瞒过他的眼睛。 但是他眼睑微垂,指尖顿了瞬息,沉沉眼底掠过未知思绪,继而头也不回地进了院子。 “回来了?” 院落里拿着花洒给植物浇水的老人没回头,依旧背着身在瞧他的花草。 方爻默不作声看着地上那些奇形怪状的不知名植物,嘴角忍不住抽了抽;轻声应了句‘嗯’。 “老家送了些东西,你进去瞧瞧有没有喜欢的。用得上的你就留下,不喜欢我就让他们带走。” 蜿蜒水线缓慢流过,触及了方爻的鞋前;他抬眼看着外祖父微躬的背脊,突然沉默地站在原地,不知道想些什么。 见他久久没有回答,老人拄着拐杖慢慢回头瞧他,略带着疑问出声问了句:“心情不好?” 声音苍老粗粝,喉间似乎受过损伤。 从思绪中抬眸的方爻迎上外祖父略带担忧的目光,顿了下,缓缓摇头:“没有。” 自我消化情绪这项技能他在父母去世那年就学会了,如今整个家中就剩下他和外祖父,他总不能再将这些不良情绪再带给这位年迈的老人。 若是他也走了,那他便是真的举目无亲了。 老人拎着花洒,略带着几分浑浊的眼眸看了他许久,继而在不动声色的看了几眼院落周围后,低声开口:“要是觉得不舒服,我让他们撤走几天。” 闻言方爻心中一跳,到了嘴边差点脱口而出的回答又迅速被他咽了回去。 他十分清楚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和物对外祖父有多么重要。 父母离世时的惨状触目惊心,哪怕彼时他只有六七岁,但鲜红的血色记忆依旧铺遍了他的脑海。 叫他午夜梦回时,痛得无法呼吸。 “没有不舒服。”话题被轻轻揭过,他甩手一扔将书包扔到不远处的长椅上,继而顺势接过外祖父手上的花洒:“我来帮你吧。” 老人看了看被浇得差不多的植物,想了想还是没有阻拦自家小孙子突如其来的尊老行为。 ——大不了,浇死了他再重新种就行了。 左不过就是费些时间而已。 他现在唯一有的,就是时间。 少年的肩膀或许不够宽厚有力,甚至还有些瘦削,但他的脊背依然挺立,如同一颗昂扬的小白桦。 原来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当年那个在他怀里牙牙学语的小娃娃,已经长成了翩翩少年。 如果他的女儿还在世,会不会也对此感到自豪呢。 想到这里,老人的眼中渐渐漫起了几分痛色。 痛苦的过往不会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忘却,只会在某个平凡的日子里被记起,然后在心脏最脆弱的位置上,狠狠扎上一刀。 第298章 越在乎 越痛苦 “过几天是你母亲的忌日。”唇瓣翕动,掩下眸间痛色,老人望着外孙的目光里,满是苦涩,“你寻个时间,去祭拜一下她。” 这两日他总是梦到女儿在和他念叨底下冷,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他醒来时泪湿了枕巾,哪里还有女儿的半分影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这辈子造孽太多,才会全部反噬到他的家人身上;就连这唯一的小孙子,他都没把握护到成年。 方爻拎着花洒的身影顿在原地,片刻后才出声:“不过是一个衣冠冢,有什么拜的必要。” 话中的冷硬之意,更是如同在老人的心上狠狠划了一刀。 ——是啊,他的女儿死无全尸;就连尸骨也被以害怕打击报复的名义被老家人带走。 而他和方爻,更是连活在阳光下的机会都没有。 三步一监控,五步一个安保;这种无时无刻都在被人窥视的生活,他已经数不清这是第几个年头。 “我这几日,梦见你母亲呆在不见阳光的小房子里,盖着薄薄的被子,屋里冷得如同冰窟。” 老人每说一句,方爻握着花洒把手的指骨就越发紧了几分,泛白的指尖昭示了主人紧紧压抑的情绪,清瘦的少年站在日光下,脸上却无半分暖意。 “若非我不方便走动,我也想去她墓前看看她。我不知道你母亲恨不恨我,”老人眼睑微垂了几分,心底重重叹息一声,“但是,如果没有你,我早就不想苟活在这世上了。” 女儿留下的血脉,是他活下去的唯一执念。 所谓要替危险区做饵,也不过是为了寻求庇护的借口。 他知道自己这几十年间树敌众多,明处暗处的仇家不知凡凡;如果没有危险区的助力,只怕才踏出基地的大门,他就不知道落在哪方势力的手上了。 方爻尚且年少,他需要有一个平静且无忧的成长环境;哪怕,是假的。 “我知道了。”丹凤眼下,沉沉暗色;少年拎着不停滴水的花洒,循着地上的植物慢慢走过,“我会去的。” 母亲的音容笑貌在脑海中渐渐模糊,他记不起她的面孔,梦里也不曾遇见;父亲这一角色,更是极少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你以后,也别再说这种话。” 少年嗓音微哑,背对着外祖父,不敢展现自己内心的脆弱;只能用冷硬的外表来伪装不在乎。 他要足够坚强,才能不被这些事情所击溃。 院落里的月季花开得正好,阳光落在枝头,露珠莹润出夕阳的暖色;而笼罩在这方天地的,却是无声的冰冷。 颜自平动了动唇,喉间漫起几分苦涩;他又何尝不知道小孙子心里痛苦,但是他也无能为力。 因为幼年失去双亲,方爻自那时起便是这般冷淡的性子,好像对什么都不太在乎。 或许是受了成长环境的影响,害怕越在乎的东西失去的时候就越痛苦,就如同幼年时、失去母亲一样。 所以在最初,便做到心如止水就好了。 可是,方爻不动声色地攥紧掌心,指节越发用力了些。 第299章 第二十八签,上上 ——怎么办,他似乎也有想要在乎的人了。 三日后,建善寺。 方爻在神龛前跪了整整半日,念完了他这辈子所记得的所有佛经;他希望给自己和心上人求一个圆满的未来,哪怕要他付出代价,他也愿意。 可是竹筒里的签文好似有预兆般,任是由他摇了十来遍,掉落的都是下下签。 一次、又一次;将他所有的希望砸了个粉碎。 寺庙里的老和尚掌心合十,站在他身后垂着悲悯众生的慈祥眉眼,说他, ——入了魔障。 向来冷心冷肺的方爻听了这话只觉异常刺耳,心脏仿佛坠入无边黑海,在苦涩的腐池中遍遍沉寂。 他不理会老和尚的劝言,将掉落在地的十四支下下签一支一支摆在地上;而后抽出竹筒里的另外五支下下签一起扔到了过去。 这样再差也是中签了。 见状,老和尚缓缓阖上眼眸,掌心合十念了一句佛号,心底闪过无边叹息。 痴儿。 竹筒再次被他摇起,里面的竹签随着动作发出响声,凌乱重合、遍遍打散;重复几遍之后,终于掉落了一只签。 ——上上签。 如愿得到想要的签文,方爻心满意足的拾起,唇边的笑意愈发深了些。 “解签。” 虽然说出家人不打诳语,而且方爻刚才的举动完全是在佛前戏弄我佛;但是老和尚想了想守在寺庙门前的那几位黑衣保镖,还是伸手接过了方爻递来的竹签。 他以为这不过是一支强求而来、不符合事态的签文;可当他定睛看去时,却愣怔在了原地。 第二十八签,上上。 老和尚抬起略有些浑浊的双眼,细观了片刻之后,陡然抬起掌心,覆在了方爻的额顶之上。 远方的钟鸣之声响起,回荡在山谷之间;听来遥远,却震荡在灵魂之中。 “施主,未来遇贵人,逢凶化吉。乃上上签。” 拔了十九根下下签终于等来满意的结果,听着老和尚真心实意的解签之意,方爻一向漠然的眸间罕见的染上几分暖色。 老和尚见之,还是止了到嘴边的未尽之语;他缓缓从袖袋里抽出一条红绳放到了方爻摊开的掌心之中;满目悲悯缓缓合起,轻声虔诚念了一句:“勿执念太深,放下方能成全。” ——放下? 方爻攥紧了手中之物,不解地抬眼看向老和尚。 他明明是求出了上上签,为什么还要他放下?难道刚才老和尚解出的签文是在诓他玩吗? 悲天悯人的老和尚看穿他心中所想,再次开口念了句佛号后,轻声缓慢说了一句:“施主,不是姻缘。是亲缘。” 亲缘?方爻的脸色变了变。 如今他唯一活着的亲人就是外祖父,老和尚这话的意思是他老人家活不久了吗?这什么劳什子上上签,这不还是下下签吗? 若不是顾忌这是佛门重地,母亲的衣冠冢葬在这里不远之处,他真的要揪着这老和尚的衣领,问问他到底几个意思,在这里装神弄鬼! 掌心握着的红绳松开复又紧握,脸色冷峻的少年回头盯着佛像看了几息,最终还是沉默离去。 老和尚垂眼看着那一地凌乱的下下签,脸上依旧满是慈悲:“阿弥陀佛。” 第300章 姻缘签,上上签 向来没什么人烟的建善寺在今日迎来了两位异常的香客。 第一位小施主在每年的同一时间都会上山祭拜亲人,多来了几次后,寺庙里的和尚们倒也对他有了几分印象。 不过所求之物,让老和尚觉得有些惊讶罢了。 只是这第二位…… 老和尚看着眼前这位神情冷冽的施主,一眼就看穿了他身上掩盖不住杀伐之气;能有这般的气息,大约手上沾染了不少的鲜血。 佛门重地,也是不少尘世中人的忏悔之门。 他阖眼念了句佛号,继续老神在在地坐在椅子上,等着秦司礼摇签、解签。 但偏生他站在大殿里,驻足于佛前注视了许久仍然不见有动作;半晌之后,老和尚才听见秦司礼缓缓出声:“五年之前,我未信过佛。” 后来他的爱人满身鲜血,他从梦中听见她孱弱的呼救,醒来之时只抓住一片黑暗。 那一刻,他跪在阳光洒落的东方之地,虔诚地求遍漫天神佛,只愿能够换她来活。 哪怕是要他付出巨大代价,他也在所不惜。 “施主,信则有、不信则无。人各有缘法,并不强求。” “大师倒是洒脱释然。” 悄然之间,陌生的脚步声再次笼罩这方大殿周围,老和尚缓缓抬眼,不出意外又看见了一批伪装成香客的保镖们。 ——小小的建善寺,一日之内就迎来了半个月才有的人烟,诸位还是抬举他们了。 “施主谬赞了。” 竹筒被秦司礼不轻不重地握着,手上动作微晃了几下,顺心意的签文被他径直抽出,不带半分犹豫。 “麻烦了,大师。” 再一次觉得佛被戏弄的空也大师虽然心中满是无奈,但依旧无可奈何。 ——第十一签,姻缘签,上上。 “所求得偿所愿,施主无需操之过急,耐心等待,终成所求。乃上上签。” 哪怕这签是他特意抽出来的,秦司礼依旧很满意。 筋骨分明的指节轻抬,一个细微的手势,下一刻就有人当着空也的面,将好几块金条给扔进了功德箱里。 金属碰撞的声音锒铛作响,回荡在寂静的大殿内,仿佛有绕梁三日的趋势。 饶是清心寡欲惯了,但空也还是忍不住被惊了下。 这笔钱,足以让他们修缮佛像了。 解了签,秦司礼仍然没有离开的打算;他侧目抬眼再看慈悲为怀的大佛,唇边勾起浅浅弧度。 想起此行目的,他的眼底多了几分暖意。 “一来是找大师解签。二来,希望大师能够答应我一件事。” 空也垂着眼,微微躬身:“施主请说。” 下一秒,一个通体漆黑的精致小木盒被秦司礼缓缓放在楠木桌上,就刚好在上上签的旁边。 “我希望大师,能助我与太太结发。” 刚说完不能操之过急的空也大师:…… 怎么了呢?是他的表述不够清楚,还是他的语言表达不清晰,这位施主是压根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施主。”空也将第十一签往前推了推,示意,“得偿所愿只是时间问题,不必过多干预。” “若是适得其反,恐得不偿失。” 第301章 他给的,实在是太多了 闻言,秦司礼脸色微冷,将桌上的小木盒缓缓往前推了几分,眼底宛若寒潭,“我不牢牢将她困在身边,那才是得不偿失。” 等了四年,他早就等够了。 “施主,佛法本源,求的不过是一个顺其自然;你这么做有违我佛本意。”空也掌心合十,阖上悲悯的眼眸,念了句佛号,淡淡出声:“建善寺只是一座普通小寺,恐怕并不能达成你所愿。” 大殿中的佛像依旧伫立,山谷间吹来了微冷的凉风,普度众生的我佛,依旧那样用着慈悲为怀的目光,看着在苦痛里挣扎的世人。 佛不渡人、人自渡。 “大师这是什么话?”秦司礼唇角挂起几分薄凉的弧度,虽然在笑,但眸间皆是冰冷,“我不过是求一个圆满,大师就说办不到?那这建善寺日复一日、来来往往这么多年的香客,所求之事难道就一定光明磊落?” “还是说,大师的意思是,佛渡众生、唯独不渡我与太太?” 哐哐—— 黑衣墨镜的保镖面无表情地往功德箱里扔了几块金条进去,下手之干脆,宛如扔下去的不过是普通石头。 空也的脸色颤了颤。 筋骨分明的指节微微按在通体漆黑的小木盒上,他抬眼注视着一派慈悲的空也,冷声质问,“又或是,大师在解签之后,便对我与太太有了偏见,所以才将我的请求视为偏门?” 哐哐—— 又是几道金属落入功德箱,相互碰撞的声音。 “非也,施主。”试图摈弃这些俗物对自己的影响,空也垂下眼眸,道了否认之后,便不再开口。 “那大师倒是说说,为何他人所求便可,唯独我与我太太不过是求一个结发,又为何不行?” 哐哐—— 任这声音慢慢回荡,念着佛号的空也彻底麻木了。 罢了,他自己不也说了信则有、不信则无吗?既然面前这位施主铁了心要强求,那他又何必阻拦呢? 源法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建善寺建寺之初,本意不就是为了普度众生吗? “施主。”想通一切的空也慢慢拂袖侧身,右手摊平直指后院的方向,“这边请。” 秦司礼这才满意地挪开眼眸,背在身后的掌骨紧紧握着,无人得知他内心泛起的波澜。 四年二十五座寺庙,所到每一座城,每一间庙,无论大大小小,求出的第一支签,都是第十一支上上。 他当是老天可怜他了。 没有这些玄而又玄的东西支撑着,他根本不知道这几年他是如何活过来的。 哪怕这份希望或许是假的,那他也要试试,他和他的卿卿,到底有没有破局之法。 可是如今危机已经悄然逼近,如果当年他所求的满天神佛的确有了回应;那么这次,希望祂们能够再开一次眼,达成他的所求。 哪怕是要他死,只要卿卿能活,他也绝无二话。 ——是的,那个通体漆黑的小黑盒里装的根本就不是什么结发之法,而是从一个古老的典籍里描摹下来的……渡命之术。 她生,他亦生。 他死,她亦生! 第302章 欲擒故纵的把戏 南联高一19班走廊 “你如果觉得这样不行,那我们可以再谈。” “可以了,再多我该觉得你另有所图了。” 青葱岁月,阳光正好;双双伫立在19班走廊外谈话的少男少女引起了不少人暗地里的侧目,但唯独只有当事人似乎浑然未觉。 余光瞥见18班几道暗中投过来的视线,颜瑞星在心底嗤笑一声,眸色暗了几许。 但是他脸上半分情绪不显,依旧噙着浅浅的温柔笑意,和一脸认真的孟雨交谈着。 “没事,放在我父母每一个月给我那么多黑心钱,你多挣点也不用有愧疚感,反正都是你应得的。” ——管自己父母挣的钱叫黑心钱真的好吗? 孟雨挠了挠脸,觉得有些不好意思,“那不行,做生意要有良心,不然怎么有回头客。” 听到这话,颜瑞星抵在栏杆上的指节微顿了顿。 回头客?他喜欢这个词。 “那成,你说好就好。希望孟老师多多指点,让我在下次的考试中可以往前十名。”少年灿若繁星的眸子微微一顿,继而注视着她弯起唇角:“不然,我就要做孟老师的回头客了。” 心头小鹿发了疯似的开始乱撞,想起前几天她的新哥哥对她说的那一番话,孟雨的耳根又红了几分。 垂在身侧的手握成小拳头,鼓起些勇气,承诺道:“我一定会把你辅导进前五百的!不然……”想了想若是没有成功也好像没什么严重的后果,孟雨复又开口:“不然我就免费继续给你辅导!” 瞧,多良心的商家! 但颜瑞星想也不想就拒绝了,“那可不成,我不舍得让你吃亏。” 以前被许多事情蒙住手脚无法挣扎,从未想过这些话之下的其他含义,如今细细想来,实在是觉得…… 孟雨耳尖上的红痕又重了几分,鲜艳得仿佛要滴出血一样;就连脖子上,都带着淡淡的粉。 “其实也不算吃亏……” 此前颜瑞星明里暗里不知道帮了她多少次,说起来她还没有正式地跟他表达过感谢,如果这次真的能够帮到他,那也算是一件幸事。 孟雨的走神和颜瑞星眼底外放的情愫,落在余兆康的眼中变得极其刺目起来;手中钢笔被他紧紧握着,脸色变得非常难看。 ——孟雨,你就是这种见异思迁的女人吗? 之前追他的时候什么事都愿意做,甚至在他的百般刁难之下都没有放弃,怎么就偏偏因为一杯奶茶,就这样视他若无物了? 难道是欲擒故纵的把戏还没玩够吗? 现在还要拉着颜瑞星站在走廊外演这种你侬我侬,以为这就能让他吃醋? 还真是……! “余哥,这孟雨、怎么回事啊?最近好像都没见她跟在你屁股后头跑了,她不会是不喜欢你了,转头进了颜瑞星的怀抱?” 死党凑过头,一瞬不瞬盯着外面那对聊天的‘小情侣’,蓦然觉得还是挺般配的,而且好像比他余哥还要般配得多。 毕竟每回孟雨待在余兆康身边都没笑得这么自信开心过。 还别说,这昔日的九中女神笑起来还挺好看的。 第303章 对峙 身旁死党对孟雨的夸赞让他更是觉得刺耳,以往跟在他身后跑的时候,这帮人一口一口‘牛皮糖’叫着,怎么那时不见他们夸过孟雨好看? 怕不是现在看着颜瑞星和她交好了,看在颜家首富的面子上,才连带着把孟雨也给看顺眼了吧。 思及此,余兆康看向走廊外面那两道身影的目光更是恨恨了几分。 他还以为孟雨是个多么专情的人,过去颜瑞星对她百般维护也不见动心,如今不还是巴巴地贴了上去? 果然还是他看走了眼。 不过,既然孟雨这欲擒故纵的把戏都玩出来了,那他怎么都得接一招,恶心恶心颜瑞星也好。 …… “我瞧着外面阳光不错,还以为是哪对不知羞的小情侣敢明目张胆地在外面约会,想不到原来是咱们的颜大少爷和我曾经的舔狗啊!” 孟雨原本弯唇笑着的脸色倏然一僵。 身后传来的声音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甚至只发出一个音节时她就知道来人是谁。 虽然早就用实际行动做到了放下,但是过往的那些经历却不会随着时间而被抹消;就像现在余兆康突然出现在她的面前,她还是会觉得屈辱与难堪。 就像过去那布满灰霾的三年一样。 “哟,看来咱们的余少爷早上是用马桶刷子刷的牙吧,不然我怎么老远就闻到一股臭味呢?” 栾周不知从什么时候也走了出来,在余兆康出声讽刺后便立马反唇相讥,跟在他身后的,还有抱着手臂,冷冷看着余兆康一行人的丁书明。 栾氏企业遍布全国各地,比起中产家庭的余兆康,栾周才是当之无愧的小少爷;他这一声余少爷叫了出去,无疑是当着18班所有人将余兆康的脸摁在地上踩。 特别是他的身边还站在胥城第一首富的儿子,颜瑞星的衬托之下,更觉讽刺。 曾经孟雨对余兆康的死缠烂打将他显得格外突出,彼时18班所有的人都觉得19班没有哪样能胜过他们去。 哪怕颜瑞星为了孟雨时常和余兆康打架,他们也依旧觉得18班比19班更牛逼。 但是,如今失了孟雨这片绿叶;如今怎么看怎么觉得他们好像确实不太比得过19班那群富二代呢? 但说什么都不能丢了面子,“栾周,关你什么事你就在这里狗叫!难不成你也喜欢孟雨,所以才着急忙慌地为她出头?” 作为余兆康的第一死党,杜贵波立马就跳出来为自己的好友声援,生怕他们班吃了亏。 哪知栾周闻言还真的侧目认真看了一眼垂着眼的孟雨,阳光下的侧脸白皙光洁,的确是个难得一遇的美人胚子。 特别是当她抛弃了余兆康这个龟孙子之后,栾周看孟雨就更顺眼了。 看多几眼后受到了颜瑞星的冷眼警告,他才默了默,回头和18班那群人对峙。 “漂亮小姐姐谁不喜欢?”他居高临下,摆出一股十足的纨绔二代气质,“特别是我们班的小美人我更喜欢!你们18班就算把整个班加在一起,都没我孟姐漂亮!” 第304章 水性杨花 ——十足的舔狗语录! 还以为他会为了自证贬低孟雨的杜贵波更是被噎住,半晌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 “是,我们18班的女孩子没孟雨好看又怎么样?”余兆康冷眼看了看站在颜瑞星身侧的孟雨,不屑一笑,“但我们班的女孩子起码个个洁身自好,不像某人,水性杨花。” “勾搭一个不成,就立马跑出去撩第二个、第三个……”似笑非笑的目光落在孟雨的身上,明眼人都知道他意有所指的人是谁。 “孟少爷上赶着做裙下之臣,咱们也不好说什么,对不对?” 余兆康这话属于是哪里毒就往哪戳了。 就连做惯了纨绔二代的栾周都没法接这话。 他明白对于一个女孩来说,名声何其重要;特别是在这种青葱般的年岁,这些流言能杀死一个人也不为过。 所以他刚才敢牺牲自己烂到发臭的名声替孟雨出气,但绝对不能让余兆康将这种不清不白的污蔑甩到孟雨的头上。 察觉到栾周的情绪,丁书明立马站了出来:“看余少爷这话说得,咱们孟姐当年把你当个宝似的捧着生怕碎了,偏偏你犯贱,对此爱搭不理。” “如今她醒悟了,你这坨玻璃渣子又上赶着在这碍眼,难道是觉得你有让孟姐红杏出墙的资本吗?” “又或是说,你之前的确对她动心了,却一直没有承认,还对她百般刁难?所以才在这里说她水性杨花?” 论起吵架,栾周和丁书明一旦加在一起,放眼整个南联,还没有人能够在他们面前赢过。 当然了,南联私立大多学生都出自豪门大家,也没有多少人会自降身价在大庭广众之下和别人吵架。 反而是19班和18班天天见了面都斗鸡似的才是南联难得一见的奇观。 丁书明的语文学了个半吊子,‘红杏出墙’几个字成功让孟雨嘴角抽了抽,莫名有些想笑。 察觉到她情绪变化的颜瑞星见她没有难过的迹象,才逐渐松了口气。 ——好不容易才把人哄成现在这样,要真是因为垃圾的几句话让她变回以前,他得把这个余兆康人道毁灭了才能解心头之恨。 “你们什么都不清楚就在这里为她辩解,你们19班倒是团结。”余兆康磨了磨后槽牙,吐出这样阴阳怪气的一句话。 他再次注视着孟雨,言之凿凿,“我前几天可看见了,你在后街的咖啡厅和一个男的约会。对方年纪看起来大你快十岁,而且还长得蛮潦草的。” “不是我说你,孟雨,虽然你家破产了,但是你也不至于要沦落到出卖自己吧?虽然你追不到我,但是你身边不是还有颜瑞星、栾周这些人吗?他们随随便便的零花都够你吃一年了,你何至于此呢?” 他缓缓往前踱步,眼眸中如同淬了毒,满是阴狠:“你现在这个自甘堕落的样子,我看了真觉得恶心。” ——老男人、约会,出卖自己、随随便便的零花…… 一个又一个的词汇,挑动了在场众人的敏感神经;所有人看向孟雨的眼神,都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第305章 污蔑与反污蔑 “还真看不出来这孟雨是这种人,我还以为她是追不到咱们余哥,才转头投进了颜瑞星的怀抱,现在这么一听,感觉这是妥妥的来者不拒啊?” “九中女神一朝堕落,还真是唏嘘。” “我说最近怎么不理咱余哥啊,原来是看捞不到好了,所以才放弃了吗?” “不至于吧,颜瑞星那么喜欢她,她如果和颜瑞星开口,那不是更方便快捷?” …… 窃窃私语,各式的质疑之声平地而起,片刻间,孟雨就已然深陷舆论中心。 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余兆康。” 背在身后的手紧握成拳,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印出重重红痕。 孟雨怎么也无法想象当年那个奋不顾身在火海里救她出来的少年会变成如今这般面目可憎的样子。 甚至是还在未经取证的情况下,对她进行人身的污蔑与攻击。 她陡然想起早前时老师在电话里问向她的问题,如果有一天余兆康提出了触及底线的要求,她会不会答应。 可笑的是当时她还以为是时老师过分揣测,没想到这才多久,就已经验证了。 “我们好歹也算从小相识,我自问这些年没有对你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你为什么要这么污蔑我?” “你说的那些话有证据吗?你空口无凭就说我出卖自己换取钱财,说我水性杨花?那我是不是也能告诉大家,你才十五岁,就查出阳痿了呢?” 此话一出,栾周立马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紧紧抓着身侧之人的手压抑住情绪,才不让自己当场笑出声。 但是这还没完,只听见孟雨抱着手臂,脸色冷冷,“是不是很好奇我从哪里知道的?因为那天刚好是我去医院拿药的日子,你和你妈从泌尿科出来,我在走廊在亲耳听到你们的交谈。医生还给你开了不少的药,挺难吃的吧,余兆康。” 这番话说的有鼻子有眼,逻辑上也说得过去,不像假的。 颜瑞星单手插兜,好整以暇的站在孟雨身旁;也不开口,就这样瞧着孟雨出言讽刺18班一行人。 他方才还想出手教训余兆康这龟孙一顿的,毕竟身上的处分背多一个也不算什么。 但是他的小雨站在他的面前那一刻,他觉得还是可以再等等的。 ——这就是吃软饭的感觉吗?真好。 “啊这……我是吃到了什么大瓜。” “好可怜啊,才十五……噗呲” “卧槽,我觉得孟雨说得不像假的,余兆康他不会真的有那个什么吧……” “所以他一直不同意孟雨的追求,而且还刁难人家,根本原因就是他不行吗?” “哇,好变态啊” 18班闻声出来吃瓜的小女生们趴在窗口,小声议论了起来。 原先还觉得孟雨不是个好东西的她们,在这一刻突然对孟雨多了几分莫名的怜惜。 早前孟雨对余兆康那种自轻自贱的行为让她们为之不齿,但如果余兆康是这种自己有毛病,还有吊着别人的行径就更恶心了。 周遭的议论声陡然换了主角,突然陷入辩解困境的人成了自己。 余兆康怎么都没有想到,以往柔柔弱弱的孟雨会突然变成这种谎话张口就来的人。 第306章 民风彪悍 “你说谎!我不过是跟我妈去割包皮而已!而且你好端端的去医院干什么?总不能是去看妇科吧?” 余兆康的前半句话直接让栾周绷不住,趴在丁书明的肩头就不顾形象地‘哈哈哈’大笑起来。 眼角笑出的泪水直接抹在了丁书明的身上,惹得对方一脸嫌弃,但顾忌栾小少爷的面子,还是没有推开。 但是他的后半句话就真的非常恶毒了。 在场所有女生,包括出来看戏的18班女孩,都为之变了脸色。 但是沉寂在打击孟雨中的余兆康什么都没有发现。 他只恶狠狠地盯着脸色平静的孟雨,迫不及待地想看到她崩溃的样子。 最好还要跪在地上虔诚地跟他认错,然后继续做他的舔狗。 心上人被余兆康这么污蔑,颜瑞星的脸当场就黑了,他歪了歪脖颈,脚下步子一动,就准备招呼19班的人干他丫的。 但是下一秒,他就被孟雨拉住了臂弯。 无人知晓孟雨心下的骇动,眼底漫起的不可置信如惊涛骇浪,紧紧咬住的下唇彰显了主人当下的心焦程度。 甚至在她的眼底,还掠过几丝庆幸。 她微哑着声,开口向余兆康质问,一字一顿:“你真的,不知道我为什么要去医院吗?” 但对此,余兆康脸色带起轻蔑,讽刺一笑。 “谁知道你。” 垂下的左手紧紧抓住衣袖的一角,她蓦然笑开了:“你不知道,真好。” 在场所有人都被这番无厘头的对话给弄蒙了。 唯独只有颜瑞星僵了僵身体,缓慢抬眼看向孟雨的肩头,眼底掠过痛意与不忍。 就在大家以为她准备开口为自己自证辩解的时候,她突然朝着余兆康厉声骂道:“所以你什么都不知道就可以在这里胡言乱语吗?怎么,就可以你说别人水性杨花,我就不能说你阳痿了?” “余兆康,你自己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好好看看,你现在这幅样子有多令人作呕。我和我同父异母的亲哥哥第一次见面,所以他才备了礼物来见我;难道你下次和你妈出去吃饭,我也可以说你是去做鸭子了吗?” “怎么样,是不是还不信,要不要我把dna鉴定甩在你脸上,你才相信啊?你特么算个什么东西?我乐意追你的时候你就是个宝,如今我瞧不上你了,你特么就是地上的一坨便便!” “做便便就要有做便便的自觉,别有事没事就跑出来恶心别人!” 连珠炮似的一番输出,直接把在场的两帮人,给干蒙了。 栾周哪里见过孟雨这么猛的样子,他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看向好友,“咱孟姐,曾经、是九中的学霸女神对吧?” “应该,是吧。”丁书明挠了挠脸,莫名有些不确定。 “九中还真是……民风彪悍。” 女神都是这么猛,那校霸不得是取人狗命那种? “你别忘了,九中还有人在实验班的。”丁书明微微侧目,小声和栾周咬着耳朵,“当时在入学的时候贴吧里还有人放话,如果有人敢欺负孟雨,分分钟教他们做人。不过得亏实验班离咱这远,不然余兆康早被打了。” “上次咱们班和19班打架,我就看见有实验班的人偷偷混进来揍余兆康。” 第307章 你一个女孩子,应当 “好家伙,这小子暗地里仇人还挺多。” 栾周摸了摸耳朵,有些心悸。 幸亏他之前没有欺负过孟雨,不然这口才他和丁书明加起来也打不过啊。 “孟雨,你……!” 在南联呆了这么久,哪里遇见过话骂的这么狠的人? 余兆康指着孟雨的手用力到颤抖,这辈子的脏话在脑子里不知道过了多少回,但是看着颜瑞星冰冷的脸色和周围看好戏的一群人,他却突然开不了口。 他感觉自己此时此刻就是个猴,说再多都无济于事;他想利用名声让孟雨低头这个计划彻底失败,反之他还被孟雨狠狠给制裁了。 无论如何他都不敢相信仅是短短一段时间,孟雨就从柔弱的菟丝花变成了吃人的霸王花。 “你说他是你亲哥哥就肯定是吗?谁知道这是不是你突然找的借口?dna鉴定报告这种东西随随便便上网就能造个假的出来,孟雨,你别在这里狡辩了。” 放完狠话,余兆康强撑着周围看向自己的探究视线,对站在孟雨身侧的颜瑞星报以轻笑,“也就你们这群没脑子的,说什么都信。” 一句话得罪一群人,就连18班的人也连带着一起骂了进去。 这话不就是说谁相信谁傻子? “我无所谓,反正我哥哥就在胥南公部,等哪天你犯了事被抓进去的时候,你一定要报我的名号。”孟雨缓缓往前走了一步,语调沉沉:“我哥一定会通知我过去看好戏的。余兆康,我也等着你的阳痿报告,毕竟我已经给了你证明了,你也要摆出证据,不是吗?” 有亲人在背后撑腰的感觉实在是太爽了,这种时候扯出孟霖的大旗才能将余兆康狠狠踩在脚下。 她在幼时就认识了余兆康,两家还时常走动,她现在才发现原来余兆康不仅行为有问题,就连脑子都有很大的缺口,所以才能肆无忌惮的对她一个女孩子说出这样的话。 这种人,不是大脑发育不完全,就是小脑完全不发育。 ——还真是她哥?而且还是在胥南公部?他以前怎么从来都没有听孟家人提起过? 等等! 在很久之前他听母亲提起过,孟雨她爸好像的确是有一个早死的前妻,难道他那天看的人就是那个前妻所生的孩子? 思及此,余兆康的脸色白了白,突然觉得很难堪。 在孟雨狠狠地骂了余兆康一通的同时,其实不少在场的女生脸色都不是很好看;虽然平时大家只算得上是一个点头之交,但余兆康今天说出口的这些话实在是非常刺耳。 同为女性,她们当然知道这些对女孩子的伤害有多大,更是想不到平时斯文俊朗的余兆康失去理智之后,居然是这幅模样。 18班之前还有女生将他奉为男神,如今个个都铁青着脸,不回踩已经是她们最后的仁慈。 “你一个女孩子,一口一口阳痿挂在嘴边像话吗?”刘贵波见好友被怼到失语,便迅速跳了出来岔开话题。 可笑!孟雨做了余兆康这么久的舔狗,怎么能让她踩在18班的头顶撒野? 于是他祭出了最后的必杀技—— 第308章 谁让你们倒霉 “你们19班这次又是垫底,难道连一点羞耻心都没有?我要是你们,估计都要担心自己未来要怎么办了。” 他不动声色地将余兆康挡在身后,对着沉默下来的19班一行人继续输出:“我听说这次垫底的班级惩罚项目有些不一样,好像是有关今年劳技课的去处。往年这一二名都是被实验班和英才班给包了,那些轻松的项目自然也轮不到我们头上。” “但是……”刘贵波微顿了顿,得意一笑,“但是根据小道消息,听说刘校长得罪了教育部的人,所以今年的最后垫底班要接受严酷的惩罚。” “真不巧,谁让你们班这次这么倒霉?” 话中的嘲笑之意让19班的众人听得真真切切,就连一直在看笑话的栾周脸色都沉寂了下来。 ——可以垫底,但是垫底被人嘲笑、还被惩罚就真的很伤自尊。 南联私立建校至今,听说过各届学长学姐的丰功伟绩,怎么都没听过垫底还要被用劳技课惩罚的? “少在这里放屁,我们垫底受惩罚,你们18班倒二就跑得了?”栾周被气得纨绔性子又出来了,逮住刘贵波就一顿喷:“不会吧不会吧?不会真有人觉得自己班倒二就很厉害了吧?就光是我们班孟姐的成绩,就是你们班后十位加起来也不够啊!” 他极其自豪地扯出孟雨这面大旗,开始表演:“虽然我们菜,但是我们有年级前五十的孟姐啊!顶多我们班就是一锅老鼠屎围了几颗好米;哪像你们,一锅都是便便。当然了,你们班的小美女除外。” 纨绔不愧是纨绔,时刻不忘记自己的人设;就连骂人都留有余地。 ——把自己比作老鼠屎还很自豪是什么失心疯啊?! 丁书明被死党的耍宝行为逼到没眼看,无可奈何地别过脸去,拒不承认自己也是老鼠屎之一。 连带着被说了进去的颜瑞星扯了扯唇角,第一次觉得自己成绩烂是一种耻辱。 特别是听到孟雨成绩排在年级前五十的时候,心底漫起的不舒服感,让他觉得自己和孟雨的差别原来如此之远。 方爻和何璇姿站在人群之后,也听了好一会。 他们俩,应该也勉强算得上是栾周口中的‘几颗好米’。 “不会真的拿劳技课做惩罚吧?”和孟雨待久了,何璇姿习惯性地拿胳膊肘怼了怼身边的人,头也不回的问道,“那我们班不得完蛋?” 陡然被触碰了一下,方爻心底颤了颤,掌心倏然握紧了红绳,紧紧克制住情绪,半分不敢外泄。 “八成是任俊元搞的鬼。” 少年清朗的嗓音落入耳畔,何璇姿脸色僵了僵,这才反应过来站在自己身边的不是好友孟雨,而是她的新后桌,方爻。 脸上飞快泛起几抹粉色,何璇姿掩饰性的挠了挠脸,迟疑开口:“他家有亲戚在教育部?就他那种伪君子?” “嗯,听说有个舅舅在那里。” 老家那群人为了他和外祖父的安全,将19班这群人的身份查了个彻底,不然哪敢放他进来。 第309章 付之东流 而这位前班主任、任俊元,自然也在查探之列。 他还知道,任俊元能够调进南联任职,背后也少不了这位好舅舅的‘帮忙’。 正因如此,所以刘校长才会将他任职为19班的班主任,让他与颜瑞星——以恶制恶。 “这个伪君子!”何璇姿咬了咬牙,在心里对任俊元骂了句粗口,看着人群中的孟雨,眉头紧紧皱起:“希望刘校长这回能够暗箱操作一下吧,我这姐妹,真的干不了重活。” 方才余兆康质问孟雨为什么去医院的时候,她是真的想冲上去给他‘邦邦’两拳。 三年前那场大火,将孟雨的家燃烧殆尽,屋内的博古架被火势吞没倒塌,避闪不及的孟雨直接被砸中肩头倒在原地,所以才没办法逃出来。 而余兆康今天的反应,完全不像当年那个在火海里将孟雨救出来的少年,更像是一个无知的路人。 思及此,她倒是多了几分庆幸,但同时又为孟雨感到不甘。 三年报恩付之东流,一腔好意被人生生践踏;换做是她,她不把余兆康这小子废了她的名字就倒过来写。 方爻唇角翕动,到了嘴边的问句又默默咽了回去。 他和何璇姿的关系似乎并没有多亲近,贸然开口询问不太妥当;把人吓跑就不好了。 这些事,还得细细筹谋。 方爻抬眸看向站在刘贵波身后的余兆康,黝黑的眸子染上几分寒霜;他不动声色摩挲着手心里的红绳,觉得老家那群人似乎有了别的用处。 - “上次他从我这边负气出走之后,我就料定会有这么一天。”指骨间夹着的雪茄没有点燃,刘校长站在窗台边往外遥遥看去,恰好便是19班和18班的所在位置。 “只是我没想到他会用出这么毒辣的法子,将气撒到孩子们的身上。教授,是我对不住你。” 他转过身,看向坐在沙发里老神在在喝着茶的华蔚,“本来就是拜托你帮忙带班,却给你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清茶馥郁,她端着茶慢慢喝着的模样一如她和刘校长的初见,彼时她也是这般淡定自如、毫无紧张感。 “这些事在当时我们不就已经预想到了吗?”放下手中茶盏,华蔚施施然抬眼看向刘文焘校长,“任俊元是什么人,校长比我更清楚。他铁了心要19班那群孩子不好过,所以哪怕他们这次考的不是最后一名,他也依旧会想其他办法给他们找麻烦。” “是,我都明白。”指节无意识摩挲了下手中雪茄,刘校长眸间带着忧愁, “可是他想要我把这些孩子们送去他指定的地方,那不就是明摆着让他们去受苦吗?这些孩子们的家世个个显赫,他们的父母日后在劳技课的直播中看到娇养的孩子被这么折磨,那我这南联私立恐怕便要树敌无数了。” “本身智慧平台这件事暗地里就风云涌动,我就是担心有这种事出现,才迟迟不敢做决断;这下可倒好,智慧平台也不用搭建了,我直接请辞,回家种红薯去吧!” 第310章 教训 他摘下眼镜,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心底止不住的叹息。 说是种红薯,也不过是一番气话。 该想的办法还是要想,不然他也不会在今天就把华蔚给请过来喝茶了。 “不过也不只是他任俊元在教育部有人脉,他当我这么多年的校长白做的吗?我托人问了一下,这次是因为颜瑞星之前在美食街惹了事,而颜家在前段时间的商业布局中惹了某个高官不痛快,又那么碰巧那个高官和任俊元他舅舅认识。” “所以阴差阳错之下,那边就联手给了我们南联一个教训。” 闻言,华蔚垂眸沉思,葱白指尖点在桌面上,眼底闪过未知的情绪。 刘校长捻起眼镜布慢慢擦着,继续缓声开口说道:“我打听过他们想让19班接受惩罚的那个地方了,那是一个废弃的大型养殖场,公司破产之后那里便再也没有一点人烟;年久失修的屋子和遍地的动物粪便,每一处地方都布满了未知的危险。” “别说孩子了,就连大人过去都待不了几个小时。” 更别提那里处于荒无人烟的地方,要是突然闯进来几个野兽咬伤了哪个孩子,他这南联分分钟就得被封起来彻查。 细细想来,才觉得对方计划之深谋恐怖,简直就是奔着想让他们死的结局去的。 “我查过南联过往的每一届劳技课所去的地方,一直都由南联私立自我决定,什么时候外人也有了说话权?”华蔚抬眼,眸中带着几分不解。 就如同她的七区和研究所一般,哪怕研究所垂涎她们的人已久,但只要她们没有把柄在研究所手上,那他们依旧对七区区无可奈何。 如今的南联私立难道还有什么地方是受制于那位的手中吗? “教授,说来惭愧。”握着眼镜布的手微微顿了顿,刘校长在心底无声叹息,“如今南联的招生名额受制于教育部,如果这次我摆在明面上拒绝了他,那明年的南联在招生上就必然会被使绊子。官场上的这些人,个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好手。” 无奈的刘校长自嘲一笑,将眼镜扔回镜盒里,“虽然上面还没有指示文件下达,但是谁不知道那边要整治我们?更何况南联众多的学生家长都背景不凡,得到消息的速度恐怕比我还要早吧。” “我现在就只有一个想法。”刘校长靠在椅背上,看着牌匾上‘清廉雅正’四个大字,缓声说道:“我绝对不能让我的孩子们去那种危险的地方,既是为了保全他们,也是为了保全我。” 可是如今颜家也正处于群狼环伺的状况,稍有异动,就容易被群起而攻之;现在这种情况,他们是绝对没有办法出面的了。 况且现在他们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指控那边有伤害学生的心思,可是等到文件下达的时候,估计黄花菜都凉了。 “既然山不来就我……”滚烫的茶水被倾倒而出,袅袅白烟模糊了华蔚的脸,在一室静谧之中,她缓缓出声:“那校长为何不先去就山呢?” 第311章 风太大我没听清 轻轻淡淡的几句话,就这样飘进了刘校长的耳畔。 他半阖着眼,思索着华蔚的其中意思。 片刻之后,他猛得睁开眼,坐起身来! “教授,你的意思是?!” 这真的可行吗?主动出击的可能性成功率又有多少呢? 那边铁了心要对他们动手,会因为他的一纸文件而同意吗? “北斗国艺前玉衡院院长翁康适,在北地有上千亩的土地待人耕种。”鸦青长睫撒下浅浅投影,精致的侧脸在烟雾的衬托下,缥缈如仙。 “这个虽然比校长口中的废弃养殖场好了许多,但是您只要在文件中描述得艰苦一些,也未必不会被通过。” “毕竟杀人者都害怕自己的手染上鲜血,如今你自觉揽下所有责任,他岂有拒绝的道理?” 继而,华蔚顿了顿,又继续开口道:“为保万全,校长也可以悄然放出几道风声送到那位的耳边,如果不想自己外甥收受贿赂的视频流出去,就最好不要轻举妄动。但这样有可能让对方狗急跳墙,所以此策还请刘校长慎用。” 南联私立毕竟在这里存在了近百年,门下优秀学子无数,虽然各方立场让南联高层的存在有些尴尬,但这并不能否认南联的多年底蕴。 若是那边将南联逼急了,抱着撤校的决定将他拉下马,也并非做不到。 所以刘校长能够自觉递上文件,对那边来说自然是万全之策。 “南联有你,是我之幸。” 心头的大石缓缓落下,刘校长长舒一口气,缓缓靠回了椅背之上。 在华蔚到来之前,他其实已经做好了和那边撕破脸的准备了;反正未来之事不可预料,招生之事还有许多可以操控的可能。保下现在19班的这些孩子才是如今最重要的事。 而华蔚的计划既解决了南联目前的困境,也没有得罪那边。 他抬起略有些浑浊的双眼,看向书桌上的那面相框;照片中的主角是许多年前他和心上人的合照。 彼时他们年轻气盛,满身骄傲;所以谁都放不下脸承认自己的错误,才导致了一错过便是半辈子。 如今她身在临城,他在胥南;短短不过几百公里的距离,却从未有过交集。 当下的南联已经被危险悄悄靠近,他是时候该放下所谓脸面,去求一求他的阿芜了。 …… “啥?风太大我没听清!”江藤气愤地咬下一口西瓜,恨不得自己此刻就是聋子,“你要带一帮学生娃娃来我这里实习?!小花生你闹呢,你七区里的那群五谷不分的我好歹能接受,但是南联那群小朋友是真的不行。” 新种小西瓜在她手上就跟啃苹果似的,咬得咔咔响,“这群四肢不勤的少爷小姐们我怎么搞得过来啊,只怕叫他们翻个地,都能把自己给摔了。到时我的新种没办法下地不说,还错过了播种时间;这可是血亏!” 北地的风刮得呼呼作响,江藤拿着手机止不住地吐槽,生怕下一秒自己的地就被糟蹋了。 “我只是想你们让块地出来给他们应付一下劳技课。”华蔚无奈地按了按眉心,“而且你抢翁老的手机做什么。” 第312章 什么来头 被江藤挤到一旁的翁康适这时终于才有了说话的当口,他扶着锄头,有些气喘吁吁,“我刚才看过地图了,可以从东南角划一块地出来给你的学生娃娃们。那里的地靠近路边,早前还有村民们留下的房子,也方便你们租用。” “那里还有一块活水小鱼塘,我三年前回来时将顺手买的鱼苗也扔了一些进去,现在大概也有不少了。” 但是翁康适还是有些纳闷,“你不是楼家刚认回来的乡下女儿吗,怎么你摇身一变,成了南联私立的老师?” 上回孟雨叫她老师的时候他就有些怀疑了,但是当时被玉衡院废校一事分去了所有心神,等想起来的时候,早就不知道过去了多少天。 而且为什么这个石坝植物研究公司的江藤和她一副极其熟稔的样子,还互相叫小名。 楼家这个乡下来的真千金,到底是什么来头? “翁老现在才想起来问,是不是太迟了些。”唇角弯起几分弧度,华蔚眼底没什么情绪波动,虽然浅浅笑着,但却毫无暖色。 翁康适握着锄头的手紧了紧。 ——这是警告他不要多问的意思。 “我是时卿,不是楼蔷。”葱白指节抵了抵鼻梁上的金丝眼镜,华蔚凉凉抬眸,“楼家的真千金已经前赴朔城学习,怎么可能会出现在胥南呢,对不对,翁老。” “我不过是一个吃着百家饭长大的孤儿,投身教育行业也不过是想报效社会,培育祖国的花朵罢了。和您的相识只是巧合,您说,对吗?” 两个对吗,一道比一道让翁康适心颤。 他感觉自己似乎捡了个来头极大的学生回来,而且还是定时炸弹那种。 一瞬间他的思绪变得极其复杂,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对此,翁康适无可奈何的挠了挠头,只好顺着华蔚的话往下接:“你说得都对,我都听你的。” 反正玉衡院都是她救回来的,而且这石坝公司也是她的关系;如果不是她,他说不定还在这种“萝卜”呢。 “听啥呀就听听听!”江藤看着他们聊了半天,就这么草率的决定了,都不问问她的意见的吗? 她好歹也是18区的负责人,研究所的植物研究专家好吗?能不能尊重一下她的存在! “我可记得你说过那群孩子的劳技课是带着直播来的,你就不怕他们拍到什么传了出去,到时候别人再查过来吗?” 江藤咬着西瓜,一脸杞人忧天的模样:“到时候出事了可别说我没提醒你,毕竟也不是谁都像我这么聪明,能够未卜先知。” 翁康适对她一番自夸说辞听得无语,默默别过脸去;简直就像被女儿逼得无颜面对的老父亲。 “阿藤,你回头看看你的公司名称。”她有时候真的觉得自己的这个同门是不是被纳兰旖灌了什么基因改造药水,不然怎么会有时候聪敏,有时候傻兮兮的。 “石坝植物研究公司呀!”这有什么问题,他们的伪装非常完美,所有东西都是过了明路的。 “所以,你都披了马甲,你还怕什么?” 第313章 摇钱树 “南联这些孩子的家境都非富即贵,如果这次劳技课能够成功度过,说不定你还会收到几份‘丰厚’的礼物。”她抬眸向江藤投去一个轻飘飘的眼神,“届时你还害怕你没有研发基金吗?” 若是可以,就连明年需要的那部分,或许也可以一步到位。 江藤当下便心领神会了华蔚的意思。 “有道理。这样一来,研究所那群老头子就算再怎么卡经费也对我18区没辙了。” 想通之后,江藤微微眯起眼眸,唇角挂起微妙的笑意;她现在已经开始期待这些娇养的小娃娃们来了。 在她眼里,那些学生们已经从小拖油瓶正式转变成了金光闪闪的—— 摇钱树。 原本坐在地上的翁康适闻言纳闷地抬起头,现在的公司还流行在后面加上个‘区’字吗? 石坝区?什么奇奇怪怪的名字? 对翁康适投来的困惑江藤呲起牙,恶狠狠地咬下一口西瓜,红色的汁液从嘴角流下,就跟刚吃了个小孩似的。 ——幸亏他这辈子没结婚也没生小孩。 不然就这闹腾劲,他可能都活不到现在。 翁康适心有戚戚地移开目光,默默看着远方正蹲在地上装着土壤的研究员们。 “对了。”福至心灵,江藤拍了拍脑瓜子,突然想起一件事,“我前段时间就想和你说了,今年我们区产出的大樱桃正是丰收的时候,我要不要给你也寄一点?还有,” 江藤拧着眉,继续操心自己这个炸厨房的好友,“你的包子吃完了吗?苏姨的团队又研发了人参口味的饺子,我尝过了,除了不好吃之外其他参数都合格。” “你需要我速冻一批快递过去给你吗?” 想起自己已经快要见底的冰箱,华蔚想了想,觉得可行。 “不用太多,我等苏姨的新品。” “那你估计就更得备多一些了。”身后有响动,江藤回头看了看远处被水洒了一身的笨学生,无奈的摇摇头,复又转身和华蔚说道:“苏姨被我拉过来育种了。” ——笑话,把苏姨留在18区,研究所那群老王八蛋还不得天天过去串门? 她18区就这么一个精神标杆,若是被拐了她上哪哭去。 “江藤。” 华蔚扯了扯唇角,弯起一个浅浅的笑。 清冷的语调中夹杂着漫起的危险之意,即使隔着一个屏幕,江藤都感觉到了脊骨上的泠泠凉意。 “干啥呀?” 那批速冻饺子实在是没地儿销了,但凡有点要求的都不愿意接手,想来想去只能塞她这个好友这里了。 反正她吃东西从来只看含量,不看味道。 ——跟没感情的机器人一样。 “作为19班的班主任,在三天后我会和他们一起到达北地。”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骨骼发出浅浅的响声,“你给我寄那么多,是想我带过去和你一起吃吗?” 闻此噩耗,江藤握紧了手中的小西瓜,默默倒吸了一口凉气。 坑人被抓现行,她要是真敢寄一大堆过去,几天后华蔚估计都能把她18区的繁育系统给开后门。 她垮下个脸,“可是苏姨做的真的好难吃……” 第314章 一顿几个唐僧 喃喃两句后,不知道江藤又突然想到了什么,脸色白了白。 她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去看翁康适刚才所指的那片区域,脑海中闪过万千思绪。 “怎么了?你有难处?” 华蔚一时间拿捏不准她的想法,如果他们的到来真的会给18区带来不便,那或许她应该再和刘校长商量一下找个别的去处。 就是……在某些环节上有些麻烦而已。 总归还是江藤这个自己人在方便一些。 “没有,怎么会。”牙尖略有些痒,江藤掩下漫起的心虚,默不作声将镜头移向翁康适:“我还有事我先去忙啦!三天后见!” 声音由近及远,最后飘散风中。 华蔚抱着手臂挑挑眉,心下有了猜测。 ——神情飘忽,必然有鬼。 …… “星哥,你说我们这次去的地方不会是什么养殖场之类的地方吗?我家里人打听了一下,上面是真的想要搞我们。” “如果真的是想要我去扫动物便便,那还真的不如让我退学得了。” 栾周扒在颜瑞星的后头,趴在那看他和孟雨玩小游戏。 被吵醒的丁书明拉开眼罩,瞥了眼还在逼逼叨的死党,无语地看了他一会,继而又陷入沉睡。 “谁让你不好好学习,考这么差?” 颜瑞星甚至都没有抬眼看他,目光一直盯着手机屏幕。 只有孟雨好奇地抬头看了他两眼,便也移开了眼眸。 “星哥……”栾周苦着脸,耍宝似的抖着伸出去的手,“你37度的嘴是怎么能说出这么冰冷的话?我难道不是你最重视的小老弟了吗?” “大家都是老鼠屎。”颜瑞星弯了弯唇,没应,“说什么小老弟。” ——豁?原来是记这里的仇呢? “星哥我那时候不是话赶话骂余兆康那王八蛋,一时嘴快了么!”他看着屏幕里快要胜利的小人,莫名也有些激动起来:“而且咱们班好歹有好米呢,他们18班全都是老鼠屎!” 满车寂静。 连咀嚼零食的声音都停了。 明白自己说了什么之后的栾周脸色僵硬了下,根本不敢回头看。 最后还是丁书明看不下去,一把将他扒拉了下来,“好好待着吧哥,你在飞机上是睡够了是吗?” “小明,我也没有说你是老鼠屎的意思……” 本来就没休息好,被这么一折腾,丁书明更是觉得脑仁生疼。 “收了神通吧栾少爷!如果真的是去养殖场,我到地儿的第一件事就是把你一脚踢进粪池里。” 栾周这是一顿几个唐僧才能有这种喋喋不休的功力。 眼见着好友拉上眼罩准备睡觉,无聊的栾周就又开始作妖。 他拉住丁书明的衣袖,靠在对方的肩头,就开始…… “嘤嘤嘤……我不是你最爱的小老弟了吗?星哥抛弃我你也要抛弃我了吗?小明小明,我们可是一起打过架的好基友啊!你快起来啊,你怎么这么萎靡不振了呢?” “你不要睡了,起来嗨!” ——苏醒了,猎杀时刻! 丁书明一把扯下自己的眼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塞进了栾周的嘴里;继而起身借力狠狠地将栾少爷摁在了座位上。 第315章 我在,卿卿 孟雨听见身后的响动连忙起身往后看去,可当她回头看清楚情况的那一刻;只见她瞪大了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栾周,你自求多福吧。” 颜瑞星从孟雨背后默默冒出个头,下巴搁在女生的肩上,神情懒洋洋的。 “栾少爷,你不行啊。刚才那股折腾劲呢,我还等着您带着我们这锅老鼠屎大杀四方呢。” 无论怎么挣扎都被压制的栾周:“呜呜呜……!!!” ——当初怎么就想不开用了个这样的形容词! …… “噗呲。” 何璇姿被前面栾周的惨状直接给逗乐,也顾不上为什么颜瑞星和孟雨会突然变得这么亲近;继续乐呵呵地看着前面的人打闹。 方爻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神情怔松,以往没什么表情的脸上多了些暖意。 “要桃子味还是葡萄味?” 面前突然多了两瓶水,何璇姿狐疑地‘嗯?’了一声,略带不解的回过神。 ——百宝箱吗,这哥们? 而且不应该是问她要不要才对吗?怎么一上来直接问她要哪个口味,连给她拒绝的机会都没有。 “……桃子吧。” 斜阳正暖,灿色阳光透过车窗落入少年的发顶,打在侧脸上的几片碎光朦胧了她的眼。 少年的眸子漆黑如墨,何璇姿似乎在那幽不见底的瞳孔中,看见了自己的模样。 缱绻温柔,只余她一人。 胸膛里的心脏动如擂鼓,她握紧手中的饮料,在心底默默念起了《金刚经》。 男人,只会影响我拔刀的速度! - 车子颠簸,一路上摇摇晃晃,华蔚忍着难受劲,面无表情地从口袋里摸出个花生糖,糖纸堪堪被她撕开,下一秒就被身侧之人握住手腕……叼走了。 掌心只剩下个糖纸的华蔚:…… “秦勿。” 华蔚缓缓转过头,眼底的冰冷几乎要凝成实质;这个时间点抢她的糖,狼崽是不想活了是吗? “我在,卿卿。” 偏生男人脸上毫无愧色,还能空出个手不知从哪里摸出个包装精美的小礼盒。 花生糖在口腔里过了几分味道,他微不可见地皱了下眉头,继而凉薄的唇角勾起几分弧度,“卿卿的糖合我心意,不如和我换一换?” 抬眸看了眼他手上的包装盒,华蔚瞬息便移开了目光,将手上的糖纸扔在了秦司礼的身上。 大牌巧克力和她随便在路边买的杂牌小糖果,她还是分得清孰贵孰贱。 左不过是再撕一个的事情,她就不信她撕多少个,这狼崽就吃多少个。 一分钟后。 华蔚盯着手中的糖纸:…… 咬碎糖果的声音在耳边响起,还伴随着秦司礼略带愉悦的轻笑,这已经是华蔚失去的第五个糖果。 她已经没了。 一个都没了。 下一刻,被小心拆开的巧克力出现在了她的面前;筋骨分明的指节将这枚巧克力衬托出了新的高度。 华教授微眯了眯眼睛。 ——其实她是一个很记仇的人。 被夺走五颗糖的华教授怒上心头,猛的抓住秦司礼的腕骨,就着他手上的巧克力一口咬了下去! 温热的触觉掠过指尖,甚至还有些微的温润;秦司礼的心脏瞬间漏了一拍,整个人僵在原处。 第316章 抓马且离奇 狼崽的巧克力的确比她的花生糖好吃。 但也只是一点点而已。 拒不承认的华教授无视了宕机的秦司礼,摸出手机去瞧路程还有多远。 鼓鼓囊囊的腮帮子缓缓动着,像极了护食的小仓鼠。 秦司礼平复心绪之后,若无其事地浅浅吐出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将目光转向窗外。 如果华蔚这个时候回头,就能看见秦司礼红透的耳朵和他故作淡定、实则止不住笑意的唇角。 窗外的风,今天也是一样的喧嚣;但是他求而不得的恐慌,已经逐渐开始消散了。 - 近日有档直播综艺迷之走红,它没有大牌、没有流量、甚至连导师都是花了几千块从某某机构里邀请过来的。 但是就是这么一档三无的音乐选秀综艺,以一种抓马且离奇的姿态席卷了整个网络。 初初会面,他们看见了身穿黑色机车服的不好惹酷姐,刚想在弹幕上打离她远点,下一秒就看到对方坐在台上弹古琴。 或许是和她同场的妹子也感受到了酷姐身上的狠意,在接过对方的麦克风准备上台的时候;紧张过度的付倩亚直接来了一句:“好的,谢谢老公!” 这句话顺着麦克风传至全场,原本有些喧闹的台下顷刻便安静如鸡。 甚至还有人当场拨断了自己的弦。 本来因为无聊而点进来看戏的网友们瞬间爆笑,在弹幕上打出一连串的哈哈哈哈…… 一众青涩的素人音乐人,慌乱百出的节目组就这样胡乱折腾了几天后,热度居然还超越了名导新开的综艺节目。 甚至是压制住了那些助场的明星。 而参加了这档小破综艺的,还有楼婕。 万雯刷着手机,看着网络上居高不下的热度;止不住地庆幸当时楼婕没有听她的话,执意参加了这档节目;不然哪来的今天。 反观她之前看好的名导,如今恐怕还不知道要怎么拉回收视率。 “小婕,你看这个视频。”万雯点了播放,将手机递给正在吃着沙拉的楼婕,“虽然现在这档综艺引来了不少路人,但是热度依旧是集中在闵露和付倩亚的身上。如此下去,恐怕难有你的出头之日。” 楼婕嚼着嘴里的生菜叶子,抬眼看向万雯,等着她的未尽之语。 “我就是在想,你是不是也找个女生和你一起炒cp?” 这样一来,按着楼婕这容色,也未必不能复刻闵露和付倩亚的成功;说不定还能超越对方,抢走她们的热度。 “我有未婚夫。”叉起一块小西红柿,楼婕再次给她泼了一盆冷水,“这是个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现在是没有人去查我的身份而已,一旦有心人去查,我和唐时文的关系,被曝光只是早晚问题。” “届时我如果真的搞出这种传闻,你觉得唐家人会容忍自己的未来少夫人和其他女人有绯闻?说不定到时祖母看着那些舆论,为保脸面一怒之下就给我退了婚。” 她现在只是楼家的假千金而已,没有任性的资本。 万雯心有戚戚地收回手机,脸上有些挂不住。 ——差点忘了,这是个大小姐,不是她手下那些要拼命出头的小糊糊。 第317章 狂野 而此时,为了给南联家长们提供云监察的直播系统也正在搭建中,跟随着学生们一起来的工作团队才刚刚落地,甚至还没开始熟悉周边环境的时候,就已经搬出了自己所有的工具。 效率之高,直接惊呆了江藤。 “天要亡我啊……” 她啃着手上的萝卜,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屋子外围那一圈被黑色防雨布遮盖起来的东西,全然没有发现华蔚什么时候已经到了她的身侧。 “在看什么?” 略带冰凉的指尖搭上江藤的肩头,熟悉而清冷的语调让她心底一颤,半口萝卜差点哽在喉间。 江藤整个人顿在原地,略有些僵硬地转过头来,心虚地笑笑:“没有呀,就是纯好奇。乡下人,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这不就多看了几眼么。” 蹲在不远处给锄头铲泥的翁康适闻言无语望天,对江藤这种随口扯谎的行为已经感到麻木。 不久前,他明明看到因为缺种,石坝那边直接派的直升机送东西过来;还附带了一个新的厨师团队,全是真家伙,高科技。 这小丫头还在这说什么没见过世面……闹呢? “你不会是把新种给挪到这了吧?”华蔚打量着被防雨布遮挡得密不透风的地方,眼眸间带着怀疑。 江藤想也不想就摇头,“肯定不是新种!那玩意危害大了去了,我要是挪到这了还敢放心这些小娃娃在这住?” 说着,她又咬了一口萝卜,错身看见了华蔚身后不远处的秦司礼。 “这就是……你养的男人?” 几年不见,她还以为华蔚走的是清心寡欲的路子,没想到现如今比她还要狂野。 只不过,江藤嚼着口中的萝卜,眼底掠过几分迟疑。 ——她怎么看着他有些眼熟。 似乎在许久之前,她好像在哪里见过似的。 “嗯。”华蔚对她的话不做否认,淡淡地点了点头。 或许是顾忌秦司礼在场,他背后的各方势力对18区和她的七区不知是敌是友;华蔚并没有就着江藤的话再问下去。 “我在这片山头不少区域布了监控,原本是打算用来监测作物的生长进行数据整合,但昨天我看了一些意外的东西。” 江藤和华蔚站在路边,看着垂头丧气的金娃娃们拉着自己的行李往屋子里走去,她兀自笑了笑,接着开口:“我当你为什么要突然来我这呢,原来是为了解决后患。” 青春洋溢的年少时期,总是令人格外怀念。暗生的情愫哪怕所有的人都已然看穿,但仍然会对此付之一笑。 “我师妹看上的小子,我总是要帮一帮的。” “时粟不是早就已经……” 话到嘴边陡然止住,江藤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她口中的师妹并非代指当年自杀而死的时粟,而是和她同在翁康适门下的孟雨。 春天还未走远,她闻见了恋爱的气息。 江藤看着守护在孟雨身旁的颜瑞星,像只护食的野狗崽子,不禁觉得有些好笑:“当年我在乙基地的时候怎么就光顾着食堂的饭好不好吃了呢,早知道我也找个小哥哥谈恋爱好了。” 第318章 年少时期的求而不得 “现在也不晚。”华蔚侧目瞧她,意有所指。 似乎是猜出来华蔚口中的‘不晚’是谁,江藤嚼着萝卜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她咽下眸间复杂的思绪,蓦然轻笑出声:“算了吧,人家如今未必还记得我这么个小人物了。我这18区估计是研究所门下全部大区中最为不受重的部分,什么好事都轮不到我们头上,只有在要替死鬼的时候才记得我们。” “我那挂个兄长关系的好哥哥,恐怕早就忘记了我这个和他从同一家孤儿院出来的妹妹了。” 小基地分别过后,她就再也没有见过江诃。 年少时期求而不得的爱恋,最终随着时间的流逝被她掩埋心底;她以为再听见这个名字时她能做到无动于衷,没想到还是会漫起心疼。 他凭什么忘记她,无视她? “我可没有指名道姓。”微风拂过,自然大地的味道携着盎然的生命气息,蔓延了整片天地。 华蔚侧目瞥了眼有些失神的江藤,唇角弯起浅浅弧度:“我本以为你会和你的宝贝作物们过一辈子。” “那也不是不行。” 北地最为适宜这些作物生长,如果在江诃和这里做选,那她必定还是选择她的植物们。 毕竟江诃不需要她,而这些植物们没了她可是得死的。 …… 孤月清冷,琳琅繁星点缀其上,宛如人间最美的画卷。 长途跋涉而来的19班学生们早就顶不住扑面而来的困意,休整过后便进入了梦乡。 偶有鸡鸣犬吠之声响起,但又迅速归于静寂。 江藤无可奈何地回头看向监控的位置,握紧了手上的大铁叉子。 ——都说了不是新种!她怎么不信呢!偏偏大晚上的踢她过来掀防雨布,这玩意要是暴动了怎么办! 监控后的华蔚面无表情撕开个巧克力扔进嘴里,目光所到之处,却是另外一处的监控屏幕。 只见有两个行色匆匆、鬼鬼祟祟的男人趁着夜色的掩盖,从后山隐秘的小道穿行而来,手上拎着的深色布袋子随着他的走动摇摇晃晃,显然是活物。 且攻击力看起来不低。 算准了他们第一天到北地,用来监察的直播系统还未搭建完成;便趁此机会下手是么? 想起了颜瑞星身上不知道从哪里沾惹来的气味,华蔚漆黑的眸子沉了几分。 她不知道颜家父母到底在外做了些什么,但是无论如何也罪不及他;对一个尚且还在学校读书的孩子下这样的手;背后之人真的不怕那天出门在外就被天雷给活生生劈死吗? 监控室的门被轻声推开,熟悉的脚步声在华蔚身后响起。 秦司礼站在她的椅背后注视着屏幕上那两道身影的一举一动,片刻后蓦然出声:“需要我解决掉他们吗?” “不用。” 口中巧克力余味微涩,她抬眼看向正拿着铁叉子掀防雨布的江藤,唇边挂起寒凉的笑意:“正好它们也饿了,送上门来的夜宵,不吃白不吃。” 初代食人花的威力虽然不及新种,但是被洒了药的就不一定了。 想让颜瑞星染上味道被咬死?最为过分的是孟雨身上居然也带了几分。 今晚就让他们看看,18区的江藤是多恐怖的植物学家。 第319章 你别靠近这些东西 黑色的防雨布被江藤拉下,下一刻她便迅速举着铁叉往面前格挡,花骨朵撞击在铁叉上发出‘嘭’的轻声,继而才摇曳着缓慢退了回去。 晚风孤月之下,在星空下摇晃着的初代食人花就这样毫无保留地展现在夜色中。 暗紫色的花骨朵脸大如盆,初初瞧去便是一副无害模样,外观更是类似变了色的向日葵。 可下一刻,江藤从地上提溜起一只刚宰杀好的生鸡扔了过去,不肖几瞬就被融化得只剩骨渣。 扶在椅背上的指节倏然收紧,华蔚感觉到身后之人的呼吸乱了几分。 她回头抬眸看了秦司礼一眼,眼底显然带着些许意外。 “没见过?” 她还以为她的狼崽是手上沾血、心硬如石的杀伐果断之类,原来看食人花吃鸡都会紧张? 哪知秦司礼却是垂下眼眸,注视着她,轻声:“你别靠近这些东西。” 话中隐隐的担忧不似作伪,仿佛下一秒她就会想不开去碰食人花似的。 “秦勿,我不是三岁孩子。” 言下之意,她还没傻到那种份上让自己做它的口粮。 话说完华蔚便收回目光继续去瞧那两人的动向,并没注意到秦司礼看她的眼眸中,又暗了几分。 ——四年前,你也是这么说的。 血色记忆再次漫起心头,阔别数年之后,他和卿卿最终还是走向了危险。 这一次的我佛,还会聆听他的祈祷吗? …… “你其实早就发现了这是初代,对不对?” 江藤习惯性抵住耳骨,蹲在屋檐下气呼呼的和华蔚通讯;环顾了四周见没有可疑响动时,她才复又开口道:“亏我还以为我藏的好,没想到这居然也在你的算计之内。” “我可先跟你提个醒,之前顾忌着翁康适这个碍眼的老头子,怕给他吓出心脏病,所以这些初代们被我挪来的这几天里,满打满算也只喂了几次。如果到时候我的花下手重了,你别跟我要活的。” ——白天以为华蔚没问下去是瞒过去了,她还当是自己的防雨布奏了效,感情是因为害怕吓到自己的学生吗? 她有些生气地捡起脚边一颗石子就往外扔,听见响动的食人花似乎认得她,在空中摇曳着紫色的花骨朵,好似在和她打招呼一般。 “还在这乐呢?等等吃垃圾的时候就有你哭的!” 小声吐槽了几句,江藤越发感觉自己的食人花没心没肺。 食人花:我本来就没心没肺啊。(物理) “真以为我当时没听出来你对翁康适的土地多垂涎吗?”华蔚好整以暇地靠在椅背上,唇边带着几分笑:“你对新种有多在乎,就会多致力于对初代的培养。” 只有在初代的身上采集到源源不断的数据,才能对新种的迭代和改育有更多的参考方向。 所以当时她的那一两句警告,江藤怎么可能会放在心上。 暗度陈仓将初代挪过来,放在最不起眼的地方养着,才是她会干出来的事。 只不过彼时她们二人都没有想到,南联居然会被人逼着带学生出来受苦就是了。 第320章 得不到就毁掉 树林间传来响动,江藤腕间的防御手表正好同时收到了监测警告,她默不作声地收回铁叉子,将自己掩回黑暗中。 黑色面罩蒙了满脸的两个男人拎着手上的黑色布袋埋伏在树丛里,阴狠的眼神紧紧盯着那方院子的一举一动。 手上的布袋子不断的有东西拱来拱去,显示出其中的焦躁程度。 “峰哥,不过就是一个小屁孩,至于让我们来吗?在金鸢尾的榜单上随便挂个悬赏,这小娃娃估计都活不过三更。” 被称作峰哥的男人按下眼前的树叶,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周围的环境,没发现有危险之后才回了小弟的话:“上面派你过来肯定是有上面的目的,你管那么多做什么?没听过知道的越多,死的越快这句话吗?” 冷声警告了小弟几句,李峰才低头去看手中的布袋,在确认没有异动之后,他才往身上洒了些药粉,悄然将布袋口的绳子解开。 同一时间,江藤的监测系统就传回了红外探测与热成像。 她满脸嫌弃地盯着在地上爬行的冷血动物,感觉自己的地都脏了。 “我辛辛苦苦搞出来的地居然被这玩意踩了,我非得让初代把他们融了不可!” 这玩意她在纳兰旖那参观学习的时候就觉得分外恶心,如今还有人敢放到她这里来,还是放到她的初代面前,嫌命长了是吧! 监控后的华蔚看着热成像里蠕动的玩意,听着江藤咬牙切齿的吐槽,莫名也觉得有些厌恶。 这是一种来自生理上的本能抵触,可她并不觉得这种东西有多可怕,这很奇怪。 “眼镜王蛇,看来他们是想让你的学生全都死在这里。” 身后的秦司礼沉沉出声,漆黑如墨的眼眸盯着传回的红外;但他手上也没闲着,不知什么时候脱下了自己的外套,默不作声地披在了华蔚的身上。 “不止如此,看来对方的目标是整个南联。” 这么多学生出事,南联不被撤校都不可能。 华蔚唇瓣紧抿,越来越觉得这其中似乎不止是任俊元的舅舅参与了这件事;这般疯狂且不计后果的手段,让她不由得想起了另外一股势力。 ——危险区。 得不到就毁掉? 呵。 华蔚在心底冷冷一笑,不由得握紧了手中的巧克力。 脆弱的壳体应声而碎,发出了轻响;她微微侧目看了眼,继而毫不留情地扔进了—— 秦司礼的外衣口袋里。 浪费食物的行为不可取,但狼崽可以勉为其难做个回收。 拉着18区下水,就是为她给她一个警告? 三年前被撤回的那封委任令就这么令他们耿耿于怀吗?秦司礼和她那段过往,就真的那么令危险区如此忌惮? 她越发好奇自己失去的那段记忆了。 华蔚动了动脖颈,靠坐在椅子里昂首看向身侧的秦司礼,“虽然监测反馈回来只有这两个人,但不排除他们有没有后手,仓库密码t335,里面有热武器……” 话还没嘱咐完,只见秦司礼半蹲下身,目光与她齐平;虽然神情依旧冷冽,但望向她的眼中满是缱绻温情。 ——好自觉的狼崽。 华教授很满意。 第321章 我说的对吗,秦司礼 “江藤一人孤木难支,虽然有食人花作为底牌,但抓人这件事上,到底还是你熟练些。” 她伸出手,葱白指节轻按上男人颈间的动脉,语调缓缓:“我说的对吗,秦司礼。” 指尖冰凉,血管里流动的温热血液暖了她的指节;那滚烫的温度似乎有魔力一般,沿着脉络一路流向了她的心脏。 旧友,旧识?亦或是……旧爱? ——她果然查到了。 七区实际掌权人,手眼通天的华蔚教授,能拿到他在京城的身份并不算难。 “华教授果然消息灵通。” 唇边弯起的弧度依然温暖,全然没有被揭穿身份后该有的敌意。 秦司礼抬手反握住华蔚抵在他动脉的微凉手掌,让其更贴近了几分:“你听,它在为你而跳动。” 潺潺血液在指尖落下之处流动,脉搏的跳动跟随着心脏的频率,节奏一下又一下。 炙热的温度灼烫了她的腕间,华蔚被紧握的手倏然僵住,四目相对,幽不见底的情愫将她砸了个满怀,心脏仿佛漏跳了一拍。 她微微俯身向前,紧盯着秦司礼的眼眸,唇瓣轻启,指节微动了动:“你就不怕我轻轻一划,你就命丧当场吗?”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空气中增添了几分旖旎的气息。 脖颈间轻微的痒意如同拂过心头,引起阵阵颤栗。 秦司礼倏然握紧她纤细的腕骨,猛的欺身而上,将她整个人压制在原本就逼仄的电脑椅里。 他的身影遮去了大部分亮光,笼罩之下,华蔚精致的眉眼略显虚弱苍白。 撩起被拂乱的额发,左手撑在椅背上,牢牢将华蔚困在了他的身前。 “四年前,这条命就已然属于你。”沉沉语调,秦司礼微哑了嗓音,他虔诚地注视着怀里的华蔚,眸色幽深:“如果你想要更多,我亦是可以的。” 更多? 华蔚抬眼从秦司礼凛然的眉眼缓缓往下,眸光在略带锋芒的下颌微微顿住,而后她眼神闪了闪,落在了秦司礼颈间。 “我有个不情之请。” 满室静寂,清冷的语调在这一刻显得格外清晰。 “不用请。”未等华蔚说出口,秦司礼喉间嗓音微哑,盯着她目光灼灼,“我答应。” 屋内灯影朦胧,平白增添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别样气氛。 认真观察着人类构造的华蔚全然没有发现秦司礼紧紧压抑着的情绪,她缓缓伸手,碰在了肌肤上的那一处尖突,“原来是这种触感。” 似乎是犹觉不够,她略微用力地捏了捏,仔细感受之后才略带了然的放下了手。 “感谢秦先生的配合。”她弯了弯唇角,眼中漫起愉悦的情绪:“你为仿人类机器人的外形发展提供了一小步的支持。” 掌骨用力,抵在她头顶的椅背之上的手臂暴起青筋,被如此撩拨,偏生主角还毫无半分察觉的迹象;秦司礼眼尾带起几分压抑不住的红色,他一瞬不瞬地注视了身下的华蔚,仿佛头狼盯住了自己的猎物。 感受到气氛不对劲的华蔚将左手隐秘地放在秦司礼的腹部前,只等他稍有异动就迅速出手。 可下一秒,她便呆住了。 第322章 报酬 微凉的触感落在她的额间,秦司礼身上淡淡的松香气味笼罩了她的周身。 甚至她还听见了来自胸膛内的心脏跳动声。 一时之间,甚至分不清是她的,还是秦司礼的。 “报酬。” 幽深如墨的瞳孔灿若星河,眸间倒映出她的身影;此方天地,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华蔚保持着愣怔的姿势呆滞在原地,直到秦司礼略带好笑地替她拢了拢外套,继而推门离去之后,她还没有回过神来。 她抬手覆上额间,那里似乎还有微末的温度余存;来自心脏处的异常频率提醒着华蔚—— 似乎有什么变得不太一样了。 她回眸去看监控中的模糊身影,眼底染上复杂情绪。 秦司礼,我如此信任你,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 “峰哥,你觉不觉得有点冷?” 跟在身后的小弟莫名打了个冷颤,搓着胳膊看了看四周,总感觉这个地方怪怪的。 李峰正盯着一直往前的爬行动物,哪有空去管自己的小弟? “你要是胆子这么小,下次就别跟着我出任务。”不过是一帮孩子加几个乡野村夫,都是一群手无缚鸡之力的少爷小姐们,至于怕成这样吗? 若是以后到了更危险的地界,这种心态不还得当场吓尿? “我错了哥。” 小弟脸色变了变,强压下心头隐隐的恐惧,默不作声跟在了李峰的后头。 被防雨布困了几天,一朝得了释放的释放的食人花尽情的在夜色中舒展自己的枝叶,远远看去,如同在风中摇曳一般。 小弟回头瞧着身后摆动的食人花,总感觉这些长得很好看的花有种莫名的危险。 但是他刚刚才被李峰训了两句,说他不堪大用;小弟摸了摸鼻子,还是选择闭嘴缄默。 “奇怪了,我明明在他小子身上抹了东西的,怎么现在它们的行走路线不太对?” 饿了这些玩意几天,如今闻到味道的它们应该迫不及待地往所在方向直直冲去才对,为什么会是这种六神无主的样子? 他感觉有些不对劲,刚想叫上小弟先撤;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小弟的身影? 留给他的,只有一片空空如也的树丛。 凉风拂过,吹起落叶沙沙作响,偶有布谷鸟的鸣叫声在未知角落响起;但李峰感受到的不是田野间的自在安乐,而是无边的恐惧。 ——靠!他们被阴了! 这哪里是什么手无寸铁的乡野村夫,分明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匪窝! 如今敌人在暗而自己在明,恐怕这里还不知道布了多少陷阱等着自己去踩;这么一想,李峰也顾不上突然消失的小弟和在原地打圈圈的冷血动物,连忙摸着来时留下的痕迹匆匆往外退。 嘶—— 但是他才堪堪走出两步,小腿就被不知道从哪个方向射出的铁箭击中,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感觉到自己的小腿正在迅速失去知觉,顾不上太多,连忙用力一抽将小箭收回了自己的布袋里,将潺潺流血的伤口草草包扎之后,就迅速隐进了一丛茂盛的灌木中。 布谷—— 鸟鸣声再度响起。 第323章 建国之后不许成精 李峰握紧布袋的手猛得颤了颤,他听见了来自地面上向他极速袭来的声音,穿行之迅猛、比起他的蛇还要有过之而无不及。 冷汗津津浸透后背,他哪里想到自己终日打鸟,这回却被鹰啄了眼? 他不免恶狠狠地想着:如果今晚有机会从这里逃出去,他一定要把发布任务的人活生生扔进他的蛇窟,让他也尝尝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不然难解他心头之恨! 李峰握紧了手上的匕首,警惕地看着周围,只等那物袭来便下死手杀了它。 可是他等了半晌,入目之处仍然只有一片暗绿色的树丛。 这很奇怪。 不对! 他猛得抬眼往上面看去,就看见好几条树藤早就垂在头顶,最近的,离他不过几公分。 死亡的号角在他的脑海里炸开,他当机立断矮下身往后一滚,躲过了这致命一击! 似乎是感受到了猎物逃掉的气息,树藤猛烈摇晃几息之后,便又迅速找到了李峰离开的方向,轻微的铁器碰撞声掠过丛林,直直追在他的身后。 李峰一面躲,一面在心底里骂街! 靠,不是说建国之后不许成精吗?那这些东西是哪里来的啊! 而此时的江藤正坐在另一间中控室前,操控着手上的机械藤对李峰发动着攻击。 至于他的倒霉蛋小弟—— 早就被藤蔓扎晕扔进食人花的地界了。 后槽牙微微用力,咬破嘴里的糖果;江藤看着画面里使尽各种身法闪躲的李峰,蓦然轻笑了笑。 逗你玩玩,真以为我的藤蔓就只有追踪功能吗? 那你就, ——天真啦! 沉睡在地下的墨色藤蔓揭地而起,扬起滚滚尘埃,空中飘落的叶片不知凡凡;原以为自己还有五成概率逃出生天的李峰这时也傻了眼。 没人告诉他在这种乡下地方还有这种黑科技啊! 不然他怎么敢带着个小弟就过来,早知道无论怎么说他都要把他的意大利炮拉过来把这给轰了! 骂街归骂街,该跑路还是要跑。 眼见着无路可退,李峰只好祭出自己最后的杀招—— 他当机立断,将手里的布袋子往地下一扔,双手紧握成拳沉了脸色,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跪了下来。 “对不起啊大哥大姐!是我没长眼是我该死啊!我真的知道错了啊!” 啊?什么鬼? 江藤傻了眼,连带着她操控的藤蔓都在空中呆滞了几瞬。 ——你有点骨气好吗? 跪在地上的李峰双手合十频频磕头,脸上早就涕泗横流,丑的让人看不下去。 “我只是收人钱财替人消灾而已啊,我什么都不知道的啊;求求你放过我吧,我只是贱命一条而已,不值得脏了您的手!” “况且我家里还有八十岁老母,下有十岁的小女儿,我要回不去了她们咋活啊。” 听到这,江藤刚刚升起的那一丝犹豫又顷刻消失殆尽。 还敢威胁她? 他算老几? 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真以为外面能在她这地界找到什么证据吗? 她这漫山遍野的植物都是她天然的屏障,寻常人没有指引走都走不到这。 现在知道怕了?放蛇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呢? 第324章 秦绿茶 当初往颜瑞星身上抹药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怕呢? 现在感觉到死亡逼近的气息了,就开始怕了吗? 那你就, 太天真了! 机械藤猛然紧绷,攻击力比起之前好像更加强了几分;江藤脸色沉了沉,按下屏幕中的蓝色指令,启动了低温加持。 眼见着求饶无效,机械藤无情的直冲他而来,求生的本能让李峰往左边一滚—— 但这次,他的运气就没有那么好了。 早前就埋好的陷阱将他裹得严严实实,机械藤将包住他的网兜从地上勾起,在虚空中晃了晃,还试探性地戳了戳他。 就跟逗狗似的。 “你不守……”信用! 话还没说完,早前击中他的铁箭和网兜上的药物开始发挥作用,李峰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不守?不守啥?”江藤操控着机械藤,再次往他身上捅了两下,连带着那两条被扎了个对穿的蛇也被她一起扔进了网兜里。 “骂我?你算老几居然敢骂我?那群老头子见着我都不敢骂我,你还想骂我?” 越想越气,江藤干脆操控着机械藤将网兜拉开一个口子,驱着机械藤伸了进去,对着李峰的脸就是“啪啪”几巴掌。 抽完之后她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华蔚新养的男人现在和她们共享着一个频道,刚才那些话…… 算了,她也没说什么不能听的! “秦先生,小花生她呀,就是爱操心我。你看,我说都不用她帮忙,我一个人就能行,她偏偏还是要麻烦你过来一趟。你看这多不好意思呀。” 明明身处田野之间,空气中却莫名飘出来一股清新茶味,江藤话中带笑,但眼底却是漠然。 ——过分过分!小花生太重色轻友了,这个男人才认识多久而已,就把她们的小部分秘密告诉他了,难道这男的已经对小花生以身相许了吗? 再不然就是他救过小花生命? 无论哪个答案,都不是她能接受的。 “江小姐不用客气。”通讯器中,她听见了这个叫秦勿的男人顿了片刻,继而沉声:“时卿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与她之间,不分彼此。” ——好得很! 江藤后槽牙磨了磨,猛得咬碎口中的硬糖;网兜里的李峰再次无缘无故甩了两巴掌。 得亏他现在是昏迷着,不然怎么都要爬起来直呼“没人性”。 “当然。”她扯出一个假笑,镇定开口:“我和小花生一起长大,肯定比秦先生要更加得了解她。” 而我的地位,也肯定比你重要! 所以你快自觉退退退吧! 秦司礼站在外面的屋檐下,看着被机械藤拎出来的网兜,薄唇轻启:“感谢江小姐以前对卿卿的照顾,是我来的迟了。” ——啊啊啊! 江藤气得开始控制着机械藤在虚空中挥拳,被晃来晃去的李峰差点在昏迷的状态下吐了自己一身。 华蔚到底从哪里捡的男人,怎么这么绿茶! 他一定有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就这幅想要离间她和华蔚的态度一看就有问题! 她一定要把这个狗男人从华蔚身边赶走! 还叫卿卿,咋不说我我呢! 第325章 不要什么垃圾都吃 “阿藤。” 猝不及防间,华蔚的声音在频道中响起,江藤一下子就噤了声。 “食人花若是啃了那两人,那就不是尤文过来收人,而是留着给你堆肥了。” 偏生她淡定地不像话,好像全然没有听见她和秦勿的绿茶演技互飙一样。 转念一想,华蔚不在乎他们刚才这一番话不就代表她并没有把这个秦勿放在心上吗? 那她还是比男人重要! “好滴!”想通后江藤又兴奋地驱着机械藤前往食人花所在之处,将那个被吓得魂不附体的小弟给捡了起来。 花朵中的腐蚀粘液还有一点点就要靠近地上躺着的人,陡然失去目标的食人花晃着满是水的大脑袋,不解的朝向机械藤的方向。 似乎在问:咋回事?抢吃的? 于是下一秒,江藤控着机械藤给了它一巴掌。 “不要什么垃圾都吃!” 明明满身是毒,但受了主人一巴掌的食人花瞬间萎靡了下去,缩在墙角看着分外可怜。 叶片抖了抖,还带出几分萧瑟。 如果李峰这时候醒着,他一定会跳起来骂一句:我特么就说这些玩意成精了吧! 高耸的围墙将外面的所有异动隔绝在外,酣睡正香的19班学生们全然不知仅是一墙之隔,就有两个准备暗杀他们的人差点血溅当场。 睡梦中的颜瑞星不知道梦到了什么,眉头紧紧皱起,脸色苍白着,额头上还沁出了冷汗。 “妈……” …… 明月高悬、鬼火狐鸣。 江藤驱着机械藤将李峰和他的小弟甩在了后面的废弃仓库里,痛觉的刺激让昏迷中的两人悠悠转醒,在看清自己的处境之后,缩在墙角的两人更是将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他们看着飘在空中的机械藤更是如同夺命的美杜莎。 “你们想知道什么我都说!求求你们放过我吧!”早就被吓尿的小弟哪里还管什么保密协议,他跪趴在地上止不住地磕着头,生怕下一秒自己就被食人花给吞了。 那几朵长着大脑袋的花吃鸡的画面他可是看得清清楚楚,他不觉得比起那些鸡肉,自己这幅弱鸡身体能强到哪里去。 摇荡在空中的机械藤呆萌地歪了歪脑袋,好似有些疑惑不解。 继而,下一秒江藤的声音从里面传了出来。 “可我不想听诶。” 地上两人差点气吐血。 ——这是哪里来的神经病! 听听这像话吗?这是她该走的流程吗?她不应该冷静地开始审问他们吗! “反正你们的目标又不是我,但是谁让你们倒霉到了我这地界?醒醒吧两位,发现了我这里的秘密,你以为你们还能活着走出去吗?” “对我而言,你们的价值甚至都比不上外面那堆臭烘烘的肥料。” 江藤老神在在的坐在中控里,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残忍,仿佛在被扔在仓库里的不是两个要来暗杀她们的人,而是两只死物。 可是他们未来的结局,不也和死物没什么区别吗? 越想越是心惊,特别是第一次出任务就遇上这种炼狱模式的小弟更是跪在地上止不住得发抖。 “我什么都愿意说,求求你,别杀我……” 第326章 你算老几,跟我谈判 呜咽声,逐渐蔓延整个仓库。 “有人出高价买颜瑞星的命,最好能将脏水泼到南联私立的头上。”惊惧占领了全部心神,小弟也顾不上太多,把自己知道的全部说了出来。“最近胥城那对首富夫妻在那边得罪了挺多人,听说是因为一个项目和那边一些大佬意见不合,所以人家才想搞他们。” “至于为什么要扯上南联,这个我不是很清楚……” “求求你,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了,我还年轻啊,我不能死,我一家老小还靠着我养活呢,我要是死了他们可怎么活啊!” 提取了话中的有用信息,江藤对其他的废话充耳不闻;她刚才已经被李峰威胁过了,现在她的心脏比石头都硬,这些求饶话自她少年时期起就听了无数遍,她再也不会信了。 “为什么要扯上南联?”她轻嗤了一声,机械藤飘荡到李峰的面前,意有所指:“他不知道,你难道还不知道?” 尽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李峰僵硬在原地,连头都不敢回。 他现在满脑子都是机械藤悄无声息飘在他头顶的画面,现在缓过来想想才觉得头皮发麻。 如果被那一击扎中他的脑袋,恐怕现在被扔在这的就是他的尸体了。 “因为……”李峰唇瓣颤了颤,闭上眼狠了狠心,开口道:“我同时接了另外一个任务,委托人要南联高层落马,方式不限。这是个绑定任务,当时我并没有想太多,只是觉得做一个任务也是做,两个报酬更高。况且也没什么难度,就接下来了。” 说到这李峰顿时觉得嘴里发苦,早知道这里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界;就算上面烧了他的蛇窟他也不来! “大哥你!” 小弟瞪大眼看着他,气的浑身发抖,“你瞒着我跟着你来送死,报酬居然只给我一份?!” 不知道是不是恼羞成怒,李峰也冲他吼:“什么时候了还想着钱!任务都失败了,活不活得下去都是个问题你还提这个!” 得,她还没开始下手这两个人倒是先自己内讧起来了。 江藤略带无语地甩了甩藤蔓,警告道:“闭嘴!” 真把她这当菜市场了吗,这俩人还是真的没意识到自己当下的处境,居然还有心情在这吵架? “姑奶奶!”似乎是听出来了江藤话中的不满之意,李峰心头一动,突然有了主意:“我可以把委托人的信息全部告知你,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呵。 薄荷味的硬糖扔进嘴里,刺激的她一激灵。江藤自喉间发出一声轻笑,浅猜:“要我留你的命?” 原本想说‘要安全地走出这里’,但话到嘴边就被江藤这句疑问给堵了回去。他只能强撑着,点了头。 “你算老几,跟我谈判?” 刚刚才被秦司礼气了一通,现在她的心情正是不好的时候;这家伙之前还骂她呢,现在就想和她谈条件了? 想得美! 她倚在扶手上,盯着传回的影像,一字一顿:“可我,一点都不想知道。” 反正到时候送去夜域一问,不就什么都问出来了。 何必浪费时间。 第327章 这不是梦 “你也觉得他们可疑,对不对。” 是笃定,不是疑问。 华蔚瞥了眼伸至唇边的巧克力,抬眸只瞧见秦司礼认真注视着监控的冷冽侧脸。 她其实有些想告诉他,现在她没有低血糖,不必吃巧克力。 但华蔚沉默了片刻,还是就着他的手叼走了巧克力。 反正像上次咬手那种事她再也不干了。 收回目光的那一刹那,华蔚错过了秦司礼眸间那一闪而逝的浅浅失望,以及他抿紧薄唇强忍下的紧张。 “嗯。”咬破口中夹杂着坚果香气的醇甜,她看着跪在地上不停忏悔的李峰,再次开口:“上面在警告你,也在警告我。” 危险区似乎已经没有什么耐心了。 现在只是找不到借口将她征召而已,如果傅明佩与贺湖这两座横在他们面前的大山一旦倒下,那下一个对象,就是她的七区。 她其实也曾试图唤醒过沉睡在她记忆里的那份过往,可是结果令她大失所望。 她依旧什么都没有想起来。 盖在她身上的外套泛着浅淡的松香气味,身侧之人,是她生命里出现的第一个特例。 “秦司礼,你值得我相信吗?” 白炽灯悬挂于头顶之上,室内明亮的有些过分晃人眼睛;正欲开口的秦司礼陡然顿在原地,盯着华蔚清冷的侧脸,一言不发。 片刻之后,他在心底浅浅叹了口气,默不作声牵起她有些冰凉的手。 “我原本以为,你已经不在他们的名单上了。” 他的卿卿在那一场事故中已经失去了所有的相关记忆,为什么那些人还是不肯放过她? 这个他们,自然指的就是危险区。 显然华蔚也听出来了其中之意,她眼底的神色愈发冷了些:“只要我没死,他们就永远不可能放过我。” 基地培养了她十几年,作为其中最尖锐的几把尖刀,危险区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地放任她在外面成长,最后变成他们的对手。 当下的贺湖,不就是最好的参考对象? “我不该对他们抱有侥幸。” 感受着握在手中的纤细小手温度逐渐回升,秦司礼胸膛中的心脏才有了安定的感觉。 ——真好,这不是梦。 “我知道你前往南一区是想追查几十年前祸斗存在的痕迹,并且那里的确留存着他少年时期的照片。” 沉沉语调落入耳畔,华蔚脸上情绪没有半分波动,显然她早就知道这些和秦司礼有关。 “我封锁了南一区有两个原因。其一,我希望你置身事外,不再和他们扯上关系。其二,我猜测,那里大约是个陷阱。” “卿卿。”秦司礼陡然轻声唤了她的名字。 声音中还夹杂着几分轻颤与不易察觉的后怕。 “他们已经发现你的所在,你别冒险。”敌人在暗他们在明,他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华蔚步入死局而无动于衷;但现在他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太少,而力量,也还远远不够。 想要除掉一棵盘踞数年的大树,首先要做的,就是砍断它的枝桠,逐渐断绝他的生机,最后再斩草除根。 危险区牵扯着多方利益,现在还远远不是出手的时机。 第328章 背后有那边的手笔 “哪怕是个陷阱,扔个石头进去听个响也是好的。” 左不过是一个祸斗,就算她暴露了又如何?她的七区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而她作为时卿的这一身份不过是一个置身事外的老师而已,危险区想要借口将她软禁,那她偏要在他们面前蹦跶,要他们也尝尝抓心挠肝的滋味。 大不了撕破脸,她直接将祸斗抓了扔进司法部,届时身怀许多秘密的祸斗落在贺湖的手中,恐怕危险区就更如热锅上的蚂蚁。 似乎早就知道华蔚会选择这么做,秦司礼宠溺的目光落在她微蹙的眉眼间。 “那我,舍命陪卿卿?” 一场赌命的行为被他说得云淡风轻,甚至如同玩笑一般。 可她知道,秦司礼说得到、做得出。 这似乎是一种镌刻在她脑海深处的直觉,驱使着她去相信眼前这个人。 “……随便你。” 她有些不敢抬眼去看身侧之人的目光,对方的眸底似乎承载了太多她看不懂的东西。 或许在许多年前那里就有了她的身影,但现在她的有关记忆都是空白,只能做到无视。 …… 江藤耍了一通猴出完气后,进入监控室看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一男一女安静地坐在监控前,看着她的机械藤在废弃仓库里折磨那两个暗杀者的画面。 气氛到位,看起来莫名有些……般配。 般配个屁!那个秦勿纯纯就是个绿茶!她的小花生要是被这种人拐了,以后肯定就把她忘到九霄云外了! 这能忍? 是个人都不能忍! 于是江藤气愤的磨了磨后槽牙,叉着腰就雄赳赳气昂昂地往华蔚走了过去。 继而强势地杵在了两人之间,将秦司礼挤到了一旁。 甚至她还背着华蔚的方向朝秦司礼呲了呲牙,希望以此达到恐吓的目的。 ——她之前也是这么恐吓翁康适的。 试图拱白菜的秦司礼礼貌弯唇,默默退了两步。 ——算你小子自觉。 江藤对秦司礼的自觉态度感到十分满意,于是愉快的暂时放下对他的成见,继续乐观地和华蔚交谈起来:“那家伙招了。” “到他手里的是二级榜单,是有人从金鸢尾那里接了单子然后才派到他手上的。” 瞧见桌子上有巧克力,江藤也自觉伸手拿了个扔进嘴里,继续说道:“我就说买这群公子小姐们的命怎么会这么便宜,就派两个放蛇的来,原来是有人在这做中间商。” 太奸诈了,这两人要是成功了背后之人就白得一笔钱;失败了他还屁事没有。 稳赚不赔的买卖! “背后有那边的手笔。” ——那边,危险区。 这句话话音落下的那瞬间江藤的第一反应不是去看华蔚,而是迅速扭头看向了另一侧的秦司礼。 她微微眯起眼眸,脸上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你哪里的。” 她知道华蔚这个人做事滴水不漏,不可能在无关人员的面前说漏嘴。 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这个秦勿,身份并不简单。 “甲基地。” 未等秦司礼作答,华蔚就先他一步开了口;得了答案的江藤狐疑地瞧他两眼,眼中敌意少了些许。 “半个同门啊。” 第329章 半个同门 甲乙基地所学在在大方向上就存在着天差地别的差异。 他们相互共生,相互依存,不分你我;某种程度上,也算是自己人。 所以才会有了江藤那句“半个同门”。 秦司礼漆黑的眼眸掠过复杂思绪,方才有一瞬间他还以为华蔚想起了丢失的记忆;但恍然记起星域的存在,将将走失的理智才复又回笼。 “我还真以为——” 江藤喃喃自语差点将后半句‘你被小花生包养了’也给说了出去,幸亏在最后一刻打住。 不然她立马就社死当场。 “还是你们甲基地好,起码不用被研究所那群老头催到头秃;想我年纪轻轻医生就提醒我开始养生,我真怕我哪天猝死在实验室里。” 随口的抱怨她也没准备听秦司礼的回答,紧接着她复又开口道:“秦先生师从哪位老师?我怎么瞧着你有些眼熟?” 这是试探。 华蔚听出了江藤的话外音,面对一切未知抱有警惕之心,这是她们在小基地时就被训练出来形成的本能。 况且江藤现在所做的一切是为了保护她们,所以她并没有阻拦。 “师从封霄。” 她听见秦司礼如是说道。 江藤微微眯起眼眸,背在身后的右手倏然紧握成拳,这是她面对危险时的准备动作。 ——封霄两年前就死了。如果眼前人是冒充身份的敌对者,那死无对证的封霄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秦先生如今和他还有联系吗?早前听闻他夫人做菜还挺好吃的。” 秦司礼微微一顿,灯影落在侧脸,眼眸间掠过几分锋芒,“江小姐说笑了。恩师两年前意外身故,埋骨海外;师母一生从未下过厨,哪里传出来的荒诞流言?” “是吗?”试探并未到此而止,江藤抱着手臂,脸上带着明晃晃的疑惑:“是吗?j-f32届的学员就曾参加过封霄的家宴,宴席上封太太就做了一道家乡名吃,难道当时秦先生没有在场吗?” 若他真是四年前从封霄门下毕业的学生,那按时间推算,他就是j-f32届的学员。当年的家宴,他应该也参加了才是。 “自然是在场的。”面对着江藤的追问,秦司礼脸色未变,依旧笃定:“但你所说的的那道名吃我闻所未闻。” “撒谎!” 平静交谈的画面猛然被打破,江藤冷着脸倏然从身后抽出一把迷你枪械,冰冷的枪口直指秦司礼的肩头,“你到底是什么人?” 常人面对这种威胁恐怕第一时间就反击或逃跑,可秦司礼没有,他依旧面不改色坐在那里;甚至还能反问江藤一句:“我是什么人,江小姐不是心里早就有数了?” 片刻之后,华蔚从江藤身后抬眼,语调中没什么情绪:“阿藤,试探过了火就伤了两个基地的情谊。” 到这一步结果已经很明显,再问下去不免寒了自己人的心。 “抱歉秦先生。”江藤闻声收枪,脸上重新挂起笑意,友好地朝秦司礼伸出手:“我们久居实验室不大与各基地来往,所以难免留多几个心眼,希望你多理解。” ——她绝对不是因为秦司礼和华蔚走得太近而故意为难他。 绝对不是。 第330章 尽收眼底 “我相信江小姐是无意的。” 两人相互虚与委蛇、客套应付,全然是因为身后有着华蔚的存在;双方眼底明晃晃的敌意根本不加掩饰,若是华蔚不在场,恐怕当场就能打起来。 “对了小花生。”记仇的江藤客套完后就将秦司礼抛之脑后,乐颠颠地凑到华蔚跟前:“你从哪里买的巧克力,还怪好吃的;你把链接发我,我有空屯一些。这地界偏僻得很,不买多些几天就没有了。” 特别是她手下那帮学生,忙起来饭都不吃;草草啃几个压缩饼干就完事,看着她头都大。 不过好在苏姨带着她的高科技厨房正在赶过来的路上,以后的伙食倒也不会太艰难。 “好吃?”华蔚将目光从监控上挪开,偏头看她,微弯了弯唇角,“他带的。” 整个监控室内就三个人,这个‘他’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江藤脸上开心的神情倏然顿住,微不可见地扯了扯嘴角。 “嗯……”伸手想再抓一个巧克力江藤默默将手插回口袋里,无语望天:“我突然觉得也没多好吃了。” ——反正她手上还有包装纸,没有链接难道她还不会用识图吗? 她是绝对不会向秦勿这个绿茶低头的! …… 所有人都没发现,在拍不到的监控死角里,还遗漏了一个人。 方爻紧咬牙关拼命压抑着自己的情绪,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得益于围墙和树木的天然遮挡,他将李峰与小弟放蛇和逃离被抓的过程尽收眼底,哪怕时间已经过去接近一个小时,他的心情依旧无法平复。 因为受过老家那边的自保训练,早前他便发现了颜瑞星身上的气味不大对劲,所以他才会趁着夜色掩盖,偷偷躲在这里看是不是冲他而来的人。 但结果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们要杀的人是颜瑞星没错,但为什么这里的藤蔓还会在天上飞啊!为什么那些花还会吃活鸡! 虽然是为了保护他们,但是这也太科幻了! 方爻动了动自己已经发软的双腿,深吸了一口气;浑身冰冻的血液逐渐回暖,但刚才在地上爬行的那两条冷血动物似乎还盘踞在他的脑海中不肯离去。 如果今天没有她们出手,恐怕院子里的19班学生多多少少都会葬身蛇口,这里地势偏远,离最近的医院路程都要好几个小时,如果真的中了毒,等不到血清来他们就已经凉了。 他伸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背,已经全然湿透。 寂静凉夜,晚风渐冷,他感觉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通。 谁要杀颜瑞星?又或者说,是谁要把南联私立拉入覆灭的境地? 方爻紧握住手机,强压下要打电话给外祖父的念头。 老家那边的人成分诡异,如果将他们牵扯过来这里,那这些藤蔓和花就必然会暴露出来。 她们刚刚才救了他们,他不能以怨报德,害了她们。 他靠在墙根上缓了许久,直到脚上逐渐有了回暖的血液后才扶着墙,慢慢地走回了房间。 被噩梦惊醒的颜瑞星抹着额头的冷汗,瞥见他一瘸一拐地走进来,有些讶异地问道:“你怎么了?” 第331章 好蠢 “上厕所蹲太久,脚麻了。” 方爻垂在身侧的手不停地紧握松开,试图将手心变得温暖。 根本不知道自己在鬼门关走了一遭的颜瑞星原本只是礼貌问了句,没想到这个在班级里一直沉默寡言的‘好米’会回答他。 思及此,他干脆好人做到底,开了手机的灯光给方爻照亮他的床铺位置。 这是男生的集体宿舍,拢共住了十来人;方爻正好睡在他床头,属于是一抬手就能打招呼的距离。 “……谢谢。” 此时发现自己的床铺就在颜瑞星的隔壁,方爻内心的思绪变得更加复杂起来。 那几条蛇若是真的爬了进来,他睡在颜瑞星身边肯定是跑不掉的;甚至有可能先挂的还是他。 “方爻,你不会是……”见‘好米’一直盯着床,脚步却停在了那里,颜瑞星皱了皱眉,纨绔本性暴露,语气中多了几分揶揄:“你不会是想家了吧?” 这才来一个晚上,现在就想回家了可怎么得了。 “颜瑞星。”被这么一打岔,反而心里的俱意离奇般散去,扶了扶镜框,方爻开始反击:“你现在都没睡,不会是认床吧。” 颜瑞星:……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家伙嘴这么毒。 不服输的劲头一上来就很难消下去,更何况是颜瑞星这种刺头,他靠在背后的枕头上,略带疑惑:“你是靠这张嘴,追何璇姿的吗?” 别以为他没发现最近这家伙收买了何璇姿的原后桌,偷偷换了位置,现在几乎天天都跟在人家身边晃悠。 现在小雨见方爻的次数比见他的还多! 方爻闻言,有些无语的扯了扯嘴角。 人身攻击打不过,就开始情感攻击吗?谁不会似的? “你是靠‘聪明的大脑’追的孟雨?” 二杀! 被子下的手心倏然紧握成拳,颜瑞星感觉自己的心被他活生生扎了一刀,正滴答滴答流着血。 他弯起唇扯出一个礼貌的微笑,忍住要揍方爻一顿的冲动。 ——要不是答应时老师在她任期内再也不搞事…… 气到连噩梦都忘了内容的颜瑞星直接熄了手机的灯,被子一拉干脆蒙头睡觉。 看不见就看不见吧!嘴这么毒怪不得在学校不太说话,原来是没人愿意和说话! 用两句话就把颜瑞星逼急眼的方爻:…… 这就是校霸?就这?就这? 空有一身武力却忘记给智力加点,怪不得到现在都没追到孟雨。 脚下一步一挪终于爬到自己床上,方爻这才放松身心,靠在被子里大口呼吸,汲取着这来之不易的安全感。 虽然过去的19班干出不少让老师觉得头疼的事,虽然整个班大多都是学渣,但不可否认在某些时候,他们是个团体。 对于他这样一个在黑暗的夹缝中艰难求生的人而言,正是因为团体的包容性,他才能混着人群留存了下来。 ——他们真的好蠢,连那么简单的题都答不出来。 真的好蠢,打架都不会挑没监控的地方。 真的好蠢,几句挑衅就上了头。 真的好蠢……还要和他这种人都要做朋友。 第332章 没门 “最近小日子不错啊,我听说你带着学生跑到江藤的地界玩去了?” 近段时间北斗国艺内部乱成一团,无暇顾及她这个小小心理老师;索莹乐的轻松,直接请了假回她的午域呆着。 不过也不知道金鸢尾最近是失心疯了还是吃错药,这阵子她手下人处理的事多多少少都和他们有关。 苏禾是怎么了?准备给金鸢尾来个大改革不成? “方便的话,你也一起?” 回过头看着漫天飞舞的黄沙,听着耳边‘哐哐哐’安装器材的声音,华蔚感觉自己的脑仁都在跟着频率跳动。 昨天放蛇那波人算是过去了,但是保不准他们任务失败,后面还会跟着来些什么妖魔鬼怪。 如果索莹能来,那免费多个打手也是不错的。 “你一开口我就知道你打什么主意,没门。” 现在午域可能被危险区那群王八蛋给盯上了,所以金鸢尾才会出动那么多赏金猎人给她添堵;她如果现在走了,指不定要闹出什么乱子。 说话间,索莹又想起来自己打电话的目的,她靠在椅背上,错眼看着面前的平板:“最近你有留意楼婕的动向没有?” ——楼婕? 索莹不提她都要把这个名义上的姐姐给忘到犄角旮旯里去了。 华蔚皱着眉:“她怎么了?” 工作人员搬着器材往她跟前路过,华蔚退了一步走到树下,远远盯着在挑农具的19班学生们。 “上次虽然去赴宴的世家们没有把楼婕的身份爆出去给媒体,但是我感觉她似乎有些急了。”看了眼直播里弹着钢琴的楼婕,索莹沉吟片刻:“她参加了一档小综艺,低成本制作的那种。” 按她如今的身份,怎么都不该沦落至此。 除非是她慌不择路,所以才匆匆忙忙地为自己筹谋打算。 “甄茹楼泽良都护着她,她做什么想不开去上小综艺?”上次索莹告诉她楼婕有这个打算,现在都已经实施了吗? 索莹瞥了眼平板上已经换成弹古筝的选手,懒洋洋说道:“怕楼懿文放弃她吧,现在整个楼家还是她说了算。楼懿文对你的偏心整个京城都有目共睹,她吓成惊弓之鸟也说得过去。” 更何况唐时文实际上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唐家少奶奶说来好听,实际上掌权的不还是上一代人? 而且按着楼婕之前的身份,嫁给唐家也算是低嫁了。 如今她假千金的身份在世家面前曝光,除了牢牢抓住唐家,她已经没得选。 之前华蔚在认亲宴上的那番举动,真的是把她彻彻底底逼到无路可退。 她都要直呼——妙啊。 若是真的拖着和楼婕耗,这得耗到猴年马月去。 “最让我觉得可笑的不是因为她参加这种小综艺,而是她在节目上的举动。” “嗯?” 华蔚蹙着眉,她知道索莹不是那种没事打电话和她闲聊天的性格,指不定是楼婕干了什么扯到她头上了。 “她在节目里和另外一个女孩子炒恩爱姐妹cp。我看了下,热度不低。” “有心人扒出了她的身份,还查到她有个刚从乡下回来的妹妹。” 第333章 你们这些世家还真是冷血 说是查,实际上不还是楼婕故意放出去的信息? “这种种迹象,我横看竖看,都觉得她是在刻意针对你。” 先是在节目中和别人炒cp加热度,又时常带着哽咽说些‘我妹妹要是有你一半听话就好’,‘你真好,我妹妹从来都不会和我说这些’,‘不行的,你送我这个我妹妹会不开心’……等等诸如此类云云。 她搜了下这类词条,发现虽然楼蔷从头到尾虽然只出现个名字,但是现如今已经被骂了不下千句了。 这还只是搜得出来的,实时弹幕里的还没算进去呢。 楼婕这眼药上的,她都要鼓掌表示高明了。 “她这是想借助舆论趋势给楼懿文施压,让大众知道我是个什么都不会的草包。继而希望楼懿文会顾忌脸面,让她继续以楼家女儿的身份留在楼家。毕竟这摇光院首席的名头,也不是哪家千金都能拿到的。” 但华蔚觉得她这是多此一举。 楼婕只要老老实实不搞事,就凭楼泽良和甄茹怎么都能护住她;当然,也只有这两人会拼死护住她。 索莹轻点了点下颌,觉得言之有理:“那你觉得楼懿文的态度……” 作为亲祖母,她怎么都该站在楼蔷这边才是。 “你现在能在网上看到我的那些负面新闻,不就代表了楼懿文是什么态度?” 豪门世家,亲缘关系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楼懿文之前若不是看到了她身上的价值,又怎么会愿意和她做交易呢? 她如今放任楼婕的这种做派,也只不过是在权衡利弊而已。 楼懿文就是想看看她到底能做到哪一步,若是最后她赢了,那楼婕就是她的磨刀石;若是最后她输了,那楼婕就顺势踩着她上位。 怎么算下来,她都不亏。 左不过最后留下来的那个孙女就是最有价值的孙女,只要对楼家有利,区区血缘算得了什么? 楼家四个孩子有三个都不是亲生的,楼懿文不还是照样将他们培养长大了。 “啧。”索莹脸上漫起嫌弃,靠回椅子里,“你们这些世家还真是冷血。” 华蔚:…… 虽然午域对比其他两大域仁慈了些,但是这些年手上沾血的事也干了不少;说起冷血无情,楼懿文这些小小举动和她们少时相比,倒也算不了什么。 所以她才会对楼懿文的这些行为无动于衷。 “不过。”突然想起自己查到了东西,索莹又突然笑出了声:“我还以为你在乎这些呢。虽然你没有出手的打算,但这楼婕我估计她迟早会被自己搞死的。” “她早年间钢琴技艺虽然不错,但是远没有达到摇光院的招生要求。我猜想八成这件事和季学锦有些关系,后来她凭借着一首《征》在院考中一战成名,将原本的摇光院首席打了下去,一跃成为摇光院的大宝贝。” “你不觉得这其中很奇怪吗?” 华蔚微蹙着眉,猜测道:“你的意思是,她找了枪手?” “当然。”长腿交叠,索莹剥了颗软糖扔进嘴里,”不然为什么她只有在每逢重要节点的时候才会拿出惊才绝艳的曲子,并且这些曲子每回的风格都大相径庭。“ 第334章 先埋颗雷 ”一个人写的东西再怎么不一样,都会多多少少带着某些特定的影子。楼婕她的署名若是包含了其他人还勉强说得过去,但她的曲子每一首都标了原创,这就很耐人寻味了。“ 但是索莹这种外行人都能看出来的问题,摇光院里那群老师们也看不出来吗? “如今的北斗国艺金玉其外败絮其中,这种稍加查证就能得出结果的问题愣是到现在都没人爆出来,很大一部分原因是因为楼婕的背后站着冀洪健与何贤平两座高山。” “想要在这个圈子里混下去,就不能得罪这两个人。所以这才是摇光院里那些天才们选择闭嘴的原因。” “所以呀,小花生。”索莹抬眸看向平板,站在人群中央的楼婕脸上依旧带着微笑,看起来温和知意,“你猜在之后的大比上,她会不会又突然拿出来一首‘令人惊艳’的曲子呢?” 如今这档小综艺突然火了起来,害怕被豪门抛弃的楼婕怎么可能会错过这种难得的机会。 这个答案几乎是肯定的。 华蔚垂着眸子沉吟片刻,轻声:“且查查看,这背后涉及的人都有谁。” 楼婕在北斗国艺联合冀洪健等人给玉衡院一门下手的仇,也是时候该报一下了。 “就等你这句话了。” 她弯了弯唇角,眸间漫起笑意。 这几日被金鸢尾那群王八蛋搞得心烦气躁的,她总得找些什么出出气才是。 这楼婕整日在那里阴阳怪气的,看的她手直痒痒。 正想挂断电话,远处蹲在路肩上皱着眉头啃西红柿的江藤引起华蔚的微微侧目;她微顿了顿,向索莹问了句:“江诃最近怎么样了。” “就那样呗。”话不过脑,说出口后她才反应过来:“你问江诃做什么?这王八蛋得罪你了?” 不怪她这么惊讶,毕竟这些年来从华蔚口中出现的男人除了任老,大多都是得罪过她或者即将得罪她的,能让她向午域开口,必然都是不可能让他全身而退的了。 “倒也不是。”远处的江藤似乎发现了她的注视,侧目朝她笑了笑,又继续回头看着土地苦恼挠头,华蔚敛了敛眸:“我记得他和江藤是出自同一家孤儿院,被吸纳后又一起在小基地长大,怎么如今他和江藤不见来往?我听闻江诃的风评,也似乎并没有那么孤傲。” 这其中,到底还有什么隐情? 江藤从来没有和她提起过那段过往,好端端的一个18区负责人,回回提起江诃就一副为情所困的模样,她看了都不免觉得心累。 既然解决不了江藤的心结,那就把产生心结的人,给解决了。 闻言,索莹陡然来了兴致:“你还别说,你还真别说。这个我真的知道。” 一向不参与八卦的华教授居然主动问起了这件事,那她必须要好好地跟她说道说道。 她压低声音,“根据我最早吃到的瓜,好像是因为当时江诃在孤儿院里喜欢着另外一个小女孩;那小姑娘在暗地里给江诃很多次帮助,大概算是白月光般的存在。” 第335章 不撞南墙不回头 “后来江诃与江藤一起被小基地吸纳,就被迫和小女孩中断了联系。中间过去数年后,江诃在一次交流学习上又遇见了那个女孩,问起过往的时候,或许是当时年纪太小,女孩对以前的那些事已经没有了太多印象。” “但虽然如此,江诃还是和那个女生越走越近,甚至达到了朋友以上,恋人未满的趋势。可是江诃他到底是2区的人,身份并不能对外公开,哪怕是最亲密的爱人也不可以。所以因为身份的原因,他们爆发了吵架、冷战;最终慢慢走远。” “争吵发生的几个月后,江诃请了一周的假外出散心;也就是在这个时间点,二区负责人开始了大清洗,彼时的江诃还不知道他这一走,回来要面对的是什么。” “就是这短短的一周里,原本之前还和江藤有来往的江诃回来后闭门不出,从此和江藤再也未曾联系过。” 信息量爆炸。 华蔚听着索莹兴奋地说完消息,她顿了片刻,话中略有些迟疑:“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沉浸在八卦江诃情史中的索莹恍然一滞,干笑着打了个哈哈:“我好歹是星域八大拾荒者之一,查个江诃还是小意思的。” “……”华蔚沉默几瞬,对她发出了致命诘问:“你觉得我会信你几个字。” 她的每一条信息都跟趴在江诃床底下听来的一样,试问哪个流浪者能查到这个地步?早有这么厉害的话,也就不用知更鸟的存在了。 “我说你这人怎么一点都不可爱。”见无法蒙混过关,索莹干脆摆烂,“好吧,我之前黑了江诃的社交平台,在他的账号上看见的。” 说到这她突然又来了劲:“你还别说,真看不出来江诃这王八蛋平时跟冷面阎王似的,但实际上好闷骚一男的。他在他的社交平台上发了上百条只允许自己可见的消息,全是写的随笔日记。刚才跟你说的那些,是我从上面看来的。” 不对。 华蔚蹙着眉,按照索莹这怕麻烦的性格,怎么会无缘无故去扒江诃的过往? 稍有不慎被反查回来,等待她的就是二区的怒火,这一点她不会不知道。 “江诃之前得罪过你?” 她的这句浅浅疑问落下,电话那边的索莹陡然静了几瞬。 片刻之后,华蔚听见了她浅浅的一声叹息:“……小花生,我突然觉得当年江藤如果有你这么理智就好了。” 涉及‘情’字反射弧就两米的华蔚教授听不明白这其中之意,凉风拂过,她选择了缄默不语。 “不然何至于跌倒在江诃这个大坑里死活起不来?” 她扯了扯嘴角,自嘲笑笑,和华蔚提起了一件往事。 “三年前的一个深夜,我接到了江藤的一通来电。我这边明月当空,可电话里的背景音却是暴雨倾盆,当时我就预感到不对劲。果不其然……” 咽下喉间苦涩,索莹沉了声:“江诃买醉,她放心不下,深夜等在酒吧门口,等来的只有江诃的一巴掌。” “那是我第一次听到江藤哭。” (本章完) 第336章 我去他外祖父个大西瓜 “我们幼时在小基地特训时我都没见她哭过,就为了一个男人,她哭得跟饿了三天似的。” 话中之意毫不留情,但索莹眼底漫起的心疼还是泄露了她的情绪。 到底是一起长大的好友,她又怎么忍心江藤被这么磋磨。 “我问她如今在哪里,我也好飞过去给她做个伴;主要怕她想不开把江诃给捅了,那咱们还得毁尸灭迹一条龙,你说多麻烦对不对。” 华蔚:……想把江诃捅了的人是你才对吧。 毁尸灭迹、伪造现场等等诸如此类,不正是她的老本行? “你继续扯,我在听。” 索莹撇撇嘴,感觉被自家好友太过了解好像也不是太好的事。 “江藤这个小没良心的,嘴比死鸭子还硬,无论我怎么说就是不肯告诉我她在哪。” 如今想起还是觉得有些气愤,索莹握紧手中新配的钢笔,后槽牙磨了磨:“挂了电话之后,我气不过,直接扒了江诃所有的社交平台,再根据雨情猜测江藤可能所在的地方。” “或许是老天爷也想劈了江诃,我很快就摸到了那个酒吧,并且成功入侵了监控。” 想起自己那天看到的情况,索莹气极反笑,手中握着的钢笔重重砸在桌面上:“该死的龟孙,爱着白月光就爱着白月光,为什么要打江藤?她好心把他带到酒店,他居然还把江藤当成白月光摁在墙上亲了!我去他外祖父个大西瓜!” “亲就亲了,回神过来后直接就给了江藤一巴掌算鬼啊,我真特么恶心回姥姥家了。” 止不住的国粹在电话里疯狂输出,索莹气的跟暴动的茶壶一样,沸腾了就停不下来。 “后来过了一夜我才看到江藤从酒店出来,估摸着她可能是放心不下江诃才舍命陪醉鬼;我见她没什么事,也就没再多管。情爱纠葛最是麻烦了,我不想拿我和江藤的友情去赌。” “再之后,江诃与江藤从这里开始,便再也没有联系过。” 可能是江诃酒醒发现了自己亲的人是江藤,所以才不愿意再见她? “你刚才说的关于江诃的那些事情,江藤半分都不知?” “她当然不知道。”想起那些言语,索莹就想甩江诃几巴掌,“江诃这种自作多情的男人就该被雷劈死。” “经你这么一提,我又想黑了他账号把他写的日记全都挂在二区让他社死。让二区那群小孩们都看看,他们尊敬的导师实际上是个这么样的玩意。” 不过也只是想想而已,毕竟今非昔比,如今的江诃不是昏了头的醉鬼,没有时间差给她破译密码了。 “你觉得……”华蔚注视着在田里挥着锄头的江藤,略带迟疑地开口:“我给江藤送两个男人,让她忘了江诃的这个可能性大概有多少?” “还不如给她送两大车吃的,你们那地界就算放了男人过去江藤也能把他变农夫。” “行,那就拜托你了。” 索莹:缓缓打出一个? 挂了电话之后索莹才反应过来自己被坑了,她兀自揉了揉眉心,莫名觉得好笑。 (本章完) 第337章 狗路过都挨两巴掌 “跟谁打电话呢?见你一直往我这边看,笑得怪渗人的。” 抽空过来喝水的江藤随口跟她搭话,还不忘整理了下自己的帽子。 工作人员快把直播设备给架好了,她可不想哪个镜头不小心把自己给拍进去。 华蔚莞尔一笑:“索莹准备给你送两大车吃的过来。” “真的假的,她什么时候这么有良心了;她那地方兽走留皮,雁过拔毛的,狗路过都挨两巴掌,居然还发善心给我送吃的?” 从小一起长大的好友吐槽起来就是毫不留情,但看得出来江藤眼中满是开心。 仗义的18区大负责人江藤教授大手一挥就画了饼:“等下一批果子丰收,我给你和她每人一车!” “那我就、”好友笑容明媚,宛如灿阳春色,华蔚弯了弯眸,更加确定了某个想法:“替她谢谢你了。” ——送男人不行,那还不能给江藤送两条狗吗?让她忘记江诃这件事,必须尽快提上议程。 “你怎么笑得让我怪害怕的?” 不知道从哪里刮来一阵风,江藤莫名觉得后背一凉,她搓了搓手臂,有点看不懂华蔚葫芦里卖什么药。 “我也打算送你个好东西。”她抬起手,略有些不熟练地拍了拍江藤的肩膀,试图营造一种好姐妹的氛围。 但是江藤和她认识这么久,早就习惯了她毒舌腹黑的属性;经她这么一说,反而更害怕了。 “我可以不要吗?” “我不是在和你商量。” 江藤:…… - 顾忌现场周边的摄像头和同班学生,孟雨虽然在翁康适门下,但是在现在,他们还只是素不相识的农夫老大爷和城里来的学生娃娃。 短短十几载,孟雨做梦都没想到自己的人生变化起伏居然这么大。 她如愿拜了最敬仰的音乐界泰斗为师,而对方现在居然在教她, ——种地。 孟雨握紧手里的锄头,陡然觉得自己拜了个假师。 “累了吗?”见她停在原地站着不动,一直跟在她附近的颜瑞星自觉上前,已经准备将口袋里的薄荷糖拿出来。 “我渴了,颜瑞星。” 原本准备强势把手中糖果塞给孟雨的少年一下子顿在原地,似乎是没有想到她会主动对他开口提出需求。 这是她主动向他靠近的趋势? “好。”他弯唇对她绽开温暖的笑,褪去满身尖刺,眼底再无戾气,“我去给你拿。” 被迫围观小情侣谈恋爱的翁康适顶着一头乱糟糟的头发,在颜瑞星离开后才敢转过身来和孟雨交谈。 “你的小骑士倒是蛮忠诚。” 昨天见这小少年还以为是不好惹的主,没想到对他的学生这么关心。 孟雨往坑里扔了个小土豆子,复又轻声:“原本他并非和我同级,但他初中的时候把亲叔叔捅进了icu,休学一年后才阴差阳错和我同班。” 短短一句话,云淡风轻的态度就如同在说今天的天气真好一样。 生生把自家老师噎到沉默。 “小雨啊。”一下子愁成老父亲的翁康适皱着眉,感觉脑门上能夹死苍蝇,“咱们换个人行吗?” 这小子的前科未免有点恐怖了吧。 (本章完) 第338章 小疯狗 他这学生瘦胳膊瘦腿的,打起来未必能打得过的。 而且他看那个拎着肥料桶的小子就还不错的嘛,瘦瘦高高的,武力值估计和孟雨不相上下。 全然不知道自己入了翁康适眼的方爻揉揉鼻子,莫名有些想打喷嚏。 “但他对我不错的,老师。”孟雨挥着锄头给小坑埋土,垂眸低声:“为了我,他甚至敢解决掉我的养父。” 她说出口的话一句比一句炸裂,翁康适脸上表情差点绷不住。 这个解决是物理上的解决,还是词面上的解决? 他现在看着孟雨感觉她不是在种土豆,而是在毁尸灭迹,培土埋人。 翁康适在心底默默叹息,陡然觉得很无奈。 想他如今门下就两个学生,虽然看起来都无害柔弱,却是个比个的狠人。 玉衡院里现在最无害的那个人估计是他才对吧。 “你是个有主见的孩子。”这一点从她弹奏的诺玛的回忆中他就能听出来,“他能为你做到这一步,证明你在他心中的程度或许比他自己还要重要。” 他从资料中了解到孟雨如今的生活并不算好,如果刚才那件事她所言非虚,那么说不定这个手段狠厉的少年才是她当下最好的选择。 只有他,能毫无畏惧地为她抵抗这个破败不堪的家庭。 “但如果日后你要离开的话,恐怕就难了。” 这颜瑞星他一看就是条小疯狗,若是以后孟雨对他的容色不再喜欢了,要分手离开的话,指不定他能干出什么来。 这是个风险极高的选择。 “那我当老师同意了。” 填好最后一抷黄土,孟雨抬起头来看向翁康适,眉眼弯弯,似乎得到了他的同意是一件很值得开心的事情。 某种程度上,翁康适感觉到自己在这个时候是作为父亲的角色出现;孟雨借着这次劳技课将颜瑞星带到他的面前,目的也不过是给自己的犹豫不决找一个解决的出口。 她最终的选择只有一个,颜瑞星。 …… 看着平台转播的画面,颜家父母内心思绪极其复杂。 喜的是原来他们的孩子并非只有满身戾气的那一面,在喜欢的人面前,他也只是个陷入爱情里的普通少年。 忧的是,这个女孩家境贫寒,背后还有个烂到扶不上墙的家庭,这对颜家夫妻眼中,是极为不合格的。 未来的颜家少夫人的家世这么不堪,必然是要遭人嘲笑。 “老公。”颜太太犹豫片刻,略带着几分迟疑,提出了一个建议:“不然我们给小星选个家世相当的女孩,就照着孟雨的长相选……”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见丈夫紧握着她的手,缓缓摇头:“夫人,别把小星逼成第二个昱乔。” 他们颜家已经承受不起再失去孩子的痛苦了。 颜昱乔从高楼上一跃而下的画面再次闪现在脑海,颜太太脸色白了白,还是止了声不再开口。 心理医生对他们夫妻二人的警诫在耳边遍遍响起,像是在提醒着她,曾经因为他们的控制欲她失去了一个多么优秀的孩子。 半晌后,她盯着屏幕沉了声:“我不干预。” (本章完) 第339章 窥视 华蔚作为19班班主任,那边第一时间就把直播链接发到了她这里。 但她对这些没有多大兴趣,复制了一条发给江藤后就没再多管。 而江藤正忙碌着新种的事情,看了眼消息后就转发给了自己的学生去看着。 再然后,18区的学员们无暇顾及,继而干脆将链接甩回了18区大群里,让谁闲暇着就谁负责监测。 并且该学员还补了句,江教授的花好像到除草浇水的日子了,你们现在谁在基地,谁有空去帮个忙? 群里就冒了几个不在之后,莫名其妙就开始报地名,天南地北,天上地下哪里的都有,就是没有在基地的。 一边操心着江藤的花,一边还要记挂着地里的苗苗,该学员着急上火到嘴角起泡,恨不得自己现在就飞回基地。 然而就在这时,群里突然冒出来个有些陌生的头像,昵称是一个简简单单的字母j。 “我在附近,可以过去帮忙除草。” 原本正排队报着地名的大群安静了一瞬,几息之后所有人都纷纷开始刷起了大拇指。 ——这哥们真勇啊! 他到底知不知道江教授养的是什么花就敢去除草,这是为了拍马屁小命都不要了吧。 虽然见到了救星,但是章甫掩着激动,还是按流程问了句:“我怎么看着你有点眼生?你是18区的吗?你导师是谁?” 几秒之后,群里弹出来一句:“我是7区借调过来的助理。” 华教授的区,那他待在大群里倒也算正常。 章甫见状不再怀疑,交代了几句、将定位发给他之后就匆匆下了线,火急火燎地去看自己的地了。 谁都不知道这个小号的真正持有者居然会是—— 江诃。 这个在外和江藤断绝来往的二区大负责人。 高岭之花、所有学生的噩梦。 他先是默不作声地保存了那一串直播链接,点进去看了几眼没看到江藤的身影,眼底划过几分失望,才退了出去。 ——自己连个面都不露,还让别人盯着直播;看什么,看个寂寞? 若说研究所旗下的哪个大区的基地最干净,那可能是18区怎么着都能排个前三;因为这里无论是学生还是导师大部分时间都待在自己的地里,唯独需要育种和做研究的时候才会回到自家大区。 最安静的时候,18区可能除了安保之外,活物就只有那些植物了。 江诃拉了拉自己的口罩,先是嘀了自家学生的卡,在显示通过之后他却依旧站在原地没有进去;脚步迟疑,漆黑如墨的眸子盯着显示板看了片刻,他摸出了自己的卡。 二区江诃。 三年前他单方面和江藤断绝来往后,不知道小姑娘有没有把他拉入黑名单。 “嘀,通过。” 无异常。 他松了口气的同时却莫名感到有些失望。 江藤是不是对他毫无在乎,才会连刁难这种事都不愿做,彻底将他当成了一个路人。 “同学,你晓得卯食堂的苏大姐啥时候回来吗?”见江诃一直站在门口没动,大爷从窗口里探出个头来顺便跟他聊起天来:“我一看就知道你又忘带卡了,你年底送大爷两个大区里的西瓜,大爷就放你进去。” (本章完) 第340章 j你个大西瓜啊 大爷明晃晃的走后门举动让江诃的内心倍感复杂。 ——18区的安保怎么这么草率?安保连他不是18区的人都看不出来,两个大西瓜就给他进去了,就真的不怕他进去做点什么吗? 他面无表情地举起自己的卡再次嘀了一次,没有再理会大爷纳闷的脸色,径直走了进去。 “小章跟我说有个冤大头会来给食人花除草,叫我在门口蹲着别让人跑了,就是这家伙?” 大爷瞥了眼面板上显示的名字,重复出现的江诃二字让他一愣;继而陡然笑出了声。 “二区负责人过来给藤丫头除草?居然是他?” 前18区总负责人郑延中‘啧啧’两声,看着江诃远去的背影摇了摇头,“看来传言也并不能全信嘛。” …… 狂暴的食人花抽动着枝条,疯狂拍着坚硬的钢板,触动警报之后,透过管道输送的绿水及时喷洒而出,才勉强将它们压制了下来。 这是江藤此前和华蔚提起的新种。 饶是江诃见惯了大场面,还是不免被震惊到。 他现在明白为什么18区的安保这么草率了。 在这种植物面前,想搞事的人能活着进来,未必能活着出去。 江诃拧着眉心,觉得自己的预估可能出现了什么偏差。他一直以为江藤是在这里悠闲地种着花花草草,研发一些果树新种什么的。 所以他才在这几年里都不曾联系过她,让她安心在这里过着养老生活。 感情她不但不悠闲,还每天都生活在水深火热之中吗? 这一刻,江诃摸了摸自己心口的位置,蓦然觉得疼得要死。 早知道他就放下心里那道芥蒂,接纳江藤好了…… 至少他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步。 - “你们这群小没良心的!你们那次搞事情我不是我给你们兜的底,现在就让你们除个草,你们不是在地里就是在天上,推三阻四,最后让一个其他区的助理去?” “他真出了点什么事,你们说要怎么负责?得亏今天还有老郑在基地看着,不然这家伙刚进去就给新种吃了都有可能!” “对了我问你,这家伙叫什么名字来着?” 心力交瘁,江藤感觉自己三叉神经好痛。 电话那边的章甫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小声吐出一个字:“j。” “什么?”江藤气笑了,“j你个大西瓜啊!我问你他全名是什么!” “不知道。他说他是七区的助理,我问了几个关于七区的问题,他都能答上来,我就觉得没什么问题,让他去了。” 而且本身能进18区大群的人就不太可能是危险人物。 最后这句话章甫没敢说出口,怕被江藤再骂一顿。 再骂下去也无济于事,江藤吐了口气,按着眉心有些心累,“得亏是人没事,不然你们有一个算一个都给到七区请罪。行了,忙你们的去吧。” 江藤看着手机里再次自动播放的视频,无声的叹了口气。 原本应该颐养天年的老师耐不住性子,得空就在18区给她看大门。 这倒也没什么,但是今天她陡然就收到了这段视频,老师还好心情地附了几个字。 “送给藤丫头的惊喜。” 打开没看到惊喜,倒是差点没给她吓够呛。 (本章完) 第341章 莫名的熟悉感 这家伙在新种的地盘上如入无人之境,她都怕哪一秒一个不慎,新种就暴动起来直接拍死他! 训完自家不懂事的学生,江藤挂了电话认真看着屏幕里那道身影,虽然口罩遮住了脸,但为什么她会有种莫名的熟悉感? “江藤?” 身后传来的声音让江藤迅速回神,她有些心虚地把手机息屏收回口袋里,脸上重新挂起笑意看向走来的华蔚。 “怎么不去吃饭?” 19班那群孩子一个上午下来累得都不想动,连拿筷子的力气都没了。华蔚想找江藤拿些16区出产的喷剂,这才发现江藤压根就没在食堂。 “出来接个电话。找我有事儿?” “纳兰旖给你备的喷剂有冗余的吗?南联这帮孩子比我预想中要脆弱,才一天,他们几乎全军覆没了。” “有!待会我让章甫给你送几瓶过去。” 她常年在土地里忙活,加上养着新种,所以身上经常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口,纳兰旖出产的喷剂就她手上最多了。 华蔚找她算找对了人。 “尤文的人过来接收昨天那两个猎手,你注意把人敲晕了装箱,别吓到那群孩子。” 到底是一群温室里的花朵,真把人吓出个好歹,那刘校长那边估计又要多吃几颗速效救心丸。 “得嘞,我办事,你放心。” …… 栾周失了神似的坐在桌前,脸上尽是麻木的神情,再也不复昨日在车上的闹腾劲。 “诶唷我的小少爷,您怎么了呢?” 因着从小练柔道的原因,丁书明体力比栾周好上许多;如今见栾周这幅要死不活的样子,更觉好笑。 栾周费劲地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又慢慢地收回目光,抖着手给自己舀起一小勺子饭。 过程中不少米粒掉回餐盘里,实际上到嘴的就只有一点点。 周而复始,栾周吃了半小时连三分之一都没吃完。 “别惹我啊,没力气骂你了。” 上次和颜瑞星打了余兆康,回家挨揍的时候都没现在心累;栾少爷感觉自己的人生已经走到了尽头,一想到这种生活还要持续好几天,他就想找个大石头把自己砸晕直接躺到结束。 “说这话。”丁书明兀自笑笑,顺势在他对面坐下,“我刚才看见后面有块地方长了野苹果,一会带你去摘点?” 栾周眼睛一亮,但继而又迅速泄了气。 “我没力气爬树。” “咱们哥俩谁跟谁,到时候我去摘,你在下面接就得了。” “行!” 没心没肺的栾少爷心情又好了起来,草草扒拉了两口饭,就要拉着丁书明往外走。 可刚走出门口,就看见一辆小型卡车携着尘土直直开向仓库的方向。 恰好章甫抱着一篮子西红柿路过,栾周就随口问了句:“哥,那车是过来干嘛的?” 章甫瞅了他们俩一眼,毫不走心:“装土豆的。” 种了一个早上土豆的栾周:…… 他这辈子都不会再吃土豆了。 话音落,就见两个陌生男人抬着麻袋从里面走出来,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栾周感觉袋子好像动了一下,但当他揉了揉眼睛再仔细看的时候,工人们早就装车了。 (本章完) 第342章 心理疾病,好不了 “我刚才怎么好像看见袋子动了?”想不通的栾小少爷挠挠脸,很纳闷。 哪知章甫接下来的话才叫他感受到什么叫如遭雷劈。 “正常,那是变异土豆。” 章甫存心逗他,往栾周怀里扔了两个番茄后就默默离开,只留呆滞的栾周傻傻站在原地。 ——活了十来年的栾小少爷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塌了。 - “你的这些学生娃娃还怪有趣的,章甫这种骗小孩的把戏我五岁的时候就不信了,他居然还吓出冷汗了哈哈哈” 看着神色僵硬的栾周被丁书明默默拖走,江藤抱着根萝卜恨不得笑出眼泪,和她一同坐在田埂边的华蔚伸手拍了拍的后背,怕她呛死。 “这么些年过去,你这个病都没有好点吗。” 次次见她,手里不是梨子就是萝卜。不过如今看来倒是收敛了许多,幼时在小基地偷偷藏着鸡腿吃到自己拉肚子,被老师训的江藤,她还记忆犹新。 江藤脸色微怔,咽下口中的萝卜,不甚在意地笑道:“心理疾病,好不了了。” “从来没有听你提起过造成这个病症的原因。”华蔚侧目看她,带着几分疑惑:“我记得从认识你开始,便是这样了。” 掩下眼底的几分涩意,江藤打了个哈哈试图蒙混过去:“你们也没问呀。” 想起那件往事,江藤突然有些恶意地想着,如果能回到过去,她一定不会再干那种傻事了,委屈自己不说,当事人还全然忘记了自己。 感情她做了这么多,只感动了自己。 “我现在问了。” 传入耳畔的声音平静无波,江藤却感到了几分诡异;她略有些诧异地看了华蔚一眼,眼里明晃晃地写着几个大字。 ——你居然会好奇这种事! “真想听啊?”认识十来年了,还是第一回看见华蔚好奇别人的往事。 既然这样,江藤咬了口萝卜,决定扯开自己的那段傻逼往事,舍命陪君子。 “我小时候,不是在孤儿院长大的嘛。”往事如尘烟滚滚,记忆中的风沙模糊了她的眼眸,叫她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分外朦胧。 “那个时候整个孤儿院都比较穷,院长妈妈为了每个小朋友都能吃上饭,还特意开垦了后院的荒地,给我们种些瓜果蔬菜之类的。我记得当时番薯叶很好成活,长得又快,所以几乎后面有很大一块地都种了这种蔬菜。” “小时候我比较好动,常常跟在院长妈妈后面帮她浇水除草,那是我记忆里最快乐的日子。” “可即使是这样,食物还是不够吃,常常有小朋友半夜饿醒;而那个时候的江诃因为身材瘦小,经常会被其他小朋友抢走食物,继而挨饿。” 话说到这,江藤嚼着萝卜,突然沉默了。 华蔚从身侧的篮子里摸了个番茄,接话问道:“然后呢?你去帮他打架了?” “怎么可能。”江藤笑了笑,“我们打架只会给院长妈妈徒增烦恼,照顾我们她已经很累了,我们不能再给她增添负担。” “然后我每次都会省下我的那一份晚饭,留给江诃。” (本章完) 第343章 可我知道,我不会好了 “院长妈妈种在后院里的番薯叶,我整整吃了一年。” 微风带走轻声,那段过往好似在风中飘散一般;可她知道,这道镌刻在记忆里的往事不但没有消失,还变成尖刺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 在每一次午夜梦回的时候,刺得她满心鲜血,心口生疼。 “我不明白我为什么我对他这么好,怎么我们还是走到了如今这般地步。直到后来我才知道,江诃以为安楠才是那个给他留饭的小姑娘。” 垂下的发丝乱了她的眼眸,江藤抬手将其别到耳后,突然觉得可笑:“他对她可好了,就连在院长妈妈那里得到的小红花都要留给安楠;乃至后来他们再遇,虽然听闻并没有在一起,但是江诃还是把自己力所能及的东西,都给了安楠。” “他对她的好,让我分外嫉妒。” 她有时候还挺想变成古早泡沫剧里的那种坏女配,可以毫不顾忌地去破坏掉江诃与安楠的感情;又或者当着江诃的面,告诉他,她才是当年那个为了给他留饭,吃了整整一年番薯叶的小女孩。 可她做不到。 挟恩图报,夹杂了其他因素的情感,那她和江诃之间也会变得不再纯粹。 这不是她想要的。 “幼年时的饥饿给我埋下了巨大的心理阴影,所以乃至到后来,手里总要拿着食物才能让我安心。基地里的心理医生给我开过药、想过办法;但最终都是以失败告终。” “她劝我放下往事,或许这个病症就能不药而愈。” “可我知道,我不会好了。” 语调中夹杂着的叹息带着悲悯,她不是在渴望得到他人的理解,而是在怜悯着过去那个蹲在黑暗的厨房里,给自己煮番薯叶吃的自己。 当时的她或许从来都没有想过要得到回报,可是当江诃反馈的好全都加注到另外一个人的身上时,她还是感到很难过。 她觉得自己很蠢、又很悲哀。 “在当时,你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给江诃留饭的?” 仅仅是可怜吗? 或许是终于将压抑在心底的往事说出了口,江藤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她垂眼想了瞬息,略有些迟疑地开口道:“院长妈妈说我和江诃都姓江,他是哥哥,我是妹妹;所以妹妹照顾哥哥,应该也算理所当然?” 如今再看这个理由,她自己都不相信了。 “放不下那就不放下了,左不过我把江诃绑来让你随便折腾,人不死我都给你兜底;纳兰旖出产的记忆喷雾正在试验阶段,二区负责人,也算是个不错的小白鼠。” 说着,华蔚就摸出手机准备找纳兰旖订药, “好家伙,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凶残。” 江藤按下她准备打电话的手,唇角微弯着,向她摇了摇头。 “就这样挺好的,我不希望与江诃再有任何瓜葛了。小花生,我会学着放下的。他江诃不知道我的好是他的损失,你们知道就够了。” 她不是一无所有,在她身后永远站着她们,这就够了。 华蔚在心底轻叹一声,抬手轻拍了拍江藤的肩膀:“你还是这么……蠢得让我生气。” (本章完) 第344章 我们要相信科学 是夜。 虫鸣声透过紧闭的窗户传入屋内,孟雨抱着颜瑞星硬塞给她的平板坐在屋内看着《五弦十色》的节目回播。 白天手机的新闻推送中她看到了这档节目中出现了闵露的名字,她还以为是同名同姓,没想到还真是同一个人。 弹幕上时不时弹过许多“按头磕”,“发糖了发糖了”,“马露亚子cp是真的!”,“笑死!谢谢老公我又来了”…… 时间还不算太晚,何璇姿抱着个兔子玩偶也坐在她身边和她一起看了起来。 “哇,这个闵露一看就是酷姐,她应该是玩摇滚的……”吧字还没说完,何璇姿就看到闵露径直坐下弹起了古琴,她登时就沉默了。 “哈哈哈,什么鬼,谢谢老公……” “哇,第二期这个楼婕和那个女生的姐妹cp为什么看着我好膈应?” “总有股人工糖精的味道。” “评委看起来好不专业哦……” 人形弹幕何璇姿在身旁小声吐槽,孟雨却看着屏幕里的楼婕陷入了沉思。 她记得之前翁老喊过时老师一句楼蔷的,后来她抱着尝试的心态上网搜了一下关于姓楼的京城豪门;后来还真的查出来一家。 楼蔷是新认回来的乡下村姑妹妹,而楼婕则是天之骄子,豪门贵女。 一想到自己的老师可能是楼蔷,孟雨看着屏幕里矫揉造作、时不时拉踩自己亲妹妹的楼婕就更膈应了。 她忍不住发了个弹幕,“烦不烦啊,你妹又没有来上节目,你怎么老是在节目里说她这不好那不好;怎么,难道你是想让大家替你网暴你妹妹吗?” 气上头的孟雨全然忘记自己用的是颜瑞星的平板,也忘记了这个视频软件所登的账号是颜瑞星的。 更恐怖的是,这个会员还登在了颜家父母的手机上。 弹幕发出后被人点了赞,颜家夫妻二人看着手机里的推送,眼神陡然变得分外复杂。 ——什么时候小星这么嫉恶如仇了。 正当她们看着节目入迷时,磨砂的窗面陡然闪过一道黑影,携着劲风直直掠过,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原本就害怕鬼神的何璇姿僵硬地扭过头看向孟雨,变了脸色,“你刚刚看见了……那玩意了吗?” “……看见了。”孟雨抖着唇,抱紧何璇姿的手臂,“不会是那个吧!” “不可能!我们要相信科学!” 嘴上说着要相信科学,但是两人紧紧抱着对方一步一挪,最后缩到了被子里。 ——啊啊啊啊!好恐怖! …… “大爷的,还敢飞到小屋那边?是上赶着去投胎吧?” 机械藤将那道瘦小的身影牢牢困住拖了回来,江藤冷着脸将人甩进了仓库,控着机械藤往那人的脸上就是‘啪啪’两巴掌。 ——算你命不好,碰上她今天心情不好! “小小年纪干些什么不好,居然出来对那群小孩动……”手字停在了唇边,江藤定睛看清了躺在地上那人的面容后更生气了。 这是个侏儒。 而且还是个她在夜域追杀榜上见过照片的侏儒。 犯下近十桩奸杀案的——鬼鼠。 (本章完) 第345章 我们五五分 这一刻化身正义使者的江藤气的鼻子都在发力,她直接控着机械藤将这个侏儒在空中甩来甩去,把昏迷的鬼鼠甩到隔夜饭都吐了出来。 想起她在夜域看到的那些照片上的惨状,江藤微眯了眯眼眸,启动了另外一根机械藤的利刃模式。 泛着寒光的刀刃‘咻’的一声弹出,带着劲风直直扎向了鬼鼠的腹部下部位置! 原本昏迷过去的鬼鼠立马被疼醒过来,在尖叫声即将出口的前一秒,江藤不知道从哪里捡了块破布塞到了他嘴里。 ——虽然这里隔音不错,但吵到她的耳朵也不行! “呜呜呜!!”你谁啊! “不用猜我也知道你问的是什么。”机械藤中传出的女声带着轻笑,江藤靠在椅背上好整以暇看着屏幕面板:“不要大喊大叫,我们就能谈。” 小命要紧,鬼鼠自然忙不迭地点头答应了。 带着尘土味的破布被勾了出去,一朝得了喘息的鬼鼠靠在墙体上,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想不到在这鸟不拉屎的地界,居然还有这种东西。”回过神来的鬼鼠看着飘荡在空中的藤蔓,对自己的轻敌感到了后悔。 他还以为是那蛇夫怕得罪了颜家才放弃了任务,感情是压根就没命回去交任务啊! “阁下是哪路好汉?我想我和你并没有利益冲突吧。”脑子里拼命运转,鬼鼠按着痛得要死的伤口,忍着怒火试图和江藤谈判。 “我的任务只是那个叫颜瑞星的孩子,不如您放过我,我将他带回去交差,事成之后佣金我们五五分如何?” 咬碎口中的硬糖,江藤轻笑一声,起了戏弄的心思:“是么,我放你回去咱们就五五分?” 以为自己的计谋得逞,鬼鼠在心底狠厉一笑,面上却是狠狠点头:“当然,我这人最守承诺了!” 这些女人,最愚蠢了! “好呀——”,江藤拉长着语调,仿佛真的要给他一线生机似的,可就在下一秒,泛着冷光的机械藤倏然启动,直直向他冲来! 三条藤蔓直接将他挂在了半空中,他的右手也被机械藤掰成骨折。 在空中一晃一晃的。 鬼鼠瞪大了眼,一脸的不可置信:“你……!”不守信用! “怎么办呢?我突然想到,我干嘛要跟你五五分?我一个人带着颜瑞星去领佣金不是更好?” 这话听来实在是气死人不偿命。 监控室里的华蔚掩住唇角,打了个哈欠,眼角泛起了几滴泪珠,她揉了揉有些犯困的眼睛,向身边的秦司礼说了句:“今晚的第几个了?” 秦司礼替她拉了拉小被子,眸光温暖:“第二个。” “那我先睡会,监控你先看着,一个小时后你再叫醒我替你。” 白天要带学生搞劳技,晚上还要当保镖抓杀手,就是铁人都不能这么熬。 还得是江藤,两天了还这么神采奕奕。 这么乱七八糟地想着,华蔚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灯影昏暗,秦司礼垂眼看着华蔚安然入睡的小脸,忍不住伸手在她的脸颊上轻碰了碰。 ——真好,这不是梦。 “睡吧,我永远都在你身边。” (本章完) 第346章 别害怕 再一次直击现场的方爻感觉自己是不是出门没有拜好各方神佛,所以才会让他次次都那么巧地看见这个时刻。 但这次他有了心理准备,已经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地悄悄走回去了。 ——能个鬼! 他昨天还做噩梦被美杜莎追着要不死不休,半夜直接给吓醒了。 他看着手机,有无数个瞬间想将电话拨给外祖父;只要他出面,他们肯定明天就能离开这个鬼地方回到南联。 可是脑海里总有道声音叫他不要轻举妄动,就在这迟疑不定之时,他的微信突然弹出了一条消息。 “方爻你现在醒着吗?在线等,挺急的!” 是何璇姿给他发的消息。 不过他们就一个房间的距离,大半夜的给他发消息做什么? 指尖动了动,他回道:“在。” “太好了!你能不能陪我们去趟厕所,我和孟雨好像看见阿飘了,好恐怖啊!现在我和她手脚都是软的,猫猫哭泣.gif” 方爻默了默。 她们看见的应该是藤蔓吧。 不过现在的夜空宁静祥和,哪里还有之前的凶残影子。 他当机立断就给何璇姿回了句:“好,我们现在去找你们。” 紧张兮兮的何璇姿立马发了个“猫猫谢谢”的表情包,全然没发现多了个“们”字。 寝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待在门后等着方爻的何璇姿立马拉开了门,抱着孟雨的手就走了出来。 “吓死了吓死了,我好害怕。”见到救兵的何璇姿有些委屈巴巴的,像只受了惊的小兔子。 方爻有些好笑地摸了摸她的头,安慰道:“别怕,都是假的。没有阿飘。” 只有杀人不见血的机械藤。 “方同学,对不起,我借一下你的怀抱用用。”这么一说更害怕的何璇姿抛弃了自家小姐妹,抱在了自己暂时最信赖的人的身上汲取了安全感。 被姐妹丢下的孟雨愣在原地和颜瑞星大眼瞪小眼,看了片刻后,颜瑞星犹豫地张开怀抱,似乎在询问她:要不要抱一抱? “啊啊啊,好恐怖啊!颜瑞星!”反射弧两米的孟雨抱紧了少年的腰,小声在他怀里连连吐槽道:“它直接从窗台飞过去!你说多吓人!幸好我们没开窗啊!” 心心念念的小姑娘拥在怀里,颜瑞星呆滞了片刻,才迟疑地抬手慢慢地轻拍了拍孟雨的后背,嗓音低沉沙哑:“别害怕,说不定是乌鸦。” “肯定不是!”孟雨手都在抖,背后一阵阵发冷,“乌鸦就算从树上跳下来自杀都没这么快的速度,这绝对是阿飘!” 开玩笑,就算是长了八个翅膀的乌鸦都不可能飞这么快! “我想起来了。”颜瑞星顿了片刻,状似无意般开口:“刚才栾周出去上厕所的时候说远远看见有小野猪冲过来,所以他捡了石头砸了过去,你们看见的应该是栾周扔的石头。” 栾小少爷这么厉害吗?砸个野猪石头扔上二楼的窗户? 将信将疑的孟雨从颜瑞星怀中抬起头,揪着他衣角的手还微微颤抖着,“真的?你没骗我?” 颜瑞星眸间带笑,极其笃定地点了头。 ——赖在床上呼呼大睡的栾周锅从天上来。 (本章完) 第347章 有事说,有屁滚 第二天,栾小少爷两眼无神地吃着饭,再一次看到了小皮卡携着滚滚尘土出现在了仓库门口。 看到被扛出来的麻袋,他困惑地揉了揉眼睛,慢悠悠地转过头,“小明,今天的麻袋看起来比昨天的小很多哦。” 丁书明忍了又忍,堪堪克制住把餐盘扣在栾周脑袋上的冲动。 “小少爷。”一字一顿,咬牙切齿,“我拜托你快点吃吧,下午咱们还得种土豆呢。今天我们俩一队,你这乌龟速度晚上我们还能吃到饭吗?” “……没事。”此话一出,栾周脸色尴尬到有些僵了僵,但是他是绝对不会承认自己不行,于是嘴硬着:“反正我也没什么胃口。” ——痛!太痛了! 丁书明心痛地捂住胸口,对昨天的行为感到无比的后悔。 昨天他为什么要手欠带着栾周去摘野苹果呢,被章甫看到不说,今天还以他们哥俩好的名义把他和栾周凑一队种土豆了,还说干不完就没饭吃。 真服了。 …… “导啊!”章甫抓着纸巾狠狠地擤了擤鼻子,喉间哽咽:“太过分了,那俩小屁孩太过分了!他们把我种的实验苹果全薅了!一个都没剩给我啊,一个都没有啊!” “我昨天还以为他俩凑在一起密谋啥呢,感情是为了去摘苹果!”七尺男儿,如今蹲在江藤身边,一把鼻涕一把泪,“你知道这几年我是怎么过得嘛!为了它们我冒着零下几度的大雪去浇水,冒着三十几度的大太阳给它们打伞,就是等这十几个苹果,现在全没了啊!” 听完章甫的哭嚎,坐在田埂边啃梨子的江藤斜睨他一眼:“戏过了啊。” 什么大冬天大夏天的,这颗苹果树没移栽过来之前都是种在二区的基地里,温度过高过低都会有气温调节,哪来的大雪和高温。 “好嘞导。”戏精附体的章甫情绪一收,草草地擦了擦眼角根本不存在的眼泪:“他们薅了我十几个苹果这事可不能就这么轻易了事了啊,您得为我做主。” “有事说,有屁滚。” 打他蹲这起江藤就知道他不怀好意,自家学生她难道还不知道章甫是什么性子吗? “就是我那篇关于新种k3.5的论文能不能,”见江藤没什么反应,章甫厚着脸皮,“嗯……推迟一个月再交给您呢?” 章甫脑海中的小人紧紧咬着手帕,期待着江藤的答复。 江藤掀了掀眼皮,“五天。” “不够啊导!” 无情大佬江藤再度冷冷吐出两个字:“三天。” 生怕再减下去直接干成负数的章甫迅速见好就收,“五天就五天,爱你哟我的导!” “滚!” 撒腿就跑的章甫似乎还在后头撞到了什么人,连声道歉之后,突然跟见鬼一样大叫一声,最后跟疯了似的跑了。 咽下口中的梨子,江藤满脸无语地回头,正准备骂两句章甫这个冒冒失失的家伙。 然而就当她定睛看清了背后来人的时候,手中剩下的半个梨子陡然掉落在地,砸出了小小声响。 ——他怎么会在这里? (本章完) 第348章 在我没有生气之前,赶紧滚 黑色行李箱被来人带着往前走了两步,滚轮在水泥小路上碾过,往江藤的所在又靠近了几分。 直到那道身影笼罩了她的面前,将所有的日光遮挡得严严实实、半分不现时,江藤走失的灵魂才终于回了笼。 “你……”怎么在这? 江藤询问的句子堪堪出口半个字,不远处华蔚疑惑的问句就到了跟前。 “江诃?” 被华蔚的声音带回了几分理智的江藤猛的起身退后两步,错眼看向江诃身后逆光而来的华蔚。 只见她和秦司礼并身而立,两个人的手上都牵着一条奶狗。 一白一黑,都在奋力地用爪子刨着地,看起来分外地憨态可掬。 正欲和江藤说些什么的江诃听见华蔚的声音时顿了顿,瞥见江藤眼中明晃晃的抗拒,他的眸底微不可见地掠过几丝刺痛。 他转过身,缓声:“好久不见,时卿。” 称呼入耳,华蔚微眯了眯眼眸,唇边弯起的轻微弧度带着几分危险:“在我没有生气之前,赶紧滚。” 托了纳兰旖送过来的狗都还没上门,江诃这个斯文败类倒是先到了。 这让华蔚怎么忍得了。 “我来看望我的……”妹妹两个字到了嘴边,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心脏传来的刺痛让他的眼眸又暗了几分:“我来看望我的家人,教授何必反应这么大。” 话中隐隐的敌意,连神经大条的江藤都听了出来。 急于降低自己存在感的江藤一步一挪,试图将自己挪出战场;但是她还没走出两步,早有预感的江诃背对着她冷冷出声:“江藤,跑什么?” 饶是好几年没有听见这般熟悉的语调,但是她的心脏还是猛的滞了几瞬。 登时江藤便僵硬地站在原地,愣了几秒。 等她再次抬眼看向江诃冷冽的背影时,眼底漫起的皆是酸涩。 ——她觉得自己真可笑。 “家人?”华蔚闻言眼眸冷了几分,她嗤笑一声,“单方面断联好几年的家人也算人?上门打秋风的穷亲戚都知道带礼物、赔笑脸;你呢?就带着自己来?是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觉得自己高贵无比、如此目下无尘?” 听完江藤讲述的那段过往,华蔚现如今再见江诃眼里只剩下满满的嫌弃。 她往前一步,语调冷冷:“我最近养了只狗,心情好了就喂些吃的;心情不好了,就赶得远远的;等我什么时候厌恶了,我就把它丢了。你说我做得对不对,江诃。” 以狗喻人,在场的四人,除了一无所知的秦司礼,江藤和江诃的脸色都变了变。 站在江诃身后,被背影笼罩的江藤无声自嘲一笑,突然觉得有些悲哀。 被华蔚寥寥几句说到沉默,江诃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青筋暴起。 ——他不能说不对,因为他过去就是这么对江藤的。 如果他说了对,那他还是人吗? 华蔚没说错,他的确连狗都不如。 “如果我是你,就会自觉从哪来就回哪去;江藤如今过得很好,不需要你再锦上添花。我听闻你的心上人远赴海外留学了,江先生怎么不跟着一起走?” 是发现自己没那么爱对方吗? (本章完) 第349章 别太自作多情 “给江先生一个忠告,别太自作多情。” 凉风拂动枝条,华蔚冷着脸牵着奶狗与他错身而过,路过他身后时,更是强势地带走了失神的江藤。 独留江诃一个人定定地站在原地。 阳光拉长了他的身影,灼热的日光打在他的身上,但他的心却是凉的。 仿佛有人将满盆冰水从头浇下,冻得他通体发冷。 ——他的阿藤,似乎不再在乎他了。 多可笑啊,当年未知真相的时候他将心底那份莫名的情愫压抑心底,对江藤所有的付出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如今一朝得知了实情,铺天盖地而来的欢喜冲昏了他的头脑;他抛下一切不管不顾地冲来了这里,然而江藤眼中却再也没有他了。 胸膛里的心脏一下一下跳动着,江诃看着逐渐江藤逐渐远去的背影,眼眸愈深了几分。 几天前,章甫在与他交接给新种注意事项时,错发了一条链接给他。 在静寂的深夜里,他无意中点开了这个囊括了近半个山头的监控,并且如愿看到了心心念念的那道身影。 她瘦了。 记忆中稚气未脱的小姑娘长成了大姑娘,她不再是那个在他面前唯唯诺诺,轻声细语的小江藤;她已经是18区独当一面的负责人、江藤江教授了。 他看见她冷静地驱着机械藤将来犯的猎手擒于足下,也见到她拿着萝卜一边啃一边跟华蔚撒娇。 短短时日,他看到了她的许多面。 埋藏在记忆深海里的情愫蠢蠢欲动,乱了心神的他还对此全然未觉;直到他听见了在大树下,江藤和华蔚的那段交谈,他才恍然发现所有的一切,其实早就有了答案。 他以为自己爱的是安楠。 但没有。 恩情的牢笼束缚了他走向江藤的脚步,他过去曾努力地让自己爱上安楠,但始终走不出的那一步终于在这一刻,有了解答。 悔恨与失而复得的情绪复杂交织着,他以为这一次他终于可以将江藤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但如今看来,他似乎高估了自己在江藤心中的地位。 微风吹起了地上的烟尘,风沙迷了他的眼。 江诃弯了弯冷眸,慢悠悠地拉着行李箱走向另一个方向。 ——不着急,他有的是时间和阿藤耗。 她曾经那么爱他,一定会原谅他的。 ……一定会。 - 载着鬼鼠离去的小皮卡带着尘土离去,江藤自遇见江诃之后,便一直都是这种沉默的状态。 华蔚拧着眉心,将手里的小白狗塞在了她的怀里。 “为了个男人要死不活,别让我看不起你,江藤。” 话音落,红了眼眶的江藤委屈地抿紧唇,一步子挪了挪,将自己挪进了华蔚的怀抱里。 她哑着声,小声哽咽:“网上说好的前任就应该跟死了一样,虽然他不是我前任,但我都当他死了……” 她可以欺骗自己的大脑,强制忘记江诃的所有画面,可心脏上传来钝痛感比所有东西都要诚实;她不是在对江诃的到来有什么感怀,而是在恨自己的不争气。 明明满腔情愫被他这么践踏,在西槐酒吧前的那一巴掌打掉她的所有尊严,后来的那句, ‘不是因为你,我和安楠也不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 更是让她感觉自己卑贱到了尘埃里。 (本章完) 第350章 那就死了这条心 倾盆大雨砸在她的脸上,江诃靠在酒吧外的廊下,和大雨中的她两两相视;那一巴掌带来的火辣痛感被冰冷的雨水拍打着,痛直往心里钻。 自记事起,她好像一直都跟在他的身后。 她会笑着喊他江诃、喊他哥哥、将所有珍贵的东西都捧到他的眼前,企图得到他的一丝回馈。 可是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幼年时期的求而不得刻入骨髓,导致后来她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爱着江诃,还是只是为了那份执念。 “江藤,你或许应该听从自己的心声。” 华蔚在心底轻叹一声,将江藤拥入怀中,不太熟练地拍着她的后背,企图给她些许安慰。 她知道的所有过往皆来自索莹的口述,原本以为只是简单的认错恩人的求而不得戏码;如今看来,江藤和江诃这二人背后似乎还有着更深的纠葛。 情爱一事涉及到了华教授的知识盲区,但她只笃定一点,江诃并非良配。 “那如果……”江藤抬眼看她,带着几分犹豫小声开口:“如果我的心声是走向江诃呢?” 闻言华蔚眼眸冷了冷,她拍了拍江藤的肩头,弯起一抹冷笑:“那就死了这条心,重新再听一遍!” 江藤:…… ——她还以为华蔚会被这句话给噎住,没想到啊没想到。 心硬嘴毒的华教授的功力果然一如当年。 思及此,江藤默不作声地抬眼看向不远处树下站着的秦司礼,眼眸中多了几分同情。 等到华蔚对养狼崽这件事失去了兴趣,那这位秦勿先生即使绿茶工艺再厉害,估计都没有任何作用了哦。 …… 江诃的到来彻底打乱了江藤的计划,她现在暂时不知道该用什么态度去面对这个人;于是她干脆避回了院落后面的那块地里,叼着根草指挥着那群学生娃娃种土豆。 而其中摘了章甫苹果的栾周和丁书明自然成了她最关注的人。 “小伙子中午没吃饭哦?挥着锄头怎么感觉你没什么力气呢?” “用力过头了!这个坑不要挖这么深!你要留气口给它发芽的!” “你们种多少就决定了这几天你们在这有多少吃的,数量跟不上,那你们到时候饿肚子就不要哭!” “说的就是你们两个,不要把我的种子偷偷扔地上!” “……” 栾周真的想一锄头把自己敲晕也不愿意受这个罪了,就在他哀嚎自己人生无望的时候,就眼见着翁康适正拿着份文件朝江藤走来。 于是他们俩就拉着土豆框框慢慢挪到了江藤注意不到的角落里,偷懒躲会闲。 “小藤,你来帮我看看这个合同对不对。”翁康适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生怕自己看错哪个字,“我算是被整怕了。” 三个亿的教训够他这辈子都不想看见任何合同了。 江藤瞥了眼那两个鬼鬼祟祟的小娃娃,到底还是放了他们一马;她撇撇嘴状似嫌弃地接过翁康适的文件,一页一页地翻看着。 “租赁合同?你把房子租给谁住啊?” “一个小伙子,说是旅游路过在这住两天看看风景。” (本章完) 第351章 江诃与狗,不得入内 “看着没什么问题。啧,你这租金要得有点过分了啊老头。”她笑着抬眼,哥俩好似地拍了拍翁康适的肩膀,“三天收人家一千块,奸商都没你奸。有前途!” 她18区就需要这种人才。 被夸得心里发虚的翁康适望了望天:“那小伙子自己给的价。” 看着还挺人傻钱多的。 ——小伙子?等等。 江藤低头看着合同,猛的想到了某个可能,瞬间心里有了不好的猜想。 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这里,且担得上翁康适一句“小伙子”的人,不就只有—— 她迅速将合同翻至最后一页,那力透纸背的签名上,不就赫然写着“江诃”二字? 怒气上涌,江藤气的将合同一拢,劈头盖脸就朝翁康适一顿怒骂:“老头你傻不傻!合同都签了你才拿给我看,你要被人骗了我都来不及救你!那三个亿才还了多少你心里没点数吗?你真不怕自己被别人骗得只剩裤头吗?!” 江藤满脸的恨铁不成钢溢于言表,而她自己也没发现,在翁康适没给她看合同与租客是江诃之间,让她更生气的是前者。 “冷静!你冷静!”翁康适护着自己的老花镜,“我这不是怕麻烦你嘛!之前我仔细研究过合同法了,看着没啥问题我才签的,这不是看你有空了拿来给你看看,我也放心不是。” “老头你真是——”江藤无语地将合同砸回翁康适手里:“我要是没空你不会找章甫他们吗,整个山头都是我学生,随便拎个出来都能帮你看,我真是无语了!” 平静的心态被打破,手上就要抓点吃的东西才能冷静下来的江藤直接撇下了翁老头,径直离开了这里。 “这小丫头怎么气性越来越大了?” 不知内情的翁康适擦了擦自己的老花镜,纳闷地戴回了脸上。 但很快,他就知道原因了。 当天傍晚,带着热心帮忙耕种的新租客前往食堂吃饭的翁康适堪堪走上台阶,就看到门口赫然立着一块板子。 上面清晰无比地写着这样几个大字。 “江诃与狗,不得入内。” 而‘狗’字的上面,还多了一条划痕。下一秒就看着秦司礼和华蔚两人施施然地抱着小黑狗走了进去,连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分给他们。 此时翁康适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问题:“你……和江藤她们认识?” 不然为什么平白无故针对他? “过去做错了事。”江诃注视着那几个硕大的文字,凉薄的唇边弯起浅笑:“所以过来求原谅了。翁老,希望你在江藤面前多帮我说情。” 整个下午的不安定情绪在看到这块板子的时候,终于静了下来。 他害怕江藤无视了他的存在,更害怕她放下过去,彻底把他当成了无关紧要的人。 但现在这样就很好,哪怕她讨厌他,厌恶他;但终归心里还是有他的。 闻言脸色变得有些古怪的翁康适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终是没再多说些什么,只缓慢抬脚走了进去。 被孤立了个彻底的江诃在门口望着小二楼的方向看了片刻,便也转身离开了。 (本章完) 第352章 心疼了? 小黑狗被秦司礼带去消食,华蔚拎着两份翁康适塞给她的奶茶走上二楼,不出意外看到了坐在窗口兀自出神的江藤。 “心疼了?” 杯中果茶混了冰块,被华蔚放在桌面上发出轻轻声响;江藤回过神看向她,疑惑道:“你哪来的奶茶?” 这地界离最近的城镇起码十几里地,更别说要找家奶茶店,估计买得回来赏味期也过了。 “不知道。”华蔚掀了盖子饮了半口,“翁老给我的。” 这么一说江藤倒是来了兴趣,她端起杯子仔细看了会,越看越觉得眼熟。 直到看到杯底那浅浅的‘18’水印时,她登时就明悟了。 ——这是她18区食堂里的饮料杯! “太牛了,这老头居然还能想办法让苏姨给他弄奶茶。” 想当初,她们18区的食堂是出了名的任性,厨师心情好今天菜就好,心情不好菜就跟开盲盒似的;但没有一个人敢出声反抗。 因为食堂掌勺的大厨都是年纪到了,隐退下去的各方导师们。挑食?分分钟教你做人。 而苏姨较为特殊,她不但是18区食堂的一把手,更是18区营养学方面的大能;这些年来18区能够产出各种层出不穷的各种营养食品提供给各大区,她功不可没。 “我听翁老说江诃租了他的房子准备在这住下了,你怎么想?” “我能怎么想?老头钱都收了,我总不能把人撵走吧。”微酸的柠檬味在口中泛滥,江藤抬眼笑着瞧她,“你们多了免费劳力,算起来你们也不亏。” “我们?”华蔚抬眸,似笑非笑,“19班这群娃娃算起来也是义务劳动,江诃真正想帮的人,可不是我。” 他的真正目的,早已昭然若揭。 蒙混过关失败的江藤轻声叹了口气,眉心微蹙,“你说他究竟是犯了什么病,怎么突然跑这里来了?二区他不管了吗?我也没听说最近二区有什么休假的通知啊?” 他这么玩忽职守,真不怕哪天研究所那群老王八蛋搞个突然袭击,那他不就全完了。 “实在不行的话,”华蔚顿了顿,略有些犹豫地提出一个建议:“我让秦勿把他揍晕,你连夜联系尤文她们将他带回二区?” 只不过这样风险略大,秦司礼下手万一没个轻重;把人敲出个好歹恐怕江藤还要心疼。 “……再看吧。” ——她怕尤文直接半路上就把江诃弄死了。 江藤心虚地捧着奶茶看向窗外,不敢直视华蔚清冷的眼眸,怕被她看出其中有异。 当年在西槐酒吧门口前,她一共拨出去过两通电话。 一通是索莹,而另外一通,便是尤文。 彼时她在接到江诃醉酒后的电话时,病急乱投医之下,找了当时在夜域服役的尤文为她定位江诃的所在;虽然有违条例,但是尤文还是毫无怨言地帮了她。 甚至第二天她从酒店离开的时候,来接她的人也是尤文的手下。 司机奉了死命令,她半是无奈,半是委屈地去见了尤文。 脸上通红的巴掌印,脖颈间还未消去的齿痕;无不昭示着她遭遇了什么。 (本章完) 第353章 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刀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尤文脸上出现阴恻恻的表情。 不止如此,她不知道从哪里摸出来个人体模型,极其认真地问她要卸掉江诃哪个四肢。 直接把她吓出一身冷汗。 乃至后来二区的学员和她的学生吐槽为什么他们那边一直被夜域针对时,在一旁看着文件窥屏的她,其实从来都知道原因。 - 明月,夜。 监控室的电脑椅不知什么时候被换成了沙发,乐得轻松的华蔚好心情地找了个舒服的位置窝着,还极其自然地拍了拍身侧的位置,示意秦司礼坐这。 ——她还缺个枕头。 “我待会可能需要出去帮忙。”秦司礼冷冽的侧脸上掠过诧异,但又迅速被欢愉填补。 虽然这么说着,他还是诚实地坐到了华蔚的身边。 甚至比刚才的位置还要贴近几分。 “不用你。”白天种了半天土豆,还和江诃吵架,累的华蔚只想打哈欠,她扯了被子给自己盖在身上,语调微冷:“既然某人来都来了,总要给他一个表现的机会。免得他不撞南墙心不死。” 话中之意,代指之人,除了江诃还有谁? 秦司礼见状也不再多言,自然地靠坐在了沙发上,给华蔚充当人形枕头。 或许是白天那杯奶茶劲太猛,即使身体累到不想动,但大脑依然活跃着。 华蔚干脆闭着眼,有一搭没一搭地和秦司礼聊起天来。 “秦勿,你为什么要跟着我来这里。” 手上还小心扯着掉下去的被角,秦司礼闻言动作一顿,条件反射看向了华蔚的眼眸。 在看到华蔚阖眼躺在他膝上时,心脏上漫起的钝痛意才逐渐消去。 ——他还以为卿卿又要和他谈筹码了。 他细心地撩起华蔚额间乱点的发丝,薄唇弯起几分弧度:“我对你心怀不轨,当然要和你形影不离。” “说得跟真的似的。” 脸颊上的细微痒意撩得她心脏也跟着痒痒起来,被勾起几分烦躁之意的华蔚直接闭着眼抓住了秦司礼的手腕就往自己的脸颊上带。 直到摩擦了几遍后痒意消去,华蔚才松开了秦司礼的手。 阖眼假寐的华蔚全然没看见秦司礼脸上的错愕,和他已然红透的耳根。 纳闷秦司礼怎么突然沉默了的华教授动了动,找了个舒服的姿势接着睡。 室内寂静了片刻,华蔚陡然伸手随便找了个位置抓了他一把,开口道:“秦司礼,我很讨厌不告而别。” “江诃今天的行径看来深情,其实也只不过是他心底的占有欲在作祟。既然他当初能因为白月光放弃江藤一次,那也必然会有第二次。” “他无视了江藤三年,半句理由都没有给过江藤;他以为我那好友是铁做的心,不会痛吗?” “我从不相信浪子回头,我只相信我手里的刀。” 江藤想要的绝对安全感江诃给不了,过去不行,未来也绝对做不到。 如今江藤作为18区的负责人,她想要的东西早就靠自己得到了,还要江诃做什么? 做负累吗? “我不会不告而别。”筋骨分明的指节与华蔚的掌心十指相扣,秦司礼嗓音沉沉:“哪怕我只剩下一口气,我也会爬回来见你。” (本章完) 第354章 秦勿,我当真了 ——只剩下一口气,也会回来见她。 华蔚闭着眼眸,抓住秦司礼手臂的指节不自觉用力了几分。 呼吸浅浅,室内针落可闻,只听见了彼此的心跳声。 耳边回荡着秦司礼的那句承诺,而在她的脑海中,似乎同样传来了遥远的记忆。 ——卿卿,活下去,别回头。 两道声音逐渐重合,模糊的光影打在斑驳的人脸上;可是无论她如何回想,那人的面孔依旧一片空白。 断断续续的碎片落入记忆之海,她看见了迷失在过去中的自己,却始终无法想起那段过往。 “秦勿。” 她缓缓睁开了眼,与垂眸注视着她的秦司礼四目相对,缓声:“我当真了。” 无论她的过去和秦司礼是有着怎样的纠葛,但现在,这是她养的狼崽,就只能死在她的手上。 华蔚缓慢抬起手,覆在了秦司礼的侧脸上,指腹一下下慢慢摩挲着,“多好看的容色,现下是我的了。” 面上端着平静无波,其实心底已然惊涛骇浪,秦司礼压下心中疯狂的悸动,缓缓俯身:“那,我的报酬?” 漆黑瞳仁,幽如潭底。 华蔚蓦然展唇浅笑,落在他肩头的手腕勾住他的脖颈,将秦司礼猛得拉向自己。 他们之间的距离骤然变得极近。 呼吸交错,甚至可以听见对方的心跳声。 “交感传递,当是如何?” 吐气如兰,轻声落入耳畔,秦司礼的眼眸又暗了几分。 微凉的唇瓣贴上他的唇角,浅尝辄止,唯有拂过的呼吸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真的。 华蔚松了勾在他脖颈间的手腕,打算阖上眼假寐休息;但是下一秒,秦司礼骤然握住她纤细的皓腕,将她压在身下,怕她难受,还贴心地将被角抵在她的脑后。 “卿卿,难道从来都只顾启动,不顾收尾?” 高大的身影抵在身前,遮蔽了所有灯光;满目所及之处,只剩下了眼前人。 磁性沙哑的声音拂过耳畔,华蔚抿紧唇角,发觉了自己心脏处异常的跳动。 并不想深思的华教授避开目光,给出了万能答案:“我听不懂。” 将小白兔圈入领地的苍狼显然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他强势的钳住华蔚的下颌,让她避无可避,再次直面自己的内心。 “没关系。”指腹粗粝,细微的老茧擦过唇角,带起阵阵痒意。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冷白的颈间,脊骨间漫起的轻轻颤栗携着几分兴奋,传递到了她的心底。 “打下了印记,你永远记得,我是你的就可以了。” 华蔚尚未反应明白‘印记’是什么东西,下一秒秦司礼拥她入怀,俯身咬向了她的锁骨,漫起的细碎痛感让她不禁皱起眉头,但并未推开。 细碎的亲吻落在颈间、唇角、眉眼,最后停在额间。 “卿卿。”低沉的嗓音中带着沙哑,他俯身紧紧汲取着属于她的气味,这才感受到了莫大的安全感。“卿卿。” 他不厌其烦,一遍一遍唤着她的名字;似乎只有这样才是确认怀里的人是真实存在的。 华蔚终是试探性伸出手,抓住了他凌乱掉的衬衣,轻声:“我在。” (本章完) 第355章 姐妹谈恋爱不顾我的死活 “小花生?小花生?”江藤纳闷地拍了拍自己的微型通讯器,几次喊下来无人应答,她再次换了频道,切到秦司礼那边:“秦勿?秦勿?秦绿茶?” 意料之中,毫无应答。 顿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的江藤陡觉无语。 ——我的姐妹谈恋爱不顾我的死活该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于是选择自救的江藤只好切了小屏将监控接驳到她的中控,一寸一寸地看了起来。 被她放出来晒月光的食人花依旧美丽惑人,而看起来一派平和的丛林间,早已暗流涌动。 她微抬起下颌,冷冷盯着视频的某处,指节搭在机械藤的控制器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轻敲着。 “这帮人……倒是执着。” 只可惜执着过了头,就是蠢了。 连着两任任务者不知所踪,居然还有人不知死活来犯,她都不知道是谁给他们的勇气。 热感应中冒出了星星点点的影像,江藤头一回蹙眉靠近仔细多看了几眼。 “这是……微光萤火?” 拟真形态体,还有不低的攻击力,而且还能灵活避开她的藤蔓,简直是针对她的机械藤而来的。 但下一刻江藤便嗤笑一声,重新靠坐回了椅背上。 “天真。” 她偌大一个18区,若是只有机械藤这唯一利器,只怕早就涅灭在时光里,成为其他大区的养料了。 功夫不到家的人,在一开始就注定是输家。 江藤面无表情地抬眼,在这一刻她仿佛突然变了个人。 她不再是那个暴躁的导师,也不是抱着华蔚衣角撒娇的小江藤;在她眼中,只剩下了猎物。 机械藤拔地而起,附着在枝桠上的微型基站发出各种奇怪的频段来干扰微光萤火的行动路线,将它们彻底引上了不归路。 偏生操控这些的人还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静悄悄地掩在树后,等待着微光萤火带来好消息。 殊不知,才出了丛林的堪堪半米,这批价值三千万的小东西在江藤的弹指间便灰飞烟灭、消失殆尽。 过了半个小时,终于意识到不对劲的萤仲用力敲了敲毫无反应的控制面板,不敢相信自己高价买来的杀人利器就这样被抹杀了。 “淦!这鬼地方到底是什么来头!” 火气涌上心头,怒骂过后还是要执行任务。 萤仲从身后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摸向了颜瑞星一行人的居住地。 虽然仅有几道围墙之隔,但脚步踏出半步都会遇到一个陷阱,一个不小心他就要葬身于此。 眼见着快要成功,一直跟着他的机械藤终于耐心告罄,弹出弯钩迅速出击,直直冲向萤仲的肩胛骨。 尖刺刺破血肉的声音被鸟鸣声掩盖,萤仲痛得倒吸一口凉气,迅速翻身滚进一侧的草垛里。 血腥气吸引着食人花止不住摇曳,蔓延而去的藤蔓正悄悄向萤仲袭来,但他只顾着查看自己的伤口有没有毒,并没有气力再查看周围的环境。 鲜红的血液滴落在地,除了疼痛之外并没有其他不适,这让萤仲松了口气。 他从衣服下面扯了块纱布给自己包扎好,蹲在原地再也不敢轻举妄动。 (本章完) 第356章 诡异的青年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在夜空中摇摆着自翠绿的枝叶,食人花暗紫色的花心里却是高腐蚀性的液体;直到身后袭来不对劲的声响;萤仲这才发现藤蔓已经跟到了他身后不足两米的地方。 这是食人花的猎杀方式之一。 他好巧不巧,就站在了新种的不远处。 地上残余的鸡羽毛昭示着这几株东西有多恐怖,想起自己在百科图鉴上看到过的类似植物描述,萤仲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只是要抓个小孩啊!怎么这里居然会有这种东西! 他知道有钱人的小孩有些保镖很正常,布些陷阱也说得过去,但是眼前的这些东西明显不该出现在这种鸟不拉屎的地界才对吧! 在金鸢尾的秘密实验室里他都没见过这玩意,在这把他当猴耍的得是背景多厚的大佬! “格老子的!要是今天交代在这里,我就算是化成厉鬼也要把发布任务那人给生吃了!” 肩胛处的伤口疼得他止不住地吸气,他小心避开机械藤的行进路线,在丛林中硬是生生地为自己砍出了一条生路。 月光透过斑驳的树影打在林间,自由触手可及,萤仲不免呼吸也急促了几分。 ——快了!就快了! 他很快就能逃出这里了! 明明自己才是金鸢尾派来的猎手,可萤仲都没发觉自己在这一刻不自主就用了‘逃’这个字。 可见机械藤与食人花给他带来的恐惧之深。 皎洁的月光透过云层洒在大地之上,夜凉如水,但萤仲的心却是热的。 求生的欲望驱使着他一路奔驰,激发出了他这辈子最大的生存潜力;就在他以为自己堪堪逃出生天的时候,他就看见了在那孤独伫立的大树下,站着一个诡异的青年。 那青年神色微冷,眸间宛如寒潭,这种时间节点出现在这里,更是莫名地带着几分危险的意味。 见他出现,他的脸上全然没有一丝惊讶的神情;反而他还扯了扯唇角,朝他凉凉一笑。 “微光萤火,倒是舍得下血本。” 寒凉的月光打在他侧脸,沉沉语调仿佛死神的吟诵;青年闲庭信步,缓慢朝他走来。 “我以为她过着养老的小日子,没想到是我天真了。” 他缓慢抬手,被衬衣掩盖的手腕处倏然‘噌’的一声弹出一节短匕首;崭新的利刃在月光下显得越发冰冷锋利。 “阁下为哪方效命?我和阁下无冤无仇,为什么要阻拦我的去路?” 现在自己身上带伤,微光萤火也被毁掉,肯定是没办法打得过眼前这个奇怪的青年;况且能够认出他手中的微光萤火,这必然不是什么简单之流。 ——蒙混过去才是上上之策。 再不济,拖延些时间也行。 他动了动掩在口袋下的右手,不动声色地再度开口道:“我没有伤害任何人,难道从这里路过都不可以了吗?” 伤口处传来的疼痛愈发猛烈,大量失血让他开始有些头晕目眩,差点连话都说不顺。 “没伤害到?”江诃一字一顿,缓慢重复着这几个字;蓦然他轻嗤一声,脸色愈加冷了几分。 (本章完) 第357章 动了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动了她,你以为你还能活吗?” 死神挥舞着镰刀,拂过的微风中好像都带着死亡的气息。 江诃垂眸看见了萤仲蠢蠢欲动的右手,唇角的笑意越发冰冷可怖;他迅速抬起右手朝着萤仲的口袋就是一枪打了过去。 冰冷的针剂随着钢针扎入腕骨,疼得他猛然后退了几步。被他紧握在手中的小型通讯器也随着他的动作幅度被带了出来,掉在了地上。 痛意让他条件反射就抱着手腕查看伤势,继而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江诃,“你这个不是匕首?” ——怎么还能当枪使? 这也太不讲武德了吧? 显然没有解答心情的江诃动了动酸软的脖颈,微微一笑:“这个问题,在黄泉路上会有人为你解答的。” 劲风掠过,又是一记钢针擦着耳边而过! 堪堪躲过一击的萤仲恨不得时光倒流,回去把接任务的那个自己打死。 事已至此,他只能亮出自己的底牌:“阁下这么做,就不怕与金鸢尾为敌吗?我知道你或许也是某个集团养出来的猎手,某种程度上我们是同一种人。” “只要你肯放我一条生路,无论你提什么条件我都可以尽力完成。而如果你杀了我,那金鸢尾是绝对不会轻易放过你的。” ——他在金鸢尾的榜单上也算个不低的猎手,若是他在任务中死了,那金鸢尾无论如何都会查清原因,将这个任务执行到底、不留活口。 “你以为你还有资格和我谈判?” 被对方的天真给打败了江诃似笑非笑,步步往前,腕间的刀锋之上带着寒霜,只等下一秒就要染上温热的血液。 深知退无可退的萤仲只能硬着头皮开始反击,他从背后抽出一截短剑,咬紧牙关就准备和江诃同归于尽。 但江诃挑了挑眉,对准他的膝盖就又是一击;猝不及防之下萤仲直接摔到在地,头和大地来了个亲密接触,他刚想挣扎起身,却发现自己已经没了力气,就连大脑都开始昏昏沉沉,一片困顿。 “王八蛋,你下……”药字都没来得及出口,他就倒在地上彻底昏死过去。 江诃居高临下看着宛如死狗的萤仲,眸底一片冰冷;机械藤依旧在丛林中穿行,听声响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思及此,江诃垂眼抽出腕间的匕首,面无表情朝着自己的臂膀上来了一刀! 鲜红血液瞬间浸透布料,大片大片的红色刺目又惹眼。 淡定地在衣服上擦干净匕首上的血液,在匕首弹回的瞬间,机械藤就在丛林中冲了出来! “你以为你跑得……?!” 江藤的声音几乎和机械藤同时出现,在看清现场之后她的声音戛然而止、藤蔓也静滞在原地,似乎是在惊讶为什么江诃会在这里。 “阿藤。” 江诃脸色苍白,往机械藤所在的方向浅浅一笑,出口的语调中带着毫不掩饰的情愫,犹如情人间的呓语。 但配上他臂膀上那血流如注的伤口,江藤只感觉自己的好日子就要到头了。 “你疯了!”气愤的声音从机械藤中传出,江藤的冷静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焦急与后怕。 (本章完) 第358章 今晚月色很美 “你自己没有那个能力就不要乱跑出来,现在还搞得一身伤!你不要命我还要命,你死了我去哪里再给二区找个负责人?!” 这两句话几乎是怒吼出声,静滞的机械藤突然动了起来,略过倒在地上的萤仲,直直往江诃而去。 四五根藤蔓冲到了江诃的面前,交缠晃动,似乎下一秒就要把江诃捆成粽子扔回仓库里。 但是它没有。 江藤忍了又忍,后槽牙紧紧磨着;她真的很想直接把江诃扔在这里不顾他的死活,让他自生自灭怎么都好。 她不明白堂堂一个二区的负责人居然还能被一个机械藤重伤的猎手给划了口子。 ——他之前学的东西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 “别动。”眼见着江诃晃了晃,脚步有些踉跄,江藤还是心软了几分,她分出一条藤蔓将瘫在地上跟条死狗似的萤仲带去仓库;余下的几条藤蔓在原地与江诃对峙几分钟后,还是选择了最原始且最高效的方式。 ——捆粽子。 江藤从来没有觉得操控机械藤原来是这么费劲的一件事。 她小心避开江诃的伤口,规划着最为安全的路线,还要小心路上的枝桠勾到江诃的伤口造成二次伤害;一通操作下来,她感觉自己额头上都是自己沁出的冷汗。 偏生被架住的人毫无自觉,还好心情的在机械藤上和江藤聊起天来。 “阿藤,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月亮了。院长妈妈说她每回起夜,几乎都能看见你在院子里捧着脸,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如痴如醉。” 青年的声音温润如水,落入耳中宛若清泉;衬托着这皎洁如玉的明媚夜色,谁听了不说一句良辰美景? 可江藤闻言却是顿了片刻,驱着机械藤的指节僵硬了几分。 心口处逐渐漫起细细密密的疼痛,将她不愿回想的记忆重新掀开了画布。 ——她当时根本就不是在看月亮,而是在等厨房里的番薯叶晚餐。 因为怕惊动院长妈妈,也害怕被她发现;所以她才会在听到脚步声的时候就迅速冲到了院子里,假装自己在看星星。 她这个计策真的很高明,院长妈妈一次都没有发现过。 哪怕当年所做之事都是自己一厢情愿,但是如今听见江诃用这种怀念的语气提起,她依旧觉得无比讽刺。 江藤沉了沉眼眸,冷声:“我不喜欢月亮,你记错了。” 那一年的夜晚对她而言,代表着的是无边的冷寂与饥饿,她连吃口蔬菜都要偷偷摸摸,又怎么会有心情去欣赏月亮。 或许只有在他的心里,当时才是最美好的吧。 最爱的白月光和他分享食物,童年时期的欺凌有人为他疗愈伤口,怎么会不美好呢? 原本以为会和江藤引起共鸣,但听见她更加冷硬的语气时,江诃的身形忍不住僵了僵。 ——是了,那段时期对江藤而言满是黑暗与阴霾,对此她甚至得了心理疾病,又怎么会愿意听他提起这段往事? 自觉失言,心底漫起疼痛的江诃唇角动了动,轻声开口,对她说道:“……对不起。” (本章完) 第359章 那不是可爱,那是蠢 根本不知道江诃已经知道那段过去的真相,江藤心情不好,出口的话中也带刺:“您说什么对不起?你喜欢月光是你的事,跟我有什么相关?” ——所以哪怕你当年一心扑在安楠的身上,不管她的死活,她也未曾敢有过半分的不满。 “我不喜欢月亮是我自己的心病,这一切都是我咎由自取,和旁人没有半分关系。” ——过去因为自我感动伤害到了自己,所造成的后果已经由她江藤一人承担,她也并没有因此记恨江诃,难道这还不够吗? 酸楚从心头涌上,她哑了声:“江诃,别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揽,你不配。” 过去犯过的错,犯一次就够了。 在同一个坑里跌倒两次,那不是可爱,那是蠢。 那是连尤文都会摆星盘出来,给她测算是不是脑子被门夹的蠢。 ——不配。 寥寥二字,却像一把尖刀直直扎进江诃的心脏上,让他感觉连呼吸都是痛的。 他抿紧薄唇,脸上半分情绪不显,垂在身侧的左手紧握成拳,压抑住所有的心疼。 江诃动了动唇,想再多提起一些自己和她的过往,以此来勾起江藤对他的情感;可是任由他在记忆中寸寸搜索,才恍然发觉站在江藤的角度上,他算得上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渣男。 这让他很挫败。 喉间艰涩,他吐出的每一个字都带着无边的酸楚:“阿藤,院长妈妈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道德绑架? 这个时候倒是想起院长妈妈了? 江藤靠着椅背,勾起唇角嗤笑一声,“对,我们整个孤儿院都是一家人,她还说过你是我哥哥……” 凉风拂面,话音未落就被江诃冷声打断,“谁要做你哥!” 话中之意,甚至还夹杂着几分气急败坏。 闻言,搭在控制手柄上指节静滞在原地,江藤的心倏然变冷,重重地沉了下去。 虽然预感会听到这个答案,但为什么心脏还是会疼。 她抚上胸膛,感受着不争气的心脏传来的一阵阵跳动的频率,她捂着眼睛,自嘲地笑了笑。 ——江藤,你看,你就是这么可悲。 心软的代价,看见了吗? “随你。” 亲耳听见这句话,好像所有的往事都有了解答。 因为讨厌她,所以相信幼年时的救赎是安楠;因为讨厌她,所以他的眼中从来没有她的存在;因为讨厌她,所以连口头上的兄妹之情都不愿意承认。 因为讨厌她,可以单方面断了联系,让他全然消失在她的世界里。 因为讨厌她……所以西槐酒吧时,连她的触碰都觉得分外恶心,因此才怒不可遏地给了她一巴掌。 所有的一切一切,原来都有迹可循。 …… 机械藤带着江诃在林间穿行,不消多时就到了江藤所在的中控。 她收拾好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可悲。 都招人厌恶了,可不能再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中控内除了她坐着的这把椅子,就只剩下不知什么时候多出来的灰色沙发,江诃臂膀有伤,只能坐这里。 几分钟后机械藤带着江诃准时出现在中控的门口,江藤在控制面板上覆上掌纹开了门。 (本章完) 第360章 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她 她鼻尖翕动,很快就嗅到了空气中的血腥气。 等她再拎着药箱走出来时,江诃已经站在中控室里等着她。 四目相对,他抬眸看她,眸中之意,是她从未见过的温柔。 心脏再度泛起了疼痛。 江藤扯了扯嘴角,示意:“坐沙发上,我给你上药。” 原本以为还要再多说几句才能让江诃“纡尊降贵”,没想到他居然乖乖听话,端端正正地坐下了。 不但如此,他看到江藤楞在原地还疑惑地瞧着她,似乎在问:你怎么还不过来给我上药? ——毫不反驳?没有厌恶?这一定是错觉。 将脑子里可笑的想法甩出脑海,江藤迟疑了两步,出声解释:“这个点他们都在休息,这里还清醒着的人估计只剩下你我。如果你不愿意我给你包扎,那我劝你忍忍,不然你就等着失血过多……”而死吧。 话还没说完就被江诃沉着脸打断,他盯着她喋喋不休的唇瓣,眸色暗了几分,冷声:“江藤,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话这么多。” 到了嘴边的话被生生噎住,江藤垂在身侧的左手紧紧握着,呼吸都急促了些许。 ——看吧,他果然还是很讨厌她。 不过几句话的时间,都不愿意听。 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压抑住从心底漫起的疼痛,江藤敛起眼底的痛色,这才若无其事的拎起急救箱走向江诃。 直到走近,江藤才看清了江诃臂膀上的那道口子究竟有多长;而且不知道江诃是疼傻了还是没注意,他根本就没有给自己止血,任由伤口裸露着;潺潺血液流如柱,顷刻就浸透了衬衣。 “你……” 想起方才难堪的画面,江藤出口了一个字就沉默下去,不再多言。 江诃既然这么厌恶她,那么就算是她的关心之语在他听来也是耳中带刺,到头来最悲哀的人还不是她? 急救箱被她搁置在桌面上,她熟练地打开小药箱取出小剪刀剪掉了江诃伤口附近的布料,在将伤口进行消毒时,她蓦然抬眸看了眼江诃。 “可能有点疼,你忍一忍。” 纳兰旖的外伤创口喷剂,不是什么人都能忍下去。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他,免得又让他觉得自己是故意的。 “没事,小伤。” 对方漆黑如墨的瞳仁间映出她的倒影,可能有些人的眼眸生来多情,哪怕是瞧着最讨厌的人也能莫名地生出几分潋滟多情。 所以她曾经才会傻傻以为江诃或许对她仍有几分情谊在的, 如今回想起来,倒是越发觉得可笑。 “你要是忍不住可以和我说,我给你上麻醉。” 留下这么一句话,江藤便握住了江诃的手腕;顺手按住手臂上的动脉,猝不及防就把喷剂对准了他的伤口。 雾状药剂从瓶口喷出,接触伤口的一瞬间,她便感受到了江诃的肩膀陡然用力,手背上迸起条条青筋,似乎在忍受极大的痛苦。 但饶是如此,江诃依旧没有说出一个‘痛’字。 这让江藤极其佩服。 ——她以前用的时候,这种钻心的痛感让她恨不得把仇家的八辈祖宗从头到尾骂个遍。 (本章完) 第361章 人不爱我,我不爱人 “疼就喊出来,这里又没有外人,我又不会笑你。” 她实在不明白江诃这个人到底是什么鬼性子,死要面子活受罪;以后安楠要是回国了,他还能抛下面子重新把人追回来吗? ——恐怕真的会。 毕竟当初能为了安楠差点放弃二区负责人之位,还有什么是他干不出来的? 早知道挟恩图报能够得到江诃这般不顾一切的回馈,当初说什么她都要在饭里下泻药。 ——她还蛮好奇被江诃恨的人会有多严重的后果。 江诃别过脸去不再面对着江藤,他紧咬牙关,从齿缝间吐出几个字:“你死心吧,我绝对不会在你面前哭。” 药剂的修复能力越强,疼痛就更上一个等级。 好巧不巧,江藤手上这瓶就是16区新出产的最新型修复药剂。 上次她被新种‘摸了’一把,用药的时候差点没把她疼死。 剪着绷带的江藤闻言手微顿了顿,心脏处传来的疼痛感已然麻木,她扯了扯唇角,语气中不免带着几分讽刺:“谁稀罕。” 若不是怕他死在她的地界上难和二区交代,她早就拍拍屁股走人了。 谁会管他的死活? ——真的。 真不会。 江藤低头认真研究绷带该从何下手,因此她错过了江诃脸上瞬间闪过的僵硬与懊悔;他垂眼看着江藤认真的侧脸,眸间的浓郁情愫宛如一池幽潭,深不见底。 他抬起尚且完好的左手,犹豫了许久想伸手摸摸她的发顶,想问问过去几年她过得好不好。 想问问,在没有他的日子里,她是否还是那般的恣意开心? 又或者,她会不会因为他而难过? 我的阿藤,在我迟到的这许多年中,你有没有想过要忘了我,从此消失在我的世界里? 此去经年,你的未来里有我的半分位置吗? 你和华蔚最后说的那些话,是出于真心吗? “好了,过两天才能沾水,明天不用你下田,快滚。”小剪刀剪断最后的医用胶布,江藤头也不抬,习惯性交代了几句就准备收拾医药箱。 片刻后她陡然反应过来眼前这人不是她的学生,她抬眼看他,淡淡解释道:“不好意思我忘了,我还以为你是章甫。” 前段时间将初代移栽过来废了不少功夫,她的学生们身上多多少少都带了伤口,因此她顺手做了几天的医护,没想到居然在江诃这个王八蛋面前翻车了。 江藤的淡定显然没有感染到江诃,听完她的最后一句解释之语,原本别过来忍耐疼痛的江诃突然转过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 因为手臂上受了伤,药物带来的痛感让他沙哑了声音,眼尾处甚至带着猩红:“谁是章甫?” “你管呢?” 意识到江诃厌恶她这个事实,加持了钢铁心脏的江藤在面对江诃的这件事上,开始了摆烂的态度。 人不爱我,我不爱人。 智者不入爱河,愚者重蹈覆辙。 没有得到她的正面回答,江诃的语气愈发沉了沉:“江藤,你别置气。” 难道是因为过去那三年他的冷落,所以江藤才随便找了个人代替他的存在? 她知不知道这么做对她百害而无一利! (本章完) 第362章 负责 “谁置气?置什么气?” 什么时候给自己的学生上药都算是置气的范畴了? ——江诃,你未免也太把自己当回事了。 无缘无故被说了一通,江藤不免也来了气,“江诃,你若是看我不惯,你大可以收拾东西回你的二区!这里不是我求着你来的。给你包扎是看在我们过往的情谊上,并且你是因为帮我抓人才受的伤。” “但这并不代表你可以对我的行事方式指手画脚。” 她顿了顿,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唇边笑容越发残忍:“如果你是因为突然想起院长妈妈曾说我们是兄妹这件事、而让你对断联三年这件事而感到愧疚,所以才过来找我的话。那大可不必!” “我已经长大了,不是不懂事的小孩子。我不需要你做这些不切实际的弥补。况且我们本来就没有血缘关系,你根本就不需要对我负责。” “过去不用,现在不用,未来——也不用!” 林间山雾中,冰冷的寒霜覆盖大地;药物带来的痛意在悄然消退,可江诃却觉得全部转移到了他的心脏处。 江藤说出口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好似都带着尖锐的利器,一刀一刀扎进了他的胸膛里。 这让他陡然有了一个清晰无比的认知。 ——她可能真的不爱他了。 “江藤!”他猛然从沙发上站起,顾不上手臂上的疼痛,只紧紧握住江藤纤细的手腕;他不敢太用力,怕伤了她;可又不敢不用力,怕她下一刻就消失在他的眼前。 江诃抿紧凉薄的唇角,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面带错愕的江藤,眼底皆是笃定:“若是我想要为你负责呢?!” 当年是因为他的逃避才导致他们二人一再错过,如今他知道了真相,为什么她就不能再等等他、给他一个弥补的机会? 她那么爱他,为什么可以这么轻易地放弃他! “江诃,你发什么疯!” 害怕旧伤之上再添加新伤,江藤虽然气极,但也不敢用力推开江诃。 她使了些力挣脱了一下手腕处的桎梏,最终还是在江诃疯狂的神情下放弃了挣扎。 “我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负责!”她缓缓抬眼,冷冷注视着红了眼眸的江诃,一字一顿,“你算是我的谁?要你为我负责?” ——当她江藤是什么?玩物吗?呼之即来挥之即去,想起来了就逗弄几番,不乐意了就丢弃? 三年前她捧着一颗真心送上,可她等来的却是被狠狠奚落;当时在那种情况下都没有要求江诃负责,他现在在这里谈什么狗屁负责?! 这些话听在江诃耳中异常的残忍,他感觉自己的胸口处好似破了一个大口子,正不停地往外滴着血,扎在上面的尖刀被人缓缓推进,让他痛不欲生。 “江藤!”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只紧紧抓住眼前人,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 原来错过的这三年,就是他们错过的一生吗? “如果你还有闲心要在这里逗留,我不拦你。”江藤垂下眸子,显然什么也不想听了。 她掰开江诃握住她的指节,脸上满是平静无波,“不过,希望江先生以后不要再说这种让人误会的话了。” (本章完) 第363章 你太不乖了 江藤本意是想江诃既然不爱她,就不要遍遍提起这种负责的话语。 她怕自己乱了心,沉溺进去;也怕江诃再干出三年前那种断联的事。 如今她的心脏已然千疮百孔,再也经不起伤害了。 可她的话在江诃听来却是另外一种意思。 肩膀上的伤口随着他的动作再次崩开,渗透出丝丝血色。 他握着江藤的掌心缓慢收紧,步步向她靠近。 ——江藤是怕谁误会?那个叫章甫的混蛋吗? “江藤,我原本不想这么做的。”高大的身影逐渐将她笼罩,江藤的双手被狠狠反制,两人的距离越贴越近,甚至可以听到对方的呼吸声与心跳声。 敏锐的感知力响起警报,江藤条件反射就想往后退,却被江诃一把扯了回来! 她狠狠地跌进了他的怀里! 甚至来不及骂一句‘你疯了’,下一刻她就听见了头顶传来江诃低沉沙哑的嗓音:“可你为什么要逃呢?” 青年身上伪装的淡然与温和在这一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时候眼底聚起的疯狂与戾气。 中控室内温度适宜,但江藤却莫名地感到了冷意。 江诃抬手触及了她的脸庞,指节缓慢地抚摸着,垂眸而下的目光,像是在注视着自己珍视的宝藏。 “我以为我可以忍耐的。”他抬起受伤的右手,若无其事地轻轻拍着江藤的后背,俯身在她耳边的轻声,如若情人间的呓语:“可你太不乖了。”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颈间,带起阵阵颤栗。 江藤怎么都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江诃他是疯了吗?他想干嘛?恼羞成怒要杀了她? “我的阿藤,你怎么可以对我视而不见呢?”指骨描摹怀中女孩的唇瓣,寸寸掠过,似乎是要将其刻在脑海中,“为什么要不告而别?为什么明知道实情,却缄默不言?你的唇生得这么好亲,怎么说出的话却总是口不对心?” 江藤已经被吓傻了。 她不由自主地抓紧了江诃腰间的衬衫,试图将自己走失的理智召唤回笼。 眼前这个人还是她记忆中温润如玉的江诃吗? 这是神经病吧?! 脑仁生疼,江藤定了定心神,试探性开口:“咱们有话好好说,可以吗?” 她好不容易把新种给培育了出来,可不能这个时候被江诃给噶了。 实在不行她和江诃谈谈判,她勉强给他当两天妹妹也不是不行。 “不好。”冰冷的声线夹杂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江诃俯身轻吻了她的额角,牢牢将她困在怀里,“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江藤人麻了。 ——她以为江诃疯了,没想到脑子倒还是清醒。 她正欲在说些什么,耳边却传来一道轻微的卡扣声;胸膛处有冰冷的触感,她条件反射看向自己的颈间。 那里挂着一条藤蔓形状的暖玉,被玉器包裹的链心似乎还锁着其他的东西。 “阿藤。”江诃轻抚着她的发顶,语调缓缓:“我在皮肤下置入了一枚微型炸弹,现在引爆器就在这条项链里。你只要把玉砸了,将插口接驳到任何电子器件上,就能将其引爆。” (本章完) 第364章 启动它,死在你的面前 最轻松的语气,最致命的句子。 江藤瞬间变了脸色,心下骇动! 她颤抖着手想把链子摘下来,却又在将将触到的时候迟疑了动作;她害怕自己的轻举妄动启动了炸弹,把江诃与她一起炸死。 沉思几瞬后,她决定先稳住江诃,日后再寻个机会还给他好了。 似乎是早有预料,江诃摸着她的耳垂,再次轻声:“别想着把它还给我,我会毫不犹豫地启动它,死在你的面前。” ——江诃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浅浅吸了口气,江藤动作里带着小心翼翼,她发现自己现在情绪中最多的不是恐惧,而是不解。“江诃,你在拿你的命开玩笑。” 什么时候乙基地培养出来的人会这样的不顾自己的死活? 而且他不想活着回去见安楠了吗? “既然得不到想要的,那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肌肤上的轻触带着几分冰冷,江诃摩挲着她的耳垂,一下一下、爱不释手。 两人相贴的距离让她甚至可以闻到江诃身上的血腥气,他的每一句话拆开她都明白意思,但偏偏组合在一起她就越发地看不懂。 她不理解,就只是拒绝了做他妹妹而已,他至于要在皮肤下埋炸弹吗? 还把启动器放她身上! “你想要什么?我们可以谈,真的,我发誓。” “是么?”她的笃定似乎让江诃的心情好了几分,他松了手上对江藤的桎梏,垂下眼眸与她四目相对,“什么都能谈?” 声音冷冽,却带着些许的沙哑;饶是江藤再神经大条,也察觉了空气中的异常氛围。 江诃的行为太怪异了。 ——就好像,他深爱的人是她一样。 这个想法闪过的瞬间就被她迅速否认;且不说江诃爱的人是安楠,就冲着江诃那么讨厌她,他就不可能爱她。 更何况,江诃对安楠是存在着报恩者的情感,这是她死了都赶不上的弥天大恩。 那一巴掌的记忆实在是太过深刻,她已经没有心力爱他了。 “我们是家人,对不对。” “对。” “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好不好。” “好。” “真乖。” 在死亡与活着的这个选题面前,江藤毫不犹豫选择了后者;因此她揪紧了他的衬衫,无论江诃说什么,她都给予肯定的答案。 丢脸事小,活着才是王道。 ——她回去一定要找人把江诃打包送去纳兰旖的16区,不把那个微型炸弹取出来她就不叫江藤!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江藤全然没有发现江诃话中的那句,“家里只有我们两个”到底有什么深意。 如果她把‘江诃爱她’的这个结果进行倒推,那么她就会发现这一切,就都能说通了。 “江藤,这回,你总该信守承诺了。” 根本不在一个频率上的两人对回答都很满意,江诃脑子里紧绷的弦这才松懈了下来。 而带来的后面便是失血过多,顷刻他就倒在了江藤的身上。 “江诃!你混蛋!重死了!” …… ——我的阿藤,我是如此卑劣,使出这么下作的手段才能将你留住。 ——可是那又如何,只要你爱我,这便够了。 (本章完) 第365章 被养的狼咬了 翌日清晨。 山间晨雾浓郁,灿色阳光杂糅其中,朦胧交织,如梦似幻。 华蔚牵着狗从小楼前路过,恰好撞见了打着哈欠下来的江藤。 对方脸上的黑眼圈叫人忽视都难,这让华蔚不免生出了几分诧异。 “昨天的猎手很难对付?” 就连江诃加上她都搞不定? “怎么可能,我捏爆了他的微光萤火,切他跟切菜一样容易。”拍了拍脸让自己清醒了一些,江藤抱起地上的狗顺了顺毛,才想起来翻旧账,“昨天你和秦勿这王八蛋干嘛去了,我在频道里喊半天都没见你回应。” 华蔚沉默了片刻,才缓声:“被养的狼咬了。” ——嗯? 脸上笑容立马冷了下去的江藤抱着狗快速逼近,仔细瞧了眼华蔚的脖颈间,上面果然有道浅浅的印子。 “秦绿茶!”后槽牙磨了磨,江藤气极反笑:“居然在我的眼皮子底下拱我的白菜!” 不知道为什么略有些心虚的华教授状若无事的沉默着,头一回没反驳。 这让江藤更生气了。 就在她准备拉着华蔚叫她今晚一起住的时候,敏锐的华教授也发现了她身上的不对。 “你这链子,哪里来的?” 为什么这藤蔓其中的东西看起来很像电子器件? 若是窃听器的话,问题就大了。 见华蔚想伸手抽出来看个清楚,怕露出马脚的江藤连忙退了一步,打着哈哈说道:“昨天从柜子里翻出来的,看着挺好看的就戴上了。你是不是也觉得和我挺搭的,哈哈哈。” 她的干笑看起来真的漏洞百出,但很庆幸,她面对的是一个对情绪感知时好时坏的华教授。 但是华蔚还是觉得其中有异常,她微眯了眯眼眸,有些狐疑:“我记得你以前并不喜欢戴链子,你嫌弃这些麻烦、累赘且易丢失。” ——所以连她送的防御性功能腕表都没戴。 “人嘛,就突然想改变点什么。”挠了挠脸,江藤抱着狗子更加心虚了几分;思及了某件事,江藤更是想拉着华蔚立马就走,生怕…… “华蔚?”青年好整以暇的声音从小楼上传下,带着几分刚苏醒的沙哑。 江藤脸上的表情瞬间萎靡了下去,抱着狗恨不得原地遁走。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华蔚循声往楼上看去,只见江诃正懒洋洋地倚在二楼阳台的栏杆上,好心情地和她打着招呼。 对方的手臂上似乎还受了伤,白色绷带上沁出血迹,刺目得晃人眼睛。 “你怎么在这里?” 江诃未答,只弯着唇角移开目光,看着正欲抱着狗悄悄溜走的江藤。 前后联想感觉不妙的华蔚带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给江诃的头上狠狠地记了一笔。 “江藤,我们聊聊。” 身后华蔚的声音里平静无波,但江藤听出来了风雨欲来的危险,她回头朝着华蔚讨好笑笑,留下一句:“我在苏姨那里等你,你听我解释!” 江藤溜之大吉,现场就只留下了华蔚和江诃二人。 这个点学生们还没起床,薄雾还未完全散去,可见度不足三十米。 华蔚很满意这个现象。 ——最适合毁尸灭迹了。 (本章完) 第366章 江诃,你太天真了 她当机立断抽出变成枪管形态的白方块,朝着楼上的江诃就是一击! 钢针携着劲风直直射向他的肩头,在千钧一发之际,他退后一步侧身躲过,才幸免于难。 华蔚冷了脸,眸色间带着漠然:“江教授使出这种下作的手段留在江藤身边,不觉得自己很卑劣吗?” 江诃肩膀上的伤她一眼就看出来是他自己划的。 昨夜的猎手擅长控械并不精通近战,江藤既然已经毁了微光萤火,那到他江诃手上不跟踩死蚂蚁一样简单? 而且伤口处偏偏在右手,这正对应了江诃的武器——左手刀。 也就江藤被爱恨迷了眼,什么都看不穿。 “我是光明正大的得阿藤怜悯,华教授,我听不懂你的意思。”晨间的几片碎光透过薄雾落在屋檐,江诃站在小二楼上,浅浅笑着,和华蔚对峙。 “江教授如今脸皮厚得可以比拟防弹衣,我说的话,你当然听不懂。”华蔚按了按指骨,眼底的寒芒毫不掩饰,“在自己身上划两刀就可以抵消过去对江藤的伤害吗?江诃,你太天真了。” 话中之意带着几分嘲讽,甚至还有些许怜悯,华蔚抬眼瞧他,觉得如今陷入自我中的江诃格外可悲:“你我与江藤相交多年,想必她的为人如何你心里清清楚楚。你以为靠着卖惨得来的可怜,又能持续多久?” “你迟早有一天会耗尽她的耐心,而那刻,就是你被彻底放弃的时候。” 这些话落入江诃的耳中,他的脸色从最初的自信逐渐变得阴暗;因为他清楚,华蔚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如今的平和只是假象,江藤能够忍他一时,也不过是因为他的伤让她暂时乱了心神。 可是那又怎样,他不求,便真的再也没有机会了。 他不免有些恼怒:“够了!华蔚,你自认为自己看透人心,但你自己的心你看清了吗?我和江藤的过往你只听一家之言就阻碍我和她的交往,你不觉得这样有失偏颇吗?” “你怎么知道我对她没有半分真心?仅凭传闻你就乱下判断,你觉得你这样做真的公允吗?” 筋骨分明的指节紧摁着栏杆,江诃眼底泛起猩红,心底的戾气表于脸上,毫不掩饰。 “偏颇?公允?江诃,你在这里跟我谈这些不觉得很可笑吗?我为什么要管这些?江藤是我的好友,我理所应当站在利她的那一边。” 她抱着手臂,轻嗤,“谈起公允,你江诃才是那个最没有资格说话的人。你无法否认过去对江藤造成的伤害、你敢说,那三年无缘无故的断联难道是假的?你敢说,在西槐酒吧的那一巴掌,你没打吗?你敢说,你曾经真的对江藤一丝怨恨也无吗?” ——他不敢。 这些事他都干了。他无法否认,更没办法为自己辩解。 可当时他并不知道真相,在各种事情的推动下,发生那种事情不也是无可避免的吗? 难道就仅凭那些事,就要生生断了他和江藤的未来吗? 凭什么? (本章完) 第367章 实训第一课:杀了他 “我不知道你是通过什么手段得知了当年的真相,又或者说你这几年是一直在装傻,以此来消耗着江藤的感情。可无论是哪种情况,你都让我觉得分外恶心。” 她真的很厌恶这种抱着高高在上、以施舍一般的爱。 江诃有如此自信,不就是仗着被爱而有恃无恐吗? 若是江藤不爱他了,他恐怕连地上的玻璃渣子都不如。 被点破的江诃气息微滞,抿着唇站在原地沉默不语;晨间阳光熙和,但他却觉得身上漫着冷意。 “你是怎么知道……”他知道了真相的。 “那看来我猜对了。” 她逆着光,往前走了两步,“从你到这里的第一天起,我就怀疑你莫名造访的目的。按理说,你既然与江藤断绝来往多年,那也应该没心思打听她的去处才对。可你不但来了,还挑在江藤与我讲述了当年之事后不久的这个时间点。” “这种巧合,比你江诃浪子回头的可能性还要低。”华教授的腹黑属性上线,嘴上也分外不饶人,“我怀疑你另有目的便查了直播,也是那么巧,为什么在直播的观看ip中会有二区的定位?而又为什么,这个ip一直切换江藤所在的监控?” “除了你江诃,二区还有谁有这样的闲心。” 话说到这,华蔚冷冷一笑,“少在这里演苦情的角色了,你该记得江藤在当年的实训第一课中,做出的选择是什么。”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华蔚便转身离开了这里。 原地独自沉思的江诃想起了过往,掌心倏然紧握,脸色变得愈加难堪起来。 ——实训第一问:如果你的伙伴在战斗中重伤,而你必须要继续任务,那你下一步的选择是? 江藤:杀了他。 - 或许是时间尚早,食堂还没有学生过来用早餐;方才偷偷溜走的江藤此时正抓着个包子有一搭没一搭地吃着。 而翁康适正好吃完早餐路过,见此情况,他又略有些心虚地给江藤默默放了瓶牛奶。 “丫头,下次有人租进来我会先问你的。” ——免得又像这个江诃一样,对江藤纠缠不休。 “嗯?”走神状态的江藤压根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只胡乱的‘嗯嗯’两声糊弄了过去。 翁康适还正欲多说些什么,但现下看她满脸愁绪,还是轻叹了口气,走了出去。 而华蔚此时正站在苏姨的窗口前,看着种类繁多、但琳琅满目皆是包子的早餐,莫名有些心累。 “苏姨,有别的吃的吗?” 她算是吃包子吃怕了。 “有啊。”苏姨举着大勺给她掀开了另一份用盖子盖着的铁盆,示意她看,“人参味的包子,营养配比皆为上上,但就只有一个缺点,难吃。” “可以,就给我来这个。” 还以为她会拒绝,正准备盖上的苏姨:…… ——这小丫头转性了?上回她还听江藤说她不好骗了,挑嘴了;现在看来华蔚还是跟小机器人似的嘛。 抱着这样的疑惑苏姨给她的餐盘里放了几个人参包子,或许是良心过不去,她又补了个口味较好的,这才满意地放华蔚离开。 第368章 我求你还是说实话吧 “在这想江诃呢?” 身侧陡然传来的轻声如同鬼魅之语,吓得江藤猛得一激灵;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条件反射捂住胸口的链子。 吓人的同时华蔚还不忘眼疾手快换了餐盘,她斜斜抬眼瞧着心虚的江藤,眼底明晃晃就写着几个大字:从实招来。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掰了小块面包皮放进嘴里,江藤抬眸看着远处,眼中毫无焦距,她轻声问了句:“你说,他既然这么讨厌我,为什么还要逼我做他妹妹呢?” 若不是华蔚离得近,或许都听不清这句话。 也不知道这个问题江藤是在问华蔚,还是在问她自己。 “占有欲作祟罢了。” 一针见血,直直掀开了江藤最不愿直视的答案。 或许是在脑海中数次重新推演,哪怕次次避开了结果,但是在听见华蔚说出口的时候,还是有几分难过。 “你就不能说些好听话哄哄我吗?”掩下心头的感伤,江藤有些嗔怒地瞪了她一眼,继续掰着手中的面包。 向来有求也未必应的华教授此时却破天荒地回了她一句:“那我说他爱你,你信吗?” 话音止,江藤整个人僵在原地,手中的小面包块应声而落,在面前的餐盘里滚了几圈,掉在了人参包子的旁边。 片刻之后,江藤拍了拍身上起的鸡皮疙瘩,无语道:“……我求你还是说实话吧。” ——假话听着怪瘆人的。 “你若是不想看见他,在待会尤文那边的车过来收人的时候,我再给他一击,保管尤文会将人带回二区。” 华蔚不希望江藤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因此她直接无视了方才江诃的那一番自我剖析和那些求而不得,连个只言片语都没告诉江藤。 “再?”敏锐发觉形容词不对的江藤狐疑地看向华蔚,神情中不自觉带着些紧张:“你用白方块打他了?” 问完犹觉不够,又补了句:“你没打他肩膀吧?” 万一打中了皮肤下的微型炸弹,那他死在她这、她都没办法和研究所交代啊! 华蔚微眯了眯眼眸,“你看起来似乎很在乎他?” 如果这样,那她就有必要考虑一下把江诃钉死在二区的可行性有多大了。 “……”正欲解释却发现不知道该怎么开口的江藤沉默了几瞬,到了嘴边的话经过几番挣扎,还是无法开得了口。 如果把江诃在自己皮肤下埋了微型炸弹这件事告诉华蔚,那她必定会不计代价地铲除掉这个隐患,届时7区与2区交恶的局面不是她想看到的。 “这种在乎不是那种爱的在乎……就是那种,”她皱紧眉头,试图解释:“那种不能让江诃死在我这的在乎,你知道吧?而且江诃现在讨厌我都来不及,我还上赶着爱他、给自己找不痛快?” “我又不是疯了!” 边说着,江藤还边咬着手里的面包。表情愤愤:“他爱留在这就留在这,昨天也不过是看他可怜,怕他在中控被冻死我才把他带回了我房间,不然我早把他轰出去了!” 第369章 女魔头 “哦?是吗?” 华蔚弯起唇角,不动声色地瞥了眼窗外一闪而过的人影,心情好了几分。 ——亲耳听见,足够你死心了吗?江诃。 …… 时间转眼到了中午。 栾周和丁书明因为昨天偷懒被江藤揪着扔进了田里继续劳作,此时两人正吭哧吭哧拉着小框里的土豆块块在田沟间穿行。 “我以为她会手下留情放我们一马呢,没想到今天还要补种;我寻思前几届也没有这么严格啊,甚至他们就跟玩似的就过去了。” 额头上汗如雨下,栾周抬手抹了一把,嘴上止不住地吐槽着。 丁书明拧开手里的水仰头喝了两口,又从地上捡起一瓶扔给栾周,慢悠悠说道:“哪有那么容易放过我们,估计是校长看我们考了倒一,故意给个教训让19班长长记性。” “这老刘头,心也太黑了。”栾周撇撇嘴,刚往坑里扔了两个土豆,就又和丁书明八卦起来,“你知道昨天来了新租客吧,昨天我在树后面听见他们聊天,那个人好像和这个女魔头是朋友,不过关系似乎不是很好。” 每当栾周露出这种好奇的表情的时候,丁书明就知道自己这个好友在打些什么坏主意。 他轻蹙着眉:“你别告诉我,你要去找他麻烦?” 且不说这个新租客跟他们无冤无仇的,而且栾周就凭偷听来的那些信息判定他们关系不好,这样未免有些太草率了。 “不找他麻烦,但可以给他点教训。”栾周挪到丁书明身边,压低声音小声说道:“肯定是因为他昨天过来和女魔头吵架了,才导致女魔头心情才不好的;那女魔头心情不好了,不就拿我们出气吗?所以这个仇,得记在他的身上!” ——我看你分明是不敢惹女魔头。 “然后呢?” “食堂不是不给他进去吗?咱们就偷偷地告诉他我们可以给他带午饭,然后收取他高价的费用,狠狠地宰他一把!” 越说越上头的栾周没注意到丁书明看他的眼神变得一言难尽起来。 ——真不愧是万海集团的小少爷,连坑人的想法都是冲着钱去的。 但是,丁书明看着默不作声出现在栾周身后的江藤,唇角忍不住抽动着。 再说下去,吾命休矣。 绝望的丁书明恨不得拉着栾周这个猪队友转头就跑,但是他看着越走越近的江藤,双脚突然就跟粘在了地上似的,根本没力气抬起来。 “你干嘛?怎么老是看我后面?”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栾周纳了闷,正准备转身之时—— 有只略微冰冷的手搭上了他的肩头。 “小伙子们,不干活,在这偷懒呢?” 栾周登时僵硬在原地,整个人都傻了。 女魔头江藤施施然地走过,虽然在笑着,但栾周却莫名觉得自己后背发冷。 说人坏话还被当面听到了,这比他去厕所不带纸还要社死! “我们就是……” “不用解释。”江藤抬手再次用力地拍了拍栾周的肩膀,“你刚才想法不错,很有前途。我很期待看到实施之后的成果。” 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栾周:……? 第370章 恋人?他和江藤算吗? 得了鼓励,栾周在江藤走后更是直接兴奋地拉着丁书明就往江诃所在的地方跑去。 可就当他们穿过丛林时,看到的却是另外一副景象。 和他们预想中完全不符的画面。 “好家伙,他哪里来的鸡?” 啃了三天包子的栾周看着烤架上金黄微焦的鸡肉,感觉大脑都要离家出走。 计划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一开始就觉得不靠谱的丁书明无可奈何地扶了扶额,“女魔头逗你玩呢,你真以为他们关系不好啊。” 前后一想,就能猜出来这二人只是暂时的怄气,拿他们俩逗逗闷子,偏生栾周还傻呵呵的上钩了。 “小明……”栾周抱着树干,说什么都不肯走,他眼巴巴地看着烤架上的鸡,可怜巴巴,“我想吃肉!” 这几天他的嘴巴里都要淡出鸟了,再不让他吃肉他感觉自己下一秒就要遁入空门,直接原地飞升成仙。 “大哥,你清醒一点,先不说人家给不给你吃;就是你待会真的去吃,你就不怕女魔头记仇,让我们俩去施肥吗?” 他现在闻到那味就一阵犯恶心。 为了吃的可以连脸都不要的栾周:“小明……” 几分钟后。 坐在草地上抱着边鸡腿在啃的丁书明:真香! 肩膀上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不再往外渗血;江诃用树枝扒拉着面前的火堆,侧目似笑非笑地问了他们一句:“好吃吗?” 腮帮里鼓鼓囊囊塞满鸡肉,栾周疯狂点头:“简直就是人间美味!哥你啥时候又烤鸡啊,我到时候偷几个包子出来跟你一起吃!” 在美食面前立马叛变,栾周连个犹豫都不带犹豫的。 “包子就不用了,没事的话少惹你们江藤老师生气;她这人看着凶,其实最是心软的。” ——苏姨的包子是出了名的难吃,这两个小崽子若是为了他偷拿包子,万一被苏姨发现在里面下点什么料,那他这几天都别想好过了。 听出两人关系不对,栾周用袖子擦了擦嘴边的油,好奇问道:“你和女魔、不是,江藤老师是恋人关系?” 闻言,江诃握着枝桠的手微微一顿。 ——恋人?他和江藤算吗? 可江藤说,她已经不爱他了。如今给予他的所有温情也不过是看他可怜施舍的而已。 他慢悠悠地往火堆里扔了块柴火,感觉自己失去了所有的底气。 见他沉默,栾周便当他是默认了。 秉着吃人嘴短、拿人手短的基本原则,栾周挪了两步靠近江诃,以一种过来人的口气,好奇问道:“你不会是因为和她吵架了,江藤老师不理你,你才追过来道歉的吧?” 道歉?他倒的确是过来道歉的。 可现在的娃娃们都这么早熟吗?不过十来岁的年纪,对这些情爱只是看起来很了解的模样。 江诃好整以暇地看着栾周,破天荒有了听下去的欲望:“你继续说。” 得了肯定就上头的栾周顾不上眼前人是女魔头的敌对,忙不迭地凑近江诃,小声的开始交头接耳,时不时还比划着小动作,脸上的表情十分笃定。 更离奇的是,江诃听了几句,居然还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 第371章 是我不愿意接纳楼家人 唯一带着脑子的丁书明正快乐地啃着鸡肉,对他们二人的谋划一无所知。 等到他和栾周啃完一只鸡,重新走回田埂边时,丁书明才后知后觉地问了句,“你刚才和他在说什么悄悄话呢?” “嘿嘿。”栾周神秘一笑,压低声音悄声开口:“我给他传授了追妻三计!只要他和女魔头和好,那我们就不会被抓着去种土豆了!” “就你?” 丁书明很怀疑。 他也没听说栾周什么时候谈恋爱了,怎么还给人家做起了情感导师?- 瞧着监控里自家两个学生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的傻乎乎模样,华蔚无奈地切了屏,眼不见为净。 不肖几日便是归途,届时颜瑞星好端端的回到南联私立,那必然少不了一场腥风血雨。 而达不到目的的危险区也必然会再次对他们出手。 而如今祸斗那边正埋在炸弹等她去踩,进无可进,退无可退;她似乎陷入了一个两难的困局。 “你果然在这。” 秦司礼拎着个包装精美的袋子推门而入,抬眸瞧她,眼中满是温柔。 坐在电脑椅上沉思的华蔚头也不回,知道秦司礼到了她的身侧她才缓声开口道:“再有几日就要回南联,既然祸斗这里已经没有了可利用之处,那我就要考虑是否应当回到七区再想办法了。” 再不济,她联合老师的13区给研究所施压,危险区再狂妄,也是要看其他大区的面子的。 闻言,秦司礼含笑的唇角微滞,他掩下眸间情绪,默不作声在华蔚身旁坐下:“那楼家呢?如今京中各大世家都在翘首以盼,等着你下一步的动作;你不怕楼懿文一怒之下,再也不认你了?” “楼家?”华蔚侧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不过是楼懿文推出来阻挡唐家脚步的工具而已,这段日子过去,楼懿文既然没有让我回京的信息,就代表她的所有筹谋都在计划之中,那我又何必要回去。” “而且,楼婕只要不作大死,那楼家必然会让她安稳度过这一生。那么楼家已经有了一个女儿,也不需要我再锦上添花。” 她从楼懿文那里拿到的酬劳,就只够她做到这一步。 血脉亲情,被她这样云淡风轻出说口;好似一阵风吹过,便散了。 她说的越轻松,在秦司礼听来,就越发的心疼。 华蔚的童年究竟遭遇了什么非人的待遇,才会让她在情感这一面上有如此近乎冷血的态度。 “既然楼懿文愿意接纳你,那你不妨试试,也和楼家人相处看看?” 剥了糖纸的巧克力被轻轻放入华蔚手中,秦司礼克制住心底翻滚的情绪,试图将他的卿卿留在这人间。 他不希望她才有了几分人味,就要再次踏入冰冷的实验室里,与数据作伴。 “秦司礼。”她回了眸,握紧手中的巧克力,唤了他的真名,“是我不愿意接纳楼懿文,不愿意接纳楼家人。” 语调平静,冷静地让人心悸,“这样一个充满着利益与算计的家族,除了会给我带来负责和无穷无尽的麻烦之外,再无其他。” (本章完) 第372章 卿卿,我永远忠诚于你 “你出身甲基地,就该知道研究所与两大基地的保密条款有多严苛。在计划之初,回归楼家的这个选择就根本没有在选项中存在过。” 她不可能为了这么个家族,放弃她在七区的所有。 定神看着监控画面的华蔚错过了秦司礼眼中一闪而过的痛意,她此时的平静与果决狠得让他心口隐隐犯疼。 ——卿卿,那他呢?假以时日,她会不会又像四年前一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他的世界里。 让他连半分蛛丝马迹都遍寻不得。 室内静寂良久,秦司礼敛眸平静心绪,许久之后,他才缓声开口:“在封锁南一区之前,我曾将这个东西给过你。” ——但在彼时,他就知道她一定不会要。 手中出现的黑色u盘瞧来眼熟,华蔚垂眸看了片刻,想起来这是秦司礼那天在她家的饭桌上,要给她的东西。 “危险区在南一区放了陷阱,是真的。但南一区存了祸斗少年时的照片,也是真的。”将u盘接驳手边的笔记本电脑,秦司礼颜色沉沉,显然对此下了极大的决心。 他不希望让华蔚赴险,如果可以,他希望她这辈子都在这件事上置身事外。 但现在,他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 “但谁都不会猜到,《南联私立发展史》从来只有电子版,并没有纸质版。”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电脑屏幕里下一秒便响起了一道少年的声音,“今日以我之躯,铸就南联基石。” 华蔚微眯了眯眼眸,侧目向秦司礼求证。 而他也十分笃定地给出了答案:“这是几十年前,由祸斗所录制的旁白。” 她刚想摸出白方块进行声纹取样,但秦司礼抬手轻按住她的掌心,示意:“在当年的那场爆炸中,祸斗声带受损,虽然没有到说不了话的地步,但这么多年过去,声音已经不会再有多大的相似之处。” 换言之,声纹没有任何的作用。 “其实南一区所藏的纸质版和这个电子版并没与太大的差别,唯一的不同之处,就是这里。”页面被快速翻过,在这看不清的画面里,藏着许多人的一生。 最终定格在屏幕前的,是一张略有些模糊的单人照,和大篇幅的文字文稿。 华蔚定了定神,仔细看去。 只见照片下面,赫然写着三个小字。 ——颜自平。 而在右面和这一版与之对比的,就是藏在南一区的纸质版。除了照片不同之外,其他的文字描述几乎一模一样。 “危险区将纸质版藏在南一区的天顶,除却位置隐蔽之外,也是为了不让你起疑心。若是我那天晚到一步,你可能已经拿到了这份资料。” 她长年身处实验室,到底还是少了几分警惕,万一相信了照片上的人就是祸斗,那落入陷阱的华蔚恐怕现已成为危险区的囊中之物。 这是他最不愿看到的画面。 “假祸斗那一处我已经让人将消息散播出去,想必不需要多久,就会有无数的人上门替我们求证。届时危险区放在真祸斗身上的注意力就少许多。” 他浅浅吸了口气,握紧了华蔚的手。 “我们是爱人,是伙伴。”秦司礼漆黑如墨的瞳仁中,映着的满是她的倒影。他用一种近乎偏执的语气,紧紧注视着她:“卿卿,请你相信,我永远忠诚于你。” (本章完) 第373章 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爱人? 华蔚挑挑眉,对这个出现的新名词感到些许诧异。 四年前,她和狼崽的关系已经发展到这种地步了吗? 思绪也不过片刻之间,华蔚指尖动了动,还是没挣脱秦司礼的手。 岁月漫漫,待处理完祸斗一事,她终归还是要回到七区。届时无论她和狼崽有着怎么的过往都无济于事,她作为七区未来的负责人,必然是要将自己的终身奉献于此。 哪怕在前方的人是他,也不行。 但如今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所以,她暂时还是能给几分希望给秦司礼的。 她缓慢抬手摸上秦司礼冷冽的侧脸,眼眸中带着满意的神色。 ——这般容色,当年的她会和秦司礼在一起,也不无可能。 “虽然我知道你是为了推迟我回七区的时间,但是,这个礼物我收下了。” 只要祸斗这个旧根能拔出危险区的核心,那这就是她们各大区出手的最好时机。 危险区大概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自己放出的饵会有一天反噬回自己的身上,成为那一把最有力的尖刀。 秦司礼神色微怔,继而不动声色地将人拥入怀中,小心翼翼地汲取着她身上的气味。 ——他等了数年才等回来的挚爱,绝不会这么容易就放手。 - 每天过来装载土豆的车似乎成为了常态,或许是今天闲来无事,江藤站在那里啃着苹果,边指挥尤文的人往上面搬着东西。 负责记录的人站在她的身侧,神情有些无奈。 三年前她从酒店走出,尤文派来接她的司机就是眼前的这个周婵;她如今已然成为了尤文最信任的部下,在夜域中也身居要职。 “江教授,你这样让我很为难的。你说万一尤领主发现了那个人在这……你这让我怎么交代对不对。” 虽然说他人的感情之事外人不好插手,但她的领导似乎对这个江诃教授非常不满,恨不得除之而后快。若是她知情不报,指不定尤领主还以为她‘叛变’了呢。 所以在刚才江藤拜托她不要告诉江诃在这里的消息给尤文时,她才会这么愁眉苦脸。 “不会,没几天他就滚蛋了;你不用告诉尤文,免得让她烦心。” 她如今对江诃的感情已然没有当初的热烈,所以随便江诃在这里作什么妖都对她没有影响。 既然她们几大区要联手对付危险区,那夜域和二区就不能在这种关头再传出些什么不好的传闻来。 ——行吧。大神打架小鬼遭殃,江教授都发话了,周婵也只能听着。 ‘土豆’装车完毕,车子再次带着滚滚尘烟离开了这里。 江藤垂眼看着周婵临行前递给她的东西,眸中思绪复杂。 “领主得了消息,说金鸢尾那边接连失利,已经将这个任务改成了群体任务,所以这两天不会太平静。虽然这里的防御设施足够强大,但夜域会抽派些人手守在外围,替您除掉一些小杂碎。” 可尤文给她的防御性功能腕表共有四个,江藤真的有些怀疑她这个神算子是不是测算出来了什么。 不然多出来的那个,总不能是给翁康适的吧? (本章完) 第374章 没西瓜重要 江藤神色复杂地拎着手中的东西往回走,现在是没办法监督那群娃娃们种地了,她需要回去中控将防御系统进行暂时的升级。 也不知道金鸢尾那边会派出什么样的猎手,一个颜瑞星而已,他们有必要这么执着吗? 她都逮了好几个送给夜域做苦力了,金鸢尾这群人还真的不知道放弃两个字咋写,就非得葫芦娃救爷爷,一个接一个是吧? 低头看着袋子里的东西,江藤想了想还是抬手捞了两个出来。 虽然防御性功能腕表产自七区,但这次她并没有看到华蔚佩戴着,估计尤文也是想到了这一点,所以才送了过来。 那这另外一个,自然是给秦勿这个绿茶的! 江藤咬着后槽牙,想起这个拱她白菜的人就一肚子火。 正当她准备抬脚往监控室走去,身后陡然传来的呼喊声却让她不得不驻足回头。 栾周边擦着头上的汗边朝江藤喊:“江藤老师,那个人摘西瓜的时候摔沟里了!我们现在没办法把他拉起来,你快去看看吧!” 江藤心下一紧,她听过这个学生娃娃的密谋,当然知道他口中的那个人是谁。 “他发神经啊!这个时间点摘我的瓜!” 她手下那群学生们还准备靠着这批瓜写报告呢,江诃他是故意的吗?就非得给她找不痛快是吧? 肩膀上的伤都没好就乱跑,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栾周挠挠脑袋,觉得江藤重要关注的点似乎不太对,他迟疑了片刻,略有些纳闷地开口问道:“江藤老师,我们是不是应该先去沟里看看那个人……” 闻言更生气了的江藤咬牙切齿,狠狠将手搭在栾周的肩头,吓得他脸色颤了颤。 “去!你现在就带我去!” 她不把这个摘瓜的猹揍一顿她就跟他姓! …… 微风习习,凉风从沟上轻轻拂过。 江诃安详地躺在沟里望着天,突然感觉自己很像小时候院长妈妈讲的故事里的,那只蛙。 而他和那只蛙唯一不同的点,大概是蛙坐井观天,所以导致它见识少而自大。 他则是被自己的愚蠢蒙蔽双眼,看不到当年背后的真相。 但现在都不是想这些的时候。 丁书明从沟上探出个头,手上还抓着把干枯的树叶,但他看着底下的江诃有些犹豫,“那个,江藤老师好像要过来了,我要丢点树叶下去,不然太干净很容易被看穿。” 突然觉得自己的行为很蠢的江诃:…… 但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他也只能继续下去,他无奈地闭上眼,有些心累:“……你丢吧。” 得了首肯,不知道是带着些私仇还是什么,丁书明扔下去的叶子里还夹杂着不少的沙土,这些东西如雨点般细碎打在脸上,让江诃莫名有种自己正在被活埋的错觉。 片刻之后,匆匆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早有准备的江诃蜷缩起右腿,在沟里滚了几下,这才开始喘着粗气做难受状。 他的确等来了江藤,但他怎么都没想到江藤仅是在沟边往下看了他一眼,连句问候都不曾就径直绕过了河沟直直往西瓜田去了。 意识到自己没西瓜重要的江诃:…… (本章完) 第375章 江藤,对不起。 许久之后,江诃终于被江藤从沟里拉了起来。 栾周和丁书明可能是害怕被江藤秋后算账,在江藤一个不注意就跑得连人影都不见了。 山野小径坎坷不平,而且她还扶着个病号,江藤饶是心里有火气,也只能忍了下来。 无法,她只好给华蔚去了消息,让她代替她去往中控升级防御设备;自己则带着瘸了腿的江诃慢慢回去住处。 见江藤只扶着他一直不开口,江诃有心和她缓和关系,但想起早上他听见的那番话,动了动唇,陡然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他迟疑开了口,顿了片刻才接着说道:“你这几年过得好吗?” 山间风景秀丽,没有风云诡谲的勾心博弈,也没有藏在暗处的窃听;他终于还是鼓起勇气,问起了他和江藤的那三年。 江藤原本低头看着腕表显示出的地图,闻言脸色微变,但顷刻间她便收敛了情绪。 “一如既往,哪有什么不同?” 云淡风轻的反问打了回来,让江诃接下来准备的问句都说不出口。 他以为她若是说‘不好’,那他便能问是因为他吗? 若是说‘好’,他也可以问是因为他不在而更好吗? 他不希望江藤和他怄气,明明他们曾经也对彼此有情;但如今听到的这个答案里,偏偏他是一个不被需要的人。 这让江诃莫名感到很挫败。 “你昨天说的话,还作数吧?” 江诃前后两句话问得没头没脑,毫无关联,但考虑到对方是个病人,江藤还是很有耐心的回道:“哪句?你要负责的哪句?作数啊。” 做个妹妹而已,她又没那么小气。 大不了她等这片的东西全部栽种完毕就寻个借口去纳兰旖的16区躲躲,时间久了,江诃总会失去耐心的。 “作数就好。” 江藤有些奇怪地瞧了他一眼,不过是一个妹妹而已,他有必要接二连三地问问问? 不会是他在外得罪了什么仇人了,要把她认回去顶罪吧? 这么一想越发觉得江诃居心叵测,她更加确定了自己远离江诃的计划要尽快提上日程。 “江诃,你是不是……” “江藤,对不起。” 清风拂过山岗,鸟鸣渐渐。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唯独只有江藤一人变了脸色。 她垂在身侧的右手倏然紧握,感觉到了接下来的事态必然会走向异常。 而且这些事情,是她最不愿意听到的。 “闭嘴,江诃。” 她冷着脸呵斥了江诃,企图吓住他,好让他不再开口说出未尽之语。 可她忘了,江诃从来都是一个不达目的不罢休的人。 他对二区负责人之位如是,对安楠如是;对抛下她这件事上,也如是。 “阿藤。”耳侧传来了轻声叹息,青年的语气越发温柔起来,出口的话乘着山间的清风,一字不漏地落入了她的耳中。 他说:“你不敢听,是因为我过去劣迹斑斑,所以才选择性无视了一切吗?” 他还说:“阿藤,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你我,终究是要坦诚相待,直面所有的。” (本章完) 第376章 别让我觉得恶心 无论最终的结果是好是坏,他都不会让江藤再从他的身边逃走。 “江诃,够了。” “一直提起过去有什么意思?你明知道在那段过往里最痛苦的人是我,最自作多情的人也是我;我如今已经放下了,你还有什么不满的?” 她冷了声,连眼尾都勾起嘲讽。 她笑的不是江诃,而是她自己。 “我没时间,也没心情在这里和你缅怀过去;如果可以,我希望从来都没有遇见过你。这样你也少了我这么个麻烦,我也不用自作多情这么多年。” “你觉得,我说得对吗,江诃?” 最残忍的句子,用着最云淡风轻的口吻说出。 ——原来她是希望他们从未遇见过吗? 心口好似被最钝的刀子慢慢割着,让他连呼吸都带着痛意。 她还是从来都没有原谅过他。 半分都没有。 但这是不是也代表着,她其实一直都在乎着他的。 虽然是恨,那也证明她心里一直有着他。 痛苦和快意交织,江诃注视着江藤的目光越发深邃起来。 “我从来都未曾说过你是麻烦,江藤。” “你从来,都不是自作多情,我的阿藤。” 风止,树静。 所有的声音好像都瞬间消失,这方天地,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江藤僵硬地抬起头来,不可置信地看着身侧之人。 这些话她在午夜梦回的时候,无数次希望能从江诃口中说出;如今亲耳听见了,为什么她心中没有半分喜悦。 ——只剩下满腔悲凉。 她扯了扯唇角,一字一顿:“别说了。” 她不想听。 凭什么要在相互纠葛、相互折磨这么多年以后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屁话?! 她过去所经历的痛苦和悲伤哪一样没有真真切切的发生在她身上? 如今仅凭这短短两句,就想轻轻揭过吗? 江诃,你好天真。 “我以为有些事情努力了就能做到,可后来我才发现,人是骗不了自己的。” “我以为安楠对我有恩,所以我努力想让自己爱上她,努力给予她最好的所有,但做不到就是做不到。” “我恨我自己透过安楠看见了你的身影,也恨我无法掌控自己的心。” 所以在那次以后,他再也无法面对江藤。他害怕自己再也无法控制自己的心,害怕对安楠失了当年的承诺。 可这些话在江藤听来不到没有感到热泪盈眶,甚至还有些清风拍打在她脸颊上的错觉。 ——好可笑啊。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你不要告诉我,你最近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当年的真相,知道了我是那个给你留饭的小女孩,所以就迫不及待地来找我了,要在我的身上兑现承诺了是吗?” 她脸上的笑容越扯越大,但眼底却无半分笑意,满是悲凉。 “江诃。”声音逐步变大,她厉声:“你别让我觉得恶心!” 路上遇条狗发情才会不顾及对象,他江诃是个人,是从小基地出来的不世天才。 现下一朝得知当年的人不是安楠就可以随意舍弃了过来找她。 这算什么? 他江诃爱的到底是饭,还是人? (本章完) 第377章 错过了所有时机 “你给我看清楚,你放在心尖尖上宠了十来年的人是安楠,不是你眼前的江藤!” “我曾在西槐酒吧门口被你一巴掌打掉所有的自尊,你亲口说过,让我滚,是因为我才导致了你和安楠异国他乡的局面!” “江诃,是不是我对你好了几分就让你产生了什么错觉?你真以为我是个冷心冷肺的铁人吗?” 昔年那种往心口钻的痛意她回想起来仍记忆犹新,他凭什么能够这么云淡风轻地说她不是自作多情? 她盯着江诃漆黑的眼眸,言之凿凿:“我不需要你这些迟来的怜悯,江诃,我劝你所有的话都到此为止。不然,我们连最基本的同门关系都做不了!” 若非顾忌江诃有伤在身,她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扔在这里转身就走。 凉风吹落枝头的枯叶,江藤垂在身侧的右手紧握成拳,抿着唇压下所有情绪。 她感觉如今自己身上流动着的血液都是冷的。 “江藤……” 青年抬起手想触碰她的发顶,喉间低声唤起她的名字,语调中夹杂的缱绻深情头一回被她听了个真切。 她这时才终于意识到,原来之前的所有蛛丝马迹都有迹可循;她的感知并没有错,江诃他,的确对她存有异样的心思。 “闭嘴!” 可那又怎么样?一切都晚了!他们已经错过了所有时机,她曾经满腔的炙热爱意早就在那场大雨中被淋得干干净净,不敢余留半分。 “江诃,你是不是觉得自己很伟大对不对?你是不是认为我曾经那么爱你,所以只要你如今勾勾手指,我就要回头?” 她一把打掉江诃落在她发顶的手,红了眼眶;出口的话带着几分浅浅的哽咽,但她脸色依旧冰冷,“你说你无法爱上安楠,甚至因为那份错落在她头上的恩情,而努力爱上她?” “那么我是不是也可以认为,当时你在西槐酒吧给我的那一巴掌,是因为你发现你真正爱的人是我,而不是安楠?所以你恼羞成怒,就打了我?” “多可笑啊?江诃。若对你而言,恩情更为重要,那你以后是不是所有对你有恩的人,你都要用你的爱去感化所有呢?你不觉得你很可悲吗?”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的心口,眼底仿佛淬了冰:“我从头到尾都没有做错什么,为什么要我为你的愚蠢买单?” 爱情本身就应该纯粹,不包含任何杂质。 江诃名义上把恩情当做爱的基石,并且试图在上面雕刻出爱情的花朵;这说白了不还是自私? 以恩情的名义捆绑住了两个人,若她江藤不爱他,他难道还要纠缠不休,和她这辈子抵死折磨吗? “如果你这辈子都不知道当年的真相,是不是你就真的打算和三年前一样,和我老死不相往来;并且继续着你的计划,自我洗脑爱上安楠?” 问出这句话后,江藤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来都没有了解过眼前人;他陌生到令她害怕。 ——是这样吗? 在江藤咄咄逼人的目光下,江诃不禁开始反问自己:如果不是意外看到了监控里华蔚和她的聊天,那他未来是准备如何面对安楠的呢? (本章完) 第378章 阿藤,我们结婚吧。 如果不是出现这个意外。 他是不是还会继续潜伏在18区的大区群里,像个见不得光的老鼠一样,偷窥着江藤的生活? 在他未来的计划中,真的有江藤的身影吗? ——没有。 不但如此,他后知后觉发现在他原本的设想中连他自己的身影也无。 那里只有一个人——安楠。 过往十几年间,他被幼年时期的那份恩情困住了所有脚步,甚至搭上了自己的人生。 他无法走出那个世界,哪怕他深爱着他的阿藤,但依旧不敢对她踏出半分。 “我错了。对不起,阿藤……” 他不敢看江藤失望透顶的眼睛,不能接受那里从此没有自己的身影。 江诃近乎偏执般将她拉入怀里,牢牢将人困住;任江藤对他疯狂捶打、挣扎,都依旧不松手。 “你给我一个机会,好不好……” 扣在后背上的手臂紧紧用力,但又保留着力度不敢让她受伤。 江藤一下子来了火,后槽牙磨了磨,猛得就抬头往江诃的肩颈处狠狠咬了过去! 她用了力,自然也感受到了被咬破之后伤口处渗出的血腥气充斥着她整个口腔。 出于自己的习惯与本能,江藤条件反射舔了舔。 不过瞬息,她就感受到抱着她的江诃身形僵了僵。 趁此机会,她立马将自己从江诃怀里挣扎出来,但却在反制江诃的时候失了手,再次被他桎梏住了腕间。 没有耐心的江藤不想再陪他玩这些无聊的回忆游戏,她暗了暗眸,张嘴欲骂。 但却在看到江诃身上的血迹时又熄了声。 ——真是碍眼。 “江诃,我们没可能了。” “阿藤,我们结婚吧。”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却是指向了两个完全不同的结局。 手臂处的伤口再次裂开,止不住地往纱布上渗血,肩颈处被她咬破的口子沾染了血液到他胸膛处的衬衫上。 他就带着这一身伤,温柔地看着江藤。 见她愣怔在原地,他再次重申了一遍:“阿藤,我们结婚。” 既然承诺虚无缥缈,那就用结婚证将他们牢牢绑定在一起;他愿意用他的余生来给江藤兜底,只求她能再爱他一次。 ——负责。 ——我们是一家人。家里面,只有我们两个。 动了动有些冰冷的指尖,江藤这时才意识到江诃之前所说的那些话的其中深意。 他原来,不是要她做妹妹,也不是要她顶罪,而是要娶她? 结婚么?这句话放在三年前的每一天,她或许都会毫不犹豫的答应他,甚至隐婚她都可以接受。 但如今—— “别在这发疯,江诃!听不懂我的话吗?我不需要了,早就完了!我已经不爱你了,你聋了吗!” 她抹去脸颊上滑落的泪水,紧紧咬住下唇,尽力不让自己哽咽出声。 “我不会答应你的,趁早死了这条心!” 心口处的创伤不会愈合,江诃三年前给她造成的伤害加重了她的心理疾病,她并没有告诉华蔚,如今她对江诃都带着某种条件反射。 有时回头看过往,看到她为了一个男人把自己害成这个样子,她自己都看不起自己。 (本章完) 第379章 你居然也是个颜值主义 “阿藤。” 江诃兀自温和地笑了笑,轻声唤着她的名字。 灿色阳光斜斜照入丛林,落下了几片碎光打在他的侧脸上。 他缓缓松开了江藤的手腕,在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后;猛得后退几步抽出了他的左手刀架在了自己的脸上! “如果你是因为当年那一巴掌而恨我,那我还给你,好不好?” 唇角勾起的笑容残忍而狠厉,锋利的刀刃紧紧贴在脸上,擦出了细细血痕。 江藤的满身火气被这一举动给吓得全然消退,连指尖都在颤抖着。 “江诃!” 眼见着有血珠从脸颊上滑落,她顾不上江诃之前说的那些疯话,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温声劝道:“你把刀放下,我们好好谈。” “好好谈?”他略有些疑惑地重复了下这三个字,继而轻笑:“阿藤,你昨夜也是这么说的。可你还是没有遵守承诺。” 她说她愿意和他成为家人,可今天就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 他再也不信这三个字了。 说着,他就准备下刀,千钧一发之际,江藤不知道哪里来的想法,突然朝他喊了句:“你要是划伤自己的脸导致留了疤,那你变丑了我就再也不要见你了!” 飞鸟被这道声音吓得惊散。 手上准备用力下刀的江诃闻言心头一紧,不可置信地抬眸看向满脸泪痕的江藤。 ——原来他过去是靠脸让江藤爱上自己的? 这还真是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 就在他失神迟疑的瞬间,挂在他身后的机械藤熟练出击,直直穿行而去,朝着江诃的脸就是一顿喷! 混了乙醚的麻醉剂瞬间就将江诃放倒,他瞪大了眼,昏过去的最后一瞬间手都是伸向江藤的。 “阿藤……” 顾不上其他,江藤使出了这辈子最快的速度接过了人,在摸到他脸上只有一道细微血痕时才松了口气。 下一刻,华蔚含笑的声音就从机械藤中传出:“虽然偷听不太道德,但我没想到你居然也是个颜值主义。” “江诃真该庆幸他长了张好脸。” 江诃没事,她的18区没惹上人命官司,江藤心头的大石头终于落了下来。 对于华蔚的打趣她只能无奈地付之一笑,认命般将人抱起来往回走。 机械藤白天不能出现在人前,被南联的直播设备拍到就完了。 “幸亏我让你去了中控升级设备,不然我今天都不知道怎么收场。” “江诃我看他真是疯了。” 华蔚控着藤蔓懒洋洋跟在江藤身后,时不时分出一根去戳江诃的手臂,看看他是不是在装死。 “我查了他的ip,他肯定是听见了那次我们在树下的闲聊才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不然也不会突然跑来这里,说些求你负责,要和你结婚的胡话。” 闻言,江藤认可般点点头,觉得有道理。 可是那又能怎样呢,回不去,就是回不去了。 “你觉得我接下来该怎么办才好?” 轻轻的叹息散去风中,江藤的这句话不知道是在问自己,还是在问华蔚。 “你要是想和他结婚,那就结。若是不想,那就不结。” ——属实是废话文学十级学者了。 (本章完) 第380章 牵一发而动全身 江藤陡然被华蔚这句话逗得笑出了声。 “肯定是不能结啊。”她轻轻叹息一声,慢慢踱步往前。 心里那道坎她过不去,江诃的种种作为已经伤透了她的心,她怎么可能还傻到踩同一个坑里。 “而且若是我和江诃牵扯过深,他要和我结婚的消息传回研究所的耳中,必然会引起那群死老头的猜忌。到时候吃大亏的还是我的18区。” 作为众大区中一个看起来不太重要的植物研究区,和江诃的二区比起来,她这个才是容易被放弃的一个。 或者说不定那群死老头还会直接将18区易主,换个好拿捏的负责人,然后把她好不容易培养出来的学生全给送进危险区。 到时这就真成了牵一发而动全身。 “啧。”听她这么一说。华蔚突然嫌弃地轻嗤了一声,继续驱着机械藤在江诃受伤的肩膀上戳了下。“你说得没错,江诃这王八蛋的确自私。” 不管不顾就要和江藤结婚,却从来没有站在江藤的立场考虑过问题。 江藤有些好笑地看着华蔚这有些幼稚的行为,直到她戳完了才开口:“你小心把他戳废了,到时候二区找你算账。” 不过如今她能看到华蔚这般有人气的模样也还是挺愉快的:“欧阳医师还在国外进修回不来,我听戴薇提起你的状态不太稳定,你这段时间还会有脱离的状态出现吗?” 脱离。 华蔚握紧手中控制柄,有些晃神。 若是江藤不提起,她都忘记自己身上还有这么个心理疾病了。 “好很多。”她暗了暗眸,缓缓补了一句,“特别是秦勿出现后,这个变化更是明显。我怀疑他和我的过去有些关系。” 居然还和秦绿茶有关系? 这个名字让江藤神色微怔,她略有些疑惑不解:“是关于四年前……?” 华蔚四年前在综测里出了些事,她当时还是听了一些风声,而索莹也和她提起过华蔚出现了记忆偏差这件事。 甚至还问她有没有治疗失忆的食疗…… 这样看来,估计那段记忆或许是治疗华蔚心疾的一大良药。 “对。” 华蔚给出了肯定的回答。 “我和他都与危险区息息相关。关键在于在四年前我们就已经和危险区扯上了关系,甚至那边还委托金鸢尾派了猎手去杀他。” 她摩挲着手上的糖纸,继续道:“记忆这件事,我只相信我自己想起来的东西,所以我才一直没有开口和秦勿问起。但如今有一件事我是十分笃定的。” 江藤眉头轻蹙,有了猜测,但并不确定:“什么?” “危险区必须除掉。” 果然。 “以往危险区就踩在红线边缘蹦跶,司法部好几次下手都没能成功。如今他更是变本加厉,视人命如草芥。” “阿藤,我就曾在胥城遇到前来杀我的金鸢尾猎手。” 听到这,江藤立马就变了脸色:“他们疯了居然敢动你?苏禾嫌命长了吗?后来呢?” “后来?后来我就给了他一枪,再把他打包打包,送给胥南公部冲业绩了。” (本章完) 第381章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 “你如今倒是心软了,小花生。” 这个做法江藤并不满意,她脸色微冷,“你但凡移交给我的18区或者夜域,我们都不会让他有块好皮在身上留着。” 江藤这话这倒是真的。 18区的植物园里养着各种千奇百怪的生物,光是登记在册的有毒植物就记录了整整三本;若是江藤想让一个猎手悄无声息地消失、做到不留一分痕迹,也只是弹指间的事。 “倒也不是心软。”华蔚敛了眸色,轻声,“如今在胥南公部任职的一把手是陶其强的胞弟,虽然这人的行径我不太看得上眼,但终究与我们有些关联。” 到底都是从小基地出来的同门,陶其强因公战死在索列亚战场,连尸骨都无法运回;何其悲惨。 她作为他的同门,对他的家人能照拂几分就照拂几分便是了。 正往回走着江藤闻言却放慢了步伐,她望着身侧这根蠢蠢欲动的机械藤,似乎在透过其看着中控的华蔚,蓦然有些语重心长,“小花生,你知道你现在在说什么吗?” “嗯?” “你终于有七情六欲了!你长大了,终于有些人类正常的感知能力了,我好欣慰!” 配上那个泫然欲泣的语气,如果华蔚不是在中控的视频中看到江藤脸上那副差点忍不住的笑容,她还真就信了她的邪。 “……”华教授略有些无语。 然后她又控着机械藤狠狠戳了江诃一把! 昏迷状态的江诃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了痛意,指节条件反射地动了动。 江藤瞥见了但也没多想,她侧目看着藤蔓,继续说道:“如今金鸢尾用的是你的石墨烯系统,既然苏禾的人不听话,那你就没想过利用这个系统让金鸢尾吃些教训?” “不急。”华蔚靠在椅背上,“过早暴露石墨烯的控制权只有让苏禾对我提起戒心,危险区也会提前布局针对我们。既然要出手,就要找准合适的时机,将危险区狠狠地踩在脚下,让他们再无翻身的可能。” “只有这样,上部才再无维护他们的借口。” 说到危险区,江藤陡然想起周婵给她带的话,“如果今夜来的是金鸢尾的精锐团队,你看看是不是应该把你的学生转移到什么安全的地方去,免得到时候打起来潜进去些小杂鱼,那这个娃娃们可就危险了。” ——安全? “现下还有哪里比你这里还安全?” 华蔚淡淡的一句反问把江藤问住,她仔细想了想,似乎她说的也没错。 遍布丛林的机械藤与监控,栽种在这里的食人花,还有潜藏的各式武器,确实也没什么地方比她这里还安全了。 说不定要是把学生转移了出去才是着了他们的道,生生把筹码送到了敌人手上。 “今夜注定不会太平。”华蔚透过监控看了眼依旧熟睡的江诃,冷了声,“这江诃也太不会看时机,什么时候发疯不好,偏偏选今日,如今我们又少了一个战斗力。不如你把他丢在屋子里自生自灭好了,说不定还能给我们拖延些时间。” 江藤闻言耸耸肩,脸上挂着笑:“我无所谓啊。” (本章完) 第382章 请保持镇定,随时准备战斗 “小明,我怎么感觉今天晚上会下大雨?” 栾周咬着下一口包子,有些忧心地望着外面黑压压的天空;明明中午还晴空万里的,怎么才一个下午的时间过去,就变成这种风雨欲来的架势? 若是来场大暴雨,那他们种的那些土豆不白瞎了? “不能吧?”丁书明把包子塞进嘴里咬着,将信将疑地掏出手机看天气预报,点开的瞬间立马一个‘卧槽’,连着好几天的暴雨预警直接给他看傻了。 听这口气,栾周就知道自己猜得没跑了。 而且可能是因为暴雨的缘故,南联所有在户外的直播设备都在进行着拆卸工作;毕竟这些设备加起来也几百万了,若是一个不小心被雷给劈了,那多得不偿失。 丁书明本想看看什么时间点放晴,下一秒就看到他们班主任在群里发了条信息。 “暴雨来袭,各位同学在晚上八点后一律不准外出。各寝的临时洗手间已经搭建完毕。无论什么原因,不准开窗、不准出门、不允许使用电子设备。如有异响请保持镇定,拿好手中武器抱团,随时准备战斗。” what?! ——武器?战斗? 不是下暴雨而已吗?! 在这条消息发出后的第一时间就有发出了疑问,但对此华蔚只有短短两个字的回答。 “野猪。” 大家绷紧的心瞬间又松了下去。 但丁书明左看右看总感觉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那种怪异的感觉萦绕在心头,有种说不上来的不安。 希望只是他多想了。 而整个19班里唯一猜到真相的人只有一个——方爻。 此时他正与何璇姿站在一起,远远地看着颜瑞星给孟雨送东西。 “时老师说今晚不会太平静,你……”方爻有些紧张地握紧手中的红绳,掩下眼底的担忧,“你们要注意安全,无论听到什么声音都不要出来。” “不就是大暴雨而已吗?”何璇姿纳闷地看着他,满脸不解,“为什么你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虽然山间野猪是很恐怖,但是我们的小屋是在二楼呀,而且一层的大门还会上锁,你在担心什么?” ——因为今晚来的可不一定是野猪。 满心愁绪却半个字都不能出口的感觉让方爻分外难受,唇瓣翕动,他注视着何璇姿沉默半晌,还是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何璇姿。 “你拿着这个,遇到危险的时候就往对方身上砸;记住,要下死手,绝对不能留情!” 条件反射接住递过来的物品,何璇姿整个人呆在了原地。 这是托孤的口气是怎么回事啊喂! 怎么一副生离死别的口吻?他们今晚到底要面对的是什么,这让她很慌啊! “方爻!你给我说……”她还想再问个清楚,但显然对方没有给她开口的机会,直接转身就走,顾不上自家小姐妹的何璇姿只能追了上去…… 而另一边,和他们的情况也大差不差。 颜瑞星其实多少也能从父母的境况中猜到些多少,能让时卿这个背景成迷的女人发出这种警告的,估计今晚的来客也不会是什么善茬。 (本章完) 第383章 所有的一切都是早有预兆 他有些担忧地摸了摸孟雨的发顶,眼中带着挣扎,但最终还是无法将自己的猜测宣之于口。 就算说了又能怎么样,只会让她忧思害怕。 “你心情不好吗,颜瑞星?怎么脸色看起来这么差?” 瞥见孟雨眼中那毫不掩饰的关心之色,颜瑞星感觉自己的心绪更加复杂了。 他默默地牵起孟雨的手,在她摊开的掌心里放了把精巧的小匕首。 黑铁锻造的外壳在日光下泛着冰冷的气息,一眼就看得出来这并非是什么简单的工艺品。 “你肩膀上有伤,不能拿什么重物。这把匕首你留着防身。我们两个寝室虽然离得近,但是难保会有顾不上的时候。” “今夜看起来不会太平静,你别睡得太死,要多注意一下周围的响动。如果发现什么问题,你第一时间向时老师她们求救,然后再联系我,还有……” 掌心握着的匕首逐渐用力,孟雨在听到那句“肩膀有伤”后,整个人就已经愣怔在原地,再也听不清后面的任何话语。 ——他为什么会知道她肩膀上有伤! 风起,拂过少年的发尾,凌乱了她的眼眸。 她这时恍然发现,眼前人的身影和她三年前在那场大火中、昏死过去之前看到的少年逐渐重合。 胸膛里的心脏快速泵血,止不住得砰砰跳着;呆滞的大脑开始快速运转,她从数不清的记忆之海里,遍遍回忆着颜瑞星所做的一切。 ——原来他对她的好并非毫无缘由。 ——原来当年她在南联初见颜瑞星的第一眼觉得他熟悉并非错觉。 ——原来四年前,住在刘奶奶家里的那个小孙子居然真的是颜瑞星! ——原来,正确答案其实一直都在她的眼前。 想通了其中关节,眼眶中却好像突然打开了泪水的阀门,泪珠子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似的往下掉。 正在脑子里组织语言该怎么和孟雨叮嘱的颜瑞星一下子就慌了神,他本能地想把人拥入怀里去哄,却又突然发觉似乎有些不太礼貌。 于是只能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的帕子,小心翼翼地为孟雨擦去脸上的眼泪。 可是颜瑞星哪里见过这场面,他第一次看见原来有人的眼泪居然是怎么流都流不干净的。 而且这个人还是孟雨,属实是把他吓蒙了。 没等他想明白,孟雨就张开手臂往前一跃! 瞬间就蹦进了他的怀中! “孟雨?你怎么了?余兆康那王八蛋又发消息骚扰你了?回去我就废了他!” “还是你家里有什么难处?你说出来,我们可以一起解决。” 颜瑞星对她越关心,孟雨内心的难受感就更多一分。 想起之前自己做的那些蠢事,她就想回去给自己两脚。 不知道该怎么办的颜瑞星只能将怀中人儿抱得紧了些,像幼时妈妈安慰他一样,轻生哄着。 “你别难过……” 可他话才说了半句,便僵住了。 他感受到了肩膀处落下的温热泪水,也听见了孟雨压抑不住的呜咽声。 ——怎么办,他本来只是想安慰一下孟雨顺利给个防身的武器,如今看来似乎是把人吓着了? (本章完) 第384章 暴雨降临 山雨欲来风满楼。 乌云层层叠叠递进,吹过的凉风中都带着雨的味道。 华蔚垂在身侧的掌心握紧手机,脑海中浮现了方才尤文给她发送过来的最新讯息。 ——危险区加大筹码,金鸢尾的榜单上更新出来的任务要求中,多了另外一项,重伤方爻。 颜瑞星,方爻。 这两个孩子究竟和危险区有着怎样的关系,要让危险区这么死咬着不放? 如果颜瑞星真的是祸斗的后代,那危险区难道不怕祸斗寒心,继而将所有的秘密全都公之于众吗? 又或者说,这其实只是危险区放出的烟雾弹;只是为了给她造成一个错觉,然后将祸斗真正的后代继续潜藏。 那方爻呢? 他在这其中,又扮演的是什么样的角色? 尤文在讯息中提到此次来的猎手是金鸢尾近年来培养出的精锐,比起前几次那些散游的猎手强了不止一星半点;看来这次,金鸢尾是奔着势在必得前来的。 掌心落下的风沙被风吹散,华蔚看着乌云之下黑压压的积云,莫名有种不安的感觉。 …… 临近晚上七点,暴雨降临,天际的闪电伴随着雷声盘旋在北地的上空。 暴风雨携带着毁天灭地的架势席卷了这片小小山谷。 只是瞬息,周边的所有住宅顷刻间便全部断了电。 唯独只剩下她们这里。 为了安全起见,江藤将学生们所在的小屋旁拉起了黑色的幕布遮挡,将他们掩在了黑暗里。 暴雨将山谷间所有的蛛丝马迹全然掩盖,雨水拍打在监控前‘啪啪’作响,饶是感到了几分不耐,但是江藤还是尽量沉下心来看着红外感应中反馈回来的所有热源。 尤文留在山下的人传回消息,他们已经解决了两批试图潜伏上山的小杂鱼;但恐怕这只是对方计划中的一环,真正的精锐可能已经上山了。 猛烈的雨水在这山间汇成道道水流渗透进地底,沉睡于下的机械藤在土壤中泛着冰冷的气息。 坐在江藤身侧的华蔚盯着监控中的一处、微微眯起眼眸,缓声:“阿藤,e区,1.4。” 话音落,同一时间机械藤从地下猛然腾起,借着暴雨的掩盖直直往该猎手的方位所去;对方似乎也有所察觉,但在他回头的那瞬间,机械藤就已然贯穿了他的肩胛,释放出的冰冷针剂快速将对方麻醉,昏过去时他的脸上还满是惊恐。 “这就是金鸢尾的精锐?”江藤挑挑眉,神情放松了许多。“我还以为有多了不起,害我担心了一个下午。” 看着比之前那些个还不如呢。 事情顺利得出人意料,总有些不真实感。华蔚看着眼前的六个监控面板,感觉这其中还有些不为人知的危险。 “你别这么紧张,没什么……” 江藤的话还没说完,就戛然而止,她看着热感传来的影像中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脸色一下就变了。 这是什么? 她猛得坐起,控着其中一根机械藤到了离她最近的红点,可堪堪才靠近不足一米、那里瞬间就被引爆,连带着炸毁她了的藤蔓! 不过瞬息,她的视角便灰了。 (本章完) 第385章 活着回来 “没礼貌,你爹没教过你不要在别人的土地上乱丢垃圾吗?” 损失一根藤蔓就意味着需要几十万的修复费用,她一年勤勤恳恳种树才挣几个钱? 还在她的地界上到处放炸弹,以为这样就能让她屈服? 真是天真! 她偏过头,神色开始认真了起来:“小花生,这些东西就拜托你了。” “放心。” 论起机械方面,还没有哪里能胜过她的七区。 江藤的仓库里堆积的那些武器已然经她手全部改进,如今全都关在仓库里。 现在也该是出手的时机了。 她摸出了白方块启动投屏,葱白指节在蓝色光屏上翻飞点触,开启了唤醒。 原本沉寂在仓库里的微型机器人瞬间启动,数百个同时亮起微弱的蓝光,又迅速熄灭,掩入黑暗里。 对方既然想用排爆来拖延时间,那华蔚就偏偏不如对方的意;她驱着这百枚差不多鸡蛋大小的小东西将散落在丛林里的炸弹全然冰封,再快速的运到所发现的热源处引爆,将金鸢尾的猎手齐齐祭了天。 而江藤这边的进展似乎并不太顺利。 暴雨遮挡了她的视野,对方利用山林的地理优势将藤蔓引向了树丛导致相互缠绕,在江藤不注意之时在藤蔓上附着热武器,顷刻间又毁了她好几条。 江藤的心都在滴血。 这都是钱啊! 这都是她辛辛苦苦种地换来的武器,就这么被那群王八蛋给毁了! 怒火攻心,江藤气得齿尖发冷。 她蓦然抬头看了眼热感传回的监控,记下了坐标后就猛得站起身来,眼底皆是熊熊燃烧的怒火。 “中控交给你了。”一边说着,她一边往身上套着装备,微型枪械被她紧握在手中,她冷眼看着屏幕中那几个移动的红点,咬着牙吐出一句:“他们今天晚上必须留在这里,给我做花肥!” 毁了她这么多东西,谁都别想全须全尾地活着出去! 华蔚甚至没来得及跟她说一句‘小心’,江藤就冲得人影都不见了;见状华蔚直接打开了秦司礼所在的频道,将目前的所有坐标传输到他的手上。 “江藤提前开始进入丛林,你们注意一些,对方手上有微型炸弹。我会操控机械藤为你们引路,地上那些带着六芒星图案的是我们机器人,这些小东西会发射麻醉针,你们注意些,不要站在它们的射程内。” 说到这里,华蔚顿了顿,又嘱咐了一句:“活着回来,秦勿。” 埋伏在丛林中的秦司礼听着频道里的华蔚清冷的声音,如墨的眼眸中染上暖意,他抬起手腕间的腕表,在对话频道内发送了“++”两个符号。 华蔚出身七区,自然知道秦司礼发送的这两个代码所代表的是什么意思。 她复又抬眼看着屏幕里也已经开始摸进中心丛林的狼崽,眼眸间不自觉带着几分担忧。 ——我所说的一切对你而言,都是最高优先级么? 雷声掩盖了丛林中的所有交火,身形矫健的江藤一路追击,已经干掉了金鸢尾这伙精锐中的两名成员。 (本章完) 第386章 解决了他们,你就有空了吗? 其中,在江藤的枪口对准那名被重伤的猎手的心脏时,对方喉间咳出血迹,满脸不可置信,“资料上明明说你只是一个植物学教授……” 虽然声音微弱,但是江藤听见了。 她抬起冰冷的枪管拍了拍对方天真的小脸蛋,笑得宛若来自地狱的死神:“没人告诉你,我曾毕业于重鸣第九队的特训营吗?小可爱?” “金鸢尾的苏禾,都应当喊我一声师姐的。” 重鸣队?! 猎手惊惧过后只剩下满心绝望,那里出来的人都是近战疯子,他们别说打了,就是跑都不一定能跑得过啊。 上面怎么会给他们发这样一个任务,是嫌他们死得不够快吗? 但很快,他就连害怕的机会都没有了。 听完了江藤的秘密,她当然不会让对方活着。枪管抵在心脏的位置不过瞬息,子弹便贯穿躯体击入地下,连个多余的声响都没有。 暴雨仍然下着,林间的每一处都是湿漉漉的水迹,江藤缓缓站起,蓦然抬起手中的枪械对准了前方。 “出来。我数到三,一、二……” 若不是脚步声听来耳熟,她早就开枪结果了对方。 树后的身影沉寂了片刻,还是缓步走了出来。 青年身上只穿了单薄的黑色衬衣,雨水淋透后紧紧贴在他的身上,显露出了之下的肌肉轮廓。 乍一看,就像路边被风吹雨打之后的流浪小狗。 男色让江藤的大脑停滞了一瞬,继而她回神之后张口就骂:“你疯了吗江诃?执行任务穿这个?你当过家家呢!” 顾忌丛林中尚有其他猎手潜藏,她的这些话是靠近了江诃才压低声音说的。 她以为江诃搞了几年实验连最基本的技能都忘了,但没想到江诃注视着她片刻后,突然来了句:“本来这次过来,就是想和你过家家。” ——谁知道你不愿意。 有病啊!这个时候是说这些的时候吗? 江藤感觉自己的三叉神经都在发疼,没有保护设备进丛林就是给人送菜,她给江诃扔了把枪械就把人往外圈赶:“滚,别拖我后腿。” 哪知江诃接过东西之后却没有离开,而是盯着她极其认真的问了句:“解决了他们,你就有空了吗?” “算是吧。”在江诃面前一向嘴比脑子快的江藤下一秒就退了一步,有些狐疑:“你想干嘛?” “不干嘛。”他抹去脸上的雨水,朝江藤浅浅一笑,“我总是需要一些时间来劝你答应我的请求。” 什么请求,自然不言而喻。 没等江藤说出拒绝,江诃就已经隐进了丛林深处,像个邪魅的鬼影一般。 手起刀落,杀敌如同切菜。 这时江藤才恍然想起,她这个名义上的哥哥也曾受训于重鸣六队,是和她一起在战场上厮杀过的狠人。 江诃,从来都不是什么文弱书生。 他的左手刀至今还是许多人的噩梦。 她注视着那道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背影,心底漫起复杂的滋味:“江诃,别犯病,我们就做个普普通通的兄妹,不好吗?” 这声浅浅的呢喃随着暴风雨消散在风中,连个破碎的字符都没有留下。 (本章完) 第387章 我们合作 雨还在下。 沉寂的x-53频道突然响起一道陌生的接驳请求,华蔚垂眼看去,发现那道信号是来自她曾研发的那一批防御性功能腕表。 而在这里戴着腕表的只有四个人。 这道信号来自于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按下通过,在频道内甩了句:“不演了?” 早在中午她就觉得江诃那身伤很怪异,但是没想到他居然对麻醉剂也早有预防,但这样也好,她们多了一个战斗力胜算也就大了几分。 江诃在丛林间奔袭,左手刀手起刀落,毫不留情。 看见频道里的文字只轻笑一声、并未回答,他接驳了语音通讯功能,向华蔚提起了另外一件事:“不得不承认,华教授的七情六欲虽然异于常人,但在人心的了解上却是胜过我许多。” 话中暗喻,自然指的是江藤拒绝他的求和。 她听出来了,但,“所以呢?” 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脸上,江诃靠在树干上给自己的左手刀擦拭血迹,垂着眼睑,沉默几瞬后陡然低声说道:“我们做个交易如何。” ——交易? 江诃和她有什么交易好做的? 二区和七区向来井水不犯河水,除却学生们的日常交流外根本就没有什么来往,江诃这句‘做个交易’又从何而来? 没等华蔚开口,江诃便兀自出声,“我知道你们几大区准备着手对付危险区的事宜,我也知道,教授身边的那位秦勿秦先生,背后的身份其实也并不简单。” 发梢的雨水滴落在地,青年垂眸,语调微冷:“而且,我也知道早在四年前,危险区就已经盯上你了。” “当年联合综测,原本应该奔赴琓城的人应该是我和江藤才对。但基地上面却又突然更改,把我们分去了青城。” “后来我在秘密医院看到你满身伤得被人从琓城运回,我才知道上面将这个任务换到了你的手中。” “华蔚。”他陡然抬起头,唇边噙着一抹不及眼底的笑痕。 “你知不知道,当时你差一点就被危险区的人给带走了。如果不是你的老师拿着枪抵在研究所那群死老头的脑门上,估计现在你就和名册上那些人一个下场。” “天纵之才,总是遭人妒恨的。危险区年年有人进,却不见年年有人出。你说,那些人都去哪了呢?” 江诃这句带着几分疑惑的语句轻飘飘地传入了她的耳中。 虽然听起来是在问她,但实则话中之意,两人都心知肚明。 危险区内秘密众多,做的许多研究很大部分涉及核心,但其中的许多东西又要历经几十年才有结果,这注定需要源源不断的人才填充。 可其中这些研究又属于机密,稍有不慎被泄露,对危险区而言便是致命的打击。 “那群死老头养着几十个大区为危险区做人才填补,这些年几乎每个区都折损了部分人。而目前处境最为危险的,您觉得是谁呢?” ——还能有谁? 华蔚半阖着眼眸,脸色冷了几分。 自然是她。 “江藤的敌人,就是我的敌人。所以我们合作吧,华教授。” (本章完) 第388章 没有资格求原谅 “江诃,你的条件是什么?” “——我要和江藤结婚,我希望你能助我一臂之力。” 江藤和她交情极深,若是华蔚能够替他劝说,那江藤或许能够回心转意,再给他一次机会。 等了片刻,就在江诃以为自己稳操胜券之时,他再次听见通讯中传来了华蔚清冷的声音。 她语调缓缓,带着讽意:“江诃,你不觉得我若是答应你了,便会显得我很不仁不义吗?你把我和江藤的友情当什么,塑料?你别把所有人都想得和你一样自私冷血。” ——冷血? 江诃握着匕首的掌心微顿了顿。 在小基地时心理测试测出第一危险值的人居然说别人冷血? 这还是他印象中那个铁血无情的华蔚吗? “我不觉得你有拒绝的理由。” 江诃不明白,在这一件事上她百利而无一害;只要她答应了就能轻松获得二区的助力,而他也能博得江藤的原谅,这种两全其美的结果对谁都好,不是吗? “呵。”听着江诃这意思,看来他还没有意识到根本的问题出在哪。华蔚嗤笑一声,再次对他问出致命一击:“所以你当年逼迫自己爱上安楠,也是觉得那是两全其美的结果?” “江诃,你天真得有些愚蠢了。” 指节在面前的控板上交织翻飞,利落干脆解决了闯过来的一个猎手后、华蔚看着屏幕里沉默下去的江诃再度出声:“你明知道自己所爱之人是江藤,为什么不能直面自己的心?醒醒吧江诃,承认自己的自私。你从头至尾,都没有在乎过江藤的感受。” “甚至将她对你的拒绝也全然无视,宁愿在这里和我交易也不愿面对现实,我真的为你感到悲哀。” 可江诃在原地沉默半晌,任由暴风雨将他吹打,依旧执拗得不可理喻:“我不觉得我这么做是错的,你说我什么都好。但江藤,我绝对不会放手。” 闻言,饶是华蔚脸上也不免露出了几分冷意,她微眯了眯眼眸,语调冰冷:“陶其强当年在肃南战场还为江藤挡过致命一击,那为了报恩,江藤对他以身相许,你觉得这样好不好呢?” “她想都别想!” 不经思考,反驳之语便脱口而出。 反应过来的江诃愣怔在原地,盯着来时的方向静默出神。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江诃,怎么你可以为了报恩付出一切,那到了江藤的身上就不行了?你这不是自私是什么?你觉得你这样的盟友,我七区敢接受吗?” 字字句句听来越发残忍,江诃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在这一刻终于看清了自己的内心。 那些一直被他逃避的情绪在这一刻全然爆发,让他痛不欲生。 雨水冰冷,但他却红了眼眶。 左手刀上还残留着温热的血液,皮肤之下的微型炸弹似乎与心脏共频,正‘砰砰砰’地跳着。 喉间发苦,江诃蓦然自嘲一笑,开口却带着几分艰涩:“原来当时的她是那么痛苦的。看着所爱之人将他人拥入怀中,原来是能让人嫉妒到发疯的。” 他现在只是想想就觉得心口生疼,那当时的江藤得多绝望? “你说得对,我有什么资格求她原谅。” (本章完) 第389章 哥哥还给你 留下这样一句意味不明的话,江诃便断了与中控的通讯;左手刀被他重新装回腕间,锋利的刀刃之上、尽是寒芒。 身形鬼魅,他顷刻就消失在丛林间。 雨势越发大了。 “小花生!n区3.6这个地方传回的热感异常,仓库里还有能用的武器吗?” 频道内再次响起声音,江藤似乎是刚解决完一个猎手,她抹去溅到脸上的血迹,语气中带着几分焦急:“该死,我刚从这人的身上摸到他们的地图,发现他们正试图炸了我的食人花,然后从c区绕路到那些娃娃们的所在的小屋。” “现在时间也差不多了。”她蹲下身看着从尸体上摸来的定位小屏,看着上面移动的红点只感觉头皮发麻。 “我现在的距离那边有些远,赶过去估计也来不及。实在不行我就把机械藤的最终功能启动,带着那群王八蛋一起上天。” ——只是这样的话,那估计这片山头都得全毁了。 整片丛林里,再无任何活物。 “仓库里还有一门小型高射炮。” “可以!”当机立断,江藤转了方向,直直冲往仓库。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另外一边,同样得到消息的江诃却做出了和她全然不同的选择。 如果她此次能够看一眼那枚防御性功能腕表的定位,就会发现江诃此时的行进路线正在逐步向红点群靠近。 还有不到二十分钟,那些剩余的猎手们就要汇合了。 华蔚控制着机械藤和各项微型机器的行进,忙中抽空给秦司礼与江诃去了道讯息:“速归。” 江藤如果启动了高射炮,那么他们俩再呆在丛林里就十分危险,夜间环境昏暗,定位点不一定准,万一炸到了他们,那还真是得不偿失。 秦司礼的回复倒也很快,几乎在同一时间他就给了反馈,同时定位点也在往外围撤出;唯独只有江诃,半点消息不回。 这很反常。 华蔚蹙着眉,一遍又一遍在频道里喊他,但次次无回应,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看着那个定位逐步往3.6靠近,她的心沉了下去。 难道他想? 江诃他疯了吗? 顾不上思考,华蔚当机立断驱着所有的微型机器人全部往那个位置所去,剩下的几条机械藤也全被她唤醒,严阵以待。 “江藤,你哥疯了。” 正摸上高射炮的江藤冷不丁听到这个消息,人差点从上面摔下来。 “什么鬼?江诃他又干了什么?我不是让他撤回去了吗?他那个半死不活的小身板别是被人给抓了吧?” 华蔚浅浅吸了口气,沉声:“你现在先不要发炮。江诃他不知道抽什么疯,他的定位显示他现在就在n区3.6,你如果炸了过去,他必死无疑。” 闻言,江藤刚放在面板上的手马上缩了回来。 这比他被人抓了有什么区别!这就是死得早和死得晚的问题而已! 她顾不上其他,迅速在通讯器疯狂给江诃发讯,试图将人给拉回来,但无论她发了多少道通讯,江诃给予她的只有一道重复的自动回复。 【阿藤,别哭。我终于对你曾经的痛苦感同身受了,你别怕,哥哥这就还回给你。】 (本章完) 第390章 别哭,我的阿藤 这是他第一次对她自称哥哥。 但似乎,也是最后一次。 江藤发了疯似的遍遍发讯,可对话框中只会重复这句话给她回讯;她越看,越觉得这是江诃留给她的遗言。 她红了眼眶,泪水夺眶而出,砸在她的脚下。 “王八蛋,不守信用……” 悲伤不过几瞬,江藤强掩下内心所有情绪,在眼前投射出的光屏上仔细确认着猎手们所在的位置。 红色光点正在逐步靠近,而江诃的定位就正正好好的处在圆心中间,看起来似乎被包围了一样。 意识到某个不好的结果,江藤的脸色愈发沉了沉。 她握紧手中通讯器,放到唇边,艰涩开口:“江诃,我要对3.6地区进行火力摧毁,你不想死就立马退出丛林。” 明明满心担忧,但江藤的语气还是那般生硬,甚至还带着几分气愤。 而这一次,江诃给予她的终于不是那道自动回复,而是带着些许微哑的沉沉之声。 “阿藤,我想为你做些什么。” 寥寥几个字,却让江藤握紧了拳,她克制而冷静地在通讯内质问他:“我不要你还什么,你聋了吗?你现在立刻撤出那里,听见没有!” 呼啸的风声从耳畔传过,江诃扯紧了手臂上包扎的布条,给正在潺潺冒血的伤口止血,他靠在树根下,眼眸间带着释然:“来不及了。” “丛林夜间视线受限,对方就是吃准了这一点才会选择在这种暴雨天气出手。你的炮,瞄准其实还有些难度的,对不对,阿藤。” 滴落的雨水带着冰冷,江诃穿着单薄的衣服在这种暴雨中奔袭了整夜,精神已经有些扛不住,他咳了两声,复又说道:“还记不记得我给你的引爆器?时候到了,别犹豫,按下它。” ——他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他凭什么能够这么轻易地放弃自己的生命?就仅仅是因为要还当年那一巴掌吗? “江诃。今天就算整座山头都是金鸢尾的猎手,我也绝对不会按下启动器。你最好死了这条心。你信不信我现在就脱了身上的所有设备,赤手空拳地进入丛林找你!” “你别来、” “那你倒是回来啊!”下唇被紧咬出血,江藤握紧了手中的通讯器,眼底一片猩红,“江诃,我真的好讨厌你!你为什么总是让我这么难过!” 通讯器中传来的哽咽声听得他心口生疼,他扯了扯抽痛的唇角,沙哑着安慰道:“别哭,我的阿藤。忘了哥哥,下辈子别遇见我这种人了。” 他如此自私卑劣,怎么配得上江藤。 他的小阿藤,应该拥有这世上最温暖的太阳,而不是他这种见不得光的恶鬼。 腕间的防御性功能腕表跳动着时间,他抬眼看向远处,在最后一击雷鸣声后,落下浅浅叹息,“阿藤,听话,启动它,好不好。” 频道内正在通话,他知道江藤在听着,可留给他的依旧只有沉默。 “算了。既然阿藤下不了手,那就我来。” 这句话让江藤的心瞬间沉入谷底,她的脸色顷刻就变了:“你要干什么?” “二区出品的微型炸弹,怎么可能只有一个引爆器。我的阿藤,你好天真。” “就让哥哥,来做你的引路人。” (本章完) 第391章 她等的人,不会回来了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江藤甚至来不及再说些什么,3.6地区瞬间响起了一声巨大的爆炸声。 “不要——” 监控室内的热感传递瞬间就爆了红灯,华蔚顾不上太多,迅速将坐标传到了江藤的手上。 多年训练而成的条件发射没有留给她悲伤的时间,肌肉记忆驱使着她输入坐标做完一系列动作,等到第二声爆炸在3.6地区响起时,江藤终于才回过神来。 ——江诃死了。 那个中午才要拉着她要结婚的人,死了。 她麻木地走出仓库,眼中已经失去了所有光彩;但才堪堪踏出一步,江藤便腿一软摔在了地上。 胸膛里传来的痛感一遍比一遍强烈,她跪在地上无力地捂住自己的脸,任由泪水从指缝间落下。 这个认知让她感到自己的心脏被狠狠撕裂,那些被她遗忘的过往再次被无限放大;她从未意识到,江诃离她如此遥远。 “华蔚,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对不对。” 那样恣意骄傲的江诃,怎么会死在这里呢?他当年能以一己之力将她从青城的层层包围中带出来,为什么会死在这里,区区几个猎手的手上? “炮弹落下之处,方圆五百米内,不可能再有活着的生物。江藤,你需要接受现实。” 若是陷入了幻想误区,在战场上落下后遗症,那是要回到基地的秘密医院接受心理治疗的。届时危险区插手干预,江藤的18区就真的保不住了。 她不希望她失去了江诃,连带着也没了她最爱的植物。 “我总以为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去纠葛一生。”她摘下颈间的链子,紧紧地攥在手中,“可天意总是弄人。” “我是想过要放下他,可我并不希望他死啊!他为什么要这么愚蠢,用自己的生命为代价去偿还过去?他以为这样我余生就会好受吗?他是想我这一生都在痛苦和悔恨中度过吧?!” “还说爱我?就是这么爱我的吗……” 脑海里紧绷着的弦寸寸断开,江藤心力皆失,整个人仿佛落入了无尽深渊,再也看不清自己灵魂的模样。 ——小阿藤,下辈子不要再遇见哥哥这种人了。 这句带着叹息的遗言忽近忽远,脑海中浮现起江诃对她带着温柔的浅浅笑意;朦胧似雾,伸手却再也抓不住。 废弃仓库前灯影昏黄,周围一片黑暗。 悲痛笼罩了江藤,她蓦然掌心用力,那枚小小的藤蔓玉佩顷刻在她手中碎裂,从其中掉下来的引爆器泛着灰霾,再无响应。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裂了。 气血翻涌,压抑的所有情绪在这一刻达到峰值,喉间漫起腥甜,下一秒她便呕出了满口鲜血。 中控的华蔚被这一幕差点吓到心悸:“江藤!” “我没事。” 江藤吃力地抬起手擦了擦唇角的血迹,整个人靠在墙根下,显得分外颓唐。 “我只是有些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就好;真的,一会就好。” 轻声呢喃宛若呓语,掌心握紧的碎片刺破她的皮肤沁出鲜血,她也毫不在乎。 雨势已然渐渐小去,可她等的人,似乎再也不会回来了。 (本章完) 第392章 阿藤,外面冷 “啪嗒、啪嗒、” 屋檐的雨滴从高处落下,砸在地上的小水洼里。 江藤不知道自己在墙角下坐了多久,漫天的冷意将她包围,让她连呼吸都觉得奢侈。 双脚已经麻木无力,她动了动指节,试图撑着墙壁站起身来。 可还没等她有动作,便发现不远处似乎正有个身影在缓慢向她走来;昏黄的灯影朦胧了她的眼,她抬手遮在额前,带着几分试探,哑声:“小花生……” 她好累啊。 可那人并未给她半分回应。 哪怕到了这种时候,骨子里的危机意识还是冒出了头,她缓慢伸手摸向自己的背后,指节搭在了枪柄上。 只带那人一靠近,便立马射杀。 “阿藤。” “外面冷,回屋里,乖。” 熟悉的声音将她飘散的灵魂拉回笼,她不可置信地抬眼看去,但依旧觉得朦胧似幻;那道身影重叠在黑暗里,叫她看不真切。 ——幻觉吗? 她怔怔地伸出手去,试图抓住这道幻影,试图再见江诃一面。 “哥,别走。” 那道身影顿在了远处,她伸出去的手自然抓了个空。难掩失望的江藤无力地靠在墙上,自嘲一笑。 “早知道会这样,我在他来到这的第一天就应该把人给睡了,起码这样还能少几分后悔。” 或许是把眼前人当成了幻觉,江藤说起话来就再也没什么顾忌:“江诃,以后常去我的梦里看看我吧。小时候因为你落下个心理疾病,你总不能死了就不负责了。” 她太累了。奔波一夜,紧绷的神经在经过大起大落后已经脆弱不堪。 江藤半阖着眼眸,脑袋后靠着,虽然在笑,但脸上却满是苦涩。 “你以前总是喊着要负责,我总是不愿意。现在你死了,我倒是要你负责。你是不是觉得我很矫情。” “可人就是这样,总是失去之后才会珍惜。我也是人,自然也不免俗。” “你之前说要和我结婚,我没答应你。我实在是太没有安全感了,江诃。我需要的不是一纸空谈,我需要的是绝对而坚定的被选择。可你之前,选的从来都不是我。” “可你死了,我又觉得其实有些东西好像也不应该太过斤斤计较……” 泪水模糊了她的眼眶,她想抬起手去抹,但却已经有人早她一步。 冰冷的指节落在她的脸颊上,那人小心翼翼地擦去她的泪珠,动作里满是心疼。 鼻尖萦绕的浓重血腥气让江藤瞬间醒悟过来,这是个活人! 就在她睁眼的刹那,她就被拥进一个满是寒霜的怀抱。 “我的阿藤,别难过,我会心疼。” 沉浸在失而复得中的江藤脑子宕机了几秒,才敢小心翼翼的回抱,她生怕这是自己的错觉,生怕只是空欢喜一场。 可是,她听见了胸膛里跳动着的心跳声,她感受到了他的呼吸,还有他的声音。 她紧咬着下唇,声音里满是颤抖:“江诃,告诉我;你没死,对不对。” 静默几瞬后,发顶传来一道浅浅的叹息:“哥哥在呢,小阿藤。你这么天真,我怎么敢放你在这世上独活。” “几个小杂碎,怎么值得我付出性命为代价。我哪怕死,也要为我的阿藤而死。” (本章完) 第393章 哥哥在 “哥——” 得了准确的答案,江藤这才松懈了紧绷的神经,放肆地抱着面前之人放声大哭起来。 任由流下的泪水模糊了她的脸,江藤也毫不在乎,失而复得的情绪冲击了她的脑海,一时间,她的世界只剩下了眼前人。 “别哭,阿藤。” 被生剐掉大半血肉的手臂正泛着剧烈的疼痛,但江诃视若无睹;他抬手慢慢拍着江藤的背,轻声安慰着他的小姑娘。 “哥哥在。” 昏黄的灯光下,落下的毛毛细雨宛若凝霜、皑皑如雪落满两人的肩头。 江藤似乎是害怕这是一场梦,抱着江诃的手用力到泛起青筋也不愿放开;待到她哭累了、哭够了,才推开江诃,缓慢扶着墙,挣扎着站起身来。 不过短短几秒,她就又变回了那个果决的18区负责人。 清醒之后,面对着眼前人,江藤反而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倒是失血过多,强撑着最后一口气走回来的江诃先失了力,猝不及防倒在了她的身上。 扑面而来的血腥气让江藤的脑海瞬间响起警报,她顾不上自己已经发软的双腿,扶着人就想往中控的方向走,但才走出两步,脚下一个踉跄,差点两人同时摔倒在地。 无可奈何的江藤只好向华蔚求救:“小花生,你那边快完事了吗?” “在呢。”咬碎口中的硬糖,干脆利落解决完最后一个猎手,看了江藤哭半天的华蔚驱着机械藤第一时间出现在了现场,“藤蔓没剩几根了,你们俩忍忍。” 收缩的藤蔓将两人捆成个粽子在林间上空迅速越过,到了中控也不过几分钟。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他在皮肤下植入了微型炸弹。”掀开染满鲜血的白布,一直沉默看着江藤上药的华蔚蓦然开了口。 正准备消毒缝合的动作顿了顿,江藤艰难地点了点头,“对。他还把启动按钮给了我。” “红外报警的前几秒,他叫我引爆炸弹来确认坐标,但我做不到。” 她不想他死。 “你早该告诉我的,江藤。”话出口,华蔚神色微敛,突然想到了这背后的原因,“你是怕我把江诃打晕了强制拆除炸弹?” “你肯定会这么做的。” 相交十几年,她十分笃定告诉她之后结果必然是这个走向。 “……”华蔚没反驳。 见华蔚难得被她堵到语塞,江藤脸上带着几分轻松,开始秋后算账:“你是不是在中控早就看到了江诃的身影,红外热感应该不会出错才对。” “很模糊,我不确定。”当时她一个人当三个人用,再加上江诃的腕表讯号中断在爆炸区,她就先入为主认为江诃死了。 直到江诃走出丛林,她才发现江藤被骗了个彻底。 “那你就看着他走到我面前,你都不提醒我一下……”害得她白白担心这么久。 面冷心黑的华教授十分没良心地接话:“提醒你干嘛,让你再给他补一刀?” 她当时冷眼看着江诃带着满身伤走回来,除了是因为分身乏术无暇顾及之外,其中的部分原因就是想替江藤出气。 虽然不知道江诃这王八蛋和江藤说了什么,但总不能让她白白哭这么久。 (本章完) 第394章 你总是对的 江藤:…… 她倒是忘了,华蔚看江诃不爽的大部分原因是因为她。 如今眼睁睁看着自己因为江诃哭成刚才那鬼样,她不生气才怪了。 “我想、” 张了张嘴,江藤正欲说些什么就被华蔚打断,她抱着手臂眸色冷冷:“你别告诉我你要和江诃结婚。江藤,你现在脑子不清醒,所做的决断没经过深思熟虑,那带来的后果你确定你能承担吗?” “我知道,在爆炸发生后你或许看清了自己的内心,但我仍然希望你再三深思、细细考虑。” 届时他们结婚的消息走漏,那被研究所针对的结局不是她想看到的。 “……”垂眼喷上修复药剂,江藤浅浅吸了口气,躁动的心终于在这一刻安静了下来。“华蔚,我其实有时候挺讨厌你的。” “?”华教授不明所以,甚至感到讶异。 手上打着绷带的动作丝毫不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话给华蔚带来了多少震惊的江藤缓了声,继续道:“因为你总是对的。你理智到让我害怕,也让我安心。” “无论是索莹、尤文、还是戴薇,在我们之间,谁都可能会为情所困;但唯独你,冷静得不似真人。” “谢谢你,真的。” ——有你是我的福气。 不会为情所困。 一墙之隔,站在门外的秦司礼听着这句话;黑沉沉的眸间染上复杂的情绪。 他摩挲着手上做工粗糙的老虎玩偶,企图从这里寻找到一丝慰藉。 ——卿卿,我要怎么做,才能将你拉进我的深渊。 我似乎,已经有些等不及你的动心了。 若是此事终了,他的卿卿还是将他作为舍弃掉的选择…… 秦司礼暗了暗眸,眼底掠过一道极浅的寒意。 - 翌日清晨 栾周顶着一头鸡窝头、满眼惺忪地走出房门。 他打了个哈欠,睁开自己的熊猫眼,半个人挂在丁书明的身上:“昨天打雷跟爆炸一样,吵得我一夜没睡着。” 而且他还梦到自己在丛林里被熊瞎子追,就在差点被追上的时候他就醒了。 然后就失眠了整夜。 “也就你还能睡得着。”扒拉掉栾周的手,丁书明满脸嫌弃;光是看昨天群里的消息他们就睡不着了好吗,要是半夜跑头野猪进来,他们跑都来不及跑。 院落里不远处章甫正拖着地,被推开的栾周胡乱洗漱一通后就跑了过去凑热闹。 可是临了到了跟前,他就怔住了。 地上那滩血迹是怎么回事啊!! 为什么章甫还能这么淡定地拿拖把拖着,为什么石坝植物园的人也一副对此见怪不怪的样子? 好奇心害死猫的栾周鼓起勇气问了句:“大哥,这……啥啊” 章甫抬头奇怪地瞅了他一眼,理所当然道:“血啊。” ——他当然知道是血!问题是为什么这里会出现血啊!这很恐怖的好吗? 难道他昨天晚上听到的声音其实不是雷声,而是真的爆炸声? 可是…… 栾周愣在那胡思乱想,章甫继续慢悠悠地拖着,直到擦完最后一处,他才拍了拍栾周的肩膀,憋着笑说道:“昨天有道雷把野猪劈死在这了,早上刚送去食堂给你们加餐,你想啥呢?” (本章完) 第395章 祸斗现身 眼瞅着栾周被逗走,施意才拉着个麻袋晃悠过来,遇见摸鱼的章甫,她还踢了对方一脚,示意道:“喊你拖个地你能干半小时,林子里还有好几袋‘土豆’没搬出来,你闲了就快去帮忙。” “粗俗!”章甫揉了揉屁股,满脸嫌弃却还是极为顺手地接过了她手上的麻袋,自然而然地问道:“怎么样,打扫战场有打扫出来什么好玩意吗?” “七八袋炸弹碎片,你要不要?” “那还是算了。” 施意揉了揉有些酸疼的肩膀,有些感叹:“上一次见这种场面还是在上次。昨天老大只让我们在外围警戒,我还以为丛林平静呢,最后那两声爆炸我直接惊呆了。” 金鸢尾到底是为了啥啊,一个小孩至于嘛。 “好在这群娃娃们今天就要回去啦,我们的麻烦事也到头了。” ——等等。 捕捉到关键信息的章甫抬眼看她,脸上带着疑惑:“你怎么知道他们今天要走?群里没通知啊。” 这种事老师居然不告诉他?他不是老师最爱的大弟子了吗? “我听那群直播的工作人员聊天说的。”施意从口袋里摸出个小面包,咬了口继续说:“南联那边担心暴雨过后山体有滑落的危险,所以准备派直升机把这群孩子带回去。” “喏。”施意下颌微抬,示意他看那些工作人员:“他们都在那里收拾东西了。估计时卿老师很快就会收到信息,然后我们就能收到消息啦。” 被废话文学绕了一脑子的章甫:…… “我错了姐!我对我的摸鱼行为忏悔,并进行深深地谴责!您就跟我说实话吧。” 施意笑眼眯眯,显然对他的识趣很满意:“江诃受伤了,南联那帮小娃娃不走,就没办法带医生上来。华教授是打了报告回去,南联才派直升机过来的。” “昨夜这么一闹,丛林里碎掉的‘土豆’太多,就这帮孩子在这就会增加被发现的风险,只有等他们走了,我们才能进行彻底清洗,免得留下什么隐患。” “最后,苏姨研发出了柠檬味的包子。据说味道和洗洁精很像。第一个尝试的人就是华教授,不知道这个和她打离开报告有没有直接原因。” ——最后一个很可能才是重点。 - “抱歉,这次给你带来了这么大的麻烦。这次回去我会让七区研发出一批新的防御武器提供到你这边。”华蔚顿了顿,继续道:“免费的。” 咬着梨子的江藤乐了,“那成,那我的机械藤也不算白损失了。而且我们是什么交情啊,我不帮你谁帮你。” 更别提早上她们这边的石坝植物研究院就已经收到了几笔捐赠款项与好几家公司的合作意向,不用想也知道是那群娃娃们的家族在出力。 这么算下来,她也不亏。 “那你这次回去是直接回七区还是……楼家?南联是必然不能再呆了,危险区那边已经摆明了要对付你,你再留在那就是任人宰割。” “大约会先回一趟楼家。不过在此之前、”华蔚垂眸看了眼手机里的讯息,缓声,“我得先去和祸斗见一面。” 闻言江藤惊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什么?!你找到他了?” (本章完) 第396章 江诃他的节操呢 “不算找到。准确来说,是他主动找的我。” 她将自己收到的讯息递给江藤,眼眸间神色微敛,“也是经此一役,我才知道方爻是他的孙子。或许是这次方爻的遭遇让他有了危机感,所以才露了面。” “不会吧。”江藤看了两眼,仍然觉得有些费解。“金鸢尾那群人我们解决得都一直很隐秘,而且苏禾那边也不会蠢到让自己的消息泄露到祸斗那边,他又是怎么知道的?” 总不能是危险区自己疯了,走漏了消息给祸斗知道? “关于背后的原因我也并不是很清楚,但他的出现总会让事情有几分转机。如今傅明佩的30区危机还未解除,我去见他一面也并不吃亏。” 靠坐在椅子上的江藤仰起头,脸上带着几分愁绪:“我总感觉这背后有隐情。” 祸斗躲在危险区背后这么多年,做了这么久的诱饵、为什么偏偏在这个时候跳出来? 而且在一开始,华蔚就是危险区要对付的人;祸斗见华蔚、不就是摆明了要和危险区对着干吗?那这么做,对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更奇怪的是,危险区下达给金鸢尾的任务中,为什么后来加了一条‘重伤方爻’,难道这也是有关祸斗吗? “他不会是给你下了个套,其实是提前埋伏好了人等着危险区抓你吧?” 不怪江藤怀疑,如今危险区已经有些疯魔的预兆了;难保他们不会不顾研究所和任老的面子,采取强制的手段带走华蔚。 毕竟人在他们的手上,到时候还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会。” “你怎么这么笃定?” “他约见我的地方,在埋葬他女儿旁边的寺庙里。” 她查过方爻的背景,发现他每年都会在一个特定的时间里上山为一个叫方黛的人上香。 那既然祸斗承认了方爻是他的孙子,那这个叫做方黛的已故女性,必然就是他那个唯一的女儿。 早年间听闻祸斗因为危险区而树敌众多,他的女儿也是间接因他而死。 如果祸斗真的要对她下手,也不会选在女儿的坟前。 “我还是觉得……” 江藤正欲再说些什么,中控的来访提示陡然响起打断了她的话,江藤回头去看监控,果不其然,门前站着的人除了江诃,还有谁? 那一瞬间,江藤感觉自己的头都大了。 “从他早上醒过来开始,他就一直很奇怪。”迎上华蔚打趣的目光,江藤无声地叹了口气:“他虽然没有再追着我喊着要结婚的胡话,但是他总是跟着我,我去哪他就跟到哪。” “而且,”说到这,江藤顿了顿,眼神里带着挣扎:“而且他还总是笑眯眯的看着我,也不说话。我都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华教授端详着监控里的江诃半晌,联合江藤说过的那些话,突然有个大胆的猜想。 “可能是因为你昨天说了要睡他,所以他在等你兑现承诺?” 闻言,江藤瞬间倒吸一口凉气,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不会吧!” 江诃他的节操呢?被食人花吃了吗? (本章完) 第397章 危险区藏了半个世纪的人 “孔雀求偶时,就跟他现在一模一样。” 16区养的那两只孔雀江藤有印象,因为参观时被公孔雀啄了几下,她当时还跟华蔚打趣,说等纳兰旖出差了,她就偷偷溜进去把它们烤了吃了。 如今回想起那次看到的孔雀开屏画面,似乎真的越看和江诃越像。 搓了搓身上不存在的鸡皮疙瘩,江藤后悔不迭:“我昨天是以为他死了才胡说的,他干嘛要当真!” “我承认我曾经是对他的美色有过几分惦念,但我现在清醒了,是知道羞耻的好吗……” 中控静了几瞬,静默沉思的华教授突然搭上江藤的肩膀,陡然开口:“我是支持你吃干抹净不负责的。” 满头黑线的江藤:“……我谢谢你嗷。” - 三日后,建善寺。 佛门重地,山林幽静。 站在山门前的小沙弥掌心合十,朝华蔚缓声念了句佛号,继而问道:“来的可是华蔚华施主?” 见这小沙弥毫不犹豫道出她的本名、华蔚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这是要和危险区撕破脸的意思?看来祸斗已经不打算再掩盖些什么了。 那么由此可见,这背后之事,比她预想的还要严重。 她垂下眸子,敛起脸上情绪:“嗯。” “好的,您请随我来。” 跨过道道长廊,拂过的山风涤荡在这清幽之地,显得越发宁静起来。 行至最后一道垂花门前,小沙弥便止了步,为她撩开竹帘,“到了,施主。” 说着,便合了掌心,不再往前。 “谢谢小师傅。” 华蔚踏进了院落才发现这一处和外面有很大的不同,这里的布置实在不像是一个寺庙该有的模样。 倒像是——俗世的四方院。 “华教授倒是胆大,一个人就敢来赴我的约。” 坐在院落里的人端起茶盏,慢悠悠地斟了杯茶;抬眼看向华蔚时,浑浊的眸间带着几分赏识。 “前辈,我们又不是敌人,我为什么不敢一个人赴约?” 微风起,吹落枝头的枯叶。华蔚在祸斗的对面落座,脸色神色平静地不似真人。 祸斗端着茶盏的手微顿了顿。 “我们原来不是敌人吗?那华小姐在南联费尽心思寻我这老头子的消息,难道只是想和我喝喝茶、聊聊天而已?” 声带受损,祸斗说出口的话语听来粗粝,沉沉的声音中似乎总是带着一股怒意。 “既然前辈认为我们是处在敌对立场,那你今天为什么要邀我赴约?前辈就不怕我一枪,就让你的脑袋开花吗?” 这话说得毫不客气,若是换了旁人,恐怕早就拍桌子打起来了。 可偏偏眼前这个人,是祸斗。 是危险区藏了半个世纪的天才科学家,颜自平。 杯中茶水饮过半数,他这才放下茶盏,缓缓抬眼看她。 “离开一区不过十年,现在小娃娃们倒是胆子大了许多。放在以前,还是少有人敢在我面前这么说话。” 似在回忆,又似在感叹,但最后都化为了虚影。他睁开了半阖着的眼眸,缓缓出声:“陪我下盘棋吧,丫头。” 桌面上的棋牌中唯有一颗黑子落在一角,而华蔚所落座的位置,摆着的却是白子。 (本章完) 第398章 你的老师护不住你了 祸斗缓缓抬手示意,“该你了,华教授。” 从棋奁中拾起几枚棋子放在手中,华蔚执子将白棋落在黑子对应的一角,再抬眸时,脸色微冷:“想来今日,前辈也不是仅仅和我下盘棋这么简单。” “若我说是呢?” “那我、”唇边笑意不达眼底,华蔚微顿了顿,“就要夸赞前辈一句,慈悲为怀了。” 自家小孙子被危险区这么下死手,还能忍下这口气的话,不是慈悲为怀是什么? “任守随教出来的学生,倒是个个都这么伶牙俐齿。”黑棋再次落子,祸斗眼睑微垂,不过三两句,就带出了与她有关的人。 “你的师兄师姐们得他护佑,倒是个个都避了出去自立门户;偏偏到了你这里,他似乎护不住你了。” “丫头,你觉得这是因为他不能、还是他不想呢?” 这样一句浅浅的疑问句,内里却是带着至毒的离间;只要她心里对老师有半分的怀疑,在这一刻也会因为这话被放至无限大。 不愧是被藏了半个世纪的天才,哪怕到了这种苍老的年岁,手段依旧不输当年。 “是么?那颜老为危险区孜孜不倦半生,倾尽所能奉献所有、到头来还是护不住您的女儿;这是您不想、还是不能呢?” 锥心一击,直直穿透了祸斗的心脏,他手中的黑子应声而落,生生下错了一个格区。 但是他又迅速敛起外泄的情绪,提起了另外一件事:“30区自找麻烦,私自越权放了知更鸟查探一区的过往,受到一区的报复也自然是在情理之中。华教授何必要多管闲事,蹚这趟浑水?” “你就不怕将你的七区拉下水,让你的学生们也连带着受威胁吗?” 黑棋步步紧逼,手中白子落下,华蔚执棋反问,“自找麻烦?何来这么一说?一区近年来对外面各大区的人才虎视眈眈,抱的又是什么居心?” “想必颜老还没有老糊涂,对几年前联培生的事件应该还有些印象。后来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名册上的人一夕之间全然消失,您真的半分都不清楚吗?” “至于我为什么要蹚这趟浑水、”她顿了片刻,捡起棋盘上几颗黑子,脸上似笑非笑:“不是早在几年前我就被一区盯上了吗?颜老又何必揣着明白装糊涂?” “我是为了30区走进南联不假,但我又何尝不是为了自己,求一条生路?” “今时今日,你我能够在这里安安静静地下着棋,不也是因为方爻的遭遇、让颜老对我有所求?” 祸斗迟疑了。 手中黑子握了许久,仍然迟迟未曾落下。 “你倒是聪明。” 心乱了,这棋,自然也就要乱了。 “他们当年选了你,是做了个对的选择、也是个错的选择。” 这句呢喃之语说得极小,华蔚没有听清,她轻蹙着眉,反问:“您刚才说了什么?” 察觉失言,祸斗整理了情绪,再次开口:“我之所以这次找上你,是因为阿爻在北地看到了江藤的食人花。还有金鸢尾那班只认钱的赏金猎手。” (本章完) 第399章 因为你,他们才会死 “你能不能老实告诉我,就你手上得知的消息中,上面下达给金鸢尾的任务里,对付方爻的是什么手段?” 难以想象这位骄傲了一生的老人也有这种无措的时候,既然对方敢问,那华蔚自然也敢答。 她端起面前的茶水慢悠悠抿了小口,这才缓声:“金鸢尾s3-992团体任务,击杀颜瑞星、重伤方爻。” “重伤”二字被她着重用力,而猜测得到证实的祸斗在这一刻,终于变了脸色。 握着青瓷茶杯的手紧紧用力着,手背上的青筋根根鼓起;他的怒意、一瞧便知。 过了半晌,他沉沉地吐出一口浊气,几息之间、恍然老了好多岁。 眼睑垂着,祸斗半阖着眼眸,疲惫的情绪覆盖了他的周身,“我以为他们只是不择手段针对颜瑞星,给予他是我颜家孩子的错觉。这样一来,便能将你引入陷阱。” “我心中气不过,恨他们不顾方爻的安危。可我怎么也没有想到,他们还存了废掉这孩子的心思。” “我是错的。我就不应该觉得这样一个毫无人性的地方会顾念情面,会因为我对他们的贡献而保下黛儿的孩子。” 眸间隐有痛色,手中的黑子落在棋盘一角,祸斗拾起几枚白子,语气淡淡。 “北地之行,因为有你们才保了方爻一条命;这个人情是我欠你们的。” 闻言,华蔚搭在棋盘上的手微动了动,正欲开口,但却被祸斗打断了。 “我知道你想要什么,但是你最好听我一言,再好好想想你要和我谈什么。” ——什么意思? 华蔚眯了眯眼眸,看向祸斗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不解。 他将手中的几枚棋子扔回棋奁里,沉沉抬眼,目如鹰隼:“时粟的死、胥南乞讨老人的死;其实都和你有关。” “甚至可以说,是因为有了你,他们才会死。” 万籁俱寂,院内只剩下虚无缥缈的风声。 华蔚手中的棋子被她紧紧握着,眼底皆是震惊之色。她听不见远处的钟鸣,只闻自己胸膛内的心跳之声。 许久之后,她才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喉间泛起苦意,她带着几分艰涩,开口道:“颜老,我希望你不是在和我说笑。” 这桩桩旧案、惨死之形,若都是因她而起,那背后之人的目的是什么? 杀他们的理由是什么? 谁知祸斗兀自轻笑一声,语气中带着无尽悔恨,“我也希望这只是玩笑。这样我的黛儿便不会惨死,我们祖孙也不会沦落到这个下场。” “这桩十五年的旧事,始终是我心中一个永远都过不去的噩梦。你体会不到那种午夜梦回时,无数冤魂飘在你的头顶,诘问你良心何在的感受。” 十五年前,这是一个很微妙的时间节点。 华蔚微眯起眼眸,想起星域的赫连燕花与她提起的那件秘事;时间也是那么恰好,是在十五年前。 “我听闻你去过午域,想必也和赫连老头见过面了。当年研究所袖手旁观,他必然恨透了我们。所以应该那些过往,他也已经和你说过。那么后面的事情,就由我来为你补齐。” (本章完) 第400章 我提议焚毁 棋盘上所有的棋子被全部扫落,锒铛作响地在地面上滚着。 祸斗全然无视了一切,重新在棋奁里拾起一枚黑子,正正好好地放在棋盘中央。 “十五年前,星域大爆发事件发生。”紧接着,五枚白子被分散放开在其下,“晨域所藏的五枚黑匣,‘生命的秘密’也在同年不知所踪。” “有传闻是在大爆炸中被毁掉,也有传闻是落在了世家的手中,更有甚者,说是流落到了海外。但说归说,实际上见过这些黑匣的人少之又少。” “后来研究所伸出援手帮助星域进行修复工作,三大域缺少的人才从小基地抽调预定,合格毕业后便会前往星域服役。” “因此,我们得到了星域赠与的第一个黑盒——命。” 黑子落,正好在第二枚白子的正下方。 “如此机密,自然要由当时最顶级的团队解码,我们一区便当仁不让的接下了这个工作。” “数据残缺,破译之路带着重重困难。就在这个时候,研究所不知道从哪里得到了第二个黑盒,‘秘’。” 黑子再落,放置在第四枚棋子的正下。 “有了两个黑盒,破译进度一下子就快速了起来。但饶是如此,也依旧如管中窥豹,所得不全。根据这些资料所做的实验体最后都以失败告终。” “我们的进度再度停滞。” 说到这,祸斗沉默了几瞬。他盯着院落里掉落的叶片,浑浊的眼底皆是迷惘与伤痛。 华蔚轻声点着棋盘角落,淡淡抬眸:“再之后,你们拿到了第三个黑盒?” “……对。”他收回目光,继续说道:“准确来说,这枚‘的’黑盒,是上部给予我们的。” 黑子落在第二枚白子的下方,这一刻,2.3.4正式连成一条线。 “靠着这三个黑盒,我们的实验取得了质的进步。第一个不完全实验体虽然有部分残缺,但是复刻出来的效果是很令人满意的。” “也是因为看到了未来深不可测的发展可能,上部才会对这桩实验如此器重,甚至每年投入不少的资金查找其他两个黑盒的下落。” 他执起一枚黑棋,落在第五枚白子的下方,“那一年的三月,我们得到了‘命’盒。大家都很开心,这意味着之前遇到的那些难题或许都能得到解决的办法,不用再像个瞎子一样摸索着石头过河。” “可是、”说到这,祸斗突然摇了摇头,苍凉一笑:“解密后的东西让所有人都看傻了眼。” 华蔚蹙着眉不发一言,静静等着他的未尽之语。 “此时上部新上任的司法部部长贺湖,是个有着铁血手腕的执行者。我们若是按着黑盒里的实验做了下去,那等着我们的只有死路一条。” “于是我提议,焚毁这四个黑盒。” “但是我失败了。” 杯中茶汤冷去,祸斗将茶碗中的水缓缓倒在身侧的地上,像是在祭奠一般。 紧接着,他又给自己添了一杯新茶,袅袅白烟朦胧了他的脸色,叫人看不真切是喜是悲。 “同年十月,一区内部出现内鬼,研究员盗了命盒,不知所踪。” (本章完) 第401章 他们又需要我,却又防着我 ——他刚提议销毁,东西就被盗了。种种迹象,巧合得有些过了头。 见着华蔚眉头紧锁,祸斗似乎也猜到了她心中所想,他端起茶盏抿了一口后才慢慢说道:“一切都是那么假,那么经不起细查,但上部就偏偏查也不查,草草结案了。” “于是我就知道,这个实验是上部某些人默认要做的。” 而他作为那个‘不听话’的手下,可能从那时起,上部就存了要换掉他的心思。 华蔚摩挲着手中的白色棋子,缓缓开口:“所以后来,你便也同流合污了,对吗?” “……对。” 余生惶惶不可终日,他造的孽最终都反馈到了他的黛儿身上。 都是报应。 “上部想做的事情,哪怕是一区,也无权置喙。于是在后来,仅存在一区的这三个黑盒由我带队接手进行秘密研究。说来奇怪,明明缺少‘命’盒,但每回到了实验的瓶颈期,总会有新的数据充入进行调和,就跟从未丢失一样。” 虽然祸斗在笑着,但他的脸上泛起的却是苍凉与冰冷。 “其实我一直都知道,‘命’盒是被上部放在外区由他人接手进行研究;为的,就是防备我生了异心,将这项实验直接抽底毁灭。那他们就彻底的得不偿失。” “他们又需要我,却又防着我,多可悲。” 这么做的代价便是实验永远处在不上不下的位置,他永远拿不到命盒的第一手资料;而缺少的生盒,也是整个实验的关键数据。 因此破译了几年,他们都得不出一个完美的实验体。 华蔚抿了半口茶,将手中杯盏轻轻放回桌子上。瓷器与桌面相碰,发出小小声响。 她缓缓看向眼前的老人,再次开口:“十年前,你的女儿死了。同年,危险区发生机密实验室爆炸事件。颜老,这是巧合吗?” “你觉得呢?” 问句再次被抛出,就在华蔚准备举证的时候;祸斗却兀自轻笑了笑,粗粝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苍凉:“他们防备我是对的,因为我就是那么感情用事的人。” “我的女儿因为我而被危险区的仇敌牵连杀死,被发现时尸骨都不全,我可怜的女婿被生生剐了心脏,死时还瞪大了眼看着黛儿的方向……如此切肤之恨,你叫我怎么原谅?” “年幼的爻儿因为被寄养在托儿所而逃过一劫,我抱着尚未记事的小孙子,那一瞬,感觉我也跟着女儿死了。” “于是后来,你就炸了实验室?”华蔚微蹙着眉,感觉有几分怪异。 如果是这样,那危险区不可能不怀疑到他的头上;但是为什么后来危险区不但没反应,而且还保护了他们这么多年? 祸斗闻言沉默了几瞬,继而沉声:“因为后来,我破译了‘密’盒里的全部信息。” ——怪不得。 做出了如此大的贡献,没有人会怀疑一个人会疯到亲手毁灭自己辛苦得来的成果。 更何况他还是曾经塔尖之上的不世天才。 “十年,真是一个很好的时间节点。那一年,你十三岁了。也正是因为这一里程碑式的成果,让你正式走入了危险区的视线。” “我?” (本章完) 第402章 你不该有人性 “华教授天资卓越,想来也应该还记得在当年的心理测试中,你以危险值第一的恐怖成绩,高居榜首。虽然当时的医生为你遮掩了,但终究还是瞒不过上面的眼睛。” 最云淡风轻的口气,讲述着最令人心悸的往事。 手中的棋子倏然被她紧握,华蔚漆黑如墨的眼眸中掠过几分狠意。 “这和你们的研究有什么相关?” 她顶天了也不过是心理问题,哪怕危险值居高,哪怕疯了之后会有灭世的风险,那又关危险区什么事? 就算要处置她,那也是上部的事情。 祸斗蓦然拉下了脸,“方才,我跟你说过时粟和老人的事和你相关,你还不明白吗?华蔚,危险区需要你,他们需要一个铁血无情的华教授来完成这个残缺的实验体。” “你是基地继我之后,出现的第二个不世天才。你能安然在基地长大,靠的就是你这份天资。可时粟千不该万不该,让你有了人性。” “亲情、友情、爱情……这种多余的东西出现在你的身上只会让你的判断不再理智纯粹,这与他们期望的已经背道而驰。所以,时粟必须死。” 只有这样,她才能变回那个冷心冷肺的华蔚。 掌心的力寸寸收紧,华蔚抿直了唇线,眼底一片冷然。 “所以你们让她的男朋友……逼死了她?!” “呵。”祸斗冷冷一笑,满是轻蔑。“算不上。”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东西。一区也不过是暗中添了些东西,他就按着预想的路线走下去了。” 时粟的死他们的确做了推手,但有个这样的男朋友,她的离世也不过是早晚的问题。 “那乞讨的老人也是因为我才——” 话到嘴边,华蔚陡然感觉喉间酸涩,未尽之语再也说不出口。 还有什么好问的,结果不是已经摆明了吗。 “是你那滴眼泪害死了他。” 那滴名为“怜悯”的泪水,生生将他送往了地狱。 “那天夜里,金鸢尾擅长催眠的洛阴离那老人也不过几米远。那调子在黑暗中吞噬了李平忠的灵魂,她就这样眼睁睁看着老人反抗挣扎,直至离世。” 微风拂动竹帘,明明天际挂着的太阳温暖和煦,但弥漫在院落里的,却是无边的冷意。 “一区想做的事,哪怕不择手段,也一定会完成。即使为此赔上无辜的生命,也在所不惜。” “华教授,你现在明白自己对一区而言,有多重要了。” 这些话让她晃了神,右手紧握着,指甲紧紧嵌入掌心,华蔚片刻后又蓦然反应过来,这里,还缺了一个人。 ——秦勿。 若是和她产生了人性的人都会被屠杀,那他呢?四年前他们甚至可能看到了与危险区相关的东西,为什么危险区不对她动手? “你漏了一个人,颜老,你的逻辑不能自洽。” “谁?”祸斗皱眉,想了片刻后终于在记忆里搜罗出来一个名字:“秦司礼?” “你当年联合综测的对象?”祸斗缓慢摇着头:“如果他不是秦家人,那第一个死的就是他。但更幸运的是,你当年失忆了。所以他才逃过一劫。” (本章完) 第403章 足够谈判的资格 “华蔚,今时今日,我也不怕直白地告诉你;当年在联合综测中,批了你们去考核的地点就是‘命’盒的实验室所在。” “当年一区在联测中动了手脚,将你们和江藤那一队的任务调换。为的,就是把你亲手送进这个实验室。” “只有这样,才能让你名正言顺的消失。可惜他们还是棋差一着,低估了你们的能力。” 彼时那位低调入场的秦勿并没有引起一区的注意,正因如此,他们才放心地将他作为华蔚的队友一起派往了琓城。 后来在计划推进的时候,谁都没想到他们二人会抱着必死的心态与命盒实验室对峙,甚至不惜炸毁了整个实验室,致使命盒丢失。 “到了后来,你被基地的后卫队接回秘密基地;其实一区是去找过你的。但是你的老师太过执拗,犹是一区好说歹说,都不肯放人……” “颜老。”华蔚陡然打断他的话,她拾起代表命盒的那枚白子扔回棋奁中,语气淡淡:“怕是一区当时并不是为了去找我那么简单吧?你既然已经有与我合作的意思,又何必为当初一区的行径遮掩呢?” “我当时生死未卜,一区找我不就是怕我将命盒的事情泄露出去;又或者趁机将我带走软禁起来,让我再没有开口的机会吗?” 在听见‘软禁’两个字时,祸斗眼神闪了闪,他若有所思地抬起眼眸,注视了华蔚几瞬。 片刻后,他抬起手,直直伸向了那枚代表‘秘’盒的棋子。 “那我们将时间线拉回十年前那场爆炸。我想你最好奇的,也是这件事。毕竟这是你拯救30区的重点,对不对。” 虽然是疑问句,但话中之意已然十分笃定。 华蔚端坐着,并未就他的话做出回答。 “那年的爆炸,是我筹划的。”他缓缓开口,脸上带着几分回忆的神情,粗粝的声音在这一刻也浸染了时光的意味,“我的黛儿死了,总是要有人为她付出代价。” “一区势力庞大,我一个人的力量终究太过弱小。那既然如此,我便毁了他们最重视的东西。唯有如此,才能祭奠黛儿的在天之灵。” “也只有这样,我无时无刻在忏悔的灵魂才能得几分安宁。” 白色棋子被他挪至棋盘一角,并没有被他扔回棋奁中。 他说:“那年那场爆炸案毁了那四个黑盒的许多数据,但何潇也带出来了不少。但是如果你们想通过这桩爆炸案来要挟一区,来达到放过30区的想法。那我劝你们还是不要这么做。” “为什么?”华蔚蹙着眉,有些不解。 “彼时的一区副手,现在已经成为了上部六大部长之一;当年那件事就已经有上面的默许,如今更是多了一个何潇。如果就这么莽撞地跟对方硬碰硬,那等待你们的,必然不是什么好结局。” “既然要做,那就要连根拔起!” 祸斗冷了声,将角落那枚代表着‘秘’盒的棋子往她面前推了推:“带走这个东西。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想起你当年在琓城之战中,所得到的黑盒在哪里。那时,你们才有足够谈判的资格。” (本章完) 第404章 我早该死了 ——祸斗为什么如此笃定当年丢失的命盒是被她给带走了? 瞥见华蔚狐疑的目光,祸斗握着棋子的手微顿了顿,他敛起眸色,缓缓开口:“自当年那件事发生之后,作为秦家继承人来培养的秦司礼被他祖父带回治疗,而因为秦司礼身受重伤,乙基地和秦家那段时间闹得有些不太好看。” “后来传言秦司礼被放逐海外非召不得回,我猜想那时京中人都以为他被放弃了。但整个基地高层和一区都清楚,他这是被秦万海秘密培养了起来。” “如果当时在琓城的时候是秦司礼带走了命盒,那秦家必然不会放过一区。他那种心狠手辣的老派名门,并不会在乎和一区撕破脸。” 更何况秦万海手中还握着一支可以铲除一个小国的秘密力量,这种人一旦不要命起来,彼时的一区还是要忌惮几分的。 华蔚微垂着眼眸,将白子落在圆心:“所以在一区才会在秦司礼开始接触失忆后的我时,一区宁愿冒着被秦万海记恨的风险,也要让金鸢尾除了他。” “一区不希望命盒重新现世,也不希望被外界知道那五个黑盒的存在。” “对。”杯中茶汤渐冷,祸斗凝神,再度出声:“准确来说,是不希望被世家发现它们的存在。而这,也是你们手中能够抓到的最大利益筹码。” “你帮我,就不怕被一区打击报复?”那枚代表着秘盒的棋子正正好好地落在她的眼前,华蔚抬起清冷的眼眸,拾起黑子,“颜老对我如此信任,这让我更加好奇,你们当年研究的究竟是什么样的实验体?” “你们又是做了什么事,才会让你良心不安到日日忏悔?” “又是为什么,一区要不择手段地将我弄进去?” 他们就不怕她这个曾经危险值高居小基地第一名的危险分子突然疯了,把他们整个区都毁灭了吗? 但对此祸斗也只是轻摇了摇头,并未作答:“很多时候,知道得太多并不是什么好事。” “既然四年前你和秦司礼能从琓城的实验室里带走命盒,那对里面的一切自然也是一清二楚的。华蔚,你想起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既然我决定将‘秘’盒给你,我就不担心我所做的那些事会被你发现,只是现在不是告诉你的时机。想要复刻出黑盒的秘密,就要集齐所有的黑匣。而‘生’盒下落不明,那这个实验体就永远是残缺的。” 斜阳温暖灿烂,照过屋檐落了几片在院墙上。 祸斗端起手边茶盏,兀然浅浅叹息了一声:“而如今危险区对你虎视眈眈,我不希望你得知那一切之后轻举妄动被他们发现,至少也要等到‘生’盒的出现。” “至于我做的那些事——”他自嘲一笑,眸中带着痛色,“我早该死了。苟延残喘于世也只不过是挂念着这唯一的小孙子……” 名册上消失的那些人,实验室里浓重到抹不去的血色……这些梦魇般的记忆像无边的黑雾萦绕在他的脑海中,让他连下地狱都不得安宁。 (本章完) 第405章 面冷心黑华教授 指针走向整点,最后一颗棋子落在棋盘之上;山寺后的钟鼎被僧人撞击,发出了遥远的钟鸣。 空也大师掌心合十,无声无息地出现在了院落门口。 “两位施主,时间到了。” 早有准备的祸斗拄着拐杖从桌前缓慢站起,这位被时光摧残半生的老人低头朝她示意:“跟我来吧,丫头。” 凉风带走了话中的叹息,就连地上被吹乱的落叶都显得分外地寂寥。 华蔚知道,祸斗这是要带她去取‘秘’盒的意思。 方才在棋盘上的那一方博弈,他就已经阐明了他所有的意思。今天在这里的约见,就是要亲手将‘秘’盒交给她。 然后借她和秦司礼两方的力量,给危险区致命一击。 ——也难为他了,能在危险区的重重监视之下,瞒天过海地出现在这里。 - 跨过道道院落,他们在后山的小路间缓缓穿行。 空也大师脸上神情依旧一副悲天悯人的模样,他缓步走在祸斗身侧半步的位置,恰好距离华蔚也不过一米之远。 “几十年前,他和我一样毕业于乙基地。论起辈分,你估计要叫他一声师叔祖。” 见华蔚对空也带有几分好奇,祸斗拄着拐杖慢慢走着,又继续开口:“你别看他现在一副大师的样子,在以前,他可比我狠多了。” ——莫名其妙碰上了前辈的华蔚:“……” “出家之人,与过往俗世皆已斩断,施主莫要再提。” 空也敛起眉眼,念了句佛号就不再开口。 祸斗闻言微不可见地冷哼一声,似乎在说他做面子功夫。 但就在他准备再说些什么的时候,华蔚突然来了句:“好的,师叔祖。” 于是祸斗就看见了空也的表情迅速僵硬,连口中喃喃念着的佛号都不自觉地停了下来。 祸斗猝不及防,差点被面冷心黑华教授的这一出给逗得笑出声。 于是接下来华蔚就发现空也大师的脚步似乎比之前要快了一些。 ——有种不顾祸斗死活的感觉。 这种轻松的心情直到华蔚看见了方黛的墓碑。 冰冷的花岗石上刻着这样几个字,爱女方黛之墓;或许是为了隐藏身份,上面连她的照片都没有放。 而这时华蔚才发现,到了方黛的墓前后,祸斗的脸上一直都是挂着笑的。 他会细心地清扫干净落在碑前的每一片落叶,就连上面的灰尘都要用衣袖细细擦净。 “爸爸来看你了,黛儿。” “你别恨我,爸爸有苦衷。这几年一直都是阿爻来看你,这是我不得已的选择。” “自你死后,我余生便只剩下了两件事。照顾好阿爻成人,和为你报仇。所以我亲爱的孩子,希望你别记恨爸爸……” 祸斗站在墓碑前一句两句三句自顾自说着,就好像正在和女儿交谈一样。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华蔚在脑子里解完第二十四个算法,祸斗才说完了所有的话。 他样外围挪了几步,朝着空也点头示意:“可以开始了。” 随着话音落下,空也大师掌心合十,朝着墓碑念了句“打扰了”之后,便一掌劈开了墓前下方的位置! (本章完) 第406章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瞬间碎石炸了开来。 紧接着空也从自己的僧袍袖袋里掏出了个炸弹—— 华蔚脸色微变,刻进骨子里的肌肉反射让她迅速往后退了几步。 背在身后的掌心已经握紧变形的白方块,只要这位空也大师稍有异动,她就随时准备将他击毙。 “施主不必过分担心,贫僧并无恶意。” 在平静地给予华蔚一声浅浅的安慰之后,空也将炸弹塞进了方黛的墓里。 在看见自己女儿的墓即将被炸毁的那一刻,虽然知道这是自己计划推进下去的必然结果,但是祸斗的眼底还是不可避免的闪过几分痛意。 “方黛施主,早登极乐。阿弥陀佛。” 念完最后一句佛号,空也退至外圈,神情悲悯地按下了手中的启动键。 不过是几瞬的时间,钟鸣声和爆炸声同时响起,重合在这山间。 这座小小的衣冠冢已经变成了一滩碎石。 祸斗站在原地沉默半晌,才缓缓掏出一个指引屏,按下唤醒键后,被碎石掩盖的地下终于有了动静。 “一区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们以为被炸毁消失的‘秘’盒其实就在我女儿的墓里。” 喉间泛起苦涩的意味,祸斗抓着指引屏的手都在微微颤抖着。 即使过去上面有怀疑是他盗走了秘盒,但从没怀疑过这个衣冠冢。方黛因为一区而死去,他们理所当然认为他不会将东西放进去给女儿添堵。 片刻后地底之下闪起细微的红光,一个小型机器人撑开碎石,从废墟里钻了出来。 “这就是我要给你的东西。” 祸斗驱着它一路滑行,最终来到了华蔚的面前;使命达成的机器人原地分裂,露出了其中的内核。 ——一个只有半个巴掌大的黑匣。 东西到她手上的那一刻,华蔚隐隐约约察觉到祸斗脸上掠过几分松懈的情绪。 似乎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秘盒我已经给你了。只要再拿到你当年藏起来的命盒,那你们就有了和一区抗衡的资本。” 说到这,他微顿了顿,复又开口:“秘盒的资料我已经破译了约百分之七十,后续我会全部提供给你。我相信如果是你,那破译的速度会比我更甚之。” “华教授,我能做的只有这么多。后面的事,就全靠你们自己来走了。” 祸斗语重心长地留下这样一句话,在深深地看了几眼女儿的墓碑之后,他才拄着拐杖慢慢的往外走去。 山间落下的枯叶铺了满路,他离开时,连脚印都不曾留下。 “施主,留步。” 就在华蔚准备带着黑匣离开,身后一直沉默的空也突然出声,他掌心合十,垂下悲悯的眼眸:“敢问施主是华蔚,华施主吗?” “您认不认识一位叫做秦司礼的男施主?” 闻言,华蔚脚步倏然停滞,她带着几分不解的疑惑回头,“大师怎么突然问起这个?” 她今日是第一次来这建善寺,怎么这空也不但认识她,还是认识秦司礼? 这祸斗,嘴也太碎了。 似乎是猜中了华蔚的心中所想,空也继续解释道:“不是颜施主说的。若是华施主方便,请随我来便能解心中疑惑了。” (本章完) 第407章 为他和太太所求 大雄宝殿 接过小沙弥递来的香,华蔚按着记忆中从影视剧里学来的样子,有模有样地给佛祖上了香。 我佛居高临下,脸上带着悲悯垂眼看着世间。 这让华蔚莫名有种错觉,自己在祂的面前,渺小到如同一只蝼蚁。 等到这一系列动作完毕,空也将她带去了一侧的禅房。 他从最下面的柜子里取出一个通体漆黑的小木盒,上面还贴了明黄的经文。 “施主,你瞧这一物认不认得?” 华蔚接过在手上仔细看了看,甚至捧到鼻尖细细嗅了嗅气味,片刻后她十分笃定地开口道:“从未见过,大师是从哪里得到这东西的?” “约莫十天前,一位秦施主在这里供奉的。”说罢,他顿了顿,又轻声叹息,“他为本寺捐了十块三百克重的金块。” 言下之意,就是用钱砸进来的。 翻来覆去没有看出来个所以然来的华蔚带着疑惑看向空也,“大师,这是做什么用的?他来求姻缘?” ——华教授的记忆里,影视剧中都是这么演的。 空也:“……” 难得瞧见大师沉默,华蔚倒是觉得有些好笑,“师叔祖,不会真是被我猜对了吧?” “华施主。”被揶揄的空也微微垂眸,念了句佛号,“这是他为他和太太所求的结发之法。而秦施主口中的太太,是您。” ——太太?结发?她? 狼崽在抽什么疯? “贫僧曾劝解过秦施主,万般不可强求,各事自有缘法。但秦施主依旧执拗,一意孤行。” “所以师叔祖是想让我带走它?” “非也。”空也摇了摇头,从袖袋里摸出两条红绳,“秦施主妄图逆天改命,但他不知道所有的因果都是有代价的。此次贫僧见华施主与我有缘,便将此物赠予你吧。” “大师,我是个无——”神论者,还是个唯物主义者。 她的话没说完,就被空也打断:“不着急拒绝。就当是我这个前辈,送你的见面礼。” 华蔚握着手里的红绳怔住,似乎在讶异空也居然承认了师叔祖这个身份。 ——炸墓、金块、逆天改命、红绳…… 她这个师叔祖还有什么惊喜是她不知道的? 这是个大师?这是个妖僧吧! …… 最终那两条红绳还是被华蔚带了回去。 她没有选择去南联,而是由桑静出面帮她办理后续的手续,而她则直接回了自己的小公寓收拾东西。 但是在刚刚走到门口的时候,就发现秦司礼牵着个两岁左右的小朋友站在那里等着她。 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在看见她时眼神一亮,继而又转头看着秦司礼笑了起来。 像只发现了小秘密的猫咪。 “这是?” “我——” 没等秦司礼开口,小女孩倒是不认生的自我介绍起来,“安安,姐姐叫我安安就好!” 饶是华教授冷心冷肺,但面对这种活泼可爱的小孩子也有些无措,她微微躬身,和安安打着招呼:“你好,安安,初次见面,我是华蔚、不是,我是时卿。” ——华教授披了无数马甲,现在瞬间就掉了两个。 “安安以前见过姐姐的。” (本章完) 第408章 三家博弈,孩子无辜 ——见过?她怎么不记得? “是吗?什么时候?” “安安在——” 安安刚准备开口她就被秦司礼一把抱了起来,“小孩子经常会认错人,你别在意。” “安安没有!”不被自家舅舅信任的安安很生气,她一时就忘了要和华蔚说什么,只伸出小短手嫌弃地去推秦司礼的脸。 虽然察觉出了不对劲,但华蔚也没有追问下去的意思。 她错身而过打开了房门自顾自走了进去,身后的秦司礼也自觉抱着安安跟上。 从未招待过小朋友的华蔚在冰箱前沉吟半晌,最终把巧克力给拿了出来。 ——她爱吃,那小朋友肯定也爱吃。 得了心心念念的糖果,安安抱着沙发上的白兔玩偶、乖巧地坐在那里啃着巧克力。 华蔚垂下眼眸摸了摸小女孩的发顶,若无其事般向身侧之人问起:“找我有事?” ——她原本还打算悄悄收拾东西离开这里,临走时再给秦司礼留个便签算了。 这样也不算不告而别。 可似乎她显然低估了狼崽的心思。 掩下眼底翻滚的情绪,秦司礼漆黑如墨的眼眸深深注视着华蔚,“我有一件事想拜托你。” 眼底之下,埋藏着刻入骨髓的缱绻深情。他想伸手抓住眼前人困在身侧,可又怕惊扰了对方来之不易的心动。 事到如今,唯有徐徐图之才是上上之策。 前后一联想,华蔚神色微动:“关于安安?” “对。”秦司礼的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整个人显出一股疲惫的神态。他靠近华蔚,刻意压低了语气,避开安安:“她是杜琢然的女儿。按理,她叫我一声舅舅。” “今天早上杜琢然毫无预兆带着她来了胥南,我原以为她是带着安安过来旅游散心。但等我问起时,杜琢然只说要将安安留在我这里一段时间,她有些私事要处理。” “我察觉其中有异,仔细追问才知道是有人给她递了消息,说我那位好姐夫段瑾则在江州的公寓里养了个小情儿,且已经有一段时日了。” 他犹记得杜琢然提起这件事的时候神情有多漠然,就仿佛说的不是她的丈夫,而是一个无关的路人。 “秦家作为杜家的姻亲,这种时候应当出面给予杜琢然助力;而秦家这一辈,唯有我出面最合适。” “秦杜段三家博弈,孩子无辜。卿卿,安安可不可以在你这里暂留三日?我此时唯一能信任的人,只有你了。” 原本以为自己不告而别被发现的华教授蓦然有些庆幸,但秦司礼随之而来的请求显然打破了她的计划。 华蔚垂着眼眸沉思片刻后,还是给出了准确的答案:“我可以帮你。” ——左不过三天时间而已,她反正还没有和老师打报告;届时等秦司礼将安安接回京城,她再趁着时间差回去七区也正好。 思及此,华蔚陡然想起了另外一件事,她从自己腕间的镯子上解下空也赠予她的红绳,但解开后又突然怔住,不知道该用什么借口瞒过秦司礼自己到过建善寺的事情。 见她沉默,秦司礼倒是自觉地伸手从她手中拿过:“卿卿从哪里得来的红绳。” (本章完) 第409章 没有时机了 她掩下眼底泄露的思绪,随口道:“在一个地摊上买的。” 但她刻意系在手镯上仔细护着,分明就不是在地摊上买来的这么简单。 心下有了成算,秦司礼没有戳破华蔚的话,他将红绳搭在无名指上,朝华蔚弯起一个清浅的笑:“我想要个名分,卿卿。” 动过的心,会在身体里留下本能的反应。 华蔚指尖轻颤了颤,感受到了胸膛里的异动。 她怎么会听不出来秦司礼话中之意,但她现在根本给不出准确的回答。 且不说她如今的处境危险,就是三日后她已经人在七区,她能给秦司礼的,注定只有一场空欢喜。 红绳在指腹上轻轻划过,华蔚垂下眼帘细心的在秦司礼的无名指上绕了松松一圈,然后系了个死结。 “等时机成熟吧。” ——没有时机了。 华蔚心中有愧,只垂眼看着红绳不曾抬眸,并没发现注视着她的秦司礼此时眼底的情绪变化巨大,和他口中轻松的语气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幽潭之下,正掩着明明灭灭的疯狂之色;他如今的清醒克制,都是因为有些眼前人的存在。 他要等,要循序渐进。 ——要等他的卿卿心甘情愿。 哪怕要他不择手段。 - 夕阳西落,火红的日光覆盖了整座城市。 华蔚端起杯子,慢慢喝着咖啡。 “小舅妈!安安又想起来舅舅的第六张画在画什么了!”客厅内的安安扯着嗓子朝她喊着,丝毫不觉得出卖自家舅舅有什么不对。 “来了。”再次喝了半口,华蔚顺路从冰箱里摸出了苹果,徒手掰开后塞了一半到安安的手中,让她自己抱着啃。 这几天托安安这个大漏勺的福,她总算知道了当时秦司礼不让安安说出口的未尽之语是什么。 秦司礼在家里藏了她上百副的画像。 根据安安所说,她当时在房间里看见了一整面墙上都是她的素描手稿;她彼时还问过舅舅这人是谁。 秦司礼言简意赅,给了她两个字。 “爱人。” 后来安安拿着这两个字去问妈妈是什么意思,她的母亲杜琢然女士十分笃定地告诉她—— 她就要有舅妈了! 那天见了真人,她本来是想喊舅妈的,但事先因为被舅舅叮嘱过,所以她只好叫了姐姐。 “画了什么?” “画了舅妈在切西瓜呀,圆圆的,还在滴西瓜汁。” 稚子无邪,安安睁着大眼睛在啃着苹果;纤长的睫毛像忽闪忽闪的小扇子,瞧一眼就萌化了人的心。 ——切西瓜? 华蔚闻言沉默了片刻,继而抬手揉了揉安安的发顶,语重心长:“以后没事别跑去舅舅房间看我的照片。” 她从记忆里搜了一遍与之相似的场景,发现只有一件事对得上。 杀人。 安安看到的西瓜汁,应该是血。 “好哒,舅妈说不看那安安就不看。”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能看,但是舅妈说什么就是什么! 安安在暗地里举起小拳头,发誓自己已经成为了舅妈的第一迷妹。 因为舅妈给她糖果吃! 而且舅妈还会徒手掰苹果! (本章完) 第410章 回舅妈的家 第五日 “抱歉,你拨打的电话已关机。sorry……”刻板的电子女声遍遍重复,无论华蔚拨出多少通电话,给予她的回答永远只有这个冰冷的声音。 与之约定的时间已经过去两日,却没有任何人过来接走安安。 而狼崽也彻底没了消息。 就在前天,京城中突然传出消息,杜段两家的联姻关系彻底走向破裂,而作为杜家上一代的姻亲秦家,自然是毫不犹豫地站在了杜家这边。 然而就在风波之后,事件中的杜琢然与段瑾则这对夫妻便再也没有露面。 而他们唯一的女儿段思然最终会跟着谁也成了京中人在茶余饭后猜测的谈资。 身旁的安安对此一无所知,此时正在入神地看着动画片,丝毫不知道自己的父母即将决裂。 华蔚垂眼看着再无回讯的微信栏,脑海中再次浮现起秦司礼前几日看向她时那眷恋不舍的目光,心中莫名有些烦躁。 她真的很不喜欢自己的计划被打乱。 然而秦司礼出现之后,她所做的许多事情都被迫走向了另外一个局面。 午后的斜阳灿烂如火,透过落地窗折射了几片碎光落在墙角,华蔚唇角紧抿着,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最终她沉默许久,还是做出了那个决定。 “安安,愿不愿意跟舅妈回京城。” “嗯?”啃苹果啃得满脸都是的安安从动画片上移开目光,好奇地问道:“回安安的家吗?” “不,回舅妈的家。” “可以呀,舅舅说舅妈去哪,安安就去哪。” 对于安安的这个回答,华蔚却微眯起了眼眸,她带着几分狐疑,问起了安安:“那舅舅有没有告诉安安,他什么时候会来接你回家?” “没有。”羊角辫随着安安摇头的幅度晃着,安安瘪着小嘴,“舅舅说让安安跟着舅妈,就算是爸爸来接安安,也不可以跟着爸爸走。” “舅舅还说,现在的爸爸不是安安的爸爸了,坏人吃掉了爸爸,现在的爸爸是大坏蛋变的。他来接安安,就是要吃掉安安。” 出于对舅舅的天然信任,再加上这些天来母亲的不对劲,安安也察觉到了情况有异;可她到底只是个两岁的小孩,突然让她不认自己的父亲还是有些难过的。 事已至此,华蔚心中已经有了估量。 她不知道现在秦司礼是死是活,是唯独有一件事她是确定的。 秦司礼想利用安安拖住她的脚步,让她不能回到七区;而逼迫她不得不选择回到京城。 而安安此时正深陷风波中心,秦杜段三家都不是她的好归宿,那么,她就只能将她带在身边。 如此以来,她就不得不和他再次见面。 ——不得不说,狼崽倒是打了一手好算盘。 她早该警惕的,明明在北地的时候,她就察觉了秦司礼对她的莫名占有欲。 如今在这里胥南,他又怎么会没察觉到她要离开的讯号。 安安的事情,也不过是他利用的一个契机罢了。就算没有安安,秦司礼也绝对不会这么轻易的让她回到七区。 (本章完) 第411章 祖母,我们再谈一笔生意吧 摩挲着镯子上的红绳,华蔚在一室静谧中,再次拨通了那个许久未曾联系过的电话。 铃声‘嘟嘟’响了几秒就被人接起,电话那边传来一道年迈的女声,语气中带着几分揶揄与笃定:“想清楚了吗,我的小孙女。” 竹园幽静,楼懿文慢悠悠地摇着团扇,目光却是看着逐渐远去的小孙子的背影。 楼凌宇在南联见到了疑似楼蔷的身影,为了验证自己的猜测,特意在这次劳技课之后转到了19班,然而在上学的第一天,他就接到了那位叫做时卿的班主任调任的消息。 瞬间就崩溃的楼凌宇一下子就将状告到了她这里。 永远在跟随,却永远都在被抛弃。这让楼凌宇怎么能不难过、怎么能不恨? 而楼懿文接起这个电话时,就猜到了楼蔷这次的目的。 ——天气渐冷,我那贪玩的小继承人,也该回来了。 电话中沉寂片刻,楼懿文终于听见了那道熟悉又陌生的清冷声音。 她说:“祖母,我们再谈一笔生意吧。” - 翌日。 胥南直达京城的飞机在下午三点准时抵达,华蔚抱着安安走出来的时候还不忘再次叮嘱一遍。 “安安,之前舅妈在飞机上和你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感觉自己被赋予重大任务的安安握紧小拳头,满脸凝重:“安安记得!舅妈放心,安安保证完成任务!” “乖。” 老宅派来等她的司机已经在和她招手,但是当华蔚抱着安安准备上车的时候,她这才发现后排还多了一个人。 “楼凌宇?” 楼婕的便宜弟弟怎么在这里? 在车上看着书的少年抬眸瞧她,展唇一笑:“阿姐见到我似乎很惊讶?” 但他这一笑,却让华蔚忍不住蹙起了眉。 眼前的楼凌宇,怎么和调查资料里记载的稚气少年大不一样?难道是她离开的这段时间里,在他身上发生了什么巨变? “怎么会是你来接我?” 没记错的话,这小子性格顽劣难驯,得了空不是跑去和狐朋狗友鬼混就是在打架的路上;难不成今天他还卖了楼懿文面子,特意过来接她? “今天学校放假,家里就我有空过来接阿姐,所以阿姐不用这么惊讶。” “……” 一口一个阿姐,叫得华蔚倍感不适。如果当初没有楼懿文的那番话,她或许还真的把眼前这个少年当成一个乖宝宝。 可惜了。 “你若是不想笑,就别笑。怪丑的。” 扔下这样一句话,华蔚抱着安安坐定便不打算再开口。 而楼凌宇唇角的笑意僵了僵,握着书的指骨猛然用力,险些在华蔚面前破了功。 正当他敛起情绪准备和华蔚说些什么的时候,安安眨着疑惑的大眼睛和他四目相对,都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了不解。 楼凌宇也是这个时候终于发现了那份不对劲来自哪里。 “阿姐,她是?” 哪里来的小女孩,他怎么从来没有听祖母提起过他阿姐什么时候带了个小孩回来? 华蔚微微侧目,牵起安安的小手,轻声:“安安,叫舅舅。” 下一秒,得了嘱咐的安安自然毫不犹豫,大声一喊:“舅舅。” 楼凌宇手上的书直接掉落在地,整个人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本章完) 第412章 他要杀了那个野男人! 就连在前面开着车的司机都忍不住看了眼后视镜。 许久之后才找回自己声音的楼凌宇眼底满是不可置信,他紧紧盯着华蔚的脸,哑声问道:“阿姐,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眼前的小女孩起码有两岁,而她从老宅离开也不过两月,怎么可能会突然冒出来个这么大的孩子?! 就算是爸妈在认回她之前就有了这个孩子,那他阿姐难道刚到法定婚龄就被骗去结婚生子了吗? 到底是谁这么胆大?! “我没心情和你开玩笑。” 对于这个陌生的弟弟,华蔚并没有什么耐心。 资料里记载的楼凌宇对楼婕极其尊重敬爱,两人也是姐弟情深。 那么他必然对她这个空降的姐姐抱有恶感。 华蔚懒得去修复这些无足轻重的姐弟感情,也没心思在这看他演乖宝宝的戏码。 她的这幅不耐模样落入楼凌宇的眼中更是让他心口疼了几分,掩下胸膛里弥漫的怒气,他磨了磨后槽牙,继续保持着微笑问道:“阿姐,那孩子的父亲现在在哪里?” ——他要杀了那个野男人! 车窗外的景色呼啸而过,华蔚神色淡淡,缓慢吐出三个字:“失踪了。” 狼崽下落不明,可不就是失踪了么。 而落在楼凌宇耳中,他便自动将‘失踪了’三个字替换成‘死了’,这么一想,他的心情又好了几分。 迎上安安的软萌可爱的小脸,蓦然有了做舅舅自觉的楼凌宇神色顿了顿,继而手忙脚乱地从衣服口袋里上上下下乱摸一通,终于摸出来了个见面礼。 一块质地上乘的紫翡翠项链。 “你是叫,安安对吗。”头一回面对这个小的孩子,还是自己的至亲,楼凌宇连说起话来都结巴,“这是舅舅送你的礼物,你喜欢吗?” “要是不喜欢的话,那安安再等两天,舅舅给你找更好的给你选,好不好?” “不然,安安告诉舅舅你喜欢什么,舅舅带安安去买好不好?” 连着两个“好不好”,连珠炮似的输出直接将安安说呆了,她的一双小手紧紧抓着手中的翡翠,眨巴着大眼睛看着楼凌宇到底什么时候说完话。 楼凌宇陡然想到之前打听到的消息,他阿姐在父母找到她之前,在北地的生活一直都不是很好,那眼前的安安跟着他阿姐也是受了苦的。 想到这里,他的眼中又多了几分心疼。 他小心翼翼牵起安安的小手,轻声问道:“安安喜欢小裙子吗?粉色的小裙子?紫色的小裙子?等回家见了外祖母和外祖父之后,舅舅就带安安出去买东西好不好?” ——这个新舅舅话好多,看起来也好傻哦。 安安的走神落在楼凌宇的眼中却是另外一种猜测。 恐怕是这么多年都没有人对她这般好,所以安安才会这么胆小、不敢开口,也不敢接受他送的东西。 这么一想,楼凌宇更心疼了。 “安安不喜欢小裙子。”握紧手中被强塞过来的紫翡翠,安安抬头看了眼华蔚,又小声说道:“安安喜欢亮晶晶的东西。” 比如钻石呀、珠宝呀、翡翠呀、黄金呀……反正越贵的东西越是亮晶晶,安安喜欢! (本章完) 第413章 要变天了,祖母 闻言楼凌宇感觉心都碎了。 他摸着安安的发顶,喉间越发苦涩。 这孩子之前是经历过些什么磨难,才会连小裙子都不敢喜欢。 寻常人家的小女孩不说有几个衣帽间装衣服,怎么说都该有一柜子的小裙子;怎么他的安安连裙子都不敢要呢。 “安安,既然选不出来那就不选了,舅舅直接将整这系列的衣服都给你买回来。咱们安安喜欢穿哪件就穿哪件,好不好?” “真的吗?”安安小脸一喜、难掩惊讶,以往陪妈妈选衣服总要耗上几个小时,她最怕麻烦了。 “真的。” 安安的开心让楼凌宇眼中的心疼已经难以言表,他紧紧握住安安的小手,郑重承诺道:“只要有舅舅在,肯定不会让别人欺负你。天王老子来了都不行!” “谢谢舅舅!” 一大一小就这么约定好了事宜,被无视的华蔚冷冷抬眼,恰好与楼凌宇四目相对。 面对着亲姐脸上可见的质疑,想起之前自己干的那些混账事,楼凌宇现在只想跳下车给自己扇两巴掌。 ——他怎么敢的啊?他怎么敢妄言让祖母放弃他的阿姐! 如今的小安安有阿姐护着都尚且过得这么艰难,那他阿姐小时候过得必然是那种食不果腹,衣衫褴褛的日子。 而夺了她人生的楼婕凭什么锦衣玉食!凭什么抢走她阿姐的一切! “阿姐……”唇角翕动,楼凌宇有些紧张地握紧了手,“我知道错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 华蔚神色平静,语调缓缓,说出口的话却分外无情:“安安的东西我会为她添置,不麻烦小楼少爷。我听闻楼婕这几日有绯闻缠身,你有这闲时,不如多操心这个?” 话中疏离让他很受伤,但一听楼婕出了事,楼凌宇忍不住问了句:“她怎么了?” 毕竟多年的姐弟感情放在这里,让他突然对楼婕置之不理,他还是做不到的。 “我若赘述恐怕会被你们扣上个添油加醋的帽子,你还是自己查吧。” 扔下这样一句话,直到车子驶进了楼公馆,华蔚都没再开口说过一句话。 而这次回来,她并没有去老宅那边;楼懿文在讯息里提到,楼泽良夫妻在她离开后便一直暗地里在打听她的消息,生怕她在外面惹了什么祸给楼家蒙羞。 虽然楼懿文说得委婉,但华蔚知道,他们这是怕她这个移动骨髓库跑了,怕甄茹治不好病。 所以这次一听她要回来,更是直接在老宅闹了一通,将华蔚所有的东西都打包到了东城的楼公馆。 也就是楼泽良夫妻所居住的地方。 后来楼懿文还特意给她来了一通电话,语气里满是对自己这个儿子儿媳的讽刺:“你之前离开时根本没有一样东西留在老宅。但我偏偏将那间屋子布置的满满当当,你那父母也不管不顾将那些玩意都拆得一干二净全部带走。见过蠢的,没见过这么蠢的!” “若是他们能够将对楼婕的用心程度挪个三分在你身上,也不会干出这么没脑子的事。” 而华蔚那时是怎么回答的呢? “要变天了,祖母,换个继承人吧。” (本章完) 第414章 连尊严的都没有,还谈什么礼数 瞧着华蔚抱着安安拾级而上,甚至没有回头看自己一眼。 楼凌宇神情有些低落,也不再装什么乖宝宝。他有些气愤地挠了挠头发,带着不解向管家发问:“阿姐在学校的时候不是最喜欢孟雨那种乖的吗,怎么到我这里,她就看我不入眼?我觉得我装的挺像了啊!” 陪在他身侧的管家鼻观眼眼观心,沉默不语。 ——少爷,有没有可能二小姐她不是不喜欢乖的,而是根本就不喜欢你这个人呢? 在人家刚回老宅的时候就想着把自己姐姐赶走,这二小姐但凡是个人,都不可能再对他有好脸色。 不过这些话管家也只能在心里想想。 推了推镜框,本着职业精神管家给楼凌宇提了个建议:“安安小姐看起来很喜欢您,不如你换个方向,把安安小姐哄好了,那二小姐这边自然就好说话多了。” “再不济,也能让安安小姐为您说些好话,对不对。” 管家的话瞬间让楼凌宇醍醐灌顶,颓然的情绪一扫而空。 “提议不错,我这就去给安安买东西,顺便处理一下楼婕的事!”说着他又坐回了车里,靠着车窗朝管家说道:“我可能会晚点回来,如果晚上阿姐在爸妈面前受了什么委屈,你一定要给我打电话知道吗!” 温文儒雅的年轻管家扶了扶金丝镜框,柔声答道:“好的,小少爷。” ——连姐姐都不叫了,直接叫楼婕。我应该和老宅的老夫人禀报一下这个好消息吗,我的小少爷。 - 楼凌宇前脚刚走,后脚楼泽良夫妻就回了楼公馆。 刚放置好东西带着安安下楼的华蔚就那么巧在大厅里撞见他们。 阔别几月之后的第二次见面,显然双方还是一如既往地陌生。 沉默半晌,楼泽良尚有几分为人父的愧疚,缓声:“你回来了。” 但他的太太却没有这么淡定了。 她握紧手中的票,脸上的笑容也渐渐消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由内而外的刻薄:“你的家教礼数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吗?见到自己的父母也不会打招呼!老太太送你去朔城学习,你就是这么学的?” 简直是浪费教育资源!浪费金钱! 说完还觉不够,她脸色一冷,看着华蔚牵着的安安也格外不顺眼:“还有,别把什么不三不四的孩子都往家里带!楼公馆里贵重的东西多了去了,丢了什么不是你能赔得起的!” 从小到大都没被人这么骂过的安安小嘴一瘪,瞬间就红了眼眶,抱着华蔚的大腿就难过了起来。 “家教?我从小就没有家,哪里来的家教?” 她慢慢摸着安安的头,脸上神色平静无波,就好像在讲述别人的事情:“小时候唯一的记忆就是饿肚子和被那女人打,北境的冬天零下十几度,我依旧只有薄薄的单衣。” “那个时候我连尊严都没有,还谈什么礼数。活着就不错了。” 话中的她指的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她缓缓抬眼,迎上甄茹冰冷的目光:“我也想和楼婕一样教养礼貌处处周全,可我没那个命;天生一条贱命,就不该肖想那些我不该得的东西,您说对不对,甄茹女士?” (本章完) 第415章 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点 ——贱命?她是她生下来的亲骨肉,说自己一条贱命?!那她呢,这贱蹄子是把她这个母亲也骂进去了吗? “你少在这里给自己开脱,婕儿她有今日是她努力得来的结果。你祖母不是也送你去朔城学习了吗?你不还是照样什么都不会?” “我不过是让你叫人,你就在这里跟我提起从前;是,你是吃了苦,但那又怎样!你不是还是好好得活到现在了吗?” “你为什么就不能大度一点,原谅楼婕和她和平共处呢?” 说完这些话,空气中静了片刻,甄茹垂在身侧的手微微颤抖着;心中却莫名一空。 ——原谅? 甄茹是站在什么立场上要求她原谅楼婕? 华蔚沉默了瞬息,蓦然勾起唇角:“两位说笑了,什么原谅不原谅的。我本来也没恨过谁,爱过谁。我与楼家唯一的牵连也不过是身上流着你们的血,有着那么一些微薄的亲缘关系。” “至于楼婕,你们愿意将她当做亲生女儿养着我也并不在意。我说过我迟早会走,这次会回来也不过是和祖母有那么些关系。” “若是你们嫌我碍眼,那可能那需要忍耐一些时间。实在不行,我带着安安去老宅也是可以的。” 神情疏离,说出的话官方得不得了。 甄茹越发觉得自己被华蔚这幅无所谓的样子刺痛了眼睛! 明明这是自己想要看到的结果,但不知道为什么,偏偏心里有种莫名的窒息感涌上心头。 她凭什么这么不在乎!她凭什么无视他们作为父母的这一存在!为什么始终不肯叫一声母亲?! 越想越恨,但却没有任何借口骂她;于是甄茹眼神一动,就将炮火对准了无辜的安安。 做了美甲的指尖直直指向华蔚腿边的安安,满脸怒容:“这个野孩子哪里来的!还不快给我扔出去!今天是谁负责的安保,就是这样随便阿猫阿狗都放进来吗?!” 而她身侧的楼泽良不知道是在走神还是怎么,始终抿着唇看着华蔚,一言不发。 “不麻烦了。”明明没有抱任何希望,却还是不可避免感到了失望。华蔚俯身抱起安安,声音也冷了几分:“这是我在外面和野男人生的孩子,这样你满意了吗?” 突如其来的消息直接让楼泽良夫妻如遭雷劈,愣在当场。 还在发难的甄茹抖着手,迅速缩回了指着安安的指尖,脸上肌肉颤抖着,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你!你……!” “……这是你的孩子?” 伴随着楼泽良这句倒吸了一口凉气的问话,安安也极其配合地趴在华蔚的肩头,委委屈屈地小声啜泣着:“妈妈,安安怕。” 这句话的杀伤力不亚于有人在平静的湖面上扔了颗炸弹,被证实后楼泽良更是扶着甄茹不自觉后退了一步。 在震惊里回过神来的甄茹瞬间爆发:“你跟谁生的!你说啊!你作为一个女孩子怎么这么不自爱!你才几岁啊你就和别人生孩子!” “我告诉你,我绝对不会让这个孽种进楼家的门!你今天如果不把这个孩子送走,那你也永远都不要回这个家!” (本章完) 第416章 警察来了都是我有理 华蔚蹙起眉头,看着甄茹的目光里全是费解。 ——她哪里来的自信觉得她会为了能够留在楼公馆而放弃安安?他们算什么东西? 心里是这么想着,华蔚的脚步就已经诚实地准备走向门口。 但堪堪才踏出一步,甄茹就又炸了。 “你给我站住!你是根本就没有把我这个母亲放在眼里是吗!”被她握在手里的票不知道什么时候落在了地上,但却全然没有在意。 她死死盯着华蔚准备离开的背影,再次觉得难以呼吸:“安保!把门给我锁了钉死!今天你们要是放一只苍蝇出去,明天我就把你们剁了喂狗!” 这是楼泽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见妻子这么失态,上一次还是因为她不肯操办楼蔷的认亲宴,而这次,则是因为这个女儿要离开。 华蔚带着不解转身,看向暴怒的甄茹。 ——什么意思?难道还想让她们挨顿打才肯让她和安安走? “我想我可以控告你们,非法囚禁他人人身自由。” 甄茹甩开丈夫扶着她的手,笑得令人心悸:“我把我自己的女儿和孙女锁在家里,就算是警察来了都是我有理!” “楼蔷,既然进了楼公馆,就安安分分地待着,别再想逃出去找野男人!” 再次确定楼蔷没办法离开甄茹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她死死盯着站在博古架旁的一大一小,眼底的情绪冰冷而复杂。 但最后她还是什么都没说,重重地拂袖而去,光是看背影就知道她有多生气。 而楼泽良轻叹了一口气,深深地看了眼安安小小的身影后,捡起地上的票就跟在甄茹后面离开了大厅。 被迫围观了一场大戏的佣人们吃完瓜也三三两两退场,这里又只剩下了华蔚和安安两个人。 小机灵鬼安安大眼睛滴溜溜转,靠在华蔚耳边轻轻说:“舅妈,安安演的不错吧。” “很厉害。” 差点把他们气个半死,她很满意。 - 翌日。 因为楼公馆并没有额外准备安安的房间,因此安安暂时和华蔚住在一起。 而小孩子觉少,醒得也早。 此时不过清晨六点半,安安就已经从床上顶着乱糟糟的头发醒来了。 警惕性刻入了骨子里的华蔚眼都没睁开,手就已经抓住了安安的脚。 “去哪?” 迷迷糊糊的安安随口来了句:“安安去厕所。” 华蔚信以为真,就松了手。 然而第一次来楼公馆的安安哪里知道厕所是哪个门,她直接拖着从沙发上捡来的兔子娃娃,径直拉开房门,迷迷瞪瞪地就走了出去。 没想到刚出门就撞到了人。 “唔——”反作用力让安安差点往后摔个大马趴,幸亏来人手长脚长,一把将她捞了回来,这才避免了一场事故。 “安安,你醒了?” 陌生中带着熟悉的语气让安安清醒了几分,她揉了揉眼睛,认出了这个人是她的新舅舅。 ——新的大傻子。 “嗯嗯,安安饿啦。”她张开手臂,伸手就要抱。 其实她就是不想走路,免费找个劳动力代步罢了。 被萌化了心的楼凌宇想也不想,就将安安抱下了楼,准备带她去吃早餐。 (本章完) 第417章 把她给我带下去! 然而餐厅里的景象却是让他傻了眼。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吗?什么时候六点半能在餐厅看见他爸妈啊? 甄茹见他抱着安安下楼,还刻意往他身后看了一眼,没有看到想见之人,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了目光。 “你们怎么这么早?” 甄茹剥了个水煮蛋放在手边的碗里,佯装生气:“臭小子,我们怎么不能这么早?” “我也就随口问问。”安安乱糟糟的头发扎着他的脸痒痒,楼凌宇不自觉用手轻压了压,试图将其弄顺。 但看起来还是乱成一窝。 迷迷糊糊的安安抬起短短的手手护住自己的头发:“舅舅,安安要扎辫子。” 啊这。 楼凌宇不会,并且他连马尾都不懂怎么扎。他皱着眉头盯着安安那头乱糟糟的小卷毛,整个人如临大敌。 解决不了干脆就放弃,楼凌宇哄着安安坐到了宝宝椅上,轻声:“先吃早饭好不好,安安。舅舅等会再给你扎头发。” 手里还抱着兔子的安安软软答道:“好哒~舅舅。” 然而楼凌宇根本就没发现甄茹那复杂的眼神,在他准备让佣人给安安准备早餐之时,一直没说话的母亲倒是冷声开口:“吃什么吃!还是和她妈一样没礼貌,连人都不会叫。” “奉枝,把她给我带下去!” 年轻的女佣颔首应下,就准备伸手将安安抱起来。反应快一步的楼凌宇迅速将安安揽在怀里,满脸不可置信:“妈,你干嘛?!就算你不喜欢阿姐,但是安安也是你的亲外孙女吧!” “你现在连饭都不给她吃,还要把她赶出去,你不觉得自己做得很过分吗?” “我不管,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要是赶安安走,就把我一起赶走!” 被亲儿子戳着心窝子顶嘴,甄茹更是气不打一处来。 她不明白为什么跟楼蔷扯上关系的一切事物都能让她感到非常生气。 想到自己等会的目的,她忍了又忍,才紧咬着牙关没发火:“我什么时候说要把她赶出去,我是让奉枝带她下去洗漱;我在你心里就这么恶毒吗楼凌宇!” 她是不喜欢楼蔷,但是她也知道孩子无辜;只是现在多了个安安,未来给楼蔷寻找夫家便更是难上加难。 思及此,甄茹便更加烦躁了。 身侧的楼泽良将她的情绪尽收眼底,掩在桌下的手握住妻子的掌心,无声安慰着。 “给妈妈道歉。” “……抱歉,妈妈。”自知理亏,楼凌宇挠了挠耳朵,不敢再说话。 墙上的时针缓慢走向七点,华蔚准时出现在了餐厅门口;嘴里咬着半个草莓的安安见了便开心地朝她挥着手,“妈妈,安安在这里!” “乖了。” 养了几天孩子,华蔚现在看安安就有种莫名在看幼型犬的感觉。 ——果然和她的狼崽一脉相承。 但温馨的亲子时光总是短暂,甄茹一见她就哪哪都看不顺眼,“日上三竿才起床,哪家的世家千金像你这么懒?老太太送你去朔城学习费了那么多钱,你倒是半点不珍惜。” 说着还睨她一眼,神情中满是瞧不上。 (本章完) 第418章 我的十九年前 “我让你跟着楼婕学学怎么不听呢?你就算跟我置气,也没必要和楼婕置气吧!” 华蔚抚着安安的手微微一顿,佣人们适时端着早餐从她身侧而过,将东西轻轻放在了她的身前。 “二小姐,请慢用。” “多谢。” 奉枝往后退的身形微颤了颤,连忙轻声说着‘不用不用’就退了下去。 见楼蔷宁愿感谢一个毫不相干的佣人,却对她这个母亲的话置之不理;这无疑是在生生打她的脸、给她难堪。 甄茹面露不愠,脸色变得不太好看,“楼蔷!你什么态度——” “十九年前,我大约有四岁。” 不理会甄茹怒不可遏的神情,华蔚打断了她的话,垂眸将切成小块的面包放到安安手中后,才复又继续沉沉开口。 “那一年冬天很冷、路很长、小巷也很黑。我被那个女人扛在肩头逃往外地,一路上不敢发出一点声音。因为如果我一不小心有了小动作,就会遭来她的一顿毒打。” “直到六岁真正记事之前,那些朦胧的记忆里,似乎我的身上总有青青紫紫的伤口。” “为什么要逃?因为我是个黑户,每每有人敲门那个女人就害怕得要死,总会紧紧捂住我的嘴,不让我发出一丝声音。” 她至今都记得那个深夜,她被楼婕的生母紧紧摁在廉租房的布艺沙发里,用沾满灰尘的抱枕塞了她满嘴,让她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外面的敲门的人还在大声喊着:有没有人,我们做人口普查的。 其实那女人完全是多此一举,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想要出声、她也没力气出声。 “第二日,她就带着我坐上了前往北境的火车。临行前她害怕我在火车上闹事,特意将我丢在冷水里泡了两个小时;而我发着高烧,自然也就没可能再乱嚎乱叫、引起别人的注意。” 草莓汁水饱满,安安啃着就沿着嘴角流了下来。华蔚握着帕子替她擦去,眼底的情绪平静至极,冷静到可怕。 坐在安安另一侧的楼凌宇早已经紧咬着牙关、垂下眸子不敢再看她。 腿上的校服西裤被他用力抓出褶皱,而往地上滴落的——是他迟来的眼泪。 他阿姐到底遭受了什么人间至苦! 华蔚沉着声,连表情都未曾变过分毫:“那女人说,就算她换了她女儿进豪门,我也没资格用她女儿的身份;说我就应该活在最肮脏、最下贱的地方。她说我是小杂种、是连垃圾都不如的东西。” 天已破晓,餐厅接壤小花园,两处隔着块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的晨曦折射进几片细碎的光芒。 原本该是温暖的晴日,但甄茹却感到了满身冰冷、面白如纸。 就仿佛流动在她身体里的不是温热的血液,而是极地的冰川。 被丈夫紧握住的掌心越发用力,尖锐的指甲狠狠扎进手心;似乎只有身上带着疼,她心脏上的刺痛才能轻几分。 而楼泽良早就黑了脸,沉沉眸底染上厉色;握着餐刀的手用力到青筋暴起,胸膛里传来的阵阵钝痛更是让他呼吸都重了几分。 (本章完) 第419章 不是众人皆苦,而是只有我在地狱 “那时,我的状态总是浑浑噩噩、没有几分清醒。” 总是病着,精神状态又怎么会好呢。 “又一年,那个女人生了场大病。”话音微顿,华蔚兀自轻笑了一声,“她每天躺在床上的时间比清醒的状态还要长,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每天锲而不舍地爬起来,抄起冰箱上的棍子狠狠打我一顿。” “新伤加上旧伤,破裂的伤口流出鲜血;那一年的冬日极冷,我趴在地上,就像条半死不活的狗。” 华蔚缓慢切着餐碟中的煎蛋,就这样语调轻缓地叙述着最残忍痛苦的过往。 “她打完了、开心了,就开始骂我。她骂我凭什么生来富贵、凭什么她的雪儿、”说到这,华蔚微微一顿,善意地为他们解释道:“哦,就是楼婕、要跟着她受穷受苦?她骂我活该痴痴傻傻、都是父母太过有钱的报应。” “她还说、”叉起一块煎蛋,华蔚慢慢咀嚼着,室内寂静无声,针落可闻,似乎都在等着她的未尽之语。 “她说等我大些,就把我卖进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让我被千人枕万人骑。然后看届时楼家还要不要这样一个满身脏污的女儿。” 砰—— 盛了七分满的牛奶杯猛的掉落在地碎裂开来,甄茹死死咬住下唇,浑身都在颤抖着。 ——那个贱人怎么敢!怎么敢这么对她的女儿! 她怀胎十月,小心翼翼护着、拼死生下来的孩子就这么被折磨了整整七年! “我吃过垃圾桶里的烂苹果、也和猫抢过食物;甚至连老鼠吃过的面包我都可以面不改色地吃下去。只要能活下去,就足够了。” “那时我常常透过门口的破洞偷窥着外面的生活,他们的幸福和我的痛苦形成了鲜明对比;这时我才发现,原来不是众人皆苦、而是只有我活在地狱里。” “甄女士。”手中餐刀泛着锋芒,华蔚唇角噙着笑,缓缓抬眼看向这位生母,“我或许不恨你。因为你的确无辜,毕竟你对当年的事情一无所知,哪怕我死在外面,也不是你的错。” “虽然你因为需要我的骨髓而找上我,但你对我抵触也情有可原;毕竟这般低贱的我,的确配不上楼家这样的豪门世家。” “但是——”唇边笑意渐消,华蔚的脸色冷了几分:“既然相看两相厌,那为什么还要相互折磨?” “我从未强求你们认我回楼家,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过去最痛苦的日子我都熬过来了,难道你觉得如今的我还需要吗?” 被华蔚外放的气场震慑,安安咽下最后一口面包,有些无措地望着自己的舅妈。 楼凌宇在听到华蔚幼年之事的时候就已经绷不住了,能够忍到现在,全是因为自己狠狠咬着虎口,哪怕流出鲜血、也不敢发出一丝声音。 ——没有父母就没有父母…… 这句话让甄茹的心脏宛如被扎入一把尖刀,痛得她快要不能呼吸,她失了神般看着一脸冷漠的女儿,喃喃道:“楼蔷……”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第420章 我永远都是你妈! 她什么时候居然和楼蔷走到了决裂这一步…… “楼蔷——”这两个字突然灼痛了她的舌尖,想起自己做过的那些事,甄茹恍然发现自己似乎都没资格说自己是楼蔷的母亲。 她连她的认亲宴都不愿操办,对她厌恶到了骨子里,甚至恨不得她去死…… “楼蔷,无论你再说什么,”强忍下翻涌而起的复杂情绪,甄茹缓慢从餐桌前站起身来,她紧握着丈夫的左手还在颤抖着,但她依旧强打精神,撑着一口气:“这些都是改变不了的事实。” “我养了楼婕这么多年,总归有情分在,我不可能舍弃她。” 这些话不知道是在骗她自己、还是在骗楼蔷。 无边冷意将甄茹紧紧包围,她意识到已经有某些东西正在脱离自己的掌控,但她似乎无能为力。 “而你和我有着亲缘关系也是不争的事实,所以无论你想不想,你都是我生的!” 她陡然气急地抖着手,朝着华蔚厉声:“我可以不认你,但你绝对不能不认我!” 伴随着这句狠厉的话落地,甄茹面前可见的所有瓷器都被她全部横扫,狠狠砸在了地上! 一时间,碎裂的声音充斥了整个餐厅。 “我永远都是你妈!” 楼泽良生怕她伤到自己,连忙将人拉了出来,抱进怀里狠狠制住。 困住失控的妻子,他径直看向失神的楼凌宇,沉声吩咐了句:“你妈妈状态不好,我先带她去休息。” 末了,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又补了一句:“若是想出门,记得带上桌子上的零用钱,卡在那。” 虽然说这些话时他全程看着楼凌宇,但是明眼人都知道是说给楼蔷听。 楼家目前唯一没有黑卡的人,只有她。 甄茹被丈夫带走,远远还能听见她的厉声哭嚎;楼凌宇弓着身子将血肉模糊的手背在身后,看向华蔚的目光里,全是小心翼翼。 “阿姐……” 泪珠成串似的往下滴落,铺天盖地的后悔将他吞噬。若是早知道他阿姐曾经遭受了这么多的折磨,他就不会、就不会……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满腹之语最终只化成了一句带着哽咽的:“对不起。” 可他也没能等来一句原谅或讽刺,只见华蔚直接无视了他,抱起安安就径直从他身侧走过,连个只言片语都不留。 失去了所有心力的楼凌宇无力滑坐在地,手边紧紧抓着的是刚拨出去的电话。 ——阿姐为什么不恨他们呢,是因为根本就不在乎,所以连恨都不屑于恨吗? “阿宝,怎么了?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边传来的熟悉声音似乎让楼凌宇突然找到了主心骨,他连忙抓起手机放到耳边,哽咽道:“王本律!” 他的悲伤听来实在明显,电话那边的王本律瞬间敛起脸上的轻松笑意,眼底掠过紧张:“你在哪,出什么事了?” “你昨天帮楼婕做的公关能不能先撤回?”抹去眼角的泪水,楼凌宇的语气中不自觉带着些许祈求与希冀:“我现在不想用这个办法了,我们换个方法行吗?” 他的阿姐曾经差点被楼婕的生母害死,他现在还利用她来给楼婕挡枪,他还是人吗? 第421章 阿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一听不是楼凌宇出事,王本律悬着的心顷刻就放了下来。 阿宝在乎那么个乡下来的楼蔷干什么?一个土包子而已,利用就利用了。 有利用的价值还是她的福气。 他慢悠悠地解开袖扣,脸上表情满不在乎:“阿宝,都已经过去一天一夜了;你现在说撤回,那营销号和水军们也撤不回,对不对。” “而且当初这个办法还是你提出来的,当时执行之前,我也征求过你的意见,怎么现在你突然又要撤回了呢?” 事情已成定局,结果注定是走向毁灭。 楼凌宇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 ——是他提议的吗? 他昨天不过是在让王本律给楼婕绯闻想办法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楼蔷带着女儿回来了,然后王本律就说顺水推舟,让楼蔷做这个替死鬼…… 反正对于楼蔷而言,她在京城里本身风评就不好,就算再差一些也没关系。 而楼婕不行,她是楼家的骄傲,是京城中所有贵女都要为之看齐的标杆;牺牲她,保住一个楼婕,这几乎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可现在他后悔了,阿姐受过的折磨已经够多了,她现在还要被他亲手送上舆论场,这对她何其残忍? 思及此,楼凌宇的神色愈加凝重了几分:“王本律,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都要将这件事中对楼蔷的伤害降到最低!我知道你做得到,对不对。” ——不过才一天,阿宝为什么会突然这么在乎楼蔷这个土包子? 掌心的袖扣被他紧握着,凉薄的眉眼间染上几分暗色。书桌前的男人沉寂几息之后,才低声回了一句:“好,阿宝说什么就是什么。” - 不知是不是得了楼泽良的吩咐,华蔚再带着安安离开楼公馆的时候已经没有一个人敢拦她的脚步,倒是先前给她端早餐的那位女佣试探性问了她一句, “二小姐是要出门吗,晚上需要留您的饭吗?” 华蔚脚步微顿,侧目瞧了她一眼。 楼公馆似乎也不全是傻子,起码佣人们倒是个个都分外会看眼色。 而这个叫奉枝的,是在侧面打听她是不是还会回来的意思。 “不用留。” “好的。”得了她的回答,倒是让奉枝信心大增,她又大着胆子还想接着问:“那若是太太问起您去了哪里……” “你的话有点多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她和甄茹的关系恶劣,这女佣还想用她的消息到甄茹面前卖好,倒也是真的没把她这个二小姐放在眼里。 “抱歉。”被冷声警告的奉枝自觉越距,连忙垂着头后退两步,不敢再问。 …… 楼公馆所在的别墅群离外边的市区闹市还有很长的一段距离,但华蔚运气好,遇上了一辆刚送完人回来的出租车。 送上门的生意不做白不做,司机师傅一听她是要去元纪路就立马让她上了车。 “小姑娘,你是去看表演的吧。”一路上司机倒也健谈,见她抱着安安,还感叹道:“不过倒是第一次看到带这么小的孩子去的。” “师傅怎么知道我们是去看表演的?” “这多好猜,那边听说有个音乐节目在那里录制,今天我那些同事也拉了不少的年轻小姑娘往那去呢。” 第422章 哪里跑出来的傻千金 可聊着聊着,司机往后视镜多看了几眼,就发现了不对。 后面总有几辆车在不远不近地跟着他们,无论他拐到哪条路,对方都跟着,就算是巧合,也过头了。 司机狐疑的目光看向后面的一大一小,一个可怕的想法浮上心头。 “小姑娘,你怀里这个女娃娃……”不会是拐的吧? “我女儿。” 为了印证华蔚的话,安安还适时地趴在她的肩头轻声:“妈妈,安安困。” 见不是拐卖小孩,司机的心放下去一半,心里的疑惑也能名正言顺地问出口。 “后面有车跟着我们,是你的家人?” 这些有钱人的想法真的千奇百怪,放着自家的豪车不坐,打出租车还不放心,要派人跟着。 哪知华蔚的下一句话差点就让师傅一脚油门开出二里地。 “不是我家人,我把我老公送进局子了,后面那些人是他们家来抢孩子的。” 司机直直倒吸一口凉气,莫名有种天降大任与斯人也的使命感。 只见他立马将车拐进弯道试图甩开后面的车,方向盘都差点转成轮盘,跟着他十几年的小破车硬是给他开出了法拉利的感觉。 得益于司机师傅的先天优势活地图,绕了几圈后终于甩开了后面跟着的楼家司机。 摆脱危机,司机松了口气,抹了把头上的冷汗后就开始准备八卦。 “您……为什么把老公送局子了?” 而且这种情况下还是若无其事地带孩子去看节目。 “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我寻了个机会,将他所住的酒店给举报了。” 说着,她还安抚般摸了摸安安的头,眼眸中带着几分怜惜。 ——安安的亲爹段瑾则不就是因为被杜琢然查到了疑似出轨的消息,才阴差阳错到了她身边吗? 她这么说,其实也不算错。 八卦之魂熊熊燃烧,司机师傅悄悄瞅了一眼,试探性问道:“那你是准备离婚,然后那边想争孩子的抚养权,所以才抢孩子?” “倒也不是。”华教授的恶劣因子蠢蠢欲动,她弯了弯唇角,就开始胡诌了起来:“我嫁我老公的时候他们家挺穷的,他们家娶我时给我两千五的彩礼,我爸心疼怕我过苦日子,就出了一百万嫁妆给我带过去贴补。” “后来我让我爸在公司里给他找了职位让他混日子,但没想到从那时开始,他就渐渐夜不归宿了起来。” “我心里怀疑,就雇了私家侦探去查,没想到查出了自己头上戴着八顶绿帽子。” 把古早的狗血泡沫剧当现实讲,华蔚直接把司机师傅唬的一愣一愣的。 这还没完,见司机听得入神,她又补了一句:“其实当年我老公还挺不愿意娶我的,他说就看不上我们家这股铜臭味,说我除了钱一无所有,思想空虚到极致;不像他,虽然穷,但是他的精神世界却是丰满的。” “我当时听了这些话,更是坚定了要嫁给他的决心。” 司机听了之后满脸黑线,看华蔚的眼神里都带着可怜的意味。 ——这是哪里跑出来的傻千金? 第423章 猎杀开始。 司机扯了扯嘴角,刚想劝—— “后来我带着我们家二十来个保镖堵在他家门口,扬言不娶我,我就送他往生。后来我就如愿嫁给他了。” ——卧槽! 这还是个道上的千金! 万马奔腾脑中过,司机师傅都不敢再多看华蔚一眼,生怕下一秒被二十多个大汉围着的人就是自己。 所以乃至最后到地下车的时候,不知道是不是觉得144这个数字不吉利,愣是只收了华蔚110。 - 华蔚去见了戴薇。 楼婕参加的那档小破综艺已经被非洛集团收入囊中并重新整合,如今正在元纪路这边准备公演。 前来为她引路的工作人员将她带进了vip通道,错身而过时,有道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但当她再次抬眼看去,对方却早已没了踪影。 …… ——为什么楼蔷会在这里? 原本是配合节目录制出来迎接楼泽良夫妻的楼婕不但没等到父母,反而看见了抱着孩子进了高层休息室的方向。 这怎么能不让她感到震惊。 见她失神,好心的工作人员还以为她是因为父母的失约而难过,不禁安慰道:“小婕?节目快开始了哦,你爸爸妈妈可能路上又是耽搁了,不然你先去后台做准备?” “啊?哦,好,我这就去。”说着,她又弯起眉眼对着镜头温温柔柔一笑,尽显知意可人。 然后直播就炸了。 【啊啊啊,awsl!怎么有人可以这么好看!】 【姐姐又漂亮又会写歌,还是北斗国艺摇光院的首席,这是什么可怕的天才!】 【北斗摇光?天啊,我还是第一次知道楼婕这么厉害!】 【为什么连女儿这么重要的日子都不来啊?这是什么父母?】 【不会是因为婕婕的妹妹讨厌她,所以逼着爸爸妈妈不给来吧?】 【爸妈不来小婕心里也很难过吧,只是在直播里不好表现出来而已。】 【这种妹妹在我家早被我打死了】 【有没有人上随刻啊,我怎么听说楼婕请枪手?】 …… 高层休息室这边有条走廊建在舞台的三楼对面,从这里往下看去能够看到整个舞台。 “华教授最近可真是大忙人,我这想见您一面可真不容易。” 戴薇端着两杯热咖啡从长廊那边朝她走来,瞥见华蔚腿边的安安时;眼底闪过几分极浅的讶异。 “你去哪里拐来这么可爱的小孩?我可告诉你,现在小基地可不收来历不明的幼儿了。” 说着,她又蹲下身去逗安安:“宝宝,你妈妈是谁呀?你怎么跟着这个阿姨在一起?” 安安有些紧张地扯着华蔚的衣服,躲在她身后小声喊着:“妈妈。” 戴薇当场裂开了。 “你……!”她满脸不可置信,不停瞅着安安又看向华蔚:“不可能,三年前你在七区的时候我又不是没见过你,这孩子指定不是你生的!” “前几天在家门口捡的。”从戴薇手里捞了杯热咖,华蔚靠着栏杆转移了话题:“非洛集团什么时候有兴趣这种综艺节目了?你们不是走高端奢侈品行业的路子?” “这不是在索莹那边听说了你那姐姐参加了这个节目吗?我得了你那么大的一个好处,总要做点什么回报你,对不对?” 第424章 #楼婕枪手# “索莹那边几天前就开始在网上造势,一切都在为今天做准备。只要楼婕不是个傻子,她应该也正在想办法洗白。” 杯中热咖香醇浓郁,戴薇站在高台之上含笑往下看去,准确地从人群中捕捉到了楼婕的身影:“不过这一次,我看挺艰难的。” 她侧目瞧了眼身侧神情平静的华蔚,缓缓启唇:“这件事中还有一个参与者,你一定想不到。” “谁?” “胥南颜家。你之前在南联的好学生。” 颜瑞星?颜家人怎么会参与到楼婕这件事中来? 她的身份从来没有在外面曝光过,任是谁都不可能知道胥南的时卿和京城的楼婕有任何的关联。 难道……是孟雨? “不过话说回来,我以为你在北地的事情了结之后你会回七区,倒没想到你回了楼家。” “我和楼懿文做了笔交易。”华蔚端起咖啡饮了小口,继而垂下眼眸,示意:“顺便把这小丫头带回京城。她家里现在不是很方便,我也需要等个时机。” 联想到之前江藤和她八卦过的消息,戴薇一下就猜出了安安的身份:“秦家的小孩?” “嗯,杜琢然的。” 和猜测中八九不离十,戴薇多看了两眼坐在小板凳上喝牛奶的安安,便也收回了目光。 “到点了,我们看看好戏吧。” 腕间的时针走向九点,戴薇启动了掌心的紫方块,弹出的光屏中有几行爆红的热搜极为亮眼。 #楼婕、摇光院首席# #楼婕枪手# #楼婕恩师冀洪健何贤平为她开后门# #北斗国艺败絮其中# 【人红是非多,现在是看婕婕火了就开始造谣了?】 【抛开事实不谈,就算她找了枪手写谱,但是她也的确是有真功夫在身上的?不然摇光院凭什么要她做首席?】 【真能洗,楼上是哪个牌子的洗衣粉?】 【北斗国艺的学生都没说她一句不好,你们这些路人在这里起什么哄?】 【我是摇光院的学生,我证明学姐没请枪手。之前学校每年都有院考的,学姐每次都是院考第一名,还用什么枪手啊?哪个枪手比她厉害?】 …… “说起来楼婕也有些可怜。”刷着屏幕上那些千奇百怪的发言,戴薇蓦然轻笑一声:“原本我派人去查楼婕的小辫子时,只是想看看当时她是怎么利用院考试图让玉衡废院的。” “但我怎么都没想到,一个叫王本律的男人居然会主动找上我。” 名字听来陌生,华蔚带着几分疑惑侧目,眼底掠过些不解。 “这个王本律其实也出身北斗,曾是天权院门下最出色的佼佼者。他所在的那一年院考他打遍其他六院,都没有一个人能胜过他去。” “和现在的楼婕比起来,能说得上是碾压。” “但是后来他还没来得及出名,就销声匿迹了。”戴薇莞尔一笑,让她猜:“你知道为什么吗?” 华蔚蹙眉想想,带着几分不确定:“丑闻?” 唯有这个,才会让他在这个名利场存活不下去。 “猜对咯!”指尖在光屏上划过,弹出一条旧闻,戴薇语带讽刺:“这小男孩当年差点死他手里,如果不是北斗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他早就进去了。” 第425章 新养的小情儿 “后来这件事在当时的北斗闹得沸沸扬扬,为了保天权一门的名声,这个王本律就这么被雪藏了下去。” “最近几年,他低调在京城开了家音乐公司,看起来倒也安安分分没作妖。” 不过也只是表面上看起来没作妖而已。 指尖再滑,戴薇将显示出来的图像展示在华蔚的面前,让她看:“这个男孩子你觉得眼熟吗?” 照片中的人眉眼清秀,身形瘦削,身上还背着个琴盒,只一眼看去,华蔚就认出了其人:“易姜?” 这不是在玉衡院给她带资料的那个少年?他和这件事有什么关系? 戴薇挑了挑眉尾,“他是王本律新养的小情儿。” “……”华蔚差点脸上的表情差点没绷住。 ——之前这少年看起来还挺有风骨的,怎么这才几个月,这人就变了? 成功让华教授表情龟裂的戴薇显然很愉悦,“现在走到第二步,放长线,钓大鱼了。” 台下在准备表演事宜的人群开始有些喧闹,不少人交头接耳在切切私语,而被人群孤立的楼婕攥紧手机,在看不见的角落里,满脸阴鸷。 指针走向九点三十分,随刻再爆。 #摇光院学生易姜为楼婕正名# #我师姐没找枪手# #楼婕清清白白# 【我就说我们婕婕怎么可能会干这种下三滥的事?那些骂人的键盘侠也该出来道歉了吧?】 【究竟是谁在背后要害我们婕婕啊?是闵露和付倩亚这对假cp吗?见自己的热度被婕婕分走,就迫不及待地跳出来害人了?】 【我看更像是婕婕家里的那个恶毒妹妹会干出来的事!毕竟节目上婕婕提起这个妹妹总是很难过的样子!】 【顶楼上,我也觉得是楼蔷干的!毕竟谁也不会无聊到害一个刚出道的小糊糊!】 舆论走向再次翻转,开始倒向了从未在人前出现过的楼蔷。 “我和易姜无冤无仇,他为什么要联合王本律将脏水泼到我身上?” 而且她还将玉衡院给保下来了,就算他不念她的恩,也不该这么以怨报德吧? “不急。”戴薇脸上表情意味深长,“等等再看。” 此时楼下的公演现场已经开始了测试,扭转的局势显然让楼婕心情好了不少。 在踏上舞台的那一瞬间,华蔚眯起眼眸,感觉方才错眼而过的那一刻,楼婕似乎看向了她所在的方向。 抒情的音乐在整个现场响起,清透空灵的女声在空中回荡;小提琴声糅杂了变化多端的情绪转合,将歌曲拉至顶峰,最后在一片喧嚣中归于静寂。 这又是一首新曲子。 “我相信这世上有天才,毕竟我们出身与小基地,从小便是与群雄共舞。可楼婕这种,我不信。” 戴薇切了随刻的实时光屏给华蔚看,眼底漫起的凉薄之意冷若冰雪,透着一种骨子的傲慢。 她就是要让华蔚知道这楼家究竟是怎样的蛇鼠一窝,狼心狗肺。 ——乃至是和华蔚有着血脉关系的亲弟弟,都要下手害她。 十点,随刻又爆。 #老牌豪门楼氏集团第三代嫡女楼婕# #细扒豪门恩怨、楼婕的黑莲花妹妹# #和姐姐抢未婚夫不成反卖惨# 第426章 疑似楼氏二公主未婚生女 #疑似楼氏二公主未婚生女,男方是混混# #楼蔷真人照如同非主流# 发出来的几张照片里,一张是华蔚戴着黑口罩和安安走出机场的画面。 另外一张,是在认亲宴上流出的怪异打扮。 从昨天到现在,知道她回京的人满打满算也不超过十个。 而还能在舆论爆发前就铺垫好拉她下水的,这种时机,只有两个人。 ——楼懿文,楼凌宇。 前者注重家族名声,巴不得她继承楼氏集团发扬光大,自然不可能买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的热搜。 那就只剩下了便宜弟弟。 楼凌宇。 看穿了华蔚的沉默,戴薇知道她自然想通了其中关节。 她弯起唇角,凉凉出声:“承认吧,华教授。无论你对楼家人再好,他都依旧选择站在楼婕这一边。” “你这便宜弟弟,我看也是不能要了。” 微凉指尖搭在栏杆上,华蔚浅浅吸了口气:“或许在一开始,我就不该一时心软,去见楼懿文那一面。” 也就不会扯出后面那么多的破事。 一步错,步步错。 “现在知道也不晚。” 杯中热咖仍有余温,戴薇不断切换手中光屏,指节翻飞如蝶舞动,快到令人咋舌。 在楼蔷的热搜爆发后不久,楼婕的经纪公司终于出来发文澄清,文中大意也不过是楼婕不曾找过枪手,所有抹黑她的账号他们都会起诉到底之类云云。 而最令人玩味的是楼婕转发的那几句话。 【真相永远不会被埋没,公道自在人心。我没有请枪手,我也不屑于请枪手。你们怎么骂我都没关系,但是请大家不要网暴我的妹妹。妹妹刚从乡下回来,虽然在性格方面有些弊端,但她仍然是我的亲人!】 【也请网友不要再去扒她的过往了,她少时是混了些,但现在已经改了很多。网上流传的未婚生子照片希望大家不要再传播,这会对她们造成极大的困扰,谢谢!】 这样一番话下去,不但洗白了自己,还直接坐实了热搜上的那个人就是楼蔷。 戴薇看了都忍不住鼓掌,“我非洛集团的产品研发部要是有她这种颠倒黑白的嘴皮子,何至于天天被公关那边指着鼻子骂。” 一出豪门姐姐保护混子妹妹的戏码成功挑动了一众吃瓜网友的神经,于是有了更多人参与到这场混战中来。 但查着查着,风向就逐渐开始不对了。 因为楼蔷这一身份出现在京城也不过几个月的时间,除却这两张照片之外,就只有另外一处有她的身影。 ——北斗国艺。 彼时华蔚陪同孟雨在参加院考的时候,曾经有人偷偷拍了她的照片上传到了随刻分享。 如今网友全平台搜索,这张带着楼蔷大名的照片自然也被扒了出来。 可照片中明眸善睐、容色精致的女人实在没办法让人和那张非主流图给联系起来。 【这特么是一个人?博主不是在开玩笑吧?】 【玉衡院不是空院很多年了吗?现在楼蔷为了给自己洗白还用起别人的照片了?不要脸!】 【同名同姓而已吧?照片里的美女如果真是楼氏二公主,我直播倒立吃屎!】 【记住楼上id了,我现在就去私聊博主问,你要是不吃你这辈子吃方便面只有调料包。】 第427章 她不会是被网暴了吧! 半小时后,课间间隙爬上网吃瓜的周瑶看到自己的私聊爆成了999+,她登时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快速细数了自己过去19年间所做过的一切坏事,上到没扶老奶奶过马路,下到抢侄子的小饼干吃…… ——老天,她不会是被网暴了吧! 等她战战兢兢地点开私聊页面,却看到了一溜下来全都是“你好,请问这条博文下面的女人是楼氏集团的二公主楼蔷吗?” 其中还夹杂着一些顶着楼婕头像、骂她洗白楼蔷的账号;但周瑶还是长舒了一口气。 ——不是网暴她就行。 她切出去看了眼随刻热搜榜,果然发现了楼蔷的名字就明晃晃地挂在上面,而其中赫然的‘楼蔷未婚生女,男方疑似混混’更是让她瞪大了眼睛。 “那个冰山美女怎么可能和混混生孩子?” 真是无语他妈给无语开门,无语到家了。 斟酌片刻,周瑶又编辑了一条博文发了出去。 【这张照片是我一个月前在旁观玉衡院院考时偷偷拍摄的,照片上的这位女生当时经梅老师证明,她的确是楼婕小姐的亲妹妹,楼蔷。ps.当时玉衡院的孟雨,也就是楼蔷小姐姐的师妹,她居然还弹出了《诺玛的回忆》!简直惊呆了我的老祖母!】 一经证实,网友哗然。 【不会吧,乡下回来的土包子居然长得这么好看?】 【这年头谁不会p图,就算这楼蔷丑成猪,都能修成大美女。】 【可我看博主是一个月之前发的,那个时候楼婕都没参加音综,楼蔷就算等着洗白也不可能这么早啊。】 【我扒到北斗官网了,玉衡院那里总共就俩人,一个楼蔷一个孟雨。】 【长这么好看不出道可惜了】 【别是见光死才好,没见到真人前我什么都不信】 【楼蔷道歉!买黑子黑自己的姐姐还洗白自己,楼家有你真是倒大霉!】 …… 网上铺天盖地的言论由那张照片开始,再次陷入了鱼龙混杂的状态。 华蔚将目光从屏幕上移开,侧目看着戴薇,意味深长:“这也是你安排的?” 因为楼婕本身的讨论度让她这张照片的曝光量迅速攀升,那她在七区的身份被发现的几率更是翻倍增高。 但凡脑子清醒,都干不出来这种事。 戴薇抽空瞥了眼,却立马沉了脸色:“我马上让非洛的公关联系那人删帖。” 抛开危险区这个炸弹,就是研究所那群老头们一旦发现华蔚居然和楼氏集团有纠葛,那带来的将是无尽的麻烦。 现成的把柄落人家手里,这可真是玩脱了。 “不用删。” 她抬眼往下瞧去,正看见楼婕正拉着个比她稍小些的女孩在接受节目的采访,不用猜,也知道是在表演姐妹情深。 在这种时间节点演出这种做派,无疑是在给楼蔷那些不好的绯闻狠狠加了一把火。 ——行为不端、阻止父母参加姐姐的演出、和姐姐抢未婚夫、未婚生女、不知羞耻、买水军说自己的亲姐姐找枪手等等等等…… 一桩桩、一件件,人们的唾沫都能将她淹死。 第428章 会议中止,我去查 而此时,七区实验室内。 “嘶~”熬了一个大夜整合数据的瞿洪岩没想到自己刚爬上网摸个鱼,就吃到了自家导师的大瓜。 “你干嘛呢,脚踩电门了?”余鸥扶了扶鼻梁上的黑框眼镜,好奇的凑过去看了眼,看清楚内容的那一刻,却差点惊掉了下巴。 她直接抢过瞿洪岩的手机不停放大确认,越看越心惊:“咱们导什么时候瞒着我们有了个这么大的娃?!” 而且还不带过来实验室给她们玩! 默默无语的瞿洪岩小心翼翼地抽回自己的手机,弱弱开口:“现在重点好像不是咱们导的女儿,而是咱们导无辜被人家给骂了……” 似乎是为了证实他的话,实时上不停地刷下来许多辱骂楼蔷的话语,其中有些言论甚至不堪入目、叫人看了都要洗眼睛。 这余鸥能忍? 她的导她自己暗地里都不敢骂,这些人居然还不知死活,问候了她导全家?! 这要是把她导惹生气,不回来带她们做项目了怎么办?! 越想越生气,余鸥直接登上了大群2.0,将这个热搜截图甩到了群里并加上一行怒骂的表情;不出三秒,群——炸了! “会议中止,我去查。” “实验中止,我去删。” “吃饭中止,我去杀。” “华导师的女儿看起来很可爱,如果这次我是第一个抓到罪魁祸首的,能不能申请让小公主摸摸我的头!!” “做梦吧,你打下这行字的功夫就证明你已经失去先机了!” “敢骂我导,看我不把这些言论挂到你们生活的三次元平台上让你们社死。” “各位,嘴炮的这件事麻烦让给我,之前在财务部那里受鸟气,我早就想做个喷子了!” “+” …… ——这就是王本律说的尽力吗? 掌心用力寸寸收紧,楼凌宇的脸色愈加难看起来。 他将面前的钻石摆件狠狠砸向地面,对着电话那边怒吼:“王本律!我不是让你将伤害降到最低吗?你看看你都干了什么?!” 网上现在铺天盖地都是楼蔷的负面新闻,她阿姐什么都没做就被拉出来挡枪;这些人的眼睛是瞎了看不见吗? 什么证据都没有就在这里乱跟风骂人! “阿宝,什么事情都是有得有失。你要保楼婕,就必然要牺牲掉楼蔷。既然网已经撒了出去,就没有中断的道理。你若执意如此,最后只会是全盘皆输,楼婕和楼蔷你一个都保不住。” 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不容置喙的果决,这个曾经任劳任怨、默默在他背后为他善后的好友第一次逼迫他做出选择。 用力紧握着的掌心深深印出红痕,楼凌宇紧紧咬住下唇,眼底满是痛意。 阿姐幼时遭受了那么多的苦难折磨、无论如何,他今天都必须要保下楼蔷! 可是……楼婕过去对他那么好,在这整件事中她也是无辜的受害者;他也想保。 面带苦涩的楼凌宇几乎是从齿缝间吐出一句:“真的没办法让她们两个都从这场困局中脱身吗?” 过去多困难的事情他都能帮他摆平,为什么这次就不可以了? 第429章 我说了,保楼蔷! “阿宝,做人不能既要、又要。” 贪心的代价只会一无所有。 指骨间夹着的香烟缓慢燃烧,散出的袅袅白烟模糊了王本律的神情;虽然出口的话句句沉重,但他脸上的神情却是一派轻松。 易姜抱着琴盒安安静静地坐在不远处的灰质沙发里,垂眼刷着手机,眼眸暗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许久之后,电话里终于传出了楼凌宇的决断。 “我要保楼蔷。” 似乎对于这个结果感到讶异,王本律的动作迟疑了一瞬。 但很快他就调整好情绪,再次成为了对方尽职尽责的‘好友’。 “想清楚了吗,阿宝。” “我说了,保楼蔷!” 听见了这个答案,易姜低垂下去的眼眸陡然亮了几分,但他又极力压抑住自己的激动,不敢让王本律发现半分。 彼时他以为楼蔷放弃院考,也放弃了玉衡院;他满心绝望在酒吧买醉,然后就遇上了王本律。 那时他大约是被仇恨蒙住了双眼,只要有一分机会也要狠狠抓住,根本没想过眼前人是鬼还是人。 思及此,易姜带着几分厌弃攥紧自己的衣摆,脸上戾气愈重了几分。 ——玉衡院没毁,这一切都得益于楼蔷。 幸好这楼凌宇还有几分良心,幸好这一切还来得及。 - 【事情发生已经过去三个小时了,我还是没有看见楼蔷的道歉信,这就是你的家教吗楼蔷?】 【真没想到啊,楼蔷就算长得好看但心肠这么恶毒的话,在我们村都是没人要的!】 【我真是服了,楼家放着楼婕这么优秀的一个女儿不要,偏偏宠着这么一个乡下回来的村姑,他们脑子是有泡吗?】 网上骂着骂着,莫名就有部分可怕的力量加入了战场。 【楼家人宠哪个女儿还要跟你打报告呢?这么爱管闲事,是不是粪车路过你家门口你都要尝尝咸淡?头上顶着的那玩意是摆设吧,不然为什么不动动脑子,看看现在哪里有证据证明这一切是楼蔷干的?】 【就唐时文那小脑发育不完全,大脑完全不发育的崽种,给我蔷姐提鞋都不配。也就楼婕当个宝紧紧抓着。】 【只要脸上那俩窟窿不是拿来当摆设的都知道楼蔷这张脸起码甩楼婕几条街。颜值差异这么大,异卵双胞胎这种骗骗傻子的借口果然也只能骗骗傻子。】 【哈哈,但凡你们骂人的这群人中有一个参加了那场精彩绝伦的认亲宴,你们就知道楼婕为什么执着于将脏水往楼蔷身上泼。】 …… 随刻平台上瞬间多了不少账号出来为楼蔷发声,人们还以为是刚刚注册的水军账号,但却在点进主页想投诉的时候,突然惊讶的发现—— 对方不但是注册多年的用户,还是个爱分享和探讨科研问题的大佬! 而且这种账号点进去十个中有十一个都是这样的! 其中有一个更过分,顶着官号就下场替她说话了。 明晃晃的“非洛集团法务部”和名字后面闪亮亮的金标闪瞎一众吃瓜人的眼。 彼时大部分人心里大约只有一个想法。 ——楼蔷不是村姑吗?怎么这么多大佬为她站台? 第430章 王本律所图另有其人 混战愈演愈烈,参与其中的人身份也愈加离奇;而就在网友们好奇为什么这些科研人员会为楼蔷站台时,楼婕的老师——下场了。 冀洪健[北斗摇光院院长]v:我相信我的学生不会请枪手,也请各位不要人云亦云。北斗国艺自建校以来,门下学生向来以高自律、高素质来严格要求自己。而网上所流传的这些我为楼婕开后门的消息更是无稽之谈,各位若是不信,可以在北斗官网查看楼婕每年的院考成绩!【转发】 何贤平[音乐协会名誉导师]v:我相信她!【转发】 比起站在楼蔷那边的那些科研人员,人们显然更相信专业人士。 既然这两位音乐界的泰斗都肯赌上自己的名誉为楼婕佐证,那便证明了楼婕肯定没有请枪手。 自此,风向径直倒向了楼蔷。 瞧了眼网上这些问候楼蔷祖宗八辈的言论,戴薇移开了目光看向身侧旧友,“你难道就不好奇王本律为什么要主动找我合作吗?” “不是因为易姜?”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易姜会突然为楼婕作伪证,但或多或少能猜到一点;不是因为金钱就是名利嘛。 人都是会变的。 “不完全对。”戴薇弯起唇角笑得神秘,“他找上我之后,我就遍历此人过往,查了他过去二十多年的人生。除了查到他当年的那些丑事,还意外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是关于楼家的。” 和楼家有关?华蔚眼眸动了动,神色多了几分认真。 “我查到从他就读北斗国艺起,他就一直在委托私家侦探在秘密查询楼家约十年前的出现过的一个小女孩。”说着,戴薇从光屏里切换了张图出来示意华蔚看:“这是我从私家侦探的档案库里黑出来的,你看这孩子觉不觉得眼熟。” 手绘稿上的小女童扎着喜庆的包包头,两腮与眉心还被大人点了红点;牵着小白狗的女娃娃可爱懵懂,哪怕是透过画像,也依稀看得出来样貌不凡。 瞧着有几分像她,但华蔚微微蹙眉,想到某个荒诞的可能,陡然心下一沉, 这张图上的人,分明是—— “楼凌宇?” “答对咯!”紧接着,光屏再次切换,露出一张旧纸张,“这是委托结束的日期,而这个时间点,恰好是楼凌宇认识王本律的时间。” “彼时,你这便宜弟弟只有十二岁。” 前后联想,思虑清楚其中关节后,华蔚脸色微变了变,她抬眸看向戴薇似乎是在求证:“他找上你是想利用非洛集团的力量玩一局自导自演,救了楼婕再击垮楼婕,让楼凌宇彻底没了依仗?” 这熟悉的手法简直和当年的时粟一案如出一辙,精神控制杀人于无形;将这种法子用在一个对他全然信任的少年身上,他倒是真不怕出门遭雷劈。 “对。而且我猜测拉你下水这个步骤结束之后,被王本律藏起来的枪手很快就会出现。本来王本律可能还没这么快对楼凌宇下手的,但是非洛集团的入场让他感受到了危机。” “于是他只能顺势而为,‘杀’了楼婕卖我一个人情,顺便将你那便宜弟弟收入囊中。” 第431章 继承人人选 戴薇顿了顿,蓦然想起了什么,又嗤笑一声:“而且很可能,他想玩把大的。” 葱白指节按下切换,戴薇将楼氏的人口构成图投屏了出来:“楼懿文一共养育了四个孩子,其中三个都和她没有血缘关系;因此在考虑继承人时,首选必然是楼泽良。” “而如今楼泽良的种种作为都在昭示着他不是一个合格的继承人,这段时间,京城中隐有传闻楼懿文考虑在第三代中选择继承人。” 那么按着大众的思想,这第三代中,不就只有楼凌宇这一个孙子吗? “王本律以为自己聪明一世,将楼凌宇抓在手里就等于将整个楼家都收入囊中。”话及此,戴薇却透过光屏,缓缓看向了神色毫无波动的华蔚。 她带着笃定望着好友,一字一顿:“但我知道,楼懿文想选的人是你。” 若是楼懿文想将楼凌宇立成继承人绝对不会找现在这个时机,如今这少年都还未满十八,早早将这种责任担在他的肩头只会害死他,而且极有可能让他们父子反目成仇。 楼懿文放出这些风声只是在给华蔚造的势罢了。 “楼懿文选的人的确不是楼凌宇。” 这一点华蔚不反驳。 ——戴薇的的猜测没有错。 在和楼懿文谈判的那个晨间,她确实和这位老人家提起更换继承人。 但是,最后选定的那个人,也不是她。 - 幽暗逼仄的小房间隔去所有杂音,直到感觉身边再无其他人的呼吸时,楼婕才敢放心的靠着墙角松了一口气。 “婕儿!你老实告诉我你有没有找枪手?” 电话里的声声质疑听得她心烦气躁,她干脆撕了温柔可意的伪装,厉声质问:“唐时文你什么意思!我是你未婚妻,难道连你也不相信我吗?!” “我的老师一大把年纪都还在为我发声奔走,而你呢,一通电话打过来不问我还好不好;劈头盖脸就是质问,难道我在你心里就不值得半分信赖吗?” 哽咽声夹杂着浓重的悲伤,唐时文立马就心疼不已,如果现在人在跟前,他早就把人搂进怀里好生安慰了。 “婕儿,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就是想让你给我一个确定的答案,这样我父母那边也好解释……你不知道我家里现在、诶,算了。” 如今的舆论让唐家对楼婕这个未过门的少夫人有了几分不满,只是顾忌楼家才没有表现出来而已。他的爸妈对楼婕也颇有微词,但现在她正是难过的时候,他的确不该再给她带来坏消息了。 “我都说了没有,你为什么还要问呢?你是觉得我在说谎,还是你根本就不相信我?”楼婕紧紧咬住下唇,声音逐渐弱了下去,“阿文,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爸爸妈妈连我的公演现场都不来看,出事后他们更是连电话都没有来一通……” “你别不信我,我只有你了……” 这带着祈求之意的字字句句都准确地砸在了唐时文的心脏上,叫他现在就恨不得飞奔到楼婕的身边做她的靠山。 “你别哭,哭得我心疼。我当然相信你,刚才我就是太着急了,你别放在心上。我现在正准备去公演现场,小婕你等等我好不好,我就来。” 第432章 风雨欲来 ——蠢货。 挂了电话之后的楼婕哪里还有方才的梨花带雨,眉眼间只剩下了对唐时文的讽意。 半点用都没有的废物点心,也不知道当时楼懿文和唐家联姻是看上了他什么。 如今这件事能被解决成这样,其中一定少不了楼凌宇和王本律的作用。 她这个没血缘的蠢弟弟虽然愣了些,但是架不住身边有个永远愿意为他赴汤蹈火的‘好友’。 有时她还挺嫉妒的,但一想到楼凌宇没开窍、而王本律又不能表明心意;她就莫名舒服多了。 楼家第三代只有楼凌宇这一个男孩是祖母的亲血脉,不出意外的话,王本律这辈子都只能是楼凌宇的‘好朋友’。 可楼婕看着手中安安静静的手机,莫名心里空落落的;爸爸妈妈不是不喜欢楼蔷吗?为什么连她的公演也不来看? 楼凌宇最在乎她了,可为什么她出了这么大的事,他连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若是换了以前,他估计都恨不得直接跑来现场安慰她了。 心底漫起的不安逐渐扩大,楼婕紧紧抿着唇,总感觉事态在往不好的方向走去。 - 【这下连音乐界的泰斗都为楼婕站台,我看那些给楼蔷说话的那些科研人员还有什么话说。】 【恐怕他们的科研成果也是跟楼蔷一样,是靠走偏门得来的吧~】 【非洛集团那么大的一个公司,旗下的人公号私用也不管,看来也是烂到了骨子里。】 【抵制非洛旗下所有产品!】 【@非洛集团@楼蔷,出来道歉!做什么缩头乌龟,有脸做没脸认吗?】 【野鸡就是野鸡,哪怕进了豪门也不能掩盖身上那股穷酸的小家子气~】 …… 十九点五十五分,距离公演还有五分钟。 非洛高层的休息室内有块巨大的投屏,而在五分钟之后,音综的直播就会实时地投递到这上面。 戴薇此时正乐呵呵地翻着随刻上的实时,时不时用小号下场骂两句,嘴上再吐槽两句。 “如果这些文字能够化成刀,那我估计你现在已经碎到连骨渣都没了。” 华蔚半阖着眼小憩,闻言不为所动:“他们骂的越欢,我脱离楼家的可能性就越高;说起来,我或许还需要感谢他们。” 若是她和楼家展现出来一副和和美美的景象,那危险区第一个出手灭门的豪门就是楼家。 不多时,公演开始。 投屏上实时传来的集体演奏听来恢弘,正处于c位的当属时下热度最高的楼婕。就算以往的高人气cp闵露和付倩亚都只能退居在她的身侧,为她作陪。 这让楼婕很是得意。 高风险、带来的高回报自然可观。虽然不知道这次是哪个看她不顺眼的枪手在她背后搞她,但是却能够一举两得解决到楼蔷、并且给她的事业带来新高峰;只怕对方现在都要气的呕出血了吧。 这样想着,心底的几分不安也被她彻底挥散;她待会一定会让自己的演奏惊艳所有人,她要让楼懿文看清楚,谁才是对楼家有价值的孙女! 她越出色,那显得楼蔷就越无能! 第433章 出现了、真枪手 指针缓慢转动,逐步走向六字格区。 楼婕换了身价格高昂的修身礼服裙,抱着她的小提琴上了台。 一经出现,直播平台的弹幕就热闹了起来。 懂行的人士开始了线上科普,指出了楼婕手里的那把小提琴出自名家制作,没有三百万是拿不下来的。 而且她身上的那件礼服也出自某某高定,价格也在六位数左右。 简而言之,她的手上、身上起码有半套房。 巨大的贫富差距让人生不起半分嫉妒之心,带来的只有止不住的艳羡。 不少人在直播平台上刷起了搞笑的弹幕【漂亮姐姐我是你失散多年的家人啊,你还记得我吗?】 【姐姐还缺腿部挂件吗?】 【天空一声巨响,老奴闪亮登场!】 …… 然而与此同时,在楼婕的粉丝们还在乐颠颠地看着直播夸赞她的美貌时,随刻再次爆了。 #枪手的自述# #20万的歌曲卖给楼婕,实际到手只有5万# #只卖出表演权,但作词作曲上却是楼婕# 该团队自述从楼婕考上北斗国艺伊始就一直在帮她写歌,因为楼婕要求极高,每一版的曲目都要经过冀洪健与何贤平两位大师的确认之后、才能敲定。 事件难度大,耗时长;于是他们当初约定好每首歌楼婕付给团队每个人五万,团队共4人、也就是二十万。 哪知道在第一个月终结算的时候,实际到手的只有五分之一。他们本想找上门与楼婕理论,但却被冀洪健警告:如果将事情闹大,就让他们在这个圈子里再也混不下去。 于是为了生存考虑,他们只能忍气吞声。 而署名一事,直到楼婕参加音综后,他们才发现自己写的歌一直以来都被楼婕当做原创使用。 或许是生怕网友不信,他们还贴出了当时创作歌曲的原稿和修改过程,有图像、也有视频为证。 当然,也晒出了他们当时和冀洪健、何贤平两位大师的确稿聊天截图。 有人扒出了截图里的微信号就是那两位音乐泰斗本人的私人号,这下子,证据确凿了。 舆论哗然。 短短一天之内,这件事整整反转了三次。 真枪手的出现让楼婕彻底被锤入地心,连带着为她说话的冀洪健与何贤平都被拉下了水,自身难保。 而这一切,正在台上表演的楼婕丝毫不知。 逐渐的,楼婕的粉丝们发现直播的公屏上开始有人莫名其妙地辱骂起楼婕来;本来还以为楼蔷买的水军、却在被科普去随刻看了一通回来之后、连反驳都不知道从哪里反驳起。 【一首二十万,结款只给人家五万、一首歌改了几十次,一次对接三个甲方……槽点太多,都不知道该从哪里骂起。】 【哈哈哈哈,楼上肯定是设计师,才能这么感同身受地想骂街】 【回旋镖镖得我猝不及防,震惊到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她是怎么心安理得的将锅甩到自己的亲妹妹头上的?】 【婕婕好惨,出钱买了作品还要被没职业道德的团队背刺;作为乙方,不管修改多少次那不是你应该的吗,有本事就别接啊!】 第434章 楼婕、不去见见你的生母吗 【既然小婕出钱买了东西,那这个东西就是她的!而且她不是也参与其中修改了吗,怎么不能说是她的原创?】 【楼上的洗衣机快把老娘看笑了,你写好的论文我改两笔、再给你个两块三块的就成我的了呗?】 【整件事看下来最无辜的不应该是楼蔷吗?虽然说她未婚先孕是不光彩、但是楼婕拉她出来挡枪不是更无耻?】 【怪不得那些科研人员宁愿被骂也要为楼蔷说话,原来被利用的大傻子一直都是我们这些网友。】 【我有个朋友是圈内人,好像之前在认亲宴上他曾经亲耳听见楼蔷说,楼婕不是楼家的亲女儿……】 【什么什么?楼上的真瓜假瓜啊?】 …… 此时,非洛高层休息室内依旧一派安静祥和。 “我记得你早年间在索莹威逼利诱下在随刻上创过一个小号,对不对?” “嗯?”华蔚从白方块投射出的光屏中抬眼,脸上带起浅浅疑惑,“快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的随刻还是网页版,索莹不知道从哪里看见的广告说只要拉够十个人注册就能领一个烤箱;本着有羊毛薅绝不放过的原则,她当时就立马拉着华蔚江藤一行人在上面注册了小号。 不过后来索莹倒也收到了烤箱,但却是个没办法用的烤箱模型。 差点气得索莹连夜黑进随刻的数据库删库。 戴薇弯起唇角,笑得狡猾又危险:“不如你现在登上去改成楼蔷的名字发些什么,看看网友们会怎么样?” 反正拱火不怕事大,如今就是要舆论闹到人尽皆知才好为之后的一切铺路。 思及此戴薇眼底掠过冷意,瞧着光屏里的资料只觉可笑:王本律以为这件事到这就了了吗?真是天真。 掌心摩挲着手机片刻,华蔚蓦然莞尔一笑,清清浅浅答了个:“可。” 半小时后。 一个顶着楼蔷大名的随刻账号被水军顶上热版,作为楼婕枪手这一事中的唯一无辜受害人,她的出现迅速引起了许多人的注意。 而当看清其中内容,更是让不少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楼蔷v:北境寒冷,生母埋骨于荒野之下,不打算回去看看她的孤魂吗?@楼婕。 北境?生母?孤魂! ——这是什么炸裂的豪门秘辛!! 【卧槽!我就上了个厕所的时间错过了什么!谁能告诉我这个生母又是什么瓜啊!!】 【楼蔷你快把事情从头到尾告诉我,别逼我求你!】 【有没有人脉组啊,有没有圈里人啊!求求了来个人告诉孩子吧,不然我今晚都睡不好觉了!】 【真恶毒啊楼蔷,陷害自己的亲姐不成就说她不是楼家亲生的,你他么还算人吗?你一定要把楼婕逼上绝路才满意吗?】 【楼蔷的话反正我一个字都不相信,这种在乡下长大的混混本性不知道有多坏,现在看楼婕厉害过她百倍,当然要使劲往她身上泼脏水了。】 【在线等一个参加过认亲宴的人脉姐。急急急,这瓜我今天必吃!】 局面再次变得风云诡谲。 第435章 我当然清清白白 “你这样闹,看来是真打算和你生父母决裂了。”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楼泽良夫妻有多爱楼婕这个女儿,甚至不惜让楼蔷这个亲女儿受委屈也要将楼婕保下来。 如今在这个负面舆论全部倒向楼婕的时间节点,华蔚将楼婕不是楼家亲女儿的身份公之于众,更是给了她致命一击。 此去,若是没有意外,楼婕算是彻底翻不了身了。 “不曾是一家人过,何谈决裂?要对付唐家就要下这一剂猛药,如今楼婕的身份算是摆到了台前来;楼家两个女儿,一个未婚先孕和一个劣迹斑斑,我倒是要看看他们会做出什么选择。” “认亲宴上我将楼婕的身份对世家明牌,彼时是为了给唐家一个小小的警告。如今楼懿文的局已经布完,也是到了该收网的时候。” 至于楼泽良和甄茹会恨她入骨也没关系,反正她不在乎。 站在黑暗里的危险区虎视眈眈,狼崽又不知所踪。 留给她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戴薇啧啧两声,看她的目光就像看拐卖孩子的大灰狼:“我还当你是顺手将安安带回来的,没想到这都在你的考虑范围之内?” “顺水推舟而已。”楼凌宇把她甩出去挡枪、就差架在火上烤了;她不利用一下,怎么对得起对方的一番苦心。 - 晚九点,楼婕公演部分结束。 从舞台上退场下来后楼婕总感觉旁人看她的眼神怪怪的,那些人二三成群地凑在一起时不时看向她窃窃私语,见她看过来还略有些嫌弃地转过脸,似乎在看什么脏东西? 她不解地咬了咬下唇,正欲上前问问,就见她的经纪人万雯踩着八厘米的恨天高匆匆朝她走来,脸上表情分外难看。 ——万雯这几天不是出差帮她谈合作去了?怎么现在就回来了? “你……” 人到跟前刚想问,就被万雯冷着脸打断。 “别说话!”她沉声,紧紧抓住楼婕的手臂就将人往化妆间拉,不知道是受了什么刺激,万雯握住她的手极其用力,痛到楼婕都忍不住挣扎。 “出什么事了?你不是去谈品牌合作了吗?雯姐,你能不能先放开我,我手都要痛死了!” “闭嘴!”房间的门被万雯‘砰’得关上,她带着气愤松开楼婕的手,脸上冷笑连连:“你还想着合作?你知道我当时坐在人家的办公室里被对方拿出热搜截图质问的时候,多屈辱吗?这比我被他们拒之门外还要难堪!” 她就像个跳梁小丑一样被整个会议室的人围观,让她都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我当时打电话问你枪手这件事、你不是告诉我不是真的吗?” “本来就是假的。”楼婕还不知道枪手已经现身爆料,只当万雯是在说之前的事情,她揉着自己的手,委屈出声:“老师们都出来给我作证了,还有那个易姜不也说我是清白的吗?那些人是瞎吗?看不见?” “而且再不济还有整个楼家在身后为我背书,只要我爸妈出手,那些帖子在两天之内绝对能消失地干干净净!” 第436章 脸上火辣辣的 这些话楼婕并没有说假,只要楼家愿意砸钱,就没有办不到的事。 更何况脏水已经全都泼到楼蔷的身上了,现在楼家只有她的身上是干干净净的,楼懿文不保她还能保谁? 这些天真的言论都快将万雯气笑了,她将手中的几沓纸张甩进楼婕的怀里,冷笑着质问:“是吗?那你自己睁大眼睛看看这是什么?!” 被砸了一脸懵的楼婕愣了几秒,才蹲下去捡起来一张张仔细查看。 可纸上打印出来的枪手博文和聊天截图看得她越来越心惊,握着纸张的指节逐渐用力,压出了深深的印子。 “你知道当时人家跟我说什么吗?他问我是怎么好意思在这种舆论下还敢上来谈合作,是因为脸皮厚如城墙?人家说他们家要代言的是护肤品,不是砧板!” 想起那副场面她至今都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她入行从业至今,还没有被人家这般当着面羞辱过! “对了,你还敢提楼家?你看现在楼家有哪个人出来帮你说话?你知道楼蔷现在在随刻上说什么吗?她说你的生母埋骨于北境,问你为什么不回去看她?楼婕,你到底还有什么瞒着我的?” “我是你的经纪人,是你出事之后第一时间要替你公关的人;可你倒好,什么鬼都不跟我说,我就跟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傻傻地送上门去被人家当猴耍!” 楼婕还没从巨大的打击中回过神来,她有些怔怔地抬头看向怒火中烧的万雯,声若蚊呐,隐有祈求:“雯姐,你听我解释——” “不用说了!”万雯抬手制止了楼婕的未尽之语,脸上流露出几分不屑之意:“我已经托我圈内的朋友打听过了,当时楼蔷在认亲宴上就告诉了所有世家你不是楼泽良夫妻亲生女儿的事实,而且楼懿文从头至尾都没有否认过。” “现在所有事实都摆在面上,此时此刻恐怕你那两位老师都自身难保吧。楼大小姐,现在谁粘上你谁倒霉。我今天来就是告诉你,您这尊大佛我伺候不起,我不干了,麻烦您另请高明!” 伴随着这句话落下,万雯拉开门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遗留在原地的楼婕被巨大的恐慌笼罩,一股前所未有的危机感涌上了她的心头。 ——楼蔷她怎么敢的?她怎么敢将她的真实身份公之于众? 她就不怕爸妈会恨她一辈子,让她永远都回不了楼家吗? 对了,她还有爸妈!爸妈一定可以帮她的! 想到这,突然抓到最后一根稻草的楼婕手忙脚乱地摸出自己的手机,颤着手点开了通讯录;深深吸了一口气后,才拨出了那通她打了无数遍的电话。 “嘟——嘟——”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请稍后再拨。sorry……” 备注名为‘dad’的通话页面在电子女声结束的最后一秒归于黑暗,也击碎了楼婕的自信心。 “不会的,爸爸只是在忙,没空接我的电话而已……我打给妈妈,妈妈肯定会接的……” 带着心底最后一丝希冀,楼婕将电话打到了甄茹那边。 心脏跳动跟随着‘嘟’声震动,楼婕连呼吸都带着小心翼翼。 或许是上天听见了她的祈求,电话——通了。 第437章 满是心寒 她捂着嘴,止不住地呜咽:“妈妈……” 铺天盖地的委屈将她笼罩,而此时,母亲就是她最后可以找到的庇护所。 这世上如果有谁能够毫无保留地爱她,那这个人一定是甄茹。 为了她,甄茹甚至可以不认自己的亲女儿,甚至愿意拖着病体在老宅和楼懿文谈判,甚至为她放弃了楼氏的股份…… 她什么都可能会输掉,但唯独甄茹会永远站在她的身后。 “怎么了?” 熟悉的声音从电话中传来,满心悲伤的楼婕没有发现甄茹的语气不对,只顾着质问楼蔷所做的那些事。 她握紧手中的纸张,语气中带着泫然欲泣的可怜意味:“妈妈,是不是婕儿做错了什么,让妹妹生气了?爸爸妈妈不是说过婕儿永远是家里的一份子吗,为什么妹妹要在这个时候说我不是楼家人呢?” “是不是妹妹不喜欢我,觉得我抢走了她的爸爸妈妈,所以才一时生气发了那些气话呢?” “网上说的那些枪手什么的,都是伪造的,妈妈,你信我,我怎么可能做出那种事。” 说着,似乎觉得有些委屈,她又补了一句:“我知道现在网上说她未婚先孕让她很不好受,但是妹妹也不应该拉我挡枪呀……” ——挡枪。 甄茹抹了眼眶中掉落下的热泪,蓦然失神地望向北境所在的方向。 万里晴空的好天气,可她的心却冷到了冰窟里。 以往这些话她听起来并不会觉得有什么,可如今却感觉每一个字都带着刺,狠狠扎在了她的心上。 到底是谁为谁挡枪,难道她看不明白吗? 她也曾毕业于名校,不是无知愚蠢的乡野村妇。 所有的反常早就摆在了她面前,是她不愿意去看,不愿意接受罢了。 其实最贪心的那个人一直都是楼婕,不是她的楼蔷;在知道身世以后,为了能够继续享受楼家锦衣玉食的生活,楼婕连提起去看生母的墓都没有提起过,当真是冷血到了极点。 咽下满腹思绪,甄茹才轻轻出声:“婕儿,你没做错什么。” ——错的是她,而且还是大错特错! 肯定的回答让楼婕心底一阵狂喜,差点压抑不住自己的情绪。 果然甄茹还是毫无保留地站在她这边的! 既如此,楼婕就试探性地提了自己的要求:“那妈妈你能让妹妹删一下她的博文吗,最好能发个声明说她是在开玩笑。” 只要楼蔷这边能沉下去,她之后再出个模棱两可的声明,找人慢慢全网删帖,那过段时间大众就会忘记这件事,自然也无法对她和唐家的联姻产生影响。 左不过楼凌宇背后还有个王本律,她再找他买几首歌就又能重新复出了。 “楼婕。” 甄茹冷不丁地唤了声她的全名,将楼婕的美好畅想打碎在了摇篮里。 那种不舒服的感觉再次涌上了心头。 她缓缓开口,沉沉语调中带着几分苍凉:“你为什么从未提起要去看看你的生母呢。她当时拖着刚出月的身体冒风险调换了两个孩子,把我的楼蔷带到了北境折磨;把锦衣玉食的生活换给了你。” “在知道身世之后,你难道、对她一点好奇都没有吗?” 第438章 她的人生、彻底被毁了 易地而处,若是她站在同一立场,也做不到完全无视生母的存在。 不是所有的孩子都和她的楼蔷一样,这般心硬……这般对她、视若无睹。 思及此她不禁掌心紧握,心口再次隐隐泛起疼。 被甄茹的这句话问到心神打乱的楼婕忽视了‘折磨’二字,她连忙否认:“绝对没有!” 生怕甄茹不信,还急匆匆地发起誓来:“妈,如果我说假话,就让我天打五雷轰,不得好死!” 可就是这样一句表忠心的话,甄茹垂下的眼眸微微一怔,让她感觉愈加可悲。 楼婕,你可真是冷血。 果然劣质基因是刻进骨子里的,哪怕在豪门里养大,也改变不了野鸡就是野鸡的事实。 一室静寂,甄茹抬眼环顾这繁花似锦的楼公馆,入眼之处皆能看见楼婕幼时的身影;可那些忆起的时光越幸福,就昭示着她的楼蔷就过得越痛苦。 她的亲骨肉在北境被楼婕的生母死死折磨、棍棒抽打、语言侮辱,甚至要被送进魔窟……可她却在认回孩子的第一天,给了她致命一击。 她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恨自己的唯利是图。 沉默良久,甄茹终于开了口。 她说:“小婕。” “你的确不是我楼家的孩子,楼蔷说的都是事实,这并没有什么值得否认。” “虽然你的生母做出那种恶事,但她终究是和你有着血脉联系的亲人。人伦上,你应当去看看她。” “我希望你好自为之,念在我们做了二十多年母女的情分上,我不会让你太难堪。但同样的,我也不会毫无底线地维护你了。” …… 后面甄茹说的话楼婕都没有再听进去,她只清楚明晰地意识到了一点。 ——她被放弃了。 她曾经还沾沾自喜因为自己的优秀促使甄茹不认来自乡下的楼蔷,但没想到天道好轮回,有一天她也会因为丑闻缠身,而被毫不犹豫丢弃。 多爱她都是假的,她终于见识到了豪门中的利益至上。 手机从掌心滑落,被误触到的视频开始了自动播放,里面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近日在全网闹得沸沸扬扬的‘楼婕找枪手’一事呢,真是反转再反转惊呆了一众网友的眼球啊;原本我也和大家一样以为事情到了枪手出来爆料这里就结束了。” “但没想到曾经那个出来为做证的易姜居然被网友骂到出声明,说自己曾经是因为收了钱才说假话的。” “而且他还爆料,北斗摇光院每年的院考楼婕只参加过一次,后面的根本就没参加,之所以有成绩是因为她老师是摇光院的院长+高层,动动手指就给她加上去了。” “小八也真是没想到一介音乐泰斗居然这么不爱惜羽毛,临了居然晚节不保。不过呢小八在做视频的时候也看到了北斗国艺的声明,他们已经成立了调差组核实楼婕这件事了,相信在不久之后,我们就能看到楼婕被北斗开除的消息。” 墙倒众人推,最后一丝希望之火熄灭,无边的寒冷灌入了骨子里。 细细密密的疼痛从指尖漫至心口,流动的血液里似乎带着针刺,痛得她浑身颤抖。 楼婕无力地捂住眼眸跪倒在地,发现人痛苦到极致时,是连哭都哭不出来的。 ——她的人生、彻底被毁了。 第439章 来自楼婕的电话 “瞧,这就是楼婕引以为傲的北斗国艺,这就是她尊敬爱戴的师长。”戴薇弯起嫣红的唇角,脸上带着不屑:“在利益面前,她连个屁都不是。” “冀洪健与何贤平现在自身难保,舍弃楼婕自然也正常。” 华蔚将手中的特制营养液拆开递到安安的手里,刚睡醒的小娃娃带着几分茫然看着她,根本不知道在她熟睡的这段时间里,她这个舅妈兵不血刃解决了多少人。 见安安没反应,她抿直唇线,言简意赅吐出一个字:“吃。” 她没有养过小孩,但养孩子的核心理念不就是补充足够的营养让她茁壮生长吗? 那给安安喂营养液肯定是没错的。 “舅妈,安安……” 安安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戴薇凑过来笑着打断了:“笑死了,我的老天爷,你在想什么?这个小的娃娃你给她喂营养液?没吃过猪肉总见过猪跑吧,你得给她喝奶粉、喝牛乳才行。” ——是吗? 华蔚纳闷地晃了晃手中的玻璃杯,原来小孩子是要喝奶粉长大的? 可她小时候在基地就是喝营养液长大的,也依旧活到了现在。而且狼崽离开时,也没有给她留下幼崽喂养指南。 “但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牌子。”同样没有经验的戴薇皱着眉,试探性问道:“不然我找个带过孩子的员工去买奶粉?” 正当两人迟疑之时,安安揉了揉自己肉肉的小脸蛋,接过华蔚手中的营养液灌了一大口,继而眨着大眼睛对戴薇开口:“安安牛奶过敏。” 嘶~ 戴薇拍着小心脏浅浅倒吸了一口凉气,佯装生气伸手捏了捏安安的小脸蛋:“小没良心的,姨姨白天才请你吃了小蛋糕,现在就在这拆我台啦?” 还牛奶过敏,中午吃小蛋糕的时候咋没见你这小屁孩过敏。 “姨姨~” 任由沙发上的一大一小玩笑打闹,华蔚垂眼看了下手机上显示的陌生来电,悄无声息地走了出去。 频繁震动的频率宛若催命符,在连打了四通都被华蔚挂断的情况下,对方依旧执着,大有她不接就打到她接的毅力。 背后靠着透明的玻璃栏杆,华蔚沉吟几瞬,选择接起了这通来电。 “哪位?” 那边寂静了许久,片刻后才隐隐传来几道细微的响动;沙哑的女声扯出嗤笑,满是敌意:“我是楼婕。” “有本事在网上宣扬我的身世,却没胆子接我的电话。楼蔷,你也就这点能耐了。” 这次算她倒霉被楼蔷在关键时刻捅了一刀,不过她以为把她的身世爆出来就能将她赶出楼家吗? 真是可笑。在楼蔷未婚先孕被曝光时,她就已经输了个彻底。毕竟没有那个世家愿意娶一个在乡下长大、而且带着一个父不详拖油瓶的楼家千金。 楼家对外联姻的最优选择,只能是她! 华蔚似乎心有所感,回头朝下看去。 “不处理网上的舆论,却还有空打电话给我;看来这些事还是对你造成不了什么伤害。” 二十多年前的这场换婴事件,两个当事人的第一次交流却是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情况下进行。 第440章 楼婕小姐很喜欢物化自己 对方语气中的淡定自如显然刺痛了楼婕,她强压下心头的怒火,脸上扯出个冷笑:“我的确不是楼家的孩子,但那又怎么样?楼蔷,如果不是妈妈患上了再生障碍性贫血,需要你的骨髓,你以为你能回到楼家吗?” “当初若不是因为祖母硬是逼着爸妈接你回来,你恐怕这辈子都只能呆在那个穷苦的山沟沟里,做一辈子的乡野村姑!” 想起当初楼泽良夫妻话里话外对楼蔷满是嫌弃的场景,她至今都觉得极其的愉悦和畅快! 眼底染上狠戾,楼婕说出口的话意愈加恶毒:“可你就算回来了又能怎么样?你已经脏了。乡下长大的贱胚子永远都融不进上流社会,名媛就是名媛、野鸡就是野鸡!” “哪怕我现在被舆论攻击,可你还是争不过我;我依然是楼家最有联姻价值的女儿!” ——脏了、名媛、野鸡、联姻价值…… 呵。 华蔚蓦然自喉间发出一声轻笑。 “看来楼婕小姐很喜欢物化自己。” 三楼看台之上、她站在玻璃栏杆后,居高临下看着远离人群的楼婕,华蔚脸上的情绪平静到了极点。 “家族联姻,说难听些,不过是一个作为被家族当做筹码送出去的礼物。你不但没有半分不满,还觉得很自豪吗?” “哪怕你和唐时文再相爱,也掩盖不了这场婚姻夹杂着利益的事实。没有楼家女儿这个身份,你觉得唐时文会多看你一眼?” “我自问我已经对你很容忍了,楼婕。可你总是不识好歹,跑到我面前作死。” 原本被楼蔷这个乡野村姑嘲笑楼婕的脸色就已经很难堪,可是最后这句意味不明的话却让她莫名的感到了心悸,她强撑起几分厉色,反问:“你在胡说些什么?!我什么时候做过伤害你的事?” 北斗玉衡院废院一事从头至尾都是老师在出面,即使查也查不到她的头上,更何况楼蔷这个乡下来的野鸡、更不可能有人脉能查到老师那里! “否认那么快,是因为心虚吗?” “但没关系,我也无所谓你承不承认。” 感受到不远处的注视,楼婕抬起了头,看台之上的华蔚与她四目相对,对方勾起唇角、浅浅的弧度中透着凉意。 ——她一个乡野村姑,怎么会?她为什么出现在非洛的vip室? 早前她还以为看到的身影是错觉,原来真的是她! 那种风雨欲来的窒息感再次席卷了楼婕。 “看你的表情,似乎很讶异我的出现。” 不只是震惊,楼婕此时已经不可置信到失去了表情管理,连暗地里在偷偷拍摄她的手机她都没有发现。 “你凭什么能……” 那间休息室是非洛集团的新任董事戴薇的专用,那人还是个雷厉风行的女魔头;旁人连电梯都到不了那层,楼蔷凭什么能上去? “戴薇是我旧友,这个答案你满意吗?” 轻轻浅浅的一句话似风飘进了耳朵里,楼婕握紧手机,指骨用力到发白。 她紧紧咬住下唇,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不!这一定是假的! 可让她彻底感到崩溃的,是楼蔷的下一句。 第441章 偷来的人生,你凭什么争 “就连今日这场让你身败名裂的局,也是我设的。对这个感到很惊讶吗,楼婕小姐。” “父母无视、师长割席、爱人离心,被全世界抛弃并怒骂的感觉怎么样?这些你曾经想倾注在我身上的东西,我全都原封不动地还给你。” 玉衡院废院的仇,她报了。 她唆使楼清原给她下马威的账,她也算了。 粗浅看下来,刚刚两清。 “一手好牌打稀烂,昔日的天之骄子,沦落成地上的烂泥;这种身份的差距是不是让你感到很痛苦?” “楼婕,如果我是你,我会安安分分地呆在楼家直至到联姻的那天;楼泽良夫妻疼爱你,甚至连亲女儿都可以不要,他们才是你最大的底牌。可你偏偏找死,惹到了我的面前。” 清冷语调落入耳畔,楼婕攥紧手心,红了眼眶。 “你说的倒是轻松!”她哑着声音,发了狠似的紧紧盯着看台之上的楼蔷:“楼懿文从知道身份伊始就不再见我了,而在你回到楼家老宅的第二天她的祖传手镯就戴在了你的手上,祖父还为你舍下面子求了玉衡院的名额!” “拥有楼泽良和甄茹的宠爱又有什么用,他们最后还不是要听祖母的!” “如今整个楼氏还握在她的手上,我若不争,楼家还有我的容身之处吗?这一桩桩一件件,怎么能叫我不恨!” 她有什么错?她如果不为自己争取利益那就什么都没有了,难道要这样一直看着自己到最后一无所有吗? 宛若淬了毒的眼眸紧盯着华蔚的身影,楼婕气的差点咬碎自己的后槽牙,满眼不甘。 “楼婕。” 空气中安静了几瞬,华蔚再次缓缓启唇,一字一顿:“不,我应该叫你刘雪才对。你有没有想过,这些东西本来就不是你的。”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了楼婕的脑海,让她的心重重地坠了下去。 ——刘雪,这个虽然听来陌生,但却让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出处的名字。 她的本名。 “如果当时那个保姆没有调换你我,那么你认为你一个保姆的女儿,有什么资格享受楼家锦衣玉食的生活、有什么资格和唐家联姻?” “若你只是一个保姆的女儿,你觉得冀洪健与何贤平会肯收你做学生、让你成为摇光院的首席?” “若你只是刘雪,你能随随便便穿着几十万的裙子、拿着几百万的小提琴站在舞台上,享受着众人的喜欢和艳羡?” 浅浅的嗤笑随风而落,却像个炸弹在楼婕的心脏上炸开。 她蓦然腿一软坐在了椅子里,胸膛上漫起的疼痛让她忍不住紧紧抓着衣袂,连呼吸都分外艰难。 “偷来的人生,你凭什么理直气壮地去争?” 楼懿文宠爱自家血脉有什么不对?这一切本来就该被拨乱反正,而不是任由谁优秀谁就是楼家的女儿。 无论是那枚手镯、还是玉衡院的名额、甚至是股份;都是那个在廉租房里被折磨了整整七年的小女孩应得的。 她不争、楼婕就真的以为这些东西是她的了吗? 第442章 杀你、像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可我有什么错?上一代的恩怨就应该由我来承受吗?又不是我让那个保姆调换的婴儿,我不也一样是受害者?” 将翻涌的情绪压制下去,楼婕紧咬牙关、强撑着反驳道:“你凭什么说我是偷的?既然我在楼家长大,那么这里面偌大的家产就应该有我的一份;我作为楼婕被楼家养了这么多年,他们凭什么说不算就不算了!” “既然定下的婚约是我,那就应该是我嫁去楼家;那楼家该给我的股份也应该一分不少给我!” “等着吧,楼蔷,你别以为这次把我击倒了你就是楼家唯一的亲女儿;就凭你现在带着个拖油瓶的二手货身份,没有世家会娶你的。唐家最后选定的人,只会是我。” 楼懿文不肯给她体面,那就不怪她毁了楼蔷;逼她不得不选择她! “嗯?”华蔚挑挑眉,弯唇浅浅一笑,翻出了楼婕的底牌:“你是不是以为你还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让我来猜一猜,”她微微一顿,语气中夹杂着几分轻蔑:“你是不是以为只要抓住楼凌宇那个蠢货,他背后的王本律就是任劳任怨再为你写歌?” “再然后,再买一堆洗白的通告,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 ——楼婕瞪大了眼,满脸的不可置信。 所有的计划都被华蔚清晰猜出,就连王本律这个最大的底牌都被扒了个干净。 背在身后的手忍不住轻颤,她头一回开始质疑起华蔚的身份。 唇间齿冷,楼婕所有的自信溃不成军,看她的目光就像在看恶鬼:“……你到底是谁?” 一个乡野长大的村姑怎么会有这么大的能量,居然能查到这么深! “我这个人,其实懒得很。” 恶魔的低语透过手机拂过耳侧,楼婕听见华蔚轻声缓缓,如是说道:“若是我想,回到楼家的第一天,我就能毫不费力地让你安静死去,连尸骨都融入大海,彻底消失不见。” 这件事简单到只需在金鸢尾上挂个榜,甚至都不需要她出面。 “杀你,就跟捏死蚂蚁一样简单。” “可彼时的你我都是这场换婴事件的受害者,我无心楼家的资产,甚至会回到楼家也不过是想看一眼楼懿文;若是你安分点,说不定等我走后,你还真会成为楼家三房唯一的女儿。” “但你总是给脸不要脸。先是楼清原的下马威,再是楼凌宇的闹事、后来连无辜的玉衡院你都要让它废院;偷了别人的人生,还要将受害者置于死地,这世间哪有这样的道理?” 倚在栏杆上,华蔚抬起清冷的眼眸,平静地瞧着脸色大变的楼婕,出口的句子更是冰冷。 “既如此,那我就让你感受一下,所有在乎的东西逐渐离你而去是种什么样的滋味。你所在乎的家人、名利、地位、师长、爱人……最后都会化成泡沫。” 惶恐的情绪在心底蔓延,楼婕脚步踉跄试图站起,可腿一软就跌倒在地上,她死死盯着华蔚的方向,失态厉声:“你不能这么做!” 这样还不如让她去死! 第443章 北斗之耻 “真不好意思,我已经做了。” 定定地瞧了楼婕最后一眼,华蔚转身准备离开时复又补了一句:“想必在不久之后,你就能在法制频道看到王本律的名字。” “在此之前,你也可以上随刻看看他所有的‘丰功伟绩’。毕竟他曾经也算是你的大恩人,对不对?” 嘟—— 声止。 任由周围纷纷扰扰,嘈杂无序,楼婕的耳边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的脑海里陡然“轰”地一声炸开,变成了一片空白。 老师们已经抛弃了她,她最后所仰仗的只剩下王本律,他绝对不能出事! 虽然面上在强装镇定,但楼婕颤抖的指尖还是出卖了她。 掌心抖动到指纹好几次都解不了锁,等到她终于艰难点开随刻,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分钟。 她有些痛苦地阖上眼,深吸几口气之后才敢点开随刻的热榜。 前几次的事件给她残留的情绪太过可怖,如今仍然还余留着几分痛苦的应激反应。 #北斗之耻,王本律# #王本律,易姜# #王本律,猥亵# #楼婕的枪手出自王本律的公司# …… 四个爆词狠狠霸榜半个小时,就连下面的几十个热词条多多少少都与他有关。 被曝光出来的照片上尽是少年惨不忍睹的伤痕与印记,对比图右边穿得衣冠楚楚的王本律,显得他像个人面兽心的恶魔。 大众一片哗然。 因为有楼婕这件事在前,本身大家对北斗国艺就有一些微词;所以在发现做出这种恶事的王本律居然还是北斗国艺曾经的天才学子时,这种恶感更是直接上升了一个度。 【北斗国艺这是毒窝吧,老师老师不行,学生学生个个违法。】 【我两年前考北斗国艺的时候,就因为礼送得不够重被刷下来了;这垃圾学校早该整改了!】 【这么大的事情在当年居然就被压下来了,看来北斗很在乎这个王本律啊?】 【救命啊,这个易姜当时出来为楼婕说话,不会就是因为被王本律这傻逼威胁了吧?】 【……我有个朋友说王本律这么帮楼婕,是因为他看上了她亲弟弟,楼凌宇。你们还别说,这易姜眉眼间还真有点像楼凌宇,就是没那么精致。】 【卧槽,楼上这又是什么瓜?】 …… “不是这样的,不该是这样的……” 手机从掌心滑落掉在地上,楼婕的灵魂好似在一瞬间被抽了出去,只剩下一副躯壳。 ——楼蔷没骗她。 无边的后悔在这一刻笼罩了她,对方风轻云淡的那句“安分守己,说不定真会成为三房唯一女儿”成了她心脏上的尖刺。 如果她那时没有对楼蔷出手,会不会是另外一个结果? 可这个问题再也得不到答案了。 巨大的失望过后漫起的痛苦让楼婕气急反笑,她捂着胸口,陡然生生呕出一口血来。 她最在乎的东西在楼蔷眼里连个屁都算不上,她压根就没把楼家放在眼里。 而她还一直跟个跳梁小丑一样沾沾自喜,原来所有的一切都在对方的计划之中。 泪水成串从眼眶中滑落,楼婕紧紧咬住下唇不敢哭出声,唇瓣翕翕合合,似乎在重复着几个字,“我好恨……” 第444章 退婚 而此时,楼家老宅。 廊下火红的蔷薇花开得正艳,花匠们刚浇过水,叶片上还残留着些许露珠。 楼懿文慢悠悠地端起茶盏,轻抚盏盖,皮笑肉不笑地掀掀眼皮,神色意味不明。 “两家联姻乃是大事,楼婕和唐时文的订婚书、这是几十年前在祖宗面前过了名目的。你们今天不打招呼、匆匆忙忙过来,张口就说要退婚——” 盏盖轻轻撞击杯身,发出小小声响,楼懿文脸色冷了几分:“这不妥吧?” 闻言,坐在下首的郁凤阶的神情突然紧张了几分,她有些焦急地看向丈夫,生怕下一秒楼懿文就搬出已故的楼震霆来堵他们的嘴。 “老太太,唐楼两家联姻这是大事不假;可我们时文要娶的,也应该是楼家真正的女儿才对。这楼婕只是一个保姆生的,而且她的生父还不知道是个什么样的底层小民。” 唐维林端坐着,抬眼看向上首的楼懿文,语调沉沉:“时文要娶的女孩未来要做唐家主母;现下京中所有世家都知道楼婕并非楼家亲生的孩子,未来她若是嫁进唐家,又要如何服众?” “对啊,老太太。”丈夫的话给了她开口的勇气,郁凤阶捏紧的手中的手帕,顾不上自己穿的旗袍就急急侧身看向楼懿文。 “想必昨天楼婕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事您也知道了,如今她被北斗国艺除名、并且两位大师也和她断了师生关系。” “性格与才学她一样都拿不出手,我们唐家怎么能娶一个这样的媳妇呢?” 手中端着的杯盏微顿,楼懿文轻嗤一声:“笑话,楼婕不是楼家亲血脉这件事在数月前、楼蔷在认亲宴上不就已经公之于众了吗?你们难不成个个都是选择性耳聋,直到今天才知道?” 言下之意就是,要退婚怎么早不退,偏偏等到楼婕出事了才退? 在场的人都不是傻子,怎么可能听不出楼懿文这话的意思。 郁凤阶到底脸皮薄,听不得别人明里暗里的讽刺,她既想要里子,又不想失了体面。 “老太太,可当时那到底是只有咱们这个圈子里的人知道不是?如今楼蔷将这件事捅到了所有人的面前,现在谁都知道你们楼家有着这样一个丑闻缠身的女儿,就等着看笑话呢。” “您现在不肯退婚,是想让我们唐家也被她拖下水,成为外人口中的笑料吗?” 或许是怕自己的儿子沾惹上楼婕这个牛皮糖,郁凤阶说起话来越来越口不择言;此时,她还没有发现楼懿文的脸色已经愈来愈难看了。 “老太太,好歹我们两家也曾算是世交一场,您不能这么害我们呀……” “放肆!” 砰—— 厉声一喝,青瓷茶杯被楼懿文重重砸在地上,气场全开的她冷眼看向垂眼沉默的唐维林,眼底尽是狠色:“这就是你们唐家对待恩人的态度?” 她冷冷一笑,“几十年前唐家式微,如果不是我父仁慈,让我出手相助,恐怕这京城早就没了你们的名号!” “如今从低谷走出,就忘记当年被别人踩在脚底、受尽冷眼的滋味了是吗?” 第445章 我不退! “即使楼婕丑闻缠身那又怎么样,这都是你们唐家亏欠我们的!彼时她满身光环、被立为京城名媛标杆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对她有半分不满?” “如今她一朝落了难,你们倒是跳出来要退婚了?怎么,婚约你们唐家买卖的利益筹码吗?想订就订、想退就退?” “你们把我楼家当软柿子捏吗?” 楼懿文突然起来的呵斥让郁凤阶的心脏狠狠一跳,她猛然站起身来,忙不迭地致歉:“我不是这个意思,老太太。可时文到底也是从我身上掉下来的肉,您也为人母亲,应该能体谅我的难处,对不对?” 说着,她捏着帕子轻拭去眼角的泪水,柔柔弱弱地开口说道:“如今我们唐家的确是靠着您一手扶持起来的,可恩情是恩情、联姻是联姻,这两件事不能混为一谈的呀。” “孩子们一辈子的幸福总不能毁在这样一桩不合适的婚约上,我们做父母的,总不能看着他要和这样一个无才无德的女人过一生。” “来时我也征询过时文的意思了,他虽然和楼婕曾经有过一段感情,但是在家族大是大非上他还是有分寸的,他也同意退婚,日后他不会再去纠缠楼婕。” 吴侬软语,听来温温软软,可句句话都像一把刀扎在楼家所有人的心口上。 这些话就差直白地指着楼婕骂她是上不得台面下贱之流了。 莫兰站在老太太身侧,闻言默默在心底里翻了个白眼。 ——要你们家唐时文同意退婚?他算个什么东西?这种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被裹脚布缠了半圈的男人,就算是送给楼家任何一个女儿倒贴,都是楼家亏本了。 上回巴巴着跟老太太要楼蔷联系方式的嘴脸她又不是没瞧见,脚踏几条船的男人早该绝了子孙根祭天。 “恩情是恩情,联姻是联姻?”楼懿文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她的话,“当年就是因为恩情的存在,所以楼家才打算喜上加喜,让楼婕和唐时文有了婚约。如今又不能混为一谈了?” “你们倒是牙尖嘴利,上门来欺负我一个年迈的老人。若是当年没有那份恩,你以为你们能有今日?唐家穷苦时我们楼家主动予以帮助,却没想到有朝一日楼婕落了难,第一个踩了她的人倒是你们!真是可笑!” 说出去的话全被楼懿文精准地打击了回来,郁凤阶搅着手中的帕子,脸色气得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眼见妻子的脸色难看,唐维林接过话尾,看向楼懿文的目光里带着几分威胁:“抛开所有不谈,老太太,现在事情已经闹到了这种地步,即使您强势让两个孩子联姻又有什么意义?他们最后必然不会幸福,只会成为一对怨偶。” “联姻本是为了两个家族利好,届时那种相互怨恨的场面,真的是我们想看见的吗?” “你也是从大家族里出生的人,过去因为联姻闹出的笑话你也见了不少;既然我们本可以规避掉风险,那为什么不做呢?” 话止,一室静寂。 第446章 非退不可! 小女佣将新沏好的茶恭恭敬敬地递到楼懿文手上,这位在商海里驰骋半生的老人听着他这么一番话,连个表情都没有。 片刻后只冷冷说了句:“我说过,不可能退婚。” 楼懿文的强势态度让唐维林和郁凤阶心底的谋划更是肯定了几分,如果原本只是抱着七成的打算来退婚,那么现在,已经是十成。 这婚,非退不可。 楼懿文越不肯,就证明楼婕越有问题;这种女人,他们唐家才不要! “既然老太太都这么说了……”唐维林微顿了顿,缓缓站起身来,恭敬地朝楼懿文颔了颔首:“那我这边还有一个提议,不知道您愿不愿意听一听。” “哦?”杯中温热的茶水飘着浅浅的雾气,模糊了楼懿文的脸色,她慢悠悠启唇:“说说。” “若是不退婚,那我这边想和你商量一下,将联姻对象换个人。” ——换人? 居然选择换人?楼懿文看唐维林的目光逐渐变得古怪起来。 如今楼家唯一的亲生血脉只有楼蔷,但是楼蔷的名声可没有比楼婕好听到哪里去。这丫头现在还带着一个父不详的小娃娃,唐家居然选她? 怕不是另有鬼吧? “你们要换楼蔷?” 只等唐维林开口就准备拒绝的老太太却只见他缓缓摇头,轻声开口道:“我们想换二房、楼阔溪。” 如今楼阔溪已经开始接触楼氏集团的部分业务,他看得出来,即使未来楼懿文不会将楼氏集团交给她,但她也绝对会是楼氏集团不可或缺的重要人物。 若是时文娶了她,那未来岂不是半个楼氏都在他们手里了? 反正左不过接手楼氏集团的是楼凌宇这个废物,日后再徐徐图之也不是不行。 楼阔溪三个字入耳,坐在上首的楼懿文脸色顷刻就变了。 她还当唐家人肖想楼蔷,没想到居然还敢将手伸到二房的头上? 这唐家的子孙后代上辈子都是砧板吗?脸皮都这么厚? 越想越觉得可笑的楼懿文一气之下,将手中新沏的茶水直接砸到了唐维林的脸上! 青瓷应声而落,在地上碎裂开来。 没想到楼懿文会直接翻脸的郁凤阶被吓了一大跳,差点失声尖叫。 “我活了几十年,还没见过敢在我面前提这种无理要求的人!你们把我楼家当什么?把我楼家的女孩当什么?菜市场里的萝卜白菜吗?在这挑挑拣拣?” “你们配吗?一个楼婕被你们祸害不够,还想肖想楼阔溪?你们也不怕我这楼颖一气之下,将你们整个唐家都给灭门了!” 脸上滴淌的茶水让唐维林极为难堪,但他似乎早有预料,抹了把脸后还是掩下情绪,再次开口道:“老太太,除了楼阔溪,其他的我们都不要……” 这句话,彻底点燃了楼懿文的怒火。 没等他说完,她便猛的一拍桌子,呵斥道:“莫兰!让他们带着唐家的订婚书一起给我滚出去!” “从今日起,楼家从此和唐家再无纠葛!” 大红色的订婚书砸到脸上,彻底失了面子的唐惟安和郁凤阶几乎是被楼家人赶出来的。 饶是这样,他们还是握紧手中的婚书,止不住地庆幸。 第447章 终于退了 这婚,终于退了。 他就是知道楼懿文绝对不可能让楼阔溪嫁过来才开的这个口。 如今他们唐家有了更大的助力,这楼家他们迟早要对付,早点解除婚约对他们更好。 免得日后被世家猜测影响家族谋划,就坏事了。 “这楼懿文也太给脸不要脸了,我们看得上楼阔溪做儿媳已经给给足了她面子;怎么她还倒是先翻脸了?” 在郁凤阶的眼里,她儿子足够优秀,就是这世上最好的女孩都能娶;区区一个楼阔溪她都看不上了,楼懿文倒还生气了。 “少说两句吧。”唐维林到底是比妻子多了几分自知之明,但也仅仅是一些而已。 ——如今是唐家娶不得楼阔溪,但未来只要唐氏和那位的生意能成;那唐家就能一跃而为一流豪门也不在话下。 到时楼阔溪他们还不要了呢! 等候在附近的唐家司机将这二人接走,在谁都没有发现的角落里;响起了一声轻微的‘咔嚓’声。 - “人走了?” 地上的碎片被佣人仔细清扫干净,莫兰端着上好的明前龙井笑意盈盈地回了竹园,微微俯身对着楼懿文说道:“走了,我瞧着狼狈地紧呢。” 她特意让小女佣换的大叶茶砸人,临走时那茶叶还挂在唐维林的头发上,瞧着还真是分外可笑。 “走了就好,他们没起什么疑心吧?” “没呢,我瞧着那唐家太太脸上还挂着不满,八成是在说您和阔溪小姐的坏话;但唐维林倒是满脸松了口气的感觉。” 楼懿文呷了口茶,兀自笑了笑,带着几分嘲讽:“可不就松了口气。他自以为搭上了世家巨贾的线,有了顶好的翻身机会,自然要迫不及待地甩开楼家,甩开我们这位曾经狠狠压他们一头的姻亲。” 茶汤入口回甘,顿了片刻,楼懿文抬起略有些浑浊的眼眸看向廊下的那片翠竹,逐渐漫起了几分感怀。 “老话说得好,升米恩,斗米仇。当年父亲心软,让我将唐家从困顿中拉出;那般恩遇,说是对他们扶大厦之将倾也不为过。” “可到底没想到是养了头白眼狼。如果父亲还在世,也不知会不会后悔当初的选择。” 莫兰知道,老太太又是想起了往事。 她站在身侧小心翼翼为楼懿文摇着团扇,轻声:“当年的人,又怎么能看到今日的后果。彼时只不过是一个善良的人,做出了一个善良的选择罢了。” 清风拂过庭院,竹叶随风飘落在地。 楼懿文微微一怔,继而莞尔一笑:“是了,父亲良善,可我不是他。既然唐家执意要找死,那就让他们死的彻彻底底,明明白白。” “当年怎么从泥潭里爬起来的,就怎么给我沉下去!” 这样才不枉费她和楼蔷联手做局,拖了这么长的时间布下网;不一次除得干干净净她都对不起耗费的心力。 话中狠意让莫兰听了都为之心悸,这下她倒是没接话,只安安静静摇着扇,做个沉默的哑巴。 “对了。”方才那俩人提起网上那些事,楼懿文突然想起来一个人,“楼凌宇这小王八蛋在哪鬼混呢?” 第448章 再见易姜 王本律爆出来的那些丑闻她看了都犯恶心,更别提这些年楼凌宇和他还走得那么近,这下子没心理阴影才怪了。 原本楼懿文想着如果他受了惊,就把人接过来老宅住几天养养性子,可没想到莫兰迟疑了几瞬,才犹豫的开口道:“小少爷他昨夜回过梅园一趟,时间太晚,他让我们别打扰您休息。” “听值守梅园的佣人讲,小少爷昨夜哭到半夜才睡下,今天早上天一亮,就跑出去给……” 话说了一半莫兰陡然止住,抿着唇沉默了下去。 楼懿文蹙眉,沉了声:“说下去。” 这种关头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给蔷小姐的女儿买衣服去了。” 她现在还摸不准老太太对蔷小姐带回来的这个小女孩是什么态度,但孩子终归是楼家血脉,迟早是要到老太太跟前见个礼的。 如今楼家子嗣不丰,能多个孩子自然是好事。大不了将孩子那扶不上台面的爹暗地里祭了天,免得日后给楼家惹麻烦。 楼懿文沉默了片刻,忽而扯了扯唇角,轻笑:“他倒是心大。” 莫兰暗暗松了口气,这反应就代表没生气。 于是她又试探性开了口:“我见那蔷小姐也回了京城快两日了,不如这几日让她寻个方便,把孩子带回来给您看看?”说到这,她顿了顿,“再怎么说终归是楼家的孩子,您说对不对。” “我瞧她未必肯回来。” 楼懿文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手上把玩着的紫檀木手串被她慢慢转着,“天资卓越,胆识过人;多好的继承人人选,怎么就是不能接任呢。” 难不成她背后的势力还要胜过她的楼氏集团吗? 至于那个孩子—— 楼懿文眼眸暗了暗。 那孩子,可能还未必是她的;保不齐这也是楼蔷那丫头计划中的一步罢了。 - 多年前的那场旧案重启调查,王本律连逃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公部的人员拷上带走;临行前,王本律几乎是疯了似的朝易姜怒吼:“是你把照片发出去的吧!求上我的门又反咬我一口,你特么真行!” “等着吧!我绝对不会放过你的!你这个贱人!” …… 王本律被带走时盯着他的那双发红眼睛就像地狱里投射而来的毒目,让他在午夜梦回时都不得安宁。 即使现在日光和煦,他也感不到半点温暖。 拉了拉衣袖,易姜试图掩盖住腕间那令人遐思的伤痕,但还是无济于事。 几分钟后,他约见的人终于如约而至,出现在了咖啡厅内。 “你说你有关于玉衡院的东西要给我?” 华蔚缓缓于易姜的面前落座,她抬起眼眸平静地看了眼这少年,对方似乎比上一次见面还要清瘦许多。 看来他在王本律的身边过得并不好。 他紧张地搓了搓手,低垂着头:“是……但也不算。楼小姐,我们还是朋友吗?” 华蔚蹙着眉,什么叫是,也不是? “易姜,我没有闲心在这里和你聊家常。你为了钱财背叛玉衡院替楼婕作伪证的时候,怎么没想过我们是朋友?” 第449章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 亏得之前在玉衡院时,表现出来一副多在乎玉衡院的样子。 可之后作为玉衡一员的她出了事,他倒是跟着跳出来踩了一脚;现在说这话,他自己不觉得恶心吗? “……对不起。” 华蔚的话就像一把尖刀扎进易姜的心口,他紧咬着下唇,更是将头往下低了几分。 “不需要了。” 迟来的道歉如果可以弥补过去造成的伤害,那后悔药早就被发明出来了。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易姜更加难以自处,从知道是楼蔷将玉衡拉出废院危机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都在后悔着自己当时的行为。 “我知道我当时做得不对,但更多的是因为……是因为我以为你没有想帮玉衡院的心思。”说着,易姜终于有勇气抬起头看向华蔚,继续说道:“我看到你弃考了,所以才觉得很生气,然后我就找上了王本律……” 说着,他的声音渐渐弱了下去。 呵。 “所以就因为你的以为,你就可以陷害无辜的人。” 语调缓缓,甚至是平静,可却莫名让易姜的脊背漫起了寒凉。 他抿紧下唇,不发一言。 “你不觉得你很自私吗?易姜。”浅浅的疑惑携着最锋利的寒芒,华蔚唇边勾起一抹讽刺的冷意,直直看向对面之人,“且不说我后来是救了玉衡,便是我真的弃考了,那又怎么样?” “我对你、对玉衡没有任何要背负的责任;如果你真的看不得玉衡院被废院、那你就改变自己、想尽所有你能想到的办法去救。” “而不是去怨恨一个和你没有任何关系的人,继而将自己的无能懦弱投射到别人的身上,来为你的自卑买单。” 在这整件事中,明明她才是那个最无辜的人,甚至可以说是毫无关系的人。 试想如果她真的是来自乡下什么都不懂的姚岚,那么这一击足以让她被整个楼家厌弃,甚至早已成为了楼婕足下的垫脚石。 或许是没有预料到华蔚会说出这样的话,易姜脸色蓦然变得苍白,他动了动唇,试图想说些什么,却只能喃喃道:“我没有……我不是有意的……” 他当时以为楼婕得了玉衡院的名额,却不愿为玉衡做出丝毫的挽救,才一下子产生了怨恨,有了报复她的想法。 如今回头再看,楼蔷自己本身能力就达不到院考的标准,她弃权也在情理之中。 突然想通的易姜蓦然红了眼眶,不敢再看华蔚一眼;搭在腿上的掌心重重攥紧,哪怕被抓得生疼也没有松开的迹象。 ——她说得没错,他就是无能、又不敢面对现实;才选了最无辜的楼蔷作为报复对象。 “是我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落下的眼泪砸在手背上,让本就瘦削单薄的易姜更是可怜了几分。 这边的响动很快惹来了别人的注目,谴责的目光道道落在了华蔚的身上。 看她就像在看个无情无义的渣女。 但无所谓,华教授不在乎。 “如果接下来你还是和我说这些废话,但恕我不奉陪了。” 她的时间很宝贵,没必要浪费在无意义的人身上。 第450章 意义在哪呢? 一听她要走,易姜甚至连眼泪都忘了流;他急急忙忙抬起头来,匆匆抹去眼角的泪水,“我是真的有事情拜托你!请你听我说完!” 耐心逐渐告罄的华教授十指交叠,眼眸微冷:“说。” 得了首肯,易姜才松了口气,他从身侧的袋子里摸了摸,掏出来一个全黑的小布袋放在桌面上。 顿了几秒,在脑海里组织好措辞才敢开口的易姜双手轻轻搭在其上,小心翼翼地将这东西推向了华蔚的面前。 “这里的几张卡加起来大约有八百万,我想让你替我将这笔钱转交给翁老。” 指骨上未消退的伤疤,腕间青紫的淤伤、还有脖颈间隐隐泛红的齿痕……这一切的一切,无不昭示这笔钱是他从何得来的。 华蔚没有任何动作,甚至都没有多看这个小布袋一眼。 她只瞥了眼易姜的心脏位置,兀自问了句:“痛吗?” 就是这样轻轻浅浅的两个字,却让易姜的身形微颤了颤,差点连咖啡都端不稳。 ——哪里痛?是身上的伤痛、还是心痛? 是被殴打虐待的时候痛、还是出卖自己的信仰原则的时候痛? 这是这么多天以来,第一个人问他痛不痛。 而且这个人,还是被他陷害的恩人。 “不痛,”掩下心底泛起的激动,他哽咽着,“只要这笔钱能够帮助翁老重建玉衡院,让我干什么我都愿意。” “哪怕是要我出卖所有,我也在所不惜。” 义正言辞、字字笃定。 但华蔚看向易姜的眼神越发奇怪了。 ——人的信仰有时候真的很怪异。 可以为了一个正向的结果去不择手段达成目的,哪怕这其中要以无辜的第三人为代价。 那这样做的意义在哪呢? “你觉得翁康适知道这笔钱是从何而来的时候,还能心安理得地收下吗?” “你那恩师一辈子两袖清风、哪怕被逼上绝路也坚持着自己的原则;易姜,你不如猜猜看今日若是翁康适坐在这里,他会和你说什么?” ——老师会痛心疾首斥责他一顿,然后毫不犹豫地离开。 这是易姜想也不想就肯定的答案。 “所以我才希望你将这笔钱给老师啊!”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易姜红着眼眶,垂在身侧的掌心紧紧握着,“我做了这么多事情、目的很简单,就是为了帮助老师让玉衡院早日重启!” “可你现在突然跳出来和我说这么做不对,我当然知道不对,可我没有办法了!我能做的就只有这些,我也只会这些!” “我难道有错吗?我从头至尾也不过是只害了你一个,而且你现在不是好端端地坐在这里吗?你凭什么指责我,凭什么高高在上藐视我?你没有经历过我的痛苦,就永远没有资格开口!” 强词夺理! “所以你希望我,用你陷害我得来的钱,去帮助达成你的愿望?” 华蔚简直要被这种荒诞的行为给气笑了。 她缓缓站起身,冰冷的眼眸直视着眼前失控的青年:“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原谅你?若我没有能力自救,那你有没有想过我的下场有多惨?” “别让我觉得你恶心,易姜。” 第451章 墙倒众人推 最终那八百万他还是没有送出去。 楼蔷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无情的背影,咖啡厅内那些狐疑的目光就像针刺一般,让他无所遁形。 身上的衣服好像怎么也掩盖不住伤痕,他几乎是逃一般离开了那里。 ——一步错,步步错。 - 事情的变化总是快得让人措手不及。 最近这段时间里,最让人津津乐道的当属是这京中楼家。 几十年前,楼家三子犯浑,非要为了个乡下来的小土妞退了赵家的亲事,气得那赵家的女儿三个月没出门。 彼时京中所有的人都在等着看这个小村姑的笑话,但没想到人家争气,养出来的女儿不但进了摇光院,更是成为了不少世家贵女的标杆。 不少人说,楼家这亲,或许还真是退对了。 可谁都没有想到,这才几年,报应就来的这么快。 甄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居然是保姆的孩子,而自己亲生的女儿居然阴差阳错重走了她的老路,变成了一个粗鄙无礼的乡野村妇。 本来大家想着笑话看看也就过去了,反正这么优秀的孩子都养了这么多年,楼家也不缺这口吃的,只要不作死,楼家还是有她的一席之地。 可是没多久,楼婕干的那些丑事、就曝光在了全网之下。 与之联姻的唐家,也放出了和楼家解除婚约的声明。 墙倒众人推,也不过如此了。 楼家老宅,倚梅厅 “网上的那些消息,你都看到了吧。”沉沉语调如松如翠,楼懿文慢悠悠给华蔚斟了杯茶。 白色雾气袅袅,叫人看不清晰她的情绪。 “如果特指唐家退婚一事,那是看到了。” 如今唐家恨不得和楼家割席,好搭上那位神秘人士的线,当然要将这件事广而告之;最好能再将唐时文卖个好价钱。 楼懿文闻言弯唇一笑,将手中的黑棋落子于一角:“前几日清原参加酒会,中途离席出去透气;却没想到遇见了唐时文正挽着个陌生的女人卿卿我我、好不恩爱。他气不过,上去就给了他一拳。” “回来他和我说,幸好退了婚,不然楼婕真嫁了过去却发现丈夫是个见异思迁的下三滥,后半生都要在痛苦中度过了。” 说到这,楼懿文佯装叹了口气,“唐家如今新巴结上了贵人,自然看不上我们这种旧世家;你说这日后,让我楼家子辈怎么见人呢。” 如果华蔚没看见她眼底明晃晃的笑意,或许还真就信了这老太太的鬼话。 “这一拳打下去,唐家恐怕更笃定了当初退婚的选择是对的。” 楼家越心生不满,就越证明楼氏集团可能正走向日薄西山;他们就越会放松警惕,走入她们布下的陷阱。 楼清原这一拳,倒成助力了。 提起退婚,楼懿文眼眸暗了暗,脸上笑意敛了几分,“说起来你可能不知道,当时我为了让唐家人信服,特意演了场为难他们的戏码;没想到这唐维林却是个不要脸的。” “说如果不愿意退楼婕的婚,就让我把楼阔溪换上,言辞中的不屑之意,听得我差点忍不住亲自上手给他个几巴掌!” 唐时文那脑子裹黄泥的玩意,多瞧一眼都是对她的侮辱,还想配楼阔溪? 洗洗睡吧,梦里什么都有! 第452章 重复几十年前的好运 听到这,华蔚不免也有些好奇:“几十年前,定下楼唐两家婚约的时候,你们是怎么想的?” 她不觉得唐家这么根深蒂固的腐朽思想会是突然在唐维林那一代变异出来的,肯定唐家祖上也必然有过这样的门风才会流传下来。 话及此,楼懿文端着杯盏的手微微顿了顿,她抬起眼眸,深深的看了一眼华蔚。 片刻后她才沉沉出声,“你是第一个和我有血缘关系的孙辈。” “你之前说得没错,我这个人私心里还是看重血脉;所以对于你,我是有几分偏爱的。” “当时我想着,楼家在危难时对唐家施以援手、便是对他们施予了大恩;便是日后唐家发迹起来了,只要有这份恩情在,他们就不敢对你怎么样。” “再不济,你即便是下嫁;楼家也能在你的身后做你最大的倚仗。只要你不违法乱纪、我们就永远都能为你兜底。” 这是一个祖母当时能为自己的孙辈做得最好的考量,可到底还是没有预料到家里的保姆居然如此胆大,调换了两个孩子。 “不过这一次我倒也想通了,哪怕你们三个女孩这辈子像楼颖一样不结婚也没关系;未来的路掌握在你们的手上,只需记得在身后还有整个楼氏集团为你们撑腰,这就够了。” 这句听来空泛的鸡汤虽然看起来像在感叹,但华蔚知道,楼懿文这是在说给她听。 老太太还真是无时无刻都在希望她接手楼氏。 摩挲着指尖的白色棋子,华蔚没有对楼懿文的话做出回答,她垂眸看了眼腕表,蓦然轻声说了句:“时候到了。” 变回原形的白方块出现在她手上,这是第一次她将自己的科研产品展现在楼懿文的面前,好在这位老人也只是将这当成了市面上新出现的电子产品,并未起什么疑心。 白方块将实时的新闻画面投射而出,主持人的声音在静寂的室内悄然响起:“网传,近日活跃在商圈的唐氏集团唐维林总裁,曾在决策会议上放话一个月内将整个集团带上一个新的台阶。” “似乎为了计划顺利进行,唐家甚至于连昔日的姻亲都可以放弃,就是为了搭上神秘人的大船。” “但就在今日,有知情人透露,和唐氏合作的公司实为皮包公司,而唐氏倾注的所有投资款已经流往海外,追回困难。” “本台记者通过内部途径了解到,如今的唐氏集团资金链已经断裂,连员工的工资发放都已成问题。如果没有新的资金注入,可能不久之后,唐氏集团将要申请破产。” “而这次,唐氏企业还能重复几十年前的好运吗?” …… 茶香余韵,对坐的二人谁都没有开口,只有主持人的说话声。 直到白方块息屏之后,楼懿文才放下杯盏,握着团扇轻轻摇着,整个人显得平和了许多。 “筹谋布局,隐忍数日,终于等来了今天。” 她抬眼瞧着这外面长出了新芽的梅花树,只觉得心底一阵畅快。 “我当时铁了心要找回你,是我此生做过最对的选择。” 第453章 这,是我的回答 若是没有楼蔷,恐怕她要对付唐家还要付出不小的代价。 更有甚者,连楼婕都不能安然地保下来。 “举手之劳,不值一提。” 这话华蔚倒是没有夸大。 被她邀过来对付唐家的人,是曾经在小基地毕业后就被老师带往海外修学金融的天才。 这几年除了戴薇被安排回来接手非洛集团,其余的人都在华尔街翻手为云覆手为雨;请这样的人出手,唐氏集团也算死得体面。 盏盖撇去茶汤上的浮沫,华蔚施施然抬眼,“那笔资金如今已经到了海外账户,约莫再过几个月风头过去,会以投资的方式打入楼氏集团;等到了那一步,我们的合作就正式宣告结束。” “如无意外,唐家这回怎么爬都爬不起来了。早前你赠予我的股份和镯子,也算物有所值。” 楼懿文敏锐地听出来了其中的离去之意,饶是早已猜到了这个结果,她还是有些不能接受。 “楼蔷,你应该清楚我的意思。我对这笔钱没什么兴趣,如果可以,我希望你回来接手楼氏集团。” 楼懿文放下手中的杯盏,认真注视着这个平静淡然的孙女,“如今楼家最好的继任人选就坐在我的面前,我希望你能感受到我的诚意。” 她从手边的柜子里抽出一个文件夹,被摊开的文件搁置在棋盘之上,黑白棋子置于其下,像分明的楚河汉界。 “这是楼氏集团从成立以来的所有核心机密,只要你接下它,从明日开始我就带你进入核心层;我会力排众议,让你登上我的位置。” 这份文件放在任何一个楼家人的面前,或许对方都会毫不迟疑地接下来;但很可惜,她面前坐着的,是楼蔷。 是毕业于乙基地第九系的天才科学家、华蔚。 杯中茶汤逐渐冷却,华蔚缓慢抬手,将茶水尽数倾下。 水迹模糊了墨印,纸张上的文字糊开,慢慢看不清晰。 “这,是我的回答。” 指骨收紧,意料之中的答案,但楼懿文的脸色还是沉了下去。 - 楼公馆的大门再次打开,低调的黑色汽车悄然驶出;等在门外的唐家三口听了响动忙不迭地站起,急急就要往里走去。 但保安手中的铁棍和冷漠的眼神让他们不得不再次止步。 家中的公司面临破产,唐时文被逼跟着父母上面向楼家求援;哪知却被晾在这整整一个上午,此时心底不免也冒起了几分火气。 可当他抬眼看去,半落的车窗里坐着一道清冷的身影,对方恰巧此时与他四目相对,迎上目光的一瞬间,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瞬间被击中了。 那是他此生见过最美的女孩。 哪怕连楼婕都不能比拟。 然而黑色迅速驶离楼公馆,留给唐时文的只有一道车尾气。 顾不上保安那轻蔑的目光,他厚着脸走向大门,跟一位看起来比较面善的安保问了起来:“刚刚离开的女孩是什么人,怎么我以前从来没有见过她?” 被他问话的安保倒是没开口,另外离他两米的安保倒是回了他:“唐少爷你多高贵啊,以前不是最瞧不上我们这些底层小民了吗?怎么现在还跟我们说起话来了?” 第454章 但这次,我要娶楼蔷 “不过你既然诚心诚意地发问了,那我也大发慈悲地告诉你;那是我们楼家新认回的二小姐,楼蔷。” “也是我们楼家唯一的真千金。” ——居然是楼蔷?!那个女人居然是楼蔷? 可楼蔷不是从乡下来的野丫头吗?外界不是传她粗鄙无礼,难登大雅之堂? 如果早知道楼蔷长着这般出色的容色,他当时说什么都要让家里把联姻对象换成她! 而且如果联姻对象是她的话,楼懿文一定不会不管唐家的…… 但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受了打击的唐时文登时就愣在了原地。 安保上下打量着他,蓦然嗤笑一声:“我听兰姨说当初就是你小子想脚踏两条船,一边抓着楼婕小姐不放,另一边又想搭上蔷小姐?” “唐少爷,人贵有自知之明。您家里没有镜子总有尿吧?也不看看自己什么尊容,当初如果不是老太太施恩,你现在还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过着苦日子呢。” 被一个最瞧不上的安保说风凉话,这让唐时文怎么忍得了;漫起的怒火燃烧了理智,他冲了上去朝着那名安保的脸上就来了一拳! 郁凤阶登时就尖叫出声! “来人啊!楼家的安保打人啦!!快报警!救命啊!” 可是楼公馆外方圆几百米都是楼家的属地,任由她喊破喉咙,也不会有任何人出来帮她。 唐维林脑子还有几分清醒,他立马上前将唐时文狠狠制住,免得他真的和安保在外面打起来惹了楼懿文不快,届时他们就真的没脸和她谈合作了。 “你疯了!你忘记我们今天来的目的是什么吗?就因为别人的两三句话大打出手,到时候你让我怎么开口让她们帮忙!” 父亲的责骂让他冷静了下来,他恶狠狠地盯着那名被打了的安保,眼神里仿佛淬了毒似的。 “爸,你放开我!”他挣扎着,开口说出的话却让唐维林恨不得原地将这个儿子打死,“楼老太太既然几十年前会帮我们唐家,那现在也一定会!” “她现在避着不愿意见我们,也不过是因为当时我们家解除婚约惹了她不快;只要待会我们进去道了歉,然后跟她说我们愿意联姻,那她就一定会帮我们的!” 说到这,唐时文都似乎可以预见楼懿文听见他们家愿意重新联姻时那喜上眉梢的模样。 但他眼眸暗了暗,又补了一句:“但这次,我要娶楼蔷!” 楼婕如今丑闻缠身,而且她也不是楼家的亲生血脉;怎么配做唐家的少奶奶。 只有这个楼蔷勉强长了几分的好姿色,虽然是来自乡下,但也勉强配得上他。只要楼懿文愿意再次出资帮助唐家,那他也能勉为其难地娶一个这样的太太。 唐维林的脸色瞬间难看了下来。 他怎么如今才发现儿子被妻子养成了这样拎不清的废物? 楼懿文在商海浸染了近一个甲子,形形色色的人心她什么没见过?上回他和妻子上门退婚,楼懿文气成那样,不在此时踩他们一脚他都觉得仁慈了,所以他才敢大着胆子求到这里。 怎么他的儿子还能这么天真? 第455章 跟我打一场 “不知所谓的东西。” 楼清原坐在监控室内,长腿交叠搭在台上,如鹰隼般的冷眸盯着显示屏上的几个人影。 唐时文的那番话被他听了个彻底,想起莫兰描述母亲在听见唐家人来退婚时的怒气程度,他对唐维林这三人更是看不上眼。 沉吟几瞬,他抬手招来了身边的手下,低声吩咐:“去,让小罗再拱几句火,怎么难听怎么骂;医疗费我兜着,另外送套房,只要能把唐时文这个蠢货给送进去,还另有奖励。” 唐家不是最疼这个废物点心了吗?那就眼睁睁看着这个没脑子的家伙去坐牢吧。 什么玩意儿? 楼蔷就算是个没脑子的空花瓶,也是他楼家最有价值的花瓶;唐时文这么一个脑子里被黄尿泡着长大的裹脚布逼样,这个时候还肖想楼蔷? 搭在扶手上的指节轻轻点着,楼清原瞧着唐时文将小罗摁在地上揍的模样;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兀自笑了笑。 ——明面上动不了你们,暗地里可就不一定了。 - 束方校场。 “华小姐倒是准时。初次见面,我是杜琢然,安安的母亲。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杜琢然看着缓缓向自己走来的两道身影,瞥见自己女儿的红润的小脸蛋,脸上笑意更加真诚了几分。 ——她的小安安因为她的事,受苦了。 “受人所托,谈不上辛不辛苦。” 出口的客套话一句接一句,但华蔚依旧没有丝毫要把安安交给杜琢然的意思。 人是秦司礼亲手交到她的手上的,就算还回去,也是应该还到她家狼崽的手上。 之所以答应来见她,也不过是想知道秦司礼的踪迹。 他被她牵连进了危险区一事中,如今她们着手准备对危险区进行打击,总是要和他通一下气的。 杜琢然神色微顿,继而莞尔一笑,“我知道你的顾虑,也知道你这次来的目的。正好,我也有些事情需要和你说。” “但是,”她缓缓解开了手腕上的袖扣,唇角弯起,噙着几分释然般的浅笑:“听闻华教授虽然出身乙基地,但是手上功夫也不差。还请您今天赏脸,跟我打一场?” ——华教授。 她知道她的真实身份。 “纯打有什么意思。”华蔚将安安抱到看台上,走向杜琢然时,还在缓慢将衣袖折起,“不如我们来打个赌吧。” “什么赌?” “如果我赢了,杜小姐就把秦司礼的所在告知于我;若是我输了,一切能谈。” ——这是铁了心不让她把安安带走了? 但是,杜琢然远远看了自家茫然的女儿一眼;收回目光看向华蔚时,眸中只剩下了笃定。 “可以。” 她堂堂一个毕业于重鸣八队的特训学员,难道还打不过她这个在研究所里做研究的文弱书生吗? 华蔚刚将金丝眼镜摘下准备收回口袋,下一秒杜琢然的拳就携着劲风直直冲向她的肩头;她迅速侧身躲过反手将杜琢然的手反折—— “教授,可不要顾此失彼。” 话音落下,冲向她腹部的拳风又快又狠;华蔚微眯了眯眼眸,握紧拳对杜琢然的侧腰来了一击,将她打出了几步之外。 第456章 你遗忘的过往 两道身影在束方校场缠斗约十几分钟,华蔚稳稳占住上风;而杜琢然的脸色已经越来越难看,甚至招式之间也露出了不少破绽。 直到她打出的杀招被华蔚重击打回,她连着退了好几步差点维护不住重心时;才不可置信抬眼看向这个被她轻视的小研究员。 “……你毕业于哪里?” 华蔚施施然收手,将金丝眼镜重新戴回脸上,“杜小姐不是查了我的过往?” 早前都开口说她出身于乙基地了,现在问这个是不是太迟了些? 双拳被反震的力还有些酸痛,杜琢然对她的避重就轻也惹出了几分气极反笑:“我是问你在乙基地秘密进行武技受训时,毕业于哪一队?” 重鸣五还是重鸣三? 这般狠厉的身手,总不能是重鸣二吧? 华蔚微微一顿,继而缓声:“既然你能问出这个问题,那么我大概猜得出来,你应该毕业于重鸣八队或重鸣九队。” 但她莞尔一笑,“可是历来听了我的秘密的人从来没有一个能活到今天的。” 话音落,意料之中看到杜琢然的脸色微变。 ——重鸣特训营九个小队,其中八个小队的成员在外相遇可以互通有无;但唯独只有重鸣一队,成员的身份到死都不能公开。 连自己人都不行。 华蔚的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怪不得。” 楼家还真是捡着鱼目当珍珠,放着真正的大宝贝不要,偏偏宠一个扶不上墙的楼婕。 想通了其中关节,杜琢然刹那间就释然了。 “秦司礼这小子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能找到你帮忙。”她顺势靠坐在台阶上,从身侧的箱子里掏出两瓶水来。 其中一瓶扔向华蔚,被她稳稳当当接下;冰凉的水入了喉,杜琢然将自己放空在这偌大的束方校场,凝着眸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华蔚拎着水缓慢走向她,慢悠悠地在她身旁坐下,“现在你可以兑现承诺了。” 她赢了,自然要知道秦司礼的消息。 杜琢然回了神,定了定思绪:“他现在人在海外,祖父不知道给了他什么消息;他留给我几样东西叫我寻个合适的机会交给你,就匆匆离开了。” 她抬眸侧目,“你可以选择信或不信,反正我话是带到了;今天,安安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说着,杜琢然从口袋里摸出了两样东西递给她;见华蔚只蹙眉看着不接过,她直接放在了身侧的阶级上。 “收下吧,这是我弟弟当年差点连命都丢了也要保下的东西。当年秦老爷子为了找出这个玩意付出了不少精力,如果知道东西在你手上,恐怕就算秦司礼这臭小子站在这里,老爷子也不会留情。” 一支录音笔,一个小黑盒。 华蔚终于还是伸出了手将两样东西紧紧握在手中,这种时候,她还是选择了相信。 “我听闻近段时间杜段两家闹得有些难看,你这时带安安回去,恐怕段谨则不会这么轻易让安安落在你的名下的。” 虽然知道这句话是华蔚的客套话,但杜琢然还是觉得分外一针见血。 第457章 你毫无胜算 “你猜的不错。” “那日我将所有的证据摆到了段谨则面前,他一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 忆起这些不堪的画面,杜琢然的脸色都冷了几分。 她攥紧了手中水瓶,眼底一片阴霾:“后来他死活要见安安,甚至不惜请了京城最厉害的辩护律师,只为了能将安安判给他。” “我知道,他对我背后的杜家还是不死心;抓住安安就等于抓住了我的弱点,就等于抓住了杜家。” 话及此,她唇边泛起一抹冷笑,“可我绝对不会让他如意。” 杜秦白三家联合,若是连一个段家都收拾不了,那他们这京城经营这么多年的人脉,也算是喂狗了。 而这次的消息来自喻崇义,那喻家自然也就站在她这边。 ——段瑾则,你毫无胜算。 华蔚摩挲着手中的录音笔,垂着眼睑沉吟几许,忽而出声:“我听闻喻墨的姑姑曾是京城赫赫有名的离婚律师,你早年间和喻崇义交好,说不定能请她帮忙。” 按传闻中那位的性子,杜琢然若能请她出手,这胜算就有了七分。 “找了,怎么没找呢。第一个找的就是她。” 杜琢然倚在台阶上,勾唇笑着,整个人懒洋洋的。 “我的人和段谨则的人同时上门,认出对方身份后,两方人马秉着‘我得不到你也别想得到’的想法,不由分说就在喻岚之的律师事务所打了起来。” “但也因此不但没见到人,还得罪了她,直接被拉进了喻岚之的黑名单里。” 眼睑微抬,十指交叠,虽然发生了这种事,但杜琢然依旧十分乐观。 “这样也好,起码在律师这一点上,我和段谨则是处于同一起跑线上的。” “我早些年因为一些事和喻崇义决裂,连带着喻家人我也不太想接触。就现在这样,挺好的。” ——恐怕没有表面上说出来的那般气定神闲吧。 华蔚听出了杜琢然话音之下的几丝不安,毕竟未来要和她在法庭上争夺安安的,是她曾经亲密无间的爱人,是孩子的生父。 这怎么能让她不担心。 没了喻岚之这个助力,杜琢然这边的胜算都少了几分。 华蔚抬眸看了眼正咬着小蛋糕的安安,莫名心软了些许。 到底这个小娃娃她也养过几天,若是让安安落到段瑾则的手里,那还不如直接给她养呢。 好歹她都比段瑾则有人性。 “我与喻墨还有些交情,若是我拜托她去请喻岚之出面,或许这件事能成。” 这句话落下之后,束方校场内陷入了久久的沉寂。 杜琢然低垂着眼睑,搭在身侧的掌心握着水瓶,隐隐颤抖着;到了嘴边的那句‘不用了’却怎么都说不出口。 她确实是不想再见喻家人,可是她也要抢回自己的女儿。 喉间泛起苦涩,杜琢然动了动唇:“……麻烦你了,我明天就让人上门和喻岚之道歉。” 为了安安,她什么都可以放下、什么都能面对。 该拿的东西拿到手,安安此行也必须要跟杜琢然走;华蔚正准备起身离开时,身侧一直沉默着的杜琢然却再次开了口。 “虽然不知道秦司礼为什么突然去了海外,但我猜测应该和你有关。” 第458章 你是我唯一的贪恋 华蔚的脚步倏然顿住。 杜琢然抬眼瞧她:“华教授,若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尽管开口。”她缓缓站起,朝她伸出手,眸光坚定而温和:“我必然鼎力相助。” “……多谢。” - 是夜,楼公馆。 漂浮在空中的白方块监控了整座公馆,华蔚坐在电脑椅中,清冷如墨的眼眸注视着手中的录音笔,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半晌后,她终于有了动作。 她按下了笔尖的按钮,可出来的却不是声音,而是投射出来一副影像。 熟悉的身影出现在面前,影像中的秦司礼模样看起来有些憔悴,像是好几天都没有休息好一般。 “卿卿,当你拿到这段影像的时候,我可能已经前往海外;很抱歉,我再一次对你不告而别。” “此前将安安托付给你,的确是为了拖延你回七区的脚步;我也知道,你必然会因为安安再次回到京城。只有这样,我才能让杜琢然将这个东西交给你。” 话及此,他微顿了顿。 眸光中的温柔似乎透过影像,直直看向了华蔚。 “连同这支录音笔一起交给你的,是四年前我和你在琓城一战中,所带回来的‘命’盒。你没有听错,就是十几年前星域大爆发事件中遗失的五个黑盒之一。” “我无法阻拦你查探过往,也没有任何立场阻拦你去见祸斗;我曾以为你失忆了就能避开危险区的魔爪,但结果还是证明我想得太过天真。” “如今危险区蠢蠢欲动,哪怕祸斗和你达成同盟,但这个命盒还是在你手里才能发挥出最大的功用。” “卿卿。”蓦的,他忽然低声唤了她的名字。 “我知道你仍然对我留有戒心,所以直到今日,你都没有问起我们曾在琓城一战中到底发生了什么。而你的记录仪被危险区尽数毁掉,如同你的记忆一样只剩下了空白。” “但我的,并没有。” 影像播到这里时,秦司礼沉默了很久。 半晌之后,他才抬起如墨般沉沉的眼眸,嗓子微哑:“我无法共情你彼时到底有多痛苦,但是,我很庆幸当年失忆的人是你。如果你一直清醒地记着当时所发生的一切,那危险区必然会不择手段得到你,甚至很可能杀了你。” “琓城一事后我被祖父带回秦家,而后接管密部,成为密部领主;卿卿,很抱歉,我只能用这种方式来窥视着你的生活。” 华蔚的眼尾轻颤了颤。 ——怪不得,他会在她之后出现在南联私立。 原来那个一直为她提供假身份的人是他。 “我曾以为此生这么过下去也好,可人总是贪心;毫无音讯时得到你的消息我就知足,可听到了你的声音我就想拥你入怀;直到后来,拥你入怀时又想得到你的爱。” “欲望无穷无尽,你是我唯一的贪恋。” 最想说的话宣之于口,眼底漫起的释然显而易见。 “我的记录仪损坏过,修复后的影像也存储在这支笔里。卿卿若是相信,可以打开看看。” 秦司礼握紧了手中的老虎挂件,缓声:“无论你看到什么,别难过,都过去了。” 第459章 初次见面,你好。 投屏归于黑暗。 录音笔片刻后响起一道机械女声。 “是否选择播放视频?” 华蔚浅浅吐出一口气,葱白如玉的指节搭在扶手,眼底一片清冷:“是。” “正在载入——” 漆黑的影像闪烁几瞬,出现在华蔚面前的画面顷刻变成了一片山野。 入眼一片翠绿,但显然影像中的人并没有任何心情欣赏。 她站在秦司礼的视角,感受到了影像中的颠簸应该是来自他们撤退的路上。 “我们大概是中计了,无论是一开始我们看见的食人花,还是他们对我开放的高层权限,我感觉他们一开始就知道我们的身份,而且根本就没有防备的意思。” 这道声音来自秦司礼的身侧,华蔚听出来那是自己的说话声。 “现在整个区域应该布满了危险区的人手,他们根本不会让我们活着出去。” “砰砰——”视角中的秦司礼没有任何回答,而是突然拔枪朝身后射击,解决掉两名追兵之后他才低声:“我会尽全力送你出去。即使我落在他们手上,但危险区也会因为顾忌我背后的力量而不敢对我下手。届时你拿着核心元件,向司法部求援。” 哪知这个提议立马就被彼时的她否决了。 “我怀疑危险区针对的人是我,你只是一个被无辜牵连进来的任务者。等会在岔路我们分开,我给你拖延时间,你带着核心元件联系后卫队。按照他们给予我的高层权限看得出来我对他们挺重要的,危险区最多只会将我软禁。” “只要后卫队能及时进来,那我们两个就都能活。” 秦司礼唇角翕动,似乎想说些什么;但他们的后方突然传来了子弹的破空声,幸而躲闪及时,子弹堪堪擦着耳际飞过—— 华蔚顺势跃下另一条小路,将追兵引向了另外一个方向。 而他的未尽之语,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 身后的旋律悠扬婉转,和彼时她在胥南公部播放出来审犯的曲调出自同一系列。 华蔚盯着影像中的画面,蓦然出了神。 脑海中那些混沌的碎片寸寸碎裂,被强制尘封的过往随着记忆的一角被揭起,那些朦胧的白雾渐渐消散,露出了原本的面目。 突然爆发的那股钻心疼痛差点让她喘不过气来,华蔚捂着额角,紧紧咬住下唇,脸色瞬间变得苍白。 ——初次见面,我是秦勿。 ——乙基地,时卿。 ——往前走,别回头。 ——我想让你活。 ——基地百年来的天才居然得到了这样的结果,何其讽刺?! ——满手鲜血,死去的同伴在哭嚎,你们还想拉我为伍? ——一纸评测并不能断定我的未来,她相信我,我可以做得到,可以完美自控并且超越任何人。但我今天,要告诉她,她错了。我做不到。 ——失控就失控,灭世就灭世!哪怕我今日死在这里,我也要让你们为她们祭天! …… 最后的屏障终于碎裂,大量的记忆涌入脑海,零散的碎片自动重叠,那些过往再次以另一种方式回到了她的脑海中。 遥远的记忆之海里,她听见了老师的叹息。 “基地联合综测,你的同伴是来自甲基地的秦勿。” “此去,一路小心。” 第460章 过往 四年前。 彼时华蔚已经在老师的实验室里呆了好几年,这次的综测也不过是乙基地的一场毕业考核。 联合综测前甲乙基地分配的学员需要进行为期半年的默契训练,从那时起,秦勿这个名字就开始出现在了她的生命里。 这是近二十年以来,她需要耗费这么多的心力去了解的一个人。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在一次次死里逃生的默契考核里,她和他的战友情逐渐变质;一种从未感受过的情愫驱使着她靠近这个人。 在接受综测前,她曾受训于重鸣一队;但秦司礼以为她只是乙基地里一名普普通通的研究员,为此,还教授了她许多致命的杀招。 他说,他要她活着。 他说,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他也会爬回来见她。 他说,若是她死了,他绝对不会独活;但若是他死了,忘了他就好。 这个男人无条件信任她,她是他在战场上唯一可以交托后背的人。 爱意从未宣之于口,可他所做的一切,都表明了她对他有多重要。 半年后,综测任务下达,他们受命前往琓城取出核心元件。 他和她利用基地伪装的两个新身份成功进入该区,可才刚刚进入第二圈,入眼的暗紫色食人花就拉响了华蔚的警报。 这是只有18区才能产出的植物,除了赠送过给几个大区做研究之外;历来都不对外兜售,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可令她感到可怕的,还远远不止这些。 …… “叶博士,您的权限我这边已经给您开通了核心层;我知道您是那边派来的,那有些东西我也不跟您藏着掖着,毕竟这东西还是要靠您才能解开,您说对不对?” 前来为她引路的王孝峰笑得爽朗,还贴心地等在气密门前为她解释:“上面的人信不过旧区的老头子,连带着我们的研究时不时也做不下去。但现在不一样了,您来了,一切就都好说了。” 王孝峰的热情让华蔚感到几分不对劲,她再次回想了一下自己的身份信息;一个毕业于耶鲁大学生物专业的博士,今年刚回国就被聘请进来。 一个新人,她不觉得自己的这个身份会让这些老研究员产生这么大的反应;这其中必然还有其他她不知道的原因。 猜测间,气密门打开了。 王孝峰微微颔首,示意华蔚跟着他往前;长长甬道泛着冰冷的灯光,安静到脚步声都有轻微的回响。 “叶博,这边是我们的资料区。实验体的所有记录都有专门的分类归置,每一个时间段都精确到秒;其中那些失败的原因我们也做了各项的复核,您第一次来,不熟悉的地方可以尽管问我。” 华蔚抬眸看了眼上了密码锁的房间,微微颔首。 “这是器械室。” 再往前,王孝峰连着带着她走过了好几间实验室,但却都没有停下的意思。 直到走到了核心圈最中心层,王孝峰慎重地输入了好几次密码和瞳孔识别,才带着华蔚走了进去。 “这是我们的主要实验区域,所有的实验体都在这里。” 第461章 您是那边派来的人 “失败品被回收进行分析失败原因,残缺体则存储在罐体中用营养液维持体征;我们有专门的记录人员记录数据,电脑上也会实时监测着它的所有变化。” “既然您是那边派来的人,那想必旧区那边也告诉过您、我们两边的信息是互通的,那边的解密有了新的进展也会第一时间将结果告知我们;所以算起来,我们之间的进度并没有太大差别。” ——罐体。 这个新出现的名词让华蔚的心沉了下去。 垂在身侧的掌心浅浅握着,她微眯起眼眸,看着那道紧闭的气密门。 或许是察觉到了华蔚的目光,王孝峰顿了顿,继而笑了笑:“存储罐体的区域一般只有需要采集数据的时候才能进去,但既然叶博您是第一次来,进去看一眼熟悉下流程和环境也好。” 对方几乎是毫不犹豫将自己最大的秘密展现在了她的面前,进展顺利到让华蔚脊背发凉。 “滴——密码正确、指纹正确、虹膜正确,准许通过。” 伴随着这道电子女声的落下,气密门缓缓打开,华蔚迟疑了几瞬,还是跟上了对方脚步。 才堪堪踏进一步,巨大的温差席卷而来,空气中的温度起码和外区相差了十度不止。 华蔚有些不适地动了动指尖,将手插回了无尘服的口袋里。 “叶博,您看,这里就是存储着所有残缺体的罐体了。” 她顺着王孝峰所指的方向看去—— 不过几息,华蔚顿在原地,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滞了。 偌大的实验室里,上百个大大小小的罐体伫立于此,罐体连接的管道时时刻刻都在输送着绿色的营养液为残缺体提供所需的摄取元素。 光是她肉眼见到的,就有身体残肢、半个脑袋的羊、没有皮毛的兔子、甚至还有拳头大小的婴儿…… “——这些都是从解密的黑盒中得来的数据吗?” “是的叶博。”他转过脸,兴致勃勃地给华蔚介绍起来,“我们所研究的黑盒数据主攻这些残缺体的生存程度,换句话说,如果能将黑盒里的数据研究透彻,造出一个高敏锐、高智商、高武力的完美体也不是没有可能!” 王孝峰越说越激动,他紧紧盯着那些流动着绿色液体的罐体,浮动在中央的各种残缺体在他眼里似乎都有了呼吸;好似计划中的完美体已经有了雏形。 说得再好听,无非想做出来的只有一种东西。 ——克隆人。 华蔚缓缓抬手,推了推眼前的金丝镜框,透明镜片之下的漆黑眼眸闪过几分暗色。 危险区如今已然狂妄到这种地步了吗? 将司法部视为无物,还敢在危险区之外设立了一个新区,专门用来研究这些见不得光的高危之物。 那在谁都没有权利审查的危险区核心层又埋着多少的秘密呢? “叶博,你知道吗?因为苦于能力限制,命盒剩下的部分数据一直没有被分析出来;我带着团队吃住在实验室一个月都没办法钻破这其中的奥秘,这给我们的研究带来了极大的困境。” “但现在有你在,我们的成功将指日可待!” 华蔚抬起眼眸,盯着那一批批在绿水里呼吸的残缺体,没接话。 第462章 祸斗的女儿 三日后。 特许了高层权限的华蔚如今已能在核心圈自由进出,这几天来她一直敬业地扮演着身份角色该有的样子。 王孝峰倒也不见外,二话不说就将命盒目前所有解密的数据拷了一份给了她。 原本只是打算演个过场、拿到核心元件就离开的华蔚,突然看着看着就来了兴致。 ——这东西,似乎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难啊。 她头一回启动了自己的高层权限打开了锁着命盒的实验室,进去采集数据。 …… “老大,你就这么信任她,敢把所有的核心层都开放给她?我没记错的话,她只是一个刚毕业没多久的小丫头吧?而且就她那个年纪,你不觉得年轻得有些过分了吗?” 面对着自家学生的质疑,王孝峰却显然淡定多了。 他看着监控里认真采集着数据的华蔚,脸上泛起几分轻笑:“你懂个屁!” “你还真以为她是从国外回来被特招进来的?明面上的资料骗骗底下那些傻子也就算了,怎么你也跟着信?” 莫名其妙被导师怼了一通,冯述挠了挠头,一脸茫然。 “早在她到来之前,旧区就已经来讯。这个小丫头是基地继那颜老头之后,出现的第二个不世天才。就目前来说,她是最有可能解开五大黑盒秘密之人。” “如果不是她的老师不肯放人,那边早就让研究所把人送进旧区了。” 王孝峰吐出一口烟,眯起眼睛继续说道:“你我都知道,除了秘盒,我们手上这个命盒加上旧区的那两个,目前都只是解开部分数据而已。而六年前秘盒在爆炸中不知所踪,连带着也死了不少人。可爆炸案的始作俑者是谁,大家不是心里有数吗?” “颜老头早就是旧区的一枚弃子了。如果不是他聪明,愿意为旧区做饵吸引敌人;现在他估计也是和他女儿一样的下场。” 这句没什么感情的话却让冯述打了寒颤。 ——祸斗的女儿。 那人现在什么样他可是一清二楚的。 - 华蔚对背后的这些言论一无所知。 在熬了五个大夜之后,这个被解密到百分之五十的命盒被她全部破译;连带着她发现之前被王孝峰一行人解码出来的数据中也存在着不少的错误。 但她没管。 华蔚完整地将命盒的数据看完了一遍,她反手就将自己的成果删了个干净,连个蛛丝马迹都不曾留下。 ——她是来取核心元件的,又不是来打白工的。 “嘟嘟、” 被搁置台面的手机准时震动,上面弹出的消息提醒着她,今天到她去给罐体里的生物进行监测工作。 她微不可见地蹙眉,又想起了那些漂浮在绿水里的残缺体。 按照她这些天来看完的报告,实验走向应该不止停留在这种程度才对。 这些残缺体最多应该出现在进度的三分之一、不,甚至都不到三分之一。 挂着满腔疑惑,华蔚捞起她的身份卡再次走向了那间庞大的实验室。 路上遇见了那位经常跟在王孝峰身后的研究员,对方朝她腼腆一笑打了个照面,便匆匆离开。 似乎一句话都不敢跟她多说。 第463章 漂浮在罐体中央的女人 但这些并没有引起华蔚的注意。 在经过一道道的身份识别之后,她终于再次踏进了那间满是罐体的实验室。 她缓步走近细细查看,但时间过去也才几天,漂浮在绿水里残缺体外表上看起来并没有什么大的变化。 调出的那些数据和早前的也差不太多。 除却第一眼的震撼之外,现在华蔚已经能面不改色地看着这些面目全非的东西了。 从第一罐走至最后一罐,全部的数据都在她眼中过了一遍;再抬眸时,偌大的实验室内、所有残缺体的参数已经归于她的脑海中。 ——现在,只剩下一个谜底没有被揭开。 核心层中还有核心,这间实验室里,还有一间实验室。 王孝峰给予她的高层权限足够让她在这里自由进出,自然也包括那间秘密实验室。 之前为了避免打草惊蛇才一直没有进入,而今天王孝峰受命回了旧区,现在已然是最好的时机。 “身份验证通过,权限正确,准许通过。” 伴随着这道毫无感情的电子音,气密门在她面前缓缓打开;可她才堪堪走进一步,整个人便顿在了原地。 整间秘密实验室中间放置了一个巨大的罐体,罐体周围连接了上百条流动着蓝水的管道,这些东西输送的方向只有一个。 ——漂浮在罐体中央、一个闭着眼、像是沉睡过去的女人。 看见这个罐体的一瞬间,华蔚脑海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便是:这个才是实验报告中最接近完美形态的残缺体。 指尖动了动,指骨上那枚戒指便悄无声息地拍了照。 - 第二天深夜,收到秦司礼消息的华蔚前往外圈和他汇合,综测任务中需要他们取得的核心元件已经被秦司礼拿到,那么只要他们二人能安全撤出并回到基地,那便算合格。 “我已经规划了最佳撤出路线,只要我们按着这条线走,应该可以顺利到达目的地;届时我们只需要等后卫队来就可以。” 华蔚接过那张简陋的手绘地图看了两眼,点点头表示可行。 微凉的秋夜,不知从哪里飘来几股冷风;秦司礼暗了暗眸,低声:“在取核心元件的过程中,我查到这个地方似乎和危险区有些关系。” “其中这个叫王孝峰的人虽然挂着研究员的职位,但我感觉他才是这里的真正话事人。昨天被他派出去的人从外面带回了一卡车的东西,我打听了一下;是人,活生生的人。现在都关在地牢里。” 攥紧手中纸张,华蔚轻声:“确定吗?” “嗯。” ——那她所看到的残肢和遗骸,便都有了来处。 沉吟半晌,华蔚抬眸,“我们救不了,秦勿。” 双拳难敌四手,就凭他们两个想把这些人都弄出去,简直是天方夜谭。 “……我明白。”他默不作声牵起华蔚冰冷的手,试图温暖对方。“所以我们需要尽快出去联系后卫队,让基地派人过来交涉。” 说到这,华蔚突然想起自己在秘密实验室里看到的那个女人,她将照片投射出来,看向秦司礼:“这是我在核心层的罐体里见到的女人。” 第464章 颜黛 哪知秦司礼定睛看了片刻,突然脸色微变。 握住华蔚手腕的掌心用力了几分,他沉声问道:“你确定这是在秘密实验室里看到的真人,而不是全息投影?” “当然不是,监测数据上明明白白表明这是碳基生物。” 秦司礼脸上的不对劲让华蔚眉头微蹙,她略有些疑惑,“你认识她?” ——如果真是这样,那问题就复杂了。 “……不算认识。”薄唇轻启,喉间嗓音沉沉,秦司礼暗了暗眸:“危险区曾经出过一名极为出色的主研究员,代号祸斗;也是这个人将处于衰弱期的危险区一力拉回,并带领着他们走到了如今的高度。” “但在六年前,他死在了危险区的那场爆炸中。” 华蔚这时也听出了言下之意:“这个女人和他有关?” 下一刻,秦司礼就给出了确切答案:“这是他女儿,颜黛。” 华蔚眼底的情绪微冷了几分。 新区用旧区主研究员的女儿做实验体,还是那样毫无尊严的被所有人都随时随地观看、监测数据。 若祸斗没死,他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人不人鬼不鬼地泡在蓝水里,又该作何感想? 尚且有人性的都干不出这种事。 这群人都不能说是人,简直就是疯子! 华蔚当机立断,“我们需要尽快将这些资料带回基地上报给司法部,再让他们这么无法无天地研究下去,还不知道有多少无辜的生命要葬身于此。” 想来祸斗在危险区任职多年,名下门生也有不少;届时利用颜黛一事拉拢上这些人,也足够让危险区爆发内讧,继而走向灭亡。 - 记忆到了这里,便正式和华蔚所看到的影像接壤,她和秦司礼连夜奔袭从琓城分区逃出,但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们的逃跑路线居然被暴露了。 随时随地冒出来的追兵让她察觉到后卫队里可能有对方的内鬼,她当机立断让秦司礼带着核心元件按计划b的路线逃离;而她吸引追兵,给他争取时间向基地求援。 天际第一抹夕阳落在大地上,被重重追兵包围的华蔚放下手中的枪械,缓慢从树后走出。 “来得倒是挺快的。” 王孝峰从一群持枪的特种卫队后面慢慢站出来,脸上带着不达眼底的笑,注视着她:“华教授,你在基地的任务已经完成了,现在也该跟我们回去了。” “嗯?”华蔚歪了歪头,表示自己听不懂他的意思。 王孝峰啧啧两声,摇摇头:“教授,有没有人告诉你,您的演技果然真的很差。” 因为华蔚来自基地,而且得了上面的交代,他也不敢对她用什么药物或者强制手段将她扣住;所以最后王孝峰也只是让人给她上了对手铐。 “你既然可以装听不懂,那我就大发慈悲给你解释解释,如何?” 等在路边的路虎在夕阳下泛着迟暮的光,华蔚敛起了脸上神色,眼底一片平静。 偏生王孝峰还绅士地抬手,示意道:“教授,请。” 跟在后面的冯述茫然挠头,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我的老天鹅,第一次见到狩猎者对被猎物毕恭毕敬的,他老师是被什么老奴才夺舍了吗? 第465章 摆正自己的位置 车窗外的景象掠过飞快,华蔚漫不经心地动了动手腕上的银色手铐,神色有些漠然。 ——这玩意,她十秒就能解开。 “教授难道就不好奇为什么明明你们的计划万无一失,却偏偏还是暴露了?你说是不是你的队友不忠诚,要将你置于死地,还是基地放弃你了呢?” 几句话风轻云淡,却字字诛心。 不但离间了她和秦司礼之间的信任,还让她对基地产生怀疑;但凡她有一点犹豫,那王孝峰的计划就算成功。 华蔚自车窗外收回目光,好整以暇抬眼看他,唇角扯出几分轻笑:“我好奇,难道王博士就会说?” “既然王博都说了我们的计划万无一失,那么个中原因不就明摆着了吗?” ——后卫队里没有你们的内鬼,你又怎么知道我的计划万无一失? 王孝峰先是一怔,继而笑开。 “教授果然无愧于基地第一天才的名号,论心计,我还是瞒不过你。” 不过正也是因为她是个天才,所以他们新区才非她不可,不是吗? “教授,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掌心翻覆,王孝峰将手铐的钥匙稳稳搁置在华蔚的手边。 他看了一眼不为所动的这位基地天才,再度感叹对方的泰然自若。 若是他这种年岁遭遇了这些事,是怎么都做不到她这么冷静的。 “从你一入我新区伊始,我就知道你是来自基地的任务者。而且说起来,这个计划还是一区特意为你而设的。” “琓城核心元件的难度放在你的身上实在是小题大做,原本青城才是你该去的地方。不过那边那两位,现在估计已经死无葬身之地了吧。” ——去了青城的是江藤兄妹。 华蔚眼底掠过几分暗色。 显然,王孝峰察觉到了这一点,他微微一笑:“抱歉教授,扯远了。” “新区和一区都受辖于上部,既然您可以在七区为研究所效力,那为什么不能在新区效力呢?反正最后的得利者都是上部,不是吗?” 见华蔚对他的话不以为然,王孝峰也不急,他继续抛出诱饵,循循善诱:“而且命盒的破译对您而言,不是具有挑战性?七区那些不过脑的低级研究,对您未来的科研道路可是一点帮助都没有。” 说得再天花乱坠,也掩盖不了他的真实目的。 华蔚也不急着解开手铐,十指交叠,唇边泛起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希望王博摆正自己的位置,现在是你们需要我,而不是我需要你们。” 还扯出挑战性来?现在整个新区没有一个人能解开命盒里面的数据,她就是他们唯一的救命稻草;还对她一副施恩的嘴脸,倒是脸皮厚比城墙。 王孝峰冷不丁被华蔚这句话怼得脸色微变,但是他很快又调整好了情绪。 “这一点,您说得没错。旧区没了颜老头之后,那边的实验已经停滞不前了很久。他们身家雄厚等得起,我们不行。” “本身残缺体的研究就已经迫在眉睫,每浪费一天时间,就是巨额的经费在燃烧。” 说到这,王孝峰突然顿了一下。 第466章 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他看着华蔚,蓦然开口道:“而且教授你也看见了秘密实验室里,那个沉睡在蓝水中的女人。” “她就是我们目前实验里最完美的实验体,为了她,我们已经搭上了很多东西。教授,现在除了你,我们已经别无选择。” ——颜黛。 看来这些人还不清楚她已经知道了颜黛的身份。 “所以呢?一句别无选择就是你们让一区设计我进来的理由?道德的高帽子你们倒是扣得很顺手。而且蓝水里那个女人我半张报告都没看过,要我怎么信你们?” 油盐不进的华蔚显然让王孝峰感到了棘手,他没有料想到这个天才身上居然还有疯子的潜质。 他攥紧手腕上戴着的佛珠,静了片刻后复又开口:“这一点我承认是我们做得不对,但是教授你必须相信我们,蓝水里躺着的那个女人是我们最大的秘密武器。” “新区建成这许多年来,我们前赴后继投在命盒的努力是你想象不到的。这个代号d-332的女人拥有着四个黑盒里最精密的科研成果,不是我夸大,只要能找到生盒解开所有秘密,那她必然是第一例完美体。” 到了那时,哪怕是旧区的那批老研究员也要为他们让路,新区取代旧区,成为新的一区也不是没有可能。 车子内陡然静寂了许久。 片刻之后,华蔚轻启薄唇,眼底一片清冷:“王博,我看不到你的诚意。” 留下这样淡淡的一句话,她解开了手腕间的银色手铐便沉默下去,直到回到核心层都没有再开过口。 ——诚意? 琓城任务里需要的核心元件已经被秦勿带走,命盒的数据也让她随意采集、就连蓝水里的女人也对她开放了权限,还要多有诚意? 王孝峰一时之间摸不透她到底想要什么,便只让人远远跟着华蔚,只要她不离开就照样让她在新区随意进出。 直至第二天清晨,邮箱里的一封警告信才让王孝峰彻底回过神来。 他瞧着外圈监控里那道去而复返的熟悉身影,将手里的水杯狠狠砸在地上,脸上冷笑连连:“我特么把你当大爷一样侍候着,你转头就把我卖了?华蔚,做人也不是这么做的吧!” “冯述!”熊熊怒火涌上心头,王孝峰出口的话都在咬牙切齿。 熬了个大夜正准备眯一会的冯述冷不丁就被喊了进来,他急急忙忙扶了扶眼镜框,眼底闪过几分茫然。 “怎么了导?” 这华教授没作妖啊,怎么看起来他老师这么生气? 王孝峰沉着脸,脸色晦暗,“派几个精锐到外圈,把这小子给……” - 满打满算也有三日,秦勿带着核心元件应该已经走出了新区的信号屏蔽范围;后卫队信不过,基地总不可能也全是一区的内鬼。 就算有,也只能赌一把了。 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 正阖眼沉思间,王孝峰突然带着一队人就闯了进来;他的脸色算不上好看,甚至还有些恶狠,和昨日那副好说话的表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番阵仗,还有什么看不出来的呢? “看来王博猜到了。” 第467章 命如草芥 她原本还以为能多瞒两天,没想到基地也有一区的内鬼。 看来她注定要在这里多留些日子。 “华教授倒是坦然!”鼻间一声冷嗤,王孝峰感觉自己就像个被骗得团团转的傻子,“我自问给足了你面子,从你进入新区开始我就将高层权限开放给你。” “我将最大的秘密也毫不吝啬地展现在你的面前,甚至你联合秦勿盗走核心元件都不追究。教授,冤大头做到我这种地步的还有谁?我就问你,还有谁?!” 他气愤地往前一步,将好几本文件夹狠狠砸在台面上,发出了巨大的声响。 “我们几年的心血差点就因为你而毁于一旦,你可以不帮我们,但为什么要害我们?!你难道不知道司法部一旦干预进来、我们这帮人就只剩个死,难道人命在你眼里就如草芥吗?” 那封躺在邮箱里的一级警告信直到现在他都仍然心有余悸,新区上上下下近百个研究员的性命差点就死在她手里,想到这里他都忍不住脊背发凉。 “既然知道违反人伦,那为什么王博你还要继续实验呢?”十指交叠,华蔚靠着椅背冷冷抬眼,“你的能耐已经大到视司法部为无物了吗?” “你们的命是命,那些人的命就不是命了?你们凭什么高人一等,将无辜的生命用作实验的炮灰?” 这句话甫一落地,王孝峰的脸色就变了。 ——她是从哪里知道他运了一批人回来? 而恰好办完事的冯述匆匆从外面跑回来,迅速瞟了一眼淡定自如的华蔚后,便迫不及待地将一张新的报告递到了他的手中。 ‘琓城任务者回报:反人伦实验、新区地牢有人质待救援;已拦、速处理。’ 短短一行字被他快速扫过,王孝峰脑子里的警报当场就炸了。 ——好!好得很! 纸张被撕了个粉碎,王孝峰气得齿冷! “华教授!你不是在乎地牢里的那些废物吗?那我今天就让你看看那些人有多可怜!” 他当场就让人把华蔚扣了带走,往外走的每一步都带着狠厉与怨恨。 如果不是因为旧区再三强调华蔚的重要性,他可能当然就让人把华蔚给毙了。 通往地牢的甬道长而远,头顶的灯光却逐渐明亮;说是地牢,但这里的监管却比任何一处都要严格。 几百平方的地牢里关了约有五六十名的男女老幼,他们或站或坐、三两凑团,脸上都带着惊惧,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将要遭遇的是什么。 单面镜将他们隔绝在了自己的世界里,华蔚看着里面那些人,头一回感到了一种名为‘无力’的情绪。 她的七情六欲比常人迟钝,但这一次却分外强烈。 王孝峰看看镜内、再看看镜外,脸上扯出的冷笑愈加可怖,“教授,看看这些人;这就是你们带出去的消息,这就是你们要让基地救的人。” 他居高临下,拍了拍手掌,“真可惜啊,你们的报告被拦截了,没有人会来救他们了。” “接受现实吧教授,你已经四面楚歌,再无援兵。” 第468章 你那队友他死了 华蔚收回目光,迎上王孝峰的挑衅,“是吗,未必吧。” 她给秦勿争取的时间足够逃出新区的势力范围,这些人受制于上部不敢对她下手,只要拖到秦勿带人过来,那不还是一样的结果? 难道短短两天,他们还能将这里清理到一分蛛丝马迹都没有吗? 他感受到了华蔚的胜券在握,也猜到了她的自信来源于哪里。 但这一次,他要告诉这位心狠如铁的华教授,她高估了自己队友的能力! 王孝峰抬手示意,两指动了动;收到讯号的冯述立马识趣地送上平板。 他就这样一步一步缓缓走近,站到了华蔚的面前,漆黑的屏幕被点亮,一段约莫不到十秒的视频开始播放了起来。 隐在丛林间的那道身影华蔚熟悉到不能再熟悉,但真正让她感到意外的是:为什么秦勿会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新区外圈,她不是让他带着核心元件回基地了吗? 但没等她想明白这点,一声枪响响彻在丛林上空! 掩在树后的秦勿瞬间就倒了下去,再也没爬起来。 华蔚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看得分明,那一枪已经击中了秦勿。全盛时期的他们就差点没逃过追兵,此时他身上又中了一枪,那秦勿如今在谁手上已经不言而喻。 ——这傻子,回来干什么? 见她沉默,王孝峰就知道这步棋走对了。 “不必再想了教授,你那队友他死了。”他狠狠拍了拍自己心脏的位置,十分体贴地示意给她看:“子弹击穿了这里,我们的人赶到的时候,他只剩下一口气了。” “我记得基地有规定,一旦队友在任务中死亡,你作为唯一的幸存者是需要接受长达半年的审查、直到最后确认你们计划没有违反规则才会重新让你投入研究工作。我说的对不对,华教授?” 说到这,他蓦然笑了笑,眼底闪过厉色:“可我绝对不会让你有澄清的那天。我会用尽所有手段将脏水泼到你的身上,只要一区从中运作几下,我相信届时研究所名下所有大区都不会有任何一个敢收你。” 可饶是放出了这样的狠话,华蔚依旧平静站在那里,不发一言。 ——宁愿被基地放弃驱逐,也不愿意进他的新区吗? 华蔚的态度彻底惹怒了王孝峰,他猛得将手中平板狠狠砸在地上,巨大的撞击与碎裂声让后面那群研究员都忍不住退了几步。 他气极反笑,指着地牢里那群人,恶狠狠道:“你不是要救这群人?你信不信我现在就下命令杀了他们!反正也不过是一群用来试错的试验品,早死晚死都要死,还不如我现在就给他们一个痛快!” “我会告诉他们,他们是因你而死的。” 一字一顿,他笑得残忍又诡异:“是因为你!因为你不愿意破译出正确的数据,才让我们逼不得已一遍遍用他们的生命试错!” “他们本来可以活,但是你的沉默却让他们不得不死。教授,若是背负着这近百条的人命,你午夜梦回之时,能睡得安稳吗?” 第469章 数据换人命 或许是听到了声响,地牢里的人缩在角落里偷偷看向了这边,特别是听到那句“都得死”时,里面更是直接静寂了。 几瞬之后,里面便响起了此起彼伏的低声啜泣,年纪尚小的孩子直接吓到哭了出来:“不!我不想死……我要妈妈、我要妈妈!” 惊慌失措的人们拍打着玻璃;“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你们凭什么抓我们过来做实验!我犯罪自然有法律惩罚我,什么时候轮到你们来审判了!” “她不肯给数据你们就把她绑起来用各种手段侮辱她、折磨她啊,一个女人而已你们都对付不了,一群废物!” “那个什么教授的,你明明能救我们为什么不救?你特么还是人吗?!” “求求你救救我们吧教授!我还年轻,我不想死啊……” …… 跪伏哭嚎,狰狞怒骂,小声啜泣……各种各样的人生百态在这里演绎了个遍。 阖眸沉思的华蔚缓缓睁开了眼。 见她终于有了情绪反馈,王孝峰脸上笑意更深,他继续道:“教授,你听,他们在骂你。你看,他们让我用下流的手段折磨你。” 闻言,地牢里的人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在他们以为自己能得救的时候,王孝峰缓缓摇着头,开口道:“但我不会动你一根汗毛。这些人死就死了,他们的价值在我这里根本不值一提。时间长着呢,我总会等到你愿意的那天。” 说着,他就准备让身后的那群持械的警卫队进入地牢。 “王博。” 就在冯述准备输密码的前一刻,华蔚开口了。 “命盒,可以破译。” 一室静寂。 她抬眼注视着王孝峰狐疑的目光,再次重复:“我说,可以破译。” 不是帮你破译、也不是尽力破译,而是,可以破译。 这就代表着华蔚对此起码有九成的把握,不然她也不会开这个口。 ——他们新区的研究进度即将跨入一个新的里程碑! 内心的激动差点让王孝峰当场笑出声,但他紧紧压抑着自己的情绪,脸上表情克制着:“教授此话当真?” 沉沉眸色染上晦暗,华蔚眼底一片冰冷:“放了他们,我给你命盒的数据。” “好!”他抬手让警卫队停下动作,眼神一瞬不瞬地盯着华蔚:“放了他们也不是不行,但我要看见数据之后才能放人。” “免得到时候数据不但没拿到手,用于实验的人也没了;那我岂不是两方皆失,做了冤大头?” 华蔚生死看淡,如果没有这群人的命做威胁、她是绝对不可能开口的;如今现在的把柄在他手上,他不好好利用一番怎么行? 沉默对峙半晌,终是华蔚先开了口,她轻启薄唇,清清冷冷:“……两日后,我给你想要的东西,你放他们走。” 得了确切的答案,王孝峰这才好了脸色。 警卫队退回暗处,躁动的人群如同劫后余生般长舒了一口气。 “……早该同意了,害得我们白白受惊吓。” “听声音那男的人还挺不错的,虽然利用了我们;但是那个女教授更可恨!明明能解出来数据、却偏偏直到我们要死的时候才开口帮忙!” “就是,我出去之后娶老婆绝对不会要女教授!” 第470章 不过是个心软的女人 华蔚被冯述引往命盒的实验室,地牢里又只剩下了王孝峰和警卫队一行人。 直到华蔚的身影消失在长长的甬道,王孝峰脸上的笑容也逐渐殆尽。 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轻蔑与不屑。 ——旧区再三强调这个叫华蔚的女教授情绪状态不稳,曾在小基地里测出了历史以来最高的危险值;所以还特意嘱咐他千万不要对她轻举妄动。 可如今看来,倒是旧区小题大做了。 这也不过是一个心软的女人而已。 智商再高有什么用,心不够狠就永远只能为人鱼肉。 今天若是换成他站在华蔚的立场上,地牢里这群人死他面前他都不带眨眼的。 - 两日后,华蔚承诺的数据如约送到了王孝峰的手上。 “华教授说这是其中新破译出来的数据,大约占比百分之十五左右。” 冯述扶了扶自己厚重的眼睛,继续说道:“她还说,她承诺的已经做到了,也希望你也能遵守诺言。” 高高兴兴看着资料的王孝峰唇边笑意一滞。 好心情被破坏了个彻底,他放下了文件重新坐回了椅子里,“两天之内就能拿出15%的破译资料,她的确不负这天才盛名。既然她那么希望那群人活着……” 尾音拉长,话中寒意听的冯述心脏怦怦跳。 他垂着眼,头也不敢抬。 “那就让他们成为这新出来的15%数据的实验品吧。” 风轻云淡的一句话却听的冯述头皮发麻。 ——他就知道王孝峰一开始就没打算让那群人活。 坐在办公椅里的男人伸了伸懒腰,脸色惬意:“我只说放他们走,又没说怎么放他们走。熬过绿水能活下来的我肯定放,没熬过的那就是命咯~” 最轻松的语调,却说着最残忍的话语。 从这个实验计划启动伊始,就没有一个生命体能完整地在绿水里存活下来;如今存储在实验室的几乎都是靠着营养剂维持基本生命体征的残缺体。 ——他老师难道就真的不怕那位华蔚教授知道后,再也不提供数据给他们吗? 正在心底念叨着的冯述正准备推门离开,转身之时,又听见王孝峰冷声开口,说了句:“闭紧你们的嘴,地牢里那群人用来做实验体的消息我不希望传到华蔚的耳中。明白我的意思吗?” 这句警告莫名让冯述想到了上一位被秘密处死的李研究员、他曾经的同门;对方可怖的死状叫他如今回想起来都觉得头皮发麻。 轻轻颤抖着的掌心握紧了门把手,他垂着眼眸,低声应了句:“我明白了。” 如果可以时光倒流,他一定会告诉自己:死也不要踏进新区的大门。 - 而此时,华蔚正在秘密实验室内。 眼前的那罐蓝水正被多条管道的营养液分次灌入,罐中的女人随着水流漩涡缓缓飘动,远远看去,就像活过来了一样。 可面板上的监测数据却不会骗人。 她抬眸往上看去,堪堪才平复下去的心绪又开始蠢蠢欲动了起来。 ——如果命盒的实验真的能够成功,那死去的秦勿是不是也能成为第二例完美体? 这个荒诞的想法一经出现,便永远都压不下去了。 第471章 杀了我。 她怔怔地伸出手去触上罐体,想看清这具残缺体的具体表征;而颜黛也恰好随着水流的暗涌浮动到了她的面前。 罐内罐外,仅有薄薄的一层之隔。 离得近了,华蔚才发现看起来完美无瑕的颜黛身上其实都是细细小小的刀口,脖颈间更是有一道完整的长切口。就仿佛—— 这具身体是拼凑而成的。 蓝水继续注入,颜黛的身体随着水流飘动;那一刹那、错眼间华蔚似乎在她的掌心内看到了细小的三个字。 “杀了我。” 伤疤看来久远,似乎是很久之前就留下来的刻痕。 这具身体的原主人似乎知道自己死后会成为新区的实验体? 她是颜黛?还是其他人? 没等她想清楚,与秘密实验室仅有一门之隔的绿水实验室也逐渐开始喧闹了起来。 而这份喧闹,来得很不合时宜。 正常情况下绿水罐体每天只需要一个研究员查看监测数据,大多数时间那边都是没有人在的。 但此时监控面板却显示那间实验室不断有人运着新的罐体进进出出,罐内容物明显和之前的那些不是同一批次的东西。 ——这些,看起来似乎更新鲜。 等等,新鲜? “动作快点,趁着那个女教授休息我们得赶紧将这批东西归置好。如果被她发现,王博估计能直接生吃了我们。” 一名瘦小的研究员扶了扶自己厚厚的镜框,眼中带着不解:“不是,师兄,为什么要避着她啊,我就不明白了;命盒一旦研究成功会带来巨大的收益,为了这么伟大的实验牺牲小部分人不是理所应当的吗?” “他们这些人反正对社会也没什么贡献,犯罪的犯罪、老的老、病的病……她救个屁啊,还威胁王博放人才给数据。我早就说了,实验室就不应该让女研究员进来,她们天生就是不祥的象征!” 和他一同协作的胖子也接过话尾,“就是,如果不是王博不肯让我们这些做基础的研究员接触命盒的数据,说不定我们早就解开了。” “上面那些人就是老了,脑子退化了,生怕我们这些年轻的破译了数据,抢了他们的功劳;也怕我们坐上他们的位子。所以才找了个好难捏的花瓶来当借口!” 艰难将罐体放置在固体的位置上后,较为瘦弱的那名研究员站在那里喘了几口气,这才有力气对同伴的话表示赞同。 “长得好看的一般都没什么能力,我看她这个教授的名头也是一路睡上来的。” “就我之前的学校,我都没见过哪里有这么年轻的教授。” 被叫做师兄的那名研究员其实也觉得他们说得是对的,但现在他身为监督者,也不好像他们那样肆无忌惮地议论,便冷着脸,声音大了些:“你管上面想什么,做好你们自己的分内事就行!” 没得到想象中的赞同,反而被说了一通,瘦子的脸上有些不好看,但也不好表现出来。 他努努嘴,看向胖子时刻意夸大了脸上的表情,嘴上无声地说道:“拿着鸡毛当令箭——” 第472章 十六年前,冬。 这几人全然没有发现自己的一切行为都被华蔚看在了眼里。 王孝峰早前为了拉拢她特意给她开放了高层权限,后来取走核心元件和秦勿逃离的时候权限被关了。 但如今她需要随时采集数据进行命盒的破译,这权限就又回到了她的手里。 ——想起这个熟悉的名字华蔚就莫名心中一痛,她对这个‘考核伙伴’似乎投入了过多的感情。 抛开那些异样的情绪,华蔚的眼眸暗了几分。 罐体里的那些新鲜的生命体,她大概能够确定来自于哪里。 王孝峰拿了她的数据却背信弃义,将地牢里的那些人全部充作新数据的试验品;听那些人话里话外的意思,在这里的还只是成功的,其他失败的还不知道去了哪里。 但肯定没有一个能活着。 换句话说,是她给出的那些数据加速了那些人的死亡;是她,间接杀死了他们。 她缓缓抬起双手,明明洁白的掌心却仿佛染上了无数的鲜血,正一滴一滴的往下滴淌。 灰色的记忆突袭了她的脑海,秦勿被枪击的影像在她的大脑中遍遍重复,复杂的情感交织着她的感知,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开始寸寸绷紧—— “救救我,我不想死,我要妈妈……” “是你害死了我们!都是因为你!” “你为什么要给他们数据,是那些数据让我们沦为了实验的工具!” “我就算下地狱都不会放过你!” …… “时卿,我会背弃所有原则,毫不犹豫选择你。” “只要你回头,我永远都在你的身后。” “别放弃,我会奔你而来。” “时卿。” “——我爱你。” 记忆开始混沌,错综复杂、交错痴缠,无数道声音在脑海里响起,掀开了所有血淋淋的过往。 十六年前,冬。 她被那个女人摁进冷水里重重折磨了很久,冬日的冷水没有冻僵她的大脑,反而让她更加的清醒。 昨日才被打断的腿骨漫起剧烈的疼痛,她不敢大幅度挣扎,只能等那个女人耗尽力气将她扔回地上。 发泄够了,那女人又自说自话,恍恍惚惚回了房间。 身上所有的疼痛都在提醒着那个幼小的她,再不逃离,她一定会死。 那一天她隔着窗户,看着廉租房门口摆着的毒鼠屋看了很久。 没多久那女人死了,尸体发臭三天才被邻居发现;警察破门而入,将她这个唯一的幸存者给救了出去。 后来她被华妈妈送进基地,那时小基地的秘密医院里设了心理测试三千五百八十三道题,那位女性医师对她进行了连着五个小时的不停询问。 但她交出了一份危险值最高的答卷。 不同于一般的恶性情绪,她的危险是来于情绪崩塌之后的脱离表现。 视所有为无物,哪怕是同伴,也会毫不犹豫抹杀。 可她同时又是基地百年难遇的天才。 越强大,也越危险。 出于敏锐的情绪感知,她将自己在廉租房的秘密告诉了那位女医师;对方准备打报告的手微顿了顿,瞧着她的目光渐渐温和了起来。 于是那篇报告便再也没发出去。 第473章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七岁那年,她就已经手染鲜血。 基地医院的心理测试,她用自己的秘密换了一条命。 她从来,都不是什么善良的人。 …… 不知道过了多久,罐体里的蓝水灌注完毕,绿水实验室里的那几个人也已经离开。 阖眼沉思的华蔚缓缓睁开了眼眸,墨色瞳仁之下,不见半分暖意。 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唇边弯起一抹冷至骨髓的浅笑。 ——不守信用的人,都该死。 ——所有人,都要死。 在离开秘密实验室的那一刹那,她蓦然回头看了眼漂浮在蓝水中的颜黛,绽开一抹笑:“很快你就能达成所愿了。” …… 高层权限给予的特权能让华蔚在整个新区肆无忌惮地随便出入,乃至是总执行人的办公室也可以不请示就直达。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才让华蔚招来了这么多的妒恨。 但以往她都是在命盒实验室与秘密实验室这几个地方活动,那些基础的研究员见不到她,倒也想不起来她这个人。 而今天,她极为反常地出现在核心层的办公区,自然引起了不少人的窃窃私语。 “这个,就是那个能解开命盒的女教授?长得确实不错。” “我听别人说她所有的成果都是靠睡上来的,就是那些发表的论文都是有大佬代写。” “肯定是啊,不然她又是个女的、又这么年轻,怎么可能一来就空降高层。当时咱们新区招人都指明不要女的了,可现在她还是来了。这中间没有猫腻谁信啊?” “性别是女的就是好啊,一来就拿到了高层的权限,能够随便进出;你说我妈怎么不把我生成个女的呢,这样说不定我都能混到王博的位置了,哈哈。” 他们的对话并没有刻意避开华蔚,甚至讨论声都比往常的说话声要大,这摆明了就是说给她听的。 不敢正面和她对峙,就只能说这些阴阳怪气的话来恶心她了。 如果华蔚因此而生气,说不定还会被扣上一个开不起玩笑的帽子。 但华教授、不在乎。 她扶了扶鼻梁上的金丝镜框,在办公区的过道上站定,抬眼与那群基础研究员对上目光,“父系染色体是决定性别的唯一因素,你不是个女的这件事上,你只能怪你的父亲无能。” “连这种基础的生物知识都不懂,我很怀疑你们是通过什么渠道进入的新区?” “是那种见不得光的屁.眼交易吗?” 或许是想不到这个看起来文文气气、沉默寡言的女教授会突然发难;这几人一下子就变了脸色。 其中一个人梗着脖子,吞吞吐吐:“教授,我们也只是、在开玩笑而已;你没必要生气吧?” “我们都是堂堂正正考进来的,你污蔑我做那种、那种交易……”屁.眼两个字难以启齿,他张了张嘴,复才艰难开口:“我跟你道歉还不行吗?我们不就是发发牢骚,你为什么要这么咄咄逼人?” 华教授眉头微蹙,“你为什么生气?我只是开个玩笑而已,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做那种事情了。” “我知道你很勤奋,前些天我半夜三点从命盒实验室出来的时候,还看见你进了王博的办公室问问题,这么努力的研究员,现在也少见了。” 但她又语重心长地开口:“但是也要注意身体,别熬坏了。” 第474章 可她不打算控制。 看似是解释了,但其实又狠狠踩了一脚。 转身利落离开的华蔚没有看到那名研究员迅速黑下去的脸色,而竖着耳朵吃瓜的其他人看孔元森的眼神都变了。 ——半夜三点?王博的办公室? 谁不知道王博现在根本就不会给任何基础研究员回答问题,更不可能让他们踏进办公室一步了。 现在他身边跟着的那个冯述还是他从旧区带过来的学生,就那倒霉蛋还天天被骂得跟孙子一样。 而这家伙半夜三点进去…… 联想到那个女教授之前开的玩笑,这真的很难不让人遐思。 其他人看孔元森那似笑非笑的目光让他如坐针毡,但偏偏没有一个人问起,让他连自证的机会都没有;他握紧拳头,看着华蔚的离去的背影,眼里皆是恶毒与怨恨。 ——空口造谣,她怎么不跟地牢里的那些废物一起去死啊! … 不过是一个转角,华蔚脸上所有的情绪变化便全然消去,眼底只剩下了漠然冰冷。 她敏锐地感知到、那股脱离的危险情绪正在逐渐吞噬她的理智,她如今就站在悬崖边缘,稍有刺激,爆发的后果便不再可控。 可她不打算控制。 往前再过一条甬道,就是王孝峰的办公区;她若无其事地摸出支钢笔握在手心,缓缓走了进去。 …… “新破译出来的数据我已经着手进行实验了,目前进展顺利;但依旧不排除华蔚会不会给我假数据。所以要等到最新结果出来才好下判断。” 电话那边不知道说了什么,让王孝峰的眉头皱的紧了些,他沉默片刻,复又开口:“我觉得还是不妥,目前我们的实验体已经开始进行测试了。” “如果能成功当然皆大欢喜,但如果失败了,遭受损失的也只有我们这里。为了稳妥考虑,希望您还是听听我的建议。” 那边静了几瞬后,似乎同意了王孝峰的想法,接着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贪心不足的狗东西,算计算到我头上来了,眼看着我们弄出点数据就要来抢……” 手上收拾着桌面上的报告,王孝峰嘴里的吐槽也一直没停过,就在这时,他的门铃响了。 ——谁? 拥有高层权限和他所在的办公区的权限并不多,这个时候来找他的人更是少之又少。 他怀着疑问打开了的门口的摄像头,看清站在那里的身影时,他下一秒就迫不及待地打开了门。 ——这可是他的摇钱树!新区能不能取代旧区成为一区了就全看她了! “教授突然来找我……”他有些激动地搓搓手,“是对命盒的破译有了新的进展吗?” 三天破译了百分之十五,这简直就不是天才,这是神才啊! 怪不得上面知道她是危险分子也要用尽手段保下来。 “是有些新的想法。”华蔚缓缓往前走了一步,微微一笑,眼眸平静无波:“但也有个问题想问问王博,我听说地牢里的那些人都被你用作新数据的实验体了,是吗?” 王孝峰脸上的笑意陡然凝滞在唇角。 ——有想到她会知道,但没想到会这么快。 第475章 我做不到。 他有些迟疑,指骨摁住桌面上的文件夹,缓缓站起,“华教授这是从哪里听来的消息?” 冯述那个蠢货,连这点小事都办不好,真他么是个废物! “王博不用管我怎么知道的,你只需回答我,是或不是。” 天花板上的白炽灯泛着冰冷的光亮,王孝峰看着站在两米开外的华蔚,莫名觉得有些危险。 “那华教授想听哪个答案?” 现在人都死了,难道他说一句不是,那些人就能够原地复活吗? 他当时不愿意新区招收女人进来的原因之一就是因为她们太过心软,脑子里装的都是小情小爱,根本不堪大用! 如今眼前的华蔚如果不是有这种天纵之才,放以前,他都不带看得上眼的。 华教授生平最讨厌别人和她绕弯子,而且还是在这种她没什么耐心的时候。 她动了动略有些僵硬的脖颈,抱着最后的礼貌浅浅发问:“所以王博的答案,便是他们都死了,对吗?” 直觉告诉王孝峰眼前的华蔚不是一点不对劲,而是非常不对劲。 脊背上泛起的寒凉让他忍不住咽了咽口水,退后一步才迟疑开口,“教授,既然有了新数据那必然是要进行实验的,不然我们破译它的意义在哪里?” “而且这批人得来不易,如果放走了他们,那我们新区的秘密保不住不说;就光是我们的实验进度就要停滞不前。” “你我都作为研究员,都能明白眼睁睁看着心血慢慢消逝的那种感觉有多痛苦。” 都这个时候了,他还不忘试图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将华蔚拉入自己的阵营:“教授,你不用担心道德的谴责,人是我杀的,坏人都由我来做;您就只管破译就行了。届时实验一旦成功,我给上面打报告肯定都写你的功劳!” “你想想,如果我们能够取代旧区成为新的一区,那到时候我们就是一区的两大实际掌权人了,这不比你在七区做个小研究员来得好吗?” 循循善诱,每一句话里都挖了陷阱在等她跳下去;但很可惜,如今站在他面前的,是已经被危险情绪吞没的华蔚。 是一个疯起来,连自己人都杀的危险分子。 听到意料之中的答案,华蔚终于绽开了今日的第一抹笑容,微凉的唇角似乎染上了昳丽的颜色,她缓缓吐出两个冰冷的字眼,“很好。” 话音落下的那一刹那,身随声动,腕间的利刃就已经到了王孝峰脖颈间。 他甚至来不及反应和呼救,就已经被割了喉。 温热的血液顺着他的颈间流下,失了力气的他就这样跌回了椅子里。 临死前的那一刹那,瞪大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不可置信。 她连一个给他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锋利的刀刃在王孝峰的白大褂上缓慢擦拭着,她如墨的瞳仁里,没有半分温度。 “她曾经相信我可以做得到,可以完美自控、并且超越任何人。” 那个善良的心理医生,是少数给予她温暖的人之一。真可惜,她要让她失望了。 “但我今天,要告诉她,她错了。” “我做不到。” 第476章 她疯了吗? 王孝峰就这样躺在她的面前逐渐没了气息。 而那份掉落在地的识别芯片被华蔚重新置入控制系统,王孝峰在死前想掩藏起来的东西再次重新展现在了她的面前。 这是操控整个新区的中心系统,那枚芯片便是唯一的钥匙。 不过巴掌大的面板上密密麻麻显示着这里所有的活动轨迹,其中最为重要的,当属是秘密实验室和命盒的所在,光是这两处,就用了不下三道的验证锁,想要解开并不容易。 但华蔚只是瞥了一眼,便移开了目光。 她直接入侵了系统接管了最高权限,让这套运行系统为她服务。 指尖下键入行行代码,速度快到只剩下残影。 同一时间,那两日中她向各处投放的麻醉剂开始发挥功用;不过几息,整个新区里的研究员全部倒下了。 面板上的所有红点在这一刻开始便再也没有动过,安静地像座死城。 系统自带的警告功能开始运作,遍遍弹出‘是否报告上级’,又次次被华蔚关闭。 她面无表情地启动了秘密实验室的加注系统,将管道中的蓝水替换成了剧毒物质。 ——而一旦被污染,罐体里的女人便再也没有成为完美体的可能。 但华教授下手时一丝犹豫都没有。 ——死了,都死了。那么大家,便一起下地狱去清算所有的罪孽吧! 疯狂的号角在脑海里吹响,在她平静无波的脸色之下,跳动着的是已然疯魔的心脏。 三分钟后,响彻天际的警报声在整个新区响起,电子女声开始遍遍重复:“自毁程序已启动,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重复,自毁程序已启动,请所有人员迅速撤离。” …… 杀人无形,灭掉整个新区,甚至不需要半个小时。 而这道警报声终于引起了外圈的注意,他们怔怔地听着,甚至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唯有冯述在短暂失神过后,突然跟疯了似地冲回核心层。 但等他打开了王孝峰的办公室,早就为时已晚了。 留给他的只有满地的鲜血和一具冰冷的尸体。 一路过来入眼全是倒在地上的研究员,他身形恍惚了下,敏锐地发现空气中的不对劲。 脑海中遍历所有可能,排除掉王孝峰所有的仇家,他恍然发现有这个能力和权限的人只剩下了一个。 ——那个姓华的女教授。 但是为什么?她疯了吗? 如今实验正是进行到关键时刻,命盒的破译就快要成功,她这个时候把王孝峰杀了是想干什么? 她就不怕一区到时候追究下来,她也一样跑不了吗? 抱着这样的疑问,冯述颤抖着手纠集了外圈的所有警卫队,将人全部放进核心层搜寻华蔚的所在。 但上空一直在遍遍循环的自毁警告还是让不少警卫望而却步。 ——他们听命于王孝峰,现在他死了,自然就没有了管制,至于这个冯述,他想让他们回去送死吗? 最后,进入核心层的警卫队甚至不到原本队伍的三分之一。 自毁程序启动的第五分钟,内层外实验室,炸了。 熊熊烈火开始蔓延,正式敲响了死亡的警钟。 第477章 全都没了 此时华蔚站在秘密实验室的门前,静静注视着逐渐变浓下去的蓝水。 剧毒物质摧毁了蓝水里的所有生机,颜黛的皮肤渐渐开裂、分解、最后在满罐浓水中变成虚无。 ——如你所愿,解脱了。 晚到一步的冯述眼睁睁看着蓝水罐中的颜黛渐渐消融,看到他们辛苦数年的实验就这样毁于一旦,而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站在他的面前。 “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右手撑在门框上,冯述紧咬着牙关,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这句话。 为了破译命盒,在这的几年他过得几乎是生不如死的日子;白天要挨王孝峰的批评责骂,晚上还要坚持去整理数据,有时候午夜梦回看见的全是血淋淋的幻影。 他忍受着这一切全都是执着于最后的完美体。 可如今,全没了。全都没了! “哦?”闻言,华蔚缓缓转过身,唇边噙着不达眼底的薄凉笑意:“这里还有个漏网之鱼?” “我们如此信任你,哪怕明知你是来自基地的任务者,但还是将高层权限给了你,你就是这么回报我们的吗?” 冯述越想越觉得可恨,他们所有的真诚与信任如今看来都愚蠢得可笑!早在一开始,他就应该让老师将她杀了制成残缺体,那样或许就不会是如今这样了! “信任?回报?”这两个词拂过华蔚的唇边,她慢悠悠重复了一遍,吐出的句子却分外冰冷:“我欠你们什么?” “权限是王孝峰自愿赠予,我从未向你们要过。几年前你们从上部的手上‘借走’基地的核心元件,如今我们也不过是拿了回来。” “反倒是你们,背信弃义,毫无诚意可言。绿水罐体里的新残缺体从何而来,你真以为我不知道吗?” 脚步缓缓往前,轻微的声音落地却仿佛踩在了冯述的心上,他不免有些心虚,说不出半个辩解的字。 “我的同伴被你们一枪击杀在外圈,你以为,这笔账我不会和你们清算吗?” 一字一顿,她的眸底冷得如同极地,再也没有一丝暖意。 唇边的笑意残忍嗜血,仿佛下一秒她就要抬起枪让他葬身于此。 而事实证明,他的直觉没有错。 子弹携着破空声直直而来,冯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迅速翻滚躲避;但饶是如此,子弹还是划过了他的皮肤,地板上滴落了几滴血迹。 “教授!”胸膛里的心脏动如擂鼓,为了保住自己的小命冯述躲在掩体后面大声开口:“我知道地牢里那些人的事让你感到不悦,我也明白你生气的点是在于我们不守承诺!” “可科研的进步就是需要一些人付出代价,哪怕今天死的不是地牢的那些人,那明天依旧会有另外一批人替他们死!” “既然都要死,那为什么不能是他们?旧区筹齐实验体不容易,况且他们也并不是全然无辜,难道你忘了,在听见你不愿意破译数据的时候他们是怎么辱骂你的?” “心软要付出巨大代价,难道您毕业于基地,连这一点都不懂吗?” 第478章 我从未说过我是什么善良的人 ——扣帽子倒是扣的很熟练。 “高高在上,把自己当做可以随意取走他人生命的审判者。”语调清浅,却带着利刃锋芒,“我看你们不应该做什么研究员,应该躺在棺材里做一具腐朽的陈年老尸。” 生杀予夺,无视所有的律法与规则;还将自己的所作所为冠上了‘科研’的名号,真把自己当成什么伟大的人物了吗? “满手鲜血,死去的同伴在哭嚎,你们还想拉我为伍?” “祸斗如果知道自己的女儿被你们用做这样的实验,你觉得他会作何感想?” 浅浅的脚步声缓缓向他所在的掩体走来,那声音听得冯述头皮发麻。 他狠了狠心,试图用另外一种方式来为自己拖延时间:“华教授出身七区,什么时候还管起了一区的事?我们新旧两个区的纠葛应该和你无关吧?” “你现在用这些借口启动自毁程序,将这里所有的研究员都弄死;难道你就高尚到哪里去了吗?” 他以为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便会让华蔚开始反思,但是他错了。 下一秒,他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道轻笑,在这寂静的实验室中,莫名让他的心脏颤了颤。 “你错了,我从未说过我是什么善良的人。” “今日,这新区里的所有人,我想杀就杀了;想炸,也就炸了。” “你们当年杀了第一个无辜的人来做研究的时候,就该意识到自己也有这么一天。” 她一字一顿,向着掩体后的冯述悠悠发问:“怎么?害怕了?知道生命握在别人的手里原来是这么恐怖,是吗?” “可我的爱人,被子弹穿透心脏的时候又有多痛呢?” 等她发觉那道情感实为爱情的时候,早已为时晚矣。那个眼中满是她的人就那样死在了外圈,连个只言片语都没来得及给她留。 手下扳机被她毫不犹豫扣动,子弹堪堪擦着头皮飞过,冯述瞬间感觉寒意从脚底窜到了天灵盖。 好在这个时候警卫队终于赶到,火力掩护之下,让他得以喘息。 但这看起来瘦瘦弱弱的女教授却宛如鬼魅,不过几个瞬息,地上就躺到了好几个中枪倒地的警卫队成员。 “冯博士!我们快走吧,基地就要自毁了,您为什么非得和这么一个疯子过不去?!” “我们的枪法和她比起来连人家的脚后跟都够不到,你是想让我们哥几个送死吗?” 再这么僵持下去,死的人一定是她们;刚才他们那么高密度的火力都没能把她打死;就足以证明对方是多么恐怖的任务者。 甚至还可能是来自重鸣队的近战疯子! 但冯述紧咬牙关,就是不肯撤退。 他看着仅有五六米之远的实验室,眼中满是不甘。 命盒已经破译了百分之七十五,余下的部分对华蔚来说也不过是大半个月的问题,她为什么不能在解开所有秘密之后再杀人?为什么偏偏选现在?! 他忍气吞声这么多年,不惜出卖自己的良心害死同门也要进入新区,难道所有努力就要断送在这里吗? 第479章 她根本就没想活着出去 自毁程序启动的第十分钟,内层中心圈炸了。 爆破的巨大声浪让大地都为之颤抖,火光逐渐从内圈蔓延至核心层,再不走,就真的只有死路一条。 冯述这个时候才意识到,华蔚抓着命盒在这里和他对峙,本意就是为了拖延时间将人吸引到这里来,然后利用自毁程序杀了所有人。 ——她根本就没想活着出去。 “华教授,新区里被你放倒的这些人都在一区登记在册的研究员,你杀了他们,你以为任守随那个老家伙他跑得了吗?” “你就算自己死了一了百了,那你的师长亲朋个个都逃不了上部的审查!你如今已经失控,不要再执迷不悟下去了!” 闻言,华蔚直接开枪打爆了其中一罐绿水,脸上笑容残忍而妖异:“失控就失控,灭世就灭世!哪怕我今日死在这里,我也要让你们为他祭天!” ——这就是个疯子! 冯述当机立断带着人就要往外撤,可还没来得及转身,身侧的警卫就突然中枪倒地,砸出了不小的响声。 他心脏猛的一跳,大惊失色往后看去。 只见秦司礼正冷眼站在实验室的甬道前,看他的目光就像在看一具尸体。 “又见面了,冯博士。” 沉沉语调宛若来自地狱的低语,秦司礼握紧手中枪械,并未往前。 “你果然没死。”冯述撑着墙爬起,一眼就认出了来人,“看来我当时就不该一时心软让警卫队撤了回去。可丛林间危险重重,你中了枪,又是怎么活下来的?” 就算他秦勿天生骨骼清奇,心脏的位置和常人不同;也不能带着伤口在丛林里活到现在。 这根本就不是常人的身体承受程度。 “看来博士久居实验室,忘记还有种东西叫做防弹衣。” 同时,场上所剩不多的警卫队成员也被华蔚解决掉;就在她准备踏出那道大门时,秘密实验室的程序突然启动,将她锁在了里面。 刚刚还以为自己命不久矣的冯述见此情景突然愣怔了一下,继而放声大笑起来。 “华教授!害人终害己,没想到报应来得这么快!你启动的自毁程序已经到了核心层了,现在就是天王老子来了这道大门都开不了!” “而你之前投放用来摧毁颜黛的剧毒物质、最终也会将你一起融掉!” 放声大喊让他忍不住咳嗽,但冯述却笑得跟疯了魔似的。 “你现在估计滋味不好受吧?在乎的人没死,而你就快要死了!这算不算是老天也看不过眼你毁了新区的行为?” 可没有任何人理会他。 就在刚才,气密门被锁上的下一刻秦司礼就到了门前,可还是晚了一步。 他骤然跟疯了似的朝气密门疯狂射击,无数子弹壳掉落在地,但大门依旧没有要打开的意思。 “没有用的,秦勿。自毁程序很快就会将这里炸成废墟,你不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你没死,我很开心。” “快走,别回头。” 满脑子的暴动情绪似乎在知道这个人还活着的时候稳定了几分,华蔚站在气密门口,缓缓抬手摸上那道大门,好像能透过这里,感知到秦勿的温度。 第480章 时卿,你不要我了吗 外面陡然沉寂了许久。 华蔚没有再听见枪击声,也没有听见秦勿的说话声。 ——他似乎真的走了。 她有过片刻的晃神,虽然知道这是意料之中,但还是不免有些失落。 罐体里的墨色浓液刺目得晃眼,华蔚垂眸看向自己握紧枪械的手,不禁扪心自问:她如今真的做好死亡的准备了吗? 与其要遭受被炸死的痛苦,不如干脆利落地死去更好? 思及此,她抬手,将枪口缓缓对准了自己的心脏所在…… 失控的理智如同奔腾的野马,一遍遍叫嚣着她奔向死亡;那些血腥的画面在脑海里循环播放,让她一次次地直面那些痛苦的回忆。 ——小野种,你的父母不会再要你了! ——我会打断你的腿,让你流落街头做人人厌弃的乞丐。我会让你看着我的雪儿过得多幸福,我会用尽所有手段折磨你…… ——师姐,今年的冬天格外冷…… ——都是你害死了我们!你为什么不能代替我们去死啊! …… 华蔚不禁阖起眼眸,试图将那些思绪甩出脑海;就在这瞬间,秘密实验室的墙炸了! 巨大的冲击气浪将她推倒在地,手上的枪也甩到了几米开外,飞溅的碎片让她的身上多了许多伤口;她撑着地面坐起,忍不住低声抽气。 ——自毁程序已经到这里了吗? 那很快她就也要死了。 她奋力伸手去够她的枪,但身后却传来了一道再熟悉不过的声音。 “时卿,你是要自杀吗?” 低沉微哑的嗓音里夹杂着浓重的痛意,秦司礼抹去脸上的血迹,顾不上身上潺潺流血的伤口,就那样缓缓地、一步一步走向他的爱人。 “时卿,你不要我了吗?” “时卿,我的话,你都当狗屁是吗?!” 一句句的诘问听得华蔚心脏发疼,最后那句近乎嘶吼的质问更是让她连头都不敢回。 绝望的悲歌在她的脑海中奏响,被厌弃到绝望的情绪从心口涌发!她看不清自己灵魂的模样,听不见自己的声音! ——毁掉这个世界。 ——这世上再也没有你所在乎的东西了。 ——你看,他们都因你而死。 ——你就是个杀人凶手。当年是,现在也是。 ——带着你的灵魂,下地狱去吧! …… “我、” 巨大的情绪波动彻底摧毁了她的理智,喉间涌上一股腥甜;她攥紧心口的衣袂,猝不及防呕出一口鲜血。 失去意识前,她只记得自己倒在了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你累了,好好休息。 ——我似乎,有点想你了,秦勿。 - 等她再次悠悠转醒,她和秦司礼已经到了新区外圈,被启动的自毁程序将核心圈变成了一片废墟,此起彼伏的爆炸声更是将新区变成了一片火海。 她不禁回头去看,仿佛能看见颜黛的虚影飘荡在上空,正含笑与她做着最后的告别。 天际飘下了毛毛细雨,世间万物似乎都蒙上了一层朦胧细影。 她趴在秦司礼的肩头,忽而哑声:“秦勿,我想让你活。” ——不是要丢下你、也没有不要你。 秦司礼身形微僵,浓重如墨的眼眸闪过几分痛意。 “你死了,我不会独活。” 第481章 细雨覆身、也算白头 山间凉风携着微冷的细雨,落了两人满肩头。 在这一刻,华蔚感觉自己只听见了两道心跳声;一道是她的,一道是秦司礼的。 它们似乎出自同一频道,为了相同的希望产生了一样的共鸣。 微凉的唇瓣上下翕动,最终只吐出了两个字:“……傻子。” ——哪怕前路危险重重,他依旧奔我而来。 动过的心会在身体里留下蛛丝马迹,华蔚敛起眼眸,头一回直面了自己的感情。 那些凌乱交缠的毁灭情绪好像突然就消失在她的脑海里,让她获得了暂时性的宁静。 可华蔚不知道,这只是风暴来临前的宁静。 她斟酌着措辞,无意识攥紧秦司礼的手臂,缓缓启唇:“秦勿,我好像……” ——也有点喜欢你了。 后面的话没来得及出口,就被破空而来的子弹毫不留情打断! 那枚子弹带着绝对的杀伤力贯穿华蔚的右后胸,继而从秦司礼的前胸穿透而出。 瞬间他们就倒在了原地。 远处,新区高楼之上。 冯述扔了手上的高精狙,脸上带着释然的意味。 “王孝峰的确该死,新区所有研究员手上都沾染了不少无辜之人的鲜血,这点我并不否认。” “但近八年的研究成果就这样被毁了个干净,这对我又何其不公?!” “我不杀你们,但也绝不会让你们好过!” 不过几息,伴随着此起彼伏的爆炸声,这里再次响起了一道枪声。 温热的鲜血喷溅了满地,就如同那一夜,血流成河的地牢一样。 ——冯述饮弹自杀了。 身后的新区仿佛绽放在烈火中的冰花,熊熊火光燃彻天际,无边的浓烟将这片区域染成了灰色。 华蔚强撑起一口气,试图伸手抓住秦司礼的手腕将人唤醒;可等她将人翻过来面向自己时才发现,他的衣袂下摆早已被鲜血染红,还未好全的旧伤再次被崩开,正潺潺往外流出鲜血。 ——什么防弹衣都是假的,这个疯子是带着一身伤再次进入新区来找她! 浓烟滚滚,爆炸声不绝于耳,画面恐怖又令人心惊。 可华蔚在这一刻却陡然觉得自己的世界停滞了。 向来信奉唯物主义的华蔚教授在这一刻却颤抖着手、紧紧捂住秦司礼的伤口,喃喃道:“求你,求你醒过来……别死。” 尚且还有几分清明的秦司礼费劲睁开眼,试图抬起手抹去她脸上不知什么时候落下的眼泪,可他已经没有力气了。 “卿卿,自己走、好不好。” “上一次是我抛下了你,这一次,就让我看着你走,好不好。” ——不好、一点都不好! 最后一寸的理智被击碎,她的脑海世界彻底变成了一片废墟。 什么思考、谋划、优先级全部荡然无存!她彻底忘记了当年在实训第一课中她做出的是什么样的选择,只剩下了最后的本能。 ——她要带着这个人一起、走出去! 身后火光漫天,他们二人就像即将被巨兽吞没的小小虚影;她带着秦司礼不知走了多久,直至见到七区后卫队的那一刻,她才彻底放心地陷入了黑暗中。 第482章 她记起来了 后来,便是她在基地秘密医院醒来的记忆了。 楼公馆的深夜寂静无声,天际悬挂的弯月透过云层,斜斜洒落几片在窗台。 华蔚捂着心口缓缓从地上挣扎站起,整个人如同刚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她记起来了。 什么都记起来了。 胸膛里依旧残余着那份记忆带来的剧烈疼痛,被生生撕裂的理智即使重新拼凑起来也满是裂痕。 当年命盒被她从新区带出,她和秦司礼重伤后被七区的后卫队带回,老师必然是发现了命盒在她手上会给她带来无尽的危机,所以才会在秦家来接人的时候,连同秦司礼一起交到了秦家。 秦万海怎么也没有想到,他寻找数年要毁掉的东西其实一直就在他最疼爱的小孙子手里。 暗夜沉沉,华蔚垂眸看向手心中紧握着的命盒,再一次生出了毁掉它的厌恶情绪。 可是她忍下了,只有利用好这两样东西她才能顺利进入危险区,查出这些年进去的人都去了哪里。 思及此,她抬眼看向外面昏暗的天际,悄无声息启动了早就拟好的计划。 浓重如墨的夜色之下,到底还藏着多少的危机?- 翌日,一封密信从京城寄出,虽然发件人做得隐秘,但信件还未到七区境内就已经被拦截了下来。 负责监控她的猎手将密信连同附件一起打包送回了危险区,不消半日,那份附件就将危险区所有的高层一巴掌扇醒了过来。 因为那里面装的赫然是当年新区已破译出来、却又随着自毁程序丢失的那15%的数据。 这就意味着,华蔚她想起了当年的记忆,所以才将数据寄回七区让任守随做好心理准备,并且想办法摆脱他们的监控。 可这位华教授到底还是棋差一着,将自己最大的秘密送到了他们的手上。 蝴蝶煽动翅膀,小小的一封密信在暗地里却不知道改变了多少人的命运;紧接着,从危险区下派的命令,又悄无声息到达了京城。 - 不久之后,京城医院。 “楼先生,夫人的情况已经开始恶化了;原本拟定的调理计划已经不再适用,你也看见了,这段时间以来,您夫人的状态一直很不稳定。” “情绪的影响给她的病情带来了极大的危害,长此以往下去,必然会走向我们最不愿意看到的那个结果。” “我建议您还是选用最初的计划,让家里的女儿捐献骨髓才是。” 医院的长廊外,为了避开甄茹,医生还特意将楼泽良拉到了隐秘处交谈;他眉心紧锁,满脸愁容,显然甄茹的状态已经不太乐观了。 但给出的解决方案却让楼泽良犯了难。 ——让楼蔷捐献骨髓吗? 可他们亏欠那孩子这么多,甚至都没有对她有过半分的好脸色,这让他怎么好意思开口就让她来献骨髓? 而且……一想起楼蔷曾经流落在外吃了那么多的苦头,过的那些人不如狗的苦日子,楼泽良心里就阵阵发痛。 如今妻子和女儿这个两难的选择摆在眼前,他又该作何选择? 第483章 捐骨髓,还是不捐? 然而就在医生提出这个建议的第二日,媒体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了甄茹的病情,再加上这段时间楼家因为楼婕、还有联姻一事闹得满城风雨;所以她这件事一出,更是在大众的八卦点上狠狠蹦跶。 铺天盖地的报道、猜测在网络上发酵,其中谈论度最高的无非就是捐献骨髓的人选。 为此,网络上甚至还设置了人选投票。 甄茹膝下拢共就两个孩子,一个刚从乡下认回来的女儿楼蔷、一个才十五岁的儿子楼凌宇。 但许多人都将这一票投给了楼蔷。 其中有个合理的猜测是这样说的:如今的楼氏第三代中只有楼凌宇一个男丁和楼懿文有血缘关系,如果楼家真的放弃了楼泽良,那必然这楼氏集团未来是给楼凌宇接手。 那么,在继承人的安全问题上就要慎之又慎。虽然捐献骨髓这件事是危险系数并不高,但毕竟还有楼蔷这个更合适的人选在。 所以他偏向觉得这个捐献骨髓的人选是楼蔷。 但即便是这样,网上还是就这个投票结果分成两派。 一派是应该献骨髓派,而另一派则反之。 【既然认祖归宗成了楼家的孩子,那么就应该在母亲有难的时候,义无反顾地站出来奉献自己。】 【再怎么说,甄茹也生了她,在人伦上楼蔷就天生亏欠着她母亲,所以我觉得她就应该献。】 【孩子孝顺父母不是天经地义的吗?别说骨髓了,就算是要肾脏肝脏心脏,楼蔷也应该给啊!】 【是楼家她如今才能享受着楼家锦衣玉食的生活,才能摆脱过去那种贫苦的日子;而且就她那种未婚先孕的混混样,我都觉得她的骨髓献给甄茹是脏了她的身。】 【楼上倒是提醒了,我觉得献骨髓之前还是先带楼蔷去查查身体吧,免得查出什么脏病……】 【也是了,乡下来的野鸡,能干净到哪里去?】 赞同派的发言看得反对派越来越火大,感觉再多看两眼都要用消毒水洗眼睛。 【醒醒吧你们这群从棺材里爬出来的老僵尸,楼蔷在是甄茹的女儿之前,还是一个作为成年人自由存在的客体,她有权利选择捐、或者不捐!】 【楼蔷天生亏欠甄茹、那楼凌宇就不亏欠了?笑话,她又不是只生了楼蔷一个。】 【手上敲敲键盘就替人家把器官献了出去,不知道这位键盘侠敢不敢对着人民币发誓,自己做得到吗?】 【论起享受了楼家资源,那楼凌宇不是更多?他从小就在甄茹夫妇的宠爱中长大,说是要什么就给什么也不为过。怎么到了需要出力的时候就隐身了?】 【你们嫌弃她来自乡下,还嫌弃人家脏?那怎么好意思要人家的骨髓啊?】 【满打满算她回来楼家也不过几个月,在此之前的二十多年她流落在外不知道吃了多少的苦;前阵子被楼婕往死里欺负的时候也没见一个楼家人为她说话!怎么到了要骨髓的时候就长嘴了呢?】 骂战一触即发,小小的讨论逐渐演变成了两派的厮杀;后面更是愈演愈烈,骂到连着几日都挂在随刻的热榜之上。 第484章 毕竟这样两全其美 华蔚面无表情地翻着这些评论,脸上看不出什么悲喜。 坐在她对面的楼泽良踌躇不安地握了握手心,突然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口。 “……网上的这些舆论你别放在心上。你也不用有什么压力和负担,如果你不愿意也没关系,我会再想办法的。” 她放下手中的平板,眉头微微蹙起,略有些不解:“那楼先生给我看这些是什么意思?” 一边说着让她别放在心上,一边又将舆论骂战明显的摆在她的面前;这算什么,威胁吗? 她不肯难道他还能让大众的唾沫星子淹死她吗? 楼泽良唇角翕动,显然看出来华蔚误会了他的意思,他带着几分无力轻声:“我想根据你的答案,再让人对舆论进行公关。如果你真的不愿,我就算花大价钱,也会让人把这些对你不利的言论给压下去。” “……如果你愿意,那便趁着这股东风将你的那些乡下过往洗白,以后你找夫家也能有几分底气。” 但妻子的状况已经不容乐观了,私心里,他还是希望楼蔷能选择后者;毕竟这样也能两全其美,不是吗? 至于那些言论,他或许真的存了几分想要用道德压迫楼蔷的心思,但这都是为了救自己的妻子,牺牲楼蔷的名声就牺牲了吧。 “若是我不肯呢?” 空气中陡然安静了许久。 医生的话在耳边遍遍回荡,楼泽良脸色微变;他握紧拳头,喉间苦涩,艰难开口:“……虽然你把姚老太藏了起来,但你应该知道,楼家想找一个人还是很容易的。” “楼蔷,我不希望看到我们父女关系决裂的那一天。医院里躺着等你救命的人是你的生母,只是骨髓而已,要不了你的命。你最好还是再三考虑清楚,再做选择。” 这是摆明的威胁了。 虽然知道这是因为自己设下的局,走到这一步是必然的结果;但是华蔚不免还是有些心寒。 ——这就是她的豪门至亲,这就是生父对她的仁慈。 利益之下,毫无亲情可言。 她半阖起眸子,浅浅吸了口气,才缓声开口:“我会去给你的妻子献骨髓。” 得到了想要的答案,楼泽良脸上带出了几分喜不自胜,他猛然从沙发里站起,止不住踱步:“好、好!我明天、不,我现在就通知医生。谢谢你,楼蔷!等到手术结束之后我立马就将这件事通知媒体大肆宣传!” “到时候楼家的股价必然会一路走高,你祖母看了也会觉得欣慰的!” 片刻的狂喜过后,冷静下来的楼泽良抬眼看见华蔚那无悲无喜的平静脸色,似乎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蓦然开口为自己找补了一句:“我并不是在逼你。” 他知道这个女儿对他们心有怨恨,也知道他们亏欠她很多;但是他们到底和她是血亲,更何况天下哪有无不是的父母呢? 这个女儿只是拉不下脸来而已,现在他给她递了姚老太的台阶,她不立马就下来了吗? 说到底,她还是爱着他们的。 第485章 该来的终于来了 楼泽良得了想要的结果,自然是喜不自胜地前往医院通知医生安排时间。 三楼的露台之上,华蔚端着杯白水冷眼注视着驶出楼公馆的汽车,眼底一片漠然。 “如果方才和楼泽良对峙的、真的是一个从乡下回来的小村姑姚岚,那我由衷的为她感到悲哀。” 索莹原本在和华蔚通讯、被迫打断后却在暗地里吃了大瓜。 她把玩着手中的红方块,神色带着些许懒洋洋:“哟~先是楼清原的下马威、接着是楼懿文的算计,再之后又被楼婕污蔑,最后还要毫无怨言为生母奉献出自己的骨髓。对你不谈亏欠、不曾弥补;却敢毫不顾忌地索求呢。” “算盘打得真是好啊。这桩桩件件,就算是周扒皮来了都得脱层皮。” 虽然听起来在感叹,但是言语中带着的是从心底里就瞧不起的轻蔑之意。 这楼家人,就没有一个是脑子清醒的。 “这样也好。”咽下半口白水,华蔚眼底一片清冷,“在一开始,我原本还担心该如何处理楼家和我的亲缘关系、才能不影响我回到七区;现在看来,我完全可以利用这次危险区的谋划脱身了。” 既然那边要利用甄茹的病情将她带进这个局里,那她将计就计,也算一举两得。 “华蔚,我其实并不赞成你以身涉险。” 讨论到这次的通话重点,索莹蹙着眉,脸色凝重:“现在你手上已经有命盒与秘盒,完全有资格和危险区谈判啊;为什么要设下这么个局让自己处于危险之中呢?” “你就不怕……!”最后这句话说了一半索莹就止了唇,在关乎自家好友的性命安全上,她宁愿迷信些闭嘴,也不愿意将那两个不吉利的字宣之于口。 华蔚敛眸,低声,“不够的。” 蜉蝣撼树,螳臂挡车。她就算想将东西呈递到上部去审判,恐怕还没到半路东西就不翼而飞。毕竟在那里坐镇的何潇不是个傻子。 只有她深入其中,拿到关键资料,才能一击即中,将危险区置于死地。 “没有关键性证据,危险区永远都有借口为自己辩解;贸然拿着这两个黑盒去和危险区谈判,那我们就已经失了所有先机。” 索莹沉默着,没有接话。 “他们需要我,索莹。”她缓声,声调浅浅,“这是危险区的软肋,也是我的机会。他们赌我会为了科研付出一切、甚至我的底线与原则。” “而我,赌他们不敢杀我。” 半阖着的眼眸染上重重愁绪,索莹在一片静寂中浅浅叹了口气,“希望你的算无遗策这一次也是对的。” - 翌日,华蔚就在楼泽良的安排下和甄茹住进了同一家医院。 为了避免消息走漏,她的病房门前还特意安排了四名保镖在看守;白天除了几名医护为她做了基本的检查之外,大部分时间她都是一个人被监视着。 值得一提的是,她和甄茹的病房仅有一层之隔,她有时站在窗边,还能听见楼下甄茹和楼泽良的聊天。 或许是害怕妻子思虑过重、又或许是担心甄茹因为愧疚而不接受让楼蔷捐献骨髓;所以楼泽良撒了个谎,诓骗甄茹是找到了相匹配的供体。 虽然意外自己的病情突然变严重就有合适的供体出现,但从入院以来就被丈夫断了外界联系的甄茹也只好接受了他的安排。 ——总归她的先生不会害她。 可是当白纸黑字的《手术知情同意书》握在手中的那一刻,楼泽良的手还是不禁颤了颤。 他抬眼看向医生,眼底飞快掠过几分恳求的意味:“这只是个小手术,对不对。她们都不会有危险的,对不对?” 医生脸上挂着悲天悯人的神色,默不作声将笔递到了他的手中。 “所有的事项我们已经在同意书中告知您了,任何手术都有风险存在;但请你相信我们的医术,不要过度担心。” 钢笔在他手中踌躇许久,最终楼泽良还是签下了那份文件。 在名字签署完成的那一刻,他却莫名心中一痛,感觉好像有什么东西在突然离他而去。 心事重重的楼泽良错过了那位医生接过文件时、眼底陡然漫起的奇怪笑意;他也没发现早在许久之前,他就已经落入了陷阱之中。 手术室的红灯亮起,华蔚被推进手术室进行麻醉;就在药物发挥作用的前一刻,站在她身旁的年轻医生突然拉下了口罩,轻声朝她开口说道:“华教授,期待我们的下一次见面。” ——该来的终于来了。 她的世界陷入一片黑暗。 …… 一个月后,骨髓移植手术成功的甄茹出院后甚至没来得及回一趟楼公馆、就被楼懿文的人带回了楼家老宅。 尚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的她将求助的目光投向自己的儿子楼凌宇,但他却满脸沉痛地移开了眼眸,一句话都不肯说。 ——这到底是怎么了?为什么老宅的气氛会这么压抑? 难道是楼蔷那个死丫头又闹出了什么事? 思绪在脑海中转了几圈,转眼间甄茹就被带到了楼家宗祠;而此时跪在那里的赫然是她的丈夫,楼泽良。 她蓦然心底一沉。 上一次,他们夫妻还是因为不肯将楼蔷认回来而被扔在这里罚跪;这一次,又是因为什么? “……阿良?”她半跪在丈夫身侧,有些不安,“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家里的气氛这么压抑?而且小宇的神情也很奇怪。” 眼泪早就流干的楼泽良脸上只剩下了悔恨,他小心翼翼地将妻子搂入怀中,在她耳侧哑声道:“待会母亲无论说什么,你都不要辩解,说不知道就好了;将一切都推到我的身上,知道吗?” “……我对不起你,也对不起我们的女儿。”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甄茹的眼眶瞬间就红了,不安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了峰值,联想到楼凌宇那奇怪的脸色,她不禁握紧掌心,艰难开口:“是楼婕出事了,还是楼蔷?” 但楼泽良缓慢垂下了眼眸,跪在那里、沉默不语。 “你说啊!”她发了狠、厉声质问:“你是要急死我吗!” 第486章 楼蔷死了 “别问他了!他没脸和你说。” 被莫兰搀扶着走进宗祠的楼懿文脸色沉沉,墨色眸子瞧着跪在那里的楼泽良,眼底满是晦暗。 “你愚蠢、不堪大用也就罢了!捐献骨髓这么大的事情居然也敢瞒着我偷偷安排了下去,楼泽良,你还当我是你的母亲吗?!” “现在这个结果你满意了吗?你们夫妻终于可以达成所愿;只有楼婕做你们的女儿了,开心了吗!” 语句中夹杂的冰冷痛意将楼泽良的脊骨骂得渐渐弯下去,他低垂着脑袋,唇角紧紧抿起,连句辩解的话都说不出来。 ——只剩下楼婕?这是什么意思? 甄茹满脸不可置信,脖子如同上了发条似的机械式转过来,脸上瞬间没了血色。 “老太太,……什么叫只有楼婕?楼蔷她怎么了?” 不过短短一月,家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不明白?”楼懿文杵着拐杖,居高临下瞧着她,眼底尽是冷意。 这位在商海里沉浸半生,以铁血手段而闻名的老人,此时却颤着唇角,一字一顿。 “楼蔷死了。” 短短四个字,却让她如遭雷击,愣在当场。 心口处漫起的疼痛迅速加剧,一种前所未有的痛感弥漫了她的周身。 好似有人拿着刀,生生在剐她的血肉。 楼懿文冷笑一声,眼底漫起的痛意更甚:“就在给你献完骨髓的当天,凶手伪装成医生,趁着她麻醉未醒,病床旁无人,朝她的心脏上狠狠刺了一刀!” “嫣红鲜血染透病床,她以一种我绝对不能接受的方式离开了人世!” 她最满意的接班人、她楼家最出色的孙辈,就这么死了! 这让她怎么能够接受? 也不知道楼蔷是不是早就预料到了这天,才会将那小女孩安安早早送了出去;这让她连个给楼蔷弥补的机会都没有。 在外受苦二十多年,好不容易认祖归宗;生父母却对她没有过半分的好脸色,甚至于她这个祖母在一开始存的心也只有利用。 满目亲人,却无一个对她有过真心。 只是想想,楼懿文都觉得心痛。 她们到底是亏欠了这孩子太多。 想到这里,楼懿文不禁半阖起眼眸,深深吸了口气,才压下悔意、没有泪洒当场。 此时,宛如死一般的静寂在宗祠内蔓延,甄茹呆坐在地上,如同一尊失了生机的木偶。 许久之后,她终于动了。 “……我不信。”她抬手背抹去眼角滴落的泪珠,扯着唇角笑得轻蔑,“肯定是你们做局在这骗我!楼蔷那死丫头心高气傲得很,见我连声母亲都不愿意叫,怎么可能会给我献骨髓?” “肯定是她又犯了什么大错,才让你们逼不得已用死遁的方式给她脱罪。老太太,身处豪门;风刀霜剑、我总是见了不少的,你别把我当傻子!” “你把那丫头叫出来吧,我倒是要看看她到底是做了什么!” 甄茹施施然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跪着,好像看透了楼懿文一行人的把戏一样。 然而,虽然此时她的脸上还挂着几分轻视,但仔细瞧上几眼就会发现她垂在身侧的手在止不住地轻颤着;这足以说明她说的那些话只是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她只是在自我欺骗罢了。 被莫兰搀扶着坐在太师椅上的楼懿文闻言手微顿,她缓缓抬起眼眸,没有说话,只注视着甄茹许久。 ——她怎么从来都没觉得自己的这个儿媳,如此陌生。 也如此愚蠢! “你觉得我在欺骗你?”她微微俯身,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甄茹:“甄茹,你有什么资格让我设下这么大的局来骗你?” “楼蔷就算犯下天大的过错我都会为她兜底!你以为我跟你这么蠢,脑子里只有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 楼懿文多年上位者的气场在这一刻全然释放,将甄茹劈头盖脸一顿数落,那些话压得强装镇定的她喘不过气来。 “数月前你为了楼婕跪在这里和我对峙,我念及情分不追究;时至今日,你身上流着你亲生女儿的骨髓,话里话外却不念她的半分好,这世上哪有你这样的母亲!” 越说便越是气愤,楼懿文脸色沉沉,眼底满是怒火。 “怀胎十月,生下来的孩子被人带到北境像猪狗一样折磨,差点连命都丢了;可你对此不但不予理会,还要不分是非将凶手的孩子养在膝下,这种事说出去我都觉得丢尽了脸!” “就连如今她因你而死,你都宁愿觉得是骗局也不愿意问我一句‘她痛不痛’。” 越发感到心寒的楼懿文握紧手中的拐杖,倏然抬起—— 狠狠给了楼泽良一棍! 那股不小的冲击力打得他身形猛的一晃,差点跪倒在地上。 楼懿文冷嗤一声,无视了失魂落魄下去的甄茹;对着楼泽良的背影就是一阵训斥:“几十年前我和你外祖父为你定下和赵家女儿的婚约,本就是瞧着两家门当户对,才特意联姻。” “后来你成年时我并不是没有征询过你的意愿,若是你不喜那姑娘,这桩婚事也不是不能退。可你偏偏要到两家即将商讨结婚事宜的时候把她给我带了回来!还跟我说什么非她不娶!” “一个不顾大局,一个不知廉耻;你们倒是天造地设的好一对!” 想起那些往事,和那段时间为了和赵家修复关系而焦头烂额的自己,楼懿文就气不打一处来。 “早知道我当时就应该将你们两个都逐出家门,免得干出这么一堆蠢事来辱我楼家门楣!” 在一月前收到楼蔷死讯的那一刻,她差点眼前一黑倒在地上;那般出色的孙辈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死了,这难道就是她楼氏集团气数将尽的信号吗? 骂够了,但楼懿文心底的火气依旧不能消去半分;她冷冷瞧着佝偻着背一言不发的楼泽良、和低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的甄茹,心底的失望更是一层一层地往上涌。 ——不堪大用!废物! “我会尽快召开董事会收回你们的股东身份,既然你们这么真爱无敌,连亲生女儿都可以不要;那我就成全你们多年前用来威胁我的条件,那你们彻底做一对苦命鸳鸯!” 第487章 为我的楼蔷偿命 ——这是要将他们逐出家门的意思。 “……老太太。”这时,低着头沉默良久的甄茹终于哑着声,低低说了句,“我并不知道是楼蔷给我献的骨髓。” 从眼眶滑落的泪珠滴在地毯上,甄茹紧紧咬住下唇,哪怕鲜血溢出似乎也感觉不到疼痛。 “我以为……以为她恨我。我之前对她那么恶毒,她为什么还要给我献骨髓呢……” 喃喃低声,宛若呓语。 “我之前的确不喜欢她的出身,因为从她的身上,我看到了我以前那些不堪的过往。可我从来都没有希望她死,请你信我……” 砰—— “够了!” 楠木桌面上的茶盏被楼懿文毫不留情地重重一挥,上好的青瓷就这样在甄茹面前碎裂开来! 飞溅而起的碎片划过她的脸颊,顷刻就多出了好几道带着血痕的口子。 “这些辩解我一句都不想听!”楼懿文缓身站起,步步往前,眼底的愤怒几乎凝成实质,“如果不是你们忽视,如果不是因为你们夫妇的无能!我的孙女也不会死!” “你们就是亲手杀死自己女儿的杀人凶手,知道吗?!” 眼见着妻子被母亲骂成这样,一直沉默跪在那里的楼泽良终于有了动作。 他先是重重地给楼懿文磕了个头,紧接着就小心翼翼地将甄茹揽入怀中;被楼懿文那一棍打到苍白的脸色上,满是悔恨。 “母亲,这一切都是我的错;你要怪就怪我吧。当时阿茹的身体已经每况愈下,不能再拖下去了,所以我只能让楼蔷去捐献骨髓。” “但是她作为我们的女儿,阿茹既然也生了她;那么让她给自己的生母献些骨髓救命,这不是应该的吗?” 这几句辩解听得楼懿文气血上涌,甚至想直接拿枪崩了这个没脑子的儿子! 她握紧了手中的拐杖,强忍怒火;冷脸看着他还能说出什么狗屁。 或许是察觉了楼懿文的情绪,楼泽良莫名瑟缩了下,但还是鼓了几分勇气,继续道:“至于她在医院遇害,那的确是手下那些保镖的失职;我已经让法务去起诉他们,一定会给楼蔷一个交代。” “我已经做到这一步了,您还要我怎么样呢?母亲,人死不能复生;您再骂我们也没办法让楼蔷复活,希望您节哀。” 听完这些话,楼懿文只觉得很心寒。 通篇下来,全然感觉不到一个父亲对女儿逝去的痛苦,甚至他的态度连个外人都不如。 她这个儿子,什么时候居然这么冷血。 假以时日,若是她被害,他是不是也这么无所谓呢? 可还没等楼懿文有所动作,被楼泽良搂在怀中的甄茹倒是先笑了。 那是一种寒心到极致的悲哀笑意,她用了狠力一把将丈夫推开,挣扎着从地上缓慢站起,以一种近乎疯魔的态度看着满脸不可置信的楼泽良。 “我什么时候要你这么做了?!楼泽良,你问过我的意见吗?”她用力拍着胸脯,滚烫的泪珠从眼眶滑落,“那是我十月怀胎,骨开十指,痛了一天一夜生下来的女儿!” “你凭什么说得那么轻飘飘?你凭什么对她的死这么无所谓?” “如果早知道是这个结果,我宁愿死的人是我,你明白吗?” 妻子的状态让楼泽良终于感到了恐惧与害怕,他怔怔地伸出手,想再靠近她一些;但却被甄茹毫不留情地挥开! “别碰我!我觉得恶心!” “我没有你这么冷血的丈夫!” 无边冷意将她包围,流动在身体里的温热血液将她灼烫,那是女儿留给她唯一的东西。 可是心脏上的冰冷又让她如坠冰窟,让她清晰无比的认知到,楼蔷已经死了。 “我原以为,只要时日再久些,我或许还能弥补过去的那些错误。” “我为什么这么蠢呢?明明我也来自贫苦之地,我的女儿正在重复我的痛苦;为什么我那时不能感同身受,还对她各种看不起。” 她紧紧攥着心口处的衣袂,笑得悲凉又痛苦。 “是你。”甄茹缓缓抬手,指着地上的丈夫,复又指着自己,“是我。” “害死了我们的女儿。” “该坐牢的人是我们!该去死的人也是我们!” 伴随着这声嘶吼,甄茹彻底疯魔,她无力地跪倒在地,哭成了个泪人。 铺天盖地的后悔将她裹挟,她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一日和楼蔷的争吵居然是她们此生的最后一面。 她的女儿还正值青春年华,楼家的锦衣玉食她甚至没有享受过几日。 就这么被害死了…… “……阿茹,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去死。” 哪怕是到了这种时候,楼泽良还是张口极力为自己辩解,“你是我的妻子,是我最爱的人。哪怕要用姚老太来威胁楼蔷给你献骨髓,我也毫不在乎。” “而且这本来就是意外,谁能预料到凶手会伪装成医生去杀她?她在外野了这么多年,有仇家也不告诉我们,这我有什么办法呢?” “事已至此,我们用心培养楼婕就是了。” 字字句句听得甄茹齿冷,她总算明白了自己的枕边人其实是一个彻头彻尾的自私鬼。 他不爱任何人、只爱他自己!甚至于她,也不过是占有欲作祟罢了。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进来个人将几张东西递到了楼懿文的手上,在低声耳语几句之后又悄悄离开。 那人楼泽良认得,是他弟弟的人。 是楼清原的手下。 可就是这几张纸,却让楼懿文脸色微变,握着纸张的指骨倏然用力,恨不得穿透了纸背。 她陡然抬眼,冷笑了一声。 “你还敢提楼婕。” 下一刻,楼懿文将那几张纸狠狠地甩在楼泽良的脸上,厉声! “混账!看看这是什么?这是你那好女儿叫她的生父,去杀楼蔷的证据!” “这聊天中字字句句,手段之狠辣,言语之恶毒!” 她气得手抖,若不是莫兰扶着她,恐怕她早就跌坐回椅子里了。 “我要杀了她,为我的楼蔷偿命!” 咬牙切齿,恨意汹涌。 楼懿文深深吸了口气,紧闭上眼平复情绪、复又睁开。 她眼底的厉色,狠得让人心惊:“滚!别让我在老宅看到你们!” 第488章 发布谣言的人就是楼婕 滔天怒火燃烧了整座楼氏老宅,那一日,楼泽良夫妇几乎是被生生撵出去的。 在楼蔷逝世这一消息的一个月后,楼氏集团再次发函公告,董事会成员撤销两人,楼懿文手中股份再添百分之十。 这种时间点发生这些事实在是太过反常,于是有好事的网友去细扒了这底下的弯弯绕绕;没多久,倒也真的给查出来了。 【看图里这意思,楼氏集团内部是发生什么了大事?楼懿文居然将自己的亲儿子给逐出了家门?】 【原来撤掉的董事会成员是楼家三房,那楼凌宇这倒霉蛋不就是没继承权了?】 【除去大房二房这两个领养的,剩下四房的那个楼清原不就铁板钉钉是继承人了。】 【楼上看清楚楼主写的,这楼清原是楼懿文闺蜜的儿子;而且这人有勇无谋,根本就没有管理集团的能力,楼懿文选楼贺都不可能选他。】 【很奇怪啊,楼蔷一死楼家三房就被驱逐了;楼懿文就这么疼爱这个孙女吗,气到连儿子都不要了?】 【话说没人好奇为什么楼蔷突然死了吗?网上也查不到她的死因,你们猜会不会是因为她过去玩得太花,才得脏病死了啊……】 漆黑的室内,楼婕满脸狰狞地敲下一句句不堪入目的语句,引导着人们将楼蔷的死因往肮脏下流的原因猜测。 ——死了,她真的死了! 楼蔷,你不是认为自己手眼通天吗?认识戴薇又怎么样?背景成谜又如何? 她一声‘爸’就把那老头哄得服服帖帖,让他杀人就杀人、让他去死就去死! 如今你这个楼家的亲生血脉已经死了个透彻,她就是楼家三房唯一的女儿,楼懿文除了她、别无人选! 或许她的话还真的奏了效,加上大众总是对不可言说的东西抱有极大的好奇心;更何况楼蔷还是个美丽的女人。 那她的那些旖旎过往就更值得‘探索’了。 …… 除了大众对这件事的关注度之外,远在东方腹地的七区研究所已经士气低迷了整整一月。 楼蔷死亡这件事一经传出,他们的大研究群就收到了消息;私心里,她们是不愿意相信那个智乎近妖的华教授就这么毫无预兆地死了。 而且还是因为捐献骨髓这么一件扯淡的小事。 数日下来,七区所有成员在暗地里通过自己的手段在偌大的京城里疯狂查探,连蛛丝马迹都不曾放过。 这般动静甚至差点惊动京城的公部高层,而阴差阳错之下,华蔚这个胥南公部顾问的身份也被她这群学生给挖了出来。 而之后查到的真相,更是让她们差点生生咬碎了牙。 一月前,楼泽良用姚奶奶逼迫楼蔷给甄茹捐献骨髓,并且已经派了人前往北境查探姚奶奶的消息;而同时,楼婕求到了他的面前,哭诉自己这段时间因为楼蔷而过得多么痛苦。 于是楼泽良心软了。 他特意将甄茹即将接受楼婕的骨髓移植的消息告诉了她,目的是希望在这种时候,能够让楼婕在甄茹面前卖卖同情,修复一下她们的母女关系。 可没想到楼婕却打起了另外一番心思。 她让好不容易找到她的生父伪装成了医生,将刚做完手术出来楼蔷给捅了个彻底。 而楼家因为对楼蔷的忽视,让凶手至今都逍遥法外。 这让她们怎么能够接受! 七区因为有着华蔚坐镇才能从一众大区中杀出一条血路,成为顶尖的大区之一。 且不说她对七区有多重要,便是华蔚这么些年对她们的教导之恩,也容不得她们就这么看着她被杀而无动于衷! 于是,沉寂整整一月,这些人动了。 …… 刚在随刻平台上将自己合成的楼蔷不雅照发布出去的那一刻,楼婕感觉这么久以来心口处憋着的那股气终于发泄了出去。 死得好,反正死人也没办法为自己辩解;那就用最后这点剩余的价值做她的踏脚石吧。 ——她苦学了多年终于考上摇光院、成为京城中人人艳羡的世家名媛标杆;却一朝就被那贱女人给毁了个彻底,这让她怎么忍得下这口气! 很快,那条博文逐渐起了热度,便有人开始在下面留言。 【我之前当网上那些风言风语都是假的,没想到这楼蔷居然还真的不是什么好女孩啊?】 【乡野村姑、未婚先孕、这个几个buff叠下来怎么会有人相信她干净啊?真是笑死】 【好好的一个豪门千金却沦落到得脏病死的下场,这莫名有些唏嘘……】 【两相对比,这楼蔷连楼婕的指甲盖都不如呢;她姐姐虽然找枪手写歌是不对,但起码人家自爱啊!】 【听楼上这么一说、确实有点道理啊!不过现在楼家三房被断绝关系了,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如果楼蔷真是得脏病死的,那死了更好,免得传染给其他人】 …… 余鸥坐在电脑前,满屏不堪入目的言论看得她的脸色黑如锅底。 她最敬重的导师被人造谣污蔑,子虚乌有的东西却让这些张口就来的人颅内高潮、真是恶心他妈给恶心扫墓——恶心死了。 手边不知道哪个同门留下的核桃被她硬生生捏爆,果仁碎了她满手。 瞿洪岩抱着刚查出来的文件低头走近,刚想开口就被那些碎成片状的果壳给吓得沉默了。 ——异变了异变了!师姐异变了!! 闻声余鸥并未回头,她只冷着脸,抬手:“东西给我。” 瞿洪岩忙不迭把手中的东西递给了她,还边开口说道:“关于网上对华导的污蔑言论和造谣图片,我们已经查到ip是由京城西区的某个小公寓发出来的,而这间公寓的所有人是楼婕。” “我们用些小手段在京城公部走了些关系,查到了那片街区的监控,也证明在那段时间楼婕的确是住在那里的。” “因此可以确定发布谣言的人就是楼婕。” 余鸥缓缓翻了一页。 在她身后站着的瞿洪岩心领神会,顿了片刻复又开口:“而关于凶手,我们也查到了他的住处,说来也巧,那个男的就躲在楼婕所在公寓附近的一个小公园里。” 第489章 废物。 闻言,余鸥蓦然嗤笑了一声。 ——杀了人,倒是还有心情在这演起了父女情深? 就楼婕的命是命,她导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思及此,余鸥眼底的冰冷恨意几乎凝成实质,脸色也愈加漠然。 她利落抬手点开了浏览器,并在搜索一栏上输入了几个大字:“楼婕高清原图” 几乎是在余鸥动手的瞬间、就知道她要干什么的瞿洪岩突然蹲下抱住椅子腿,语重心长、就差涕泗横流的哀嚎:“师姐……不能啊!咱不能这么做啊!” 余鸥最讨厌别人在这种需要专心的时候烦她,她有些不耐烦地踢了瞿洪岩一脚,“滚!就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楼婕既然能合成这种图片来造导师的谣,为什么我不能用同样的手段反击?你在这里拦我,难道是觉得导师被人放出那种照片根本就没所谓是吗?!” 同为女性,她更能感受到这种照片对一个人造成的伤害有多可怖;她的导师死了还要被这么造谣,她一定要加注百倍还回去给楼婕! “他爹的!我现在都想直接手撕了楼婕,我怎么可能觉得无所谓?” 瞿洪岩抹了把眼泪,想起他导就这么被杀死、他就忍不住咬牙切齿。 但无论如何,他都要拦着余鸥不能让她合成楼婕的照片给发出去。他相信自家师姐的制图能力能够修出毫无破绽的图,可如今的网络舆情,已经不合适出现这玩意了。 “师姐,你先听我说。”他悄咪咪将浏览器关了,才又抱着凳子腿,小心翼翼地娓娓道来。 “咱们导在楼家的伪装身份就是个难登大雅之堂的村姑,外界对她的传言一直不是很友好,所以出现这种照片的第一时间大众才会选择相信。” “可是楼婕不一样,她从小就被楼家养在豪门之中,受的都是最优良的教育;就算你修了图发出去,也不会有人信的。” “大家最多只会觉得是楼蔷的狐朋狗友拉楼婕出来挡枪,故意弄出了这种照片而已。到时候反而舆情的利面倒向楼婕,不就对我们更不利了吗?” 听完这样一番话,余鸥蠢蠢欲动的手倒是停了下来。 她微微眯起眼眸,眼底掠过几分危险的意味。 被她看到心虚的瞿洪岩抿着唇,不敢说话。 片刻之后,余鸥轻启薄唇,一字一顿:“你是不是向京城公部出示了导师特聘顾问的身份、继而借人去查的这些东西。” 抱着椅子腿装死的瞿洪岩:!!! 被看透的那瞬间他只感觉到了头皮发麻,瞿洪岩深吸了一口气,慢慢地挪出了危险区域,等离余鸥有一米远了,他才敢轻点了点头,道了句:“嗯。” ——这样一来,查情报倒是快了。但同时她们整个七区作为华蔚名下的学生,一旦楼婕出点什么事,京城公部首当其冲的怀疑对象就是她们。 所以瞿洪岩刚才才会拼命拦着她。 一猜一个准的余鸥冷着脸上上下下扫了瞿洪岩一眼,无情地吐出两个字:“废物。” 瞿洪岩:……好吧自己确实挺废的。 既然无法用同样的方法反击楼婕—— 余鸥垂眼看着桌面上被摊开的文件夹,上面被标红的名字清晰映入她的眼底;她蓦然轻笑一声,心下有了决断。 ——没办法用舆论对楼婕造成伤害,那物理伤害呢? 难道京城公部还能手眼通天,查到重鸣队的头上吗? 她拉开大研究群成员列表,在一众学生导师中找到了那个熟悉的名字;几乎是在通讯发出的那一刻,对方就接起了她的电话。 “天气不错啊鸥姐,难得你联系我。” 咬着根狗尾草靠坐在长椅上的尤元彬好心情地打起招呼,笑得丰神俊朗。 当然了,如果等会不用执行任务,他会笑得更开心。 余鸥按了按眉心,没什么心情听他的打趣。 几年前她和这家伙一起进行联合综测,虽然人是口花花了些;但这家伙出身于重鸣二队,算是目前她所接触下来武技最出色的一个人。 找他办这件事,最为稳妥。 “现下有空吗?” 尤元彬抬手看了看表,距离任务时间还有三个小时。 他继而抬眼,含笑答道:“对鸥姐,我什么时候都有空的。” ——这个答案,她很满意。 “老家出事,我需要你回去帮我换个灯泡,地址我已经发给你,你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 短短一句话,却让尤元彬唇边笑意渐消。 余鸥这句话中之意可不是换灯泡这么简单。 暗语换灯泡对标旧时代酷刑点天灯,到底那人干了什么,惹得余鸥要使出这种手段? 可就当他看完了发过来的所有消息后,尤元彬倒是先乐了。 “您就说巧不巧吧鸥姐,我如今不是在16区做厨师吗,今天被老大扔出来杀羊,和您给我的地址是同一处呢。就连那头羊,都是同一只。” ——综测结束后他就被派去了16区成为了纳兰旖的学生,他以为就要蹲在实验室一辈子了,却没想到就在前几日纳兰旖却突然给了他道命令,让他去杀个人。 而这个人,就是楼婕的生父。 尤元彬伸着懒腰浅浅吐了口气,他找了好几年余鸥都不知道她人在哪,没想到居然是躲在了七区。 杀人还杀出个意外惊喜。 那他可得好好来了。 “任务完成后,我请鸥姐吃烤全羊。”末了,他又补了句,“我养的。” 余鸥静了会,没说话。 片刻后才动了动指尖,轻声:“我不爱吃羊。” 尤元彬的笑意凝滞在唇角。 ——她就这么讨厌他吗? 但是下一刻,蓝牙耳机里再次传出余鸥清清浅浅的声音。 “我喜欢麻辣兔头。” 心脏漏跳一拍的尤元彬望着远方夕阳,眼眸暖暖:“鸥姐,我喜欢鱼。” ——也喜欢你。 …… 入夜,天际繁星隐入黑暗,就连明月也掩于乌云之后。路上昏昏暗暗,看不明晰。 尤元彬嚼着口香糖站在阴影里,看着桥洞下那道挣扎的黑影逐渐归于平静。 他垂眸看了眼手上握着的木盒,颠了颠重量,才弯起唇角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而他没有发现,就在他离开之后没多久,楼清原的卫队也找到了这里。 ——老大,这杀人手法和您很类似…… 第490章 睁开眼,楼婕小姐。 深夜,霜月公寓。 如今网上舆论的负面全部倒向了楼蔷,光是那贴出来的不雅照就足以让她名誉扫地。 可不知是何原因,楼家一直没有任何人出来做澄清或公告。 安静的有些诡异。 但很快楼婕又自我安慰,大约是楼懿文看到网络舆情已经一发不可收拾,便干脆放弃了解释。 思及此,她不禁喜上眉梢。 如今楼阔溪开始插手楼氏集团内部事务,按楼懿文那个疑心的性格,是必然不可能把她放出去联姻的。 但是楼家如果想在这个圈子里继续生存下去,就必须要绑定一位世家姻亲。 那么未来的联姻人选,就肯定还是她! 越想越兴奋的楼婕却没发现有道阴影从窗台后掠过,一枚迷你的药剂就这样悄无声息被投掷了进来。 片刻之后,她楼下的门铃被按响了。 “你好,您的外卖到了。” 被喜悦冲昏头脑的楼婕毫不设防开了门,没等她看清来人,直冲面门的雾剂瞬间将她迷倒,连反抗都来不及。 半小时后楼婕在药物的作用下悠悠转醒,朦胧的视线开始逐渐清晰,她下意识动了动手,却发现自己已经被死死地捆在了椅子里。 她想大声呼救,却只能发出“呜呜呜”的声音。 铺天盖地的危机感瞬间席卷了楼婕。 ——是谁要害她?是谁绑架了她! “不用喊,这方圆几百米都只有你我两个活人。你再挣扎,也无济于事。” 清朗的男声从身侧传来,带着白色面具的男人端着杯不知名的饮品,缓缓走到她的面前。 楼婕见状更是挣扎得起劲,求生的本能让她止不住地发出呜咽声。 “呜呜呜!” 尤元彬顺势拉了把椅子在她面前坐下,手中端着的杯子微微往前伸,递到了楼婕的面前。 “要喝吗,楼婕小姐?” 这种跟变态似的情境让她忍不住汗毛直立,寒意从脚底直冲脑门。 ——这人不问赎金,也不说仇怨;她这是碰上变态杀人狂了吗?! “我想你很好奇我是谁。” 透明的玻璃杯盛着红色液体、在楼婕眼前晃了晃,尤元彬微微沉吟几许,又含笑道:“但这个不重要。” “我先给你看样东西吧。” 说完也不管楼婕是什么反应,他就自顾自地从桌面上摸出个暗色的小木盒,缓缓放在了楼婕面前的小桌板上。 直觉告诉她,这里面装着的是极为恐怖的东西! 恐惧让楼婕忍不住闭上眼睛,止不住地颤抖着。 “睁开眼,楼婕小姐。” 尤元彬声调缓缓,但出口的话却宛如鬼魅。 “不然我就替您,挖了这两个没用的器官。” 话音刚落,楼婕的心脏猛得一跳,瞬间就睁开了眼睛。 “这才对嘛。” 锋利的刀刃在木盒上轻轻划过,尤元彬好整以暇地将盒子往前一推—— 刀尖触及锁扣,他一挑,盖子就立马被掀开来。 一双鲜血淋漓的断掌就这样直击了楼婕的眼睛! 她这一生娇生惯养,哪里见过这种场面? 胃里泛起的翻滚之意让她作呕,可她偏偏被堵住了嘴,连个发泄的出口都没有。 “这场面很血腥吗?我觉得还好吧,楼小姐。” 但尤元彬还是绅士地给她拔掉了嘴上的白布,并贴心的附言忠告。 “别吐自己衣服上,我这里可没有新衣服给你更换。当然了,你也不会希望我帮你换的。” ——扒皮他倒是在行。 小羊皮、小猪皮,小牛皮,还有小人…… 得了自由呼吸的那一刻,楼婕就不管不顾地偏过头去,“哇”得一声就趴在那里干呕。 眼眶中还时不时有生理热泪流下。 若是此时唐时文在场,怎么都要搂着她哄上几个小时。 但现在这里只有一个变态杀人狂。 吐了片刻后,楼婕终于回过神来,她勉强坐直身体让自己体面些,眼眶染上几抹红痕。 “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我?” “我认识你吗?我们之间有什么仇怨吗?” 她的声音哑着,听起来甚至带着几分粗粝。 尤元彬支着脑袋,弯唇浅笑:“这么多问题,楼婕小姐希望我找回答哪个呢?” 对方的冷静却让她如坐针毡。 他越淡定,就越证明对方毫不在乎。而一个对什么都毫不在乎的人,唯一想要的东西不就不言而喻了吗。 ——她的命。 “现在才开始害怕,是不是晚了点?” 浅浅轻笑却宛如来自地狱的低语,楼婕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满眼惊惧。 “你要什么?我可是,”她强撑着脸色,大声道:“我可是楼家大小姐!楼家老牌豪门,产业价值上百亿!” “你想要多少赎金都能谈!只要你别杀我,别杀我就行!” 后面那句话,已经带着几分祈求之意了。 尤元彬没说话。 他自顾自端起那杯不知名的饮品,慢悠悠地朝木盒倾泻而下;片刻之后断掌就如同泡在血水里面一样。 做完这一切尤元彬才好整以暇拍了拍手,薄唇轻启:“这是你生父的手,刚才那杯东西,是他的血。” 这随口说出的语气就好像在讨论天气好不好一样。 但楼婕已经脸色巨变,吓到脸上无一分血色。 ——这是那个老头的手?! 那这个疯子刚才还问她要不要喝? 她如果真喝了…… 想想那场面楼婕就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下一秒就要呕出来。 “你把他……怎么了?” 寥寥几个字,她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来的。 她和那老头拢共也就见过两次面,实际上也并没有多少的感情。 但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跟她说这人死了,心头还是会泛起阵阵的难受。 “呵。” 尤元彬冷笑一声,陡然将尖刀直直插在了楼婕面前的桌板上! 锋利的寒芒似乎在嘲笑她的怯弱,让她止不住冒出冷汗。 “你觉得他还能活?” 这句回答无疑是印证了她的猜测,楼婕紧紧咬住下唇,忍不住低声啜泣。 ——那老头……为什么死了都要连累她啊! 可真正恐怖的事情,才刚刚开始。 下一秒,尤元彬修长的指节搭在刀柄之上,白色面具之下的深色瞳仁冷冷注视着她。 “一月前,插入楼蔷心脏的那把刀应该没我的锋利。” 第491章 我拿来利用一下又怎么了 “毕竟我这刀是最温热的鲜血开的刃。” 早在他提起楼蔷的时候,楼婕就已经呆滞在当场。 她猜测了这个疯子和任有人有关,但唯独没有猜到楼蔷的身上。 ——私心里,她还是觉得楼蔷是个彻头彻尾的村姑。 “你以为让那老头替你去行凶,你就能全身而退?楼小姐未免想得有些简单了。” “唆使杀人,你觉得这种罪名在律法中是判几年呢?” “如果再一个不小心流传到了网上,那楼婕小姐还敢信誓旦旦地笃定自己是楼家大小姐吗?” 这几句浅浅的反问直接扎在了楼婕最脆弱不堪的地方,她紧咬着后槽牙,红了眼:“你不能这么做!” 她好不容易才将楼蔷杀了,让她名誉扫地,再过不久,楼家就要接她回去联姻;他怎么可以在这种时候毁了她! 他凭什么?! “刀扎在自己的身上,终于知道疼了吗?” 尤元彬微微俯身,用冰冷的刀背一下一下轻轻拍在楼婕的脸上。 “你害怕网络暴力,却可以毫不顾忌地将网络暴力施加在别人的头上,让楼蔷死后都不得安宁。” “步步算计,连人命都可以枉顾。” 刀尖轻抬,搭在楼婕衣领下的第一颗扣子上;手腕微动,那颗扣子就应声落了地。 领口处春光乍泄,拂过的微凉冷风瞬间让她头皮发麻。 “不如此时我给你拍些大尺度的照片放在网上,让大家看看昔日的摇光院首席小提琴手是怎样的放荡不羁。” “毕竟你向来奉行的不就是,楼蔷有的,你也要有吗?” 死神的挥舞着镰刀落在她的头顶,恐惧感与悲愤占据了楼婕的全部心神,她恶狠狠地看着云淡风轻的尤元彬,近乎崩溃。 “她都已经死了!我拿来利用一下又怎么了?” “如果她当初没有把我不是楼家亲女儿这个身份摆到台面上,我何至于像现在这样身败名裂!” “祖母的宠爱、玉衡院的名额、甚至还有那件传家的手镯……她都已经得到那么多了,为什么不可以大度一点,留点给我啊!” ——如果不是从余鸥那边听过完整的前因后果,尤元彬可能还会信她两分。 “那楼婕小姐为什么不可以大度一点,把原本应该属于楼蔷的东西还给她呢?” “难道昔日的摇光院首席,连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个道理都不懂吗?” 一口一个‘昔日摇光院首席’听得楼婕更加觉得屈辱,她心里比谁都清楚这个名号是怎么来的;但楼蔷一个来自乡下的村姑不是更不堪吗? 凭什么有那么多人为她出头,对她出手相助? 凭什么! “我自问在枪手的一事上虽然做得不光彩,但无论是礼仪教养,才学样貌我哪一样没有胜过她许多?” “楼懿文为什么不能给点钱将她打发得远远的,让我继续做楼家的女儿不好吗?明明我才是最优秀的那一个!” 这句话楼婕几乎是嘶哑着喊出来的,字字喋血,仿佛她遭受了极大的委屈。 “但这也不是你指使生父去杀楼蔷的理由,也不是你在楼蔷死后就合成那些不雅照让她身败名裂的借口。” 循循善诱,尤元彬的每一句话都带着诱导,立在小桌板上的部件里正有个位置悄悄闪着红光,记录了她所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动作。 但这些,她一无所知。 被气愤冲昏头脑的楼婕听见楼蔷的名字都恶心,更是口不择言起来。 “她就该死!安安静静在乡下呆着不好吗?为什么要回来抢走我的东西!” “明明和唐家定下婚约的人是我,可楼懿文在她回来之后就绝口不提这件事;唐时文这个我曾经不满的废物都成了我遥不可及的婚姻对象,这让我怎么能忍?” “我从不后悔杀了她,也不觉得我陪她p不雅照有什么错!我只是可惜为什么带走她的那个保姆没能早早把她折磨死,让她苟活到今日!” 尤元彬闻言,面具后的剑眉微挑。 他这一生杀过不少穷凶极恶之辈,刀下也染过立场不同之人的鲜血;但是像楼婕这种三观炸裂的还是头一个。 这种人自私自利到了极点,哪怕死到临头都不愿意承认自己有错,只会发了疯似的从别人身上找问题。 既如此,他觉得和这位楼婕小姐也没有什么好谈的了。 ——虽然他也没打算好好谈。 需要的东西已经到手,尤元彬轻笑一声,不再开口为楼蔷做任何的辩解。 但楼婕却莫名地开始恐慌了起来。 她抖着唇,看着越走越近的尤元彬,害怕到语无伦次:“你要,你要、干什么?我把我所有的钱,都给你!” “求你不要杀我!我知道错了!” 而迎接她的是扑面而来的麻醉剂。 不过瞬息,楼婕就瘫倒在椅子里。 桌板上的摄像头被尤元彬取下,他用刀背浅浅拍了拍楼婕的肩头,缓声:“你杀楼蔷我不管,但你杀了华蔚就该死了。” “研究所死了他们第九系的天才科学家,你知道现在有多少人想要你的命吗?” “光是金鸢尾上挂榜查凶手的悬赏就高达近百人。这些人光是一人给你一刀,你都成马蜂窝了。” 他不会杀她。毕竟大戏还没开始,怎么能不让主角亲眼见证这一切呢? …… 三个小时后,一段剪辑得有些粗糙地视频被人匿名上传了各大网站与平台;视频开口楼婕的哭嚎和突然转场看到泡在血水的断掌瞬间带来了极大的视觉冲击。 让人想忘记都难。 但有些胆大的网友看下去之后,就逐渐发现了不对。 前几天因为楼蔷不雅照事件,网友才对楼婕产生了几分同情,想着她或许有苦衷,找枪手这种事也不是不能原谅。 但今天这个视频彻底颠覆大家的认知。 特别是那句“我从不后悔杀了她,也不认为给她p不雅照有什么错”,直接拨动了大众敏感的道德神经。 【卧槽!这是谁拍的视频,里面这个人是楼婕没错吧!有没有粉丝出来说下这到底是不是她啊!】 第492章 #豪门真假千金血案# 【绝对是她,我之前追过她一段时间,后来枪手这件事之后就脱粉了。她脖子上有颗圆形的红色小痣,我不会认错的。】 【我的老天爷啊,我之前还以为她比楼蔷安分多了,没想到她居然是杀人凶手!而且还修那种图让楼蔷死了都不能体面的走,真恶心!】 【楼蔷好惨啊。本来这辈子就苦不堪言,好不容易回了家,都没过到几天好日子就被害了……她剩下的小女儿该有多可怜。】 【楼婕唆使杀人,已报警。】 【没人感觉楼婕好像是被绑架吗?她是被威胁说出那些话的也不一定呢?】 【被威胁?好搞笑哦,你看她脸上那股恨不得楼蔷死透了的表情,是她威胁别人才对吧!】 …… 同一时间,在自己的公寓地板上醒来的楼婕顾不上自己已经湿透了的周身,连滚带爬的摸上手机报了警。 冲天警笛响彻她所在的小区,引起了不少人的围观。 “她是网上闹得沸沸扬扬的楼婕?” “我天啊!杀手凶手一直住在我们身边吗?我怎么突然感觉脖子凉凉的啊,救命!” “视频里不是传她被人绑架了?怎么突然在公寓里被警察带走了?” “可能是绑架她的人又把她放回来了也说不定呢?诶?你们看到没有,怎么她全身都湿漉漉的?不行,我得拍个视频发网上去,让大家看看这个恶毒的女人现在是什么鬼样子。” “……你小心被警察叔叔说你妨碍公务。” 随着楼婕在公寓前被带走,路人发在网络上的视频迅速席卷网络,引起了轩然大波。 【真被带走了?难道她还真的被人绑架了?】 【不是吧,应该只是带走问话而已。你看她的手还好好的,一点事都没有。之前的视频误导观众,我更倾向于视频使用了ai换脸技术。】 【回复楼上,我是当时在场的路人。在警察把楼婕带出来准备上车的时候,我曾亲耳听见她说自己被绑架了,但不知道为什么又回到了自己的公寓里。】 【是的,我当时也在场。楼婕好像是害怕警察不相信,还重复了好几遍。我听得清清楚楚,不会错的。】 有了路人出来作证,楼婕被绑架这件事便算是板上钉钉,而她在视频里说的话,更多人是选择了相信。 【我突然想起来我之前还骂过楼蔷不自爱,自甘堕落。其实现在想想我有什么资格骂她呢,她身处的环境所受的教育都与我不同,我凭什么拿我的价值观去衡量她的所做所为。】 【死者为大,哪怕只是楼蔷对她做过什么她都不应该p不雅照,这已经不是道德素质了。这已经是律法问题。而且楼蔷似乎也没做什么伤害她的事吧……】 【我的天啊!我吃瓜吃晚了!怎么楼婕这么厚脸皮啊!明明楼蔷才是真千金啊!她凭什么这么理直气壮的拿别人的东西啊!】 【是哦,我之前被楼蔷村姑的身份误导;现在回想起来那都是人家应得的东西,楼家没和她断绝关系已经不错了,她怎么还杀人啊!】 【真无语……楼婕好恶毒啊】 而此时的楼蔷正好做完笔录,在派出所的长椅上抱着杯热水坐着回神。 看她一人孤零零,贴心的女警给她拿了张薄被披着,安慰几句后才接着忙工作去了。 之前那个疯子扬言要把她的不雅照放在网络上,而昏迷过去的那段时间里她根本就不知道那人对他做了什么。 恐慌之下,楼婕握着手机的掌心都在颤抖着。 ——她不敢面对那种现实,若是网络上铺天盖地都是她被拍的那种照片,那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活下去了。 可是,万一没有呢。 抱着最后一丝希冀,楼婕颤抖着指尖点开了随刻,不敢看已经上万+的私信,直直略过所有,点开了随刻的热版。 匆匆几眼扫过去,没有看到“不雅照”几个字,她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了下来。 ——对方应该也害怕触及律法,不敢这么做。 可很快她就在热版上看到了自己的名字,上面清楚明晰的关联词让她瞬间脑子就空白了。 #楼婕杀人# #楼婕楼蔷# #豪门真假千金血案# #楼蔷悲惨的一生# …… 门口吹进的冷风让楼婕清醒了几分,她动了动有些僵硬的指尖,尝试点进自己的主页,可慌乱之下,界面反复被她拨动,始终停留在原处。 过了几瞬,楼婕才冷静下来。葱白指节在屏幕上迅速点触,几分钟后,带着楼婕大名的随刻账号更新了一条新博文。 楼婕v:我没有杀楼蔷!她死亡的那个时间点我在公寓里,根本没有时间作案!你们不能这么污蔑我,造谣的人我会记下账号起诉你们的! 博文发出去几秒后,就迅速有人在下面留言问道, 【那你被绑架这件事,是真的吗?】 因为看到对方网名上顶着铁粉牌子,楼婕理所当然将其认成了自己的粉丝;而且这种时候最适合卖惨博同情了,她怎么可能放过呢? 于是她迅速回了一句, 【是真的。宝,是有路人拍了我报警的视频吗?你别难过,我没事的。】 得体又适度的回答,既肯定了自己的遭遇,又佯装坚强,这谁看了不站在她这边? 可没想到才一会,刚才那名网友紧接着回了她一句, 【?我没难过啊?我只是想确定被警察带走的那个人是不是你而已。对了你是不是以为我挂着和铁粉牌子就是你的粉丝?】 【哈哈哈哈我是前几次吃瓜天天来你这骂你骂出来的。】 【你是把大家都当傻子吗?你自己的认罪视频都在网上传了快一夜了,还在这装傻呢?】 【鸠占鹊巢,还对真正的楼家女儿多次陷害,最终还买凶杀人!楼婕,你早该死了!】 【我看警察带走你时的视频里,你的衣服都湿漉漉的,凶手没对你做什么?鬼都不信。】 【我看了绑架视频,感觉那个人应该是因为楼蔷被p图造谣才找上楼婕的;绑架犯那么恨她肯定对她下手了,只是没发出来而已。】 第493章 针扎在自己的身上就知道疼了 【真可笑,之前还阴阳怪气自己的妹妹是村姑,纵容自己的粉丝辱骂楼蔷是来自乡下的野鸡;没想到自己才是那个鸠占鹊巢的鸠。】 【之前你的粉丝还说楼蔷不干净、不自爱;我现在想采访一下楼婕女士,你敢说绑架犯什么都没做吗?谁信啊?】 这些不堪入目的句子,看得楼婕喘不上气来。 她就好像一个溺水之人,挣扎在翻涌的海浪里。 网上那些话都像带着尖刀狠狠扎在她的身上。 她很想告诉他们,那个变态的确是什么都没做。但是这些话似乎连她自己都不信。 心脏处漫起的窒息感让楼婕感觉比死了还难受,原来被网络暴力是这么痛苦的。 自己好像站在一间密不透风的小房子里,四面八方都是指责她的声音。 ——她的世界,一下子就黑暗了。 翌日。 楼婕从医院的病床上悠悠转醒。 恰好查完隔壁床的医生抬眸奇怪地看了她一眼,继而问了句:“你是楼婕?” “不……”她昨天才被骂到窒息,现在听见自己的名字就条件反射想否认;但突然想起对方是医生,她又答道:“对,我是。” “昨天你昏迷被民警送进医院,但因为你之前自述遭遇了绑架,为了安全起见,我们给你做了一系列的检查。” 医生翻了翻手里的病历本,“其中大部分都没什么问题,但有一点,我想还是先问一下你比较稳妥。” 她愣了下,心下突然有了不好的预感。 “我……我怎么了?” 昏迷的那段时间里,那个疯子真的对她做了什么吗? “你的手,你就没感觉到有什么不适吗?” 医生抬手握拳展开,示意给楼婕看。 “你不觉得最近手部的灵敏程度不如以前了吗?” 听医生这么一说,楼婕突然想起从昨天开始她的手掌好像就一直都有些僵硬,但她以为是自己太过恐惧才会…… 尝试动了动,僵硬的动作让她的心一下子就沉了下去。 她蓦然红了眼眶,不可置信地抬起自己苍白的双手,上面青色血管明晰可见,似乎还能摸到血液的流动。 ——怎么会这样! 没了这双手,她以后用什么立足于楼家,立足于北斗国艺! 楼家绝对不会要一个毫无利用价值的假千金,那她的联姻计划也彻底泡汤了…… 思及此,她带着几分哽咽,抱着最后一丝希望看向医生:“我的手还能治得好吗?” “抱歉,楼小姐。”医生眼底的悲天悯人刺痛了她的眼睛,只见他平静开口道:“掌部神经曾经有过短暂的萎缩,后来虽然有得到遏制,但是造成的伤害却不会停止。” “初步怀疑这是新型药物造成的损伤,目前我们考虑通过刺激等疗法帮助你恢复神经功能,但是灵敏度必然没办法回到从前。” 换句话说,她以后再也拉不了小提琴,也弹不了钢琴了。 后来医生说的话楼婕一句都没听进去,她只呆坐在那里怔怔看着自己的手,像尊失去灵魂的木偶。 ——那个变态没杀她,但还不如杀了她;如今这般,让她生不如死才是他真正的目的。 楼蔷你可真是好福气,死了都有人帮你报仇! 网络上的视频自然也引起了警方的关注,楼婕作为杀害楼蔷的第一嫌疑人,在醒过来不久就接受了警方的问询。 但是她一口咬定视频里的那些话都是绑架犯威胁她说的,而且她也没有给楼蔷p不雅照,这一切都是对她的污蔑。 案情陷入僵局,一时无法,警察只好派了人在医院将楼婕给监控了起来。 当天下午,便有客人到了。 在楼家保镖的护送下,甄茹在病房门口和监视楼婕的警察经过短暂的交涉,得到了半个小时的探视时间。 早早就听见响动的楼婕坐在病床上,抬眼就与缓缓走进来的甄茹四目相对,宽大的墨镜也掩盖不住她憔悴的神色;甄茹脚步微顿,站在原地看着楼婕片刻之后,才缓缓走向了她。 从入院以来,一直都是孤身一人的楼婕此时看到甄茹,心头迅速漫起酸涩的滋味。 “妈……” 到底是她喊了许多年母亲的人,她就知道甄茹是不可能舍得下她的。 黑色墨镜被甄茹慢慢摘下,露出了那双满是血丝的眼眸;她站在病床前,也不说话,就那般静静注视着楼婕。 “妈妈……”楼婕再也忍不住,猛得就抱住了甄茹的腰,扎进了她的怀里失声痛哭。 这些天来所受的委屈在这一刻终于得到了释放,所有的害怕也都在这个人的怀中化为了乌有。 ——这,大概就是母亲的力量吧。 “楼婕。”甄茹被她抱着猛得后退了半步,她浅浅吸了口气,强忍着心头悲痛,轻声:“你不需要向我解释些什么吗?” 苍凉的语调携着掩盖不住的悲伤,趴在她怀中哭嚎的楼婕哭声一顿,但又迅速哽咽着解释道:“妈,你也相信网上那些东西吗?” “我是无辜的,都是那个绑架犯威胁我让我说的!我如果不说他就威胁要杀了我!” “而且我的手也被他用药给毁了,我这辈子都没办法弹钢琴了……” ——事到如今,还是嘴硬。 无边的悲哀涌上心头,甄茹仰起头不让眼眶中的泪水落下;她缓缓抬手将怀中的楼婕推了出去,语气渐冷。 “你只是毁了手,可我的楼蔷却连命都没了。” 她盯着楼婕那双满眼无辜的眸子,语气咄咄:“她从来都没做过对不起你的事,你为什么要杀她!” “楼婕,她才是我的亲生女儿啊!“一想到楼蔷被刺穿心脏而死,甄茹就悲从中来,她拍着自己的胸脯、字字泣血,“她才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孩子!你不是啊!” “在北境死去的那个保姆才是你的亲生母亲,如果不是她将我的孩子调换,现如今被众人嘲笑的村姑是你楼婕,你知道吗!” 有些东西只有失去了才会发现有多重要,在知道楼蔷因为给她捐献骨髓而死的这段时间里;甄茹无时无刻都在后悔,当初她是瞎了眼,才会无视亲生女儿的存在,把楼婕当个宝吗?! 第494章 怎么,是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甄茹这番话让楼婕顿时傻在当场,她看着眼前这个她喊了二十多年‘妈妈’的女人,头一回觉得她这么陌生。 ——这么恶毒的话她是怎么说得出口?她以前不是说她最爱她的吗? 她不是亲口和她说过,楼蔷来自乡野,是个扶不上墙的烂泥;所以哪怕她不是她亲生的,她也一样会爱她吗? 怎么现如今楼蔷死了,她倒是觉醒了‘迟来的母爱’吗? 心底尚且留存的些许希冀给了楼婕几分勇气,她小心翼翼地扯着甄茹的衣袖,眼眶微红着,看着好不可怜。 “妈妈,你就是因为看了网上那些合成的视频就指责我吗?我是什么性格,你不是最清楚了吗?我连个蚂蚁都不敢踩死,我怎么可能去杀楼蔷呢?” 晶莹剔透的热泪适时地从眼眶中落下,楼婕吸了吸鼻子,轻声:“我承认我是对她有点嫉妒,我之前也的确在网上说过她未婚先孕不太好。” “但除此之外,我什么都没干,我可以发誓的!” ——养了二十多年的女儿,这次却让她感到了可怕。 甄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眼不想再听楼婕的解释。 她拨开了衣袖上抓住她的葱白指尖,声音渐冷,一字一顿:“警察已经查过你的霜月公寓,你的电脑里还留着楼蔷不雅照的底稿和源文件。所有源文件最后的修改日期,监控都显示你在家!” “事到如今,楼婕,你还有什么借口辩解!” 或许在一开始,她就应该听楼懿文的话,将楼婕打发得远远的。 到底不是亲生的血脉,再出色也是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想到这里她就不禁悲从中来,她之前对楼蔷万般嫌弃,可那孩子还是义无反顾给她献了骨髓;再看看楼婕,非但不感恩,还唆使自己的生父将楼蔷给杀了。 果然这就是劣质基因刻在骨子里的恶毒吗? 她和当年的保姆一样,都是该下地狱的贱种! 甄茹的话让楼婕的哭声瞬间止住,她动了动微凉的指尖,蓦然扯出了一抹凉薄的笑。 既然事已至此,那也没有装下去的必要了。 “妈妈,你之前那么爱我,为什么不能容忍我这个小小的错误呢?不过是不雅照而已,楼蔷死都死了,我利用一下怎么了?” “哪怕我是保姆生的,但对外我依旧是楼家的女儿,未来楼家联姻我是唯一的人选;让她成为我未来路上的踏脚石,不也是物尽其用吗?” 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楼婕抬眸看向甄茹,眼底满是怨恨:“我之所以犯下这种错,所有的原因都来自于你的纵容!” “因为你的轻视,你扪心自问,楼家上上下下,有哪个人真正尊重过楼蔷?” 她瞪大了眼,出口的话句句带着笃定:“现在人死了,你倒是记起她是你的女儿了!”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病房内,甄茹喘着粗气,抬在半空的手绷得笔直;手背上的血管也因为用力而变得清晰可见。 被这巴掌打偏过头去的楼婕捂着脸,蓦然自嘲一笑,脸上神色似哭似笑。 她哑着声:“怎么,是戳到你的痛处了吗?” “住口!” 心脏上那道血淋淋的伤口再次被揭开,甄茹再次被迫回想起那些不堪的记忆;这字字句句都在提醒着她,她曾经对楼蔷而言,是一个多么失败的母亲。 身体里流动的骨髓无时无刻都在灼烫她的灵魂,让她永远都活在亏欠里。 很显然,和她生活了二十多年的楼婕再次一眼就看透了她。 “你是觉得,楼蔷因为给你献了骨髓而死,所以你心里有愧,就来给我些教训,让你那颗痛苦不堪的心能得到暂时的安宁是吗?” 楼婕惨白着脸,看着脸色巨变的甄茹,突然觉得心头舒畅了许多。 “她不会原谅你的!”披头散发的楼婕此时就像一个来自地狱的恶鬼,将所有恶毒的语言都倾注在昔日她最爱的母亲身上。 “她到死都会怨恨你!一开始就是因为你需要她的骨髓,所以她才会被接回楼家。而最后,也是因为你需要她的骨髓!所以她才会死!” 被说中心事的甄茹突然身形晃了晃,握紧拳心的指尖用了狠力,印出深深的血痕也毫不在乎。 因为唯有如此,她才能清醒一些。 “楼婕,过去就当我是瞎了眼,养了你这么一个恶种。”她艰难站定,眼底满是痛楚,“你别以为找你的生父去杀楼蔷你就能逍遥法外。” “既然我的余生要在无尽的悔恨中度过,那你的余生,就在牢里过吧!” 话音落,甄茹将所有打印出来的聊天记录劈头盖脸撒了楼婕一身。 而其中一张,恰好就落在了楼婕的眼前。 上面那明晃晃的发件人,不就正是她? 僵硬的指节将白纸握进手中,楼婕的心重重坠了下去。 ——事已至此,再无挽回余地。 楼家人比她想象中有手段。 也比她想象中绝情。 豪门利益至上的这把刀,终于砍到了她的身上。 - 几日后,京城公部就楼蔷被害案与不雅照一案给出了公告。 这篇文章一出,瞬间随刻平台就炸了锅。 【年纪轻轻,手段居然这么恶毒,真是看不出来。】 【代入了一下楼蔷的角度,我现在就想砍了楼婕泄愤!谁在京城监狱,有滴滴代砍吗?】 【也不知道楼蔷那个才几岁的小女儿该怎么办,这么小就没了妈。】 【楼婕脑子有泡吧?楼蔷才是亲女儿,楼家不但没把她赶出去还继续让她做楼家大公主,她就是这么回报人家的?!】 【家门不幸啊……】 【楼家永远也不会知道他们失去的,到底是一个多么优秀的女儿。】 敲下这句话,余鸥彻底退出了随刻账号;她摘下眼镜,抬手按了按眉心,浅浅吐出一口气。 望着这偌大的实验室,她突然感到了无边的空虚与孤独。 ——华蔚,研究所第九系天才科学家,那么惊才绝艳的一个人,真的会死得这么离奇吗? 如果她没死,那为什么几大区放出去的人和公部那边一点消息都查不到。 老师,你到底在哪呢。 第495章 教授,别来无恙。 一月前,危险区。 麻醉药效逐渐退去,华蔚在一片寂静中悠悠转醒;头顶上略有些刺眼的灯光晃得眩目,她按了按眉心,这才定神环顾四周,确认了目前自己的处境。 ——这是某个大区实验室旁边的休息室。 为什么她能够如此笃定? 因为她所在的七区内部,几乎和这里是一样的构造。 当年研究所受上部命令,设下几十个大区;虽然每个大区所在位置不同,对方的职能不一,但其中这处的构造却达到了空前的统一。 华蔚:合理怀疑当年用的是同一个施工团队。 几乎是在她醒过来的同一时间,外面就传来了愈来愈近的脚步声。 不多时,休息室的大门被打开;一道年轻的身影逆着光缓缓向她走近。 亮如白昼的灯光在地上拉出了长长的影子,那青年抬眸见她的第一眼,便低低唤了她一声:“教授,别来无恙。” 华蔚微微蹙眉。 他的记忆里可从来没有这号人物的存在,哪来的别来无恙? 见华蔚显出这种表情,他很快就心领神会,在离她还有两米远处停下,眉眼多情,缓声:“自我介绍一下,代世裕,一区a层研究员。” 名字听来陌生,而对方这风流不羁的模样分外有记忆点;若是见过,她不可能没半分印象的。 华蔚再次笃定了自己的记忆:“我不记得我在哪里见过你。” 听见这答案代世裕没有感到丝毫意外,甚至脸上神情都没有变过半分。 “准确来说,是我见过你。” 他松了松脖子上的领带,笑容爽朗,但却不达眼底。 “因为我就是当年给你送调令的人。如果三年前不是任老头拼死阻拦,我们也不至于到现在才见面。” 这句话,成功让华蔚正视了他。 忆起当年她站在七区门后,等那封调令就如同等死的情景,华蔚的脸色不禁冷了几分。 “调令?未经上部允许,未和所在大区的研究员进行谈话,手续八道只占了两道的调令也敢称之为调令?” 她弯起唇角,眉尾都带着讽刺:“这些年来,是上部对你们太过纵容,所以你们把规则都当放屁了是吗?” 代世裕笑容微滞。 他垂眸悄无声息地扫了一眼手中的资料,默不作声地和眼前这个咄咄逼人的华蔚对比了一番。 ——长得一模一样,但为什么性格和资料中的简直判若两人。 不是说这位不世天才天生没有七情六欲,世界里只有数据二字吗? 他们是绑错人了,还是她被夺舍了? 仅仅几个月,变化这么大吗? 华蔚的那些话代世裕没法接。因为如果摆在明面上讲,危险区这些年发出去的调令就没有一封能过的。 但谁不知道六大部长之一何潇何副部是危险区背后的力量之一,没有人会傻到冒着得罪他的风险,去驳斥这些无足轻重的小事。 于是代世裕极为巧妙地换了个话题。 “我承认你说得对。”他抬起下颌微微点点头,缓步走近,俯身在华蔚耳边轻声:“但与其在这里和我讨论这些无意义的小事,华教授不妨想想自己当下的处境。” “这里可不是你的七区哦。” 声音极轻,但却宛如毒蛇从脖颈间悄然掠过;这让华蔚感到了极其的不适。 背在身后的掌骨陡然绷直,她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就利落地从休息室的床上弹起,那一击直直往代世裕的面门而去。 但很显然,对方也是有备而来。 几番交手,华蔚打出的杀招节节败退;而代世裕依旧游刃有余,生生打出一种戏耍的感觉。 “这种武力值,我现在倒是相信那句老话了。上帝给你开了一扇门,就会关上一道窗。” 最后一击华蔚被打退半步,他站在原地略带感慨,“四年前你以一己之力灭掉命区,我还以为你是多么厉害的高手;想不到居然连我都打不过。” “居然还有可笑的传言说你受训于重鸣一队,原来是压根就没资格进重鸣队。” 字字句句听来刺耳,但华蔚垂眸抿唇,不发一言。 头顶的白炽灯明亮刺目,她的半边脸都隐在了黑暗里。 无人发现那双如墨的眼眸之下,却是冷静到极致的清醒。 遥远的钟声缓缓敲响,虚无中隐藏着浅浅之声。 她说。 ——入局了。 代世裕再次靠近,缓缓抬起华蔚精致的下颌,凉薄多情的笑意挂在唇角,语气中带着几分强迫:“你沉默,是觉得外面会有人来救你,是吗?” 几乎是这句话落下的同时,休息室内的大屏就应声而启;同一条新闻遍遍滚动,毫无感情复述的电子女声回荡在休息室内,像是在嘲讽华蔚的天真。 “楼氏集团二公主楼蔷被害案终于告破,假千金楼婕以唆使杀人罪被逮捕入狱;其生母甄茹女士疑似无法接受爱女离世的事实,一夜白头。” “虽然案件细节未曾公布,但有传言楼蔷是因为给生母捐献骨髓,才被凶手伪装成医生刺穿了心脏导致离世。” “孝心最后却演变成了悲剧,这或许会成为楼夫人心中永远的痛……” …… “如今你身死的消息在外界不胫而走,就算你的学生手眼通天,翻遍京城的每一处角落,都只会得到你死去的事实。” “事到如今,还选择沉默吗,教授?” 他盯着她逐渐暗淡下去的眼眸,却莫名觉得畅快。 三年前他带着调令撤回,被上面那群疯子差点给废了个半死;现在失去了所有后台的华教授,已经没有当年的好运了! “任老头不会救你了,你发出的密信早就被我们拦截。” “就连你生母病情突然恶化,也是我们设下的局。” 他后退一步,扯出一抹残忍的笑:“我不怕告诉你,像你这种天才,进入危险区就再无出去的可能。” “就连你的尸体,都要为危险区贡献出最后一份力量!” 最后这句话话音落下,一室静寂。 不在沉默中爆发,便在沉默中灭亡。 华教授终于抬起眼眸,似乎接受了命运。 她说:“我知道,你们需要我破译命盒余下的数据。” 语调清浅如旧,她再次变成了那副冷静的模样。 “我也知道,作为过渡的‘de’盒,你们也需要我的力量。” 第496章 这小女娃一看就是个呆瓜 “甚至未曾面世的‘生盒’,或许也非我不可。” ——这种受制于人的感觉真的很不好受。 代世裕顿了片刻,蓦的释然了。 永远清醒的站在自己的利益角度,哪怕在绝境中也要努力求生,这才是他印象中的华教授。 如果华蔚张口就给他来一句“你需要我做什么。”,那他才真的要怀疑她是不是包藏祸心,另有目的。 - 于是在华蔚从危险区苏醒的第二日,就被代世裕改头换面,以研究员的身份送进了一区的第f层。 这是基础层。 或许是因为她四年前毁掉新区的这件旧事太过于劣迹斑斑,所以危险区留了个心眼,将她放在了外层。 负责管理f层的主研究员是个六十来岁的老头子,代世裕带着她过来报到时那老人家扶着老花镜多看了华蔚几眼,还是有些不太敢相信。 “我这里没有收到消息说要收人进来,你跟上面打报告了吗?” ——这小女娃长得跟外面的明星似的,一看就是个呆瓜。 代世裕单手插兜,整个人懒懒散散靠在墙边,瞧着没什么精神。 他打了个哈欠,囫囵开口:“您先把人收下,这也是上面的意思。手续您就别操心了,后面我再补给您。” “收收收!每次你们这群兔崽子带人回来就往我们外层塞!”邱老头看他这副模样就来气,抬脚就给了他一下。 “人也是你们拼命要的,防也是你们防得最厉害!真就把我这里当回收站了是吧!” 代世裕被踢得跟孙子似的,但他也不好反驳;只好摸了摸鼻子,略有些心虚道:“邱博士,您看新人还在这呢,您好歹给我点面子……” ——他昨天才跟这华教授打了一架,今天就被她看了笑话,这多没面子。 经他提醒,邱老头这才记起站在旁边没什么存在感的华蔚;私心里代世裕算是自己人,还是得维护几分,于是他住了嘴,吹胡子瞪眼地朝代世裕抛下一句, “……麻溜滚吧。” “得嘞老头!” 终于把包袱甩出去的代世裕一身轻松,走得干脆利落;那潇洒的背影差点把邱老头气够呛。 于是等他转身看到呆呆站在那里的华蔚更是没什么好脸色了。 他粗着嗓子,表情不太好看:“叫华蔚是吧。” 华蔚点点头:“嗯。”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之前昏迷了太久的原因,昨天醒来之后整整一夜她都精神得不得了,但天亮了人她就又开始困了。 所以现在她整个人看起来……有些低迷。 也怪不得邱老头会觉得她呆头呆脑的。 “先跟我进来吧。” 代世裕离开后,f层的大门正式关闭;华蔚跟着邱博士穿过长长的甬道,直直走向了办公区。 一路穿行而过时,透过两边墙上的透明玻璃,看到的几乎全是器械,并没有多少研究员。 ——既然这里是所有研究员进来的第一步,那、人呢? 她们几十个大区折进来的学生呢? 凭空消失了吗? …… “你就先暂时在这里办公。我的办公室就在里面第一间,有什么问题尽量自己解决,实在解决不了就找我,明白吗?” 看着这新来的女娃三句话说不出五个字的木讷样,邱显志就觉得一阵头大。 他就想不明白了,上面人是昏了头了吗?招这么个小姑娘进来找麻烦? “明白。”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再次让邱老头眼前一黑,做科研最怕的就是这种没什么求知精神的性格;她好歹拓展问问其他的也好,难道还准备让他事无巨细、件件讲给她听吗? 但是看着这个和他大孙女差不多年纪的华蔚,他还是多问了两句。 “刚来的研究员都有个为期半个月的考试,代世裕那兔崽子把数据给你了吗?” ——危险区抓她进来的本意就是为了破译命盒与‘de’盒,自然不可能让她在这种基本的考核里浪费时间。 于是华蔚再次气死人不偿命地答了两个字:“没有。” 闻言,邱老头眉心一跳,继而深深吸了一口气。 ——这个遭雷劈的代世裕!甩手掌柜做上瘾了是吧! 邱老头的三叉神经都在疯狂跳动,他感觉自己多年的低血压在一天之内都好了好几次! 他按捺下想踢死代世裕的想法,给华蔚甩下一句‘等着’。 半晌之后,他从自己的办公室里摸出了几沓文件夹,拍在华蔚的桌子上时声音略有些大;看得出来,他是夹杂着几分怒火的。 “既然他没给你资料,那就按原来的流程走!” “既然你能进来,那就应该了解过一区有个已经被毁灭掉的新区。新区主攻命盒的研究,这是其中一份数据。“ 华蔚习惯性想拿起翻看,但邱老头却脸色凝重,抬手将文件压住,示意她先别动。 “这些谜题数十年来都没有人能够破译,你应该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失败了不过是泯然众人,但若是假装成功、造了假数据试图以此得到器重,那要付出的代价可不仅仅是一顿责罚这么简单。 这些年,他见过太多活生生的例子。 三年前,他这里进来过一批联培生;其中为首的傅明佩他最为看好,是个做科研的好苗子。 彼时这命盒已经是改名为b3527的秘密计划。 没多久,在所有联培生都毫无头绪的时候;其中一个男同学却拿出了一份数据,说他破译出来了。 原则上这类数据他作为外层主研究员并没有资格查看,所以这份文件便直接越过了他,送往了核心层。 这个平平无奇的男生一下子就成为了所有联培生中风头无两的人物,而最被寄予厚望的傅明佩似乎被恶意排除在群体中央,成为了边缘人物。 事实上,他并不觉得这男生具备破译命盒的能力;因为他眼里的功利实在是太过明显。 三天后,他没等来核心层的消息;但是一区却等来了怒气冲冲的30区负责人,傅明贞。 傅明佩的亲姐姐。 借司法部之手、开出的撤人文书带走了所有的联培生;连带着那个满心欢喜的男同学。 那日他站在f区的大门前,看着那男生脸上的失望与阴郁;再次感叹他的命真是好。 ——因为就在他走后的两个小时,核心层就证实他的数据是假的。 若他没走,估计也是那批名册上消失的人之一。 第497章 科学的尽头居然真的是玄学! “邱博士是想说?” 华蔚缓缓抬眸,眼中带着几分不解。 他这意思是,无法解决的难题,就不解决了吗? ——可这个她已经解决了。 被华蔚的蠢笨模样气得脑仁生疼的邱显志只想给自己来两瓶速效救心丸,他深吸了口气,暗示自己八十遍不要生气! 但下一刻,他就狠狠戳着文件夹,怒火升腾! “老子喊你量力而行!不要不懂装懂,明白吗!这里面水深得很,你别天真的以为进入核心层就是什么好事!” “里面吃人的时候你还穿纸尿裤呢!真不知道你这么个傻乎乎的性格是怎么被代世裕那家伙招收进来的,让你来当吉祥物吗?” 邱博士骂起人来唾沫星子能喷三里地,华蔚抓起个文件夹默默后退了一步,以免自己遭受池鱼之殃。 ——无他,这画面太像任老头骂人的时候了。 但她这番动作落在邱博士的眼中,却是她胆小懦弱的表现。 深感心累的邱显志已经不想再开口,他默默地摘下自己的老花镜擦了擦了,又默默地戴了回去。 踱步走回办公室时,华蔚感觉他老人家的背影都佝偻了不少。 …… 那些文件夹除去第一天她看了一遍,之后就原封不动地摆在桌面上、再也没动过。 邱老头放话让她别管,华蔚自然乐得轻松、极其心安理得地躺平。 ——她深刻怀疑自己的惰性是在北境和姚奶奶住的那一周给养出来的。 两日后,f区大门再次打开,一个顶着泡面头的小胖子跟游魂似的飘坐在她隔壁的工位上,整个人看起来没什么精神。 整整半个小时,直到第三次接水他才发现办公室里多了个人。 “见鬼了,熬夜熬伤了,怎么还出现幻觉了?”说着,他就极为自然地……扇了自己一巴掌! 那一巴掌用力过猛,徐占斌缓了好一会才回神。 可他再次定睛一看,那女生还是好端端坐在那里瞧着他,连动作都没变过。 就在他沉思自己是不是病得更重的瞬间,他陡然听见了一道极为熟悉的声音。 “这是华蔚,咱们这新来的吉祥物!” 听见那响亮的一巴掌邱老头就知道是自己那不靠谱的徒弟‘出关’了,没想到他刚出来就看见这傻小子跟呆驴似的,真是丢尽了他的老脸! ——吉祥物?科学的尽头居然真的是玄学! 脑回路清奇的徐占斌听见这话,想也不想就‘扑通’一声,直接朝华蔚跪了下去! “吉祥物,希望助我实验成功。我愿意用我导师的头发换,求你快快显灵——” 说完,他就真的虔诚朝华蔚行了个跪拜大礼。 莫名被抵押了仅剩不多的头发,邱博士气得牙痒痒,他干脆抄起手边的书籍直直朝徐占斌砸过去,边砸还边骂道, “你小子是脑子被鸵鸟吃了吧!许愿不会用你自己脑袋上的毛,打鬼主意打到老子头上来?我明天就把你撵出实验室让你去扫厕所!” ‘撵出实验室’这几个字突然就激活了徐占斌;等他捡起地上的书册、扶起眼镜看清所有,瞬间脑子里只剩下了两个字。 ——卧槽!!! 他刚才脑子不清醒的时候都干了什么? 他居然还把昨天在梦里和玉皇大帝许的愿给说出来了?还是当着他导师的面?! 老天,让他去死一死吧! …… 翌日。 “所以老头子居然让你名正言顺的在这摸鱼?!” 听完华蔚那番平铺直叙的描述,徐占斌感觉这个世界没爱了。 他当时还是熬了整整十四天熬到虚脱,老头子才大发善心告诉他做不出来也没关系,上面不会太追究的。 现在这吉祥物刚进来就直接说了? 徐占斌:太不公平啦!! “我没有在摸鱼,这是在休息。” ——这家伙把自己脑子扇出问题了吧,怎么尽说胡话? 她又不是自愿进来的,能不打白工就不打白工。 脱口而出的流行词汇把自己噎到无言,徐占斌默默转移话题,和华蔚聊起了八卦。 “那你知道为什么老头子让你藏拙——”默默看了眼连摸鱼都不懂的华蔚,徐占斌真的觉得用藏拙形容她多少有点超过了。 顿了顿,他复又神神秘秘,低声开口:“核心层以前每年都招很多人进来,但实际上能进去的没几个。” “大部分都是分出去各自研究各自的项目,过个十年八年,出成果的自然更好,没出成果的……呵呵。 “而像代世裕,我感觉是因为知道了太多秘密,才会一直留在那。” ——不过那家伙未来的下场估计不会好到哪里去,看之前的祸斗就知道了。这位不世天才到死都不知道自己的女儿遭遇了什么,真是悲哀。 华蔚眼尾微挑:“你说核心层每年都招很多人进来?” “对啊。”徐占斌不疑有他,对眼前的‘吉祥物’分外掏心掏肺,“外面的几十个大区实际上其实都是一区的人才储备,前些年在爆炸事件没发生的时候他们还是愿意送人进来的。” “毕竟一区的科研能力有目共睹,但后来出了那种事;外区和一区暗流涌动,谁就都不想让自己的学生进来送死了。” 这些年的一区,其实都是在啃祸斗留下来的老本。 如果未来五年内不能出现解开黑盒秘密的人,那一区还能不能存在都是个问题。 外面的司法部和几十个大区早就对他们虎视眈眈了。 “那这些年进来的人呢?” “额……”徐占斌挠了挠脸,这句话倒是把他问住了。他的神色间略有些迟疑,似乎在斟酌该不该说。 但一想到眼前这个姑娘呆呆的,也不像是什么坏人,他沉吟了会,还是开了口。 “我刚刚提过,他们都被上面分流出去做项目了嘛,到了一定的时间上面会派遣专门的人验收成果。而达不到要求的团队则会统一被送往一个地方。” 徐占斌从桌面上抽出一张白纸,在上面画了几处地方,“这是一区、这是被炸毁的命区。而这里,则是灰域。” 白纸上的灰域恰好在两点之间,徐占斌还画了个圆将这里圈了起来,脸色凝重,“这里是储存高危放射性物质的地方。” 第498章 我一向很勇 ——高危放射性物质。 一点点就足以死掉半城人的东西。 “当年参与b37计划的联培生被带走之后,这个项目所有的研究员就全部被送往了灰域。” 那个团队里还有他昔日的同门师妹,思及此,徐占斌不禁浅浅叹了一口气。 “再之后,我便再也没有见过他们了。” 命区暗地里的腌臜旧事他也略闻一二,他知道外界把一区叫做危险区,也知道外面那几十个大区恨不得将他们除之而后快。 可只有身临其境的当事人才知道这其中的水有多深,他们虽然并不算无辜,但也没有罪大恶极吧。 ——看来徐占斌还不知道b37计划中的研究员已经全部消失在名册上的事情。 华蔚微眯起眼眸,轻启薄唇:“所以核心层实际上是在给自己找后路?” “……你这小脑袋瓜突然开窍我咋还有点不适应。”小胖子从抽屉里偷偷摸摸拿了两包零食出来,塞了包在华蔚手上,就继续唠嗑吃瓜。 “黑盒至今只找到了四个嘛,还有最重要的生盒不知所踪。这玩意还在不在世上都未可知,所以现在的核心层就等于在造一个很可能没有中枢的机器人。” “就算他们做得再好,但没脑子的死物就永远是死物。” 嘴里的饼干被他咬得咔滋作响,徐占斌顿了下,复又开口:“等到未来司法部抓到他们把柄、或者上部耐心告罄的那天,就是核心层覆灭的时候了。” “只有不断吸纳研究员参与到灰域的研究之中,上部才会顾忌这些高危物质、顾忌这些研究员的命而不敢对一区轻举妄动咯。” “而这样,其实也间接为核心层争取到继续研究黑盒的时间。” 步步相扣,一环接一环。 危险区果然一如既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 “所以——”说到这里,徐占斌突然凝重地转过头来拍了拍华蔚的肩头,语重心长,“你还是好好呆在我们这做吉祥物吧,核心层那种吃人的地方不适合你这种小呆瓜。” ——呆瓜? 华蔚对此付之一笑,并未接话。 - 半月之后,新研究员的考核之期如约而至。 头一回因为不放心而偷偷看了华蔚提交上来的文件的邱博士,现在愁得在使劲薅头发。 本来就没几根毛了,他这么折腾之后更显稀疏。 几分钟后,被叫过来的华蔚好整以暇得坐在他对面,手上还拿着小胖子分享给她的压缩饼干。 邱博士抬眸瞥她一眼,扯着嘴角皮笑肉不笑。 ——她是真把自己当吉祥物了吗? “你确定你就交这些东西上去吗?”摊开在桌面上的文件被邱老头不轻不重拍了两下,感觉她才来个半个月,这位老人家却已经苍老了不少。 “对。有什么问题吗?” 还有什么问题?她居然还问有什么问题? 邱博士都快气笑了! “丫头,咱偷懒也不带这么偷懒的吧?”他连着掀开好几页,指给华蔚看,“你几十页的暂无是闹哪样啊?就算是敷衍也好歹写些内容上去、充个面子不是?” “你这样就不怕上面看了气得直接把你撵去灰域吗?到时候我想保你都没地儿找理去啊!” 邱博士可能是真动了肝火,手一松就将文件扔了桌子上,被惯性带动的文件翻动了好几页,无一例外都是黑色加粗的‘暂无’。 这种纯恶心人的文件,交上去无疑是自找死路。 “没事,我心里有数。你不用担心。” 华蔚这副油盐不进的蠢样子看着邱老头直来气,他摘了老花镜摁了摁眉心,事已至此也没心情再劝,便挥了挥手,让华蔚滚蛋了。 等她淡定的从邱博士的办公室出来,在外面缩头缩脑观察敌情的徐占斌默默给她竖了个大拇哥。 ——真勇啊这妹子。 …… 外层的人不知道她的身份,但是核心圈的人却是一清二楚;因此她的文件在呈递上去的当天就到了上边人的手上。 就连反馈也是当天就到了,甚至都没过夜。 于是当邱博士看见怒气冲冲的代世裕顶着张死人脸站在f区大门前时,他的心就凉了一大截。 ——他就说!他就说这小姑娘很不靠谱! “小代啊,年轻人火气不要这么大;你要学学我啊,万事看开点,就过去了嘛。” “看开?”代世裕感觉自己头顶都冒火了,还让他怎么看开? 邱博士拦住了他的去路,就算急也只能站在原地踱步,饶是如此,他还是忍不住吐槽华蔚。 “邱博,你说她过不过分?整整半个月的时间,十五天啊,不是五天!” “我们耐耐心心等了她这么久,她就跟闹着玩似的给了我们这种狗屁东西?” “人是我带进来的,她搞这种事,这不是存心想让我死吗?” 听闻上面那些人看完文件气得脑仁都炸了,差点没给他搞个连坐,放他下去灰域捡石头! 闻言,邱博士缓缓抬手扶了扶自己的老花镜,觉得事情的发展有些出乎意料。 ——不过是一个新来的研究员,破译不出来命盒的数据这不是很正常吗? 上面至于这么生气? “你们是不是有点、小题大做了?” “……”自觉失言的代世裕顿了顿,没再接话;他有些烦躁地挠了挠头,“老头你别管了,上边人现在点名要见她。你懂点事就别拦我,不然上面发火分分钟就让你这把老骨头散架。” 这些年在外层邱博士没少帮他的忙,私心里,他不希望华蔚这个炸弹把f层也炸没了。 “你……”邱博士张了张嘴,还想再说些什么;但下一刻,华蔚就好整以暇地出现在门口,手里还抱着半包薯片。 代世裕瞥她一眼,莫名觉得有种说不上来的违和感。 “我跟你去见他们,别为难老头了。” 说完她就又慢悠悠吃了块薯片,那模样越看越呆;邱博士简直没眼看,就差蹲在那薅自己头发了。 “你倒是勇啊,华教授!我被逼到脑壳冒火,你还有闲心闹着玩!” 他差点被下放,她倒是还有好心情在这吃零食呢? 华蔚弯起唇角,笑意不达眼底:“我一向很勇,这件事你不是四年前就知道了吗?” 第499章 她居然是那个近战疯子! ——四年前,这个疯女人亲手炸了命区。区域内所有研究员无人生还。 一区当年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若不是上部站着何潇,核心层的所有人估计当年就被司法部抓了。 “教授是想用这种方式逼我们放你走吗?”代世裕轻笑一声,眸底泛起讽刺,“别天真了,反正在外界的你已经死了,我们有的是时间跟你耗。” 他往前一步,昳丽的面孔之下神情逐渐狠厉:“如今我们已经是一根绳子上的蚂蚱,只要一区存在一天,你就永远都别想出去!” ——华教授。 站在一旁的邱博士直接被这三个字给震得愣在原地。 他不可置信地扭头看向悠闲吃薯片的小姑娘,甚至还能想起半月前她那副一问三不知的呆瓜样。 这小丫头看着不过二十来岁,代世裕为什么叫她华教授?她不是新进来的研究员吗? “你……” 刚刚听她提起四年前……邱博士的脑海中闪过一个名字,瞬间他就哑了火,不可置信地退后两步。 ——是他疯了还是这个世界疯了? 只一眼,华蔚就知道这老头子猜出了她的身份。 她敛了神色,缓缓走向脸色巨变的邱博士。 手中没吃完的半包薯片被她塞到邱老头怀里,华蔚唇边含笑,看起来分外无辜。 ——可邱显志却怎么看都觉得危险。 “自我介绍一下,七区华蔚。”她放慢语调,一字一顿:“代号时卿,四年前琓城任务者之一。” 轰—— 猜测印证,邱博士的cpu彻底被干烧了! 那个危险值高居基地第一的危险分子,以一己之力毁灭了一个新区的近战疯子! 他居然还把她当成了呆瓜骂到狗血淋头? 后怕的冷汗逐渐漫起,邱博士突然很想一枪把自己崩了! “放心。”她抬眸看了眼手心发颤的邱博士,缓缓抬手拍了拍老头子的肩:“我没有在f层埋炸弹,也没有给你植入病毒。” “更没有,改写你的程序。” 话音落下的瞬间,邱博士就绷不住了;他甚至来不及和代世裕说一声‘滚蛋’就风风火火跑回了办公区! 那着急的背影就跟身后有老虎在追一样。 恶趣味得到满足的华教授将手插进无尘服,招呼起了面如菜色的代世裕。 “走吧,核心层的人不是要见我?” 无语望天的代世裕突然开始后悔,为什么偏偏就他倒霉招惹上这么一个疯子;三年前他怎么就鬼迷了心窍,觉得能把她招收进来自己就能够飞黄腾达了呢? 现在小命都挂裤腰带上了,还谈什么前途? 于是代世裕看着她憋了半天,一脸便秘地憋出来一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以前的华教授明明清冷理智,哪怕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怎么现在变得这么腹黑难搞了? 而且居然还学会摸鱼躺平了,这才是他最不能忍的! 卷起来好吗!都给他疯狂卷! “哦,我谈了场恋爱。” 自从吃巧克力都有人剥糖纸之后,她似乎是有些怠惰了。 ——嗯,这不好。 这句话直接把代世裕气得六佛升天,他咬牙切齿地磨了磨后槽牙;恨不得现在就上山把那群挖野菜的恋爱脑全砍了! - 核心层距离外层倒是有段距离,华蔚被蒙着眼睛一路押上车,在经过约莫三个小时的路程之后,终于到了。 不过反而倒是到了核心层的建筑前,代世裕没了防备她的心思。 “防备工作做一半,不怕我重复当年的旧事,将你这核心层给炸了吗?” 正准备进行虹膜验证的代世裕闻言明显脸色一僵,但很快他就调整好了情绪。 “既然教授这么说我就放心多了,因为没有人会傻到将自己的计划提前告知被害者对不对?” 跟在他身后进了电梯的华蔚眼尾微挑,不再接话。 ——那可未必。 电梯直线往下进入负三十六层,门打开的那瞬间,扑面而来的消毒雾剂喷洒了她周身。 漂浮在电梯门口处的小型机器人几乎在同时就完成了扫描,合成的电子声冰冷又无起伏:“扫描通过,无携带危险物品,准予进入。” ——她能有危险物品才有鬼了。 昏迷状态下被危险区的人从医院带走,这些人估计一开始就搜了她的身,连根可疑的线头都不会给她留,更何况危险品。 这扫描属实是多余了。 … “七区华蔚。” 从七岁那年她初入基地开始,她似乎就活在了危险区的监控之下;她在暗地里和他们争斗这许多年,时至今日,终于见到了这位传言中的危险区掌权人。 但看起来却是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 ——年纪对不上。 两年前上部才指派了新人接任危险区掌权人一职,就算那人年纪再大,也不可能是眼前其人这般年岁。 “一区,严伯敬。” 或许是看出了华蔚眼中明晃晃的怀疑,严伯敬在与她浅浅握过手后便示意她落座详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两年前进来的那家伙手上没半分实权,不过是个用来应付上部的傀儡,他没资格参与我们今天的会议。” 他抬手抵了抵眼前的镜框,翻着手中的文件夹,“与其在这里怀疑这些有的没的,不如华教授还在先回答一下我接下来的问题。” “问题一。”黑色钢笔抵在桌面,不等华蔚回答,他就当机立断问出口:“为什么当年要毁掉命区?” “问题二。为什么明明有破译命盒的能力,却偏偏提交了几十页的暂无?” “问题三。”严伯敬沉声,脸色渐冷:“教授,你值得我们信任吗?” 屋内亮如白昼,但偏偏没有感到半分温暖。 华蔚十指交叠靠着椅背,神色平静淡漠:“你想让我先回答哪个?” 蓦然被打乱节奏的严伯敬顿了顿:“既然如此,不如先回答问题二吧。” ——看来还是命盒的研究重要。 “没有实验为之佐证,你让我看再多的数据我都只能回答你‘暂无’二字。严教授既然能坐到如今位置,应该明白我的意思。” “我到底是个人,不是神。命区当年那1%已经是我在无实例的情况下得出的所有结果,你们若是不信,那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第500章 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但严伯敬却不以为然,他嗤笑一声:“可教授你当年不就是因为命区滥杀无辜、才炸毁了那里吗?你现在提出这种要求,我们哪来的把握信你?” 如果她真的需要实例才能破译,那当年为什么只破译15%就炸了命区?为什么不等实验做完再炸? 这根本就说不通! 华蔚缓缓抬眼,神情无悲无喜:“原来严教授也知道他们是滥杀无辜。” “司法部一再强调科研应当尊重人权,一区明知道命区所有的研究都是在屠戮无辜的生命;可你们不但知法犯法,还包庇命区、暗地里为他们提供实验体。” “严教授真以为我不知道当年秘密实验室中泡在蓝水里的女人是谁吗?命区手段残忍至极,难道不该炸吗?” 这句浅浅的反问听得严伯敬微微眯起眼眸,他不动声色地将钢笔握紧手心,眼底闪过几分晦暗。 他当然知道。 当年命区就是在他的手下被建立起来,就连其中的科研人员都是通过他的手进入里面;那几年他不惜顶着骂名也要疯狂收罗各大区的人才,哪怕被几十大区的负责人恨之入骨也毫不在乎。 可他是为了什么?并不是为了他自己啊。 如果这五个黑盒的研究能够实现完美体,那最后是给谁带来了巨大的利益? ——当然是上部! 可这些话他不能和华蔚说,这个女人的立场分明就是站在司法部这边;如果这次不是他们找了机会使手段将她运回一区,恐怕她早就和外面这几个大区联手对付他们了。 “华教授说了这么多,可最后还是坐在了这里,坐在了一区的核心层与你最厌恶的人谈判。” “你说你这样算不算是违背自己的原则呢?” 他直直注视着华蔚清冷如墨的眼眸,唇边含笑、脸色寒凉:“你说需要实例才能继续破译,那便证明你我如今站在同一立场。” “可我这里所有的实例都是由你最痛恨的手段制成,我多嘴问一句,你过得去你心里那道坎吗?” ——从华蔚交上那份‘暂无’的文件伊始,他对她的戒心就从未放下来过。 他不相信这个恨他们入骨的危险分子会这么轻易低头,甚至都不需要动用到楼家来威胁她。 命区给他的教训实在太过深刻,为此一区那几年大伤元气,许多项目被迫中止。 他不是王孝峰那个傻子,因为她是个难得一见的天才就对她言听计从。 在严伯敬问出那句话后,空气中安静了许久。 室内针落可闻,只有浅浅的呼吸声。 良久,华蔚缓缓抬眸迎上他的目光,葱白指节搭在腕间的监测器上,示意:“我别无选择,不是吗。” “如今外界证实我身死,楼家已经将我除名,七区也会调任新的研究员顶替我的位置;两处我都回不去,这不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吗?” “我现下人在一区,你们有大把的时间陪我耗,若是我反抗激烈些,说不定我就能眼睁睁看着楼家遭殃。与其浪费时间做无用功,不如一开始我就答应你,助你一臂之力。” ——他果然很不喜欢太过聪明的人。 偏偏这个华蔚聪明过了头。 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慢悠悠抬手给华蔚鼓起了掌。 “传言华教授算无遗策,能翻手为云、覆手为雨;今天我算是见识到了。唐氏集团能死在你的手上,不算亏。” “我喜欢和聪明人合作,教授的识时务让我很满意。” 他从抽屉里摸出一枚黑色u盘,缓缓将其推向了华蔚,眸色沉沉:“希望这一次,我能拿到‘命盒’与‘de’盒的全部破译数据。” u盘入手冰冷,和她的葱白的指节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核心层所有实例对你开放,希望华教授能够信守承诺,尽快破译出两个黑色的数据。” 严伯敬见她不接话、顿了顿,沉声:“也请华教授不要耍心思,借口命盒不在这而拖延时间。当年里面所有的东西给到命区之前就已经被我们拷贝完成,所谓黑盒,不过是一个承载的器物而已。” 明明坐在对面,但他却仿佛在居高临下瞧着华蔚的所有举动。 这种感觉让她分外不适。 “我不怕对你直言,除非你找到下落不明的生盒,否则你和30区永远都没有机会和我坐在同一张谈判桌上。” “你手中的东西,我们根本不足为惧。” 闻言,华蔚眼底闪过几分暗色。 ——原来她们所有的谋划都被一区看了个透彻。 这一刻她突然有些庆幸自己选择了‘以身犯险’,而不是抱着两个黑盒和一区对峙。 否则她和傅明贞真就成了一区瓮中的鳖了。 - 两日之后,经过重重审查的华蔚正式被放进实例区域;她站在入口处看着来来往往的研究员,和忙碌的他们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同样,突然出现的她也迅速引起了a层所有人的注意。 虽然早有耳闻会进来新人,但是看见是个二十来岁的小姑娘时,众人的眼底还是不免出现了几分轻视。 当年声名赫赫的颜自平进入一区时起码手拿各大奖,身上也背着好几道名号;这小丫头有什么?什么都没有! 怕不是被夸大了吧? 半晌之后,靠在墙边玩够了监测器的华蔚终于等来了接应她的人。 ——是个三十来岁的瘦高个,眼眶青黑的男性, “华蔚?”他抱着手上的资料与眼前人对比,特别是瞧见了年纪时,更是带出了几分轻视。“才二十来岁?什么时候混资历的也能被放进来这里了?” “知道这是什么地儿吗?”他抱着手臂居高临下审视着她,在看见华蔚那张精致的脸时才勉强露出了几分满意的神色。 ——上面这是担心他们做研究做寂寞了,送个娘们进来给他们解解闷? 这么一想的话,那她这么年轻倒是说得通了。 “如果你真的想进来镀金,也不是不可以,我有个条件就看你接不接受了……”男人毫无掩饰地瞧着她看,眼中露出的是赤裸裸的欲望之意。 下一刻,他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准备摸向华蔚的脸。 第501章 你这双眼我很不喜欢 挖了去喂狗 ——反正这核心层在祸斗没了之后实验进度一直停滞不前,他耍耍手段骗骗这涉世未深的小姑娘让她陪睡,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儿? 在那条咸猪手距离华蔚脸颊还有几厘米处,她眯起眼眸迅速出手反制了这男的,给他狠狠来了个过肩摔! 躯体直直撞击地面,发出了巨大的响声。 这还不够! 她摁着那人的脑袋在地上狠狠来了几下,把他砸的七荤八素之后又用腕间的监测器狠狠砸向他的面门。 直到监测器报废关机,那人满脸是血之后;她才停了手,将人扔回了地上。 华蔚这一举动,成功让a层所有的研究员傻了眼,停下脚步驻足原地。 没有一个人上来拦。 ——太快了,根本来不及。 蹲在瘦高个脑袋旁边的华蔚捡起地上的蓝色文件夹,随意翻看两眼之后,便合拢起来冷冷拍了拍瘦高个血淋淋的脸。 那人还喘着气,她知道他没死,甚至还是清醒的。 “你这双眼我很不喜欢,不知道如果我挖了去喂狗,严伯敬会是什么反应?” ——严伯敬。躺在地上的那人心脏猛地一跳,身体不自觉瑟缩了一下。 她是什么身份,能够直接面见严伯敬?要知道当年他进来见到了核心层成员也不过是代世裕而已! “你……”地上的男人艰难挣扎,吐出嘴里的血沫子艰涩开口道:“少在、这里……糊弄人。” 以为搬出严伯敬吓吓他这件事就能了了吗?等他起来,他非得弄死这小娘们! “看来你很不服气。” 话音落,华蔚就又抬手握拳,摁着他的脑袋又‘邦邦’来了两拳! “忘了告诉你,我本名华蔚,但代号时卿。”她弯起唇角,不达眼底的笑意将她衬托得像个来自地狱索命的恶鬼。 染满鲜血的双手更添骇人。 “是四年前、琓城任务者之一。” ——滴答。 葱白指尖沾染的鲜血垂直滴落,正好就砸在了瘦高个的眼前。 伴随着那句‘琓城任务者’的落下,他瞬间就瞪大了眼珠子。 在场的所有人,就没有人不知道当年的命区自毁一事!而其中那名琓城任务者的代号更是传遍了整个一区。 那是个天才,更是个危险值拉满的疯子! ——命区自毁,所在区域研究员全部身死!这疯女人的身上起码背着上百条人命! 想到这里,瘦高个条件反射抖着手想去捂着脸逃避这个现实。 但断掉的手再次让她意识到眼前的女人恐怖如斯。 心底漫起的后悔几乎将他整个人淹没,身上的疼痛在华蔚强大的气场下,他连抽气都不敢大声。 “对……不起。我错了,是我手贱、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放过我行吗。” 鼻腔呼吸带起的血气让他分外难受,他感觉自己此时就像一条苟延残喘的死狗。 “道歉有用的话,要律法做什么呢?” 清清冷冷的浅淡语调,但落入瘦高个的耳中却无异于恶魔的低吟。 他知道这个女人对核心层有多么重要,也知道这是数年来一区一直想得到的人;比起他来,这女人就算当场把他大卸八块,可能上面都不带眨眼的。 这一刻他终于看透自己是撞枪口上了。 这疯女人,要用他立威。 “瞧你这熟练样,惯犯吧?” 这句慢悠悠的问话成功将瘦高个问到沉默,方才还在祈求原谅的嘴一下子就成了哑巴。 ——这是默认了。 见他不答,之前一言不合就动手的华蔚这下子倒没什么反应。 下一刻只见她缓缓站起,若无其事地伸了伸懒腰,悠闲得像个清晨锻炼的路人。 所有人都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就连抱着文件吃瓜的研究员都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不再多看。 但是,只是瞬息—— “啊!!!” 一声极其痛苦的尖叫声响彻整个a区,直接把在场的所有人都吓出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只见地上的男人正痛苦地蜷缩着,整个人就像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熟虾。 “真巧,我也不是遵守律法的人。” 人群中有人小声地发出一声‘卧槽’,但又顾忌华蔚的厉害迅速捂住了嘴。 刚才他看得真切,这疯女人站起来之后直接一脚踩爆了瘦高个的下身;眼见着那个部位渗出鲜血,他都莫名感到幻痛,忍不住跟着抖了下。 手腕上已经被砸爆的监测器已经废了,华蔚就直接摘下来像扔垃圾一样扔到了瘦高个的身上。 “我也不太喜欢以暴制暴,但谁让他们叫我近战疯子?” 不给几分颜色看看,还真对不起这个名号了。 几乎在这句话落下的同一时间,a区的警报声迅速响起,大门被强制打开;代世裕带着人急急忙忙走进,像极了那天他冲往f区找华蔚算账的模样。 “出什么事了?!手上都没工作了是吗?都围在这里干什么?” 入目围在门口的人差点没把代世裕吓死,原本华蔚的监测器失去信号他就感觉大事不妙了,刚进来就看着一堆人在这围观,这绝对是出事了啊! ——这哪里是请了个助力回来?这分明就是请了个祖宗回来! “速度挺快,这才几分钟你就到了。” 身后响起的熟悉声音让代世裕一下子就呆滞在原地,如果可以,他这辈子都不想再听见她的声音! 回回和她有关的都不是什么好事,他是上辈子掘了这姑奶奶的祖坟了吗? 代世裕僵硬地转过身来,瞧着躺在地上出气多进气少的研究员、再看看若无其事拍着手上灰尘的华蔚,瞬间就什么都明悟了。 瘦高个奋力眨着眼想向代世裕求救,但没想到对方直接无视了他。 只见那人垮着脸走向华蔚,过分昳丽的脸头一回显出疲态,“祖宗,你要是想换监测器和我说一声就是了,不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啊……” “你看看要是把你的手打出个好歹,多不值得是不是?” 不知道从哪里抽出张白手帕擦着手的华蔚轻笑一声,“踏进a区五分钟我都看不见属于我的权限腕表在哪,我看你们也并不是很有诚意。” “这破译数据的事情,我想我们还是改日再谈吧。” 第502章 这不正是说明她已经急了吗 ——改日?严伯敬那老王八蛋下一秒就弄死他了还改日?! 眼见华蔚就要抬脚往外走,代世裕连忙侧身挡住;他狠狠瞪了眼瘫在地上的瘦高个,继而又变了副好说话的面孔看向华蔚。 “教授,我们不必要因为这种废物生气啊。核心层人多了,总归会有几颗老鼠屎,咱挑出去就好了,没必要一棍子打死是不是?” 说着,他就迫不及待地解开了自己的权限腕表塞到华蔚手上,带着几分讨好道:“先用我的吧,我的权限虽然没有你的高,但是目前也够用;等过几日,我就让人把东西送你手上好不好?” ——半月前他还捏着华蔚的下颌威胁,如今一下子她就成了他不得不讨好的人物。 世事还是真他爹的操蛋! 心底虽然在狠狠骂着,但代世裕的脸上还依旧挂着温柔的笑、连动作都不曾变过分毫。 华蔚扔了擦手的白手帕,抬眸意味深长地瞧了他一眼。 片刻之后,她缓缓抬手接下了腕表。 代世裕在心底长舒一口气。 ——小命终于又保住了一次。 黑色腕表戴在她的手上略显突兀,但华教授动手查看了下权限功能,觉得勉强满意。 待她拎着两份文件与代世裕擦肩而过时,那清冷的眼眸意有所指地瞧了眼地上的人。 “垃圾,就应该待在垃圾桶里。你说对不对?” “……当然,您放心。”代世裕唇瓣动了动,瞬间就给地上的人判了死刑。 ——必须对。 只要她愿意破译数据,就算她说地球是方的他都能毫不犹豫点头! … 随着瘦高个被代世裕带走,层里所有的研究员看华蔚的眼神就变得有些微妙起来。 四年前她炸毁命区,不但毁了偌大一个实验基地,更是屠戮了那里所有研究员的性命;想到这里,有些人不禁打了个寒颤。 彼时命区被毁给他们带来了巨大的困境,按理说,他们和她是有着不共戴天之仇才是。 可如今她被严伯敬‘以礼相待’送进了层,甚至代世裕这个核心层高层面前的红人也对她毕恭毕敬;他们如果对她下黑手,估计下场恐怕会和躺在地上的瘦高个一样。 按如今上头的意思,大有将其中两个黑盒全部交予她破译的意思;毕竟代世裕都当着所有研究员的面将实例的权限批给了她。 可要他们对一个才二十出头的小丫头言听计从…… 只是想想,他们就忍不住皱紧了眉头。 - 另外一边,代世裕遣人抬着快昏迷过去的瘦高个前往了严伯敬的办公室。 翻看着文件的严伯敬闻见空气中飘来的淡淡血腥气,便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c层又闹事了?” 以往这个区小打小闹虽然常有,但也没有把人打成这样的;他们是吃饱了撑的,给他找事吗? 代世裕抿着唇,艰难挤出一句,“不是,这是层的研究员。” ——层?研究黑盒的核心成员? 这句话成功引起了严伯敬的注意,他放下手中的文件夹,目光凝重地看向了躺在地上半死不活的人。 “怎么回事?” 层的研究员是经过层层审核筛查出来的研究员,里面的人死一个少一个,短时间内根本就找不到替代。 到底是谁这么胆大,敢在层闹事? “……是华教授。”提起这个名字代世裕就心累,“我不清楚他和华教授之间发生了什么,但是我到达现场的时候,他已经这样了。” “而且我想华教授她就是故意这么做的,她打爆了监测器,就是猜到我一定会马不停蹄赶往现场。” 想到这里代世裕就开始头大,这几日光是处理华蔚的事情就已经让他焦头烂额,还要时刻提防这位姑奶奶弄出什么幺蛾子;这种随时掉脑袋的感觉真是够了。 ——这个女人,绝对不能再留。 “严博,那女人实在是太无法无天。”代世裕狠了狠心,斟酌措辞,“她仗着自己有破译黑盒的能力在层肆意妄为,今天还好只是打残一个研究员,那明天呢?” “我们谁能保证她明天会干出什么?之前她疯起来可是直接毁了命区的,这件事难道你忘了吗?” 严伯敬垂眸瞥了眼躺在担架上的瘦高个,只见那人疯狂点头、附和着代世裕的话。 但只一眼,严伯敬就无动于衷般收回了目光。 “你如果有她那种能力,我也允许你在层横着走。” 手中的文件被他缓缓翻过一页,严伯敬蓦然轻笑一声,眼中漫起几分笃定:“她进去一区的第一件事就是立威,这不正是说明她已经急了吗?” “什么情况下她会急?是她意识到自己已经无路可退,只能依附于一区,成为对一区有价值的人。” 说到这,严伯敬移开看向手中文件的目光,陡然抬眼看向脸色微变的代世裕。 他敛起神色,脸上神情意味深长:“如果她什么都没做,就安安静静地蹲在一区破译数据;那个时候,你就该害怕了。” “俗话说得好,会咬人的狗不叫,会叫的狗不咬人。她越急,越作妖,便越证明她没有帮手;而这样,也对我们更有利。” 被这番话点醒的代世裕凝重了脸色,片刻后怔怔点头。“我明白了。” 而显然躺在地上的瘦高个却没有这样的好心情。 上面当着他的面肆无忌惮讨论这种秘密,并不是指他有资格听,而是—— 在他们眼里,他就已经是个死人了。 - 虽然经过那次立威的辉煌开场,但华蔚如今在层的日子并不算好过。 如今能在区工作的半数以上都是有着资历的老人,放一个出去都能让外面的科研界抖三抖。 而她年纪轻轻,又有着炸毁命区那种劣迹斑斑的前科,自然而然就成了暗地里被针对的对象。 最明显便是体现在她试图进入实例区采集数据并用于实验的时候。 她预定的实验室无一例外被人占用,选定的罐体却总是显示无法采集;就连她只想隔着罐体瞧一眼,都没有机会。 几日下来,华教授彻底被点燃了怒火。 第503章 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爬到我的头上! 于是,趁着阳光正好,气候宜人的午后时光,华教授直接暴力打开了原本该她使用的实验室。 里面正惬意翘着二郎腿刷平板的研究员甚至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她一把拉下了椅子! 背上脊骨重重撞击地面,疼得那人脸都皱成了一团;而他手中的平板也应声而落,直接摔开裂了。 “你他么谁啊?活腻了吗?连我都敢——” 扶着腰转头的那瞬间,看清来人脸庞的岳鲁生一下子就哑了火,‘打’字生生哽在喉间,只愣愣地瞪大了眼。 ——这女人她疯了吗?不过是占着她的实验室而已,她至于直接暴力开门闯进来吗? 如果他们在里面做着什么危险的实验,她就不怕沾上什么有毒物质吗? “敢什么?我有什么不敢?” 华蔚顺势蹲下与他平视,那双清冷的眼眸如同淬上剧毒,瞧得让人心惊。 想到她背后站着的人,岳鲁生扯着嘴角讪讪一笑,“你怎么来了?现在我们正在进行实验,教授好歹出身七区,你难道不知道实验室不能随便进吗?” 华蔚嗤笑一声,对他的反问不以为然,甚至答都懒得答。 被她握在手中的铁棍正随意抵在脚边,她薄唇轻启,笑意寒凉:“岳博士是实验进行得太过忘我,所以才忘记了时间吗?” 这致命一问迅速击中了岳鲁生的心虚点,他忙不迭地点着头,“当然,当然。” “是吗?”铁棍一下又一下戳着已然开裂的平板,华蔚抬眸冷冷瞧着额头冒出冷汗的岳鲁生,语调淡淡:“我这人没什么耐心,劝你想好再开口。” ——明明层所有人都在为难她,为什么偏偏到他的时候这么倒霉? 岳鲁生在心底腹诽自己运气不好的同时,眼眸闪了闪,便试图为自己的行为辩解:“教授,我知道你因为我占了你的时间而生气,但是这种事都是说不准的嘛!” “我没办法预估实验结束的时间,所以只能占用一点点你的了,我真的很抱歉。” 但他紧接着摊开手,一脸为难:“可做实验就像女人生孩子,总不能时间到了,你让她生到一半就叫她先不要生,等下周排到她了再接着生对不对?” 乍一听挺在理,但实际上就是强词夺理。 “如果制定的规则可以随便被打破,那要规则有什么用?反正也没人遵守。” “既然岳博士连预估实验时长的能力都没有,那我建议你还是不要留在层了。” 华蔚缓缓站起,居高临下俯视着他,“你不是喜欢研究别人生孩子吗?那就滚出去外层研究如何让男人生孩子。” “等到你研究出来并在自己身上实践的那一天,我一定会给你包下整座医院,让全部的医生都为你接生,绝对不会让你有生孩子生到一半被卡的困境。” 那根铁棍随着她的动作晃晃悠悠,华蔚唇角噙笑,整个人身上弥漫着一股危险的气息。 但不知道为什么,岳鲁生似乎被这句话激怒了。 “你他么才去研究别人生孩子!在这侮辱谁呢?” 他顾不上腰间的疼痛,奋力站起与华蔚对峙,脸上满是戾气。 “我告诉你!如果今天你背后不是站着严伯敬,我早就弄死你了!”他指着华蔚,脸色阴狠:“生孩子这种事本来就是你们这个性别天经地义的事情!在这跟我扯什么犊子?!” “你们除了生孩子这个功能还有屁用?” “一个女人有什么资格爬到我的头上?老子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你的实验时间我就是占了,怎么着?你还想弄死我不成?” 字字句句听来刺耳,华蔚歪了歪脖颈,骨骼发出了轻微的响声。 铁棍入手冰凉,她慢悠悠地在手上轻轻敲着,蓦然脸色一冷,掌心用力—— 被她握紧的铁棍用了十成力,在空中闪过残影,猛得敲击在岳鲁生的肩颈之上! 这一下,直接将他打倒在地,连站都站不起来。 “既然觉得女性低贱,那你这个从女性产道爬出来的物种是不是更恶心下贱?” 闻言,瘫倒在地的岳鲁生顾不上反驳,就急急忙忙的往后退,试图逃出华蔚的攻击范围。 ——可惜,他太慢了。 “既然上帝没有赋予你生育的功能,没关系,我会赋予给你的。” 随着这句话的落下,华蔚手中铁棍再次抡起,狠狠敲击在岳鲁生的后背上! 几棍下来,承受不住剧痛的岳鲁生直接昏迷了过去,人事不省。 于是接下来,在外面吃瓜的一众研究员就看到了如下画面。 拎着铁棍走在前头的,是宛如来自地狱的杀神华蔚;强占她实验室的那位岳鲁生被她生拽住一条手臂,跟拖死狗一样拖进了专门用于罐体研究的实验室。 华蔚拖着男人进入实验室的那一瞬间,才有人如梦初醒,紧急呼叫了代世裕。 可好巧不巧,偏偏今日他在外区办事,赶回来起码需要两个小时。 但除了代世裕,他们也不能越权将事情捅到严伯敬面前。事情没查清楚,万一只是发生了几句口角,这种小事麻烦严伯敬这不是找死吗? 于是众人只好祈祷华蔚能够手下留情,饶那人一条狗命。毕竟之前瘦高个的例子还摆在这里呢。 … 一个半小时后。 代世裕火急火燎地赶回层,就在他的手准备按上气密门的瞬间, ——门打开了。 满手鲜血的华蔚瞧见他等在门前,还极好心情地朝他莞尔一笑:“这是知道了我对命盒有了新的破译进度,刻意在这等着的吗?” ——命盒的破译进度。 寥寥几字,瞬间就把代世裕到了嘴边的怒骂给压了下去。 “说起来还得多亏了这位岳博士,如果不是他的话让我对命盒的数据有了新的方向,可能我还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解出来呢。” 关于这几个黑盒,代世裕一向脑子比嘴快:“什么新方向?” 困扰了核心层快十年的问题被她几天就解决了,这像话吗,这还是人吗? “命盒,自然主生命延续。这是完美体被制造出来后存活下去的必要条件之一。” 说到这,华蔚顿了顿,继而若无其事地拍了拍无尘服上沾染的血迹。 第504章 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她这样说话说一半差点没把代世裕急死。 饶是如此,他还是忍着激动、耐下性子接着问了一句:“然后呢?” “想知道然后?”华蔚抬眸,淡定地擦干净手上血迹,“实验我已经做完了,你们可以自己进去看;我还要赶着拟报告交给严伯敬。” 难得有机会看到困扰了核心层十年的命盒破译过程,层的研究员们自然喜不自胜地想一睹其中奥秘。 然而就在他们将大门彻底打开时,华蔚顿了顿、扶了扶眼前的金丝镜框,慢悠悠来了句:“寄生在他腹中的客体我取之于第-553号罐体,这个实验还没做完,希望各位不要多手,毁了我的实验体。” 不少已经踏进实验室一步的研究员闻言脚步一滞,瞬间就瞪大了眼。 ——几小时前的同事,现在就变成实验体了?! 此时站在代世裕身边,离他最近的小眼镜青年僵硬地转过头看向身边这位核心层高层,企图从他这里得到对华蔚的审判。 太可怕了。 这简直就是个不择手段、残忍暴力的女疯子! 这种人谁敢和她共事?谁也不想自己实验做得好好的,下一秒就被她生切了做实验吧! 他们的突然静寂成功引起了华蔚的注意,她将手插进无尘服的口袋里,眼尾微挑,略带疑惑:“怎么,你们有意见?” ——有吗?敢有吗? 如今唯一有权利扣押她的代世裕都没反应,他们谁敢有意见。 “教授……”饶是核心层见惯血腥场面的代世裕此时也有些不忍,他动了动唇,艰涩开口:“都是一场同事,你为什么……要下这样的狠手呢。” “有什么事情我们不能说开了解决呢?非得闹到用自己人来做实验吗?” 层不过短短几日,就有两名研究员死在她的手下;她就算知道自己无路可退,也不能这般残忍,见人就杀吧。 见代世裕起了头,本来就对华蔚心有怨怼的部分研究员也跟着发难起来。 其中看她不爽很久的小眼镜鼓足勇气往前面一站,看向华蔚的目光里满是指责的意味:“代经管说得没错,岳鲁生就算占用了你的实验时间段、你也不应该用他来做实验啊!” “特别是你还暴力打开了气密门,拎着铁棍进去打人更是粗鲁!一点女人应该有的样子都没有!难道你爸妈没教过你女人就应该温柔知意才能讨人喜欢吗?” 原本准备离开这里回去拟报告的华蔚闻言,干脆懒洋洋地倚靠在门边,不进不退、恰好拦住了所有人的去路。 但小眼镜却把她的举动当做了心虚,嘴上更是不饶人起来。 从进来层就没在众人面前说过这么多话的小眼镜更是有些激动,批判起华蔚更是起劲:“从你一天进来我就想说你了!” “明明接应你的人都还没碰你,我也听得清清楚楚他只是对你说了两句不入耳的话,你就把他打成那样;我看你早就应该进戒律室挨几下,好好反省!” 骂得认真的小眼镜没发现所有人都默不作声退了一步,就连代世裕都站远了一些。 “说够了?”华蔚噙着不达眼底的笑,缓步往前:“既然你明知道他们都做得不对,为什么当时不出来阻拦?为什么要在我受到伤害并且反击之后才跳出来站在道德制高点指责我?” 那冰冷的眼神看的小眼镜心脏一跳,他看了看周围试图得到其他人的附和,但却只收到了别人的冷眼旁观。 于是在紧张之下,他开始口不择言:“他们有错、是他们的事情,但你有错我就要骂!”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准确无误地落在了小眼镜的脸上,直接将他的脸狠狠打偏,左脸虽然迅速红肿;但代世裕和她交过手,能看得出她并未用出全力。 “蝇营狗苟,蛇鼠一窝!” 话音落,未等小眼镜反应过来华蔚抬脚就是一记猛踹,直直将他踢出了两米开外,那股剧痛直接将他打蒙在地,只剩下条件反射抱着肚子蜷缩在那里。 代世裕原本抬手想拦,但却被华蔚冷冷撇过来的那一眼给冻在了原地。 他瞧见了华蔚无声的口型,她说:“要命盒数据、还是这个垃圾。” 顿在原地的举动无不昭示着他选择了后者。 也就是这个时候,小眼镜终于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当作出头鸟送了出去,那些经常和他抱怨华蔚的研究员此时一个个都跟哑巴一样,对他被打这件事全都无动于衷。 ——他的这些同事,其实本质里都是冷血自私的东西。 根本不值得他为他们出头! “你们……”他挣扎着身体试图站起,余光却看到了华蔚正缓缓向他走来,那一刹,他连动都不敢都动,生怕华蔚又突然给他一脚。 “我当为什么层连个女研究员都没有,原来是这里住了一批清朝遗留下来的老太监。” “腐朽无能,恶心至极。” 她缓缓俯身,贴心地将被打歪的眼镜摁回他的脸上;沾染着鲜血的指尖在小眼镜眼前晃过,瞬间他的后背就漫起无边凉意。 ——他怎么忘了,华蔚身后站着严伯敬,今天就算她把他弄死在这里,也不会有人敢动他。 那个瘦高个不就是最好的例子吗? 都是代世裕,他好端端的开什么口!不然他也不会突然上头,跟着一起骂她了! 都是他们的错,他只是被利用了而已! “既然老天给了你眼睛你却不会用,那就干脆别用了。” 话音落,华蔚右手紧握成拳蓄力,说着就准备连着镜框一起打爆。 但就在同一时间,小眼镜突然捂着脸哭着喊出一句:“求你别杀我!我奶奶还在老家等我回去,她只有我一个亲人了!” ——这时候倒是这在演起孝子贤孙了? 刚才那股批判别人的劲哪去了?被狗吃了吗? 用了全力的一击最终没落在他的眼睛上,而是狠狠击打在了他的肩胛上,‘咔嚓’的骨裂声让层的空气都静滞了一瞬。 “别让我在层看见你,见你一次打你一次,打到你死为止。” 见她手下留情,代世裕莫名松了口气。 ——人活着就行,他可不想在短短一周之内收两次尸。 第505章 三换三 半残的小眼镜被代世裕派人拖走,如无意外,他这辈子都没有机会再踏入层。 甚至核心层都不会再有他的容身之处。 众人散去,站在原地目送着华蔚离开的代世裕久久不能回神。 “明日起我若得不到满意的结果,今天这种事不会只发生一次。” 这句淡淡的警告像恶魔的低语般回荡在他的耳边,轻飘飘似的,却已经裹挟了三个人的性命。 瘦高个、岳鲁生、小眼镜。 他无可奈何地抬头望天,内心的情绪却一次比一次沉重。 ——这些人不过是说了几句难听话而已,并不至于死;只是他们倒霉,碰上了华蔚心情不爽,要拿人开刀罢了。 那几个黑盒的破译真有这么重要吗,比层所有研究员的命还重要吗? 思来想去许久,代世裕还是去找了严伯敬。 … “短短一周时间,层就已经损失了三名研究员;严博士,这是我在任时期中发生的最恶劣的事件!” 代世裕将小眼镜的验伤报告和岳鲁生躺在实验台上的照片、拍在严伯敬的办公桌上,脸上带着几分义愤填膺。 “难道到了这种时候你还是打算维护她吗?如果再不出手干预,层所有的研究员被她杀空了都不是没有可能!” “我不明白,到现在你都觉得她的价值难道比整个层还大吗?” 严伯敬翻着手上新呈递上来的文件,没说话,也没抬眸看一眼桌面上的报告与照片。 绷着脸的代世裕一时拿不准他的态度,犹豫片刻后准备再说些什么之时,严伯敬开口了。 “小代,你有女儿吗?” 这句没来由的话让代世裕愣了下,他不是在问华蔚的事情?怎么突然扯到了他有没有女儿这件事上了? 他连女朋友都没有,哪来的女儿,严伯敬这是还没老就先糊涂了吗? “你没有,可是我有。”缓慢翻了一页报告,严伯敬平静出声:“这三个人事发前的监控与录音我都看了,站在华蔚的立场上,我觉得他们死有余辜。” “虽然手段残忍了些,过分了些,但还好,尚且都在我的容忍程度之内。” 况且这几个人数年来在层毫无建树,趁此机会扔出去,就当是为他这核心区节省开支了。 “可笑!”代世裕俯身双手撑上桌子,语气咄咄,“因为几句话就将他们判了死刑,哪有这样的道理?在我看来,他们能力优秀、为层也有过贡献,那些话都只是气头上说说而已,根本就不算问题!” 这番话成功让严伯敬抬起了眼,他摩挲着指骨间夹着的雪茄,似笑非笑:“行,那我问你,如果你有女儿,你敢让你女儿跟他们三个呆上一天吗?” ——敢吗? 空气中陡然陷入了死一般的静寂。 宛如被当头浇下一盆冷水的代世裕抿紧唇,说不出半句辩解的话。 严伯敬嗤笑一声,紧接着再次开口:“你说他们三个都为区做过贡献?我问你,在哪?文件在哪?报告在哪?贡献又在哪!” 气极反笑的严伯敬猛地在桌面拍了一巴掌,成功让代世裕心头狠狠一跳,条件反射收回了撑在桌面上与之对峙的手臂。 “不过是三个脑子被屎糊了的腌臜玩意,也值得你在这和我扯嘴皮子;代世裕,你是越活越没脑子了吗?!” 他嗫喏着唇瓣,“我……” “我什么我!”手中报告被他扔到代世裕面前,严伯敬有些烦躁地扯了扯领带,面色不耐。 “自己看看报告吧!这才几天,华蔚就已经找到了解开命盒的新方向!层那群吃干饭的破了十年都破不出个所以然来,难道还不算人家有价值吗?” 这些话代世裕没法反驳,因为证据就摆在眼前,这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实。 他半阖上眼眸,不再辩解,有些心累地开口道:“可是层一下子就损失了三名研究员,这也是事实。工作总是要有人来做的。” “层本来就缺人,工作量剧增、那些老研究员迟早也会爆发……” 呵。 严伯敬笑得轻蔑:“岳鲁生宁愿霸着实验室在里面刷平板都不让华蔚使用,这就是你说的忙?” 句句被怼,代世裕便没了再开口的欲望,整个人显出一股颓态。 可到底是多年的老部下,严伯敬骂完了人还是要给颗甜枣把人稳住,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说道:“我会施压给研究所,让他们在16区再给我弄些人进来;你就把华蔚给我看好了就得了,其他得别再管。” “过了这么多天,弄完三个人她也该出完气了。” 还是没得到满意答案的代世裕欲言又止,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 半月后,逐渐终于收起身上的戾气的华蔚如愿拿到权限,因为有了小眼镜一事的前车之鉴,加上代世裕的警告,也没有人再敢在她面前大放厥词。 即使有,她也没时间追究了。 在这之前她曾给严伯敬提交过几次报告,随着命盒的破译进度加快,他对她的态度也从最初的不信任逐渐转变成了赏识。 但更多的,他可能是觉得她认命了。 她能拿到这个权限,说起来也多亏了岳鲁生作为实验体的那份命盒报告呢。 瞧着手中的权限腕表,华蔚唇边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意;也不妄她手刃了三个杂碎换来这个东西。 想来这些日子,严伯敬也该着急往外要人了。 … 翌日下午。 尤元彬低调地跟在三人队伍的最后面,在代世裕的冷漠眼神警告下,被送进了层。 他悄无声息地环顾四周,瞧着这里面的布局与环境,头一回觉得这危险区和他那16区也没什么区别,不过是大了点,人少了点,还有……阴森了点。 也不知道纳兰旖抽了什么疯要把他给送进来。 心下的小九九疯狂转着,他缓步抱着文件走向自己的工位;然而就在转角的一刹那,他瞧见了一个意料之外的人。 华蔚。 他鸥姐的老师居然真的没死。 ——原来如此,纳兰旖原来打的是这个算盘。 第506章 日安,我的母体。 几乎是见到人的同一时间,他便若无其事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耳骨。 沉睡的隐蔽通讯器被激活,与他擦肩而过的华蔚迅速抬眸,扫了他一眼。 “初次见面,我是尤元彬,还请教授多多指教啊。” 他装得像个自来熟的新人,顺势拦下华蔚打了个招呼。 搬着仪器路过的老研究员用一种自求多福的眼神看了他一眼就匆匆走过,生怕被殃及池鱼。 ——这新人也忒没有眼力见了,连这个女魔头都敢招惹。 说不定下个实验体就是他没跑了。 华蔚停下脚步,上上下下瞧了他一遍,问道:“哪个区的?” “16区,我导是纳兰旖。” “纳兰旖?”闻言她蓦然嗤笑一声,眼底满是看不上:“垃圾。” 尤元彬脸色变了变。 但这还不够,华蔚紧接着再次出声嘲讽:“我在七区的时候就瞧不上她那满身的铜臭味,你作为她的学生还想我多多指教?给我有多远滚多远。” 甩下恶意满满的嘲讽,华蔚离开时挥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只留下了脸色难堪的尤元彬。 有幸灾乐祸的老研究员上前安慰他,“你说你招惹谁不好,偏偏招惹她?” “这女魔头手段残忍得很,进来一个月已经废了层三个研究员了;不然你们哪有进来的机会哦。” 最后那句话带着几分感叹与唏嘘,似乎这核心层还是许多人争着抢着都要来的地界。 尤元彬面上端着和善的笑脸,但实际上在心底不知道骂了多少句垃圾话。 ——一区的名声在外面早就烂成了筛子,只有他们群人还端着那根本就不存在的骄傲。 如果不是因为这破研究他何至于被强制送进来?他早就跑七区去追女朋友了! - “滴、指纹识别正确、面容识别正确,准许通过。” 伴随着这道电子女声的响起,层中最隐秘的实验室的最后一道门在华蔚面前缓缓打开。 核心层最大的秘密即将展现在她的面前。 不枉她用了命盒所有的破译数据换来这份权限,也不枉她以身犯险,冒着被杀的风险被他们带进一区。 指尖触上冰冷的面板,华蔚解开最后一道验证锁;空气中蓦然喷出消毒雾剂,撒了她全身。 片刻之后,挡在她面前的透明玻璃门从中间缓慢拉开,露出了这间实验室的其中模样。 ——宽阔明亮,冰冷刺骨。 这两种相反的感觉在同一时间出现在华蔚的脑海里,她抬眼望向实验室中间伫立的巨大罐体,眼底不禁漫起了几分震撼。 这个和当年她在命区看见蓝水罐体可以算得上是天差地别。 那时装着颜黛的蓝罐甚至都达不到眼前这个的十分之一。 四年前她毁了颜黛的残缺体,直接导致一区元气大伤,被逼得沉寂数年;而眼前这个被层层保护,可想而知这里面的东西对一区来说有多重要了。 她站在原地看着罐体里的那道身影许久,在记下了连接的所有管道参数之后才缓步走向其前。 可当她抬起眼眸,与罐体里的那道身影直面所有之时;她脸色微变,胸膛里的心脏陡然重重地沉了下去。 ——这个人,分明是……! “日安,我的母体。” 合成的电子女声响彻整间实验室,那空灵缥缈的清浅语调和眼前人重合,让她凭空生出一股恐惧感。 ——罐体里的人是她自己! 或许这样说并不准确,应该说,罐体里的女人和她长了一张一模一样的脸。 在她的后背上插着无数根管子为她输送养分,而她微微起伏的指尖与睁开的眼睛似乎都在证明着,这个女人是活着的。 “初次见面,我是华蓝。” 她从罐体中的透明液体里缓缓抬眸,那毫无情绪浮动的墨色眸子精准捕捉了她的位置,正居高临下,冷冷注视着华蔚。 ——蔚蓝。华蔚,华蓝。 危险区的目的或许已经昭然若揭。 面板上的监测数据和之前在命区的颜黛要复杂许多、也更精细不少,可华蔚却隐隐感觉罐体的这个‘华蓝’分外怪异。 不像死人、更不像活人。 下一刻,她的唇瓣未见张开,实验室内依旧传出声音。 她说:“你可以进入这里并见到我,证明你在严博士心中的信任程度已然超过代世裕。” “母体,我可以理解为你已经接受黑盒实验的存在了吗?” 看着这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在和自己交流,华蔚还是不免觉得有些不适。 她缓步往前,抬眸与她四目相对:“你称我为母体,是因为你的身体里有我的基因数据?” 不然她想不出来危险区赋予这个‘华蓝’一张和她一模一样的脸有什么意义。 “自然。我身上的所部位都是按着你的比例复刻而成,内里的组件取自最优秀的残缺体。” 明明是毫无情绪起伏的电子声,但华蔚却隐隐听出了几分的炫耀的意味。 “换言之,母体,我的这具身体比起原装的你,要强大许多。” ——她当然知道。 当年在命区的时候她就知道了。 她甚至知道五大黑盒的最终目的就是造出一个拥有独立思考能力、但有完全听命于创造者的完美体。 这类高武力、高智商、高服从的三高生物,只要造出来一个,危险区在上部面前横着走都行。 思及此,华蔚眼眸微敛。 ……或许不止上部。 可所有的前提都在于这项实验的全部程序都合法合理,所用之物都在试验标准之内。 但很明显,危险区一条都没有达到。 光是外面罐中那些琳琅满目的部件,层的这些人拉出去枪毙好几回都不为过。 “华蓝,我不是你的竞争对象。” 掌纹附上控制面板,她尝试为罐体中再次加注营养液;浮动到中间的指针随着数据变化逐渐倒向右边。 这是加注成功的意思。 ——很好,这项权限也拿到了。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我的敌人,母体。” 飘荡在上空的电子声忽而发出一声浅笑,最平淡的句子中,带着最狠厉的狼子野心。 “因为有你,四大黑盒的破译已经接近尾声;而今只剩下生盒不知所踪。” 第507章 从一开始,你就给我们设了局! “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再造出来一个生盒也不无可能。” 罐体中的华蓝控制着水流,直直下沉,逐渐飘荡到她的面前。 隔着重重玻璃,被众多管道牵连着的华蓝直立在透明的液体里,与她四目相对。 当然,或许她根本就看不见。 “可拥有如此完美大脑的你,不觉得自己的肉体太过脆弱了吗?” 闻言,华蔚微微眯起眼眸,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 ——她什么意思? “人类这一生会经历生老病死,从嗷嗷待哺的小婴儿长成强壮的青年,然后机能被年龄耗尽,最终缠绵病榻死去。” “这短暂而痛苦的一生,偏偏还被冠上了虚假的名号,给了个好听的词语,称为‘平凡的一生’。” 华蓝的眼睛是白色的。她注视着她的时候,她甚至还能看到其中流过的浅淡血液。 寂静的实验室内,只听见华蓝合成的电子声。那道声音空灵激荡,隐隐中还夹杂着轻轻的背景音乐,极其细微。 但是她听出来了。 那道声音和她在胥南公部时用来催眠李平忠的小调,出自同一个系列。 她想催眠她,让她为她卖命。 可她不知道的是,早在她记忆苏醒的那天前夜,她就试图用过这种调子唤醒那些沉睡的记忆;但很显然,她的大脑对这些东西全然免疫。 四年前在命区爆发的脱离状态差点让她死在那里,而可笑的是,遗留下来的后遗症却又偏偏在今天救了她一命。 “你想让我做什么呢?” 她站在原地瞧着罐体里的华蓝悠悠反问,听不出什么情绪。 一时之间,华蓝也无法确定她是被成功催眠了,抑或是没有。 但计划还是要继续进行下去的。 “作为人,你最美好的时光也不过短短几十年。你会老去,会死,会遗忘所有。” “但如果你研究出了生盒的秘密,助我成为完美体;那你便可以成为我,成为第一个不老不死的合成人。” ——得到答案了。 合成人。 比起命区的克隆人,这个答案总算为她解开了困扰她多日的秘密。 合成人不老不死不假,但内脏却不是不老不死的;定期的更换匹配就成了首要考虑的难题。 完美体的身体就像一个万能容器,比起外界如今常规的移植手术,它的要求没有那么苛刻罢了。 那这些永葆青春的部件要从哪里来呢?这时,她在岳鲁生身上进行的胎儿生长实验就发挥了巨大的作用。 之前她就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在层的罐体里居然会有胚胎的出现,甚至形态从小至大,应有尽有;这些她在命区的时候可是从未见到的。 这些部件,就从这些优良的胚胎中来。将它们寄生在足够营养的客体之中,就像养肉鸡一样,注入足够的生长素催促生长,以保证随时能够作为完美体的替换库。 这样下来,或许真的能够如华蓝所说;她只要出个脑子,就能真的实现不老不死了。 然而这只是理想状态。 生生造出一个生盒,她说得倒是轻松,这其中需要破解的难题甚至是许多先辈耗尽一生都无法触及的世纪难题。 往深处猜想,或许这世上根本就没有生盒的存在;如果有,当年的那个科学家何至于沦落到死的地步? 他但凡把这个东西交给任何一个势力集团,都会有人保他不死。 如今的华蓝没有大脑,连接着她脑后的管道只是一个困在芯片里的;而她的躯体只能靠着罐体中的营养液维持体征。 说好听些,她是半机械人。说难听点,她就是个死人。 如今命盒的研究才初具成效,就有人操控着华蓝来给她催眠洗脑;这说明什么呢? 这只能说明,这背后之人,急了。 “华蓝。是你想成为我,还是我想成为你呢?” 她不动声色地拍碰了碰耳骨,缓缓走向罐体;抬起的右手虚空摁在罐体之上,好像这样,就能触碰到华蓝一样。 “你这具身体无一处是你自己的,甚至你,都是由它们拼凑而来;在道德伦理上,你都算不上是一个完整的人。” “人生的确短短几十年没错,但好歹每个人都是完整的自己。而你的不老不死,是靠累累白骨堆积而成。你是杀了无数个人,才成为了你。” “等待届时身体里的部件都更新迭代,那你,还是你吗?” 她的这番话直接把华蓝问沉默了。 这似乎是个伪命题,除了脑子是她自己的,甚至脸都是捏造而成,那她还是她吗? 实验室内突然沉寂了很久,安静到只能听见管道内营养液流动的声音。 华蓝安静地飘在罐体里与她四目相对,还真有了点她在照镜子的错觉。 直到听见耳骨中发出轻微‘叮’的一声,她才浅浅松了口气。 ——是时候,结束一切了。 她干脆利落地掏出她组装而成的枪械直直射向罐体,子弹携着巨大的冲击力撞向华蓝,然而变故陡生—— 子弹穿透了好几层的玻璃却在罐体的那一层被阻拦,落到了地面上。 紧接着实验室的警报跟发了疯似的亮起红灯,警报声响彻整个一区。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到了这里。 首当其冲被吸引过来的便是层的研究员,他们试图打开大门对里面的情况一探究竟,但却被华蔚留下的层层密锁拦住了脚步。 混乱中,没人发现新人尤元彬正拿着华蔚给她的‘代世裕权限腕表’打开了核心层乃至层的所有通道。 2区、7区、16区、18区、30区、重鸣队、京城公部、秦家密部……所有的潜伏者几乎是在瞬间就涌入了一区,打了他们个措手不及。 严伯敬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他强迫召集进来的其他大区成员一夜反水,成了他的敌人。 坐在办公室里操控华蓝的严伯敬瞬间生生捏爆了手中的玻璃杯,潺潺鲜血流了他满手,他却跟感觉不到痛一样。 “从一开始,你就给我们设了局!” 终于,实验室的上空传来的不再是华蓝的电子女声,而是严伯敬恼羞成怒的嘶吼声。 第508章 感受到我师妹的痛苦了吗 “你从一开始,就知道我们要把你抓进来!所以你假意给甄茹捐献骨髓,就是为了顺理成章的进入层!” “华蔚!我自问对你足够以礼相待,你为什么要对一区下这样的死手!你特么脑子有泡吗!” 他恶狠狠地盯着监控里那道瘦削的身影,通红的眼睛里满是怨恨与愤怒! “四大黑盒的成功触手可得,只要你再弄出生盒,哪怕你不愿意成为华蓝,那这项科研成果足够你后半辈子过得都是人上人的生活!” “名利双收的好机会你不珍惜,还给我下了这么大一盘棋,你真特么厉害!” 气极反笑的严伯敬笑着笑着就流下了眼泪,倾注半生的心血如今即将毁于一旦,这让他怎么能不恨! “名利双收?呵。”华蔚抬眼看向半空,脸色平静得可怕,“你们害死时粟的时候就该预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我那师妹一生良善,却因为你们死在了最美好的年华;难道你们不该死吗?” “胥南那位乞讨的老人何其无辜,也是因为你们,他连死亡都那么痛苦。” 内心深处翻涌的情绪让她舌尖泛苦,那些旧事回忆起来就像钝刀割手, ——疼,且密。 那么多无辜的人因为一区的贪婪与欲望死在了他们的刀下,如今严伯敬还好意思告诉她,那些惨绝人寰的实验是她名利双收的好机会? 怎么敢的呢? “那都是他们该死!谁让你被那些不值钱的温情打动了呢?” 严伯敬笑得狠厉,手中的那份文件被他狠狠攥紧,指节用力到泛出异常的白。 “你以为小基地为什么能将你这个疯子培养长大?那全是因为有我们在背后为你遮掩!” 他沉了声,字字句句听来咄咄逼人:“如果按着原本的制度,你早就该被送进教化司接受洗脑!我们费心为你遮掩这么多,不是让你去体验什么劳什子情情爱爱的!” “既然时粟自作聪明,那她就得承受自作聪明的代价!伍家的那小女儿闹得满城风雨,害得我失去了重要的实验体来源,难道那老头不该死吗?” 每每想起这些他都气得齿冷,早知道当初他就应该不顾一切代价将华蔚带入一区,或许就不会变成现在这样! ——实验体来源? 严伯敬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全然没发现华蔚的脸色逐渐变得冰冷。 伍家三太太的小女儿,当年被京城公部打击的人口拐卖集团,居然一直是一区在幕后操控。 早前她就怀疑命区中那群实验体是从何而来,却没想到一区早就干起了这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你骂我疯子,可你半生的心血都要被我这个疯子毁掉了。” 华蔚唇角弯起浅浅弧度,笑意之下尽是悲凉:“杀人者人恒杀之。我此生最大的后悔就是在四年前的琓城之战中失忆,让你们的报应迟了这么多年!” “严伯敬,如果你女儿知道自己引以为傲的科学家爸爸是个杀人不眨眼的侩子手,所有的科研成果都是用累累白骨堆砌而成,你觉得她会做何感想呢?” 这句轻飘飘的话瞬间让严伯敬的大脑一片空白,瞬息后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枪械,脸色沉了下来。 “你几个意思?”他忍了又忍,死死盯着监控里脸色苍白的华蔚,嘶吼出声:“华蔚,回答我!你对我女儿做了什么?!” 清脆的玻璃碎裂声在寂静的中控室响起,玻璃杯眨眼间就成了碎片。 严伯敬眼中的愤怒几乎凝成实质,那眼神恨不得把华蔚生吞了! 她唇角的笑越弯越大,最后笑出了眼泪,一字一顿:“你对时粟做了什么,我就对她做了什么。现在感受到我师妹的痛苦了吗?” 严伯敬的心重重地沉了下去。从背后泛起的刺骨冰冷裹挟着他,血液里流动的温热血液凝结成冰,让他连呼吸都分外困难。 妻子早逝,撒手人寰时只给他留下了个牙牙学语的女儿;这些年他费尽心思不让人发现她的存在,就是怕有人报复他的孩子。 而如今,他最害怕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良久,严伯敬动了动僵硬的指节,握紧手中控制柄,厉声嘶吼:“我杀了你!” 对此,华蔚付之浅淡一笑。 ——中计了。 严伯敬身为核心层最高管,对核心层的一切自然了如指掌;只要她能拖住他一分、一秒;就能给江藤傅明贞她们争取一秒的机会。 几乎是在严伯敬话音落下的瞬间,罐体中的华蓝轻微抽动了下,白色的瞳孔倏然亮起,仿佛有血液注入其中,顷刻就变成了红色。 华蔚当机立断想要启动控制面板上的截断功能,但是为时已晚了。 被无数管道控制着的华蓝一拳打爆了困住她的罐体,在一地破裂的碎片中缓缓浮起,飘在半空。 喷涌而出的营养液在瞬间就被实验室自带的排水系统泄出,连沾湿华蔚裤脚的机会都没有。 严伯敬恐怕从没有哪一刻像现在这么后悔过实验室的先进程度。 不然这一大罐的营养液早就够淹死她了。 “在这装什么正义之士来制裁我?华蔚,当年你炸毁命区,身上背了近百条研究员的性命,堆叠起来的尸体都能放满一个房间;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 伴随着这句话的落下,被操控的华蓝手握成拳,带着十足的力道直直冲她而来;多年训练而成的本能驱着她往旁边一滚,顺势躲在实验机器的背后。 而华蓝落空的那一拳则直接打在了她刚才站过的地方。 ‘砰’的一声过后,地面上出现的5厘米见深小坑意味着,那拳如果打在她的身上,她必死无疑。 “既然我的女儿死了,那你就下地狱去陪她吧!” 严伯敬发了狠,眼底满是一片猩红之色;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一件事,那就是, ——杀了华蔚。 “我从未说过我是正义之士,可一区当年在名册上消失的研究员全部葬身灰域,严伯敬,你比我更该死!” 话音落,华蔚从机器后闪身而出,利落拔枪直直朝华蓝身后的管道打过去! 合成体不会痛,不会死,身后的管道才是她存活的根源;如今一区已经走到绝境,严伯敬才会不顾一切用这半成品来试图杀了她。 第509章 她似乎,真的要死了 说起来,如果她死了,那届时对一区的指控便会少了最大的关键人物;何潇再加以运作,一区也并不是全然没有希望。 没想到临了搬出他女儿,还是没能摧毁他所有的理智。 “不用费力躲了华蔚,死亡是你最终的结果;这间实验室由颜自平一手建立,在你背叛我的那一刻,它就已经永远都打不开了!” 发射而出的那枚子弹击中了华蓝的管道,炸断之后滴落而下的绿色粘腻液体尽数落在了地面上。 其中还夹杂着几分难以言喻的恶臭气味。 绿色管道断开后,华蓝的动作肉眼可见地卡顿了下。 这一举动,无疑是激怒了严伯敬。 “继续挣扎吧华蔚,我看是你枪里的子弹多,还是我的管道多!” 话音落下又是一击,整座实验室内的所有器械全部被她一扫而尽,顷刻就成了一片废墟。 而华蔚彻底没了躲避之处。 她握紧手中冰冷的枪,缓缓从最后一处掩体后走出:“我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从前不会、现在也不会!” 瞬息,她抬手直直往华蓝脑袋后面那根管道直射而去,饶是严伯敬控制着躲避了过去,但是速射连发还是直接打断了那根管道! 严伯敬失去了最重要的眼睛。 但即便如此,他还是能从监控中看到实验室的一切;但华蔚却已经没有子弹了。 现在的她,怎么可能打得过强化后的半机械人华蓝? “我的女儿她才七岁,还是个尚未懂事的孩童;你怎么下得去手!你说啊!” 没有掩体,面对着直直朝她而来的攻击华蔚只能肉搏,重鸣一队教导她的招式在这一刻被她使到极致,但肩头处还是不可避免的挨了华蓝一击。 她被打出两米开外,震荡的伤害击断了她的肩骨,她若是再躲得慢些,估计连这左手都没了。 华蔚伸手按上不停流出鲜血的部位,确认了受伤程度之后便再次抬眼看向居高临下看着她的华蓝,忽然绽开一抹极富野心的疯狂笑意。 “我七岁就会杀人了。” 颇有越挫越勇之势。 严伯敬握着控制柄的手微微一顿,继而嗤笑一声。 ——装模作样! 我看你还能撑到几时! 可处于上帝视角的严伯敬并没有发现此时华蔚的手腕中陡然出现了一把利刃。 接下来的激战中被操控的华蓝使出所有杀招,本身就断了一边肩骨的华蔚拼命应对,却还是被击中了腹部与腿部,她无力的跪倒在地,生生呕出一口鲜血。 她的呼吸越发沉重起来,吐出的每一口气似乎都带着血腥味。 ——她似乎,真的要死了。 可是即便如此,严伯敬犹觉不够,他继续驱着华蓝,试图再给她一击;然后就在这时,变故陡生—— 离着华蔚两米远的华蓝突然分崩离析,生生碎成了五块! 身后的管道也随着她的分裂而散开,那颗和她一模一样的头颅咕噜噜地滚到她面前,红色的眼睛睁着,像是在指责她的残忍。 “想不到吧,严博士。”她无力地撑起身体,靠坐在地上,望着监控出声嘲讽,“你的粘合剂没有用了。拼凑而成的躯体永远都有裂痕,没有生盒,残缺体永远是残缺体!” “我既然能破译出最为重要的命盒与‘de’盒,自然也能造出和它相克的药剂。” “你现在,才是彻底什么都没有了。” 华蓝碎掉的那一瞬间严伯敬整个人都懵了,他的大脑恍若在瞬间炸开,手都在抖着。 ——没了!彻底没了! 失去营养液好歹还有几分再造的机会,可碎掉了就再也没有拼凑的可能;他本以为还能等来的生盒也随着华蔚的背叛变成幻想。 女儿死了,完美体也没有了。 严伯敬抬眼看向监控中已然被重重包围的一区,眼底满是灰败;事到如今,他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呢。 良久,他收回目光,垂眼看着眼前这排琳琅满目的指令面板,蓦然发出了一声轻笑。 “今日有华博士陪我一起上路,不算孤独。” 说着,他就准备抬手,缓缓启动那道指令—— 下一刻,中控室的大门被爆破,持枪闯进来的重鸣队成员瞬间将他按下,可到底还是晚了一步。 “泄氧模式已启动。” 被狠狠摁在地上的严伯敬发出丧心病狂的大笑,浑浊的眼眸中满是阴鸷,“你们就眼睁睁看着她死吧!” 被监控面板里的情况吓到的重鸣队成员迅速将情况向上报告,收到消息的江藤将垂死挣扎的代世裕扔给江诃,便急匆匆地冲向了层。 但还有一个人,比她更快。 秦司礼站在那道实验室的门前,再次重复了他和华蔚的命运。 可这次的这道门却没有那么容易被打开了。 地上散落的无数子弹壳昭示着这道门的坚硬程度,遍遍爆破声在门前响起,依旧只是染上了几片灰黑。 而偏偏那道提示音还在遍遍回荡着。 【警示,332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30%】 【警示,……25%】 【警示,……15%】 …… 就在此时,嵌入耳骨中的微型通讯器传出了华蔚微弱的呼吸声,“秦司礼,你来了。” 语调中伴随着的微弱电流声昭示着里面的空气已然不多,而再拖延下去,他的卿卿就要死了! 似乎是早已预料到这种情况,躺倒在地的华蔚呕出一口鲜血,才有力气再次轻声:“颜自平亲手打造的实验室,打不开的。你走吧。” “两次,你都赶我走;时卿,你就不能骗骗我,让我陪你一起死吗。” 心脏处漫起的钝痛让他握紧拳头,秦司礼艰涩开口,眸中满是痛色。 他当时就不应该奔赴海外纠集势力,这样或许就不是今天这个结局。 血液的流逝让华蔚渐渐不大清醒,恍惚间听见这句话,她蓦然顿了下,继而艰难笑笑:“时粟说,爱一个人,要做到的不是占有;而是放手。” “秦司礼。” “我爱你。” “所以,我希望你活着。” 每说完一句话,她就吐一口血,逐渐漫起的冰冷让她忍不住蜷缩起来,就像当年,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 可此时,她又突然意识到: ——生下来之前,她有妈妈;可被生下来之后,她就没有了。 第510章 我做到了,秦司礼。 “华蔚,我不会让你死的!” 扔下这句话,他继而在门外疯狂粘了无数枚炸弹炸下去,终于被他生生炸开了一道口子。 或许是老天开眼,他从裂缝中看到了当年祸斗遗留下来的密码锁。 那面板上短短留下了这样两句话。 【我将一次次死去,以明了生是耗之不竭的。】 【解码门开、错误封锁。】 被他带来的卫队成员迅速撬开密码锁旁边的所有碎片,这才发现,在这墙面背后连着的是无数条走线复杂的电路与芯片。 他如果不是刻意计算过,说不定某块被炸飞的碎片划过哪条线路,那么这间实验室就真的炸了。 届时他们所有人都要死在这里,为危险区陪葬。 ——解码?那密码是多少?! 秦司礼颤抖着手准备触上面板,脑子一片空白。祸斗如今已经避世胥南,被危险区派去的人层层监控,他怎么可能在这短短的时间里拿到密码? 他艰难开口,压着声吩咐下去:“让丛舰不惜一切代价抓住祸斗,问出a层秘密实验室的密码!” 明知道希望渺茫,但他还是要试一试。 里面困住的是他此生挚爱,是他这辈子拼死也要抓住的最后一缕阳光。 四年前他就已经失去过一次了! 这一次,他无论如何都要将人牢牢困在他的身边,死也不会放手! “没用的,秦司礼。” 显然,华蔚听见了他刚才的那句话,她瘫倒在地看着从自己身下渗出的大片血液,呼吸渐渐变得孱弱:“好可惜,再也没、没机会喝到、你煮的糖粥了。” 数月前她和他坐在去往胥南公部的那辆车里,为了打消孟霖疑虑而向秦司礼提出的要求,恐怕这辈子都等不到兑现了。 那句话浅浅的叹息落入秦司礼耳中,这个男人顷刻就红了眼眶。 被握紧的拳头狠狠击打在那道紧闭的门上,发出了一声巨响! 他咬牙切齿,厉声:“时卿你听着!我绝对不会让你死!我还没有面对面跟你道歉,求你原谅我的不告而别!” “我还没等到你给我名分,你怎么能心安理得地睡过去!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狗屁爱一个人就要懂得放手!你要是昏过去我现在就让人把你养的多肉给扔太阳下暴晒!你看我做不做得出来!” 闻言,原本昏昏欲睡的华蔚瞬间就醒了! 她有些无奈地望着冰冷的实验室,触碰耳骨艰难吐出一句:“秦司礼,你好毒。” 这辈子她养什么死什么,就只有那盆小多肉顽强活了下来,他还想晒死它,还是人嘛。 再次听见华蔚的声音,秦司礼那颗紧绷的心才缓了些许。 ——还好,她没睡过去。 但,也只是些许而已。 【警示,a33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 秦司礼猛然抬头! 来不及了。 他腿一软,径直跪倒在了那道密码锁前,冰冷僵硬的指节逐渐触碰上面板,薄凉的唇角紧紧抿着。 事到如今,唯有最后一个办法试一试了。 如果是祸斗,这个他为之奉献了一生的一区在即将被毁灭的时候,他会在这里设下什么密码。 他最在乎的,又是什么? 是他的女儿颜黛,还是他的小孙子,方爻? 又或者是,他当年进入一区的那一天? ——如果是颜黛,那会不会是颜黛的生日那天。 后背沁出的冷汗打湿了深色衬衫,他颤抖着手,指尖缓缓触向‘1’的上空…… “别乱按!秦绿茶!!!” 身后传来江藤的大声厉喝,秦司礼猛然缩回了手,迅速抬眼看向身后! 只见那看起来瘦瘦小小的江藤此时正背着个人在长长的甬道里拼命奔向此处,在她背上被摇得七荤八素的颜自平抖着唇扶着老花镜,一副要死不活的老样子。 “快让开!让这死老头看看,他今天要是想不起密码我就生剁了他喂狗!” 气喘吁吁的江藤甚至来不及喘口气就将颜自平怼到了密码锁前,还掏出把刀架到了他脖子上! 她恶狠狠地威胁道:“老头,我听说你和一区关系不好是吧!你今天要是能把这密码解开、放我姐们出来;之后我就算拼着18区的负责人的名头不要了,我也把严伯敬这老王八蛋抢过来给你报仇!” “但是你要是想不起来,我第一个就送你下地狱!” 话音落,头顶再次响起一道电子女声。 【警示,a33实验室氧气含量仅剩3%】 这道声音落入江藤和秦司礼的耳中无疑是致命的催命符! 向来坚强的江藤在这一刻不禁红了眼眶,她用力将手中刀刃摁下几分,瞬间就划破了颜自平的脖颈,流下了几滴鲜血。 江藤跟疯了似的朝呆滞在那里的颜自平大声吼道:“你快想起来啊!华蔚她就要死了!你自己设下的密码你在这装什么傻!” 或许是她的怒骂让颜自平从混沌中清醒了过来,他缓缓伸出已然苍老满是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碰上密码面板,重复地输下一行数字。 【4444】 “咔哒。” ——门开了。 … 因为缺氧,华蔚的视野已然朦胧、看不大清晰。 她只见在逆光之处,有个人跌跌撞撞、疯狂地奔她而来。 ——时卿!醒醒!华蔚!别睡!! 好多道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她被拥进那个熟悉的怀抱中,最后一刻,华蔚用尽最后一分力气,朝他轻声, “我做到了,秦司礼。” 我等到了你的出现,我没有违背承诺;所以哪怕我死了,你也不能晒死我的小多肉。 被担架抬出来的华蔚满身鲜血,白色的底布被染红,将她衬得像个血人。 可她已经双眼紧闭,再也听不见任何的声音。 她做了一个梦。 梦回十六年前,刚被华妈妈收养的时候。 那时阳光正暖,微风清浅,她坐在华妈妈的小电动车后座上,听着她熟稔地和街边摆摊的阿姨们打着招呼。 她攥着华妈妈的一片小小衣角,怔怔的看着她的后背,一动不动。 她们都知道华颂言从福利院收养了个女儿,是个小哑巴。 阿姨们待小哑巴很好,会和她分享炸糕、会送她小发饰、会摸着她的头说,乖乖要平安长大…… 可小哑巴将炸糕和发饰扔了,把摸她头的阿姨狠狠推开,凶狠得像头养不熟的白眼狼。 第511章 她做了一个梦 阿姨们没有因她的举动而生气,看向小哑巴的目光里,只有疼惜。 华妈妈对于她的那些行为没有阻拦、没有责骂;只一言不发地将她带回了家。 家里的地板铺了瓷砖,很凉,小哑巴自觉跪在阴影里,等着落在她身上的棍棒。 她以为华妈妈和那个保姆一样,都讨厌她。 可那一晚,华妈妈紧紧抱着她流了整整一夜的眼泪。 华妈妈问小哑巴为什么总是拒绝别人的善意,为什么,不愿意开口说话。 小哑巴沉默了很久,最终在地上写了三个字。 ——贱、不配。 那是小哑巴第一次看到端庄优雅的华颂言崩溃到哭出声。 她抱着小哑巴不断在她耳边重复,‘我华颂言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小哑巴在她怀里僵硬了很久。 许久之后,她张了张嘴,开口说出了第一句话:“我、杀了那个女人。” 第二句话:“别对我好,别靠近我。” 她怕她终有一天,将她也杀了。 她是个恶种,是灾星。 “你没错,这是正义的行为。” 华妈妈盯着小哑巴的眼睛,再次重复:“你以后,也要一直怀有这种正义,知道吗。” “你是我女儿,我就愿意对你好,愿意靠近你,你别想推开老娘!” 那个晚上小哑巴第一次回抱了华妈妈,在她的怀里重重点头。 后来,小哑巴似乎在漫长的经年里忘记了这份承诺。 她学会了爱人,却忘记了华妈妈最先教会她的,是爱自己。 但她不曾后悔过,因为她救了更多的人。 这份遥远却又近在咫尺的梦境里,她懒洋洋地倚在华妈妈的腿上,轻声:“华妈妈,我就留在这里陪你,好不好。” 她想永远留在这个熙和温暖的梦里,永远和她的华妈妈呆在一起,永远都不要醒来。 任外面的世界纷纷扰扰,她只想要这份宁静。 她太累了。 “懒丫头。” 梦里的华妈妈轻抚着她的头发,垂下的眼眸中带着几分疼惜。 “做事需要有始有终,你还没有看到这件事的最终结果,就要留下来陪我,不觉得功亏一篑吗。” “而且——” 温婉优雅的华妈妈下一秒就变了脸色,一巴掌打在她的肩膀上,厉声:“老娘还活着呢!你这个懒丫头在这里睡睡睡!你是真准备让我这个老人家给你上坟是吧,你好意思吗!” 顷刻间,梦境碎裂了。 … “老大,七区这位华教授这回可在上部面前刷足了脸,我看她要惨了。” 谭劲抱着枪械警戒四周,但这里已经他的同盟们团团困住,因此他松了几分精神,凑到了楼清原的身边。 带领重鸣七队即将毕业的成员、过来打个毕业仗的楼清原瞥了眼依旧没动静的a层出口,随口问了句:“怎么说?” “刚才我在临时会议室那边警戒,听见有位教授在那里对着手机破口大骂,说他的学生现在被困在a层的实验室里生死未知,然而上部这群吃干饭的这时候就只知道争权利,连个决断都不会下。” 偷听还拿出来闲聊,谭劲被楼清原警告般瞪了眼,略带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又小声说:“对了,我还听见别人叫他任老,应该就是里面那位华教授的老师。” 楼清原摩挲了下手中枪械,才沉沉出声:“司法部的贺湖是30区傅明佩的亲妈,肯定站七区这边;财政部这些年早就看一区这个只进不出的蛀虫不爽很久了。” “如今京城公部插手了这件事,想必除了何潇所在的部门肯定会保一区之外,恐怕其他两部都得掂量看看。” “这次,七区输不了的。” “可以啊老大!”听完这番话之后谭劲瞬间豁然开朗,他竖起大拇指佯装拍楼清源的马屁:“我之前一直以为你没什么脑子,毕竟你那天酒后发疯把楼婕的照片贴出来打了上百枪,然后蹲那嚎后悔对亲侄女不好的画面,我可太深刻了!” 听出来阴阳怪气的楼清原面无表情地瞥他一眼,明白了这小子是故意过来气他的。 “你认识我侄女?” ——哟,现在是侄女了?之前他听传闻这楼蔷在楼家可就楼懿文对她好,楼清原连鸟都不鸟她一眼,现在人死了在这装啥呢? “哪能呢,老大,我表妹认识;她现在天天搁家给你们家扎小人呢。” 楼清原当下就戳破了他的谎言:“你表妹人在胥南,怎么会认识楼蔷?” “不是吧,老大难道你不知道楼蔷前段时间化名时卿在南联私立当老师吗?她带的就是我表妹那个班啊!” “就她那个学历,还教……”刚习惯性准备嘲讽两句,楼清原脸色微变,猛然滞住。 等等,时卿? 他忽然抖着手点开上面给他发的那份关于七区华蔚的所有资料,只见其中一行小字上,赫然写着‘曾化名时卿前往琓城,炸了命区’。 ——轰! 楼清原的脑子也炸了。 时卿就是楼蔷,那楼蔷不就是……华蔚!! 所以现在被困在a层实验室里半死不活的人是他亲侄女! 与此同时,a层出口的门打开了。 秦家卫队抬着担架疾驰而出,18区的江藤满脸悲痛冲在前面开路,大声喊着让他滚开,别挡道…… 可楼清原整个人都傻在了原地,因为那满身鲜血躺在担架上的人,赫然和他的亲侄女长着一模一样的脸! ——不是重名,七区华蔚真的是楼蔷!……也是时卿! 她居然是时卿! 母亲日日在老宅懊悔没能救回的孙女,如今要在他的面前再一次死去了! 而他所要找的人…… 见他跟聋了一样站那不动,江藤气得直接一脚踹了出去,大声骂道:“装你爹呢在这装!今天如果因为你的阻拦让华蔚耽误治疗,我明天立马把你捅了喂狗!” 而被谭劲扶起的楼清原面对着江藤的那些骂句毫无反应,只失了神似的,看着离去的那一行人喃喃道:“我、我为什么不多查一查她的过往……” “我刚才为什么不上去救她,如果我去了,她会不会就不会伤得这么重……” 扶着他的谭劲看着他这副鬼样子,满脸的一言难尽。 ——这种迟来的傻逼亲情,想必华蔚教授拿来喂狗都嫌咯牙吧? 第512章 她又做了一个梦。 此时,楼家老宅。 正值花期,但廊前的蔷薇花却一片灰败之势。 楼懿文站在廊下,杵着拐杖远远看着传出木鱼声的楼家宗祠,眸色暗暗。 莫兰落半步跟在楼懿文身侧,这么多年的跟随,只一眼她就猜出了老太太在想什么。 “三太太或许真的有悔。”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楼懿文的神色,确定她脸上没有明显的怒色之后,才又接着开口道:“若是您真的不喜她,或许就更应该留她下来。毕竟没有哪件事比得过日日对着亲生女儿的牌位更痛苦了。” 闻言,楼懿文脸色稍霁,但眼底还是漫起几分讽刺。 “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她的这句话似乎被宗祠里的甄茹听了个真切,那道跪得笔直的身影僵了僵,手下敲着的木鱼也乱了几分。 楼懿文见状,更是重重冷嗤一声,才让莫兰搀着她慢慢往回走。 “清原那边有消息了吗?” 莫兰神色一僵,顿了下才缓声答道:“没呢,老太太。” “我知他身份不简单,你也不用瞒我。”楼懿文缓慢走在前头,声音却很轻:“你或许是因着他对你有恩,所以才留在楼公馆做了这许多年的管家。” 苍凉的语调散去风中,楼懿文此时似乎真的就像个挂念孩子的母亲:“可我楼家,已经再经不起风雨了。” 落后半步的莫兰垂着眼眸,沉默不语。 可楼懿文怎么也没有想到,当日深夜,她就接到了楼清原的一通紧急来电。 没有她预料中的危险境地,她的小儿子也好好的,什么事都没有。 可电话中的楼清原哑着声,喉间艰涩,出口的短短两句话,顷刻就让楼懿文脸色巨变,跌坐回太师椅中。 他说:“母亲,楼蔷没死。” 楼懿文这个还没来得及欢喜的心,被楼清原下一句话给扼杀了个彻底。 他还说:“楼蔷诈死,她接受了组织的秘密任务;如今危在旦夕,躺在icu里生死不知。” 楼懿文紧紧握着手机,指骨用力到泛白;这位支撑了楼氏帝国半辈子的老人,头一回慌了。 良久,她才睁开浑浊的眼眸,唇角轻颤着:“……转院,我要从她去最顶尖的医院治疗!” 楼家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了,这次,她的孙女她要自己来救! “没用的,母亲。” 楼清原蹲在医院外的墙根下,整个人都隐在黑暗里,指骨间夹着的烟慢慢燃尽,烫伤了他的指节,他却毫无所觉。 一夜之间,这个男人似乎憔悴了许多。 “如果这里都没办法把她救活,那就是真的没办法了……” 基地的秘密医院目前唯一可信赖的地方,依着华蔚的秘密身份,她就算是死,也只能死在基地里。 而且她的伤势极重,这种状态根本就不适合转院;现在送她出去,无异于送她去死。 可没想到,就是那么轻轻的一句,直接让楼懿文炸了!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掌心发冷,一字一顿:“那你要我怎么办!” “楼清原,你告诉我,要我怎么办!难道你要让我眼睁睁看着我的亲孙女再一次死掉吗!” “她和你没血缘关系,和我有啊!她是我好不容易找回来的孙女,是我最属意的继承人!” ——原来母亲还是以为他根本就不在乎楼蔷…… 指骨间夹着的香烟终于还是落了地,楼清原布满老茧的掌心紧握成拳,脸上满是痛楚。 他不在乎楼蔷,可是、他在乎时卿啊…… 五年前他在晖城执行任务的时候意外暴露,如果不是恰好和队友路过的时卿认出他使用的招式出自重鸣,顺手救了他,恐怕他早就死在那人的枪下了。 可回到重鸣之后,无论他用尽什么办法,都没能将他们二人的身份查出来。 他没见过他们的模样,甚至只听见了她同伴喊她离开的声音。除此之外,什么都没有。 或许是老天有眼,两年之后他在索列亚战场遇见了陶其强;那天夜里,她的队友。 在他的苦苦询问之下,这位冷峻的男人终于冷着脸,吐出两个字:时卿。 虽然这只是一个代号,但是、足够了。 好歹有希望了,不是吗。 但是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疯狂寻找了这么多年的救命恩人就是他的亲侄女;而且他还在她被找回来的第一天就狠狠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为什么会这样呢……为什么偏偏他的侄女会是时卿…… 无边的悔恨将楼清原笼罩,这位曾经坚强如钢铁一般的男人头一回蹲在黑暗的角落里,哭得像个茫然的孩子。 - 梦里华妈妈那一巴掌没能把她扇醒,华蔚再度睁眼时,已然是另外一番景象。 她又做了一个梦。 梦里她正被那个女人泡在冷水里狠狠辱骂,铺天盖地的抽打让她浑身颤抖,就连断掉的腿骨都冷到了麻木。 她看着自己再次被丢到了地上,像条没人要的流浪狗。 而梦里的她,和当年的她做出了一个截然不同的选择;她没有选择杀掉那个女人。 在临下手的那一刻,她的心底突然泛起了几分不忍。她犹豫了,迟疑了;于是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而这份多余的仁慈直接给梦里的她带来了致命的危机。 因为那女人第二天就用那根手臂粗的棍子将她打成了傻子,那一击直接击中她的后脑,下手毫不留情。 没有意外的干预,那女人顽强地挺到三年后才迟迟病死。 死前的那抹微笑,看得极其骇人。 而梦里的那个她,虽然傻,但容色不错;几经转手之下,被卖入了专门以色侍人的销金窟。 那女人发疯时骂出的句句恶语,也正在一项一项地印证着。 梦里的时间再次来到几年后,甄茹毫无意外被绑架、发现身体里的病、也发现了自己的女儿并非亲生。 而楼懿文,也再次发火将她找回了楼家。 可那时楼家找回的却已经是一个痴痴傻傻的女儿,而且还有着一段极其不堪的过往。 楼懿文再次见了她,给了她楼家二女儿的身份,喊她—— 楼珠。 珠圆玉润、珠联璧合、 ……猪脑子。 第513章 她醒了 而楼珠的到来无疑是给这个美满的家庭投入了一枚深水炸弹。 将所有人都炸得体无完肤。 首先对她发难的便是她那没脑子的亲弟弟,楼凌宇。 恶劣的少年将她偷了出去,带到了九合街那种下三流的地界,喊上了一群三教九流的狐朋狗友用楼珠来取笑、玩乐。 更是在白雪皑皑的冬日,将楼珠推入了泳池。如果不是楼懿文派去的人一直跟着,恐怕楼珠就真的会溺死在那里。 被救上来的楼珠发了一场高烧,病愈后,人更傻了。 楼懿文将她带在身边,指着站在楼婕身边的俊朗青年,告诉智商不足五岁的楼珠:那是你的未婚夫,是你的东西,你要抢回来,知道吗? ——不然,我就不给你吃糖了。 吃糖的信念感让楼珠成为了楼懿文手里最听话的尖刀,她用尽所有低级的手段、无时无刻黏在唐时文的身边,哪怕被他侮辱、恶意嘲笑;都从未退缩。 她拼尽所有,抓住了生命里的最后一分甜。 楼懿文的计划成功了,楼家对新找回的女儿心怀亏欠,打算将联姻对象换成楼珠;于是、毫无意外唐家拒绝了这个提议,并狠狠羞辱了楼珠一番。 在外人眼里,被怒火冲昏头脑的楼懿文一怒之下与唐家退了婚,并且对唐家进行打击;十足一个疼爱晚辈的祖母形象。 虽然唏嘘,但仍可以理解。 就在所有人都在为唐家受到这种无妄之灾感到可惜之时,意外发生了。 楼婕匿名在网上曝出了楼珠所有不堪的过往,一张张露骨不雅的照片席卷了网络;这位脑子不太好的楼家二公主彻底成了楼家的污点。 楼懿文不得不暂停对唐家的计划,抽出手来紧急公关;也就是这时,楼婕利用季学锦对她的信任盗取了楼氏集团许多重要的资料,全部送到了唐家的手里。 短短几日之内,唐氏伙同其他几家集团对楼氏进行反击,用手中资料截断了楼懿文所有的后路。 害怕东窗事发的楼婕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给楼懿文下了毒,让这位老人彻底倒在了病床上。 临死前,楼懿文将整个楼氏集团托付给了楼阔溪与楼贺,在不甘中撒手人寰。 而被所有人遗忘在楼公馆的楼珠此时正被楼婕踩在脚底,狠狠嘲笑。 她说, ——原来几年前收到的匿名信真的来自我那不得好死的亲妈。 ——幸好她让我早早调查你,让我将你弄得越不堪越好。 ——你一个傻子,也配和我抢唐时文? ——我很快,就是唐夫人了。 奚落够了之后她潇洒离去,独留趴在地上的楼珠握着那颗沾满尘土的糖果,满脸傻笑。 华蔚就像一个看客,看着这段颠覆的过往,里面出现的人物她都了解一二,但唯独没有出现楼清原的身影。 她正准备继续看下去,却猛然听见了许多嘈杂的声音,那些声音不是来自她的梦,而是, ——来自她的世界。 这个梦,快要结束了。 梦里的楼珠似有所感,直直抬头往她看了过来。 华蔚飘了下去,带着几分小心翼翼拥抱了这个痛苦的女孩。 她在她耳边轻声, “受苦了,平行世界的我。” 良久,楼珠手中的糖果悄然落下,呆滞的眼神渐渐清明,她紧紧回抱着另一个自己,一字一顿。 “看到心软的后果了吗,华蔚。你当心硬如铁,才无任何东西能阻你脚步。” 下一秒,楼珠的身影逐渐消散,这个梦境也开始偏偏碎裂。 华蔚怔怔地看着从手心里散去的虚影,一言不发。 - 等她再度悠悠睁眼醒来,看到的便是围在她病床边的一堆医生。 “华教授,恭喜你熬过为危险期了。” 离她最近的女医生抱着手中病历本弯唇浅笑,细心为她掖了掖被角。 “想不到几年未见,你居然把自己折腾成了这样子;你当时与我协定好的承诺,难道不作数了吗?” ——承诺? 华蔚定睛看去,终于明白了那股熟悉感来自哪里。 她苍白着脸,轻声:“……我以为您还在基地任职心理医生呢。” 数年前是她替她遮掩了测试报告,没能让那些人在明面上抓到她的小辫子;她对这位女医生,永远都是心存感恩的。 “哪能呢,我就去了那么一次,就撞上你们入基地。” 那女医生笑得肆意,与幼时在基地看见的温婉不同,如今的她,眼底已然一片锋芒。 “那些王八蛋妄图用一堆毫无道理的测试题来判定谁该死、谁该活;但我偏偏就不如他们的意!” 略微冰冷的指尖轻轻戳上华蔚的额头,她听见那女医生对她轻声,“如今看来,你不就是成功了吗?好好活下去吧,小姑娘;别白费了我当年一番苦心。” 她听出了话语之下的意有所指,也明白了女医生那些动作里的恨铁不成钢是因为什么。 这次因为危险区的事她差点重伤不治丢掉性命,背后牵扯的利益集团广之又广;其中最关键的自然是司法与财政两部,他们的立场天然就站在七区这边;如果她死了,那他们就少了一大助力。 “您这不是把我救回来了吗。”她弯起眉眼,脸色间带着几分释然,“当时进入一区我就没想着能够活着回来,这次能够留下一条命,或许还真是老天有好生之德。” 秘密实验室里她拼死与华蓝相搏,靠的也不过是一腔孤勇;如今想想,倒是觉得有些盲目了。 “是啊,我都觉得你运气好。再晚点送来我就只能给你上坟了!” 冷着脸揶揄华蔚两句,女医生叮嘱了她注意休息便拎着病历本带着那群医生洒脱离开;人群散去,华蔚便只能呆呆躺在那里望着天花板休养生息。 如今她身受重伤,又是对上部极为重要的证人之一;此时正是她最关键的恢复期,为了稳妥起见,任何人都不能对她进行探视。 连至亲都不行。 在熬过漫长的半月之后,她终于等来了第一个对她探视的人。 可无论如何华蔚都没有想到,这个人不是她的老师,也不是华妈妈。 第514章 我依旧是你小叔叔 而是, ——楼清原。 如今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小叔叔。 不过想来他能自由出现在基地医院,那不是重鸣的人就是研究所的人了。 想起在一开始见到他时那手上厚厚的老茧,华蔚毫不犹豫猜向了前者。 不过他来这干嘛呢?不会是看她和楼蔷长得一模一样,所以过来骂她一通找找存在感? 他不会真这么癫吧? 淡定将手中书册翻过一页,华蔚收回目光,平静地问了句:“哪位?” 唇角含笑缓步走向她的楼清原身形一僵,笑容差点当场开裂。 ——现在是连明面上的叔侄关系,她都不想保持了吗? 还是说,她重伤至脑,导致失忆了? 抱着重重猜想,楼清原将带来的礼物搁置在一旁,站在原地看了华蔚良久,才带着几分无奈开口道:“楼蔷,你哪怕对楼家心里有怨,我依旧是你小叔叔。” “这是不争的事实。” 亲缘关系无法割舍,这不是她短短一句‘哪位’就能翻页的小事。 “认亲认错地方了吧,先生。”华蔚从书页中移开目光,抬眸瞧他,“我虽然刚从cu出来,但也没听说这附近住着一位叫楼蔷的人。” “而且……”她扶了扶眸前的金丝眼镜,继续语不惊人死不休:“我觉得这个名字有点难听。好好的一个人,为什么要叫楼墙?你们家做房地产的吗?还是她命中缺土?” 楼清原:…… ——他以前怎么没发现这个侄女嘴巴这么毒。 两句话就能将人堵死。 偏生华蔚还噙着浅淡疏离的轻笑,让他连半分反驳的意思都生不起来。 “既然不肯承认你就是楼蔷,那我且问问华教授,”楼清原随手拉过一把凳子,端坐在床边与她对峙,眸底染上几分笑意:“你休眠期的那段时间,是去了哪里呢?” 未等华蔚开口,他便又不缓不慢的补上一句:“希望华教授考虑清楚再开口,毕竟有些事若是想细查,还是查得出来的。” “我出身重鸣、服役于重鸣;或许科研手段不及你半分,但是论起追踪查询,我才是行家。” ——这是危险?还是警告? 楼家人都是脑子有泡吗? 手中书册被她缓缓合起,葱白指节悠闲地搭在封面上,只见那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大字。 《乌合之众》。 “我休眠期去了哪里难道还要告诉你吗?楼清原,我觉得你需要左转下楼看看脑科。” “你说你出身重鸣,就更是可笑。”如墨的眸底染上暗色,华蔚脸色渐冷,漫起寒意:“不知道你方才自信满满地威胁我的时候,是不是还记得重鸣队第二章第一条的条例是什么!” 楼清原唇边的笑意瞬间僵硬了起来。 ——第二章第一条:不可滥用职权。违令者视情节严重程度进行惩处。 她一个研究员竟然连重鸣队的条例都知道! 楼清原坐在那里沉默看着华蔚良久,半晌后才哑声:“秦家那小子倒是对你用情至深,连重鸣队的条例内容都一清二楚地告诉你。” 这语气中,还隐隐约约夹杂着几分愤懑。 ——这关秦司礼什么事? 她就去了一趟危险区,怎么醒来感觉这楼清原脑子被僵尸吃了? 不,或许他根本就没有脑子。不然好端端的来找她干嘛?他不应该回楼公馆去关心楼婕吗? 对此实在无话可说的华蔚耐心告罄,她敛了神色,重新靠回自己的枕头上,冷冷瞧着楼清原。 “我很讨厌别人窥探我的隐私,趁我现在还有些少得可怜的耐心,你最好自觉滚蛋!” ——算来算去居然将这个人算漏了,谁能想到楼家最没存在感的小儿子居然是重鸣队的队员之一。 当初用她还觉得用死遁这个方法还能一石二鸟摆脱楼家,如今看来怕是要泡汤了。 室内顿时一片静寂。 而下一刻,只见楼清原缓缓站起,直直看着她:“我知道你是楼蔷,不然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是楼清原?我不知道为什么你对我会怀有这么大的恶意。” “我承认过去我们唯一的一次见面并不算友好,但当时那种情况下我对你心怀偏见、所以口不择言;在这里,我跟你道歉。” “可是楼蔷,我们都是你的至亲;多些亲人对你没有坏处,更有可能会是你的助力。你为什么总是要将我们推开呢?” 楼清原不明白、也不懂华蔚不愿和他相认的理由。 他觉得这更可能是小女儿家家对当时那些事的一种盲目怨恨,可这种做法在他看来极其愚蠢。 因为这种毫无价值可言的骨气,一文不值。 而这番教育意味满满的话,终于让华蔚的脑仁开始跳了。 她将手中的书册扔在床头柜边,砸出了不小的响声,继而弯了弯唇,勾起一抹冷笑。 “好啊!那我们今天就来算一算当时楼家到底做了什么!” “而楼家又为楼蔷这个亲女儿给出了什么助力!” ——华蔚终于在他的步步紧逼之下,承认了自己是楼蔷。 可不知道为什么,她眼里的冷意却让楼清原高兴不起来半分。 “你既然提起了我们的第一次见面,那我也不妨告诉你,在此之前,我究竟和楼懿文说了什么。” 手中蓦然出现的白方块展开了投影,虽然影像中一片漆黑,但其中的声音却清晰可闻。 于是,楼清原听见了他这辈子都不会忘记的对话。 ——我需要一个愚昧无知的孙女。 ——在这跟我装什么大方,最无辜的那个人从来都是你! ——你要去争、去抢;将原本属于你的东西都抢回来! ——只有你闹得满城风雨,我才有正确的名义对唐家挥刀。 ——届时舆论都会倒向我这边。 …… 最终,录音戛然而止,停在了楼懿文的最后一句话。 “扳倒唐家,便不再是问题。” 现下楼清原的心底可以称得上是惊涛骇浪。 他怎么都没有想到,他以为自作孽而以破产收场的唐氏集团居然在楼蔷被认回家之前、就已经是母亲要挥刀斩除的对象。 而且在这其中毫不起眼的土包子楼蔷,居然还是这场隐形商战中最为关键的人物。 第515章 瞧见了吗?小叔叔 他的心情现在可以算得上是五味杂陈。 方才扬言说只要华蔚能接纳楼家成员其中一员,就能得到助力的那些话,在如今看来也分外的可笑。 几月前如果没有楼蔷这一角色的出现,恐怕如今倒下的就是他们楼家了吧。 “现在,我再问问楼先生;到底谁是谁的助力?到底谁才是那个需要帮助的人?” 豪门之间这种以利益架构起来的虚假亲情、她看了几个月早就看够了;现在还跑来她面前扯这扯那,是摆明了恶心她吗? 这句句质问问得楼清原无言以对,过去无往不利的谈判方法,在华蔚面前彻底败下阵来。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试图再为楼家争取一丝机会。 “你身上好歹也流着楼家的血,难道真的要这么残忍;要你的亲人永远都沉寂在你死去的痛苦中无法自拔吗?” “你的生母如今因为你的死亡一夜白头,天天在宗祠里为你吃斋念佛,积累福祉。” “而你的祖母陡闻噩耗,差点一病不起。这桩桩件件,你难道就忍心吗?” ——这是谈判不成,就开始道德绑架了吗? 华蔚蓦然觉得很可笑。 “你这话如果在我没回楼家之前告诉我,我可能还会信你几分。”她微顿了顿,抬起受伤较轻的右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眸。 她说:“楼清原,我没瞎。过去几个月我在楼家过得是什么日子,我心里没数吗?” 这楼清原难道真是入戏太深,把她当成了那个愚昧无知的乡野村姑、姚岚了吗? “我的生母、甄茹女士,你居然说她因为我的死,一夜白头?她曾经因为祖母要替我办一场认亲宴而大发雷霆,甚至让全京城的人看我笑话都无所谓。这难道也是她爱我的方式?” 说到这,华蔚嘲讽道:“如今想来可笑,这场后来震惊了整个上流社会的认亲宴,也是我那亲爱的祖母为引诱唐家上当而设的局。” “外人看来楼懿文宠我至极,连最重要的手镯都能送给我。但你从来不知道吧,楼清原,这只是我与她这场交易中的其中一个砝码而已。” 这字字句句,让楼清原的脸色变得越来越难看,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像是在深深压抑着情绪。 华蔚缓缓展开手中白方块,投影了其中一张图片。 那是一张新闻版面的截图,上面清晰明了写着这样一行标题。 《楼氏二公主因刺杀身亡》 “瞧见了吗?小叔叔。” 楼清原心下一震,不可置信刚才自己听见了什么。 可惜,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了。 只见华蔚笑着轻声,却说出了最冰冷的话:“楼蔷已经死了。你们楼家视为污点的乡野女儿,永远死在了那家医院里。恭喜你们,达成所愿了。” 这句缥缈似烟的话,却像一把尖刀直直捅进了他的身体里。 “不……不是这样的……” 可那是哪样的呢?他曾经的确不希望楼蔷被认回楼家,也的确不喜欢这个来自乡野的侄女。 但那一切都建立在她是姚岚的基础上。 可她是时卿啊!是对他有救命之恩的重要之人,是他宁愿付出生命也要守护的人! 他连保护都来不及,又怎么舍得和她形同陌路呢。 更何况,她还是他的侄女…… 半晌,楼清原喉间艰涩,缓缓开口:“如果你恨我们,那是不是更应该给我们一个机会,让我们弥补过错……” 话音未落,便被华蔚打断。 “我不恨你们啊。”她冷眼坐在病床上,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一样,“从踏入楼公馆的那一刻,我就告诉过楼懿文,我的目的很简单,见她的这一面就是为了了断这最后的亲情。” “如今我的目的达到了,也请楼先生,不要在这里打扰一个病人。” 同一张脸,同样的疏离。 楼清原却早已是不同的心境。 漫天后悔就像在啃噬他的心脏,他迟疑了很久,但终是站起身来,一步一步地转身,缓慢走了出去。 行至门口,他忽然背对着华蔚,轻声问了句。 “五年前,你是不是和陶其强在西黎城的无名巷道中,救下过一个人。” “而你那时,是不是代号时卿。” 华蔚抓着书册的手微顿,那双寒凉的眸子瞬间眯起,注视着楼清原微弯的背脊良久。 ——原来如此。 怪不得。 真可笑。 她轻启薄唇,缓缓吐出两个字:“忘了。” 楼清原的身形僵了僵,掌心不自觉松开紧握,如同他复杂纠结的内心。 如今,答案已然明了,可惜,那人也不需要他的报恩了。 “……我明白了。” 留下这样一句话,他几乎是疾步离开了这里,那背影怎么看怎么觉得狼狈。 病房内再次陷入了安静。 华蔚怔怔地抬起手,突然想起了那个梦。 原来在属于楼珠的那个世界里,楼清原是被蝴蝶效应而蝴蝶掉的那一方,没有她的出现,这个小叔叔早在五年前就死在了西黎城的那场枪战里。 而同样的,在梦境里遗留下的所有情绪,终于在这一刻散了个尽。 她到底是怨恨的。 不然也不会做一个这样的梦。 她怨恨幼年时期的无力反抗,怨恨保姆调换她的人生,怨恨楼家人无视亲女,更看重养女…… 于是在那个梦里,她将人性的恶放大到了极致,让自己彻底看清了所有,继而归于清醒,不再耽于这虚假的亲情。 也彻底让她,心硬如铁。 - 而从楼清原离开的那日起,她这间病房除了例行给她检查的医生之外,便只有上部派来问询的监察员。 她们问的所有问题都是关于一区和当年命区所做的那些违禁实验,特别是在听见颜黛被制成残缺体封存在罐体中时,那二人握着录音笔的手用力到泛白,脸色冷到了极致。 华蔚知道,很快,这上部的天,就要变了。 何潇妄图利用一区的违禁实验掌控夺权的梦,也终是碎成了渣。 临走时其中一位监察员悄然掌心翻覆,露出之下的司法二字,示意华蔚不要担心。 “灰域承蒙教授上报及时,所有的研究员都已被安全撤出。” “我师妹拜托我替她和您说一句:若她还有来日,定当结草衔环相报。” 华蔚翻着书的手微顿,却依旧还是什么都没说。 第516章 继续说,我爱听 期间她那嘴巴毒成苦瓜的老师来看过她一次,见她还有闲情逸致在那看书,便又恢复了那张愤世嫉俗的脸色,嘴里还念叨着:“我就说你肯定活蹦乱跳的,这华颂言还不信!” 越讲越来气,任守随絮絮叨叨的掏出手机,怒气冲冲:“我今天一定要让她知道我说的话才是对的!” 华蔚支着胳膊,慢悠悠抵着下巴瞧他;看他准备怎么让华妈妈知道——他的话是对的? 只见他‘卡擦卡擦’迅速拍了两张照片,准备录视频时还怼了华蔚两句:“我给你妈录视频呢,你个臭丫头!” “没点眼力见,快说点什么让她开心开心,不然她看你这副满身伤的鬼样子估计又得骂我了!” 华蔚:…… 敢情拿她当工具人,做他们之间的灭火剂是吗? 想是这么想着,但自家老师的面子还是要给;说不定这老头什么时候因为这张毒嘴彻底把华妈妈惹怒,被她全面拉黑的时候;到时候被这老头烦的人还是她自己。 想通之后华蔚脸上也带出了几分真心的笑,她扶了扶镜框,抬手与镜头打起招呼:“妈妈,我恢复得不错,医生说再过两日我就可以使用修复药剂了。” “上部和七区都派了人在这里警戒,你不用担心。你在国外要注意安全,不必因为我的事情而忧心分神……” 她还准备说些什么,举着手机的任守随紧抿着唇,神色间带着几分不爽。 华蔚顿了下,瞬间明悟。 她弯起唇角含笑开口:“我这里有老师呢,您放心就行,出了事不是还有老师顶着吗。” 这句话话音落,眼见着她那死傲娇性格的老师脸上才重新挂起了笑容。 ——臭丫头,算你有良心。 带着华妈妈任务的老师风风火火过来,临走时叮嘱了她两句、又风风火火地带着视频离开。 她看得出来,外面这段时间估计已然闹得满城风雨;而她作为其中的关键人物,原本应该也处于这场争斗的中心才是。 但为什么她如今还能安安稳稳地坐在这里,悠闲地看着书呢? 华蔚缓缓抬眼,看着窗外院落中,随风飘落的梧桐树叶,眼眸间漫起几抹真切的暖意。 她苏醒至今,却从未来过一个朋友、不正是说明了所有吗。 她这些好友在外面用自己的力量筑起了一面高墙,将所有窥探她的狼子野心之辈统统拦在了外面,只为了能让她安心养伤。 她们在用一种她看不见的方式保护着她,这无关她们之间的感情是否深厚,而是已经刻入骨子里的默契。 哪怕今天躺在这里的是江藤、是纳兰旖、是尤文;她的选择,也是和如今的她们一样的。 … 又是两月之后。 华蔚抬眼瞧着缓慢走进她病房的两个男人,心底渐渐有了猜测。 外面似乎已经即将尘埃落定,她的平静时光,也好像即将要结束了。 ——秦司礼、江诃。 这两个除了在北地有过短暂见面的两个男人,什么时候可以熟稔到一起来探视她了? 她眼中的疑惑太过明显,以至于江诃人都还没走近,嘴上就开始不饶人了起来。 “我就知道这些年江藤肯定是跟你混久了,性格才变成那样。” “你这女人冷心冷肺,面对救命恩人连个谢谢都没有。我的阿藤以前多明媚一个小姑娘,如今连正眼不肯瞧我半个,她肯定是跟你学坏了!” 这猝不及防的批斗听得她莫名有些乐了,华蔚挑挑眉,再次显露出嘴毒属性:“继续说,我爱听。” ——以前伤害江藤的时候怎么没想到今天的报应?别人追妻起码有火葬场,你江诃连车尾气都看不到;啧啧啧,实在是太惨了。 但她怎么就越听越解气呢? “你……”江河到了嘴边的许多话猛然被堵在喉间,哽得他一句都说不出来,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 纯纯被气的! 但下一刻,华蔚还是莞尔一笑,真切地对他说了一句:“谢谢,江河。” 谢谢二区的不吝相助,愿意赌上所有、走一场无法回头的路。 “……”似乎没想到她会说这种话,江河唇角翕动,带着几分别扭在她床边坐下,“算你有良心。” 哪知一直沉默坐在华蔚另一侧给她揉着手腕的秦司礼冷不丁说了句:“不用谢他,你昏迷之后为你奋不顾身开路的人是江藤。” 江河的脸瞬间黑了。 乐于看见江河吃瘪的华蔚起了玩心,毫不犹豫:“哦,那我收回了。” 江河:…… “你们两口子耍人玩是吧!”原本就心烦气躁的江河彻底被他们二人这种秀恩爱的气派给弄炸了。 他蓦然站起身来,劈里啪啦就是一顿输出:“不是我说,华蔚;你知道我看着你这么悠闲有多牙痒痒吗?” “我的小阿藤因为违反规定擅自将你男人的密部成员给放进来,现在都还被上部关着禁闭!” “秦家背景深厚,和上面交涉许久,终于到了今天将他完好无损放出来了。” 说到这,他冷冷抬眼看了秦司礼一眼,眼底情绪算不上友好。 “而江藤却还被关在禁闭室,连探视都不让探视。” “我使尽了手段,却也只能收到一句‘目前状态良好’……” 最后那句话的声音逐渐低了下去,宛若他所有的心力正在慢慢被抽离,只剩下了满满的执念。 他知道自己不能怪华蔚,也知道这一切都是江藤自愿的;他刚才的那些话都是迁怒而已,可他就是忍不住。 他没办法再一次忍受失去她的痛苦,曾经的犯下的那些过错他还没来得及弥补,他有悔…… 哪怕江藤恨他一辈子都可以,但他绝对不能看着江藤置于危险之中不管,哪怕为此得罪许多人,他也在所不惜。 “你说江藤因为秦司礼被关在上部?怎么回事?” 手中书册被她紧握,华蔚脸色骤变,她紧紧盯着颓唐下去的江诃,试图在他这里得到一个答案。 可江诃就好像突然哑巴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肯多说。 最后更是扔下一句‘你不用管了,她知道你现在病着还操心她的事,非得骂死我不可!’就匆匆离开。 第517章 我要救你,无论什么代价 华蔚的脸色沉了下去。 握着她手腕上的粗粝掌心在江诃说出那些话的同时就停止了动作,安静到令人心悸。 此时华蔚缓缓转过头来,盯着他的墨色眼眸,一字一顿:“可以解释一下吗?秦先生。” ——秦先生。 短短三个字,却带着入骨的疏离。 秦司礼搭在她手腕上的指节动了动,继续为她按摩上面的淤痕。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我别无选择,华蔚。我要救你,无论什么代价。” 空荡的病房内一室静寂,充斥其中的只剩下冰冷的气息。 大难一场之后的第一次会面,等待他们二人的不是失而复得的温情时刻;而是横亘在他们之间的道道难题。 “一区牢牢把控研究所大区之首,而江藤、江诃、纳兰旖的手下的人大部分都来自小基地,这其中难保不会有他们的内鬼。” “我无法将你的性命安全交付到别人的手上,哪怕为此不择手段,我也要你活着。” 薄凉的唇线紧紧抿着,他握着华蔚纤细的腕骨,似乎只有这样才能得到几分安全感。 他盯着她清冷的眸子,嗓音沉沉:“我联系了江藤。” 华蔚手一缩,但秦司礼似乎早有预料,将她的腕骨牢牢握住,缓声开口:“她本来就怀疑重鸣队之中有内鬼,所以她答应了我的计划,让我的人伪装成18区的身份,在你给出讯号的那天,长驱直入,荡平整个一区。” 想起那天他在a层秘密实验室的大门打开时,所看到的场景,他至今都心有余悸。 血泊中的华蔚就像一个毫无生息的冰冷躯体,殷红的血液彻底刺痛了他的眼睛。 如果他再来得晚一些,恐怕留给他的只有被炸毁的一片废墟。 华蔚沉默看着秦司礼许久,最终只从齿缝间挤出了三个字:“……你疯了。” 如果他背后不是站着秦家,那他这种行为早就够上部枪毙他八百回了! 而江藤真是……! 一想到被救的人是自己,她的心底就漫起一股无力感。 “我早就疯了,华蔚。”扣住她腕骨的掌心修长有力,秦司礼黑眸湛湛,看向她的目光中没有半分清白。 “早在四年前,我就疯了!我已经失去过你一次了,我不会再眼睁睁地看着你去送死。” “当年你在命区为了我差点死在那里,难道就只允许你做这种舍己为人的傻事;我就不可以吗?” 几句话下来,他的脸色愈发冷峻,片刻后秦司礼蓦然起身将她揽入怀中,紧紧抱着。 微微发颤的手臂昭示了他的不安与恐惧,那种痛入骨髓的感觉他这辈子都忘不了。 “求你了,好好活着。” 哽咽声在她颈间响起,这个骄傲到无坚不摧的男人,终是对她服了软。 他成了她的盔甲,而她,成了他的软肋。 良久,她缓慢抬起手,回抱眼前人,轻声开口:“好。” 秦司礼身形一僵,不敢相信自己听见了什么。 ——她说,好。 “等我伤愈,我们就在一起,好不好。” 话音落,抱着她的力道悄然收紧几分,秦司礼低声回应:“好。” ——他说,好。 可他们二人,谁都没有发现在对方的脸上,全然没有看到半分喜意。 - 或许是得了她的承诺,在之后的日子里,秦司礼总是按时按点地过来探视她,回回都会给她带些不一样的礼物来给她打发时间。 一副全能二十四孝好男友的模样。 就连那女医生有时都会在给华蔚检查病情的时候打趣她两句,说秦司礼把她这当打卡地点了,她手底下上班的那群小崽子都没他勤。 但华蔚对此只是付之一笑,并未多说什么。 时间日复日而过,她的身体状态已经恢复良好;但对外依旧还是宣称需要一年的休养时间。 而华蔚等的人,也终于来了。 在一个阴雨绵绵的午后,她在女医生办公室的休息室里,见到了那位不速之客。 司法部部长——贺湖。 傅明贞、傅明佩的亲生母亲。 这位雷厉风行了一辈子的女强人,在看见她的第一眼,开口就是, “严伯敬逃了。” 短短一句话,就让华蔚猜到了后面的所有。 她站在贺湖的对面,临窗而立,眸色沉沉:“这就是你把江藤困在禁闭室的理由,是吗,贺湖部长。” 这句话直接击破了贺湖那副冰冷的面具,她浅浅叹了口气,脸上漫起了几分疲惫之色。 “是我对不起你,但我不得不这么做。” 身居高位,有些东西总是要牢牢握在手中才是最安全的。 “重鸣队中出现了内鬼,用金蝉脱壳的方式将严伯敬送了出去;而那人也在被捕的当日自尽而死。” “而我看了监控里那天你和他的对峙,他以为你杀了他女儿,所以他最恨的人必然是你。而这次他逃了出去,第一件事肯定就是找你复仇。” “如今因为严伯敬的消失,我们迟迟没办法在何潇的身上打开突破口;再拖延下去,恐怕下一个倒下的,不是你就是阿贞。” “现在,只有你能助我们一臂之力了,华教授。” 两相对立,贺湖头一回开口唤起了她在七区的身份。 这不是尊重,更多的是一种上级对下级的威压。 她在告诉她,她是司法部的部长贺湖,而她是七区的研究员;而且,她手中还紧紧抓着江藤的命。 良久,她轻声,问出那个她早就知道答案的问题。 “……所以江藤被抓进上部,根本就和秦司礼没关系是吗。” 休息室内一片静寂。 下一刻,贺湖终是开了口,她说:“没有。” “秦司礼的祖父和上部关系匪浅,这件事其实只要说成紧急援助便可轻轻揭过。” ——果然。她就知道。 “我可以帮你,但在我踏出病房的那一刻,我要看到江藤安然无恙回到18区的消息。” 这次贺湖倒是应得爽快:“可以,我答应你。” 交易达成,接下去似乎也没什么好说;华蔚敛了神色,干脆道了句‘告辞’就准备离开。 然而就在她的手堪堪搭上门把的时候,贺湖陡然在她身后缓慢开口说了句, “抱歉,华蔚。我有我的难处。” “事成之后,我送你一片光明坦途。” 第519章 连个30区都保护不了的小废物 胥南公部的审问室再次迎来了熟悉的老朋友。 陶存旭站在单面镜后,薄唇紧紧抿着;手中那张盖着京城公部红章的执行文件仿佛有千斤重,压着他连开口问一句的勇气都没有。 上面明令要求他借用地方给华蔚审讯所用,而审讯室里的所有谈话都必须保密;连他,都没有资格旁听。 这种来自身份以及地位的威压让他莫名感觉到,这位华教授似乎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远;而无论他再怎么追赶,都永远追不上她的脚步。 被他深藏在遥远记忆中的那份悸动,终归还是归还于过去;他掩下暗淡下去的眼眸,强迫自己选择释然。 偏生那孟霖这几天被孟雨一口一个哥哥叫得五迷三道的,此时还傻呵呵地着跟陶存旭讨论:“我听说华小姐现在是京城公部的特聘顾问,本来我还不信的,后来我偷偷上了内网,谁知道华小姐的那份委任直接挂在公部的公号下面。” 他还神秘兮兮的凑近小声说道:“而且华小姐似乎还是什么教授……” 陶存旭神色一动:“你怎么知道她姓华?” 而且这内网权限……已经透明到孟霖都能看到了? 陶存旭隐有所感,他最珍视的宝藏,好像要被世人发现了。 “……你不知道啊,老大。”孟霖摸了摸鼻子,怪不好意思地提醒道:“我之前在网上看到了一些言论,于是顺手查了一下,然后就……” … 一墙之隔的审讯室内,华蔚并不知道门外的两人对她的身份进行了怎样的猜测,此时她正看着沉默不语的严伯敬,神色冷冷。 “说!”傅明贞狠狠拍了一把桌子,“何潇都和你承诺过什么,你们这些年私下里做了多少违法犯罪的事情!” 严伯敬垂着眼眸,双手被紧紧铐住,手臂和腿间裹着厚厚的纱布;很显然,他做完取弹壳的手术后就被关在这里了。 经过重鸣队的内鬼反水事件,上部虽然没有明说,但私下里还是对所有人的都保留了一分的戒心。 所以直接下了命令,让华蔚一行人在抓到严伯敬的当下就迅速审问,不再给任何人可趁之机。 “几个月前你还是个需要躲在贺湖背后求保护的小姑娘,今天就能坐在这里和我拍桌子了。”严伯敬缓缓抬眼,唇边挂起一抹浅笑,却怎么看怎么苍凉。 他直直看向傅明贞,眼底一片冷意:“连个30区都保护不了的小废物,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审问我?你的知更鸟倒是比你争气,生生受了三日的折磨,连个屁都不放,最终失血过多而死。” “小姑娘,还是回去和你母亲多学几年吧,不然等她死了,你又要依靠谁呢?” 这些话说得又狠又毒,直直插进了傅明贞的心口里。 知更鸟的死成了她心里的隐痛,无时无刻都在提醒着她——是因为自己的无知无畏而害死了自己的部下。 如今被严伯敬再次提起,她更是气得牙关紧咬,恨不得生吞了他! 她握紧拳头恶狠狠看了严伯敬很久,最终还是理智占据了上风;傅明贞深深吸了口气,给华蔚留下一句‘你先自己审’,就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审问室。 临走时关门的那声巨响无不昭示了她的怒气有多重。 可偏偏罪魁祸首还云淡风轻的在那端坐着,全然不像个要接受审判的罪人。 华蔚缓慢将手中文件翻了一页,头也不抬:“你有话不想让她听。” 这是笃定,不是疑问。 严伯敬抬起目光,头一回正面直视了这个以一己之力毁掉了他整个一区的女人。 “你这么聪明冷静,难道不知道如果完美体能够破译成功,你得到的会比你现在与未来加起来的还要多。” “时至今日,我都不明白你为什么放弃掉那么好的前途,宁愿用生命的代价给司法部做诱饵,也不愿意站在我们这边。” 他口中的我们,自然是指何潇那边。 “前途?”蓝色的文件夹被她随意搁在桌面上,华蔚噙着几分不达眼底的笑意,缓缓抬眼,迎上严伯敬的目光,葱白指节轻轻点着,她缓声开口,脸上却满是冷意:“既然今天我们在胥南的地盘上,那我也问问你,严博士。” “当年你派人在暗中催眠了李平忠,让他杀害了伍太太的父亲——那位乞讨老人的时候,内心是在想什么?” 严伯敬蓦然抿紧唇,沉默了下去。 “是因为他的小孙女被你手下的那群人口贩卖组织绑架,又因为伍家势大,公部因为压力而派出了以往数倍的警力去追查,最终得以被成功打击。” “而你,也断了最大的实验体来源。” 她抱着手臂靠在椅背上,冷眼瞧着脸色苍白下去的严伯敬,出口的话更是毫不留情:“这些话都是那天在实验室你和我说的,我想你应该没忘。真巧,我也没忘。” “伍囡囡被拐走的时候才三岁,是个会穿着粉色公主裙躲在妈妈怀里撒娇的小娃娃。而被警方解救回来的伍囡囡,眼中只剩下了恐惧。她害怕一切粉色的东西,拒绝接受任何人的靠近;最后她更是亲手摔碎了外祖父的遗照。” 为什么呢?因为在那个幼小的她的心目中,是因为外祖父才导致她被拐卖,所以,她恨她的外祖父。 一个曾经温馨的家庭,就这样变得支离破碎,苦不堪言。 严伯敬是怎么敢舔着脸,跟她说前途二字? “我想问问严博士,如果假以时日,是你的女儿严微微处于这个险境,你当作何感想?” 话音落,审讯室内蓦然一片静寂,针落可闻。 过了良久,严伯敬长吐出一口气,失了神似地望着天花板,低声:“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保护我的女儿。” “哪怕,要杀了别人的女儿。” 不知什么时候,他已然红了眼眶,他张了张嘴,脑海里只剩下了那片过往:“最开始,一区用我妻子威胁我,我屈服了。后来,阿宛死了,他们又用我女儿威胁我,我也屈服了。” “我这一生永远都在让步,但我不曾后悔。我知道我对不起很多人,我也知道我死千遍万遍都不足以抵罪。” 第518章 别玩这种我替你死,你替我死的把戏 搭在门把上的手微顿了顿,华蔚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 待到华蔚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一向铁血无情的贺湖部长却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整个人像是瞬间苍老了十岁。 她抬手遮住眼帘前那炫目的灯光,身形不由得晃了晃;多日的连轴转让她身心俱疲,可她不能倒下,她背后有她必须要守护的司法部、有不计后果跟随她的各大区,还有她的一双女儿。 “对不起,阿贞。妈妈还是利用了你的好友、还是违背了对你的承诺……” 这句轻到几乎连自己都听不见忏悔之语最终还是止于唇齿,散去风中。 - 临行前的那一夜,华蔚收到贺湖发来的一段视频。 这个镜头隐秘的视角准确无误地拍到了江藤与江河一起离开禁闭室的画面,并且在视频下方,贺湖还特意补了一句,“承诺已经兑现,也请教授遵守我们之间的约定。” 窗外明月皎洁璀璨,预示着明天会是个万里无云的好天气。 可华蔚定睛看着视频中行动有些不便的江藤,目光落到了她的脚踝上。 ——那里,正戴着一个电子镣铐。 这是贺湖刻意给她看见的,目的就是要告诉她,如果她不信守承诺,上面照样能分分钟将江藤抓回来继续困着,直到严伯敬伏法的那天。 她亲手揭开了一区之下的所有罪恶,动了上部许多人的蛋糕;如果不是贺湖抓着财政部与何潇抗衡,恐怕他第一个出手要杀的人就是她。 如果这一次贺湖真的在这场无形的战争中败下阵来,那输的,也不止她一个人。 她是在帮贺湖,同时,也是在帮她自己。 沉寂在思绪中的华蔚没有发现,明月皎皎,而她紧闭着的病房门前,有人攥着一根旧到褪色的红绳、眸色黯黯沉沉,隔着门与她遥遥相顾。 那人在黑暗中,站了整整一夜,直到第一抹微光划破黑夜,他才悄然离开。 - 半月后,胥南海边的某处沙滩边。 傅明贞提溜着两个椰子缓缓向华蔚走来,瞧着她戴着宽大的墨镜躺在遮阳伞下怡然自得晒太阳的模样,她不禁啧啧两声,往她扔了个椰子过去。 “如果不是听见耳机里跟疯了似的警报声,我还真以为我们俩是来度假的。” 华蔚拉下宽大的草帽帽檐遮住侧脸,潦草拍了张照后便按着之前的流程:带定位、打卡、上传随刻,一气呵成! “本身就是公费旅行,干嘛不让自己自在一些?” 她噙着几分浅笑,就着吸管喝了口椰汁,眼底不见半分埋怨与不安。 傅明贞唇边刻意勾起的笑意顿了顿,心中的愧疚更是浓重了许多。 她定定看着华蔚,神色凝重起来,她蓦然开口:“如果,我是说如果,你发现了严伯敬的踪迹千万不要轻举妄动,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这些话听来是在劝华蔚和她商量方案,可华蔚定睛瞧了她许久,缓缓敛起了神色。 “傅明贞,别玩这种我替你死,你替我死的把戏。”她的目光清冷平静,全然不像一个在等待死亡的诱饵,“你听着,我们都不会死。” “我都能平安地从吃人的危险区走出来,又怎么会死在一个手无寸铁的严伯敬手中?” ——不是的!你怎么可能是平安走出,你差点就死在那里了! 心底的不安如惊涛骇浪,傅明贞此时才惊觉自己的伎俩在自家好友面前几乎是无所遁形。 母亲的不择手段让她心寒,可她又没办法让华蔚在这场局中全身而退;所以,她想让自己替她去死。 可现在才发现,有时候有个对自己太了解的好友也不是一件太好的事。 心思被戳破,傅明贞脸色微变,瞬息后又状若无事地躺倒在藤椅上,随口朝华蔚问了句:“那我们下一步去哪?这海边的小帅哥我都看腻了,来来去去就是赤水队那几个肌肉男,我要看些新东西洗洗眼。” 华蔚捧着椰子抬眼,“那我们去找鸭鸭吧……” 她记得宋麒那小崽子是在哪家奶茶店打工来着?正好傅明贞也是个爱喝奶茶的。 可她还没想起地址,就听见身旁的傅明贞倒吸一口凉气,猛然大声:“什么?你要去找鸭!” 这句话一出,原本欢声笑语的海滩迅速一片静寂,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到了她们二人的身上。 那些或吃瓜,或探究的眼神中,都明晃晃地写了一句话:好勇啊!这俩妹子! 华教授头一回尝到了社死的滋味。 ——怎么说呢?这椰汁挺辣的,和她的脸一样。 她这耳背的姐妹洗洗还能要吗? 沉默良久,她正欲开口解释此鸭非彼鸭,可耳中传来的细微声响与余光瞟过的那道身影让她马上扔了椰子,迅速拔枪直直射击过去! 三道枪响同时响起! 几乎是在华蔚开枪的瞬间傅明贞就将她扑倒在地,用自己做了她的人肉盾牌。 ——她到底还是这么做了。 开枪的严伯敬被伪装成游客的赤水队队死死摁在地上,他紧紧望着华蔚的方向所在,似乎在挣扎着,又似乎没有。 眼见着严伯敬被抓住,华蔚才迅速检查傅明贞、焦急问道:“哪里受伤没有?” 没等傅明贞答话,她又朝站在她身边警戒的赤水队队员大声吼了句:“医生去哪了!你们派来的医生吃泻药了在厕所里玩泥巴是吗!” 无辜的赤水队队员:…… ——华教授急起来嘴巴这么毒的吗? 赤水队队员挠了挠脸,小声开口:“……教授,他的枪口是朝天开的。” 言下之意就是,除非这颗子弹自带拐弯的功能,不然怎么着都不可能打到傅明贞的身上。 华蔚蓦然看着趴在自己腿上装死傅明贞,突然觉得很无语。 她动了动腿,示意:“起来,还装呢。” 以为这样就能揭过她挡枪这种二傻子行为了? 哪知傅明贞却是扶着自己的老腰,咬牙切齿,满脸狰狞:“老娘要是能起来早就起来了!我这不是腰闪了吗!” ——哦豁。 站那警戒的赤水队小帅哥垂着头想了这辈子最难过的事,还是憋不住笑了出来。 第520章 我可以给你整个世界 “我自小在最肮脏的地界长大,是基地收养了我;我付出了最大的努力成为了一区中最优秀的管理者。” “后来我遇到了我的妻子,是她让我有了家的感觉。我爱她,是宁愿替她去死的那种爱。” “我恨这个冰冷的世界,我不爱世人;所以一区拿阿宛威胁我的时候,我毫不犹豫选择了屠戮。” 他终是缓缓阖上眼眸,似乎是想起了不堪的往事。 “或许是手上沾染的鲜血太多,这一切都报应在了她的身上;阿宛难产而死,而我抱着刚出生的女儿,头一回跪在地上祈求神佛显灵,救救我的阿宛。” “可是我这种该下地狱的人,神佛又怎么会帮我呢。” 透过头顶那抹明亮刺目的灯光,严伯敬睁眼看了许久,眼角滑落了一滴温热的泪水。 他似乎从那朦胧的虚影中,看到了妻子站在远方,一如既往的温柔朝她笑着,唤他回家。 严伯敬抹了把眼泪,哑声:“那天重鸣队在中控将我抓捕,其实我是想自杀下地狱去陪我的妻女的。” 华蔚蓦然打断他,毫不留情讽刺道:“她们会上天堂,而你只配在地狱呆着,永远都不复相见。” 这句话怼得严伯敬脸色僵了僵,他迟疑了片刻,脸色又沧桑了几分:“对,你说的没错。” 他的微微那么善良,小兔子死了都要难受好多天,又怎么会下地狱呢。 但还好,一切都还有回旋的余地。 “后来,一区安插在重鸣队的内鬼给我传了消息;说我的微微没死,现在被何潇保护在安全的地方。唯一的条件就是要我出去之后,不择手段杀了你。” 话及此,严伯敬缓缓抬眼,看向了神色如旧的华蔚。 ——到底是多冷静的一个人,在听见自己的生死的时候还能这么淡定?这女人没有心的吗? 华蔚眼眸微抬,“所以你就来杀我了?” 那还把枪口对准天?开玩笑呢? 只见严伯敬缓缓摇头,轻声开口:“我本来的确是要杀了你的。可就在下手的前一夜,我在随刻平台上,看到了我女儿的账号。” “那个账号名直白地写了‘严微微’三个字,还特意点赞了我的博文;就生怕我看不见一样。” “你的男人带着我的女儿,跟着你的脚步,去你去过的每一个地方打卡拍照上传。我知道,他在保护你,也在警告我。” ——你的男人。秦司礼。 华蔚脸色微变,搭在文件夹的指尖不禁用力了几分。 第三道枪响,终于找到了出处。 “华蔚,你没杀我的女儿。在明知道我会暗杀你的时候,也没有选择用我的女儿来威胁我。” “你不该死,该死的人是我。所以,我不杀你。” 公正严明的司法部会给他最合理的审判,而他的女儿,也会在小基地的培养中,成为最优秀的人。 他当年也是这么长大,那他的女儿也一定可以。 ——只是这一次,爸爸要先去下一世布置我们的新家了。 对不起,我亲爱的女儿。 - 华蔚再一次踏出了审讯室的门。 上一次还是因为老人的死,那一夜的明月璀璨皎洁,而她却心事重重。 这次是白天,天际挂着的太阳热烈如火;而她,也依旧心事重重。 而那人,也如她意料之中,早早就站在了长廊边,等着她的出现。 他温柔地朝她笑着,像一汪包容万物的池水;只要她回头,他就永远都会在原地等她。 他说:“华蔚,你没事,真好。” 可他眼中的红血丝还是出卖了他的情绪。 “你这么做,就不怕他一狠心,杀了你带走严微微?秦司礼,你不要命了吗!” 那些照片她刚才看过,他身边连个在暗地里保护的警卫都没有,他是去送死吗! 秦司礼定睛看了她很久,听见她在骂他,他脸上的笑意反而愈深了些。 可那墨色眸子中的痛色,也更浓了几分。 他缓身靠近,微微俯身,语气中带着些许小心翼翼:“我可以抱抱你吗。” 华蔚刚想回答,但整个人下一秒就被拥入了秦司礼怀中。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她的耳边,扣在她腰上的力道逐渐加深。 ——他似乎是在害怕些什么。 “两次,我眼睁睁看着你差点在我面前死掉。” 低沉微哑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她甚至感受到了秦司礼身上的颤意。 “这次我不求佛,也不求神。我要自己亲手把你救回来。” “哪怕你骂我卑鄙,不择手段都好,反正我就这样了。华蔚,你要也得要,不要也得要。” 清风送来几许凉意,华蔚沉重的心情蓦然散了个尽。 她不禁在秦司礼怀中哑然失笑,这男人是怎么顶着这样一张脸,说出这么无赖的话的? “秦司礼。” 不明所以的男人低下头,亲密地抵在她的额前,“嗯?” 垂在身侧的葱白指尖悄悄勾住男人粗粝的掌心,毫无意外,摸到了那条旧到褪色的红绳。 下一刻,微凉的吻落在秦司礼的唇角。 他听见华蔚含笑开口:“给你名分,好不好。” 秦司礼的cpu当场就炸了。 “等一下!” ——这种事情怎么可以让女孩子做! 胸膛里的心脏疯狂跳动,他激动到当场就单膝跪地,从口袋里摸出个戒指盒。 “亲爱的华蔚小姐,请问、请问我可以,做你的未婚夫吗。” “我可以给你整个世界。” 一句话磕磕绊绊,紧张到连话都差点不会说。 阳光的燥热似乎染红了一双恋人的耳尖,华蔚缓缓抬手,看向她的狼崽,眉眼带笑, “好,那你整吧。” 秦司礼蓦然呆滞了一瞬,继而马上将戒指戴在了华蔚的指间! ——我老婆!说北境的话也贼拉好听了! - 翌日,北地。 江藤从瓜地里摸了个西瓜,敲了几声听着满意之后才缓步走向坐在树下的华蔚。 午后的阳光热烈似火,她徒手劈开之后,又不知道从哪里摸了把勺子出来,连着那半个西瓜一起递给了身侧的华蔚。 “你这病,看来还是没好。” 挖了一勺正准备往嘴里送的江藤:“……” ——好扫兴哦,我这姐妹。 第521章 我们啊,就这样一辈子折磨下去吧 “那日我在贺湖发给我的视频中看到来接你的人是江诃,我还以为你原谅他了。” 西瓜入口清甜,华蔚冷不丁提起这个名字,这个曾给江藤带来沉痛记忆的男人;但她的阿藤已经不是当年那个沉浸在过往里的小姑娘了。 江藤抬手用勺子铲了铲瓜瓤,唇角微弯,眼底带着肆意:“一两句哥哥能换来整个二区的助力,我牺牲一下也没什么,对不对?” “只要江诃一日对我怀有亏欠,便永远都会是我手中那把最锋利的尖刀。” 她顿了顿,侧目瞧了眼神色平静的华蔚:“你那天说得非常对,巨大的情绪波动干扰了我的判断;清醒过来后,面对这江诃的种种讨好举动,我发现呀,我居然已经无动于衷了呢。” “他不是喜欢浪子回头吗?那我也乐于装一装迟疑和犹豫,给他几分希望,让他对我更加的用情至深。” “我们啊,就这样一辈子折磨下去吧。” 这句轻浅的话过了唇角便散去风中,江藤拍了拍华蔚的手腕,立马演给她看。 只见她回头朝不远处站在树荫下的男人眯起眼眸、微微一笑,唇角还沾着几滴红色的西瓜汁;而迎上她目光的那一瞬,原本脸色晦暗的江诃迅速眼睛一亮,脚步一动立马就要走过来。 演着演着效果过头的江藤蹙了蹙眉,嘴角向下撇了下,立马转过了头。 江诃的笑容瞬间凝在脸上,整个人僵硬在原地。 偏生站在他身旁的秦司礼还是个会补刀的,他状若无意转了转中指上的戒指,浅浅抬眼疑惑道:“你怎么知道我已经和华蔚订婚了?” 追妻火葬场的江诃:谁问你了啊!!! … 而这边的江藤,显然也对华蔚手上那枚订婚戒指抱有不少的怨气。 她戳了戳手中的西瓜,小声叨叨:“秦绿茶还真是有点东西,他居然还能骗得你答应他订婚。” 末了她顿了下,忽然抬眼看向华蔚:“秦家那两个老人的我听说可不是什么好相与的,特别是那位秦万海。早前他和上部交好,在这次贺湖和何潇的暗斗中,因为他站队于司法部这边,何潇才被暂时拎出来调查。” “而那位秦老太太更是苛刻,秦家后辈的联姻几乎都是她一手操办;而这几个孙子中,她最疼爱秦司礼。华蔚,你想清楚,这种家庭真是适合你嫁进去吗?” 华蔚咽下口中清甜的瓜瓤。 几个月前,她还站在中控劝江藤对感情问题三思,没想到今天她们二人就换了立场。 “阿藤。” 清风徐来,枯黄的落叶打了个转落下二人脚边。 只听华蔚慢悠悠开口:“谁说订婚就一定会结婚?” 这句平静到就像在讨论今天天气不错的语气,却让江藤口中咽到一半的西瓜差点卡在喉间,她猛得咳嗽了几下,才勉强顺过气来。 江藤迅速压低声音,凑近华蔚:“你不爱他?!” “爱啊。” 似乎很纳闷江藤为什么问出这个问题,华蔚带着几分疑惑瞧着她,“不然我为什么答应他的订婚请求?” “那你、”江藤急的差点就上手摇她了,“你又说不会跟他结婚!” 华蔚握着勺子的指尖一顿,继而敛起眼眸,低声:“哪有这么简单呢,阿藤。” “半月前,贺湖用你的命来威胁我做诱饵引严伯敬出现,临行时,她同我说了句话。” “她说,会送我一片光明坦途。” 江藤闻言不禁皱了皱眉。 ——为什么这句话听起来那么怪异? “我们长于小基地,受训与甲乙两大基地,乃至后来被分配至各大区;而我们接触最多的,便是保密二字。” “换言之,阿藤,我们的身份天生与光明就是对立的。” 闻言,江藤脸色微变,她似乎猜到了华蔚接下来的话。 可是明明华蔚是牺牲自己救了那么多人,贺湖她为什么要恩将仇报?为什么啊?她也不正是因为这件事才能借力除掉了何潇吗! “一区的事牵扯太广,以至于让京城公部插手了进来;上部无法与公部交代,而我曾时任南部特聘顾问,因此,只能将我推了出去做他们在外的代言人。” “而秦家密部在围困一区这场争斗中出了极大的力量,贺湖想要维持和秦家的关系,最合适的人选也只有我。” “而最后这一点,也是最重要的一点。” 她挖了很大一勺西瓜,用勺子慢慢碾碎,却一点都没有送入口中。 “我破译了四大黑盒,还很可能有造出生盒的能力。而贺湖,不希望我成长为第二个严伯敬。” “所以,她必须要将我扼杀在摇篮中。” 话音落,江藤狠狠将手中的半个西瓜砸在地上,怒骂出一句:“放狗屁!” “前人栽树后人乘凉我还能理解,后人乘完凉就把树砍了就真他爹恶心!” “如果不是因为傅明贞那王八蛋,你又怎么会掺和进这种事里?她把你推出去挡枪的时候,难道不知道惹事的人明明是她女儿吗?” 这什么狗屁道理,如果没有华蔚,现在贺湖还在担心危险区的报复什么时候会落在傅明贞的头上!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吗?真恶心! “别说这种话,江藤。”她抬手轻按住暴怒状态的江藤,清冷的语调让她这位好友冷静了几分,“我从未后悔过帮傅明贞,这是我的选择,最后我也救了我自己。” 傅明贞不过是这件事中引她入局的一个契机,哪怕没有傅明贞,她也迟早会被危险区设局入场;而那时的结局可能会比现在惨烈许多。 “可你难道就不会生气吗?凭什么啊!凭什么这么不公平?” 江藤红了眼眶,“如今你被推上风口浪尖,上部、京城公部、秦家都会视你为眼中钉;七区还能不能回去都还两说……” 光是想想,她都觉得很悲惨了好吗! 哪知,华蔚定睛注视了她良久,却突然笑了起来,她眉眼微弯,含笑开口:“没有你想得这么惨,阿藤。” “高风险带来高回报。如今三方维系仰赖于我,上部与公部给予我的权限自然也高。” “江藤,你相信我。我只会让自己比现在更好。” 第522章 ‘光明坦途\’ 很快,华蔚的猜测开始一一印证,贺湖的确给她送了个‘光明坦途’。 早前她用来吸引严伯敬出现的随刻账号上还留着她拍的那些照片,而偏偏是这些照片在网络上引起了巨大的风波。 有人扒出她的被帽檐遮挡的下半张脸和楼家死去的二公主极为相似,而且她每一张照片都没有露全脸。 又那么恰好,露出来全都是和楼蔷相似的部位。 再加上她半个月跑了七八处地方旅行,就更是坐实了她是个蹭死人热度的网红。 原本这种小事是绝对上不了随刻的热版,但偏偏暗地里有人买了高价热搜;再加上早前无辜惨死的楼蔷,这种种夺人眼球的关联词,谁能忍得住不点进来看? 【什么东西啊?怎么敢装成楼蔷?楼蔷的照片我又不是没看过,比这个108线的小网红美多了好吗?】 【死人的热度也要蹭,是真的不怕天打五雷轰啊?】 【奇怪了,我没看见她的博文里有哪条提到楼蔷啊?大家要不要先冷静一下……】 【冷静个屁!肯定是她自己买的热搜营销,让大家好感她,谁知道营销翻车了呗!】 【万一楼蔷没死,她就是楼蔷呢?说真的,她的几张照片我叠图对比了一下,还真的和楼蔷的照片一模一样。】 【楼上你睡醒了吗?你知道戏耍司法机关的罪名有多大吗?当时警方都出鉴定结果证明楼蔷死了,你居然不信警方信个小网红,我真服了。】 【楼蔷好可怜啊,连我一个路人都忍不住为她鸣不平;这个叫蔚然的网红有没有心啊?楼蔷就算死了她也是楼氏二公主,不是你一个野鸡说模仿就能模仿得来的!】 ——当你死了,世界突然开始爱你。 华蔚面无表情翻着评论,看着最初那些注了水的数据,脸上毫无意外。 贺湖终于出手了。 在一开始,她就要求她上传自己的照片与定位来作为诱饵吸引严伯敬现身;如果她命好,没有被严伯敬杀死,那她就趁势将这些照片推上风口浪尖,揭露她的真实身份。 而且她知道楼清原就服役于重鸣队,也知道在她苏醒的半月后,迫不及待赶过来看她的人就是楼清原——她的小叔叔。 如此一来,只要楼家对她仍然有一分爱意,就会迫不及待和她认亲,并正大光明承认她就是楼蔷。 不得不承认,这位贺湖女士真的算透了人心。 甄茹一夜白头,楼懿文为了她驱逐了楼家三房……这桩桩件件,仿佛注定了楼家人最终哪怕要担戏弄司法的罪名,也要认她回去。 只要她被认回楼家,那她这辈子就注定了只是一个名媛千金;那么七区、公部、上部、必然不会再有她的一席之地。 华蔚端起手边的白水,慢慢抿了一口。 ——可是,贺湖她还是算漏了一点。 楼懿文或许是真的爱她,但也仅限于爱她。三房的风波才刚刚平息,楼懿文为了楼氏集团的平稳运行,她绝对不会为了一个已经在明面上故去的孙女而担上罪名,惹来无穷无尽的后患。 孙女死了一个还有一个,但集团倒了,就没么容易扶起来了。 或许是为了印证她的猜测,楼氏集团很快就出了一条公告。 楼氏集团v:斯人已逝,生者如斯。楼蔷已经离世,希望各位不要再打扰她的安宁。 短短一句话,击碎了所有对‘蔚然’这一身份是楼蔷的猜测。 那些刷着她是楼蔷的水军突然之间就在随刻平台上消失了。 华蔚知道,这是贺湖在止损。 她走的这步谋划因为楼氏集团的声明胎死腹中,或许她真的也没想到楼家人能利益至上至此吧。 然而也因为这道声明,‘蔚然’这个账号反而被骂得更凶了。 【哈哈哈哈哈,这是蹭热度失败被狠狠打脸了吧!我都没见过哪个集团这么快就跳出来发声明的!】 【死人饭都要分一口,现在这些网红为了流量真是不择手段了!兄弟们,给我举报她!】 【年纪轻轻半个月跑了八个地方旅行,不会是要跟着自己的金主爸爸们出外差吧~】 【楼蔷我记得长得不错啊,她既然有楼蔷的三分像,那估计还真的有几分姿色,不然我私信问问价……】 【楼上这么熟悉流程不会是经常出去卖吧?已截图发送给你的所有关注,不客气,我就是这么人美心善。】 … 【你特么有病啊!我女朋友看见你私信现在要跟我闹分手!你这么见不得别人好是因为你嫁不出去心里有怨气吗?我给你三分钟跟我女朋友解释这是个误会,不然我分分钟让你在南江呆不下去!】 【?本来点进来吃瓜,怎么还看见神经病了?已截图发送关注,不谢!ps:小姐姐快快跑!我发现他还关注了擦边男博主,你小心被骗婚。】 【这个蔚然怎么还没被封号,吃人血馒头随刻都不管吗?】 …… 发布公告前。 楼懿文坐在楼氏集团的办公室内,脸色晦暗地看着网上那些如铺天盖地一般的不堪言论,眼底的怒火几乎凝成了实质。 “你说她处境危险,前些日子还被人当作诱饵推出去诱敌?” 垂首站在一旁的楼清原抿紧薄唇,低声答了句:“……是。” 楼懿文蓦然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再问:“你说她陷入三方争斗,所以我最好告诉外界,证实楼蔷已经死了,才是保护她的最好办法。这些都是谁告诉你的?” “楼清原,我怎么知道这些不是因为你厌恶她而编造出来的借口?” 桌面下,楼懿文握着拐杖的手微微颤抖着;她知道这个儿子虽然顽劣,但在大事上从未对她有过半句谎言。 她只是不愿意相信她的孙女已经陷入到那种危险境地,那种她一承认她是楼蔷、她就会死的境地。 良久,楼清原垂在身侧的掌心紧握成拳,染满愧色的眼眸半阖着,不忍再看:“……母亲,楼家是她的累赘。” “请你相信我。” 任守随对他的警告言犹在耳,那些话听来他至今都在心口泛疼;而且,他又怎么可能会害时卿…… 而楼清原越是这种欲言又止的鬼样子,楼懿文就越来气,她满脸讽刺,抬眼看向楼清原:“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第523章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没想到下一秒,楼清原就直直跪在地上,朝她一字一顿:“她于我曾有救命之恩。母亲,我求你,就让集团公告楼蔷已死的消息吧。” 砰—— 青瓷茶杯狠狠砸在楼清原的面前,楼懿文气到脸上已经没有任何情绪,她缓缓站起,一步一步走到了楼清原的面前。 “她对你有恩,所以你在她回到楼家的第一天,给了她一个下马威?” 啪! 一记响亮的巴掌打偏了楼清原的脸,他跪在那里,沉默着,一言不发。 “她对你有恩,所以你要让楼蔷这个身份彻底死掉?” 啪! 又是一巴掌。 许久,楼懿文深深吸了口气,盯着他沉沉出声:“我不知道你们到底是个什么组织,但如果这次她真死了;我绝不会放过你,楼清原。” “……谢母亲成全。” 他跪伏在地,牙关紧紧咬着;任由眼眶中的热泪打湿地毯,也不敢发出一个多余的音节。 - 与此同时,建善寺内。 小沙弥捧着热茶给坐在亭下的三位斟完后,呆呆地摸了摸自己的小光头,又看了眼在另一面在自己和自己手谈的空也大师,才默默地退了下去。 ——好奇怪,为什么感觉师傅像个保镖? 微风拂过,空也抬眸看了眼小亭,悲天悯人的脸上悄然漫起几分凉意。 谁能想到在这小小的建善寺内,居然坐着三位大人物呢? 而其中一位,还是他带出来的学生;真是世事无常。 贺湖自然也感觉到了空也的注视,但她指尖微动了动,脸色如旧,不显半分情绪。 “贺部长。”公部特遣,唤作齐闻知的男人慢悠悠执盏,朝贺湖缓声开口:“我说过,楼家不是不识相的人。” 他虽然在笑着,但却半分笑意不达眼底:“你看,你这个多疑的性子还是要改改。如果不是你让我等上这一天,说不定我们公部的委任状早就送到华教授的手里了。” 闻言,贺湖握着茶盏的手紧了紧。 ——楼家的冷血倒还真是让她另眼相看了。 “这样做,也不过是为了不留人话柄。” 眼底情绪被她敛起,她神色自若的端起茶盏,向秦万海和齐闻知开口道:“日后我们的华教授,还要承蒙二位关照。” 秦万海端坐着,手上拐杖被他立在椅侧,脸色一如既往沉着,看不出悲喜。 他瓮着声,语气沉沉:“既然她已经和司礼订了婚。那日后也是我秦家人,谈不上什么关不关照。” 而齐闻知却是晃着手中的青瓷茶杯,不动声色揭过这个订婚话题:“我听闻这次的一区一案华教授在这其中出了很大的力量,但我却怎么没听闻上部有授勋于她的计划?” 贺湖脸色微变。 这是在警告她们整个上部治下不严,才导致出了这么大的事吗? “她大病初愈,身份尚且还在休眠状态。这些天来我们忙于处理被一区牵连起来的其他事,就忘了给她授勋。” 呵。 齐闻知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我看不如这样好了,贺湖部长。你干脆将她提升为七区正负责人,这样我也能委任她于京城公部的特聘顾问。不然我千里迢迢跑着一趟就给了个小职位,多不像样啊,你说对不对?” ——还是警告。 贺湖攥着茶杯的手紧了紧,心下不禁漫起几分冷意。 他在告诉她,华蔚多有能耐都只是个小研究员,并算不上什么管理层;那么既然是要给他们公部做人质,那就干脆给个身份大的,有实权的。 ——齐闻知看出来贺湖想把华蔚当做弃子丢出去,顺便送给公部做人情。 可偏偏他也不是个傻子。 在齐闻知似笑非笑的凉凉眸光中,贺湖沉吟片刻,带着几分犹豫迟疑,开口道:“恐怕不行。现在的七区负责人是华教授的老师在任职,若在他无过错的情况下,我贸然将他撤职将华蔚顶上去,恐怕会寒了一众研究员的心,也会给华教授和她的老师之间产生嫌隙。” “齐先生,此举不妥。” 哪知齐闻知晃着杯中清茶,直直看着贺湖,漆黑如墨的眸子好似洞穿了一切。 “可我怎么听说不是这样的呢?” “任守随那老家伙虽然名义上掌控着七区与13区,但从早几年开始,七区实际上的决断者就一直都是华蔚教授了。” “而且在这偌大的30个大区中,唯独只有任守随一个人把控两个区;贺湖部长难道觉得这就不会惹得其他大区不满吗?” “既然有不满,又哪来的寒了研究员的心呢?贺湖部长,你可不要同我开玩笑哦。” 贺湖的眼眸暗了暗。 ——她当然知道。 可是华蔚一旦任职七区负责人,那就相当于把整个七区都送到京城公部的手里;这样的话她们不但赔了夫人又折兵,还送出去一个大区。 那还不如她直接授勋给华蔚,让她安生在七区呆着呢。 “华蔚若是任职七区负责人,那便涉及到许多保密条款,且主负责人非令不得外出;这样的话,齐先生恐怕就不能委任华教授为京城公部的特聘顾问了。” 金丝眼镜被贺湖缓缓推了推,她噙着几分浅淡疏离的微笑,缓缓刺了齐闻知一句。 既然他要华蔚手握实权,那就不要怪她不给人了。 可她没想到这齐闻知却是个难缠的老油条。 “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杯中茶汤热气袅袅,齐闻知慢慢抿了一口清茶,不轻不重地将皮球踢了回来:“没有先例难道就不能破一次例吗?” 贺湖正欲开口,但却在迎上齐闻知眼底的寒意时却陡然止了唇。 下一刻,她便听见对方说道:“还是说,我们公部这次给贺湖部长帮了这么大一个忙,出人出力出地方的,还不值得贺湖部长为我们开一次微不足道的小后门吗?” ——强盗行径! 握着杯盏的指骨微微用力,贺湖的气息乱了几分。 “齐先生还是先等等,华教授如今还是秦家的未来儿媳;如果授予她七区主负责人之位,那恐怕在未来的几年她都不能离开上部和京城。” 她顿了顿,意有所指,“我上次还听闻秦老太太有意让小秦五爷早日成婚,以了却一桩心事。就是不知道,秦老先生怎么看呢?” 第524章 公部下场 一直没说话、阖眼休息的秦万海缓缓睁开眼,略有些浑浊的眼眸看向了贺湖。 半晌后,他收回目光,平静地说了一句:“我们从不干预后辈们的选择,哪怕她是司礼未来的妻子。” 这就是默认站在齐闻知这边了。 贺湖脸色沉了沉,不敢相信秦司礼居然说动了秦万海这个老古板,要知道在之前的情报里,这个秦万海可是恨透了华蔚! 当年在琓城之战中,因为秦司礼差点死在那里,秦万海后来可没少找基地的麻烦。 ——秦司礼倒是对她用情至深! 最后的同盟倒向公部,贺湖无法,只好答应了齐闻知的提议。 她破格将华蔚提升了七区的主负责人,而京城公部也在同一时间将她委任于京城的特聘顾问,早前挂在内网里的委任状更是直接下达到了各大城。 到此,贺湖的弃子计划,彻底走向失败。 … 临下山时,齐闻知坐在车里接到了一通电话。 电话里是一道带着几分疲惫的年轻女声,她似乎是刚刚哭过,声音有些哑:“事情办妥了吗?” “自然。贺湖比我想象中心狠,若不是那华蔚聪明,留了个心眼没将自己的正面照上传随刻;说不定她的计划真能成功。” 齐闻知握着手机,摘下眼镜按了按眉心,继续道:“不过她到底也还是不敢和公部撕破脸,我提了两句一区的腌臜事,她就忍了下去。” 提到一区,电话那边的女人静了会,忍不住咬牙切齿,恨恨道:“这些人千刀万剐都不为过!我可怜的囡囡现在还天天做噩梦,如果不是当年公部打击及时,我的囡囡说不定早就被他们做了人体实验,他们早该死了!” 电话里的女人,正是伍家三太太,伍囡囡的亲生母亲。 而齐闻知,则是自小陪着她长大的青梅竹马。 方才在亭子里与贺湖谈笑间厮杀的男人此时听着电话里青梅的哭泣之声,却不知道该从何安慰而起,只能像幼时一样,轻声说着, “冉冉,别哭,哥哥会难过。” 三太太呼吸一滞,似乎却更加悲痛了。 她紧紧捂着唇,不让自己的哭嚎声透过电话落入竹马的耳中。但这显然是掩耳盗铃,齐闻知这边听得真真切切。 这漫长的几分钟,对他来说像是锥心的煎熬。 “父亲走了,再也没有人会在晚上等我回家唤我一声冉冉。” 三太太泪流满脸,喉间哽咽,呆坐在那里像个失去灵魂的木偶:“我为什么要说恨他呢,为什么我不愿上门看他一眼呢?明明那是毫不保留爱了我三十多年的父亲……” 这段时间她总是梦见小时候,父亲用并不伟岸的肩膀撑起了她幼年所有无忧无虑的日子;在那些堂前燕飞过的时光里,总有人轻声唤她‘冉冉’,带她回家。 家里总会有温热的饭菜,总会有一盏为她而留的灯。 可如今,那里只剩下一片黑暗;她的记忆,也彻底成了一片废墟。 “闻知,华蔚是我父亲生前最后得到的善意。”眼眶中的热泪滑落脸颊,三太太望着缩在衣柜中的小女儿,指尖用力,狠狠嵌入掌心。 “没有她,我父亲恐怕连死后都不能体面离开,而胥南公部也只会当他是个乞丐而草草结案。” “算我求你,替我护住她。” 说完这句话,仿佛耗尽了三太太最后一分心力。她紧闭着眼睛,抬手轻轻贴在了脸颊边,只见那纤细的手腕上戴着条看起来很劣质的水钻手链。 上面的水钻还掉了几颗,只剩空空的铁托。 ——那是当时那个老人为回报华蔚那碗面,而送给她的。 如今这链子到了她手里,赠送给她的人是谁自然不言而喻。 “你我之间,说什么求。” 齐闻知眼底翻涌的情绪如呼啸的山海,微凉的唇角动了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 但最终那些话还是止于唇齿,掩于岁月。 ——就这样吧。就保持这样下去一辈子,也很好。 - 内网的委任状和七区负责人的命令一朝下达,原本被勒令闭嘴的几大群体就好像突然得了特赦令,随时准备在随刻平台上厮杀起来。 但似乎,总有些人没感觉暴风雨前的宁静。 【哟,还玩捂嘴那一套呢?这是看没卖到好就撤热搜了?】 【我今天不把你祖宗十八代扒出来我都对不起死去的楼蔷!】 【我三舅他二表弟的老婆的姨妈的邻居就在公部上班,我让他帮忙查查指定行。】 【蔚然滚出随刻!现在什么阿猫阿狗都能上网了吗?贱不贱呐您?长得一副狐媚子样,一看就知道不是什么好女人,在我们村带二十万嫁妆都没人要的!】 …… 孟霖摩拳擦掌,看着屏幕跃跃欲试。 他再次回头跟自家老大确认了一遍,“我真的可以吗老大!这样真没事吗!你不会是把我卖猪仔了吧?” 陶存旭凉凉抬眼,笑得危险:“……你不发就让小赵发。” “我发我发!还是我来吧!” 这种好事怎么能让给小赵,回去他还要拿去跟妹妹吹牛呢! 胥南公部v:南部特聘顾问@蔚然,教授,我这里可不止有椰子啊,咱的老火汤也老好吃了,您下次记得多来看看我呀~ 京城公部v:京城公部特聘顾问@蔚然,教授回程时间定了吗?用不用我这边给您买张机票,实在不行,我派人去接也是可以的。 北地公部v:在我这吃西瓜呢,哈哈哈哈哈 南江公部v:气死我了气死我了,为什么不来我这,是我的荔枝不好吃吗@蔚然 东晖公部v:七个城市,教授回回都从人家的世界路过,我都晓得的,肯定是小东晖这里不好,才让教授没有来旅行的心思嘤嘤嘤~@蔚然 海西公部v:东晖的茶味就差灌我嘴里了……教授,人家也要嘤嘤嘤,你来看看我嘛~@蔚然 临江公部v:(愤怒爬行)(扯你耳朵)(大声喊道)教授我这大樱桃也快成熟啦!!@蔚然 …… 一溜的官博刷屏下来,震惊到了所有吃瓜网友。 此时他们的心里大概只有两个字能表达出这种炸裂的情绪。 ——卧槽! 这蔚然谁啊!为什么那么多官博叫她教授啊,她不是一个蹭死人热度的网红吗? 你们这些官博都是齐刷刷被盗号了吗!! 第525章 谢邀,我会抓人。 【公部滥用职权,给这么一个小网红撑场面,你们这些人怕是等不及要吃国家饭了吧?】 【……有没有人能解释一下这特聘顾问是什么身份啊?很牛吗?】 【看来还是上面有人,怪不得随刻不封她的号。】 【我看即便是顾问,也是那种随随便便就能挂名的吧;这不就是花点钱就能搞定的东西吗?明天我也去买一个!】 【说起来蔚然也从来没有说过自己是小网红吧,人家只是分享了自己的旅行照而已。】 【天啊,已经开始有水军来洗地了吗?谁家好女孩半个月旅行七八个城市啊?在自己家周边逛逛就行了,还省钱。她难道不知道要攒钱做嫁妆的吗?】 【笑死了,楼上这个心眼比金针菇还小的是破防了吗?酸死你得了,主页里的‘富婆我联系方式是130xxxxxxxxx’转发还没删呢,骂别人之前先看看自己吧sx】 【怎么到现在都没看见蔚然出来解释一句啊?不是心虚的话干嘛不说话?】 …… 而此时,七区实验室内。 刚熬完一个大夜,才睡了两个小时就被挖起来看热搜的余鸥:“……” 她灌了半口浓咖啡进去,提起精神,问了句:“导师那边的七区负责人委任下了吗?” 瞿洪岩点点头:“下了,和京城公部的特聘顾问一起下的。” 说到这,他又煞有介事地小声道:“听说京城公部那边的人鬼得很,还没和贺部长谈好就偷偷在内网挂起了委任状;大有贺部长不同意就一定逼到她同意的意思。” “我知道了。” ——就这样?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瞿洪岩有点不敢相信,上次还要给楼婕p不雅照的师姐居然这次这么平静? 他都做好要和她做个网络喷子的准备了。 他小心翼翼搓搓手,问道:“师姐,我们不骂他们吗?” 就这么看着他导被骂,他很不爽啊! 正在翻着大群通讯录的余鸥手微顿,缓缓抬眸,平静开口道:“先不动,有的是人比我们急。” “等打起来我们再进去踩两脚,也算是为老师出气了。” 京城公部费了这么大力气才把他们导师给弄到他们那里做顾问,现在以性命做饵还被网友戳着脊梁骨骂;这不是在打公部的脸是打谁的脸? 如果华教授因为这么不堪入目的言语自愿辞去顾问一职,那公部才是要跳脚了。 ——他们不可能放任上部和秦家交好,秦万海背后那支神秘小队永远都是公部心中的一根刺;只有像现在这样三家制衡,才是上上之策。 瞿洪岩纳闷地挠了挠头,听不懂他家师姐的话中之意。 但很快,他就明白了。 当日下午两点,京城公部卡着点发了一条博文。 京城公部v:数月前,曾在胥南发生一起极为恶劣的刑事案件。犯罪嫌疑人用残忍的手段将一位乞讨老人生生杀死,就连老人的小狗都被拍成了一滩血肉。 得益于蔚然教授出手查证,胥南公部才将凶手捉拿归案。 而后根据这桩新案,我们察觉这桩案子和几年前京城公部破获的一起大型人口拐卖案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是蔚然教授以身犯险,协同公部一起追查;才查出了在这背后的巨大人口器官实验案。 我们这才知道,当年的人口贩卖集团一直都在为其所用,给对方提供人体用于实验;如果没有蔚然教授,恐怕我们还不知道有多少的公民悄无声息失去性命。 而这次大家看见蔚然教授半个月跑了七八个城市,其实事出有因。 人体实验集团的幕后管理者在缉捕中逃脱,蔚然教授是在以命做饵,吸引对方上钩;很幸运,我们在胥南抓到了他,很幸运,教授没有命丧于对方枪下。 我们感激教授的付出,并诚挚邀请她出任公部特聘顾问。 对于占用了公共资源我们感到抱歉,但如无意外,此生教授都会存在于保密条款之下,不会出现于人前。 我们许多科研工作者一生都在默默无闻奉献着,不该因为几张照片而被各位口诛笔伐;这会寒了她们的心。 如果付出得不到该有的尊重,那将再无后来者追随她们的脚步。这是公部的损失,也是大家的损失。 言尽于此。 胥南公部v:谢邀,我会抓人。 北地公部v:等会,在查ip了。 南江公部v:诶……当时蔚然教授差点死在器官案的实验室里,伤刚好就出去以身诱敌了;这件事京城你怎么不说呢?好气哦 东晖公部v:南江你不要命啦!这件事都敢说,小心被网友骂哦~ 海西公部v:东晖你这阴……隐形的翅膀挺好看的哈 临江公部v:(乖巧)(蹲下)(站起)(跳起来喊!)@蔚然教授!我爱你呀! …… 京城公部这条博文一出,全网静寂。 随刻平台的在关于‘蔚然’这一词热搜榜上本来还在实时刷新着骂她的话,但在静滞了整整五分钟后, ——它炸了。 【啊啊啊啊我现在半夜醒来都要扇自己两巴掌啊!这是活的教授啊!活的啊!】 【救命啊!我这辈子唯一能和保密级别的教授对话的机会,而我在骂她?我崩溃了好想死啊!】 【我特么还是人吗?教授你先不要回去啊,我个人发言不要上升ip啊!我们这的水果也很好吃的啊!】 【人家在用命救人,而某些人在用手中的键盘杀人。】 【我当时就在胥南的沙滩上,也确实听见了枪响;不过后来只知道是公部在抓逃犯,没想到居然是蔚然教授在那。】 【我拜托我那个在公部的远房亲戚查了一下,他叫我滚远点,他不想进去吃牢饭。】 【看到胥南公部新发的博文了吗?那个经常在网上辱骂别人的被抓了,哦对了,他还给教授造黄谣了,我有他账号和照片啊,要做雪花的私信我】 【笑死,之前某些人还想让蔚然教授出来给他解释?你特么算哪条沟里的死老鼠,也配蔚然教授的解释?】 【啊啊啊啊啊我要去蔚然教授去过的地方打卡啊!!!教授看看我,我爱你呀!】 第526章 完 与此同时,‘蔚然’这个账号下面的辱骂评论迅速消失,这是之前那些人看到了京城公部的博文后,开始删评的迹象。 有些没来得及删的,也会被后来者在楼中楼骂到怀疑人生。 ——你瞧,网暴他人者,人恒网暴之。 而蔚然账号下的那些照片下,也从之前满屏诅咒谩骂变成了一水的, 【教授贴贴,您辛苦了!】 【教授好漂亮!不要被那些坏人的话伤害到,我们都很爱你呀。】 【果然是条汉子,这要是在我们村,我肯定要破例让你进宗祠!】 【脸上顶俩窟窿是用来摆设的是吧?看不到蔚然教授主页里的性别女是吧?也看不见京城公部博文里满屏的‘她’是吧?有点好事就跑出来贩剑,你是看不起你身下的二两肉吗?笑死,说不定还没有二两】 【没必要这么计较吧,教授是大家的教授,人家说让她进宗祠也不是夸她吗?而且我觉得他说的挺对的啊,汉子难道只能用来形容男的,不能用来形容女的了吗?】 【笑死,楼上先删了你主页里骂蔚然教授是拜金女的那条转发先。还有,我接下来要夸你了。‘你哥肤若凝脂弱柳扶风不施粉黛,你弟风情万种楚楚动人婀娜多姿,而你凹凸有致天生尤物,路过的人看见了都要夸你一声媚眼如丝小鸟依人含苞待放’!】 【你有病啊!你骂我干什么!】 【哈哈哈哈哈人家夸你啊,你干嘛这么生气,别不识好歹啊】 【蔚然教授一看就是大美女,比那些网红好看多了,之前那些骂她的人是怎么想的】 …… 华蔚垂着眼眸,面无表情地熄灭了手中平板。 她对京城公部会帮她这一点毫无意外。 如今正是公部在上部安插耳目的好时机,这一招制衡了上部,拉拢了秦家,一举两得。 而贺湖越想把她当做弃子抛出去,那公部就越要保下她。 因为只有这样的她,才会对公部忠心耿耿。 晨阳划破天际,灿色的阳光带着生命的气息照耀大地;华蔚抬眼缓缓看去,一如当年她第一次踏出那道困了她七年的黑暗小屋时,看见的那抹阳光一样。 是那般熙和、温暖。 没有人可以左右她的未来,若是有,那便成为她前进路上的垫脚石。 向阳而生,不死,便不休。 - 时光荏苒,辗转来到第十年。 今天是华蔚接任上部中央主权的召开会议的日子,她用了十年时间,从七区的一名主负责人走到上部最高位,成为了历任以来最年轻的掌权者。 而前一天,她才刚刚和秦家家主解除婚约。 瞧着她面色平静坐在主位上下达决策,坐在下边的六大部长多多少少脸色都由复杂的情绪闪过。 会议结束后,傅明贞等在她的办公室门口前,刚想开口让小秘书打电话问问华蔚有没有空,就眼看着那道门打开了。 新上任的司法部部长含笑的声音落入她的耳中,她听见她说, “结草衔环相报,我师妹做不到的,我替她做。” 这赫然是当年在病房里来向华蔚询问一区事宜的两位监管者之一。 开门的一瞬间刘墨在看到傅明贞的一瞬间笑容顿了顿,随后礼貌道:“傅部长是在等华总吗?” 傅明贞眉尾微挑,虽在笑着,但语气却算不上太好:“是呢,我和华总约了个饭局,刘部长要一起吗?” 刘墨敛起眼底的情绪,温和笑笑,“不了,我还有事,就不打扰您和华总了。” 永远的温柔从容,永远的假面具;傅明贞冷眼看着刘墨离去的背影,眼底情绪闪过几分难以言喻。 “怎么了?想起你母亲了?” 不知道华蔚什么时候走了出来,她抱着手臂、带着几分疲惫却又愉悦的情绪在门口站着,唇边浅浅的笑意昭示着她是在打趣傅明贞。 “你还别说,你觉得我下次在六部会议上当面喊刘墨一声妈;你说她下次还敢来我这财政部吗?” 摸着下巴,傅明贞越想越觉得这计划的可实现性非常高! 华蔚猝不及防被逗乐了,她抓着车钥匙走在前面,路过傅明贞时还好心情地扔下一句:“明天贺湖女士就能打断你的腿。” 闻言,傅明贞手一抖,想起了之前被亲妈支配的恐惧。 别说,你还真别说;这真是她妈能干出来的事。 …… 上部中央区隐蔽处有个小公园,环境清幽,小道边的花朵开得正艳。 “你和秦司礼真的解除婚约了吗?”傅明贞敛起脸上嬉笑的神色,看向华蔚时,眼底漫起了几分担忧。 十年情谊,说到头就到头了。这秦绿茶倒也是…… “嗯,退了。”华蔚平静地走在前面,这些话出口时甚至眼神都未变过半分。 像极了她当年在小基地时那冷心冷肺的模样。 得到准确答案后傅明贞看向华蔚的眼神有些复杂。 “虽然猜到你接任中央主权就必然要和秦司礼决裂,但没想到这秦绿茶还是没办法挡住所有的艰难险阻,坚定地选择你。” ——噗嗤。 不知什么时候摘了朵蔷薇的华蔚蓦然笑了一声,她缓缓回头,眸间温和:“所以你今天下午在我办公室门口堵我,就是为了安慰我,别因为这件事难过?” 傅明贞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 不然呢!不然她干嘛好端端扯着刘墨做由头开玩笑?真以为她想不开了要卡司法部的资金申请啊。 “阿贞。”华蔚神色微敛,眼底漫起几分认真,“如果他真的要挡住所有也要跟我在一起,才是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秦司礼从来都知道我要的是什么。无论是我一开始和他订婚是为了稳住上部和公部,还是用现在的解除婚约来成为最完美的接任上部中央主权的人。” 一纸婚约,也仅仅只是一纸婚约而已。 傅明贞听着,心里却有些闷闷的。 如今她随意抬眼,就能看到在这小公园内布满了上百名在暗地里保护华蔚的警卫。 不,应该说是在保护上部的最高掌权人。 她的这位昔日同窗,似乎得到了什么,也失去了什么。 良久,傅明贞似乎是下定了什么决心,她抬眼看向华蔚清冷如旧的眼眸,沉声:“无论你做出什么选择,我都会永远站在你这边。” 如同一个忠诚的卫士在效忠她的信仰。 微风徐徐,华蔚注视她良久,她动了动指尖,这才轻声:“如果我选择香菜呢?你也站在我这边吗?” 傅明贞:…… 华蔚教授的恶趣味再次把自己的旧友气得牙关紧咬。 “等我有一天有钱了,我迟早要把世界上所有的香菜都拔了!” “诶,刚才还说效忠人家,现在立马就食言了;阿贞,你果然有钱就变坏了……” 猝不及防再次膝盖中箭的傅明贞再也受不了她的茶言茶语,她咬牙切齿甩下一句,“我祝你和秦绿茶那王八蛋百年好合!” 走时那背影怎么看怎么怒气冲冲。 这么一通搅和,她们之间的那点浅淡的忧愁倒是散了个尽。 … 片刻之后,华蔚抱着两支蔷薇,看向不远处逆着光向她走来的高大身影,眸间带起浅浅暖意。 “女朋友,我来接你了。” 她抬手,轻轻搭在秦司礼温暖的掌心中。 “男朋友,欢迎归来。” 如果身份阵营注定我们只能选择分离,那谈一辈子的恋爱或许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你我相互制衡,在烈火中再次相爱。 正文完。 第527章 颜瑞星番外 胥城首富,颜家独子,胥南横着走的太子爷……种种名号冠在一起,我成了这座城中人人艳羡的纨绔二代。 可在兄长去世之前,这一切还不是如今的模样。 没人记得,我也曾是个乖孩子。 哥哥长我八岁,在我还是个牙牙学语的稚子之时,他就已经是个会打着领带、穿着小西服穿梭在各种大大小小钢琴比赛的小小少年。 乃至我再大些,哥哥跟在父亲身后学习如何运营一个公司时,也依旧游刃有余。 他很优秀,一直都是父母心中最骄傲的儿子;也是我心目中最厉害的兄长。 少时我一度以为我手拿男二剧本,哥哥则是这个世界的男主;前有他运筹帷幄在商海中厮杀争夺,我只需要在他身后做个懒散的富二代就好。 但我太过天真,没有发现父母在对哥哥教育上面的控制欲已经畸形到了每一处细节里。 或许在每一次的饭桌上,母亲连哥哥今日要去赴的宴会、该说什么话、只需要见什么人时——我就该猜到,哥哥只是父母的一个傀儡。 一个被他们精心雕刻的傀儡。 他们不顾兄长作为一个独立人格的自我意愿,牢牢控制着他所有的生活与交友;甚至还为这种行为打上了一个特别可笑的标签。 ——我们是为了你好。 父母以为兄长在他们的教育下面会成长为理想中的天之骄子,继而接下整个颜氏集团;然后联姻、生子;重复他们的老路。 我曾经也以为这样是对的。 变故发生兄长即将大学毕业那一年。 有人给父母来讯,我那清心寡欲,目下无尘的哥哥似乎在学校里恋爱了;而对象还是一个贪财市侩的拜金女。 这和我母亲谋划中的名媛千金简直是天差地别。 我看着她握紧手中资料,脸色愈来愈黑,最后直接撕碎所有扔进了垃圾桶里。 ——那个女生,要完了。 不安驱使着我给兄长打了电话,我将母亲发现他谈恋爱的事情事无巨细告诉了他;但他似乎不以为然,并叮嘱我好好吃饭,别想太多。 或者说,他并不是不以为然,而是不在乎,无所谓。 可惜我当时什么都听不出来,甚至连那句‘好好吃饭’都没有放在心上。 三个月后,我那浪荡风流的小叔叔回家了。 他的脸上依旧挂着混不吝的浅笑,见我第一面就揽着我的肩说要带我出去潇洒玩乐;但下一刻又在我母亲的冷眼警告下讪笑着放下手,带着几分痞气赔罪道:“我错了,珍珍姐。” 珍珍,我母亲的闺名。 他似乎从来都没有叫过我母亲一声‘嫂子’。 三个月的风平浪静让我以为兄长解决了那件事,而就在我准备打电话联系他之时,哥哥却消失了。 第二天,和哥哥传言在谈恋爱的女生被爆出未婚先孕,被金主抛弃的照片席卷了学校论坛。 风波之下,那女生流产、退学;最后在痛苦中选择了自杀。 而我看着照片上那赫然和我母亲长得有五分像的女生,脑海里陡然一片空白。 这还不够,酒店门前站在那女生身侧的男人,不正是前几日唤我母亲‘珍珍’的小叔叔吗? 哥哥、母亲、小叔叔…… 我迫不及待地想打电话问清楚兄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我们这一家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可我等来的却是兄长烧炭自杀的噩耗。 那场大火,彻底带走了我唯一的哥哥。 中年丧子,白发人送黑发人;我的父母一下子老了十岁。 他们强忍悲痛奔赴兄长所在的城市处理后事,而我,收到了哥哥生前给我留下的遗书。 ——原来,早在几年之前他就已经患上了抑郁症;病痛的折磨让他的精神濒临崩溃,食不下咽,有好几次甚至想过自杀。 是那个女生的出现暂时拯救了他。 她和我们的母亲长得相像,她为了哥哥胥城首富之子的身份接近他,对他温柔笑着,各种鼓励;而这些,都是我们的母亲给予不了,也永远都不会给予的温暖。 他曾想过,也许这样糊涂过下去会不会也挺好。 可小叔叔的出现却彻底给了他致命一击。 他利用身份上的便利接近了那个女孩,给她疯狂砸钱、给她编造甜蜜言语的宠爱、甚至许下了美好的婚姻谎言。 这些都是我患病的哥哥给不了的。 于是毫无意外,她选择了小叔叔。 生命中最后一丝阳光消失,哥哥彻底沦落在无边地狱,他以自杀的方式解脱了自己;也给父母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我无法原谅间接害死我兄长的凶手,哪怕他是我的小叔叔。 于是在那个大雨瓢泼的雨夜,我带上那把哥哥送我的匕首将他捅进了icu。 他死不了,我知道。 我幼小学拳,比许多人更知道哪里是致命伤,哪里、又是差一点的致命伤。 ——我要活着,哥哥遗书的最后都在叮嘱我好好吃饭;我怎么可能为了他而把自己送进监狱呢。 而那一年,我从胥南首富次子,变成了胥南首富独子。 也彻彻底底变成了众人眼中凶狠的纨绔二代。 - 休学被送到外婆家时遇见的那个女孩是人生的意外。 她活力、善良,咋咋呼呼像个小太阳;似乎永远都不会难过。 我很羡慕她,她拥有美好健康的原生家庭,父母对她百般宠爱;而我,就像个见不得光的窥视者。 后来孟家的公司陷入危机,她的父亲在家里点燃了一场大火,试图以这样的方式结束自己的生命。 我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毫不犹豫地冲进去救她,甚至搭上自己的性命也毫不在乎。 这个我在梦境里练习了无数次的举动,让我准确地找到了倒在博古架下的孟雨。 她趴在地上朝我看过来,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张张合合。 她说:救救我。 一年前,我没办法在大火中救出兄长;但起码现在,还能救一个她。 我抱着孟雨倒在了大门前,背后是熊熊火海;昏迷过去时看见了守在她身边的男人,我认得,那好像是她的青梅竹马。 就这样吧,我这种心理阴暗的危险分子怎么配得上她呢。 和小太阳相配的只有向日葵,而不是我这种手染鲜血的恶魔。 … 余兆康这个人渣! 我不想她做小太阳了。 留下来,做我的小玫瑰。 第528章 华颂言番外 http://.biquxs.info/

暗夜猎手,丛林收割机、黑色噩梦…… 华颂言咬着嘴边的草根,一动不动地将自己埋在草丛间。 她在这几片丛林里埋伏了三天三夜,手中这把高精狙已经陪着她了击毙敌方上百人;在最后一日,她收到讯号准备撤退,然而丛林里射出的一枚子弹击穿了她的肩骨。 她为自己的失察付出了血的代价。 作为回敬,她带着伤口在丛林里和对方周旋,最终将其击毙于枪下。 而她也因为错过最佳的治疗时机,导致肩骨处的伤口留下了永久的后遗症。 ——那一年隆冬,在军队里服役了十三年的华颂言受伤从战场上退役。 基地的医生告诉她,她这辈子都不能拿枪了。 她看着握着水杯都在细细颤抖的掌心,蓦然觉得人生了无生趣。 从小基地毕业伊始,她就被送进队伍秘密培训;她记得从自己会走路的时候就已经在学格斗与枪术了,如果不让她上战场,那她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 在基地医院养病的那段时间,时任13区负责人的任守随常常来看她;但每回他都是冷着一张脸来,然后黑着脸出去。 这一回因为她的伤,他们似乎次次见面都在吵架。 任守随看不爽她因为不能再上战场就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而她则因为任守随那张淬了毒的嘴被气到一句话也不想多说。 然而,她越是沉默,任守随就越害怕。 如果不能再上战场对华颂言来说就没有了活下去的意义,那么是不是这世上就已经没有了任何能牵绊住她的东西? 那他呢?他在她心里难道就一点分量都没有吗? 于是在沉默中变态的任守随、在华颂言伤好的那一天就迫不及待带她上了山。 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个老和尚,还有个小沙弥。 向来不信神佛的华颂言这一次却由着任守随带着她,一步步跪在蒲团上,虔诚地给佛祖磕了三个头。 她觉得这一切毫无意义,但也并没有阻止。 直到任守随拉着她解签的时候,她那双平静地如一潭死水的眸子才有了浅浅的波澜。 “施主,命中有女儿缘未完。她历经苦难,在痛苦的人间等你施以援手。” “别放弃她,也别放弃自己。阿弥陀佛。” 悲天悯人,慈悲为怀。 这就是我佛的指引吗? 华颂言侧目撇了一眼目光飘忽,神色僵硬的任守随;心口里的那股郁气突然散去了不少。 ——她还以为这家伙会编个姻缘来哄骗她和他结婚,没想到却怂得只敢让她去领养小孩。 他到底是有多怕她想不开自我了结。 思及此,华颂言微微眯起眼眸,唇边笑意带着几分危险:“大师,你这么厉害,难道看不出我的命盘是什么样的?” “还是说你根本就看不出我的命盘,你只是一个坑蒙拐骗的假大师?” 咄咄逼人,不留余地。 嘴巴毒起来的华颂言有时候和任守随几乎不相上下,甚至一模一样。 大师垂着眼眸后退一步。 待到掌心合十念了句佛号后,他才缓声:“施主,贫僧知道你的命盘乃天煞孤星。” 华颂言脸色微滞。 ——这老头居然还真有点东西。 可她却没注意到身边的任守随闻言脸色微变,那一瞬看向她的目光中隐隐闪过几分沉痛。 难道就是因为这个,她才一直无视了他对她的在乎与爱意吗? 华颂言扯了扯嘴角,眼底漫起几分讽刺。 “既然大师知道,那你为什么还要让我去收养女儿?你难道是想让我害死她吗?” 她连自己都没有什么活下去的欲望了,还要带个孩子,这简直可笑。 然而那大师老神在在地站在那里,连眼神都没变过半分。 他定定看着华颂言,手中佛珠缓缓转着:“她是贪狼命,与你相互制衡。” “施主博学多识,想来应该也知道负负得正的道理。” ‘负负得正’这四个字被大师用悲天悯人的口气说出来的时候,华颂言身形晃了晃,差点没绷住。 ——去他二大爷的负负得正啊! 她就说这个什么劳什子的大师是假的!任守随这王八蛋指定是让人给骗了! 科技算命,赛博和尚,绝了! 满腹无语的华颂言揪着任守随的耳朵下了山,一路拷打威胁才问出来,这家伙给寺庙捐了八十八万,大师才勉强答应和她说了这么一番话。 但他们二人似乎忘了,在临下山时,大师还和他们说了一句, ——出家人不打诳语。 … 虽然觉得很荒谬,但华颂言还是去领养了个孩子。 她永远记得在踏入福利院的那一刻,她看到那个瘦瘦小小的身影蹲在角落里直直看着她的模样。 那样孤寂,苍凉,又空妄。 只一眼,她就知道这小娃娃手上沾过血。 她十三岁时跟着队伍出去学习猎杀,第一条鲜活生命在她面前倒下时,她的神色也是这般。 可她虽然和她很像,但她却又比她更悲惨。 于是她把她带回了家,并取名华蔚。 蔚蓝晴空,万里广阔。 她希望她能像她的名字一样,拥有广阔的眼界与胸怀;不要拘泥于过去,沉寂在那些黑暗的过去里。 可她的女儿,却好像一颗困在死水里的石头;不会笑、不会哭, ——也不会动。 她那不靠谱的医生旧友说这是应激创伤留下的心病,看得开就能走出来,看不开,可能这辈子就这样了。 他还嘲讽她干嘛好端端地捡个累赘回来养着,还不如捡他呢。 这些话气得华颂言当场就把人打了一顿。 可这些话虽然说得难听,但也是事实。 她既然决定要养这个孩子,那就要对她负责。 于是华颂言在退役的第二年,她在金溪的闹市附近买了间小公寓,掩藏身份住了下来。 … 周边居民的生活倒也缓慢有趣,华颂言常常带着女儿坐在‘八卦集中地’和她们一起唠嗑打趣;有些时候听到的传言比她在过去的战场上看见的还要离奇。 她们心疼她年纪轻轻丧偶还带着个不会说话的女儿,于是在生活里倒也对她处处照顾;有时出门,她的小华蔚还会收到阿姨们送她的小礼物。 ——可她的女儿,就像个把自己封闭起来的刺猬。 她拒绝了所有人的好意,从尖锐的刺扎伤了所有想对她好的人。 在那个黑暗寂静的深夜,华颂言抱着女儿并不算温暖的身体,轻声缓慢问着:“为什么呢,我的女儿。” “不要用别人的错误惩罚自己,你的未来握在自己的手上。” “你越是这么折磨自己,那些对你作恶的人就是越得意。她已经死了,你应当放过自己,拥抱属于你的美好未来。” … 或许是她的话奏了效,小华蔚虽然还是不愿意开口说话,但已经慢慢地从过去的阴霾里走出。 她不再拒绝阿姨们的善意,也不再是那个只会站在阴暗角落里发呆的小姑娘。 那个困住了她七年脚步的圈,终还是被她一步步走了出来。 华颂言摸着女儿细幼的头发,想了想,还是决定送她去上学。 她的同龄人这个时候已经在校园里学习知识,如果在学校里小华蔚能够交到新的朋友,或许会不会对她的病有帮助? 可华颂言没想到后面的发展却直接超出了她的预料。 原来她女儿一直以来的沉默并不完全是因为心病,而是来自于她的高智商。 以她的能力生活在普通的校园环境里,对她而言似乎是一种折磨;因此她封闭了自己,拒绝了所有人的靠近。 华颂言最终还是做出了最艰难的选择。 她曾希望自己的女儿能过上平凡顺遂的一生,不必像她一样需要在尸山血海里殊死挣扎;但可惜只这么一个小小的愿望都显得格外奢侈。 她还是将华蔚送进了小基地。 起码那里还有个任守随,那里还有着她旧时的人脉与伙伴;他们会替她保护好她的女儿,也必然不会让她重蹈她的覆辙。 … 可没想到她在任守随的手下还是出了事,琓城一战她差点没了命,也失去了所有关于那场战役的所有记忆。 心因性失忆让她忘记了秦勿的存在,华颂言不知道他们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但是那段录像中的所有影像却让她不得不对华蔚的安全有了新的考量。 于是,华颂言联系了在基地的旧部,让他将华蔚在琓城一战中的所有影像全部格式化,不留一丝在档案库中。 她知道危险区这块寄生于上部的毒瘤,还没到要切除的时候。这件事需要闹得更大、闹到上部无法在公部面前交代之时,才是最好的出手时机。 而她相信自己的女儿,一定能做得很好。 … 琓城之战过后的第四年,楼家人发现了华蔚的存在。 或许应该说,是小蔚故意让她们发现的。 有些可笑,小蔚的生父母居然是个脑子里装大肠的奇行种;她以为当年在塔里木雪山踩着敌人头颅,那人却突然跟她表白心迹已经很可笑了,没想到这楼家夫妻却更加奇葩。 不过这倒也好,这种父母确实配不上她的女儿。 那一年,她作为战地记者在战场上意外负伤;彼时她躺在基地医院的病床上和当年说华蔚是累赘的医生旧友四目相对。 那人依旧噙着张扬的浅笑,一边给她缝针、一边打趣问她:“如果华蔚选择回到楼家,成为一名普普通通的豪门千金,那你怎么办。会不会觉得做了亏本生意?” 毕竟费了这么多心力养育大的女儿被人突然摘了桃子,是个人都会不爽;更何况是曾有暗夜猎手之称的重鸣队领导者——华颂言。 而华颂言平静地等他缝完针后才缓缓开口,说道:“你也知道楼家普普通通,你觉得华蔚是愿意拘泥于普通的人吗?” “而且,我养育她并不是为了回报。如果真要说起来得失,那么当年如果没有她这么一个牵绊,我可能会直接请愿奔赴极地,不死便不回头。” 廖名山握着纱布的手猛然用力,脸色微变。 瞬息后他平静缓缓剪掉多余的纱布,细心地贴上好几层医用胶布。 继而站起身,他如墨的眼眸仔仔细细盯着病床上的人,脸色黑如沉墨:“华颂言,你这人真他么一点心都没有!” 想死就死,有考虑过他们这些人的感受吗?难道在她眼里,他们也不过是她生命中的过客,连一点无足轻重的分量都没有吗! “你大可请愿去极地,你去哪我就跟着去哪!你死了我立马跟在你身后下地狱,到死都纠缠你!” 华颂言:“……” 没有办法给出答案的华颂言只好选择了沉默。 … 事情的变化远比她想象中要快,秦勿的入场让危险区感受到了危机;于是危险区不顾被发现的风险将华蔚带入了a区。 她在国外不过才短短几月,等她再次收到任守随的消息时,她的女儿已经人事不省地躺在了基地医院里,生死未卜。 何潇是以为她人在国外,对京城发生的一切鞭长莫及,所以就敢这么对她的女儿吗? 只可惜,他还是高兴得太早了。 上部中央主权那边留有她的暗部,何潇派出所有试图拦截消息的暗卫都被她的人杀了个干净。 没有人能够阻拦她女儿的脚步,如果有,那便踏着她的尸体过去! … 在贺湖一事之后,她曾和华蔚短暂见过一次面。 那时,她的女儿已然长得亭亭玉立,是整个基地中最为出色的负责人之一。 她站在旧时门庭前,望着不远处朝她缓慢走来的熟悉身影,含笑张开怀抱,眼底笑意盈盈。 “欢迎回家,我的女儿。” “无论你想做什么,我永远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我华颂言的女儿,值得这世上最好的东西。” 这句话过去如是,现在也如是。 凉风习习,燕子从天际划过残影,穿堂而过的秋风带来了旧时的气息,一如十几年前。 “妈妈,我好想你。” 熟悉的温暖怀抱覆灭了所有的心计谋算,在这一刻,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儿。 她只是,华颂言的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