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谈清朝》 第一章 天女诞雍顺 平乱建满洲 相传很久以前有三位美丽的天女,大姐叫恩固伦,二姐叫正固伦,三妹叫佛库伦。天女生在东北海滨长白山下,三人是同胞姐妹,相亲相爱,只是塞外风俗,与内地不同,男子往来游牧,迁徙无常,女子亦性情活泼,最爱游玩。 在长白山东北部有座布库里山,山下有一个清澈透明的水池,此湖叫布尔瑚里湖。湖水碧蓝清凉。盛夏,起伏叠嶂的群山环抱着碧水清潭,蓝天白云倒映在水中,湖边野花烂漫,彩蝶飞舞,鸾凤合鸣,百鸟交唱。 这美丽的景色引来了三位天女,那时正是春风澹荡,春日迷离,黄鸟双飞,绿枝连理,暗藏春色。这里又没有一丝人迹,看着清波粼粼的池水,真是叫三位姑娘心醉。佛库伦又天真烂漫,春兴正浓,就约两姊妹解衣洗浴。 忽然,有一只神鹊飞来,口里衔着一枚朱果。它把朱果吐在池岸三妹佛库伦的衣裙上,然后就飞走了。浴罢,姑娘们有些疲倦了,便上岸穿衣。佛库伦在自己的衣服上看见一枚光润鲜嫩的朱果,十分喜爱,恰好她感到有些饿了,便拿起来吃。不想刚刚放到唇边,那枚果就自己进到腹内了。 这以后,佛库伦竟有孕了,生下了一个男孩。这男孩不但状貌魁奇,而且生下来就会说话,儿名叫作布库里雍顺,是佛库伦所取,因她在布库里山下,食了朱果,以致孕育,所以特地将布库里三字,作为儿名,留一纪念。佛库伦命以布库里雍顺爱新觉罗四字,也就是传说中满族爱新觉罗氏的祖先。清朝建立后,被尊为清始祖。 其实清朝开基的地方,是在山海关外沈阳东边,初起时,只一小小村落,聚群而居,垒土为城,地名鄂多哩,人种叫作通古斯族,“相传是唐虞以前,便已居住此地,称为肃慎国,据《海经·海外西经》记载在白民北,有树名曰雄常,先入伐帝,于此取之。帝舜二十五年,肃慎国进贡弓箭,史册上曾见过的。传到后代,人口渐多,各分支派,大约每一部落,戴一首领,多生得骨格魁梧,膂力强壮,并且熟习骑射,百步穿杨;金太祖完颜阿骨打,汉名完颜旻[min],会宁府会宁县人(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算族内第一个出色人物,开疆拓土,直到黄河两岸,建立金朝,完成了建国及灭辽两件事业,推动女真族的历史进入一个新时期,宋朝被他搅扰得了不得。后来蒙古兴起,金邦渐衰,蒙古与南宋联兵,将他吞灭,还有未曾死亡的遗族,逃奔东北,伏处海滨,经过了二百多年,又产出一个大人物来;这个人物,就是我们刚才所说天女诞下的“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 只是光阴迅速,襁褓婴儿,竟作髫年童子,且说布库里雍顺渐渐长大,也学些骑马射箭的技艺。 有一天,佛库伦做了一只木船,让儿子坐在上边,然后拉起儿子的手,语重心长地说:“天意让我生你,实际上是要你去平息暴乱,安邦定国。孩子,你一定要完成上天交给你的重任。“说完松开儿子的手,把船推向水中,木船顺松阿里乌拉(松花江)而下,一直到了三姓(现黑龙江省依兰县)一带,布库里雍顺遂登了岸。 原来长白山东南有一处大野,名叫鄂谟辉,野中有一村落,约数十百家,这数十百家内,只分三姓,三个姓氏的部落为了争夺当酋长,经常互相厮杀。 一日,有女子到江边汲水时,见他相貌奇特,十分吃惊。急忙告诉自己的兄长和老父亲一起来“欣赏欣赏”,父兄即临河眺望,果然岸旁有一少年,头角峥嵘,仪表英伟,不觉失声道:“这是天生神人。” 随即引之登陆,问从何来?布库里雍顺从容对答,说是天女所生,由长白山下至此,专来平定你们的战乱的。霎时间哄动乡闾,无论男女老幼,一齐出观,见了布库里雍顺,都道这个好郎君,真正难得。 于是各邀布库里雍顺至家,仿佛东牵西扯,几至大家争论起来,还是布库里雍顺从旁劝解,你看我也是初来乍到的,承蒙大家如此厚爱,有空的话肯定挨家挨户拜访,又指汲流女子的父兄道:“我与他相见最早,理应先到他家,众人见他举止谦恭,吐属风雅,便个个叹服,一无异言。 布库里雍顺就随了汲流女子的父兄,直至家内。既然是天女所生,那家自然格外优待,不仅饷以酒食,更是将汲流女子许配与他,拟择日成婚,自是布库里雍顺就住在此。暇时到村中各家问讯,村人见他彬彬有礼,无不欢迎。 结婚当然是要选一个良辰吉日,到了吉日,一对小夫妻,谐了眷属,大众都来贺喜。顿时高朋满座,佳客盈门,就中有一个白发朱颜的老丈,向众人道:“这是圣人出世,到吾村内,也算是阖村幸福。吾村连岁械斗,弄得家家不安,人人耽忧,现在不若奉此小郎君为主,一切听他指挥,倒可解怨息争,安居乐业,大众以为何如?”众人听这一席言语,个个鼓掌赞成,欢声如雷。也不待布库里雍顺允与不允,竟一齐请他上坐,奉他作为部长,呼为贝勒。 布库里雍顺得此天大的奇缘,不愧是天女所生,遂运用智谋,部勒村居人民,建设堡寨,创造城池,名约鄂多哩城,就这样建成了一个爱新觉罗部,据说布库里雍顺就是满族爱新觉罗氏的始祖了,并号其部族曰满洲。 当然故事不可能就这样结束了,布库里雍顺后,传了数代后又出一个惊天动地的人物,为建立清朝奠定了基础。 第二章 深山大泽生龙蛇(一) 却说布库里雍顺所建的鄂多哩城,为建立清朝奠定了基础。鄂多哩城一说在今辽宁省勒福善河西岸;一说位于长白山腹地的吉林敦化,我个人倾向于后者,因《清史稿》记载,敦化,清始祖居鄂多哩城,即此。而且一千多年前,这里也是渤海国的都城所在地。 清祖祠也正建于敦化南郊,北临六鼎山,南接八旗山,向东是碧水映山的圣莲湖,湖对岸的布库里山间,是尼众道场正觉寺,世界最高的释迦牟尼青铜坐像——金鼎大佛稳坐于山顶。清祖祠掩映其间,得神山之威,借圣水之灵,一方宗庙,堪称天工造就。不过建城之初,究竟是一个小小部落,也没什么威名。 直到明朝统一中原,定都燕京,只在山海关附近设防,像这种塞外荒地,视同化外;根本无暇理睬,谁知深山大泽生龙蛇,自布库里雍顺开基后,子子孙孙,相传不绝,其间虽迭有兴衰,直到明朝洪武三年(1370年),出了一个孟特穆,又名猛哥帖木儿,明朝建州女真人(今黑龙江省哈尔滨市依兰县人),后来成为了斡朵里部的首领。斡朵里部是明代建州女真的重要组成部分,源于元朝五万户府中的斡朵怜万户府。 明朱元璋洪武三年(1370年),此时候元朝还没有灭亡,时北元惠宗至正三十年,至正是元惠宗的第三个年号,也是他的最后一个年号。因为这一年元惠宗妥懽帖睦尔驾崩于应昌,享年五十一岁。 朱元璋一直以扩廓帖木耳为西北边患,决意征剿。遂于洪武三年(1370)正月初三日,复命徐达为征虏大将军,李文忠为左副将军,冯胜(即冯宗异)为右副将军,邓愈为左副副将军,汤和为右副副将军,往征沙漠。熟悉明史的朋友会发现,这几人皆是明朝开国大将,可见朱元璋对此次北征的重视。(元顺帝滞留塞外,扩廓帖木儿以孤军犯我兰州,其志欲侥幸尺寸之利,不灭不已。) 此战也不负朱元璋所望,四月初八日,徐达一路出巩昌安定县,与扩廓帖木儿隔渠沟列阵对垒。初九日,诸将悉力与战,大败扩廓帖木儿,擒元郯王、文济王及国公阎思孝、平章韩扎儿、虎林赤等官一千八百六十五人,吏卒八万四千五百余人,马一万五千二百八十匹,橐施驴牛羊杂畜不计其数。 扩廓帖木儿从皇城与妻子数人逃奔和林,郭英追击至宁夏,不及而还。五月十三日,李文忠一路趋应昌,得知元顺帝死,兼程前进。十五日围应昌城,十六日破城而入,获元嫡孙买的里八剌及后妃宫女、官属将校人等,驼马牛羊不计其数,李文忠追至庆州而还,经兴州,降元将江文清等三万六千九百余人。至红罗山,又降杨思祖等一万六千余人。遂班师还京。洪武三年六月二十日,朱元璋颁平定沙漠诏于天下。 此次北征沙漠,迫使元朝残余势力从应昌、定西一线北撤,明朝北边防御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相对的稳定。同时也让北元见识到了明朝的强大,双方就此进入了僵持状态,但北元仍然有足够的兵力对明朝的边境进行不断的侵扰。 朱元璋也认为蒙古骑兵始终是明朝最大的威胁,分别于洪武十三年(1380年)、洪武十四年(1381年)对北元发起两次远征。这两次远征都取得了胜利,但并未对北元形成致命的打击,而北元也认识到,与强大的明朝正面作战是不可能取得胜利的,他们开始采用打了就跑、跑了再打的游击战术不断骚扰明朝边境。 直到洪武二十一年(1388年),朱元璋想彻底解决掉自己这个老邻居,是真的被烦透了。明太祖首先与与建州女真三部(胡里改部、托温部、斡朵里部)取得联系,建立对付蒙古的同盟。建州女真三部从今黑龙江依兰县沿松花江和牡丹江迁居到图们江流域,这地方元代属奚关总管府奚关城。 此次征战的大将军是被认为明初最后一个名将的蓝玉,洪武二十一年(1388)三月初八日,朱元璋以蒙古内部空虚之机,派遣蓝玉为征虏大将军,邓镇、王弼、赵庸、吴海、张翼、周武、曹兴等为副北征。月末,蓝玉等率师十五万,由大宁(今内蒙古宁城一带)进至庆州(今内蒙古巴林左旗西北),一路搜索前进,终于把目标锁定在一个名叫“捕鱼儿海”的地方。所谓的“捕鱼儿海”,即是今贝尔湖的古名。 当初元太祖成吉思汗按照蒙古游牧贵族的传统分封亲族时,将兀鲁灰河等地(相当于乌珠穆沁旗一带)封给了同母弟哈赤温的后裔。而邻近的捕鱼儿海亦应该是哈赤温后裔的势力范围。北元小朝廷以“捕鱼儿海”为栖身之地,这表明哈赤温的后裔仍然忠于大汗脱古思贴木儿。 四月十二日,明师自百眼井至捕鱼儿海南,侦知敌营尚在海之东北八十余里,乃命王弼为先锋,疾驰夺其营。敌以为明军缺水,不能深入,不设防备,又遇大风扬沙。当王弼军突至,大惊失措,落荒而逃。蓝玉等杀太尉蛮子等,俘获其众。脱古思帖木儿与太子天保奴及丞相、知院等数十骑逃遁。蓝玉以精兵追之不及,而获其次子地保奴、妃及故太子妃并公主一百二十三人,官属三千,男女七万七千余口,马四万七千匹,驼四千八百余头,牛、羊十万二千四百五十余头,车三千余两,不久,又破哈剌章营,获人畜六万余。五月二十一日,蓝玉捷表至京,朱元璋大加慰劳,比之卫青、李靖。这是一场彻底终结元朝的最后决战! 到明洪武二十五年(1392年),这一年二月十五日李氏朝鲜王朝建立,三月,孟特穆接受朝鲜授予他的“上万户”。顺便插一句,这一年有两个重要人物逝世,一是朱标,朱元璋长子,一是沐英,朱元璋养子。也正是这两个人逝世改变了明朝发展的走向。 到了永乐元年(1403年),胡里改部属地设置建州卫,位于今绥芬河流域,以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赐名李承善)为指挥使。其后又以斡朵里部建立建州左卫,以孟特穆为指挥使,赐姓童。胡里改部与斡朵里部,都隶属于我们前面所说的建州女真三部。 第三章 深山大泽生龙蛇(二) 永乐元年(1403年),朱棣以胡里改部属地设置建州卫,位于今绥芬河流域,以胡里改部首领阿哈出(赐名李承善)为指挥使。其后又以斡朵里部建立建州左卫,以孟特穆为指挥使,赐姓童。 建州三卫,是明代在东北地区建州女真聚居地设置的三个地方军事行政机构的合称,包括建州卫、建州左卫、建州右卫,其指挥使一般为女真族世袭首领,“俾仍旧俗,各统其属”。此时孟特穆为建州左卫指挥使。 在诸多清史书中,均定论猛哥帖木尔(又称“孟特穆”)是清王朝的开山肇祖,被称为“大清肇祖原皇帝”加以尊奉。“肇祖原皇帝”的谥号,不是史官们随便封的,而是清朝顺治皇帝“根据”猛哥帖木尔的卓着贡献尊谥为清王朝的“肇祖原皇帝”。看来,猛哥铁木尔确立的“肇祖原皇帝”的地位,无可动摇。 1370年(明洪武三年)猛哥帖木儿出生,在元明交替时期,建州女真地区的矛盾激烈,各部女真纷争不已,局势动荡不安。明皇朱元璋派燕王朱棣视察胡里改地区,安抚阿哈出等。时阿哈出将女儿嫁与燕王朱棣,朱棣当上皇帝后,阿哈出女为三皇后。后来阿哈出部经常遭受“野人”女真的侵扰。于是阿哈出率胡里改部族向南迁徙。《明英宗实录》 与胡里改万户府阿哈出为邻的斡朵里万户挥厚(孟特穆的父亲)也因不堪忍受“故元遗兵”纳哈出和“野人”女真的掠夺,于1372年被迫挚家流移,离开故乡,沿牡丹江溯江而上,迁至珲春河口奚关城(玄城)。 1372年(洪武五年),北方女真部落兀狄哈部经常向南袭扰,居住在奚关城的斡朵里部不断遭到袭击。珲春河口一带的女真官民,饱受欺凌。为了求得安定的生存环境,挥厚不得不组织部族离开奚关城,向新的地方转移。几经周折,挥厚所部逃到朝鲜半岛,于1374年(洪武七年)斡朵里部定居在阿木河(即斡木河,在朝鲜会宁镇北)。 在斡木河定居期间,挥厚积极为斡朵里部的生活奔走,与朝鲜地方发展关系,改善部族的生存条件。使斡朵里部在朝鲜有了稳定的生活环境。 自定居在斡木河后的十年里,挥厚负责斡朵里部的所有领导事务。猛哥帖木儿也渐渐成熟,懂得许多部族的事理。有时候替父亲管理一些力所能及的事务。1384年(洪武十七年),挥厚病逝,猛哥帖木儿袭职豆漫(万户),当上了斡朵里部的大首领和酋长。这时的猛哥帖木儿刚刚15岁。但是,他在斡朵里部却展现了勇猛、刚毅、果断、聪明的领导才能。部族的所有事务都由他亲自处理,而且井井有条。朝鲜李朝对猛哥帖木儿的组织和领导才能特别器重,于1392年(洪武二十五年),猛哥帖木儿受招至朝鲜京都,朝鲜国王授其职为“上万户”(即“高丽豆漫”),委以重任。 洪武末年明朝经珞铁岭(今朝鲜境内)北部及图们江设立三万卫,招抚斡朵里部女真。猛哥帖木儿便与明朝建立了友好往来关系。同时,按照明朝的旨意,猛哥帖木儿率族迁移至建州(唐代渤海国率宾府所辖,即今俄罗斯双城子对过的克拉斯基诺雅尔山城)。 在1403年(永乐元年)也就是我们文章开头所说,阿哈出赴京朝拜明皇时,曾向皇帝奏明并推举猛哥帖木儿,赞赏猛哥帖木儿特别聪明能干,颇有远见卓识。明皇甚是高兴,遂于次年(永乐二年)遣使招谕猛哥帖木儿。此时,猛哥帖木儿所部与火尔哈部(即胡里改)的首领阿哈出关系十分密切,两部族众相互通婚。猛哥帖木儿把妹妹嫁给阿哈出的长子释家奴为妻,阿哈出又将次子莽哥不花的女儿又许配给猛哥帖木儿的次子都赤为妻。两部亲上加亲,关系甚密。 时阿哈出是当朝皇帝的国丈,猛哥帖木儿也就与皇帝沾上亲戚。明成祖朱棣说:猛哥帖木儿,皇后之亲也。此举,大大提高了建州女真部的声望与地位。 1405年(永乐三年)正月,明朝派遣钦差高时罗前往招抚猛哥帖木儿,猛哥帖木儿受招亲自赴南京入朝,明皇授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卫指挥使,赐印信、金银饰物。此后,猛哥帖木儿成为明朝驻守边关的官吏。 1410年(永乐八年),由于大多数女真归附明朝,引起了朝鲜地方官吏的不满。同年三月,朝鲜吉州道察理使赵涓率兵袭击猛哥帖木儿部所辖的土门毛怜卫,形势特别严峻。猛哥帖木儿迫于无奈只好率族于四月前往征讨。经过数月的惨烈厮杀,双方死伤惨重。朝鲜政府遣使见猛哥帖木儿“赐以宣酝”加以抚慰,并将赵涓撤职查办。 1411年(永乐九年)正月,迫于朝鲜地方官吏的压力,猛哥帖木儿不得不率族西迁,迁徙至开元路属地凤州(今吉林梅河口山城镇北山城)余下地方居住。1412年(永乐十年)明朝在凤州增设建州左卫,任命猛哥帖木儿为建州左卫指挥。 此后猛哥帖木儿部在凤州居住了大约十三年,使建州女真能够有更多的机会与中原文化接触,受到中原文化的影响和熏陶。因此,建州女真部不断引进中原先进的生产技术,使生产力水平不断得到提高,经济逐渐发展,女真社会逐步稳定下来,呈现出一派繁荣的景象。 1422年(永乐二十年)四月,为了反击鞑靼部阿鲁台的扰掠,明皇朱棣第三次御驾亲征漠北。猛哥帖木儿部也随驾从征,给鞑靼部以沉重打击。九月,讨伐胜利班师,猛哥帖木儿部重返余下。此次讨伐,使鞑靼部对猛哥帖木儿部结下仇恨。次年,鞑靼部再次南下扰掠,向明朝驻军进犯,同时也对猛哥帖木儿部进行袭击。为了躲避鞑靼部的进攻,猛哥帖木儿不得不率族东撤,于同年六月迁回故地阿木河一带居住。 同年,辽北女真部落首领忽拉温与曾任明朝开原千户的女真杨木答兀(注意这个人),勾结起来劫掠走了开阳(今开原)千余名军民进行叛乱,并向阿木河一带逃窜。猛哥帖木儿得到消息后立刻向朝鲜官府报告。朝鲜方面将该报告转奏明庭,明皇派遣钦差王纪赍敕前往招谕。次年五月,明朝又派钦差金声赍敕抵阿木河,令猛哥帖木儿与其弟凡察招谕杨木答兀。 1425年(朱高炽洪熙元年)年初,猛哥帖木儿与明朝官吏一同招抚叛逃军人数十人。十月,猛哥帖木儿与凡察把招抚的叛逃军人杨满皮送赴明朝京师。1426年(朱瞻基宣德元年)正月,猛哥帖木儿因为招抚叛逃军人有功晋升为都督佥事。 1431年(宣德六年)七月,明皇遣钦差昌盛等来到图们江令猛哥帖木儿遣返杨木答兀掳去的人口。猛哥帖木儿英勇效命,追回被掳人口近百人。1432年(宣德七年),猛哥帖木儿与凡察又追回杨木答兀掳去人口130人。 1433年(宣德八年)正月,猛哥帖木儿随钦差回京。朝庭于二月晋升猛哥帖木儿为右都督。同年八月,明辽东指挥裴俊奉诏率官军160人抵达斡木河,敦促猛哥帖木儿继续遣返被杨木答兀煽动叛逃的军人及人口。猛哥帖木儿奉诏寻找杨木答兀,向他宣布了敕谕。杨木答兀表面应诏,并约定同年八月十五日在指定地点交还被掳掠的所有人口。裴俊率官军并驮载按指定时间和地点到达时竟然遭到杨木答兀叛军的包围。杨木答兀勾结女真兀狄哈部300余人,射杀明军,抢走大批物资。裴俊率官军英勇抵抗,并且误认为猛哥帖木儿“首谋作贼”。正在危急关头,猛哥帖木儿带领500余骑前来救援,杀死兀狄哈部头目阿答兀,击退兀狄哈部军队的围攻,杨木答兀弃马登山而逃。 猛哥帖木儿救出裴俊人等,然而猛哥帖木儿的弟弟凡察,儿子阿谷等身负重伤。八月十九日,杨木答兀又勾结七姓野人女真800余众,突然包围了猛哥帖木儿的驻地,猛哥帖木儿组织族众官军英勇抵抗,终因敌我悬殊,猛哥帖木儿牺牲,年仅64岁。他的长子阿谷也被杀害。至此建州左卫受到了最为沉重的打击,几乎陷入覆灭的境地。 第四章 兴京初成 1433年,猛哥帖木儿牺牲,至此建州左卫受到了最为沉重的打击,几乎陷入覆灭的境地。 但猛哥帖木儿的后代们又重新发展壮大了建州女真,明朝宣德九年(1434年),明朝任命猛哥帖木儿的异父同母的弟弟凡察为都督佥事,负责建州左卫事务。 1437年(明正统二年),明朝任命猛哥帖木儿的次子董山接任建州左卫指挥一职。董山为了防止受到其他部族的袭击,明确向朝庭提出请求重返辽东定居。朝庭应允后,董山率领部众于1439年春迁移至婆猪江(今吉林省海龙县)。据《明英宗实录》所载:董山率众来到婆猪江后,明朝政府将其安插在三土河(今吉林海龙)及婆猪江迤西冬古河两界之间。 后来,凡察与董山叔侄之间经常发生争夺权位的斗争,史称“卫印之争”。朝庭为了达到削弱建州左卫的力量之目的,于1442年(正统七年)在建州左卫之外,又增设建州右卫,命凡察出任都督同知,管理右卫事务。居住在三土河一带。 当时的三土河山清水秀,丘陵起伏,土壤肥沃,资源丰富。建州女真便以苏克素浒河(辽宁苏子河)为中心,渐次发达起来。后来定居在赫图阿拉(史称兴京,今辽宁新宾)这里终于成为清王朝的发祥地。 其实在女真南迁的两百年期间,女真内部不断分裂成为若干部族,从地理位置来讲,大体分为四部分。 一、建州部--苏克素浒河(辽宁苏子河),浑河(辽宁浑河北岸),完颜(吉林通化以南),栋鄂(辽宁桓仁附近); 二、长白部--纳殷(吉林抚松东南),珠舍里(吉林临江以北),鸭绿部(吉林集安); 三、扈伦部--叶赫(吉林四平),哈达(辽宁清河流域),辉发(吉林桦甸),乌拉(吉林伊通); 四、东海部--窝集(黑龙江宁安东北),瓦尔喀(吉林延吉以北),库尔哈(黑龙江中游、牡丹江下游一带)。 正是由于女真发生了分裂,在这样的历史条件下,猛哥帖木儿的后代才走上了统一女真各部的道路,为清朝的建立奠定基础。 自清肇祖猛哥帖木儿的父亲挥厚于1372年(大明洪武五年)离开斡朵怜率族南迁,到第五代清显祖塔克世,于赫图阿拉定居,历时两百余年。其路径为:斡朵里(今黑龙江省依兰县)--凤州(吉林长白山一带)--斡木河(朝鲜会宁)--婆猪江流域(今浑江)--三土河(吉林省海龙)--苏克素浒河谷(苏子河流域)--赫图阿拉(辽宁新宾)。 首先清王朝发祥的一个不容忽视的过程就是“建州女真斡朵里部的南迁”。没有女真的“大迁移”,就没有猛哥铁木尔的子孙发迹,更没有努尔哈赤展示雄才大略的舞台,于是就不会有清王朝。从这一点来看,应当肯定“建州女真南迁”的历史性作用。 其次,肯定女真南迁的历史性贡献,就要肯定挥厚的贡献。没有挥厚的南迁发起,就没有南迁的成功。在南迁的前13年时间里,挥厚“负总责”,全权指挥南迁工作,因此,必须肯定挥厚的功绩,并承认挥厚的历史性贡献。 直传至孟特穆四世孙,福满。爱新觉罗·福满生卒年没有详细的记载,明朝建州左卫人,爱新觉罗·锡宝齐篇古之子,锡宝齐篇古就是董山(爱新觉罗·充善)之子。 福满袭父职为都督(都指挥使),世称都督福满,在1522-1542年任建州左卫都督。福满继承祖业后,率六子迁居赫图阿拉,开始了新的创业生活。这次居住地的搬迁,主要是“追求土地肥沃,力图耕作“,从而进入“居屋耕食,不专射猎“的时期,为满族的形成奠定了经济基础,使建州女真迈进农业民族的大门。 另外,当时女真地区不产铁,他们多用貂皮等换取汉人和朝鲜的铁器。这样,福满将其家兵、部落兵,逐渐武装起来,提高了战斗力。福满在孩子相继成家后,拨出银两协助每一个儿子建筑了一个城池,使其六子分居六处,家族势力不断扩大,人口不断增加,逐渐兴旺发达起来,为其裔孙建立大清王朝奠定了基础。 福满去世的时间没有详细的记载,依史书推测可能是在嘉靖末年去世,安葬在佛阿拉,1598年,努尔哈赤修建祖陵时,将其尸骨迁入兴京陵。 前面说到爱新觉罗·福满有六子:分别为德世库、刘阐、索长阿、觉昌安、包朗阿、宝实。其中由第四子觉昌安继承先业,还有五子,亦各筑城堡,六子环卫而居,彼此相距近者5里,远者不过20里,是为六工,称为宁古塔贝勒,通称努尔哈赤六祖。 觉昌安在六兄弟中,素多才智,处理事务果断,家族中的许多重大事情的决断,都出自于觉昌安之手。1557年,觉昌安率部众频繁进入抚顺马市,将本部所产的粮食、麻布等物品拿到马市进行贸易,换回大批的女真人生产生活用品,并在每次入市中都得到明边官的赏赐。在明廷边官的眼目中,觉昌安已经不仅仅是建州左卫女真人的都指挥使,而且是一位非常懂商情的女真“买卖人头目”。 相对稳定的部族环境,促使觉昌安率领部众积极地发展农耕经济,以此来摆脱女真人有史以来经济生活不稳定的局面。在建州左卫部众的农耕生活中,觉昌安借助着自己与明廷边官的良好关系,将先进的汉人生产工具从马市交易中买回,分配给部众,推动农耕产业的发展。 建州左卫女真人在这一时期的农耕经济发展,奠定了苏克素护河部女真社会稳定的基础。在此期间,觉昌安以明廷地方官身份,约束着部众,使自己的属下极少出现参与入边抢掠事件,而更加得到明廷的赏识,继而被晋升为都督佥事。 万历十一年(1583年),觉昌安同其子塔克世驰援孙女婿阿台时,李成梁纵兵屠古勒城,觉昌安和塔克世一起遭到“误杀”。 第五章 王子复仇记(一) 觉昌安不仅只会发展农耕经济,他还率领各贝勒,攻破邻近部落,拓地渐广,觉昌安生有五子,长子礼敦,次子额尔衮,三子斋堪,四子塔克世,五子塔察篇古。 单说这四子名塔克世,娶喜塔喇氏为妇,偏生出一个智勇双全、出类拔萃的儿子来。这人就是大清国第一代皇帝,清朝子孙,称为太祖,孩名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孕十三月而生) 努尔哈赤出世时,祖、父俱存,也算是一大家子其乐融融,他有一个堂姐,也是觉昌安孙女,嫁给了古埒城阿太章京,鄂多哩土堡有座小城叫古埒城,阿太章京就是这个小城的城主。当时明朝驻守辽西的总兵叫李成梁,他对觉昌安这人历来没有好感,主要是怕这老小子势力慢慢变大,于是就想出了一个主意,一起联合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合围了古埒城。 这古埒城地方狭小,哪里当得住大军,肯定也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阿太章京赶紧差人到觉罗部求救。觉昌安眼见自己的孙女婿被人欺负了,一阵怒火上涌,抄起家伙带上队伍就去支援阿太章京,驰救古埒城。阿太章京一见救兵到了,马上开城,城中又有了一支军队,人心都稍稍安定下来。 觉昌安接管古埒城后,不分昼夜地上城楼巡视,指挥建设防御工事。这天远远看见城下有个人骑马过来,离着老远就开始叫门。两人一对眼,嘿,老熟人,这不是图伦城主尼堪外兰吗。 这个尼堪外兰,以前算是觉昌安的部下,双方关系都还不错。这次双方见面虽然分外眼红,但是面子还是要的,觉昌安问尼堪外兰干嘛来了?这尼堪外兰说谎脸不红心不跳的本领看来是修炼到家了,说是大老远听说主子您来了,这不立马就过来给您请安来了嘛。觉昌安一看没有带兵,也很给脸,于是就让他进城讲话。 尼堪外兰既入城,至觉昌安前,即抱膝请安,这演技绝对是影帝级别的。觉昌安问尼堪外兰为什么勾结明军来攻打自己?尼堪外兰连忙赔罪说:“我实在不知道这边城主跟您是亲戚,所以想来分点好处。后来听说您带兵远道而来解围,我才知道你们是翁婿之谊。所以我就跟李总兵谈过了,说您是个好人,德高望重,得罪谁也万万不能得罪您老人家啊。 这个李总兵也通情达理,准备退兵。要是您跟城主商量商量,每年向朝廷称臣纳贡,李总兵保证一定会表明朝廷,给您封个好爵位,统领建州。” 顺便说一句,明朝的时候,长白山附近统一称建州卫。 觉昌安听了他的话十分高兴,问:“你这番话能当真?”尼堪外兰急得发誓道:“如有狂言,愿死乱刀之下。”觉昌安大喜,令阿太章京设宴相待,席间叙谈。尼堪外兰极力趋承,说得天花乱坠,什么龙虎将军印,什么建州卫都督敕书,简直明朝就是他家的,想给谁官就给谁官,觉昌安是彻底相信了,也觉得好事将近。 吃好喝好牛也吹好了,尼堪外兰就回去了。第二天城下的军队果然都撤走了。阿太章京见官兵已退,赶紧拜谢觉昌安父子救援之恩。他一边大办宴席款待觉昌安父子,一边杀猪宰羊犒赏军士。当天大家都喝得酩酊大醉,尽兴而归,各自酣睡。 当所有人都做着美梦的时候,忽然听闻外面炮声大震,杀声四起。城里的人都懵了,身不及披衣,而头已断,手不及持刃,而臂已离,纷纷扰扰的一夜,城中的兵民,多半向鬼门关上挂号报到;晕乎乎的脑袋还没清醒就一命呜呼了。几位头领人物,觉昌安、塔克世父子和阿太章京夫妇,黄泉路上也相伴,一块儿去了阴曹地府。 努尔哈赤这个时候才二十五岁,听闻这个消息,不由得大叫一声,顿时昏死在地。等他醒来的时候,啥也没说便放声大哭,部落里的人纷纷黯然泪下。哭死也没用,努尔哈赤擦擦眼泪,立马检查城里的武器库,里面还剩下十三副盔甲,其中大部分还是破的。努尔哈赤一一搬出来,扔在叔伯兄弟面前,请求各位帮忙报仇。各位亲戚也是一阵义愤填膺,二话不说,各自领了装备,浩浩荡荡出了城,往东边杀奔而去。 努尔哈赤就是靠着这十几副盔甲开始了自己的征伐之路。 第六章 王子复仇记(二) 在本章开始之前,我们先重新看下之前的人物关系。 爱新觉罗·布库里雍顺;(生卒年不详)清始祖,定三姓之乱,建满洲,(传说中满族爱新觉罗氏的祖先。) 爱新觉罗·孟特穆;(1370年—1433年)清肇祖,主要成就带领女真族南迁。 爱新觉罗·福满;(生卒年不详)清兴祖,光大祖、父开创的事业。进入“居屋耕食,不专射猎“的时期。 爱新觉罗·觉昌安;(?—1583年)清景祖,经营抚顺马市,发展农耕经济。 爱新觉罗·塔克世;(?—1583年)清显祖,相对比于以上几人,可能他最大的成就是生下了努尔哈赤,当然这是玩笑话。 我们本章要说的是塔克世之子,清太祖努尔哈赤,努尔哈赤生于1559年,(嘉靖三十八年)祖、父遇害时,努尔哈赤年仅25岁。1583年,在白山黑水的中国东北地区,二十五岁的努尔哈赤以十三副盔甲起兵,悄悄地登上了历史的舞台。 且说尼堪外兰用诡计袭破古埒城,掳了些金银财宝,搬回图伦城,终日流连酒色,任情取乐,小日子好不快活。 当年五月(也就是父兄战死之后的三个月之后),努尔哈赤在一批亲族的协助下,用祖、父所遗的十三副甲胄起兵,率部众去攻打尼堪外兰,攻图伦城,但是,努尔哈赤原约诺米纳率兵会攻图伦城,而诺米纳背约不赴。努尔哈赤纵马直出,当先杀入敌阵中,所帅部众也乘势跟上,逢人便杀,图伦的士兵准备不急,霎时间纷纷逃跑。尼堪外兰又预知消息,携带妻子离开图伦城,逃至甲版城(多半是诺米纳透漏的)。努尔哈赤追赶不及,收兵入图伦城,下令降者免死。城内外兵民,闻此号令,都投首乞降。 八月,努尔哈赤攻打甲板城。然而,先前背盟的萨尔浒城主诺米纳见尼堪外兰有明朝做靠山,势力较强,又偷偷地给尼堪外兰泄露了风声,尼堪外兰闻风辗转逃往抚顺附近的鹅尔浑城。努尔哈赤再度扑空,遂收尼堪外兰部众后而还。 不久,诺米纳与其弟鼐喀达约同努尔哈赤会攻巴尔达城,努尔哈赤深知机会来了,便佯许盟约。战前,努尔哈赤请诺米纳先攻,米纳不从。这时,努尔哈赤便使用预定之计,轻而易举地除掉了诺米纳。 但是尼堪外兰追不上了,怎么办呢?写信吧,于是修书给明朝边吏,书中大意,是请归祖父丧,及拿交尼堪外兰。此时正在明朝万历十一年。见了此书,大臣们开始议论纷纷,有的说是万不能答应的,不能说你休书一封,让我干啥我就干啥吧,我是君,你是臣。有的说是允他一半,最后由神宗皇帝批准,还是归丧给爵,买他欢心。 遂令差官奉敕三十道,马三十匹,建州卫都督册书一函,龙虎将军印一颗,并送还觉昌安、塔克世父子的棺木。差官到了赫图阿拉城,努尔哈赤以礼迎入,北向受封。 只因尼堪外兰未曾拿交,仍央差官回请。差官去后,待至数月,毫无音信,努尔哈赤复仇心切,整日里招兵买马,大修战具,分黄红蓝白四旗,编成队伍,旌旗变色,壁垒生新。 大军行了数日,距离大明边境只三十里,努尔哈赤便命部众停住安营扎寨,令队长齐萨率人到明朝边境要人,快把尼堪外兰给我交出来,我知道他在你们这。 此时明辽东总兵李成梁,已被明廷谴责,说他无端启衅,褫职回籍。确实可惜,李成梁实属猛人,如果此时依然再任辽东总兵,个人感觉努尔哈赤是掀不起什么浪花的。 新总兵懦弱无能,听到觉罗部遣众叩关,吓的不得了,不得已派一手下差官带军士百人,出城与齐萨会议。其实齐萨所说的,无非就是要人,把尼堪外兰给我交出来,不交就要开打,这差官也不知道怎么辩驳,只能是好,好,我回去商量商量。(唯唯而还) 也是这尼堪外兰命数该绝,该巧不巧的正在城中探听消息(踯躅前行),无巧不成书啊,偏偏又与这差官相遇;这差官也是人才,表面很平静,内心估计已经翻腾了,把尼堪外兰骗到府中,禀明总兵,一声呼喝,将尼堪外兰反绑起来,推入囚车,像扛猪是的扛了去,这动作一气呵成,不晓得是不是经常干这个事。 老子正为这个事犯愁呢,结果你自己撞上来了?直接把扛到郊外,送交清营。这尼堪外兰到了地还没睁开眼睛好好瞅瞅呢,乱刀已落下,霎时间一道魂灵,归入地府。真是应了之前发的誓言了。 第七章 征建州 图叶赫 努尔哈赤于万历十四年(1586年),终于为祖、父报了仇,处死了尼堪外兰。 努尔哈赤开始与明朝和好,每年向明朝上供礼品,明廷每年也会给些银两蟒缎,并许彼此人民互市塞外。觉罗部渐渐富强,名义上是明朝藩属,可实际上是明朝最大的敌人。 此时的的努尔哈赤已经开始展现他的雄心,想乘着这如日方升的气象,统一建州,远近部落,又被他并吞不少。 万历十五年(1587年),努尔哈赤攻“哲陈部山寨”,杀寨主阿尔太,哲陈部是明代建州女真诸部之一,在苏克素护河(苏子河)与浑河合流处。 同年又派额亦都攻打巴尔达城,钮祜禄·额亦都,估计很多人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字,但此人是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部队行至浑河,河水因涨潮无法淌过,额亦都以绳将士兵相互连接,鱼贯而渡。渡河后,额亦都夜袭巴尔达城,守军没有防备仓促应战,额亦都则率领士兵奋勇登城。额亦都身中创伤五十多处,依然不退,最后一鼓作气攻克巴尔达城。额亦都因此战获赐“巴图鲁”勇号。巴尔达城在今辽宁清原县浑河流域,属建州女真哲陈部。 随后努尔哈赤领兵攻打洞城,城主扎海投降。至此,哲陈部完全被努尔哈赤吞并。 万历十六年(1588年)九月,苏完部长索尔果、董鄂部长何和礼、雅尔古部长扈尔汉率三部军民归附努尔哈赤,使其声势大震。努尔哈赤厚待来投之诸部首领,以索尔果之子费英东为一等大臣、将长女许配给何和礼(此时努尔哈赤才30岁)、并收扈尔汉为养子,赐姓觉罗。后来,费英东、何和礼、扈尔汉与努尔哈赤刚刚起兵之时的麾下猛将额亦都、安费扬古并称“五大臣”,成为努尔哈赤政权中的中流砥柱。 其后,努尔哈赤再战兆佳城,斩城主宁古亲章京。同年,努尔哈赤攻克完颜(王甲)城,消灭了建州女真的最后一个对手完颜部。经过5年的征战,努尔哈赤相继征服建州5部。 努尔哈赤此时想的肯定是统一满洲,奠定国基了。 他命工匠兴起土木,建筑一所堂子,作为祭神的场所;工匠等忙碌未了,忽掘起一块大碑,上有六个大字,忙报知努尔哈赤。努尔哈赤不看还好,一看暗中气的跳脚,他佯装镇定,仔细琢磨了一会儿,突然向工人道:“这妖言不足信,把这碑给我砸了!”此碑文乃是“灭建州者叶赫”六字。 此碑虽然让人击断了,努尔哈赤却闷闷不乐。该巧不巧的是次日来了一个外使,说是奉叶赫贝勒命,来此下书的。 努尔哈赤暗想道:“这叶赫部,竟真来与我作对么?”踌躇了一会,叫来使入帐。 来使呈上书信,努尔哈赤展视之,但见书上写着: 叶赫国大贝勒纳林布禄,致书满洲都督努尔哈赤麾下:尔处满洲,我处扈伦,言语相通,势同一国,今所有国土,尔多我寡,为啥不割地与我?(实际是索要临叶赫的额尔敏、扎库木二处地方) 努尔哈赤气的将此撕得粉碎,扔还来使,并说道;“我国寸土寸金,就是拿你主子的头来换,老子也不换,抓紧给我滚。”说罢,命左右逐出来使。使者抱头鼠窜而去。 努尔哈赤即于次日出城阅兵,严行部勒,详申军律,并命军士日夜操练,专待叶赫兵到,与之一战。 这就要说到在女真南迁的两百年间,女真内部不断分裂为若干部族,大体分为建州部、长白部、扈伦部、东海部。 其中最强大的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东海女真(野人女真)被称为女真三大部。 叶赫部因居叶赫河而得名,在满洲北方,包括蒙古土默特氏(相传慈禧祖上就是土默特氏)和女真纳喇氏各一支。与哈达、辉发、乌拉三部互为联络,名扈伦四部(即扈伦部),明朝称他为海西卫。又以哈达居南,叫作南关,叶赫居北,叫作北关。 此时叶赫部大贝勒名纳林布禄,又称那林孛罗,姓纳拉氏。纳林布禄你可能不熟悉,但是他的妹妹叶赫那拉氏正是清太宗皇太极生母。 要说这纳林布禄到是和努尔哈赤同病相怜,纳林布禄的老爹叫杨吉努,这扬吉努也不老实,与清吉奴兄弟二人屡次率部抢掠明朝边境,不受明廷约束,被明总兵李成梁诱杀于阵前。没错,又是李成梁,这位辽东总兵确实是一位猛人。 扬吉努死后,纳林布禄继任为叶赫部贝勒,尽收叶赫部余众,欲为其父复仇。 纳林布禄父亲扬吉努被杀,与哈达部有着直接的关系。为此,纳林布禄将复仇的目光首先瞄准了哈达部。哈达部酋长王台掌领部众时,势力强大,更兼有明廷的支持,叶赫部不得不听其挟制。 王台死后,其子康古鲁、孟格布禄,孙子岱善(扈尔干的儿子)三人为继承权问题互不相让,各率自己的部属,打击对方。内讧初期,明廷边官明确表示支持岱善继承王台权位,纳林布禄便会同明边官出兵,以平息哈达部内讧为名,进攻哈达攻击康古鲁部众。 纳林布禄率兵进攻哈达,达到了一箭双雕的目的,既帮助了明廷,自己又活捉了康古鲁,带回自己部中,拒不交给明廷。明廷在向纳林布禄索要康古鲁过程中,纳林布禄拒不交还,并屡次出兵攻打岱善,不断地侵扰明边,明廷决定对其实施军事打击。 万历十六年(1588)年三月,明辽东总兵李成梁统帅海州,辽阳明军以三日急行军的快速奔袭,率军至开原。为了防止哈达部岱善属下的军士遭受误杀,李成梁命令岱善的部众军士皆以白布条缝在肩头,以作辨认标记。鸡鸣时分,李成梁督军急行三十里,从威远堡直扑叶赫部的村寨落罗寨。 落罗士兵见明军势大,不敢率众抵抗,即打开寨门迎降。李成梁命明军竖起一面明军旗帜于寨门,派十名明军守护,严令军士不得侵扰,随以落罗兵为向导,直奔叶赫西城。叶赫西城主布寨,一见明军突至,吓得弃城而逃,逃到东城投奔了纳林布禄。叶赫西城布寨的部众,在布寨的率领下与东城纳林布禄的人马合在一起,于东城外隔道结阵与明军相拒。 李成梁虽然督军甚严,但明军惧怕纳林布禄部众的骁勇,不敢先发起进攻。相拒之中,纳林布禄突然率骑兵向明军发起进攻,当即杀死明军三人,然后返回。李成梁见自己的队伍受挫,立即下令大队全线出击,力图重创纳林布禄部众。 明游击将军吴希汉率部首先冲击叶赫部众,纳林布禄一声令下,箭如飞蝗射向明军。吴希汉被箭射中,“流矢集于面,创甚”。 其弟吴希国见哥哥身受重伤,冲入叶赫阵中,斩杀射伤哥哥的叶赫军士,自己亦受重伤。 明军在李成梁的严令下,结队“如墙进”,纳林布禄率众退入城中。 叶赫东城,外城以石垒墙,“重叠障”,又以巨木为栅。内城中,以石木垒墙,在城中的山上,上凿山四围为绝壁,山上构筑八角楼,以作纳林布禄居室和指挥场所。退守城中的叶赫部众,凭坚拒守,明军猛攻二日,才攻破外城两道木栅。明军的进攻,一接近城墙时,城上石木齐下,“先登者辄死,城坚不可拔。” 无奈之中,李成梁只好下令停止攻城,于城外“发巨炮击城,城坏。穿楼断檐,叶赫兵死者无数,斩级五百五十四人。 在明军巨炮的轰击下,城中的叶赫部众开始恐慌起来,“城中皆号泣”。 明军攻破外城后,以车载梯于内城下,又将攻城的巨炮对准了内城,纳林布禄这时才感到害怕起来,出城向李成梁乞降,并表示愿意归还所抢掠的哈达部敕书,接受明廷条件,按期向明廷纳贡。 总兵李成梁接受了纳林布禄的乞降,下令停止攻城,禁令军士侵掠叶赫部众,“毋发其窖粟,遂引师还。”四月初,纳林布禄按乞降时李成梁的要求,放还了被自己囚禁的哈达部酋长康古鲁。 对待纳林布禄,明廷仍然放心不下,在其乞降放还康古鲁后,明廷还下谕纳林布禄,明廷的恫吓,使纳林布禄往日的行径有所收敛,不得不按明廷的旨意,与哈达部均分敕书,分守部境。 万历十六年(1588年)九月,纳林布禄率队将先年父亲杨吉奴许婚给努尔哈赤的妹妹,亲送建州与努尔哈赤完婚。 纳林布禄的到来,两部实现了联姻。联姻后的纳林布禄,将部族侵掠的目光又转向了自己的妹夫努尔哈赤。 第八章 古勒山之战 纳林布禄见自己的妹夫努尔哈赤已经统一了建州五部,料他具有大志,宜趁势力未足的时候,翦灭了他,方无后虞。 只是无故不能发兵,遂想出下书的计策,借些因头,作为发兵的话柄。到了差人回国,将努尔哈赤的言语,一一传达,纳林布禄“勃然大怒”。 便差手下四路下书,纠合远近各部,合攻努尔哈赤,事成当平分建州土地。 过了数日,哈达、辉发、乌拉三部,各率三千兵到叶赫;又过了数日,长白山下的珠舍哩、讷殷二部,已有复书,说已各发兵二千,在中途等候;又过了数日,蒙古的科尔沁、锡伯、卦勒察三部,或发兵一千,或发兵一千五百,也到叶赫境内。 这时纳林布禄是欢喜异常,忙率部下的兵卒,一齐发出,除老弱不计外,统计有一万多人,会合各部联军,祭旗出发。途中又会着长白山下二部兵士,共得三万多人,浩浩荡荡,杀奔努尔哈赤而来。 站报传到努尔哈赤耳中,即饬兵士驻守札喀城,阻住叶赫各部兵来路。 纳林布禄到了札喀城,望见城上旗帜鲜明,刀枪森竖,料知有备,令军士退后三里,安营扎寨。 次日,有探马来报,说努尔哈赤带领全部人马,扎住古勒山,纳林布禄全不在意。 原来札喀城在赫图阿拉西北六十里,城右有古勒山,蜿蜿蜒蜒,包围大城。兵法云:“倚山为寨。”所以努尔哈赤在山下立营。 又次日,纳林布禄正准备迎敌,惊报敌兵已到,即出帐上马,率军对仗。但见前面来的满洲军,只有百余骑,老少不一,带兵的头目,也是无名之辈。纳林布禄在马上大笑道:“这样的阵容,也想同我对仗,真是建州的气数。” 话未毕,旁闪出一将道:“人人说建洲强盛,看这等老弱残兵,教我带一队兵士,可杀他片甲不留,各部将都可休息,主子更不必劳动。” 纳林布禄视之,乃是叶赫西城统领,名叫布塞,即大喜道:“你去罢!” 布塞便率队上前,呐一声喊,直扑建州军,建州军不与交战,竟向后退去。布塞一马当先,乘势追赶,只见建州军都退入山谷中,布塞也不管好歹,追入山谷。 忽喊声大起,一彪军从谷内拥出,截住布塞厮杀,正酣斗间,科尔沁部统领明安亦率部兵追至,他恐布塞得了首功,故急急赶来。建州军见布塞得了援军,又纷纷退走。 布塞仍策马前进,明安率兵紧随,转了一坡,又过一坡,越走越险,越险越窄。忽然喊声又起,复来一军,将布塞、明安的兵,截作两段,前面的建州军,也回转身来,夹攻布塞。布塞军顿时大乱,忽有一将持刀突入,到布塞马前,布塞措手不及,被他一刀劈于马下。部下军士,无处逃生,都成了刀下亡魂。 明安知前军被截,急忙退走。不想满洲军已满山遍野的掩杀前来,明安只得纵马而逃,不顾山路上下,拼命的逃走。忽闻扑塌一声,马被陷入泥沼之中,明安急忙下马,已是拖泥带水,他便弃了鞍马,连滚带爬的逃了。 此时纳林布禄已回到账中,等候捷报,忽听帐外喊声震地,急上马出视,正遇着一队雄军,为首的一员大将,眉现杀气,眼露威棱,手中持一大刀,旋风般杀来,此人正是努尔哈赤。 纳林布禄忙拔刀对敌,战了三五回合,不是努尔哈赤的对手。正惶急间,布占泰从旁而来,布占泰乃乌拉部统兵主帅。见纳林布禄刀法散乱,忙向前敌住,纳林布禄才一歇手,猛听得大喝一声,布占泰已被努尔哈赤活捉了去。 纳林布禄此时已吓得魂不附体,忙转身向寨后逃走,各部兵见主寨已破,哪有心思再与之抵抗,个个逃生去了。 第九章 统一女真 建立后金 纳林布禄从寨后逃走,直奔至数十里,到看不到建州军,方才停住。 歇息少顷,喘息已定,逃出来的各部兵也逐渐趋集,略已点兵,已损失三分之一,自己部下,也丧失一半。 正在垂头丧气之际,忽见一人踉跄奔入,正是科尔沁部统领明安,也来不及见礼了,随即抱头痛哭,明安全部军士都败没了,布塞也战死了。纳林布禄也忍不住垂泪道:“可惜、可恨! 旋与各部统领商量,各部同领还在惊悚与之前的失败,都是赞成议和。纳林布禄无计可施,只得遣使求和,把布塞的遗女,献给努尔哈赤为妃,才算暂时了结。没办法,不得不与努尔哈赤再次结盟。结盟后,纳林布禄改不了之前的老毛病,又数次背盟,这是后话。 努尔哈赤得胜班师,后与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末,相继征服珠舍里部和讷殷部,将长白山部纳入自己的势力范围,这两部当时也和纳林布禄一起进攻努尔哈赤。 万历二十四年(1596年)七月,努尔哈赤送回布占泰,支持布占泰为乌拉首领,因他降顺,给了他一个宗女为妻。布占泰也将自己的妹妹嫁与舒尔哈齐(努尔哈赤同母弟)为妻,不得不说当时关系极为混乱,不是把我妹妹嫁给你,就是把你女儿嫁给我。这之后不久布占泰又被叶赫主煽惑,服从叶赫…… 这时叶赫又不老实了,故意出攻哈达,令哈达向努尔哈赤借兵,唆使半路埋伏,歼灭建州军。谁知努尔哈赤已瞧破机关,暗率部兵,绕道至哈达城,混入城中,活擒了哈达部长孟格布禄。叶赫闻此计不成,遣使到明朝,令归还哈达部长,努尔哈赤因明使相请,将孟格布禄子武尔古岱放还。 到万历三十一年(1603年),努尔哈赤迁都到赫图阿拉。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正月,东海女真瓦尔喀部蜚悠城主策穆特黑前来拜见努尔哈赤,述说其部在投奔乌拉后,屡次遭到布占泰的羞辱,希望可以归附建州。于是,努尔哈赤命令舒尔哈齐、长子褚英、次子代善、以及费英东、扈尔汉、扬古利三员大将率三千兵马即刻赶至蜚悠城(又称高力城。即今吉林珲春市西三家子满族乡古城村)收服部众。 布占泰闻讯后,派其叔博克多率军一万余兵马前往截击。舒尔哈齐因与布占泰之姻亲关系,同部将常书、纳齐布止步于山上,按兵观望。 当时大雪纷飞,扈尔汉、扬古利分兵保护投奔之部民后,率二百兵与乌拉军先锋在乌碣岩展开激战。随后褚英、代善各率兵五百从两翼夹击,乌拉军大败,代善阵斩乌拉主将博克多父子,副将常柱父子和胡里布兵败被俘。 此役,建州军斩杀乌拉军三千余众,得马匹五千余、甲三千余,获得大胜。乌碣岩之战进一步地削弱了乌拉的实力,而且也打通了建州通往乌苏里江流域以及黑龙江中下游之路,对后来招抚野人女真(东海女真)起到了作用。不久,褚英、代善等率五千兵再克乌拉之宜罕山城。 万历四十年(1612年)九月,布占泰又不老实了,联合蒙古科尔沁部率兵攻打建州所属的虎尔哈部。同年十二月,努尔哈赤率五子莽古尔泰、八子皇太极亲征乌拉,建州兵沿乌拉河南下,连克河西六城后,兵临乌拉城下。 努尔哈赤命令建州军攻乌拉城北门,焚其粮,毁其城门。布占泰见势不妙,再度乞和。他乘独木舟至乌拉河中游向努尔哈赤叩首请罪、请求宽恕。努尔哈赤在痛斥布占泰的种种罪状后撤军返回建州。 谁知努尔哈赤返回后,布占泰将怒火转移到了其两位妻子,努尔哈赤之女穆库什和努尔哈赤侄女额实泰等身上。布占泰曾以箭射向穆库什,随后又将她们囚禁。 万历四十一年(1613年)正月,努尔哈赤以背盟、囚妻、送人质于叶赫等理由,率代善、侄阿敏、大将费英东、额亦都、安费扬古、何和礼、扈尔汉等三万大军再征乌拉。 建州军势如破竹,连下三城。对布占泰不满的贵族、乌拉孤立无援之部民均望风而降。 布占泰率军三万驻守伏尔哈城,决定与努尔哈赤决战。双方厮杀,乌拉大败,兵马十损六七。建州军一鼓作气直奔乌拉城,布占泰令次子达拉穆率兵防守。 这时安费扬古一面用云梯攻城、一面命士兵拿出准备好的土包抛向乌拉城下,不久即与城墙高度平齐,建州军登城而入。努尔哈赤坐在西门城楼上,两旁竖起建州旗帜。 布占泰大势已去,麾下之兵已不满百,见到建州旗帜夺路而逃。途中又被代善截击,布占泰仅以身免,单骑投叶赫而去。 建州攻占乌拉城,乌拉灭亡。努尔哈赤在乌拉停留十天,将包括布占泰诸子在内的众乌拉降民编成万户一同带回建州。乌拉贝勒布占泰单骑脱逃至叶赫。 努尔哈赤三次向叶赫索要布占泰,均遭到拒绝。九月,努尔哈赤率领四万大军攻打叶赫。 建州军连克吉当阿、兀苏、呀哈、黑儿苏等大小城寨十九座,直逼叶赫东西二城。叶赫遂向明朝求援,明朝派游击将军马时楠、周大歧领兵千人带火器进驻叶赫。努尔哈赤见叶赫有备,于是焚其庐舍,携带降民返回建州。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五月,叶赫将本来许与建州的女真第一美女东哥,许配给了蒙古首领莽古尔岱,(一年后,冬哥病死蒙古荒原)七月,努尔哈赤乘叶赫老女与蒙古成婚之机,发兵三千,屯驻南关旧地,准备一举荡平叶赫,由于明廷的再次干涉,努尔哈赤只好暂时息兵。 你想这努尔哈赤,到此还肯忍耐吗?努尔哈赤想攻叶赫,偏这明朝屡次出来帮护,努尔哈赤就背了明朝,自己做了皇帝。在我看如果没有这件事,估计也是要自立的,因为此时努尔哈赤的野心已经完全暴露出来了。 随着势力的逐渐扩大,努尔哈赤的名号亦逐步从“聪睿贝勒”发展至“女真国建州卫管束夷人之主”、再称“建州等处地方国王”、再到喀尔喀蒙古上尊号“昆都伦汗”。而明朝对努尔哈赤的野心浑然不查,甚至在1615年,(这一年李成梁逝世)努尔哈赤建立后金国的前一年,蓟辽总督还向朝廷奏称其“唯命是从”。 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努尔哈赤在赫图阿拉称“覆育列国英明汗”,国号“大金”(史称后金),成为后金大汗,年号天命,1616年为天命元年。命次子代善为大贝勒,弟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命额亦都、费英东、何和礼、扈尔汉、安费扬古为五大臣,同听国政。此时的努尔哈赤已经攻占了大部分女真部落。 自此以后,努尔哈赤就是清国太祖高皇帝。 第十章 檄文讨明 征战萨尔浒 努尔哈赤自建国改元后,开始招兵添械,除黄红蓝白四旗外,加了镶黄、镶红、镶白、镶蓝四旗,共成八旗,分作左右两翼,准备了两年有余,锐意出发,他想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欲灭叶赫,不如先攻明朝,遂于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择日誓师,决意攻明。 他命太子皇太极监国,太祖有十多个儿子,第八子皇太极最聪颖,太祖便立他为太子。俗话说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的儿子会打洞,长子褚英、次子代善、曾率军攻打乌拉部。另外还有两个人不得不提一下,一是爱新觉罗·多尔衮,努尔哈赤第十四子,一名爱新觉罗·多铎,努尔哈赤第十五子。后来入关定鼎,此二人可以说是居功至伟。 努尔哈赤亲率二万劲旅,到天坛祭天。当由司礼各官,烧烛焚香,恭行三跪九叩首礼,“告天”誓师,宣读了与七大恨的讨明檄文。所谓七大恨,就是努尔哈赤列举了七个明朝对不住他的地方。 原文为满洲国主臣努尔哈赤谨昭告于皇天后土曰:“我之祖父,未尝损明边一草寸土,明无端起衅边陲,害我祖父,恨一也……”;等等等等,全文就不列了。 大概就是;祖父,父亲被杀,还有擅自进入我方边界,割了我们这边的粮食,十名女真人在边界被害,明朝偏袒叶赫、哈达部,对自己不公等。 诵毕,便望燎奠爵,外面已吹起角声,催师出发。太祖离了天坛,骑了骏马,御鞭一指,部众齐行,一队一队的向西进发。 万历四十六年、天命三年(1618年)四月,努尔哈赤将他的刀口指向了第一个目标,抚顺。 师行数日,由前队报说,距明边抚顺城,只二三十里了。努尔哈赤让手下安营扎寨,正拟遣将攻城,忽有一书生求见,自称明朝秀才;太祖唤入,见他状貌魁奇,已有三分羡慕;及与他谈论,语语中入努尔哈赤心坎,不由的击节叹赏;就赐他旁坐,问及姓氏住所。 秀才道:“小人姓范名文程,字宪斗,沈阳人氏。” 努尔哈赤问道:“我已到此,距抚顺城不远,抚顺的守将,姓甚名谁? 文程答道:“姓李名永芳。 努尔哈赤又问李永芳本领如何? 文程道:“没甚本领。” 努尔哈赤道:“这是一鼓可下了。” 文程道:“以力服人,何如以德服人?且不必用兵,请先给他一封书信,劝他投降,他若顺从,何劳杀伐。” 努尔哈赤喜道:“这却仗先生手笔。” 文程应命作书,一挥而就。 努尔哈赤大悦,便道:“我国正少一个文馆的主持,劳你任了此责,参赞军机。” 文程叩首谢恩。次日,努尔哈赤遣将到抚顺城下,射进书信,率队而退。 这抚顺守将李永芳,本是个没用的人物,他闻满洲军入境攻城,已吓得没了主意,及见此信,召集文武各官,商量了一夜,商讨结果就是“惟命是从”四字。 第二天一早开城迎接,以李永芳为首跪在城下,恭递降册。 努尔哈赤命侍卫接了降册,策马入城,部军一齐随入。 太祖记范文程为首功,更命诸贝勒格外礼敬,称先生而不得呼其名,从此大家都呼文程为范先生。 努尔哈赤整兵休息三日,忽报广宁总兵张承胤,领三路兵马来夺抚顺。 努尔哈赤问李永芳道:“张承胤是个怎样的人?” 李永芳答:“是一员勇将。” 努尔哈赤道:“既是勇将,想必不肯投顺,不如发制人。” 遂一面派兵守城,一面发兵迎敌。离城约十里,探子报明军已相离不远,努尔哈赤命部众继续前进。 此时明总兵张承荫,正与左翼副将颇廷相,右翼参将蒲世芳,率军前来,两军对阵,人人酣战。恰是棋逢敌手,将遇良材。从白天打至傍晚,两边都不肯退兵。 忽然天色昏暗,一阵大风从西北吹来,直扑明营,把明军的旗帜,刮去了好几面。眼见明军正支持不住,努尔哈赤率军如泰山压顶般驱入明军。 明军不由得退走,任张承胤勇猛过人,也自禁止不住。当下且战且退,适值路旁有山,正思觅径而入,忽山侧闪出一支敌军,大叫道:“贝勒多铎在此,敌将何不下马受缚?” 原来努尔哈赤见拿明军不下,特派多铎绕出后面,夹攻明军。张承胤腹背受敌,无心恋战,只得杀开血路,领兵前走。可奈天色昏暮,不辨南北,努尔哈赤军又紧追不舍,张承胤力战身死。 颇廷相兵败突围出,见张氏阵亡,复帅兵杀还。“战亦死,不战亦死,不如与他拼命,就使死了,也不失为大明忠臣。”总兵张承荫、左翼副将颇廷相、右翼参将蒲世芳,以及游击梁汝贵一同战死。 败报传到明京,抚顺等地接连失陷,让明神宗感到事态严重,遂召见群臣,问京外将帅,何人可御胡虏?大学士方从哲保荐了一个人材,姓杨名镐。神宗准奏,立即召见,授兵部尚书,赐他尚方宝剑,往任辽东经略。 杨镐,字京甫,号风筠,河南商丘(今河南商丘谷熟镇)人,万历八年,中进士,授南昌知县。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日本侵略朝鲜,任命为右佥都御史,奉命经略援朝军务。二十六年正月,明军在蔚山大败,杨镐隐瞒败讯不报,谎报军功,被罢职,以万世德代之。 后来调抚辽东,又是乱杀边民,被御史奏参,革去官职;此时,又复起任边防,主持辽东防务。并决定出兵辽东,进攻后金。但由于缺兵缺饷,不能立即行动,遂加派饷银200万两,并从川、甘、浙、闽等省抽调兵力,增援辽东,又通知朝鲜、叶赫出兵策应。 万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1619年)正月,努尔哈赤又亲率大军进攻叶赫部,得到二十多个寨子。听说有明朝的军队来了,这才回去。 杨镐既到辽东,闻报沈阳南面的清河堡,又被满洲军夺去,守将邹储贤、张旆两人,统已战死。副将陈大道、高炫逃回辽东,杨镐请出尚方宝剑,把二逃将斩首示众。 杨镐派遣使者去后金商议罢兵,努尔哈赤回覆书信拒绝。二月,明到辽东的援军抵达,加上叶赫兵一部、朝鲜军队,共约20万,号称47万。明神宗一再催促杨镐发起进攻。于是杨镐坐镇沈阳,命兵分四路围剿后金。 第十一章 萨尔浒之战(一) 万历四十七年、天命四年(1619年),二月,经过长时间的准备。明军集结完毕,由于明朝朝廷财政紧张,无力长期供养辽东集结明军作战部队,明神宗一再催促杨镐发起进攻。于是杨镐坐镇沈阳,命兵分四路围剿后金,向赫图阿拉发起进攻。 明军兵分四路进军,左侧中路由山海关总兵杜松领兵六万,从浑河出抚顺关;右侧中路由辽东总兵李如柏领兵六万,从清河出鸦鹘关领兵;左侧北路由开原总兵马林领兵四万,合叶赫兵,从开原出三岔口;右侧南路由辽阳总兵刘铤领兵四万,合朝鲜兵,从辽阳出宽甸口。四路军共二十多万,号称47万大军。 我们先来介绍一下四位指挥官,统领右侧中路的李如柏,他是李成梁的儿子,他有个哥哥叫李如松,于万历二十年(1592年)被神宗任命为东征提督,“抗日援朝”,为壬辰抗倭援朝战争的胜利作出极大贡献。 统领左侧北路的马林,他的父亲叫马芳,这个人你可能没听过,但是很厉害,厉害到他的儿子马林,本来是个文人,都当上了总兵。 统领右侧南路的刘铤,先打日本,后扫西南,万历三大征打了两大征。 最后是统领左侧中路的杜松,陕西榆林人,原任陕西参将,外号杜太师。原来他在镇守边界的时候,经常主动出击蒙古,极其生猛,前后共计百余战,无一败绩,蒙古人被他打怕了,求饶又没用,听说明朝官员中太师官最大,所以就叫他太师。 时杨镐奏上“擒奴赏格”经兵部尚书黄嘉善复奏,明神宗批准,颁示天下。赏格规定:擒斩努尔哈赤者赏银两,升都指挥使;擒斩其八大贝勒者赏银2000两,升指挥使;李永芳、佟养性等叛将,若能俘献努尔哈赤,可以免死。又诏令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若能擒斩努尔哈赤,将给与建州敕书并封龙虎将军、散阶正二品。若擒斩其余努尔哈赤的十二亲属伯叔弟侄,及其中军、前锋、领兵大头目、亲信领兵中外用事小头目等,一律重赏并且封授世职。 努尔哈赤在攻破抚顺、清河之后,鉴于同明军交战路途遥远,需要在与明辽东都司交界处设一前进基地,以备牧马歇兵,于是在吉林崖(今辽宁抚顺市东)筑城屯兵,加强防御设施,派兵守卫,以扼制明军西来之路。 四路明军出动之前,作战企图已被后金侦知。努尔哈赤探知明军行动后,认为明军南北二路道路险阻,路途遥远,不能即至,宜先败其中路之兵,于是决定采取“凭你几路来,我只一路去”的集中兵力、逐路击破的作战方针,将10万兵力集结于都城附近,准备迎战。 要说这一年天气也很异常,先是一月间,天空中出现一颗长星,光芒四射,天文家称作蚩尤星,说是主兵,又说是不祥之兆。 到了二月,塞外一带,大雪飘飘,原拟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农历二月二十一日出边进击,但因天降大雪,改为同月二十五日。同时,限令明军四路兵马于农历三月初二会攻赫图阿拉。 但唯有山海关总兵杜松,仗着膂力,想立首功,令军士冒雪西进。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农历二月二十九日,后金军发现明朝刘綎军先头部队自宽甸北上,杜松率领明军主力已出抚顺关东进,但进展过速,孤立突出。努尔哈赤接到奏报以后,决定以原在赫图阿拉南驻防的500兵马迟滞刘綎,乘其他几路明军进展迟缓之机,集中八旗兵力,迎击杜松军。 杜松军到了浑河,冰冻未开,杜松驱兵径渡,河中冰冻忽解,溺死军士多名。渡至对岸,有后金军两三小队,上前拦截。怎禁得住杜军一股锐气,乱杀乱斩,后金军顿时纷纷退走。杜送率军追赶,约里许,见前面有座高山,后金败军,统向山谷中退去。杜松恐山内设有埋伏,暂止不追,令军士堵住谷口。 并另探子打探军情,探子回报后金兵聚集界藩城。杜松遂把军士分作两支,一支仍令堵住谷口,一支由自己亲领,直攻界藩城。 原来杜松军屯留山谷,叫作萨尔浒山,此山距界藩城,约有数里。界藩城筑在铁背山上,是后金要塞,努尔哈赤正令兵役一万五千,运石添筑,此时闻杜军进攻,急遣长子代善,引二旗兵去防界藩城,自率六旗兵四万五千人,直攻萨尔浒明营。 次日,两军交战,霎时天地晦冥,咫尺间不辨人影。将过中午,杜松军点燃火炬照明以便进行炮击,后金军利用杜松军点燃的火炬,由暗击明,集矢而射,杀伤甚众。此时,努尔哈赤乘着大雾,越过堑壕,拔掉栅寨,攻占杜军营垒,杜军主力被击溃,伤亡甚众。 这时候的杜松正领兵到吉林崖,与铁背山相近,忽听后面喊声大起,后金大贝勒代善,带了二旗兵杀来。杜松急命后军作前军,前军作后军,与后金军混战。骤闻后军复纷纷大乱,界藩城的兵役,也一齐杀到。杜松忙命后军又作前军,迎截界藩城兵。 正在你死我活的相拼,不料深林中又冲出一支人马,把杜军夹断。杜松军本已是腹背受敌,哪里禁得三面夹攻?杜松方舍命突围,飕的来了一箭,正中心窝,坠马而死。原来这深林中人马,正是努尔哈赤扫平萨尔浒明营,派来夹攻杜松的军队,率队之人为开国五大臣之一的费英东。 此战除西路军主将总兵杜松外,保定总兵王宣、原任总兵赵梦麟,都在战斗中阵亡,明西路军全军覆没。 明军主力被歼后,南北两路明军形孤势单,处境不利。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一的夜里,开原总兵马林方出三岔口至尚间崖(在萨尔浒东北),闻得杜军败没,一面飞报杨镐,一面倚山立营,停止前进。将军队分驻三处就地防御。马林为保存实力,环营挖掘三层堑壕,将火器部队列于壕外,骑兵继后。又命部将潘宗颜、龚念遂各率万人,分屯大营数里之外,以成犄角之势,并环列战车以阻挡敌骑兵驰突。 努尔哈赤在歼灭杜松军后,即将八旗主力转锋北上,去尚间崖方向迎击马林军。 第十二章 萨尔浒之战(二)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二早晨,马林军队刚要拨起扎营的器物准备向南进军,发现努尔哈赤率领的军队到了,就率军队重回宿营地重新扎营布列战阵,阵列方形,营地四面昨夜挖有三道壕沟,壕沟外排列大炮,放炮的兵皆徒步站立炮后,大炮的外层,又密密排列一层骑兵,骑兵的前面再排列火枪队,其余众兵都下马,进入三层壕内的营中列阵。 后金军先派一部骑兵横冲明将龚念遂营阵,接着以步兵正面冲击,攻破明军车阵,击败龚军。到中午12点的时候,努尔哈赤赶到了马林所扎大营的地方。 马林营地的东边有一山。努尔哈赤说:“我们的士兵应当先占东边山上的高地,从山上居高临下的向西方山下的马林军的军营冲击,我们就能把马林的军队打败”。于是努尔哈赤率亲卫军及二旗众兵全体离营向东,来到东山南坡山脚下,准备从南坡登山。 这时马林与后金军对峙一上午后,见后金的援兵已到,在帅旗下聚集起来的兵加起来也不过二旗再加四五千人,他认为后金的兵总数也就这些了,加上后金兵离营移军向东,队不成列,于是马林决定主动出击决战,他命令营内士兵出营与营外的骑兵和火枪队汇合,大军主动向位于明营东边的后金军队发起攻击。 努尔哈赤在山上向西看,见大明营内军兵与营外壕外的军兵汇合,努尔哈赤说:“这样子是明军要来主动攻击我们了,不用登山了,可以下马跟他们徒步作战。”代善就从山的左侧,也就是南坡下山到山脚下,命令他的二旗士兵下马准备步战。下马的人才四五十个人,大明军队就从西面来攻上来了。代善对努尔哈赤说:“我应当领兵前进。”随即策马迎敌,直杀入明军的队伍中。随后诸贝勒与各位率兵的台吉等分别投入齐战明兵。 两军混战,明军败退,进攻的明军被杀大半。 这时,追杀龚念遂部逃兵的六旗兵战斗结束,急急忙忙赶来,看到两军正战,这六旗兵先到的不等后面军队到来,也来不急整顿队伍,直接攻击明军马林的大营。马林军营中士兵放枪接战。满州兵射箭冲击,在东面和南面两路夹攻之下,大明军队抵挡不住进攻势头,大败而逃,后金军兵乘势追杀,击破潘宗颜部,北路明军大部被歼。明军副将麻岩等皆被杀,总兵马林仅自己率数人逃走。 杜松完了,马林所率部队也败了,这个消息很快就传到了辽东, 正在路上准备支援潘宗颜部的叶赫贝勒金台石、布扬古听闻明军大败,大惊,撤回叶赫。 但刘铤对此毫不知情,因为他连路都没找到,由于他的行军道路比较偏,未能按期进至赫图阿拉,努尔哈赤没找到他,他也没找到努尔哈赤,但这种捉迷藏游戏没有持续多久,努尔哈赤已经擦干了刀上的血迹,开始专心寻找刘铤。 刘綎所率的南路军因山路崎岖,行动困难,未能按期进至赫图阿拉。 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三月初三,为全歼刘军,努尔哈赤采取诱其速进,设伏聚歼的打法,事先以主力在阿布达里岗(赫图阿拉南)布置埋伏,另以少数士兵冒充明军,穿着明军衣甲,打着明军旗号,持着杜松令箭,诈称杜松军已迫近赫图阿拉,要刘綎速进。 刘綎信以为真,立即下令轻装急进。三月初四,明军东路刘铤军从宽奠出发时,后金东边的人民都躲避到深山老林中去了。 辽阳总兵刘铤,曾经过数十百战,有万夫不当之勇,手持镔铁刀百二十斤,绰号叫作刘大刀,他急行深入三百里,连攻下三个营寨,直入栋鄂路,望见前面有一山,山上有一军,龙旌凤旆,护着銮驾,他想这不是后金国王的扈军么?当即横刀跃马,跳上冈来,来杀努尔哈赤。 刘铤舞起镔铁大刀,左右盘旋,确是有些凶勇,即后金军抵死拦阻,只杀得一个平手。自午至暮,杀得难解难分,两军都有些疲倦起来。惟刘铤越战越勇,全无惧怯。 忽有一彪军杀到,万炬齐明,刘铤从火光中望将过去,但见大旗上书一杜字,不觉喜道:“杜总兵到来助我,是天使我灭后金了。” 话未毕,一将已到马前,头戴金盔,身穿铁甲,正是一员明将,只是模样却不认识,刚思动问。那来将先问道:“你莫非就是刘铤?” 刘铤应声未完,来将手起刀落,劈刘铤于马下。众军急来相救,已是不及,只见杀入的杜军,随手乱杀,弄得明军茫无头绪,自相屠戮,一时间全军尽没。 实则夹入的杜军,乃是后金军假冒。头戴金盔,身穿铁甲的明将,正是大贝勒代善。 杨镐坐镇沈阳,掌握着一支机动兵力,对三路明军没有作任何策应。及至杜松、马林两军战败后,才在三月初五,慌忙传令李如柏军回师。李如柏军行动迟缓,仅至虎拦岗(在清河堡东)。当接到撤退命令时被后金哨探发现,后金哨探在山上鸣螺发出冲击信号,大声呼噪。李如柏军以为是后金主力发起进攻,惊恐溃逃,自相践踏,死伤1000余人。 李如柏是唯一一个全身而退的将领,可能是因为他的运气太好了,也或许这一切,并不是因为运气。因为许多人都依稀记得,他是李成梁的儿子,而且他曾经取过一个女子,这个女子是努尔哈赤弟弟舒尔哈齐的女儿,无论是运气好还是因为其他的原因,反正他是回来了。但在战争,尤其是败仗中,活下来的人是可耻的,回来后他受到了言官的一致弹劾,在长期鄙视的弹劾中,李如柏终于受不了了,在这种生不如死的环境中,他与两年后(1621年)选择自尽,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朝鲜军队元帅姜弘立率领剩余的五千兵下山来投降,后金设宴款待他们之后,将他们释放回国,并且修书给朝鲜国主光海君。朝鲜王朝的光海君于1619年(明万历四十七年,后金天命四年)农历五月,派遣使者去后金致谢,从此对后金与明朝采取中立政策,直至后来仁祖反正。 萨尔浒之战以明军的失败、后金军的胜利而告结束。这次战役,明文武将领死亡余310员,军士死亡余人,阵失的马、骡、驼共余匹。 第十三章 熊廷弼 萨尔浒战役除李如柏军撤走未遭惨重损失,明军共损失兵力约余人,战死将领300余人,丧失骡马余匹,损失枪炮火铳余支,元气大伤,后金军的胜利,不但使其政权更趋稳固,而且从此夺取了辽东战场的主动权。 此时万历帝已震怒,明廷御史弹劾杨镐,说他丧师误国,罪无可赦。朝命拿杨镐入京,令兵部侍郎熊廷弼代任经略。杨镐于崇祯二年(1629年)被处决。 之后,努尔哈赤又攻打开原,马林因逃还开原后,坚守不出;当年六月,后金军乘胜进攻,马林效死抵御,其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终被后金军攻破,马林最后在巷战中战死,开原失守后,努尔哈赤又智取了铁岭。使明朝在辽东地区失去了御守后金西去的屏障。 让我们来看看新上任的辽东经略熊廷弼,熊廷弼(1569年~1625年),字飞白,号芝冈,湖广江夏(今湖北省武汉市江夏区)人,万历二十六年,考中进士,起家保定推官,迁监察御史。万历三十六年(1608年),授右副都御史、巡按辽东,请求屯田。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萨尔浒之战后,出任兵部右侍郎、辽东经略。 熊廷弼还没有离开京城,开原就失守了,熊廷弼上书说:“辽左,是京城的肩背,河东,是辽镇的心腹,开原又是河东的根本。想保住辽东的话,开原一定不能放弃。我请求朝廷赶紧派遣将士,准备粮草,修造器械,不要节制我的费用,不要延误我的时限,不要用一般的规矩来使我沮丧,不要从旁阻挠来掣我的手肘,不要把艰危只给了我一个,大家不关于心,以至误了我朝。”奏章递上去以后,全部得到允准,明神宗并赐给尚方宝剑以加大他的权力。 等他出山海关,见难民纷纷逃来,停车细问,方知连铁岭都丢掉了,等他到达辽阳的时候,才发现仅存的沈阳和辽阳几乎是一座空城,他命令佥事韩原善前往安抚沈阳,韩原善害怕,不肯去。接着派佥事阎鸣泰去,阎鸣泰走到虎皮驿,大哭而返。廷弼于是亲往巡视。 他从辽阳出发,一路走,一路看,遇到逃跑的百姓,就劝他们回去,遇到逃跑的士兵,就收编他们,遇到逃跑的将领,就抓起来。就这样到沈阳的时候,他已经集结了上万平民、数千名士兵,入城后先劝告百姓一番,然后命人把逃将刘遇节、王捷、王文鼎斩首来祭奠死节的将士。把贪污的将领陈伦给宰了,并上书弹劾、罢免了总兵官李如桢,用李怀信替换了他。 随即又招集流亡,整肃军令,造战车,备火器,浚壕缮城,巩固守备。又冒雪出巡,至沈阳修城阅兵,并自制一篇痛哭淋漓的祭文,亲祭阵亡将士。随祭的军士,都感激涕零。 接着他上书明神宗进呈方略:“请召集军队十八万人分布在云阳、清河、抚顺、柴河、三岔儿、镇江等战略要地,首尾呼应,小的战事各自拒敌防守,大敌来时则互相接应、援助。另外再挑选精兵悍将组织游击,乘机出动,攻掠敌人的零散兵马,扰乱他们的耕种和放牧,轮番出击,使敌人疲于奔命,然后瞅准机会进兵剿敌。”奏章递上后,明神宗听从了他的建议。自有此一番振作,辽沈得以渐固。 第十四章 祸起萧墙 经过熊廷弼几个月下来的整顿,辽沈守备已大为牢固了。努尔哈赤见辽沈无隙可乘,便移兵去攻叶赫。 天命四年、万历四十七年(1619年)八月,努尔哈赤发兵攻打叶赫。纳林布禄已于1609年病死,此时叶赫贝勒危纳林布禄的弟弟金台石。 金台石闻满洲军将到城下,忙集兵保守东城,并知照西城贝勒布扬古赶紧守御,互相援应。布扬古乃是布寨之子。 不几日后金军已到,直逼东城,一攻一守,两不相下,努尔哈赤虽然很有军事才能,但金台石也不弱。恰逢西城贝勒布扬古遣军来援,被努尔哈赤分兵杀败,追至城下,围住西城,东城守兵,见后金军已去了一半,略一放松,不防后金军已缘梯而上,城上急掷矢石,已然来不及,反被后金军残杀多人,未死的守兵,统下城逃走。 金台石闻城已被陷,登台死守,并纵火自焚屋宇。无奈后金军蜂拥前来,一齐杀入台中,金台石冒死突围,猛被一箭射倒,被后金军擒拿而去。 东城已破,努尔哈赤入城升帐,由军士推上金台石。金台石怒气勃勃,语多不逊,惹得努尔哈赤性起,喝令枭首。但听金台石厉声道:“我生前不能抗后金,我死后无知则已,死若有知,定不使叶赫绝种,将来无论传下一子一女,总要报此仇恨。”话未必而首已落。努尔哈赤令多尔衮拾起金台石首级,挑在竿上,往西城招降。 西城贝勒布扬古,是布寨的儿子。我们前面说过,当时纳林布禄为了求和,将布寨的女儿献与努尔哈赤为妃,布扬古听说东城已破,再加上后金军拿金台石的首级,示作榜样,威吓利诱,便与其弟布尔杭古遣使请降,并请围住西城的代善与多尔衮立誓不杀。代善同意,并与布扬古及其母盟誓,布扬古终于决心投降。 然而,布扬古还是在被引见努尔哈赤之后遭缢杀。其弟布尔杭古则在定旗制后,隶正红旗,授三等副将。西城一降,标志着叶赫彻底灭忙。 明神宗闻叶赫城破,命给事中姚宗文亲至塞外寻找叶赫子孙加以抚恤。亦有明朝大臣奏请为金台石、布扬古立庙。 1620年,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后金天命五年。朱翊钧驾崩于弘德殿,年五十八。庙号神宗,谥号范天合道哲肃敦简光文章武安仁止孝显皇帝,葬十三陵之定陵。由长子朱常洛继位,是为明光宗。正常先皇驾崩当年是不改年号的,但由于明光宗朱常洛当年死于“红丸案”,所以这一年也是泰昌元年。 朱翊钧在位四十八年,万历朝的前十年,在幼年朱翊钧的支持下,张居正在政治上、经济上进行大刀阔斧的改革,政府面貌焕然一新,经济状况也大为改善。比如在位期间推行的万历新政。在经济领域方面的清丈全国田亩及推广“一条鞭法”。 朱翊钧亲政后,主持了着名的“万历三大征”。先后在明王朝西北、西南边疆和朝鲜展开的三次大规模军事行动;分别为李如松(李成梁长子)平定蒙古人哱拜叛变的宁夏之役、李如松,麻贵抗击日本丰臣秀吉政权入侵的朝鲜之役,以及李化龙平定苗疆土司杨应龙叛变的播州之役,巩固了汉家疆土。 不过在明朝后期官僚队伍中党派林立,门户之争日盛一日,互相倾轧。东林党、宣党、昆党、齐党、浙党,名目众多。 熊廷弼守辽期间,人民安堵,鸡犬不惊,偏偏神宗光宗,相继晏驾,明熹宗继位,用了一个太监,名叫魏忠贤。 万历四十八年、泰昌元年、后金天命五年(公元1620年),明神宗朱翊钧、明光宗朱常洛在一个月内先后驾崩,朱由校即位,是为熹宗,次年改元天启。 这一年,一个人,应该说是一个阉人悄悄登上了历史的舞台,他就是大太监魏忠贤。魏忠贤搅乱朝纲,结党营私,嫉忌忠臣,熊廷弼也深受其扰,因此无法再安心职守辽沈了。 这一切还要从一个叫姚宗文的人说起,姚宗文这个人原先任户科给事,因守丧离职回乡。回朝以后想入补做官,而吏部的几次申请递给明光宗以后都被放置几年,不予批准,姚宗文引以为忧。又假借招来西部人民的名义,托执政的大臣推荐自己,荐章上了几次,仍得不到任用。 姚宗文没法可想,就写信给廷弼,让他为自己请求一官。熊廷弼为人正直,没有随从他,姚宗文因此怨恨廷弼。后来他一路巴结,才复职于吏科,后姚宗文至辽东检阅军马,姚宗文白面书生何知军务,只知索贿,与熊廷弼议事,大多意见不一。 泰昌元年(1620年)八月,当时明神宗方死,明光宗即位。努尔哈赤进攻蒲河。明朝将士散亡七百多人,不过贺世贤等将领也有斩敌俘敌的功劳。吏科给事中姚宗文的机会来了,开始在朝廷里腾舌诽谤,与刘国缙一起进宫上书进言。说辽地疆土日见减少,诋毁熊廷弼废弃大家的计谋,并且说:“那里的军马也不训练,将领未加部署,人心既不亲附,刑罚有时并无作用,只是军民的劳务没有停止的时候。” 明光宗只当了一个月的皇帝就驾崩了,明熹宗即位,这时姚宗文依附魏忠贤,擢升都御史,官至吏部给事中。又鼓动他那一伙人起来攻击,想非使熊廷弼去职不可。 御史顾慥首先起来,弹劾熊廷弼出关一年有余,诸事没有规划;蒲河失守,隐瞒消息不上报;带着兵器的战士不用于作战,只用来挖沟,尚方宝剑在手不求有补国事,只是供自己作威作福。 御史冯三元弹劾廷弼八件没有谋略的表现,三件欺瞒皇帝的事,说不把他罢免,辽地终究无法保有。 明熹宗把弹劾奏章发给朝臣议论,熊廷弼恼火了,上书为自己竭力辩解,并且请求罢官回乡。御史张修德又弹劾他破坏辽阳。熊廷弼更加愤恨,又一次上书自白,说“辽地现已转危为安,为臣却要由生向死了”。于是缴回尚方宝剑,竭力请将自己免职罢官。给事中魏应嘉又弹劾了他,熊廷弼又拜本辞职,朝廷终于决定准许熊廷弼去职,用袁应泰接替了他。 袁应泰字大来,凤翔(今属陕西宝鸡)人,东林党人,于万历二十三年(1595年)中进士,授临漳知县,曾筑长堤四十余里,扞御漳水,后曾升任巡抚。 1620年10月,熊廷弼被罢官,袁应泰代理经略,袁应泰精明能干,但用兵非其所长,规划也不周密,熊廷弼在边防时,执法严格,部队军纪整肃,而袁应泰失之以宽,而且更动了往日的规章制度。 时值蒙古各部遭大灾,很多灾民到关内乞讨。袁应泰说:“我若不救,他们必将投敌;我招收他们,可增加兵员。”就下令招降,于是来他部队归顺的很多。 袁应泰将他们安置在辽沈两城,有的暗中奸淫抢掠,居民深以为苦。于是众人议论纷纷,认为招降兵过多,可能暗中被敌人利用,也可能间杂着敌方间谍来日为内应,有叵测之祸。而袁应泰却以为用蒙古兵抵抗清兵而自鸣得意,不久,遇到三岔儿会战,蒙古人作先锋,其中有二十多人阵亡,袁应泰就以此为理由淡化群众议论。 后金在这一年也损失了一员大将,三月,左翼都统总兵官,一等大臣费英东卒,他有一个侄子,叫做鳌拜。 努尔哈赤起兵第六年(1588年),25岁的瓜尔佳·费英东就开始跟随努尔哈赤,历经大小几十战,攻打抚顺时曾高喊“我建州没有败退之将,只有战死之帅!”。 据说在费英东病危时,太阳向西坠落,风起云涌,霹雳震天,炸雷、闪电、暴雨、冰雹聚降,不一会雨过天晴。太祖努尔哈赤听到费英东逝世的恶讯放声恸哭,要亲自去灵堂吊唁,各位贝勒劝慰太祖努尔哈赤。太祖努尔哈赤说道:“我的辅佐大臣,与我同生死,共患难。今日死在我前面,我怎能不悲伤?”于是,太祖努尔哈赤前往费英东灵堂,痛哭流涕,直至半夜时分才返回皇宫。这年秋天的九月,太祖努尔哈赤祭奠贝勒穆尔哈齐墓,行走到郊外,经过费英东墓时,躬身为费英东奠酒三杯,声泪俱下。 第十五章 辽沈血战 我们上文说到袁应泰代替熊廷弼为辽东经略,见熊廷弼待下甚严,他却格外放宽。 努尔哈赤灭了叶赫,正愁没法图辽,得了这个消息,喜不自胜,随即整饬军队剑指沈阳。 天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1621年)三月十二日,大批后金兵进攻沈阳,沈阳总兵贺世贤,忙登陴守御,并着人飞报袁应泰。袁应泰此时正想三路出师,规复清河、抚顺。 沈阳城很坚固,城外浚濠,伐木为栅,埋伏火炮,环城设兵,守卫很严。努尔哈赤未敢马上逼进城下,先以数十骑隔壕侦察。 总兵尤世功帅兵追击,斩首四人。总兵贺世贤率亲兵千余人出城迎战,努尔哈赤诈败,贺世贤乘锐进击,忽然敌骑从四面冲出,总兵官贺世贤、尤世功败北而回。 蒙古降人果然作了内应,断了城外吊桥,手下劝贺世贤先撤兵辽阳,贺世贤说:“吾为大将,不能存城,何面目见袁经略乎!”挥铁鞭杀向后金军,击杀数人,中箭坠马而死。 尤世功引兵来援,亦战死。城外兵皆溃,参将夏国卿、张纲、知州段展、同知陈辅光皆死于阵前。当时川浙总兵陈策率川兵渡浑河增援,与童仲揆等皆战死。后金军遂攻克沈阳城。此一战乃辽左用兵以来第一血战。 袁应泰正急调集诸军,拟援沈阳。忽一探马来报道:“沈阳失守,贺总军殉节。”应泰大惊,及问明细底,方知沈阳有蒙人内应,贺世贤为他所卖,以致与城俱亡。当下顿足自悔。 袁应泰令奉集、咸宁各军撤退,全力守辽阳,并引水注入城河,沿河排列大炮,兵士环城守卫。 十九日后金军兵临城下,袁应泰亲自督率总兵官侯世禄、李秉成、梁仲善、姜弼、朱万良出城五里迎战。 后金军前队已到,梁仲善不分皂白,拍马杀入,侯世禄、姜弼恐梁有失,即上前接应,不料后金兵放进梁仲善,截住侯世禄、姜弼。侯、姜二人,几次冲阵,都被敌阵中箭矢射回。 后金军突然上前,突入明军阵内。明军支撑不住,望后退走,袁应泰手刃逃兵数人,仍无济于事,只得不断后退,检点军士,已丧失三分之一,侯、姜二将,又身负重伤,梁仲善已然阵亡。 袁应泰还想仗着城濠深广,分陴固守,谁知到了次日,后金军已将城西大闸掘开,把濠中水一泄无余,后金军竟渡濠攻城,分作左右两翼,左翼兵奋勇直上,双方鏖战很久。很多后金骑兵冲到城边,被战败的明军向城外奔去,有的被淹死,有的被后金军杀死,伤亡惨重。袁应泰与巡按御史张铨等分陴(城墙上凹凸形的小墙)固守。监司高出、胡应栋等翻城墙逃走,城中大乱,人心离散。 翌晨,右翼兵又陆续登城,袁应泰督率军士持盾牌大战,又败阵,到傍晚,更楼起火,后金军从小西门进城,很多居民点灯等待后金军,妇女也盛装在门前迎接,这可能是蒙古人所引导的。 袁应泰在城楼上见此情况,觉得大势已去,无法挽回,流着泪对巡按御史张铨说道:“我为经略,城亡俱亡。公文官无城守责,宜急去,退保河西,图后举。”张铨道:“公知忠国,铨岂未知?” 应泰无言,挂了剑印,悬梁毕命。仆人唐世明抚着袁应泰的尸体大哭,放火烧楼而死。此事传到朝廷后,追赠袁应泰为兵部尚书,并隆重祭葬,封其子为官。 张铨被清兵救下押见努尔哈赤,努尔哈赤劝他归降,张铨道:“生作大明臣,死作大明鬼。” 努尔哈赤道:“忠臣忠臣,杀之何忍?”遂纵令还署。 张铨既返署中,整好衣帽,遥拜京师,西向辞父母,复自缢死。 辽阳既下,辽东附近五十寨,及河东大小七十余城,皆望风投降。这信传到明廷,众明臣又记起熊廷弼来,熹宗此时也有悔意。 这一年六月,后金左翼总兵官,一等大臣额亦都去世,努尔哈赤再次痛失一员猛将。 钮祜禄·额亦都,满洲镶黄旗人。1580年(万历八年),努尔哈赤途径嘉木瑚寨,借住在穆通阿家中。额亦都与努尔哈赤彻夜长谈,相见恨晚,不顾姑姑的反对,决定跟随于他,并道:“大丈夫生于世间,岂能碌碌而终。我一定会建功立业,不让姑姑担忧。”次日,额亦都便随努尔哈赤离去。 额亦都随努尔哈赤征战诸部,讨尼堪外兰、攻打巴尔达城(获巴图鲁称号),率军连下克尼玛兰城、章家城、索尔瑚寨,平定哈达部、灭辉发部,与安费扬古夺取马根单、花豹冲、三岔儿等堡垒,参加萨尔浒之战大败马林、刘铤部。 额亦都屡随努尔哈赤征战,未尝败绩,1621年(明天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额亦都在沈阳病逝,终年六十。 额亦都有十六个儿子,其中四个儿子战死沙场,第十六子遏必隆,为康熙朝辅政大臣。 第十六章 广宁之战 明天启元年、后金天命六年(1621年)不到一年的时间里,辽东重镇沈阳、辽东首府辽阳相继失陷,袁应泰自杀,辽河以东全部沦为后金所有。河西军民全都奔逃而去,自塔山到闾阳方圆二百余里,荒无人烟,京城大为震惊。此时,朝廷里大臣们又想起了熊廷弼。 刘一燝奏道:“假使廷弼在辽,想来不会弄成这样。” 御史江秉谦上书追叙熊廷弼以前防守辽地的功劳,并且把排挤有功之臣说成郭巩的罪过。 明熹宗对过去弹劾熊廷弼的人加以治罪,冯三元、张修德、魏应嘉、郭巩各贬三级,将姚宗文、御史刘廷宣削职,仍召熊廷弼还朝,出任辽东经略,并且提拔王化贞为巡抚。 同年六月,熊廷弼入朝,提出分三方布置的策略:“广宁用马步兵在河上设立壁垒,凭山川形势打击敌人,牵制敌人的全部兵力;天津、登、莱各港口建置水军船队,乘虚打入敌人南方的驻地,动摇他们的军心,这样敌人势必有内顾之忧;并在登、莱设立巡抚,由陶朗先充任;而山海关特设经略一人,管辖一方,统一事权。 熹宗准奏,于是任用廷弼为兵部尚书,兼右副都御史,驻守山海关,经略辽东军务。廷弼借此请尚方宝剑,请调兵二十余万,以兵马、粮草、器械之类责成户、兵、工三部。 七月,熊廷弼启程,明熹宗特地赐给他一身麒麟服,四枚彩币,且于五里外赐宴饯行。 廷弼谢恩出朝,即日就道,出山海关,到了广宁,文武各司官员,皆出城迎接,辽东巡抚王化贞亦来相见,寒暄既毕,共商战守事宜。 王化贞拟分兵防河,沿河设立六所军营,每营设置参将一人,守备一人,各自画地分守。西平、镇武、柳河、盘山等要害地分别设立防哨。 熊廷弼欲固守广宁,并说道:“河面狭窄不可靠,城堡太小难容驻兵,现在只应牢守广宁。如果分兵在河上驻守,部队分散力量薄弱。敌人用轻骑兵沿河偷渡,专攻一所营房,我军力量必然不支。一营溃败,其他各营皆败,西平等地的防哨也不能守住。河边只适于设立游击队,轮番出入,使敌人莫知浅深,不该屯聚一处,给敌人乘隙袭击的机会。” 王化贞终不以为然,怏怏而退。熊廷弼申奏朝廷,请实行三方分置策,王化贞亦上沿河分守议。 奏章交上后,恰好御史方震孺也说防河有六条不可靠的地方,明熹宗王依熊廷弼言,把化贞奏议搁起,王化贞的建议就此作罢。而王化贞因为自己的计策未被采纳愈加不乐,把军事全推托在熊廷弼身上。从此王化贞与熊廷弼渐生矛盾,经略、巡抚不和睦的风声也随之传出。 天启元年(1621年)八月初一,熊廷弼上书奏道:“三方布置策略的实施,需联络朝鲜,请之征发八道之兵力,在江面上设立连营,助我军声威。” 并举荐监军副使梁之垣,梁之垣在海滨长大,熟知朝鲜的事情,可以充任钦差使臣。明熹宗朱由校准奏,并且按照行人奉使的惯例,赐给予一品官以示信任。梁之垣于是上书提出加强他们的事权、确定自己职责等八条要求,明熹宗也都一一同意。 歇了数天,辽阳都司毛文龙,有捷报到广宁说,已攻取镇江堡,王化贞大喜,奏报朝廷,满朝皆喜。 王化贞遂欲乘胜进兵,熊廷弼不允,化贞再次上奏;“东江有毛文龙可作前锋,降敌之李永芳,今已知悔,愿作内应,蒙古兵可借助四十万,此时不规复辽沈,尚待何时?愿假臣六万精兵,一举荡平,惟请陛下申谕熊廷弼不得牵掣。” 此奏一上,熊廷弼已探闻消息,遂由广宁回山海关。王化贞专待朝旨一下,指日进兵。不多日朝使已到,令王化贞专力恢复,不必受熊廷弼节制,熊廷弼亦受朝命,令他进驻广宁,作王化贞后援。 王化贞立即命令登、莱、天津派出两万水师接应毛文龙,又自率广宁十四万兵士,渡河西进,和蒙古军一起乘机进取,熊廷弼不得已,亦出驻右屯。此时廷弼兵只有五千,徒拥经略虚名。 王化贞率领大兵渡河,满望得胜奏凯,第一次出兵,走了数十里,不见敌人踪迹,只得引回;第二三次,也是这般;直到五次,依旧不见一人。李永芳毫无信息,蒙古兵也没有到来,王化贞就这样安安稳稳的过了一年。 明天启二年、后金天命七年(1622年)正月,员外郎徐大化弹劾熊廷弼大言欺世,嫉能妒功,不罢免他必将有害于辽地战事。他的奏章一并被发给各部,张鹤鸣于是召集大臣们讨论。说把熊廷弼撤职的有几个人,其余大多主张让二人各尽其职,共谋成功。刚好此时后金军逼近西平,就停止了争议,仍然兼用他们两人,责令他们共同努力,功罪一体。 明朝坚守广宁的军事部署分三道防线:一借助辽河拉筑第一道防线;二借广宁城外围的西平堡,镇武堡,镇宁堡等构防第二道防线;三则以广宁的城防,做为第三道防线。 努尔哈亲赤率领六万大军出其不意,西渡辽河,兵锋直指广宁城外围的西平堡。守堡副将罗一贯飞报王化贞,西平之围吃紧。 王化贞相信中军孙得功的计策,发动了广宁的全部兵力,遣孙得功、参将祖大寿与总兵祁秉忠会合,带兵往援西平堡。熊廷弼也传令刘渠拔营赴援,四将会师前进,到平阳桥,闻报西平堡失守,副将罗一贯阵亡。 孙得功欲撤军速回广宁,刘渠、祁秉忠二人,却是血性男儿,且欲进军收复西平堡,孙得功只能勉强相随,陆续过桥。不数里,见前面烟尘大起,后金军已疾驰而至。刘渠、祁秉忠等,忙率兵迎敌,孙得功却按兵不动。刘、祁二将,正与后金军厮杀,敌军中万矢齐发,伤了明军数百名。明军持盾蔽矢,忽听后面大喝道:“兵已败了,为何不逃?难道兄弟们不要性命吗?” 这喝声一起,人人惊惶,明军霎时间奔走逃命,刘渠、祁秉忠舍命遮拦,已然无用,眼见兵残力竭,只能以死报国。刘渠、祁秉忠、参将黑云鹤、游击李茂春、张明先等相继战死,祖大寿逃往觉华岛,这大喝之人正是孙得功,大喝之后孙得功和参将鲍承先早已逃之夭夭,至此明军全军覆没。 熊廷弼当时已离开右屯,驻军闾阳。参议邢慎言劝他紧急救援广宁,却被佥事韩初命阻挠,于是熊廷弼撤退了回来,当时后金军在沙岭停下来不再向前。 孙得功本是王化贞心腹,而孙得功已偷偷地投降了后金,他想活捉王化贞作为自己的功劳,他逃回后就诈称后金军已到城边,居民闻信惊惶,人各奔逃,参政高邦佐阻挡不住。 王化贞尚全然不知,正关起门办理军书,参将江朝栋推门闯进,王化贞欲大声训斥。江朝栋大声喊道:“事急矣,请公速行!” 王化贞仓皇失措,也不知发生了什么事,江朝栋就搀扶他出来骑马逃走,后边两个仆人徒步跟着,于是丢了广宁城,仓惶逃命。直到了大凌河,见有一支人马疾驱前来,为首的一员大帅,威风凛凛,正是辽东经略熊廷弼,王化贞到此,方稍觉清楚,仔细一想,惭愧了不得,顿时下马大哭。 熊廷弼笑道:“六万精兵一举荡平,今却如何?”王化贞闻了此言,益发号啕不止。哭罢建议驻守宁远和前屯。熊廷弼道:“迟了。”语未毕,探马来报,孙得功已将广宁献与后金。 熊廷弼急令王化贞尽焚关外积聚,护难民十万人进山海关。于正月二十六日,熊廷弼和韩初命一起护送难民入得关来,王化贞、高出、胡嘉栋也先后入关,只有高邦佐自杀而死。 败报达明京,给事中侯震旸、少卿冯从吾、董应举等,奏请并逮熊廷弼、王化贞以伸国法。熹宗也不明功罪,即日降旨,将化贞、廷弼拿交刑部下狱。天启五年(1625年)八月,熊廷弼以“失陷广宁罪”遭处死弃市,传首九边。魏忠贤虽对王化贞百般袒护,但由于罪行确凿,迟至崇祯五年(1632年)处死。 努尔哈赤占领广宁后,并接连攻陷义州、平阳桥、西兴堡、锦州、铁场、大凌河、锦安、右屯卫、团山、镇宁、镇远、镇安、镇静、镇边、大清堡、大康堡、镇武堡、壮镇堡、闾阳驿、十三山驿、小凌河、松山、杏山、牵马岭、戚家堡、正安、锦昌、中安、镇彝、大静、大宁、大平、大安、大定、大茂、大胜、大镇、大福、大兴、盘山驿、鄂拓堡、白土厂、塔山堡、中安堡、双台堡等40余座城堡。努尔哈赤下令把辽河以西的百姓,驱赶到辽河以东尽行屠戳,惨绝人寰。 此后明朝丧失了整个辽东,明朝向来将辽东比作京师左臂,广宁一失,左臂彻底被斩断,明在辽东的统治基本结束,大明江山已不再是一个完整之躯。 第十七章 授命立危疆 广宁之战后,明朝丧失了整个辽东,明廷遣任宣府巡抚解经邦为兵部右侍郎兼都察院右佥都御史经略,解经邦三次上疏,力辞重任,最后被朝廷革职为民,永不叙用。 朱由校再命王在晋经略辽东,在晋亦辞,朱由校不准,令其“刻期就道”,王在晋遂前往山海关。 此时御史左光斗,推荐东阁大学士孙承宗,督理军务。熹宗朱由校准奏,遂命承宗为兵部尚书。 左光斗,字遗直,一字拱之、共之,号浮丘,又号苍屿。安庆府桐城县(今安徽省枞阳县横埠镇)人,左光斗也是东林党人,为“东林六君子”之一,另外他还是一个水利专家。 到这里,我们先来介绍一下东林党,兵败自缢的袁应泰、广宁大败的王化贞、还有即将出场的孙承宗都是东林党人。 东林党是明朝末年以江南士大夫为主的官僚阶级政治集团,直到明朝灭亡,共经历近40年时间。公元1604年(万历三十二年),顾宪成等人修复宋代杨时讲学的东林书院,与高攀龙、钱一本等在其中讲学。 同年十月,顾宪成会同顾允成、高攀龙、安希范、刘元珍、钱一本、薛敷教、叶茂才(时称东林八君子)等人,发起东林大会,制定了《东林会约》,规定每年举行大会一、二次,每月小会一次。 在东林讲学之际,正值明末社会矛盾日趋激化之时。东林人士讽议朝政、评论官吏,他们要求廉正奉公,振兴吏治,开放言路,革除朝野积弊,反对权贵贪纵枉法。这些针砭时政的主张得到当时社会的广泛同情与支持,东林书院既讲学又议政,吸引着许多有志之士,包括一些因批评朝政而被贬斥的官吏。他们不顾路途遥远,纷来沓至,人数之多,竟使东林书院的学舍都容不下,一部分在朝任职的正直官员,也同东林讲学者遥相应合。 此时也遭到宦官及其依附势力的激烈反对。两者之间因政见分歧发展演变形成明末激烈的党争局面。反对派将东林书院讲学及与之有关系或支持同情讲学的朝野人士笼统称之为“东林党”。 东林党与对立各派之争,围绕着是否拥立朱常洛(明光宗)为皇太子这条主线,在“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案中激烈争斗,其间,双方都利用京察制度作为打击对方的手段。 东林党人号称“清流”,影响着天下的舆论。主要政治思想就是反对空幻虚无、谈空说玄,提倡求真务实、实学实用。开放言路,反对宦官干政,反对矿税,是东林党的三项具体政治主张。 由于东林党人开放言路指责朝政,触动熹宗时专权的大太监魏忠贤,魏忠贤开馆纂修《三朝要典》,在霍维华的基础上纂辑万历、泰昌、天启三朝有关梃击案、红丸案、移宫案三大案的档案资料,打击东林党,同时造编《东林点将录》等文件上报朝廷,名单包括南京户部尚书李三才、大学士叶向高、吏部尚书赵南星、左谕德缪昌期、左都御史高攀龙、礼部员外郎顾大章、吏科都给事中魏大中、浙江道御史房可壮、福建道御史周宗建、左副都御史杨涟、左佥都御史左光斗、大理寺少卿惠世扬、大学士孙承宗等等,由于名单很长,在这里就不一一列举了。 1625年(天启五年),明熹宗下诏,烧毁全国书院。次年,东林书院被拆毁。东林党人也遭到打击,杨涟、左光斗等许多着名的东林党人都遭到魏忠贤及其党羽的杀害。有“东林六君子”或“东林七君子”之说。 我们再说回孙承宗,字稚绳,号恺阳,北直隶保定高阳人,祖籍河南汤阴,曾为明熹宗朱由校的老师。 孙承宗上任兵部尚书后上疏请求重视武将,并奏上安抚西部、救济辽阳的难民、检查京师部队、增设永平大帅、修筑蓟镇的道路、开辟京东地区的屯田等对策。熹宗朱由校览奏,深为嘉纳。 此时朝廷以王在晋为辽东经略,王在晋上任后打算袭取广宁。蓟辽总督王象乾不同意他的观点,并建议:“得广宁,不能守也,获罪滋大。不如重关设险,卫山海,以卫京师”。于是王在晋请求在山海关外八里铺修筑重关修新城,留四万人马去守,并请粮饷百万,招抚关外诸蒙部。 他的主张,遭到宁前兵备佥事袁崇焕、主事沈棨、孙元化等的反对,袁崇焕要求修筑到二百里之外的宁远,但王在晋不听。袁崇焕两次直接将意见报告给首辅叶向高,但叶向高不知前线的情况,拿不定主意。 于是孙承宗自请行边,亲赴山海关。熹宗朱由校特许,加封孙承宗为太子太保,并赏赐蟒袍、玉带、银币,以示隆礼,孙承宗遂亲往辽东决断。 第十八章 镇抚登莱 明天启二年、后金天命七年(1622年),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孙承宗来到山海关。 孙承宗到达山海关后,巡行边塞,在山海关和八里铺转了一圈后找来了王在晋,并询问道:“新城修筑好以后,是不是要将旧城的兵马移四万人来驻守?” 王在晋说:“我打算另外设立一支四万人的军队来守城。”孙承宗不愧是给皇帝当老师的,一听就直接点出了问题之所在,并说道:“这样一来,八里铺就有八万兵了?”王在晋还没回味过来,顺口答道:“是的,没错啊。”孙承宗可能是感觉王大人不太聪明的样子,点是点不透了,遂直接说道:“这样一来,八里铺就有八万兵了,可是一片石西北不派兵驻守吗?在八里铺内修筑重关,新城后面就是旧城,旧城前面埋的地雷是用来对付敌人的,还是用来对付自己新兵的?新城可以守的话,还用得着旧城吗?新城要是守不住,四万守军败退到旧城城下,你是开门放他们进来,还是闭关守城,看着他们死绝?若四万守兵倒戈,你是打算开关放敌人进来,还是闭关投降敌人?” 王在晋可能一时反应不过来,缓了半天说道:“当然不能开门,我可以让他们从关在的三道关进来,此外,我准备在山上建三座营寨,接应败退的部队。” 孙承宗这下是真的恼火了:“士兵没有溃败就修筑营寨等待他们,你这是在教士兵逃跑吗?况且逃跑的士兵可以进来,敌人也可以尾随他们进来。你现在不为恢复做打算,却在这闭关自守,把关外防线全部撤离,还天天在朝廷争斗,京都以东还有安宁之日吗?”王在晋无话可说。 孙承宗于是召集诸将商议关外防守的问题。袁崇焕主张守宁远,阎鸣泰主张守觉华岛,袁崇焕向孙承宗请示:“在宁远驻扎五千兵力,以壮十三山的声势,然后派遣将领带兵去救援十三山。宁远距离十三山只有两百里,可以轻易占据锦州,如果不行再退守宁远。” 孙承宗采用了袁崇焕的建议,主筑宁远,并上奏王在晋的不足,“笔舌更自迅利,然沉雄博大之未能”,熹宗准奏,并送了王在晋一张飞机票,改任其为南京兵部尚书,遂令孙承宗督师蓟辽,照例赐尚方剑一口。 天启二年、后金天命七年(1622年)八月,孙承宗督师蓟辽,径至宁远,以马世龙为总兵官,令游击将军祖大寿守觉华岛,副将赵率教守前屯,以阎鸣泰为辽东巡抚,以鹿善继、王则古为赞画。又让袁崇焕建造营房,李秉诚训练火器装备,鹿善继、王则古处理军需物资,沈棨、杜应芳维修甲仗,孙元化修筑炮台,宋献、程仑购买军马,万有孚采伐树木,鲁之甲拯救难民,杨应乾招募辽人编制成军队,“以辽人守辽土”。 孙承宗发现先前关上的士兵没有纪律,而且有大量的不符合条件的人冒领军饷,于是孙承宗阅兵后,将河南、真定等地不符合条件的士兵全部遣回。将鲁之甲所拯救出的难民征召七千人出来去驻守前屯,杨应乾招募的辽人军队去镇守宁远,请求朝鲜声援辽东,又犒赏东江镇的毛文龙,让他四面防卫。并传令给沈有容进据广鹿岛。 孙承宗更定军制,申明职守;于宁远附近,筑堡修城,练兵十一万,造铠仗数百万,开屯田五十顷,兵精粮足,壁垒森严。 登莱巡抚袁可立与孙承宗同为天启二年殿试同考官,共同主辽期间偶尔哈赤也是经常“为之奈何”。孙承宗将辽海防务委之于袁可立,十分倚重。 袁可立,字礼卿,号节寰,河南归德府睢州(今河南省商丘市睢县)人,明万历十七年的进士,袁可立历经万历、泰昌、天启、崇祯四帝,为‘’四朝元老”之臣,诰‘’五世恩荣”之赏,为中国十大清官之一。 万历十九年(1591年)八月,袁可立在任南直隶苏州府推官,苏州是当朝首辅申时行和王锡爵的故乡,背景不是一般复杂,来此赴任的官员无一不是如履薄冰。而立之年的袁可立血气方刚,初生之犊不畏虎,连审御批大案。袁可立“以锄奸为己任”曾以七品之卑斗翻四品之尊,袁可立的不畏权势,不仅使他声名远扬,也成就他为中国历史上的‘推官’楷模。此后袁可立成为苏州府名宦祠中与文天祥、况钟、海瑞、于成龙、林则徐等并列的清官廉吏。 袁可立曾奉命巡视京都西城,有皇帝宠幸的弄臣仗势杀人,百官不敢问,袁可立勃然大怒道:“杀人者死,朝廷法也,即弄臣顾可脱乎?吾知有三尺,不知弄臣”。袁可立不给皇帝留面子,毅然抗旨将弄臣正法。京师称“真御史”。自袁可立巡城,无论皇亲国戚或朝中大臣,凡贪纵不法,袁可立皆一并弹劾论处。“迨奉命巡城,而持斧埋轮,贵戚敛手。”万民呼“袁青天”。 后金占领辽东半岛及沿海岛屿后,对明朝的威胁日趋严重。此时的登莱已成了与后金占领的辽南一水相隔的前沿,担负起了光复辽东的重任,同时也是辽海前线的后勤转输和练兵基地,而首任登莱巡抚陶郎先则刚刚因贪赃被免,此时的辽东又刚刚经历了经略袁应泰自杀,熊廷弼和巡抚王化贞遭逮捕论死。于是于天启二年(1622年)四月十四日,天启帝以“弹压登莱非公不可,于是以节钺授公。”任袁可立为右佥都御史以巡抚登莱。 袁可立拜命就道,从河南睢州出发路经金乡就遇到白莲乱军,袁可立带领家丁冠带披甲直冲敌垒,连自己60岁的夫人都亲上战场擂鼓助阵。 袁可立抚登三载,坐临登莱,开创东江,厉兵秣马,用戚继光“水军先习陆战”之法练兵,积有战船四千艘,组成了一支五万余人的水师陆战军队,其锐意规划,整肃军纪,操练水师,打造战舰。沿海增置炮台,形成“百里棋布,鼎足传烽”的犄角之势,使登莱武备大为增强,成为辽东前线的海岛基地,确保了明朝沿海疆域一带的平安,并大大牵制削弱了后金对明山海关一带的战斗力。与孙承宗、津抚李邦华、毕自严、毛文龙、沈有容等戮力策应。使雄才大略的努尔哈赤就地蜷缩无以西窥。 一方豪杰皆在,士气自倍,人心自归。 此时的努尔哈赤是郁闷的,名将孙承宗、袁可立守辽,边境固如金汤,同年七月开国五大臣之一的觉尔察·安费扬古逝世,努尔哈赤再次痛失一将。 觉尔察·费扬古,瑚济寨(今辽宁省新宾县)人,隶属于满洲镶蓝旗,完布禄的儿子。随父归顺努尔哈赤,四处征战,屡立战功,赐号“硕翁科罗巴图鲁”。天命元年(1616),努尔哈赤称汗后,位列五大臣,从努尔哈赤征哈达部、征东海窝集部、灭乌拉部,与扈尔汉征萨哈连部,取河南北三十六寨,参与萨尔浒之战,灭亡叶赫部,攻取辽沈地区,战功卓着,屡立战功。 努尔哈赤并没有等太久,魏忠贤再一次在内斗中帮助了他,然而努尔哈赤也将迎来他的一生大敌。 第十九章 太祖失辽南 袁可立受命赞理东征军务,备兵防海,“节制两镇,凡一应兵马钱粮、征收调遣、防剿功罪尽归经理”。 他运筹帷幄,指挥大将沈有容和张盘飞船往来攻袭于辽海各岛间,战线绵延至千余里,多次挫败后金对明朝沿海一带的侵扰。 天启二年(1622年)十二月,袁可立利用地震的“示警”作用再次向朝廷奏报,要求拨付足够的费用“修战舰,备器械,制炮设墩,旌旗相望。”然后用登、莱兵图四卫之南。无事则更番防守,有事则合并策应。又设南游、北游两营,各分讯地,侦逻于广鹿诸岛之间,时东时西,忽远忽近,使敌望之不知所攻,亦不知所守。 如遇运艘经过,便当拨兵防护,期保无虞,从此琉球、朝鲜海运得通,开创了中国军队国际护航的先河历史。 明天启三年、后金天命八年(1623年)春夏间,努尔哈赤下令大肆屠戮旅顺一带的百姓,袁可立令登莱水师大兵出海,“联络诸岛,收复旅顺”,以图解救沦陷区内的离散百姓。三年三月,他亲自挑选精兵三千六百人,命总兵沈有容领之先发,出海于旅顺、皇城、广鹿、平山等岛。三月十二日,又命副将李性忠率数千辽左健士相继进止以固榆关,此时袁可立的目的就是大兵压境震慑南四卫,即海州卫、盖州卫、复州卫、金州卫。 天启三年、后金天命八年六月初四,袁可立令两镇兵马奇兵出袭,“督兵过海,乘虚捣之”。沈有容起兵“自皇城岛掩袭旅顺南四卫”策应于南,毛文龙“自皮岛掩袭镇江九连城”抄袭于北。袁可立命沈有容以舟师赴岛上,与毛文龙连兵应之,朱家龙从千家庄出击,王辅从凤凰城进军,曲承恩出兵昌城,易承恩直捣满浦,收复岫岩、盖州、汤站、凤凰城、镇江一带共计千余里。” 袁可立又设计策反努尔哈赤的女婿刘爱塔,命张盘率领军队和登莱招抚的辽民混编的队伍夜袭金州,乘胜收复要塞旅顺、连克金、复、盖三卫及红嘴、望海、永宁等要地,收复辽南海岛疆土千余里,后金“四卫已空其三,使辽南土地重新收归于明朝。 金州、旅顺和复州、永宁等地的收复,在辽海开辟了辽东战场的新局面,使登莱、旅顺、皮岛、石城、宽叆等地连为一条弧线,对努尔哈赤形成了一道大大向前延伸的屏障和包围圈,不但解除了后金对山东半岛的军事威胁,也令明朝千里海疆重新得到整固,形成了对后金的海上军事封锁,加重了后金占领区内战略物资的紧张状况。 当年九月秋收,李永芳部后金军再次大肆侵略旅顺和金、复等地,四面出击掠夺百姓秋粮,袁可立乘风纵火,“焚其积聚,举两月之捆载为之一空“。 十月,愤怒的努尔哈赤调集更多军队对明军进行反扑。袁可立利用辽民对后金的痛恨,令明军于复州、永宁和金州、旅顺一带两路设伏,乘夜以火把袭城,以火箭射焚敌营,彻夜透明,杀声震天,后金大败而去。十月初五,大将张盘在登镇沈有容的策应下,复于城外设伏,夜三更火攻大败后金军,并乘势收复与复州及永宁相邻的数堡。明廷朝野相庆,以为“设镇以来自未有此捷也。” 天启四年(1624年)正月初三,后金利用海水结冻之机,以万余骑绕袭旅顺,以报袁可立火攻夜战的惨败之仇。袁可立待敌而动,他对登莱和东江两镇的水师进行了新的布局,令明军在旅顺城外险关设伏,而沈有容则率水师游离于沿海各岛间奇袭策应,明军在张盘的带领下死守城池,直到火药用尽,犹坚守不降,后金又一次无计可施。 袁可用辽南的一盘棋,下活了整个辽东,由原来的节节败退丧地失城转为以攻代守收复辽南。 努尔哈赤连吃败仗,退出南三卫大片沃土,“三年不敢窥辽西”,这是努尔哈赤对明兴兵以来最低潮的三年。” 1623年,就在努尔哈赤连吃败仗的之际,佟佳·扈尔汉也随着额亦都、安费扬古的脚步永远的离开了努尔哈赤。 佟佳·扈尔汉,清初开国五大臣之一,满洲正白旗人,世居雅尔古寨,从其父归顺建州,努尔哈赤收为养子,赐号觉罗氏。每战必为前锋,从灭乌喇,多有战功。后金开国后,执掌镶白旗,赐号达尔汉。天命四年,参加萨尔浒之战,败明军抚顺、开原二路。旋又设伏,与诸贝勒尽歼明将刘綎所部五万人。五年,在沈阳败明总兵贺世贤,天命八年,去世,终年四十八。 天命十年(1625年)三月,努尔哈赤迁都沈阳。 第二十章 宁远之战(一) 明熹宗朱由校喜欢视察边关,替他巡视边关的人也比较特别:因为这个组织叫“东厂”。 魏忠贤掌权后派遣自己的党羽刘朝、胡良辅、纪用等四十五人带着数万武器装备来到关门,供给边关军队,又用白金十万,蟒、麒麟、狮子、虎、豹等银币赏赐将士,赐给孙承宗蟒服、白金等,表面上是慰劳军队,实际上是窥探军情。孙承宗出关巡视宁远,听到这个消息立刻上书给朱由校,说不能让宦官监军,但朱由校却回复说这没什么。使者到边关后,孙承宗只用茶水招待。 而此时魏忠贤企图扩张权利,见到孙承宗功劳非常高,想要攀附,于是派刘应坤向孙承宗表明自己的意思。但孙承宗见到刘应坤之后与他一句话也不说,魏忠贤因此记恨孙承宗。 魏忠贤迫害朝中大臣,将杨涟、赵南星、高攀龙等驱逐出京,孙承宗正在巡视蓟州一带,想到上反对奏书皇上未必会亲自阅览,于是以贺寿为由请求入朝面奏,借机弹劾魏忠贤。魏广微听说后将这个消息告诉了魏忠贤,说孙承宗打算以清君侧为由杀掉魏忠贤,魏忠贤于是跑到皇帝朱由校床前,哭着求情,顾秉谦也说没有圣旨私自离开防守的地方,不合法度。于是朱由校连夜召见兵部尚书,派三人骑快马阻止孙承宗。 魏忠贤又假传圣旨给九门的宦官,若孙承宗到了齐化门,就将他绑了。孙承宗到达通州后,接到朱由校的旨意,只好返回辽东。魏忠贤又让党羽李蕃、崔呈秀、徐大化上书诋毁孙承宗。孙承宗于是请求罢官。 熹宗便糊糊涂涂的许他免官,并给孙承宗加特进光禄大夫,儿子世袭中书舍人,又赏赐蟒服、银币等,并派人保护孙承宗回家。而让兵部尚书高第为辽东经略。孙阁老坐镇辽东的四年,与天津巡抚李邦华、登莱巡抚袁可立遥相呼应,前后修复九座大城,四十五座堡垒,招练兵马十一万,建立十二个车营、五个水营、两个火器营,八个前锋后劲营,制造甲胄、军用器械、弓矢、炮石等打仗用的装备有几百万,开疆扩土四百里,屯田五千顷,年收入十五万。以至于努尔哈赤数载难进寸步。 高第上任后,将两百里守兵全部撤回,退守山海关。而袁崇焕却抗拒了高第的命令,不肯撤出宁远城,袁崇焕坚决表示:“我的官职是宁远道,我要死就死在这里,决不离开宁远一步!”高第没有办法,只好让他率领一小部分明军留下,接着高第就匆忙的下令尽撤锦州、右屯、大、小凌河及松山、杏山等地的明军和守城器具,退入关内。这个撤退命令来得十分突然,事前缺乏周密的组织工作,因此在撤退途中,人马争先恐后,乱成一团,连平日屯积在各地的10多万石军粮也丢弃了。老百姓平白无故地遭受逃难流亡的痛苦,在路上死亡的很多,到处听到悲惨凄苦的哭声。百姓怨恨,军队更加没有斗志了。锦州、右屯和大、小凌河等地城堡均被放弃。唯袁崇焕申明利害,与祖大寿、满桂誓守宁远。 当然努尔哈赤也没闲着,派兵丁至沈阳营造城池,招募良匠,建筑宫殿,中置大殿,名笃恭殿,前殿名崇政殿,后殿名清宁宫,东有翔凤楼,西有飞龙阁,楼台掩映,金碧辉煌,虽是塞外都城,不亚大明京阙。与明天启五年、后金天命十年(1625年)三月,努尔哈赤迁都沈阳。遂率六宫后妃,满朝文武,齐至沈阳,犒饮三日,后来改名盛京。 移都事毕,努尔哈赤命人探听明边消息,闻孙承宗免职,改由高第继任,正思发兵犯边,旋接到守备尽撤的实信,努尔哈赤遂亲统八旗军约六万人(号称十三万)于1626年(明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正月十四出沈阳,十七日西渡辽河,直逼宁远。此时孤城宁远守军不满两万,前有劲敌,后无援兵,形势险恶。 宁远城位于山海关外100公里左右,居辽西走廊之中,“内拱岩关,南临大海,居表里之间,屹为形胜”,在1428年(宣德三年)设立宁远卫。嘉靖四十三年(1564年),副使陈绛重修宁远城。全城呈正方形,共四个门;周长六里八步,高二丈五尺;池深一丈,宽二丈,周长七里八步,这样的小城,无论如何不能与有精锐明军守卫的沈阳、辽阳等关外重镇相提并论。 且说努尔哈赤到了宁远城,遥见城上旗帜鲜明,戈矛森列,中架大炮一具,更是罕见之物,努尔哈赤不觉惊异起来,命军士退五里下寨,横截山海大道,安营布阵,切断宁远与关内的联系,在城北扎设大营。 第二十一章 宁远之战(二) 明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正月十四日努尔哈赤率大军兵临宁远城下。 袁崇焕临危不惧,召集诸将议战守,决定采取坚壁清野之策,组织全城军民共同守城。他在众将士面前刺血为书,誓与宁远共存亡,兵民为之感奋。袁崇焕旋以总兵满桂、副将左辅、参将祖大寿、副将朱梅分守城东、西、南、北四面,自与满桂提督全城。在城上配置西洋大炮十一门。又遣罗立、孙元化等人训练炮手。东、北两面及西、南两面,分由彭簪古、罗立指挥。动员城厢商民入城,尽焚城外房舍、积刍,让后金军露处严寒野外。 努尔哈赤率部众攻城,将到城下,但听城楼上一声鼓角,竖起一面大旗,旗中绣着一个大大的袁字,旗下立一员大将,金盔耀目,铁甲生光,面目间隐隐露着杀气,努尔哈赤见了此人,却暗暗称赞。 努尔哈赤旁有一贝勒呼道:“你是守城的主将么?” 城上大将答道:“(我乃东莞仔袁承志,这是玩笑话),我是东莞人袁崇焕,现任殿前参政,为国守城,不畏强敌。” 贝勒道:“关外各城,已成平地,只有区区宁远,焉能守乎?我劝你不如献了城池,降我后金,倒不失高官厚禄,否则大军围攻,踏平宁远。请你三思!” 崇焕厉声道:“尔后金屡次兴兵侵我边界,无理已甚,吾奉天子命,来治此土,誓死守城,怎肯降你鞑子?” 说毕,炮声一响,箭石雨下。努尔哈赤急率军队,一齐回寨。众贝勒请就此进攻,太祖道:“我看这袁蛮子,不是好惹的,我等且休养一天,来日誓拔此城。” 努尔哈赤自万历四十六年、后金天命三年(1618年)檄文讨明以来,明朝能打的将领他都打了,杨镐、刘铤、杜松、王化贞、袁应泰,全都是手下败将,无一例外。在他看来,袁崇焕的下场估计也差不多,但是他错了,并永远失去了翻盘的机会。 是夕,袁崇焕与总兵满桂,会集军士,泣血立誓。军士见主将如此忠诚,莫不感愤。崇焕即与满桂分陴固守,坐待天明。鸡声初唱,东方渐白,遥听敌营中吹起号角,料知敌军将来攻城,越发抖擞精神,指麾军士。 正月二十四日晨,努尔哈赤发动攻城,命后金军推楯车、运钩梯,步骑蜂拥攻城西南角,万矢齐射城上,城堞箭镞如雨注,悬牌似猬刺。城上的矢石,也如飞蝗般射去,后金军前队,伤亡惨重,后军复一拥而上,又受一阵矢石,伤亡无数,只是抵死不退。 左辅率军民依托坚城,亦死战不退;祖大寿率军应援,铳炮齐发,药罐、雷石齐下,后金军死伤累累。努尔哈赤命移兵攻城南,以楯车作掩护,在城门角两台间守御薄弱处凿开两丈见方的大洞四处,宁远城危如累卵。 袁崇焕在紧急关头,亲自担土搬石,堵塞缺口,血染战袍,仍镇定自若,督率军民缚柴浇油并掺火药,用铁索垂至城下燃烧;又选健丁五十名缒城,用棉花火药等物将抵近城下的后金战车尽行烧毁,袁崇焕又命发动大炮。 西洋大炮运至宁远之初,被放置在城外的壕沟以外。但袁崇焕放弃了在城外结寨、与城池互为犄角的阵势,而将宁远所辖中左所、右屯等所有兵马,连同城外的西洋大炮、各种守城器械和百姓一并撤回到城内,城外房屋付之一炬。重修的宁远城城墙四角各有一个方形敌台,三面伸出城外,一面和城池相连,当时中国最先进的红衣大炮便放置在敌台的特制炮车之上。火炮调转,火力可覆盖城墙外270度的范围;相邻城墙角敌台之间的大炮还可相对射击城下的敌军,一定程度上填补了后金军动手凿城的火炮死角。 闻崇焕命,随即燃炮,轰然一声,炮弹立发,把后金前队的兵士,弹向空中,随弹飞舞。霎时间烟雾蔽天,血肉遍地,战至深夜,后金军攻城不破,于是收兵。 正月二十五日,努尔哈赤继续指挥攻城,从早晨至晚上,双方激战一天。明军于城上施放炮火,杀伤大量后金骑兵。后金军畏惧炮火,不敢近城,其将领持刀驱兵,仅至城下而返,抢走尸体,运至城西门外砖窑焚化。努尔哈赤无奈,下令退至离城五里之九龙宫扎营。 正月二十六日,后金军继续围城,精于骑射的八旗将士,却被阻于深沟高垒之前,矢石炮火之下,难以发挥骑战特长,伤亡甚重,被迫撤军。 众贝勒经此厉害,不愿再攻,各劝太祖返驾,再图后举。努尔哈赤也见攻宁远不下,决定突袭觉华岛。 时值隆冬,海面冰封,无险可守,明将姚抚民等率领官兵凿开一道长达15里的冰濠,正月二十六日武讷格以骑兵进攻觉华岛,明军由于“凿冰寒苦,既无盔甲、兵械,不能耐战,且寡不敌众”,最后全员战死,金兵焚烧城中囤积粮料。当时守将金冠刚死,其子金士麒与事丁800人至觉华岛与后金军作战,亦全部被杀。岛上军民1.4万余口都被后金军杀戮,粮草8万余石和船2000余艘都被焚烧,这座明朝关外的后勤基地也被后金军摧毁。 此时袁崇焕43岁,初历战阵;努尔哈赤已68岁,伤病满身。努尔哈赤在宁远遭到用兵44年来最严重的惨败。宁远之战暂时扭转了明朝屡战屡败的局面,明廷虽言大捷,但后金部队并未造成太大伤亡,反倒明军镇守的觉华岛三万军民于二十六日全部阵亡。宁远大捷后,袁崇焕并没有乘胜追击,而是遣王喇嘛入金帐请求议和。后升任辽东巡抚,加紧构筑关宁锦防线。 此时毛文龙出兵袭击后金后方永宁,努尔哈赤率兵回军,二月九日返回到沈阳。努尔哈赤不禁叹息道:“我自二十五岁起兵,战无不胜,攻无不取,不料今日攻一小小宁远城,遇着这袁蛮子,偏吃了一场大亏,可恨可恼!”众贝勒虽百般劝慰,无奈努尔哈赤太好胜,终自纳闷。古语道“忧劳所以致疾。”努尔哈赤又是六十多岁的老人,益发耐不起忧劳,因此遂恹恹成病。 天命十一年(1626年)七月中旬,努尔哈赤身患毒疽,七月二十三日前往清河汤泉疗养,八月初,病势转危,遂决定乘船顺太子河返回沈阳,八月十一日,乘船顺太子河而下,病死于叆福陵隆恩门鸡堡(今沈阳市于洪区翟家乡大挨金堡村),终年68岁。努尔哈赤葬于沈阳福陵(今沈阳东陵),庙号“太祖”,一代雄主,竟尔长逝。 第二十二章 努尔哈赤 万历十一年(1583年),25岁的努尔哈赤以13副铠甲起兵,当初跟随他的开国五大臣,费英东、额亦都、何和理、扈尔汉、安费扬古,相继去世,努尔哈赤亦时常缅怀,明朝天启六年、后金天命十一年(1626年)努尔哈赤病逝,结束了辉煌的一生及对后金11年的统治,终年68岁。 清太祖爱新觉罗·努尔哈赤,女真族、建州女真首领、后金第一位大汗、清朝实际奠基者。生于建州左卫苏克素护河部赫图阿拉城(今辽宁抚顺新宾县西南),父塔克世,母喜塔喇氏,努尔哈赤为长子。 明万历十一年(1583年),被明廷任命为建州左卫都指挥使。同年,以祖、父遗甲十三副起兵,对建州女真各部展开了兼并战争,统一了建州各部。明万历十七年(1589年),受封为都督佥事、龙虎将军。其后,经过二十余年征伐,统一了松花江流域和长白山以北的女真诸部。为适应当时政治、经济需要,建立八旗制度。设议政王大臣,与八旗旗主共议朝政。创制满文。随着军事力量的日益强大,万历四十四年(1616年),于赫图阿拉建立“大金”(后金),自立为汗,建元天命。 天命三年(1618年)起兵反明。在萨尔浒之战中,采取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作战原则,大败明军,势力进入辽河流域。在相继攻克沈阳、辽阳和辽河以东七十余城后,于天命六年(1621年)迁都辽阳。天命十年(1625年)迁都沈阳,占领了辽东大部地区。 天命十一年(1626年),挥军进攻宁远(今辽宁兴城),为宁前道袁崇焕所败。旋病死,年68岁。初谥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后累次加谥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睿武端毅钦安弘文定业高皇帝,庙号太祖。葬沈阳福陵。 在政治上,努尔哈赤制定了厚待功臣的重要国策。在用人问题上,努尔哈赤强调了六项原则:一是必须任用贤人;二为不论亲疏门第,公正举人,“勿论根基,见其心术正大者而荐之,莫拘血缘,见有才者即举为大臣”;三系不拘一格,用其所长,“有临阵英勇者,用以治军,有益于国政之忠良者,用以辅理国政”;四乃举贤贬奸,因“善良公正之人不举不升,则贤者何由而进,不肖者不贬不杀,则不肖者何由而惩”;五是奖惩分明,功必赏,过必罚,“有善行者,虽系仇敌,亦不计较,而以有功升之,有罪者,虽亲不贯,必杀之”;六为赏赐效劳官将,视其所需,赐与马、牛、阿哈、食谷、衣服、财帛和妻室。 对于早年来投、率军征战、尽忠效劳的“开国元勋”,如费英东、额亦都、何和里、扈尔汉、安费扬古等“五大臣”及杨古利、冷格里等人,给予特别礼遇和优待,赐给大量人畜财帛,任为高官,封授爵职,联姻婚娶,荣辱与共。当这些功臣出了差错时,他着重指出“贫时得铁,犹胜于金”,常以其功而从轻处治。努尔哈赤招徕了许多有才之人,他们献计献策,多次进入大明掠夺使女真部逐渐“民殷国富”,为建立和壮大后金国,奠定了牢固的基础。 努尔哈赤也有很强的军事才能,努尔哈赤戎马生涯长达44年,史称他“用兵如神”,是一位优秀的军事统帅,在军事谋略上,在指挥艺术上,集中兵力、各个击破、围城攻坚、里应外合、铁骑驰突、速战速决,体现了高超的智慧。他在萨尔浒之战中,采取“恁尔几路来,我只一路去”,就是“集中兵力,各个击破”的兵略,成为中国军事史上集中兵力、以少胜多的经典战例。 他在军队组织、军队训练、军事指挥、军事艺术等方面的作为,都可圈可点。特别是他在作战指挥艺术上,对许多军事原则,如重视侦察、诱敌深入、据险设伏、巧用疑兵、驱骑驰突、集中兵力、各个击破、一鼓作气、速战速决、用计行间、里应外合等,都能熟练运用并予以发挥。 同时,努尔哈赤注重兵器的革新,努尔哈赤在与明朝交战中,多次遭遇明军火力阻击,深知火器的厉害,知道欲破城垒“非炮不克”。除用缴获的大批枪炮弹药武装军队外,还命令归顺的汉军官兵“准备”一定数量的火炮,以加强攻坚力量,并演练出新的战法,据徐光启《略陈台铳事宜并申愚见疏》记载,努尔哈赤攻城时,先用大型火铳在百步外专打城墙,然后再乘机用云梯等攻城器械进行攻击,而野战时,总会部署大大小小各种火器为先锋,阵型整齐的冲过来,没有必中的把握就不发射。 另外,努尔哈赤创立了八旗制度,女真民俗壮者皆兵,素无其他徭役,平时多以渔猎为生。每次作战或行猎,女真人依家族城寨出师,每十人以一人为首领,称“牛录额真”总领其余九人负责各方动向。努尔哈赤起兵正是利用女真人这种传统的狩猎组织形式,牛录额真也成为建州治下的官名之一,起初总分为环刀、铁锤、串赤(铁丳皮牌)、能射四军,成为后来创建旗制的基础。 随着努尔哈赤兵马越来越多,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努尔哈赤在吞并乌拉以后对属下人马进行一次整编,以三百人为一牛录,设置一牛录额真(后称佐领)管理,并以黄、白、红、蓝四色为四旗。 万历四十三年(1615年)十一月,随着努尔哈赤军队规模的不断扩大,于是以五牛录为一甲喇,设一甲喇额真(后称参领);五甲喇为一固山(旗),设一固山额真(后称都统),以梅勒额真(后称副都统)二人副之;固山额真之上则由努尔哈赤之子侄分别担任旗主贝勒,共议国政。旗的数目又在原有四旗基础上再增镶黄、镶白、镶红、镶蓝四旗为八旗,分长甲、短甲、巴雅喇三兵种,分别是清朝时期前锋、骁骑和护军营的前身。 除了军事外,八旗制度还兼有行政、生产、司法、宗族诸职能。努尔哈赤创制八旗使凝聚力涣散的女真部民整合为一组织纪律性很强的社会整体,增强了军队战斗力的同时也成为了努尔哈赤成就霸业的一把利刃。 努尔哈赤还采取了正确的用兵策略,一般是由近及远,先弱后强,逐步扩大。他积极争取与蒙古联盟,尽力避免过早地遭到明朝的打击,直到万历四十六年(1618年)以七大恨发动叛乱以前,没有受到明军的征剿,这极大地有利于统一女真事业的顺利进行。充分发挥了军事指挥才干。他长于用计,重视保密,多谋善断,议即定,定即行,出兵犹如暴风骤雨,迅不可挡,经常以少胜多,变被动为主动。 正是由于努尔哈赤在政治以及军事上一系列的改革和创新,使得后金不断强大,为后来清朝建立奠定了非常重要的基础。 第二十三章 皇太极嗣位谋和 天命十一年、明天启六年,(1626年)八月十一日,努尔哈赤因宁远之战失败抑郁而逝。大妃阿巴亥和两个庶妃殉葬。代善与其子岳托及萨哈廉承父遗命(“才德冠世,当速继大位”),拥皇太极嗣汗位。 由于身为长兄的代善的鼎力支持,所以众贝勒乃合词请上嗣位”,皇太极“辞再三,久之乃许”,被拥举为大汗。九月一日,皇太极即汗位,焚香告天,改元天聪,次年为天聪元年,清史上称他为太宗文皇帝。 皇太极嗣位后,仍遵太祖遗志,把八旗兵队,格外简练,候命出发。 一日,皇太极正与诸贝勒商议军务,忽报明宁远巡抚袁崇焕,遣史前来吊丧,并贺即位,实则是刺探虚实。 原来宁远大捷后,经略高第因为不发援军被罢官,明廷以王之臣将其替代,并升任袁崇焕为辽东巡抚,仍驻宁远,又命总兵赵率教镇守关门。袁崇焕欲复孙承宗旧制,与赵率教巡视辽西,想要大兴屯田,恢复高第放弃的疆土,会闻努尔哈赤病逝,遂思借吊贺的名目,窥探后金虚实;来史即见皇太极,相见后递上两道文书,与吊贺礼单。 皇太极披阅,见书中有释怨修和的意思,便向来史道:“我国非不愿修好,只因七恨未忘,失和至今。今袁抚书中,虽欲敛兵息怨,尚恐未出至诚,请你归后,劝他以诚相见为是。”来史亦请皇太极慈悲为念,免动兵戈。皇太极乃令范文程修好答书,交与部下方吉纳,命率温塔石等,偕来史赴宁远,于是双方言和,各自生息,袁崇焕于是修城筑垒,屯兵垦田。 这一年对于明朝,是不太平的一年,二月,太监李实诬劾周顺昌等七人,魏忠贤借机复起大狱,令缇骑至苏州抓人,缇骑至苏州,首逮周顺昌。顺昌有德于乡里,士民闻其被逮,愤怒号冤,不期而集者数万人。 六月初五日丑时,山西大地震。灵丘连震一月有余,震摇数十次,全城尽塌,官民庐舍无一存者,压死居民五千二百余人,往来商贾不计其数,枯井中涌水皆黑。此次地震共波及四省六十余府州县。 七月初一日,江苏发生水灾,大风自靖江东北起,怒号振地,屋瓦横飞,江水为之大涨,浮尸相属,大水八日方退。 八月,陕西流民起义,由保宁进入四川,活动于广元、神宣之间,为神宣指挥吴三桂击破,十二月间,又从眉林沟进攻,为守备王虎所击,其首领之一纪守恩战死。后退至陕西宁羌州界。 明天启七年、后金天聪元年(1627年)正月,皇太极与袁崇焕言和后,举兵渡鸭绿江征讨朝鲜。明廷觉得袁崇焕与王之臣不能相互协作,已将王之臣召回,不再设立经略一职,关内外尽属袁崇焕管理,袁崇焕此时正派人修缮锦州、中左、大凌三城。 然而朝鲜和毛文龙同时向明廷告急,平辽总兵毛文龙上书,说后金入犯东江,朝鲜国王李倧,因满军入境,向明乞援。 明廷命袁崇焕前往救援,袁崇焕派遣水军增援毛文龙,又派左辅、赵率教、朱梅等人率领九千兵力逼近三岔河。方调遣间,见杜明忠入帐,呈上皇太极写来的文书,袁崇焕约略一看,大概是以下三条:“第一条,是画定国界:山海关以内属明,辽河以东属后金;第二条,是修正国书,我皇太极见到大明的皇帝低你一头,但是明朝诸臣见了我也要给我面子;第三条,是输纳岁币:后金以东珠、参、貂为赠,明朝也要以金银布缎为报。” 袁崇焕怒道:“他犯我东江,并出兵朝鲜,一味蛮横,还有什么和议可言?”遂置之不答,但饬水陆各军,赶紧出发。无奈朝鲜路远,一时不及驰救,袁崇焕想到此处,也觉焦急。 崇焕善战善守,较诸熊廷弼、孙承宗,尤为出色。初为殿前参政,誓守宁远,继为辽东巡抚,遗书议和,非前勇而后怯,而是议和以懈满军,为修复辽西之计,固非以议和为久计。然而皇太极也是英雄,与袁崇焕不相上下,亦是议和以图发展。 毕竟朝鲜能否抵挡后金?我们且看下文。 第二十四章 攻朝鲜 定‘江都之盟\’ 朝鲜国地滨东海,古时乃是商朝箕子分封地。箕子,子姓,名胥余,殷(今河南省安阳市)人,商王文丁的儿子,商王帝乙的弟弟,商王帝辛(纣王)的叔父,与微子、比干,在殷商末年齐名,并称“殷末三仁”,官太师,封于箕,在商周政权交替与历史大动荡的时代中,因其道之不得行,其志之不得遂,“违衰殷之运,走之朝鲜”,建立朝鲜,是为朝鲜文圣王,其流风遗韵,至今犹存。 到了明朝,朝鲜国王李成桂,受明太祖朱元璋册封,累年进贡,李成桂是朝鲜王朝的开国君主。本贯全州李氏,出生于元朝双城总管府(今朝鲜咸镜南道金野郡)。初字仲洁,后改君晋,号松轩,即位后更名李旦,死后庙号太祖,明朝赐谥号“康献”,故又称“朝鲜太祖”或“康献大王”。 李成桂原是元朝‘达鲁花赤’李子春的嫡长子。1356年,李成桂与其父帮助高丽王朝恭愍王夺取双城总管府后归附高丽,后来与元朝、红巾军、倭寇、女真等势力作战,战功显赫,不断获得提拔。1388年,李成桂发动威化岛回军,掌握高丽政权,累官至门下侍中(首相),封和宁郡开国忠义伯(简称和宁伯)。1392年,李成桂受群臣推戴,登基为王。1393年奉明太祖圣旨,改国号为朝鲜。1394年定都汉城,即位后,李成桂对内实行改革,清洗高丽王族,对外向明朝称臣,世为藩属。 当年萨尔浒之战杨镐四路出兵进攻努尔哈赤,朝鲜也曾出兵相助。杨镐兵败,朝鲜兵多被后金擒获,努尔哈赤释放朝鲜部将十数人。此番努尔哈赤逝世,朝鲜国竟未差人吊唁,皇太极即位半年,欲出兵报复,适值朝鲜人韩润、郑梅,得罪国王,逃入后金,愿充向导。皇太极遂与后金天聪元年、明天启七年(1627年)正月,命二贝勒阿敏(努尔哈赤次子代善为大贝勒、侄子阿敏为二贝勒、五子莽古尔泰为三贝勒、八子皇太极为四贝勒,简称四大贝勒)为征朝大元帅,率贝勒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岳托、硕托兵征朝鲜。上曰:“朝鲜累世得罪,今明毛文龙近彼海岛,纳我叛民,宜两图之。” 临行时,阿敏入辞黄太极。皇太极道:“朝鲜得罪我国,出师声讨,名正言顺。只是明朝总兵毛文龙,蟠踞东江,遥应朝鲜,不可不虑!” 阿敏道:“依奴才愚见,须两路出师。” 皇太极道:“这且不必。”就向阿敏耳边,授了密计,阿敏领命而去。 且说明朝探子报到东江,说是后金兵入犯,这东江是登莱海中的大岛,一名叫作皮岛,岛阔数百里,颇踞形势。自从毛文龙招集辽东逃民,随时教练,建寨设防,俨然成了一个重镇。明朝封他为平辽总兵,与后金交罚,互有胜负,他却屡报胜仗。此次闻后金入犯,急忙发兵出防,一面向宁远告急。其实后金此来,并非欲夺东江,不过是皇太极声东击西的计策。 毛文龙只知固守东江,严防海口,不料后金军已纷纷渡过鸭绿江,直攻朝鲜的义州。及袁崇焕调发水师,到了东江,皇太极恐明兵窥破虚实,就亲自出巡,到辽河左岸,扎了好几天的营寨,实为虚张声势,牵制宁远的援兵。 却说后金军入攻朝鲜,势如破竹,初陷义州,府尹李莞被杀,判官崔明亮自尽;随后又攻破定州,占据汉山城,四处劫掠,朝鲜兵民弃城而逃。 此时朝鲜国王名为李倧,闻后金进攻,边要尽失,正直惊慌之际,忽有一大臣来报,安州又失,阿敏分兵直捣毛文龙所居之地铁山,毛文龙也已远遁,听闻此消息更是急得李倧目瞪口呆,还是这位大臣有点主见,建议遣使求和,并请国王速奔江华岛。 原来这江华岛在朝鲜内海中,四面环水,称作天险。李倧闻了此言,忙召集妃嫔,踉跄出走;命大臣修好国书,遣使求和。 朝鲜使者到后金军营,被阿敏训斥一顿,数其罪有七,不允和议。 后金大军攻至黄州,李倧又遣使请和,阿敏希望攻破朝鲜都城,诸贝勒入帐谏阻,济尔哈朗道:“明军与蒙古两国在旁虎视眈眈,国兵不应久出,不若就此修好,收兵回国。” 降将李永芳也抗言进谏,被阿敏拍案大骂,说得永芳面红耳赤,哑口无言。当下将令如山,莫敢不从,便拔寨前进,直指平山。 后金军既到平山,离朝鲜国都不远,忽报朝鲜国王遣族弟李觉求见,此时李倧已逃到江华岛。 阿敏见李觉献上礼单,内开马百匹,虎豹皮百张,棉绸四百匹,布万五千匹,不由的喜上眉梢,令军士验收。便遣副将刘兴祚,与李觉同往江华岛,并嘱刘兴祚道:“若要议和,总须待我入都。” 刘兴祚告辞出帐,帐外已立着贝勒济尔哈朗,与兴祚密谈许久。兴祚点头会意,遂随李觉同赴江华岛。 且说阿敏自遣刘兴祚后,仍命军士攻城,军士虽不敢不去,却只在城下鼓噪,并没有什么大举动。接连好几日,仍未攻入,一日,阿敏又拟亲自督军攻城,适值刘兴祚回来,先见了济尔哈朗,说明朝鲜已承认献供,现遣李觉同来订约。 济尔哈朗道:“如此甚好。”便召李觉进见,与他订定草约,随后入见阿敏,说已定盟。 阿敏怒道:“我为统帅,如何全未报知?” 济尔哈朗道:“朝鲜已承认贡献,理应许和,何苦久劳兵众?” 阿敏道:“你许和,我不许和。” 忽帐下来报道:“圣旨到,请大帅迎接!”阿敏急令军士排好香案,率大小官员出帐跪迎。差官下马读诏,内称:“朝鲜有意求和,应即与订盟约,克日班师,毋得骚扰。” 阿敏无奈,起接圣旨,饯送差官,却暗中却埋怨济尔哈朗,料知此番圣旨到,定是他秘奏皇太极,阿敏于是纵兵掠三日,得了无数金银玉帛。 这就是“江都之盟”朝鲜迫于压力,答应与明断绝来往和每年向后金进贡大批财物,并约规定双方互不侵犯,永世相好。 阿敏凯旋而归,李觉也随后金军队兵入朝。皇太极出城犒军,赐阿敏御衣一袭,诸贝勒各赐马一匹;大开筵宴,封赏各官,过了数天,赐李觉蟒衣一件并遣其回国。 第二十五章 宁锦之战 天聪元年(明天启七年,1627年)五月,继征朝鲜王朝之后,皇太极亲率大军征明。这时袁崇焕正在实施“恢复之计”,即“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 皇太极御驾亲征,命贝勒杜度留守,自己带领八旗,由贝勒德格类、济尔哈朗、阿济格、岳托、萨哈廉、豪格等作为前队,攻城诸将,携着云梯盾牌,驼负辎重,前呼后拥,渡过辽河,向大小凌河进发。 我们前文讲过,辽东经略王之臣,与袁崇焕不睦,明廷召还王之臣,命袁崇焕统领关内外各军。 此时崇焕闻后金兵又来犯边,急令手下亲信大将赵率教带兵往援。赵率教到了锦州,有探马来报:“大凌河已陷。”赵率教急命军士浚濠掘堑,又运矢石上城,并遣人向宁远告急。 次日,忽来明兵一二千人,在城下大叫开门。赵率教上城探视,问城下士兵从何而来?城下兵士,答称从大凌河逃至此地。赵率教见城下明兵并无狼狈情形,喝声道:“养兵千日,用兵一时,难道是叫你等临阵逃走的么?汝等既负了朝廷豢养之恩,还有何颜面入城见我?” 说罢,城下兵士,竟喧噪不已。赵率教搭弓射箭,射倒士兵头目一人,并厉声道:“汝等再如此喧嚷,就教你等如此人一般。” 城下兵士,一哄而散。原来这些兵士,有一半是被后金兵擒获的明军,有一半是后金兵伪服汉装,冒充明军想混入锦州,幸亏被赵率教识破,没有中此诡计。 赵率教下城,暗想:“皇太极诡计虽已瞧破,然明日必来猛攻,现在守兵不足,援师未至,如何是好。”踌躇良久,忽猛省道:“有了。”当命亲卒请钦差纪用商议。 我们前文讲过明熹宗朱由校喜欢让宦官替他视察边关。这个明纪用也是个宦官,因投魏忠贤门下,得了巡视锦州的差使,不巧赶上后金兵前来攻城,一时不能出城,正在着急,闻赵率教相请,勉强出来应酬。赵率教与他耳语一番,后修好文书,由纪用署名,差人送往后金军营。 原来赵率教室派遣使者送文书议和,想以此拖延时间等待援军,皇太极也遣使者回信,不过接连跑了三日,皆未见到赵率教。接连三日,皇太极未免动疑,夜睡时辗转不寐;忽心中猛悟,披衣起身道:“错了,错了!我中他计了,这分明就是缓兵之计”他要纪用出名,是因太监署名求和,易使敌人相信。 是夕,皇太极即传集军士,三军齐动,直向锦州城扑来。然而赵率教趁着这几日缮城整军,治械储粮,并日夜留心,猛听得远远角声,料是后金兵已出发,忙上城指麾守兵,四面防守。 霎时间后金军已杀到,赵率教急命麾下投石射箭,后军受伤颇多,又向城西聚集,再次发起猛攻。城上守兵,也分队来援,大战多时,两边军士,都有倦容,忽见后金军后面队伍已乱,隐约露出明军旗帜。原来是袁崇焕命尤世禄、祖大寿率领的4000精锐骑兵已绕到大军后面,并与之决战,并且派遣了水军从东面进行牵制。赵率教见援军已到,一声炮响,开城转守为攻,后金军前后受敌,只得突围而退,且战且走。明军趁势会合,并力追杀,约五里许,方鸣金收军而去。 趁着这几日,袁崇焕已请求蓟镇等地发兵东护关门。明廷命山海关的满桂移驻前屯,三屯孙祖寿移往山海关,宣府黑云龙移往一片石,蓟辽总督阎鸣泰移到关城,又调动昌平、天津、保定的部队奔赴上关;传檄山西、河南、山东等地的守将整备好兵马听候调遣。 皇太极见明军已退,又带兵退了几里,命军士安营扎寨。遣人至沈阳调遣军队增援,以图后续。不多日,沈阳兵到,皇太极令新军作了前锋,乘夜间寂静时候,偷越锦州,直袭宁远。 此时正是仲夏天气,草木阴浓,虫声嘈杂,满军衔枚疾进,直达宁远城北冈,皇太极先上冈了望,见城上旌旗不整,便命军士倚冈下寨。 众贝勒请速攻城,皇太极道:“这是袁蛮子驻守的城池,难道没有防备么?此中必有诡计。” 立营未定,忽西北来了一彪人马,挂着袁字旗号,疾驱而至。太宗命军士迎敌,两边混战起来。不一时,明军望后而退,皇太极乘势追赶,将到城下,忽杀出一员大帅,手执令旗,指挥杀敌。定睛一看,此人正是统辖关内外的袁崇焕。 原来自皇太极兵围锦州,袁崇焕便防着后金分兵袭宁远,是日由密探报知,便令城内掩旗息鼓,诱引后金兵攻城,他却分兵两路,埋伏左右,待后金军一到,出来夹击。 偏偏皇太极倚冈立寨,逗军不进。袁崇焕见此计不中,就暗令左翼兵上前挑战,自己埋伏城右。见皇太极中计追赶而来,他便从右侧杀出,横截后金军队。被追的明军,又转身奋斗,皇太极忙分兵抵御,可奈明军越战越勇,眼看有些支持不住,猛见袁崇焕带领诸将,冲入中军,皇太极急命其弟阿济格(努尔哈赤第十二子)、萨哈廉(大贝勒代善之子)等,上前抵敌。 阿济格、萨哈廉二人正奉命出战,不防一支冷箭射来,正中阿济格右肩,险些落下马来,幸亏萨哈廉猛力救护,阿济格方逃入军中。皇太极见阿济格受伤,又令部将瓦克达(大贝勒代善四子),率精兵接应萨哈廉,一面令军士向后渐退。 袁崇焕被萨哈廉、瓦克达二人牵制,不及追赶。皇太极退军数里,检点军士,死伤甚众。只萨、瓦二人未回,待了好多时,始见二人身负重创,带着残兵,踉跄奔还。 皇太极咬牙切齿道:“这个袁蛮子,如此厉害!怪不得父皇在时,也吃的一场大亏。此人不除,哪里能夺得明朝江山?” 第二十六章 朱由检继位 1627年(明天启七年、后金天聪元年)五月,皇太极率大贝勒代善、二贝勒阿敏、三贝勒莽古尔泰等八旗官兵,再度攻打宁远。 此时宁远城内,袁崇焕与中官刘应坤一起驻守。袁崇焕指挥明军撤进壕内,总兵孙祖寿、副将许定国率军在西面,满桂令副将祖大寿、尤世威等率军在东面,余在四周,分守信地,整备火器,准备迎战。 同时在城外也布列车营,前面挖掘深壕作为屏障,明军都撤到壕内侧安营。袁崇焕此次固守宁远,除“凭坚城以用大炮”外,还布兵列阵城外,同后金骑兵争锋。 五月二十八日清晨,后金军到达宁远,展开激烈的攻守战。萨哈廉、瓦克达等部再遭明军重创。同时锦州分出明军前来支援,后金亦分兵迎击,击败了来援的明军。 皇太极亲率贝勒阿济格与诸将、侍卫、护军等向明军疾驰进击。诸贝勒来不及披甲戴胄,仓促出战。明总兵满桂、副将尤世威率军迎战,短兵相接,互有杀伤。袁崇焕坐镇指挥,明军城上城下互相配合,炮火、箭矢齐发,皇太极大帐被炸毁,后金兵一排排倒下,游击觉罗拜山、备御巴希等被射死,济尔哈朗身受重伤,后金军死伤累累,被迫撤兵。明将满桂也中箭负重伤,士兵亦死伤大半。 五月二十九日,皇太极率军撤离宁远退向锦州,皇太极攻宁远不克,又转攻锦州。遭明军西洋大炮和其他兵器还击,又伤亡数千人。时已六月四日,将士中暑很多,皇太极鉴于围攻宁、锦24天,取胜无望,遂下令撤军,回返沈阳。 初五日凌晨,皇太极开始从锦州撤军。经小凌河城,拆毁明军的工事。初六日,至大凌河城,毁坏城墙,然后东去。皇太极背负“辱名”之痛,于十二日回到沈阳。明朝方面取胜,史称“宁锦大捷“。 袁崇焕逐退满军,遣使告捷,满望明廷降旨叙功,然而满桂、赵率教等人都得到了应有的赏赐,但袁崇焕却因为魏忠贤让他的党羽弹劾其不救援锦州,论功行赏时,只给袁崇焕增加一级官阶,反斥他不救锦州之罪。 崇焕接旨大怒,辞官回乡,圣旨准奏。明廷又以王之臣接替袁崇焕为督师兼任辽东巡抚,驻扎宁远。 皇太极探得此信,方额手称庆,意图再举,只因兵士新败,不得不休养一年,拟至来年出兵。 明天启七年、后金天聪元年,八月二十二日,熹宗朱由校病死。皇五弟信王朱由检继位,颁诏天下,改明年为崇祯元年,是为明思宗。时朱由检十七岁,九月追谥生母贤妃刘氏为皇太后,册妃周氏为皇后。 朱由检出生于北京,明光宗第五子,母为孝纯皇后刘氏,明朝第十六位皇帝,也是明朝作为全国统一政权的最后一位皇帝,年号“崇祯”。 明思宗朱由检继位后,设计将魏忠贤除去,治魏忠贤十大罪,其余党亦被肃清,魏宗贤与直隶河间府阜城县自缢而亡,朱由检诏令将魏忠贤肢解,悬头于河间府 朱由检又把之前冒领军功的人削职。在朝中大臣的建议下,袁崇焕得以重新被启用,被任命为兵部尚书兼任右副都御史,督师蓟辽、兼督登莱、天津军务。 袁崇焕返回京城,上疏陈述兵事,朱由检召见袁崇焕,袁崇焕声称自己可以五年复辽,朱由检对此大加赞赏。当时给事中许誉卿,说袁崇焕言过其实。 袁崇焕于是复奏称:“五年内,户部转运军饷,工部供应器械,吏部用人,兵部调兵选将,必须朝廷内外事事配合,才能有所成功。”朱由检于是让四部的臣按照袁崇焕的话去做。 袁崇焕又害怕自己去往边关以后,朝廷中难免有人会再次诽谤自己,于是将此事告诉朱由检,朱由检在大学士刘鸿训等人的建议下,收回王之臣、满桂的尚方宝剑,将其赐给袁崇焕,命他即日启行。 袁崇焕到了关上,鉴于此前熊廷弼、孙承宗都因为受到排挤陷害,使自己的意愿难以舒展,袁崇焕于是又上书说:“恢复辽地的计策,不外乎臣往年所提出的以辽人守辽土,以辽土养辽人,防守是正规的策略,攻战是变通的策略,和议是辅助策略的说法。执法在循序渐进而不在突变猛进,在追求实效而不在贪图虚名。这是臣与诸边防官员所能做到的。至于选择用人的人,与被人用的人,都是皇上掌握其中的关键。” 朱由检发诏答覆袁崇焕,并赏赐蟒袍玉带、银币,但袁崇焕上疏推不接受辞蟒袍玉带。崇焕渐渐放心,遂将关内外紧要地方,修城增堡,置戍屯田,不到一年工夫,已有成效,煞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气势。 我们话分两头,后金天聪二年、明崇祯元年(1628年)二月,皇太极带领两个幼弟多尔衮及多铎统大军亲征察哈尔所属的多罗特部,进至敖木伦,俘获一万一千二百人。因敖木伦大捷,多尔衮被赐号墨尔根戴青,多铎赐号额尔克楚虎尔。 待皇太极回朝,闻袁崇焕又重新督师蓟辽,皇太极不敢轻动,只自嗟叹不已。 自古乱世将至,天怒人怨。 后金天聪二年、明崇祯元年(1628年)四月十一日,南赣(今江西省南部)发生大规模农民起义,并建号永兴元年,率众攻破安远县城,劫库放囚,安远知县沈克封逃走。 七月二十日,蓟门驻军由于饥饿索饷鼓噪,焚抢火药,经多方措处,方解散。至八月初,顺天巡抚请先发欠饷三月,以安军心。并任都督赵率教为总兵官,镇守永平、蓟州,辖马松、大石、曹墙八路。 七月二十三日,浙江海啸,人畜庐舍漂溺无数,嘉兴飓风淫雨,滨海及城郊居民被溺死者无数。绍兴大风,海水直入郡城,街市可行舟。山阴、会稽、箫山、上虞、余姚被溺死者,各以万计。 七月二十五日,辽宁宁远军中的四川、湖广兵因缺饷四个月,发生兵变,其余十三个营起而应之,缚巡抚毕自肃、总兵官朱梅、通判张世荣、推官苏涵淳于谯楼上。八月初,袁崇焕与兵备副使郭广密谋,诱捕其首恶张正朝、张思顺,斩首十五人,平定了兵变。 这一年国外也发生了一件大事,八月十日,自以为是的瑞典国王古斯塔夫二世建造了一艘重心过高的旗舰“高脚杯号”,该战舰于首次下水试航即告沉没,并导致四百余人丧生。 九月三日,皇太极于沈阳会盟科尔沁、喀喇沁、敖汉、奈曼及喀尔喀等归附的蒙古诸部,目的就是为了征讨林丹汗的察哈尔部,九月六日,后金大军出征察哈尔。二十日进击席尔哈、席伯图、英、汤等处,俱下。第二天追至兴安岭,获人畜无计其数,十月中旬胜利而归。此次出征,后金既打击了大敌察哈尔部,也进一步巩固了对已归服的蒙古诸部的统治,这也是第一次形成满蒙联军。 十一月十七日,白水县民王二首举义旗,聚众攻蒲城之孝童,韩城之淄川镇。接着,府谷王嘉胤、宜川王佐挂并起,攻城堡,杀官吏。安塞高迎祥、汉南王大梁,复聚众响应,高迎祥自称闯王,王大梁自称大梁王。由此揭开了明末农民大起义的序幕。 第二十七章 计诛毛文龙、二将投金 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1629年),袁崇焕请求将宁远、锦州合为一镇,让祖大寿镇守锦州,何可刚驻宁远,赵率教守关门,同时上书给朱由检极力称赞祖大寿等三人的才能,并说自己五年复辽的计划全靠这三人来实现,如果五年后没有实现,他将亲手将这三人斩杀,自己到司法部门领罪服死。朱由检加封袁崇焕为太子太保,又赐蟒衣银币。 至此,袁崇焕蓟辽之内,已无人可与之抗衡。除了一个人,毛文龙!近十年来,历任蓟辽总督,无论是袁应泰、熊廷弼、王化贞,都没怎么管过他。 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1629年)四月,袁崇焕以东江毛文龙虽然能牵制后金军,但毛文龙耗费的钱粮实在太大,袁崇焕上书请求让朝廷派人来管理毛文龙部的军饷,毛文龙不喜欢有文官监制着自己,于是上书争辩。而后毛文龙前来拜谒袁崇焕,袁崇焕以上宾之礼接待毛文龙,毛文龙也不谦让,袁崇焕于是决定杀掉毛文龙,这个念头可能早就冒出来了,只不过此次加深了杀掉毛文龙的想法。 因为早在崇祯元年七月(1628年),袁崇焕在京城时找过大学士钱龙锡,曾有过这么一段对话:“毛文龙可用则用之,不可用则杀之。”并且连杀他的方法都想好了:“入其军,斩其帅!” 同年五月,袁崇焕以阅兵为由去见毛文龙,毛文龙设宴与袁崇焕喝酒,俩人常常喝到半夜,毛文龙完全没有觉察到袁崇焕的来意。 袁崇焕提议更改军营制度,设置监察官员,毛文龙对此建议感到不高兴,袁崇焕用回乡来打动他:“你在边疆这么久,实在太劳累了,还是你老家西湖好。”其实言外之意就是毛文龙你回老家吧,只要你把权利乖乖交出来,我可以不杀你。 毛文龙说:“我向来有这个意思,但只有我知晓辽东的事务,辽东的事情解决后,朝鲜衰弱,还可以袭击占有。”(我在这挺舒坦的,而且这都是我的人,谁也别想替代我。)袁崇焕对毛文龙的回答感到不高兴。 而后袁崇焕邀请毛文龙观看将士射箭,预先在山上设置好帐篷,令参将谢尚政等率兵埋伏在帐外。毛文龙到了之后,他的部下没能入内。袁崇焕说:“我早晨就走,你担当海外的重托,请受我一拜。” 毛文龙回拜之后俩人开始登山。路上袁崇焕问随从官员的姓名,大多都是姓毛的。毛文龙说:“这些都是我的孙子。”袁崇焕笑着说:“你们在海外长久劳累,每月禄米只有一斛,说来痛心,也受我一拜,请为国家尽力。”众人都叩头道谢。 一路走,一路聊,袁崇焕很和气,毛文龙也很高兴,直到进入营帐的那一刻。袁崇焕接连说出几件毛文龙违法做的事,毛文龙与其争辩,袁崇焕厉声斥责毛文龙,并即下令将毛文龙的冠服去除并捆绑起来,毛文龙表示不服,袁崇焕于是列数毛文龙的十二条罪状,包括钱粮不受管辖、冒功、走私、干海盗、给魏忠贤立碑等等,拿出尚方宝剑,将毛文龙斩杀。 袁崇焕杀了毛文龙之后,害怕他的部下叛变,于是增加他们的饷银,袁崇焕上书给明廷:“东江镇是牵制敌人所必须依托的。现确定两协的编制,马军十营,步军五营,每年饷银四十二万,米十三万六千。”皇帝朱由检对兵员减少军饷却增加的事情感到疑虑,但是一看是袁崇焕奏请的,也就答应了他。 此时皇太极,恐军心懈怠,时常出猎校阅军队。并且推行了振兴文教的措施,提出“以武功戡乱,以文教佐太平”,一改其父努尔哈赤屠杀文人的政策,并于当年进行考试,选取了满、汉、蒙古生员二百人,他已认识到发展文教对治理国家的重要性。 到了初秋,皇太极正出猎回来,有亲卒报道:“明朝来了两员将官,说是到我国投降,现有名单在此。” 皇太极接单一阅,写着孔有德、耿仲明二名。稍作迟疑,便召贝勒多尔衮,及内阁学士范文程入帐,将名单与他传阅,多尔衮道:“恐是明朝奸细。” 范文程道:“闻他不带兵马,只有之身两人,何必惧他?不如召进来,一问便知。” 皇太极点头称善,即命手下将二人召入,二人入见皇太极,伏地大哭。 这一哭到是把皇太极给哭蒙了,遂问道:“为何事所哭”? 二人奏道:“臣等都是东江总兵毛文龙部将,因袁崇焕督师蓟辽,无故将我毛帅杀死,恳求大皇帝发兵攻明,替毛帅报仇,臣等愿为前导,虽死无恨。” 皇太极道:“照汝等说来,是真心投降么?” 二人便立誓道:“如有异心?人人得而诛之!” 皇太极道:“汝二人欲要我报仇,也可代为出力,但山海关内外,有袁崇焕把守,不易进取,你二人可有良策否?” 二人沉吟许久,耿仲明先开口道:“关内外不易得手,何不绕道西北,从龙井关攻入?” 皇太极道:“龙井关在何处?” 孔有德接口道:“龙井关是明都东北的长城口,此去须经过蒙古,方可沿城入关。此关若入,便可向洪山、大安二口,分路进捣,直入遵化,遵化一下,明京便摇动了。” 皇太极喜形于色,便道:“汝等愿作向导么?” 二人齐声称愿。 多尔衮在一旁说道:“二将弃逆归顺,正是实务者为俊杰,但二将前来,曾被明廷察觉否?” 二人齐声答道:“我等潜踪而来,不但明廷未知,连关上的袁崇焕,也未必晓得。” 多尔衮道:“既如此,还请尔等速回登州。” 皇太极一听急了,随即说道:“我要他作攻明的向导,你如何教他速回登州?” 多尔衮解释道:“我军此次攻明,料非一二个月可以回国,若被袁崇焕闻知,从登莱调遣水师,潜入我境,岂不是顾彼失此?好在二将前来,彼尚未晓,现仍回据登州,阳顺明朝,阴助我国,倘袁崇焕令他攻我,他可逗留勿进,若差了别将,他可预先报知,以便堵截,如此不是甚好?” 皇太极叹息道:“如此是好,但无人引我入龙井关,奈何?” 多尔衮道:“蒙古喀尔沁部,已归顺我国,我军到了蒙古,择一熟路的作了向导,便可入龙井关。从前蒙古尝入贡明廷,岂无人熟识路径?” 皇太极大喜,便手指多尔衮,对孔、耿二人道:“这是皇弟多尔衮,足智多谋,计出万全,现请汝等依了他计,仍回登州,秘密行事,将来为我立功,不吝重赏。”孔、耿二人遂领命而去。 第二十八章 京师守卫战 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1629年)十月,皇太极亲率八旗劲旅,大举攻明,方欲启行,闻报蒙古喀尔沁部有人觐见,名叫‘布尔噶图’。 皇太极接见,问其是否认识龙井关路径。 布尔噶图道:“奴才数年前,曾去过一次,略识路程。” 皇太极即令他作为向导,顿时满城文武,需留城居守者除外,尽随驾出发。大军旌旗蔽天,越水穿林,在途中过了数天,方到喀尔沁部,喀尔沁亲王,迎宴犒劳。 十月二十六日,皇太极抵达龙井关,关上不过几百名守卒,见后金军蜂拥而来,都吓得魂飞天外,四散逃去。 皇太极又分两路,一路军攻大安口,由济尔哈朗和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为统领,共四旗;一路军攻洪山口,由皇太极亲率四旗兵队,连夜进发。 此时明军专防守山海关,大安、洪山二口“塞垣颓落,军伍废弛”,明参将周镇阵亡,参将张安德等败逃,张万春降。后金军几乎没有遇到任何强有力的抵抗,顺利突破长城,浩浩荡荡的杀奔遵化。 明廷闻警,飞檄山海关调兵入援,袁崇焕遂率领祖大寿、何可刚入关守卫,所经过的蓟州、抚宁、永平、迁安、丰润、玉田各城,都分兵留守。 十月二十七日皇太极率兵抵达喜峰口,喜峰口位于唐山市北部迁西县与宽城县接壤处,左右高崖对峙,地形险要。由此出关折东趋大凌河流域,北上通西辽河上游及蒙古高原东部,向西南经遵化和冀北重镇蓟州(今蓟县)可至北京。此时直趋京师地路线只有一条,就是从喜峰口到遵化、从遵化到蓟门、从蓟门到三河、最后是通州,然后直抵京师城下。遵化在京师东北方向,如果后金军抵达遵化,那距离京师也就只有300里的距离了。 遵化是京东的重镇,袁崇焕想把后金的军队阻截在这里,他急令平辽总兵赵率教率四千兵马,驰救遵化,走抚宁、迁安这条路线赶往三屯营。要他务必在后金走完从喜峰口到三屯营地五十里路前,跑完这条二百六十里地路,抢在后金头里冲过即将闭合地封锁线,直接进入遵化城进行防守。 然而在二十七日后金军大举从喜峰口破口后,遵化和三屯营两个重要地军事要点就已经暴露在后金军地兵锋之下,但二十八日全天,后金军只行进到距离喜峰口二十里远地汉儿庄,后金各部均诡异的停止了前进。 1629年(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十一月初四,山海关总兵赵率教在遵化和三屯营间,遭后金贝勒努尔哈赤第十二子阿济格部伏击,赵率教自顾部众,不及后金的四分之一,眼见不是对手,只是忠臣虽死无憾,有进无退。当下激厉将士,分为数队,呐喊一声,竟向后金军中冲入。此时后金军两面的兵已合拢来,把赵率教困在中心。 赵率教全无惧怯,率众血战,斩杀后金军数名,怎奈后金军越来越多,赵率教只领着孤军,越战越少,满望城中出兵相应,谁知寂无声响。又死战多时,眼看日光已暮,不由的愤急起来,索性拍马当先,杀开一条血路,直奔城下,大声叫道开城。 谁料城上乱箭齐射,赵率教大叫道:“我是山海关总兵,来援此城,请速放入!” 但闻城上守兵答道:“主将有令,不论敌兵援兵,一概不得入城。” 赵率教此时已身受重创,至此进退无路,视部下残兵,亦受伤过半,便下马向西再拜道:“臣力竭矣。”复率手下残兵,杀入后金军中,赵率教中流矢坠马,力战殉国,四千骑兵亦全军覆灭。 后金军歼灭赵率教的军队后,一反几天来按兵不动地态势,大军直逼城下,把残兵扫得精光,不留一个,当即乘胜登城。城中守将朱国彦,只守着闭关的主见,不纳援军,害得赵率教身亡,到了后金军登城,他已无能抵御,忙回署穿好冠带,望阙叩头,与妻张氏齐自缢而亡。 后金夺了三屯营,又直攻遵化,巡抚王元雅昼夜巡守,后金军竖起云梯,四面进攻,守兵措手不及,被后金军一拥而上。王元雅以下文武各官,统同殉节。皇太极入城,命军士检埋王元雅尸首,杀牛犒饮,庆赏一天。翌日即率师进发,所过皆墟。不到一月,蓟州、三河、顺义、通州等处,都被后金军占踞,皇太极欲乘胜直到明都城下。 此时袁崇焕督总兵祖大寿、副将何可纲等率领骑兵,亲自疾驰入关,誓死保卫京师。 面对后金军的大举进攻,崇祯帝此时也乱了方寸。首先,启用年届七旬、已经退休在籍的孙承宗做统帅,负责京畿地区的防务。孙承宗从老家高阳(今河北高阳)赶到北京,崇祯帝任命他为兵部尚书、中极殿大学士,督理军务,派他前往通州督理兵马钱粮。 再次,加强北京城防。崇祯帝下令,在京官员、皇亲国戚、功臣宿将,带着自己的家丁到城墙巡逻和守卫,并且还让太监来守城。同时,明大同总兵满桂、宣府总兵侯世禄率兵,也来到北京城德胜门外扎营。 1629年(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十一月二十日,皇太极率八旗军兵临北京城下。 崇祯帝任命多位官员,协理京营戎政,练兵筹饷,料理守御。但北京已有多年没有经历过战争,这导致城防疏薄单弱,京门初战首先在德胜门外打响。 明军守卫阵容主要是大同总兵满桂和宣府总兵侯世禄的勤王部队,另外参加战斗的还有城上的卫戍部队。 后金方面则是皇太极亲率大贝勒代善和贝勒济尔哈朗、岳讬、杜度、萨哈廉等,统领满洲右翼四旗,以及右翼蒙古兵。 满桂也是明朝有名的猛将,见后金大军杀至,即麾兵迎战。后金军先发炮轰击,发炮完成,蒙古兵及正红旗护军从西面突击,正黄旗护军从旁冲杀。两军厮杀了半日,侯世禄兵被击溃,独剩满桂军与之搏战。忽城上放了一声大炮,弹丸四迸,烟雾蔽天,后金军霎时驰退,此炮也误伤了满桂官兵,满桂军猝不及防,反被打伤了数百名。满桂也中了一弹。满桂身上多处负伤,带败兵一百多人在城外关帝庙中休整。 皇太极也收了兵马,就在城北土城关的东面,扎定了营,令明日继续奋力攻城。 第二十九章 再战京师 计出反间 我们上文说到皇太极收了兵马,就在城北土城关的东面,扎定了营,令明日奋力攻城。 此时贝勒豪格(皇太极长子)及额驸恩格德尔两人,匆匆走入道:“袁崇焕又来了。” 皇太极惊道:“袁蛮子当真又来么?” 原来明京自后金军深入,飞诏各处迅速勤王,袁崇焕奉旨,立遣赵率教、满桂等率军入援,自己亦带领祖大寿、何可纲两总兵,随后启程。所过各城,都留兵驻守。及到明京,各道援师,亦渐渐云集。崇焕入见崇祯帝,帝大加慰劳,袁崇焕以兵马长途奔波,疲惫不已,请求带兵马入城休整,但遭到拒绝。于是袁崇焕驻军城外,令戴承恩在广渠门列阵。 皇太极闻袁崇焕又至,不觉惊叹失声。豪格及恩格德尔见太宗不悦,便仗着胆道:“袁蛮子没有三头六臂,何故畏他?他现在率兵初到,未免劳苦,趁此机会,劫他营寨,何愁不胜?” 皇太极道:“汝言虽是有理,但袁蛮子饶智有略,怎会不预先防备?汝等既愿劫营,须处处防他埋伏。左右分军,互相策应,方是万全之策。”豪格等应命出兵。 这时后金兵营在北,袁营在南,由北趋南,须经过两道隘口,恩格德尔自恃勇力,一到右隘,就带了本部人马,从隘口进去。 豪格一想,彼从右入,我应从左进,但若两边都有埋伏,那时左右俱困,不及救应,岂不是两路失败么?现不若随入右隘,接应前军为是。便命军士随入右隘,起初还望见恩格德尔的后队,及转了几个湾头,前军都不见了。 正惊疑间,猛听得一声炮响,木石齐下,把去路截断。豪格料知前面遇伏,忙令军士搬开木石,整队急进。幸喜山上没有伏兵下来,尚能疾行无阻。行未数里,见前面聚着无数明军,把恩格德尔围住,恩格德尔正冲突不出。当由豪格催动前骑,拚命杀入,方将明军渐渐杀退,保护恩格德尔出围。随令恩格德尔前行,自己断后,徐徐回营。明军见有援应,也不追赶。 恩格德尔回见皇太极,狼狈万状,禀道:“袁蛮子真是厉害,奴才中了他计,若非豪格相救,定然陷入阵中,不能生还。” 皇太极道:“我自叫你格外小心,你如何这等莽撞?本应治罪,念你一片忠心,且饶恕你一次。”恩格德尔叩首谢恩,又谢过了豪格。 皇太极道:“袁蛮子在一日,我们忧愁一日,总要设法除他方为上计。”又令军士分头出哨,严防袭击。 翌日,皇太极派贝勒莽古尔泰及贝勒阿巴泰(努尔哈赤第七子)、阿济格、多尔衮(努尔哈赤第十四子)、多铎(努尔哈赤第十五子)、豪格等率领白甲护军及蒙古兵二千,再度攻击广渠门袁崇焕军。 袁崇焕有九千骑兵,令祖大寿在南,王承胤在西北,自率兵在西,结成“品”字形阵,阙东面以待敌。 后金军的前锋阿巴泰部、阿济格部、多尔衮部、豪格部,先直扑祖大寿部东南角。四部在即将与祖部接战时,又发现其王承胤部,豪格部又向北直冲王承胤,王承胤徙阵南避。 其余三部仍直冲祖大寿,祖大寿率兵奋死抵御,边战边退至城壕。后金军两次冲锋,都没有彻底击溃王承胤及祖大寿两部,遂集中两路骑兵,向西闯入袁崇焕军阵。 袁崇焕率领将士,英勇抵御,奋力鏖战。袁崇焕被后金军的箭矢射的两肋如猬,但因身穿重甲没被射穿。之后,南面大兵复合,后金军开始撤退。明将刘应国、罗景荣等人率兵进行追击,杀伤后金军千余人,而明军也死伤甚众。 1629年(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十一月二十三日,崇祯帝于紫禁城平台召见袁崇焕、祖大寿、满桂、黑云龙等,袁崇焕向崇祯帝提出,连日征战,士马疲惫不堪,援引满桂所部进入德胜门瓮城的先例,再度请求准予所部官兵进到城内,稍事休整,补充给养。而崇祯帝也再度拒绝了他的请求。 袁崇焕两次请求带兵入城休整,崇祯帝两次拒绝,不难看出,此时崇祯帝对袁崇焕已有猜忌。袁崇焕军只得继续在北京城外露宿,同皇太极军进行野战。 十一月二十四日,皇太极因在广渠门作战失利,移军南海子(南苑),在此一面休养一面牧放马匹,伺机再攻。是夜,探马来报,敌营竖立棚木,开濠掘沟,守得严密了。 皇太极道:“他是要与我久持,我军远道而来,粮饷不继,安能与他相持过去?”当即召集文武群臣,皇太极令他们各抒所见。诸将纷纷献议,或主急攻,或主缓攻,或竟提出退师的意见。只有旁立一位文质彬彬的大臣,一言不发,只是微笑。 皇太极望着,乃是范文程,便问先生有何良策?范文程道:“有一策在,此刻不可泄漏,容臣秘密奏明。” 皇太极即命文武各官,尽行退出,独与范文程秘密商议。帐外但听得皇太极笑声,都是摸不着头脑。好一会,范文程亦出帐而去。过了一天,传报明京德胜门外,及永定门外,遗有两封议和书,系是后金太宗皇太极致蓟辽袁崇焕的。 又过一天,后金军捉住明太监二名,黄太极不命人审问,就令汉人高鸿中监守。 又过一天,后金军退五里下寨。 又过一天,高鸿中报明太监脱逃,皇太极也不去怪罪与他。 又过一天,高鸿中面带喜色,入报明督师袁崇焕下狱,总兵祖大寿、何可纲奔出关外去了。 皇太极道:“范先生好似一个智多星,此番得除掉袁蛮子,真是我国一桩大幸事。” 第三十章 崇祯中计 崇焕入狱 明崇祯二年、后金天聪三年(1629年)十二月,朱由检将袁崇焕下狱。 这范文程所用之计策,正是兵书上常说的‘反间计’。原来明京两门外的议和书,都是由范文程捏造的,守门的兵目,得了此书,飞报崇祯帝,崇祯帝便命亲近太监,出城访查,不料途中伏着后金兵,被他拿去两名。这两名太监,捉入满营,由高鸿中监守。高鸿中是汉人,与明太监言语相通,渐渐说得投机,非但不加刑具,并且好酒好肉的款待。鸿中与二太监酣饮,有一兵官模样,入会高鸿中见二太监在座,慌忙退出。高鸿中假作酒醉,忙起座追出门外,与兵官密谈。二太监见无人在座,便掩到门后窃听,模模糊糊的,听得袁崇焕已经允议,明晨我兵退五里下寨,言毕,匆匆径去。 二太监以目相视,忙即回座,鸿中亦入门再饮数巡,说是要摒挡行李,恕不陪饮。高鸿中随即离去,二太监趁这时光,走出帐外,见帐外无人把守,便一溜烟的跑回明京,详禀崇祯帝。 崇祯帝因袁崇焕擅杀毛文龙,已是不悦,及闻了私自议和的消息,便召见袁崇焕,斥责他种种专擅。而此时北京城外的勋戚大臣等人对袁崇焕也是极度不满,纷纷向朝廷告状:“袁崇焕名为入援,却听任后金军劫掠焚烧民舍,不敢前去阻拦。”实则是因为城外的外戚勋臣的庄园土地被后金军蹂躏殆尽。 当初后金军进入的关口是属于蓟辽总理刘策所管辖,而袁崇焕得知后金军入关,直逼京城,于是千里迢迢赶来救援,自认为有功无罪,但是朝中大臣却有很多人认为是袁崇焕放清兵入关,于是纷纷诽谤袁崇焕与后金军有勾结,朱由检对此也很怀疑,所以袁崇焕两次请求带兵入城修整都被崇祯帝拒绝,再加上此时后金军也设计离间,说袁崇焕与后金军有秘密约定。十二月,朱由检终将将袁崇焕下狱。 魏忠贤遗党王永光、高捷、袁弘勋、史褷等人想趁机给魏忠贤报仇,以擅自与后金军议和、擅杀毛文龙两条罪名定袁崇焕死罪,并意图一并杀死钱龙锡。崇祯三年(1630年)八月十六日,袁崇焕被凌迟处死,家人被流徙三千里,并抄没家产,实则家无余财。 袁崇焕,盖世之才,治辽事而有余,然内毁于阉党,外罹于反间,一代英雄死于非命。 说道袁崇焕,不得不提一下他所训练的关宁铁骑,关宁铁骑总数约三万人,为明末清初明朝三大精锐部队之一,还有一个就是李成梁所率的辽东铁骑。关宁铁骑驰骋疆场几十年,从辽东到北京,从北京到秦蜀,从秦蜀到云南,从云南到缅甸,再到北京。几十年中,这支骑兵阵斩过蒙古名王,打败过八旗护军、刺杀过多尔衮、追杀过李自成、追剿过张献忠,在吴三桂未死前打到清庭怯战,康熙亦曾一度禁止八旗与其进行野战,最后随着军团的末代主帅吴国贵战死而陨落。 袁崇焕守辽东时力主“以辽人守辽土“,在辽民中精选身体强壮者,充实各军,同时大力栽培祖大寿等一大批辽将。借着宁远大捷后明军士气有所回升,开始于与后金军骑兵作战的机会,袁崇焕苦练出了一支兵力并不很大,但战斗力相当强的骑兵。这支部队后来被人们称作“关宁铁骑“,是明末最精锐的部队,战力高于后金六旗,能与八旗军中护军正面交锋。当时宁锦之战时,袁崇焕率关宁铁骑打的皇太极连连败退。 自辽事者,所用人鲜有胜任者。当时所望成功者,惟熊廷弼、孙承宗、袁崇焕。” 袁崇焕被下狱了,刚好孙承宗前些日子又回来了,没办法接着干吧,此时孙承宗已接近70高龄。 刚好此时祖大寿在城外与清军作战时被自家军队用炮石砸击,祖大寿、何可纲又闻主帅无故下狱,顿时大愤,率兵驰回山海关。孙承宗得知祖大寿往东溃走,急忙派遣贾登科带着自己的书信去抚慰祖大寿,又派石柱国抚慰其它将士。祖大寿却不为所动。虽然孙承宗也认为袁崇焕有罪,但仍然上书朱由检,力保祖大寿,说祖大寿不会真的反叛。孙承宗又派人让祖大寿上奏章说明自己为什么往东溃逃,祖大寿于是向皇帝朱由检上书,朱由检非常高兴,不怪罪祖大寿。而辽东将士大多马世龙部曲,朱由检命孙承宗移镇关门,溃逃的将领听闻孙承宗与马世龙到来,才安心回归。 陈平间范增,周瑜弄蒋干,都是这般计策,此时最高兴的莫不过皇太极了。而且皇太极是计中有计,不乘势攻打明京,反向固安、良乡一带游弋。明廷还以为后金已退兵,略略疏防,不料后金兵复回转北京,直逼卢沟桥。崇祯帝封满桂为武经略,屯西直、安定二门,统辖全军,一面命各官保荐人才。此时庶吉士金声保荐两人,一个是游僧申甫,一个是翰苑出身刘之纶。 崇祯帝立刻召见,刚好刘之纶未曾在京,应召的只有申甫一人。崇祯问他有何才能?申甫答称:“能造战车。”当场试验,颇觉灵动,遂擢他为副总兵,令他招募新军,即日赴敌。申甫奉了上命,就在京中开局招兵,所来的都是市井游手好闲之徒及申甫素识的僧徒,就这样冒冒失失的领了出城,战车在前,步兵在后,大喊一声,向后金兵营冲将过去。后金军守住营寨,全然不动,前面的战车,也在途中停住了。蓦闻后金营中一声战鼓,把寨门一开,千军万马,拥杀过来,申甫还催战车急进,怎奈推车的人,早已不知去向。后金军提起大刀阔斧,杀入明军,好象削瓜切菜一般。这等游手僧徒,只恨爹娘少生两脚,没命的夺路乱跑。申甫也转身逃走,不到数步,被一后金兵赶到,刀起头落,把申甫直接送到西方极乐世界去了。 第三十一章 忠臣勇将 崇祯帝闻申甫败死,越加惶急,命满桂出城退敌。满桂奏言众寡悬殊,未可轻战。偏这明廷的太监,日日怂恿崇祯帝,催令速战。 满桂只得督领兵官孙祖寿等,出城三里,与满军搏战。这场厮杀,与申甫出战,全然不同,兵对兵、将对将,战个你死我活,自早晨起,杀至天昏,满贵不愧是一员勇将。皇太极见部队战明军不下,想了一计,令侍卫改作明装,趁夜黑时混入明军。满桂误以为是城内援兵,不料这伪明军专杀真明军,一阵骚扰,明军大乱。孙祖寿见满桂军不支,杀出重围去解救满桂军,不幸被流矢射入前额,壮烈殉国,满贵也战死于乱军之中,黑云龙、麻登云被后金军活捉。 崇祯帝听说后,极为伤心,派礼部侍郎徐光启对他们进行祭奠,追赠满桂为少师,荫封他的子孙世袭锦衣卫佥事,每一代递升三级。赐孙祖寿“廉威忠勇“四个字,诏命府、州为其立祠,追赠少保、左都督,后又改赠太师,谥忠节,葬于昌平州龙虎台。荫其子孙繁祉为锦衣卫指挥同知。 皇太极率军进攻北京,明朝庙社震惊,根本动摇。此战标志着崇祯帝中兴之梦的破灭。明朝京畿地区的防御体系遭到重创或破坏,总兵赵率教、满桂、孙祖寿、麻登云、黑云龙、朱国彦六员大将,或阵亡或被俘,兵部尚书王洽、工部尚书张凤翔、蓟辽督师袁崇焕、遵化巡抚王元雅、总理蓟辽保军务刘策等或死或下狱,明朝受到巨大震动,元气大伤。 明朝的京师城防,守备虚懈。在此战之前,北京人过了180年的和平生活,战争突然降临,没有任何实际准备。守城官兵既不知道火器的名称,也不知道火器的使用。北京城险些丧于皇太极之手。它意味着双方战略形势的又一次重大转变。明朝的堡垒推进、经济封锁和外交联盟政策都在此役后逐渐瓦解,永久性地失去了战略主动。 同时,京畿、京东地区都遭到后金军的大肆掳掠。占领永平的后金贝勒阿敏撤退时,进行屠城。总之,后金军队殃及的地区,生民涂炭,百业凋零。这些都加剧了明朝的社会矛盾,加速了明朝的灭亡。 最重要的是朱由检既然处死了魏忠贤,竟然还重用阉党,阉党余孽,掌控阁部。后金军撤退之后,明廷没有认真地总结经验教训,而是借机倾轧,进行党争。崇祯帝没有从全局分析北京之役的历史经验和教训,而是以杀袁崇焕出气、泄愤。阉党余孽借机翻逆案,打击东林党。东林党内阁大学士韩爌、钱龙锡、成基命、李标等去职,而代之以周延儒、温体仁等佞臣入主内阁。六部九卿也相应变更。 后金军大获胜仗,个个想踊跃登城,不料皇太极竟下令退军,原来皇太极是恐师老日久,有前无继,犯兵家之忌。即使乘胜攻城,应手而下,也是攻易守。一旦援军四集,反致进退两难,所以决意离京,把京畿、京东地区打扰一番,扰得他民穷财尽,激起内乱,方好乘隙而入,夺得明室江山。当下率领全军,退至通州,此时已是明崇祯三年、后金天聪四年(1630年)了。 后金军到通州后,复渡河东行克香河、陷永平,明副使郑国昌自缢于城上。知府张凤奇等皆死。将到遵化,忽见前面有明军拦住,数颗炮弹向后金军打来。皇太极令军士退后,猛听得豁喇一声,明军这边的大炮,无故炸开,弄得自己打自己。皇太极趁这机会,再令军士向前猛进,此时明军已纷纷自乱,哪里档得住后金军。只是这位统兵大将,偏不肯逃走,麾军士拼命拦截,自辰至酉,明军已矢尽力穷,被后金军团团围住。后又拒绝后金军招降,整军再战,最终中箭坠马而亡。 此大将正是金声保荐的刘之纶,因闻崇祯帝召见的,星夜赶路入京协理京营戎政。闻得后金兵营齐退,刘之纶誓师出追,召募万人,分为八营,到了通州闻后金军东去,遂约总兵马世龙、吴自勉二人,尾后金军后,趋向永平,自率八营兵直抵遵化,截后金军归路,与马世龙、吴自勉两人前后夹攻。 谁知马、吴两人,违约不追,刘之纶只领了一支孤军,驻扎娘娘庙山。待后金军到来,两边相较,已是众寡不敌;偏这大炮又炸,越加危急。左右请结阵徐退,刘之纶怒道:“吾受天子厚恩,誓捐躯以报,战若不胜,愿死,敢言退者斩。”到了矢尽力穷的时候,刘之纶见不可支,大呼道:“宁死不负天子恩!”急解佩印付给家人道:“持此归报朝廷。”后被后金军射杀,又死了一个忠臣。所募八营兵只剩一营。 皇太极复领兵攻迁安、滦州,迁安、滦州不战而降。又分兵攻取抚宁,抚宁守将是祖大寿养子祖可法,后金军攻取不下又进至昌黎,昌黎由左应选率兵民固守,后金连番进攻都被击退。又闻明廷复起用孙承宗代袁崇焕守山海关,恐他遣将前来截断归路。二月皇太极率军北返回都。所得永平、迁安、滦州、遵化皆令贝勒大臣率后金、蒙古八旗驻守。从1629年十月到1630年二月,四个多月的作战中,皇太极对明朝地方官民发布了很多招降的“谕令”,并不断派遣使者要求与明朝政府议和。这里既表现出他对已夺取的土地不肯放弃,也对未得到的地方向往之心。 三月二十八日,河南巡按吴甡疏奏:开封、归德之间,有“邪妖”借白莲、金禅之教,煽惑村民,勾结亡命,布满三四百里之内,声称紫微星失道,谋举大事。朱由检遂派兵围剿。 此时孙承宗抚慰溃军,祖大寿等重归于麾下,又有马世龙及四方援军,孙承宗又招募大量死士沿海守卫直达京师。京都戒严后,全国各地来勤王的士兵多达二十万,在蓟门及京畿一带驻扎。马世龙于是建议孙承宗先收复遵化,但孙承宗认为遵化在北,容易攻取却很难守,不如收复滦州。计划好后,孙承宗于是令东西各营一起进兵。五月,祖大寿、尤世禄等攻克滦州,王维城等攻克迁安,孙承宗占据永平,谢尚政攻克遵化,后金军溃败而走。皇帝朱由检于是加封孙承宗为太傅,再赐蟒服、金币等,子孙世袭锦衣卫指挥佥事。 第三十二章 后金出兵大凌河 祖大弼夜袭皇太极 皇太极既至国都,文武各官,都上表庆贺,惟皇太极犹有忧色。众贝勒各来进问,皇太极道:“袁蛮子虽已下狱,终究未死,倘或赦罪出来,又要与我国做死对头,所以放心不下。待他死了,汝等贺我未迟。” 过了数月,侦察明京大事的探子,密书驰报,略说:“袁崇焕已被抄家凌迟。”皇太极方欣然道:“难得此公已死,咱们可长驱入明了。”说完又叹息一声:“袁崇焕是一个可敬的对手,明实乃自拆股肱。”刚好范文程在旁,皇太极对范文程道:“范先生乃第一功臣。” 范文程道:“袁崇焕虽死,孙承宗尚在,山海关尚未易下。” 皇太极道:“待来年再行图他。只是明兵惯用大炮,我国恰无此火器,须赶紧制造,方可攻明。” 范文程道:“这正是最要紧的事情。”遂招募工匠,铸起红衣大炮,命军士沿习燃放。 转瞬间又是一年,时至明思宗崇祯四年、清太宗后金天聪五年(1631年),众贝勒复请攻明,皇太极约以秋高马肥,方可进兵。 此时孙承宗督师关上,即收复滦州、迁安、永平、遵化四城,又整缮关外旧地,军声大震。同年七月,因先前高第尽撤宁锦防线,右屯、大凌河等城被毁,孙承宗派人对大凌河进行重新修筑。此时的辽东巡抚邱禾嘉与承宗意见不合。邱禾嘉建议筑广宁、义州、右屯三城以御后金进犯。孙承宗则谓“广宁道远,当先据古屯,筑大凌河城(今辽宁锦县),以渐而进”。 两人争执不下,没有办法,只能同时筑两城,七月两城开始动工。孙承宗令祖大寿、副将何可纲以四千兵据守其地,征发班军一万四千人筑城。此时恰巧兵部尚书梁廷栋被罢免,朝廷大臣又纷纷建议大凌河荒远,不当守,应撤军赴蓟。于是邱禾嘉撤了防兵,只留筑城的班军万余人。 皇太极闻此事,乃于八月初四日发兵直逼大凌城,掘濠竖栅,四面合围,令十二弟阿济格等率兵截锦州大道,遮击山海关援兵。城中兵出战,全败还。 邱禾嘉闻后金军已至,急率总兵吴襄、宋伟等,自宁远趋锦州,亦拜之。 邱禾嘉又率吴襄、宋伟等夜渡小凌河,驻长山口,与后金军再次交战。此次交战,不分胜负,两边鸣金收军,各扎住营寨,准备明日再度厮杀。当晚,皇太极亦到阿济格营内,亲自督战。 次日,天色微明,后金兵已张开两翼,向明营扑来。明总兵宋伟,坚垒不动。后金军连冲数次,都被宋伟军的枪炮打回。皇太极又命转攻吴襄营,吴襄忙令营兵,齐放枪炮,后金兵亦放枪炮还击。正轰击间,忽东北角上,刮起一阵狂风,顿时飞石扬沙,天昏如墨,吴襄军乘风举火,烈焰腾腾,扑入后金军。 后金军正在着急,忽见大雨奔下,风随雨转,火势反向襄军扑回。吴襄军出其不意,霎时大乱,后金军乘风猛攻,杀得吴襄军零零落落,吴襄忙率残兵逃走。 后金军又向宋伟营杀去,此时宋伟军见吴襄军败走,已然胆怯,怎禁得后金军冲杀而来。不到一个时辰,已被后金军冲入营内,宋伟左右阻拦,怎奈支撑不住,也只得向后退下。后金军在后追赶,两路残军,抱头疾走。约数里,忽前面来了一支人马,统是后金服式,拦住去路,后面追兵又至,吴襄、宋伟只得拼了性命,向前冲突,冲突中张道春、张吉甫皆战死,等到杀出重围,副将祖大乐等也被俘了。将士伤亡,更是不计其数,只能疾忙趋回锦州。 此时大凌城守将,便是祖大寿、何可纲二人。他们本是怨恨明帝,只因孙承宗面上,坚守此城。又闻援兵已经败还,格外懊丧。祖大寿有一兄弟名叫祖大弼,曾官副总兵,有万夫不当之勇,军中称为万人敌;又因他素性粗莽,不管死活,别号作“祖二疯子”。他仗着勇力,一意主战,率关宁铁骑死士百二十人,易服辫发,缒城而下,夜袭皇太极。 适值皇太极未入寝,在帐中阅视文书,祖大弼执着大刀,当先入帐,大刀左右乱劈,斩倒御前侍卫两员。皇太极见有人入帐行凶,忙拔腰下佩剑,挡住祖大弼的大刀。当下交战数合,皇太极渐渐不支,边战边退。祖大弼手下的死士也陆续入帐,亏得阿济格等带领侍卫赶来护驾。后金军越来越多,祖大弼始呼啸一声,冲围而出,此时祖大寿得知大弼出城劫营,出兵接入城去。大弼检点人数,不折一人,只有数名负伤。 第三十三章 祖大寿诈降皇太极 孔有德兵变吴桥 我们上回说道,祖大弼夜袭皇太极,皇太极哪里咽的下这口气。 第二天一早,皇太极遂下令攻城,祖大寿、何可纲抵死击退。又过数日,后金军运来红衣大炮,击坏城外数堡,复接连轰城。城上短堞,一半被毁,祖大寿与何可纲依然固守城池。 孙承宗组织的几次援救,都被后金军击败。祖大寿的多次突围也没有成功。大凌河城被围了三个月,直到冬季,大凌粮尽,食牛马;牛马又尽,人自相食。祖大寿日盼援师,只是援师不至,真是粮尽援绝。恰巧这个时候皇太极的招降书又屡屡射入城中,祖大寿难免动心,就与何可纲密议。祖大寿及诸将皆欲降,唯独何可纲不从,祖大寿此时已下定决心,也顾不得何可纲了。于农历十月二十五日,祖大寿邀后金将领石廷柱进城商议降金事宜,当晚祖可法、祖泽润、刘天禄、张存仁等四人随石廷柱一同到了金兵大营,皇太极亲自迎接,四人跪倒便拜。皇太极急忙上前一步搀扶,以女真人最高贵的礼节抱腰礼相见。然后设盛宴款待。 1631年(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农历十月二十八日,祖大寿于夜间令部下亲兵,缒城至满营,投书愿降,即于次夕献城。可纲闻知,急来拦截,被祖大寿一箭射倒,由后金军擒捉而去,城内兵士,非降即走。何可纲见了皇太极,劝降不允,令二人掖出城外杀之,可纲颜色不变,亦不发一言,含笑而死。祖大弼也不服兄意,早率军士出城去了。 祖大寿叩见皇太极,皇太极对他格外优待,命之起坐,亲赐御酒一樽。是夕,祖大寿仍宿大凌城,梦寐间依稀看见何可纲,及至惊醒。自觉卖友求荣,于情理上很过不去,只能独自踌躇与忏悔。 翌日,起见皇太极,正值皇太极升帐,会议进取锦州。祖大寿献计道:“取锦州不难。臣的家小,亦在锦州,现在锦州的守将,尚未知臣降顺,若臣佯作溃奔状,归赚锦州,作为内应,陛下发兵为外合,取锦州如反掌。臣的家小,亦可藉此取来。” 皇太极道:“汝若要诳语!”祖大寿设誓允诺,皇太极当即命出发。 祖大寿一回到锦州城就组织防御,辽东巡抚丘禾嘉向朝廷参奏祖大寿率队献城投降,崇祯皇帝不仅没有降罪,反而提升祖大寿为左都督,领锦州。后邱禾嘉被言官弹劾,调往南京。孙承宗也被朝臣弹劾丧师辱国,孙承宗于是以病请辞,返回高阳城老家。 皇太极三番五次派密使前来,提醒祖大寿不要忘记以前的约定,即刻动手夺下锦州城。祖大寿回复皇太极“心腹人甚少,各处客兵甚多,巡抚巡按,防守甚严,请缓发兵为是。”皇太极依然对留在后金军营中的祖大寿之子祖可法等人以礼相待,并且频繁给祖大寿写信。 是年冬,孔有德大闹登州,各位可还记得当年袁崇焕计斩毛文龙,孔有德与耿仲明投奔皇太极。 不过大闹登州之事我们还要细细说来,此时的登莱巡抚名为孙元化,孙元化字初阳,号火东,上海川沙县高桥镇人,是个西洋火炮专家。因为孙元化有个老师叫徐光启,孙元化因恩师徐光启接触到西洋教士和西学。 崇祯元年(1628),崇祯接位,诛杀魏忠贤,袁崇焕复出,点名要孙元化襄赞辽省军务。后崇焕杀毛文龙,皮岛旧将哗变,孙元化接收了皮岛的叛将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等人。孔有德被任命为骑兵参将,耿仲明则被派往登州要塞。第二年,金兵直犯北京,多疑的崇祯中了皇太极的反间计,冤杀袁崇焕。孙元化在关内关外隔绝的困境中,团结将士,借助西洋大炮,驻防的八城、二十四堡屹立不动。 崇祯三年一月,孙元化随孙承宗镇守山海关,三月加山东按察副使,五月兵部尚书梁廷栋破格荐用孙元化升登、莱二州巡抚。孙元化在登州网罗西学英才,大胆募用西士,组建一支有27名欧人的外籍军团,使登州成为“东陲之西学堡垒” 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1631年)八月,皇太极率后金兵攻大凌河城,祖大寿受困城内。孙元化奉命派兵赴援,遂派遣孔有德从海上支援大凌河。孔有德因在三岔河(辽河口)遭“飓风”而还。随后兵部又令其从陆路进军,孙元化急令孔有德以八百骑赶赴前线增援。然登州辽东兵与山东兵素不和,孔有德抵达吴桥时,因遇大雨雪,部队给养不足。部队行抵吴桥时,与山东人屡有摩擦,县人皆闭门罢市。有一士兵强取山东望族东林党干将(《东林点将录》内称“浪里白条”)的王象春家仆一鸡,该丁被“穿箭游营”。于是士兵击杀该家仆,事后王象春之子不肯罢休,要求查明真相,李九成把孙元化给的市马钱花尽,恐遭非议,于是抢劫哗变,焚烧王家庄园。 翌日,孔有德受李九成、李应元父子的煽动,在吴桥发动叛变,在山东境内连陷数城回军登州,在耿仲明的内应下破城,自号都元帅,史称“吴桥兵变”。 第三十四章 孔、耿二将投后金 明崇祯四年、后金天聪五年(1631年)冬,孔有德在吴桥发动叛变。 孔有德倒戈杀回山东半岛,连陷临邑、陵县、商河、青城诸城,率兵直趋登州。其间,山东巡抚余大可托疾数日不能出,等到实在不得已了,才派遣中军沈廷谕、参将陶廷鑨率数千人往御叛军于阮城店,但山东兵不堪一击,“皆败而走”。 与此同时,与孔有德交好的东江镇旅顺副将陈有时和广鹿岛副将毛承禄(毛文龙从子)也起兵响应,该部一举发展为七八千人的大军,一度割据半个东江镇,企图与孔有德南北呼应,总兵黄龙一时间居然只剩下皮岛单基地和几个游击在苦苦支撑,“急遣尚可喜、金声桓等抚定诸岛,而躬巡其地,慰商民,诛叛党,纵火焚其舟”。 陈有时、毛承禄不能抵挡,败走登州与孔有德主力会合,留下部下高成友防守旅顺,以阻断关宁、天津两镇来的援军,为孔有德赢取时间。孔有德叛军逼近登州,孙元化急令总兵官张焘率辽兵守登州城外,遗总兵官张可大发兵(本部援辽浙军)抗击,以两路成合击之势。 但张焘与孔有德是旧识,开始交战后其兵卒随即投入孔有德行列,张可大部大败,登州中军耿仲明、陈光福等举火开门响应,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六年(1632)一月登州失陷。掳获了旧兵六千人、援兵千人、马三千匹、饷银十万两、红夷大炮二十余位,西洋炮三百位。总兵张可大斩杀其妾陈氏后,上吊自尽,孙元化自杀未成,为叛军所俘,时孔有德自称都元帅。城中葡萄牙军事教官有西劳经、鲁未略、拂朗亚兰达、方斯谷、额弘略、恭撒录、安尼、阿弥额尔、萨琮、安多、兀若望、伯多录等12人死亡,15人重伤。 孔有德念旧,二月将孙元化和宋光兰、王征、张焘等人放还。兵变发生后,朝中多言孙元化已反。三月孙元化、余大成等人被逮至京师镇抚司,为政敌余应桂、李梦辰、路振飞所陷害,狱中曾遭严刑。至此,孙元化有口难辩,被崇祯以祸乱之首判处死罪。首辅周延儒欲免元化死罪,求救于徐光启,终无法挽回。 不久以后,孔有德、耿仲明等人又攻破黄县,明廷急令谢琏为副都御使巡抚登莱,擢参政徐从治为山东巡抚,让徐从治驻守莱州城,以防备孔有德部西进。 崇祯五年(1632年)二月,孔有德部率军围攻莱州,徐从治与谢琏拼死抵抗,同时向朝廷求援。但自北京南下的总兵刘同柱,虽抵山东境内,却迟迟不敢到莱州解围,明主力部队的迟疑不前和主抚派的活动,更加助长了孔有德等人的气焰,他广招原部下,驻守皮岛的明将陈友德等3000人,也加入到叛乱的行列。叛军更是全力攻打莱州城。在徐从治、谢琏和莱州知府朱万年等的带领下,守卫莱州的军民“备刍粮,设守具,据敌数月”。在叛军的重重包围之中,尽管城中已到弹尽粮绝的地步,仍拒不开城投降。 七月,朝廷命朱大典巡抚山东,救莱州,派总兵吴襄率军连克招远、黄县,莱州之围方解。明军将孔有德叛军围于登州城中,命祖大弼、祖宽、张韬、吴襄、吴三桂等名将攻登州城,战斗进行得十分激烈,明副总兵丁思侯、裨将程仲文、祖邦楼在攻城中战死,叛军主要将领李九成也被明军炮火击毙。 孔有德率叛军近万人突围,弃城登船而逃。驻守在旅顺、长山岛、鹿岛的明总兵黄龙,预计孔有德兵败后必经长山、旅顺而投奔后金,早已严阵以待,周文郁等也穷追不舍。孔有德部在旅顺一带登陆后,黄龙率兵伏击,擒获孔有德部将毛有顺、毛承福等人,大败叛军。孔有德、耿仲明等率余部逃到盖州,转投后金。 崇祯六年、后金天聪七年(1633年)四月,孔有德率叛军及家眷多人在鸭绿江口与济尔哈朗、阿济格、杜度率领的后金兵会合,直到沈阳。由于孔有德带来了后金急需的舰队、红夷大炮及匠人,所以皇太极对他们的投降极为重视,亲率诸贝勒出盛京十里迎接,并使用女真人最隆重的“抱见礼”相待,仍以他为都元帅,安置东京(辽阳),自成一军,称“天佑兵”,给予特殊待遇。 见了皇太极说道:“辽东旅顺,乃是要塞,现在守备空虚,可以袭取。”皇太极遂发兵千名,偕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往袭旅顺。过了数日,军中报捷,说是旅顺已下,杀死明总兵黄龙,招降副将尚可喜。 皇太极大悦,即令孔有德、耿仲明二人回国,留尚可喜居守旅顺。孔有德、耿仲明奉命回国,孔有德受封为都元帅,耿仲明受封为总兵官,尚可喜亦得封总兵。从此耿、尚、孔三将,居然做了大清的开国功臣。 第三十五章 内忧外患 1632年(明崇祯五年、后金天聪六年),此时大明已处于内忧外患的状态,内有地震、海啸、黄河决口、农民起义军,外有后金虎视眈眈。 六月初六日,黄河于孟津决口。崇祯年间,黄河多次决口,军民商户死伤无数。百姓转徙,到处乞食,无路可走,乃聚而造反。 七月,朝廷命朱大典巡抚山东,救莱州,大败孔有德,解莱州之围。 九月,起义军高迎祥(第一代闯王)、罗汝才、张献忠等聚集山西,分四路出击。连续攻克大宁、隰州、泽州、寿阳诸州县。朝廷乃令宣大总督张宗衡驻平阳,巡抚许鼎臣驻汾州,分地守御。十四日,李自成(此时号闯将)攻陷修武县,杀知县刘凤翔。 十二月朝廷又派贺人龙、李卑、艾万年三将进关中,助张宗衡、许鼎臣围剿起义军。谁知张宗衡、许鼎臣争三将兵为己部,起义军趁机入据磨盘山,阎正虎据交城,进逼太原;邢红娘、上天龙据吴城,进逼汾州;紫金梁王自用、张献忠攻沁州、武乡,陷辽州,知州李呈章、乡官杨于楷、张友程、举人赵一亨皆战死。 至1633年(明朝崇祯六年、后金天聪七年)二月十一日,起义军进入河北,参将杨遇春率兵追之,中伏而死。起义军连陷赵州、西山、顺德、真定等。又于邢台摩天岭西下,至武安,败左良玉军,守备曹鸣、主簿吴应科等皆战死,至此起义军军在河北势力大震。 六月金门海战爆发,明朝崇祯六年农历六月初一至九月二十,明朝方面先后投入了战舰150艘,其中有50艘炮舰,士兵几万人;荷兰人方面印支殖民总部派遣9艘带加农炮的盖伦帆船,在福建金门东南海岸料罗湾展开激战,最后明朝水师在郑芝龙(郑成功之父)为前锋,以绝对优势兵力击败荷兰东印度公司与刘香海盗联军。 1633年冬,崇祯帝再令保定、河南、山西诸路官军围剿农民军。是年十一月二十四日,农民军乘黄河冰冻飞渡冲出合围;连克渑池、卢氏、伊阳(今汝阳)三县,伊阳知县金会嘉弃城逃跑。李中正集家人及里中壮士奋击,众寡不敌,全部战死。 起义军又从陕西进入河南。河南巡抚元默重兵堵截,农民军转而南下,经汝州(今临汝)至淅川、内乡、光化、南阳。此后,农民军由合营而分军,老回回等五营农民军攻入湖广。崇祯七年正月初五日,罗汝才等部农民军,由郧阳渡汉水,次日攻襄阳,连克平利、白河等处,十四日南破凤县入四川。 1634年(明朝崇祯七年、后金天聪八年)三月十三日,皇太极为统一漠南蒙古,二次西征察哈尔。皇太极在沈阳城郊阅兵,参加的有满洲八旗、蒙古二旗、旧汉兵一旗,共十一旗,校阅军队毕,饬令随征察哈尔部,向辽河进发。 察哈尔部在后金西北,源出蒙古,是蒙古族最着名的部落之一,历史上号称蒙古中央万户。在北元时期是蒙古大汗的直属部落,传到现在也就是末代元顺帝的子孙。当时努尔哈赤起兵时,察哈尔势力颇为强大,曾做内蒙古诸部的盟长。此时察哈尔部头目为林丹汗,天命四年,曾遗书努尔哈赤,自称统领四十万众蒙古国主,致书水滨三万后金国主。嗣后又尝胁掠蒙古诸部,诸部受苦不堪,多来归服后金,请后金出兵讨伐,皇太极出兵讨伐林丹汗,林丹汗远遁青海。 时至1634年,皇太极趁兵马强壮,二次西征察哈尔,遂发兵渡了辽河,绕越兴安岭,向察哈尔背后攻入。林丹汗只防前面的境界,不料后金军从后面扑来,蒙古本无大城,不过有几个小小的翁城,便算是头目所居的都城。后金军扑到城下,察哈尔部似梦初觉,仓猝不及抵敌,只得徒步飞逸。后金军乘势追杀,直到了归化城,皇太极又以明边将扰其境、杀其民、匿逃人为名,命分四路再入明边。 第一路从尚方堡进宣州,到山西省大同应州;第二路从龙门口进长城,到宣州与第一路会齐;第三路从独石口进长城,到应州;第四路从得胜堡进朔州,四路大军,长驱直入。是时沿边城堡多失守,后金兵攻灵邱,灵邱知县蒋秉采募兵坚守,城破后,蒋秉采自缢而死,其家合门殉之,远近震惊。 后金又兵掠大同,攻陷得胜堡,参将李全自杀身亡。京师震动,诏令总兵陈洪范守居庸,巡抚丁魁楚等守紫荆、雁门,又有宣大总督张宗衡,总兵曹文诏、张全昌等,固守城池,城中的百姓,才算保全身家性命。后金兵掳了人口牲畜七万六千,出关而去,凯旋而归。 不料明廷反将张宗衡、曹文诏等,革职论罪,真是功罪不明,刑赏倒置,还好山西巡抚上书推荐曹文诏知兵善战,请求把他安排到山西来,于是朝廷命令他做援剿总兵官,让他立功赎罪。 皇太极两次入明,所得财帛,不计其数,正是府库日充、版图日廓的时候。 然而此时明朝还在各路出兵,想要剿灭农民起义军。1634年崇祯七年六月,总督陈奇瑜与卢象升合兵于上津。时农民军各部多入汉南,陈奇瑜乃引军西向,约会陕西、郧阳、湖广、河南四巡抚围剿汉南起义军。起义军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等部见明军四集,误走兴安(今陕西省安康市)车箱峡(今陕西省平利县老县镇)。峡谷之中为古栈道,四面山势险峻,易入难出。时天雨两旬,被困的农民军马疲食尽,李自成用顾君恩诈降之计,以重宝诱陈奇瑜左右及诸将,七月起义军从车箱峡脱围者计三万六千余人。 明廷后又以洪承畴以兵部尚书受命兼摄陕、晋、楚、豫、川五省军务,准备更大规模地围剿起义军。崇祯七年(1634)十二月,起义军高迎祥、李自成等部由陕东出终南山,进入河南,连克陈州,灵宝、汜水、荥阳等地,声势复震。崇祯帝急令洪承畴出关与山东巡抚朱大典合力围剿起义军。 第三十六章 灭蒙古 获玉玺 号大清 征朝鲜 我们上文说到后金两次入明,所得财帛,不计其数。又把内蒙古各部落,统已收服,正是府库日充、版图日廓的时候。遂于1635年(明崇祯八年、后金天聪九年)二月,命十四弟多尔衮、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代善第三子萨哈廉、长子豪格领兵一万,第三次远征察哈尔。 三月,多尔衮在西喇珠尔格地方遇到林丹汗的大福晋囊囊(娜木钟),得知林丹汗已于1634年病逝,并得知其子额哲所在地。四月二十日,后金兵渡过黄河,四月二十八日,后金兵趁着大雾包围了额哲营帐,并派苏泰之弟南楚劝降。于是苏泰太后、额哲母子奉传国玉玺出降,蒙古帝国正式宣告灭亡,漠南蒙古也全部收归后金版图。皇太极得此传国玺,又被以额哲为首的漠南蒙古四十九个封建主尊奉为“博格达车臣汗”。 十二月,群臣以察哈尔降服及获得“传国玉玺”为由,请皇太极“早正大号”,被皇太极推辞。 1636年(明崇祯九年、后金天聪十年),诸贝勒再次联名上表,请进尊号,边外诸国,亦都遣使奉书,愿为臣属。皇太极又征询汉官儒臣的意见,鲍承先、宁完我、范文程、罗绣锦等都表示赞成。 皇太极遂创设三院:一名内国史院,一名内秘书院,一名内弘文院。国史院是编制实录,记注起居,秘书院是草拟敕书,收发章奏,弘文院是讨论古今政事得失,命范文程作为总监,汇集三院文员,恭定称尊典礼。复营建天庙天坛,添造宫室殿陛,不到数月,大礼已定,建筑告成。 四月十一日,皇太极在盛京天坛祭天,然后“践天子位”,改族名为“满洲”定都沈阳,改名盛京,受尊号为“宽温仁圣皇帝“,定国号“大清”,改元崇德,天聪十年是为崇德元年。 适值天气晴和,晓风和煦,清朝文武百官,都随皇太极至天坛,司礼各官,已鹄候两旁,焚起香烛。皇太极下了御驾,龙行虎步的走近香案,对天行礼。拜跪毕,由司礼官读过祝文,于是诸贝勒拥着皇太极从中阶到中间绣金团龙的大座椅前,徐徐坐下,但觉得万人屏息,八面威风。 诸贝勒大臣,及外藩各使,都恭恭敬敬的向上行三跪九叩礼。孔有德、耿仲明等降将,格外谨肃,遵礼趋跄,不敢稍错分毫。 宣诏大臣,捧了满、汉、蒙三体表文,站立坛东,布告大众,坛下军民人等,黑压压的跪了一地。等到宣诏官读完谕旨,一齐高呼万岁万岁的声音,远驰百里。礼毕,皇太极慢慢下坛,由众贝勒大臣扈跸还宫。 次日,上列代帝祖尊号,谥努尔哈赤为承天广运圣德神功肇纪立极仁孝武皇帝,庙号太祖,追封功臣,配享太庙。命名宫殿正门为大清门,东为东翊门,西为西翊门,大殿正殿,仍遵太祖时所定名目,惟后殿改名中宫,皇后居中。中宫两旁,添置四宫,东为关睢宫,西为麟趾宫,次东为衍庆宫,次西为永福宫,罗列妃嫔。 册封大贝勒代善为礼亲王,贝勒济尔哈朗为郑亲王,十四弟多尔衮为睿亲王,十五弟多铎为豫亲王,长子豪格为肃亲王,大贝勒代善长子岳托为成亲王,十二弟阿济格为武英郡王。此外文武百官,都有封赏。拜范文程为大学士,作为宰相。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降将,亦因劝进有功,得了恭顺王、怀顺王、智顺王的称号。 盈廷大喜,独皇太极尚未尽惬意。只因当日称尊登极,外藩各使,统行跪拜礼,只有朝鲜使臣,不肯照行,因此逆了皇太极的意思。 朝鲜国王李倧,当时本与后金约为兄弟,定“江都之盟”,此次遣使来贺,因不肯行跪拜礼,即由皇太极当日遣还,另命差官贻书诘责。过了一月,差官回国,报称朝鲜国王,接书不阅,仍命奴才带回。 皇太极即开军事会议,睿亲王多尔衮,与豫亲王多铎,请速发兵出征。 皇太极道:“朝鲜贫弱,谅非我敌,他敢如此无礼,必近日复勾结明廷,乞了护符,我国欲东征朝鲜,应先出兵攻明,挫他锐气,免得出来阻挠。” 多尔衮道:“主上所虑甚是,我等即请旨攻明。” 皇太极道:“汝二人当为东征的统帅,现在攻明,但教扰他一番,便可回来,只令阿济格等前去便是。” 是日即召阿济格入殿,封为征明先锋,于五月三十日,崇德皇帝皇太极派武英郡王阿济格统八旗兵十万攻明,六月二十七日,阿济格兵分三路入喜峰口(今河北迁西县境内)、独石口(今河北赤城县北)。明巡关御史王肇坤拒战,兵败而死,明军退保昌平(今北京昌平),清兵再侵居庸、昌平北路。大同总兵王朴驰援,击斩一千一百零四人,俘获一百四十三人。 七月,清兵入京畿,攻陷昌平后,又相继攻下良乡(今北京房山)、围攻顺义(今属北京)。明顺义知县上官荩与都指挥苏时雨等坚守城池。城陷,上官荩、苏时雨等皆死之。清军乘势,又攻下宝坻(今属天津)、定兴、安肃(今河北徐水)、大城、雄县、安州等近畿州县,连克明畿十六城,获人畜十八万。皇太极即复令阿济格班师,阿济格奏凯而回。此次清兵入明,不过威吓了事,明督师兵部尚书张凤翼,宣大总督梁廷栋,闻得清兵入边,已被吓的魂飞魄散。 1636年(清崇德元年、明崇祯九年),皇太极以“朝鲜败盟逆命”为由,决定发兵讨伐。时已隆冬,皇太极祭告天地太庙,列举了朝鲜在萨尔浒之战时“助明来侵”、在辽沈之战后“招诱辽民”、在签订江都之盟后“屡败盟誓”等罪状。 十二月二日皇太极冒寒亲征,留郑亲王济尔哈朗居守,命武英郡王阿济格屯兵牛庄,努尔哈赤第七子贝勒阿巴泰驻海城,防备明师,睿亲王多尔衮、豫亲王多铎,率领精骑作了冲锋的前队。皇太极亲率礼亲王代善等,及蒙旗汉军,作为后应。这次东征,是改号清国后第一次出师,比前时又添了无数精采。 清太宗皇太极穿着绣金龙团开气袍,外罩黄缀绣龙马褂,戴着红宝石顶的纬帽,披着黄缎斗篷,腰悬利剑,手执金鞭,脚下跨一匹千里嘶风马。左右随侍的,都是黄马褂宝石顶双眼翎的亲王贝勒。前后拥护的,都是雄纠纠气昂昂的满蒙汉军,号角一声,六军齐发,马队、步队、长枪队、短刀队、强弩队、藤牌队、炮队、辎重队,依次进行,差不多有十万雄师,长驱东指。 到了沙河堡,皇太极先命户部承政马福塔、前锋大臣劳萨等率领300名伪装成商人的清军率先从沙河堡(今辽宁鞍山沙河街道)出发,又命多尔衮及豪格,分统左翼满蒙各兵,从宽甸入长山口,命多铎及岳托,统先锋军径捣朝鲜国都城。 这朝鲜国兵,向来是宽袍大袖,不经战阵,一闻清兵杀来,早已望风股栗,逃的逃,降的降,致使清军前锋部队一路高歌猛进,如入无人之境。十二月十二日,朝鲜朝廷接到义州府尹林庆业惊呼鸭绿江边“贼兵弥漫”的急报,但未引起足够重视,判断只是清军在边境耀武扬威的“胁和之计”而已。十二月十三日,都元帅金自点急报:“贼兵已到安州。”朝鲜国王仁祖李倧这才紧急召见大臣,商讨对策,决定起复沈器远为留都大将,留守汉城。 义州、定州、安州等地,都是朝鲜要塞,清兵逐路攻入,势如破竹,直杀到朝鲜都城。朝鲜国王李倧,急遣使迎劳清兵,奉书请罪,暗中恰把妻子徙往江华岛。朝鲜使臣呈上国书。皇太极怒责一番,把来书掷还,喝左右逐出来使。 李倧闻了这个信息,魂不附体,真是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亟率亲兵出城,渡过汉江,保守南汉山,清兵拥入朝鲜国都,都内居民,还未曾逃尽,只得迎降马前,幸亏皇太极有心怀远,谕禁奸淫掳掠。 十二月十六日,皇太极派遣的多铎、岳托等人所率部队与马福塔会师,初步包围南汉山城,面对这种局面痛心疾首,李悰哭着对群臣说:“三百年血诚事大,受恩深重,而一朝逢废朝时所未有之事,诸卿诸卿,此何为哉?”十二月十八日,李悰出行宫南门,颁布教书,宣布“君臣上下,同守一城,和议已绝,唯有战耳”,正式确立了“战守”的方针。 李悰君臣被困在南汉山城期间,亦寄希望于朝鲜八道勤王兵来援救,称自己是为了固守与明朝的君臣大义才遭清军入侵,号召诸道士民也要对国王尽君臣之义、起兵勤王。十二月二十一日,有定居朝鲜的女真瓦尔喀人投奔清军,报告了此情报,于是多铎派阿尔津、色勒前去堵截朝鲜勤王兵。各路朝鲜勤王兵被清军先后击退,“赴难之兵,一无成功者”。金自点、沈器远等退守京畿道杨根郡之迷原县,按兵不动,试图聚合大军后反攻。 翌年正月四日,皇太极移御营于汉江北岸,同日,三顺王(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和乌真超哈的金玉和携火炮抵达南汉山城。正月初七适朝鲜国内的全罗、忠清二道的援兵到南汉城,皇太极遂命军士停驻江东,负水立寨。先锋多铎,率兵迎击朝鲜援兵,约数合,朝鲜兵全不耐战,阵势已乱,多铎舞着大刀,左右扫荡,好像落叶迎风,飕飕几阵,对面的敌营,成了一片白地。 李倧闻援兵又溃,再令阁臣洪瑞凤,到清营乞和,皇太极命英俄尔岱、马福塔二人带自己诏书前往,令李倧出城亲觐,并交出倡议败盟的罪魁。李倧答书愿称臣,但婉拒了自己出城和缚送拜孟之臣这两个条件,皇太极不允,令大兵进围汉城。 此时多尔衮、豪格二人,领左翼军趋朝鲜,由长山口克昌州,败安黄、宁远等援兵,与皇太极回合。皇太极命多尔衮督造小舟,往袭江华岛,令杜度回运红衣大炮,准备攻城。多尔衮即派兵伐木,督工制船,昼夜不停,约数日,造成小船数十艘,率兵分渡江华岛。当时,朝鲜的庙社神主、世子嫔、两大君、元孙等王室人员及大臣家眷都藏身于江华岛,负责防务的是江华留守兼舟师大将张绅,守岛兵力约1000人。此外,岛上还有检察使金庆征、副使李敏求,不过两人并无兵权。 江华海峡被视为天堑,当时还浮着冰,所以尽管清军早就放出攻取江华岛的风声,朝鲜朝廷也征发诸道水师防备江华海峡,但朝鲜人都认为这是清军虚张声势。江华留守张绅“谓虏不能飞渡”,有人劝他加强防备,他就斥其胆怯。谁知多尔衮动作迅猛,直指江华岛北面朝鲜守军防备虚弱的甲串津。 张绅率军乘27艘板屋船从广城镇北上,忠清水使姜晋昕亦率7艘板屋船从燕尾亭南下,企图拦截清军。不料由于退潮的缘故,张绅所率水军在离甲串津数百步处的海域停滞不前,姜晋昕所率水军虽能南下,却因多尔衮连放红夷大炮而迅速败退,姜晋昕亦负伤。中午时分,清军成功登陆甲串津。由于江华守军都被张绅调走,张绅水军又因退潮而动弹不得,所以江华岛轻易落入清军手中,只有朝鲜中军黄善身率113人抵抗清军,旋即战死。凤林大君也带着勇士试图抵抗而未果,最终交出江华府城,向多尔衮投降。前右议政金尚容在江华府城南门引爆火药自杀,其余包括世子嫔、两大君、元孙等在内的240多名朝鲜王室人员、大臣及其眷属成为清军的俘虏。多尔衮一面命人看守,一面差人到御营报捷。 是时杜度已运到大炮,清军袭击南汉山城,被南汉山城守御使李时白击退。其后,清军连日向南汉山城发射红夷炮,对朝鲜施加压力。李倧危急万分,又接到皇太极来谕,略说:“江华已克,尔家无恙,速遵前旨缚献罪魁,出城来见。”李倧已无别法,只得上表乞降,一一如命。 1637年(明崇祯十年、崇德二年)正月三十日,在汉江南岸的三田渡所筑受降坛上,皇太极接受了身穿蓝染衣的李悰对他所行的三跪九叩之礼,标志着朝鲜臣服于清朝,又留下李悰长子及次子为质。 二月初二日,皇太极自朝鲜班师,从此清朝代替明朝把朝鲜变成了藩属。朝鲜对清朝由以前的兄弟之称,更执藩臣之礼。 插句题外话,1636年皇太极建号清,同年九月哈佛大学创建,坐落在马萨诸塞州的坎布里奇,是美国最古老的私立高等学府。 第三十七章 满门英烈孙承宗 张秉文 卢象昇以身报国 皇太极于1637年(明崇祯十年、清崇德二年)二月振旅回国,留代善第二子贝勒硕托及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三顺王攻打皮岛,复将朝鲜所获人畜牲马,分赐诸将。 朝鲜遣官解送三人至沈阳,这三人便是倡议败盟的罪魁,一姓洪,名翼溪,原任朝鲜台谏,一姓尹名集,原任朝鲜宏文馆校理,一姓吴名达济,原任朝鲜修撰,尝劝国王与明修好,休认皇太极为帝,此次被解至清,尚有何幸,自然身首异处了。清太宗皇太极既斩了朝鲜罪首,无东顾忧,遂专力攻明。 适值明朝起义军四起,李自成、张献忠等十三家七十二营,分扰陕西河南四川等省,明朝的将官,多调剿流贼,无暇顾边。 皇太极命硕讬率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等攻皮岛,四月初八日夜,清军乘小舟攻皮岛西北隅。明将金日观列兵堡上,见清兵人少,金日观空城出战,迎战清兵,接连杀死清军将领武尔格(额亦都之孙)、纳密达、巴雅尔图、炳图、拜音台柱、珠三、彰吉泰。 孔有德等又乘战船攻城池东北隅,金日观殊死搏斗,又杀孔有德部将洪文魁等人。 皇太极见硕托攻打皮岛不下,命阿济格率助战,阿济格率大队登陆,金日观“至初九日将暮,尚然对敌”,据目击者称,他最后“头面带箭,血流胄襟,箭射已尽,始掷弓于地,自刎而死”,死后被清军一拥而上,乱砍分尸。后明廷追赠他为特进光禄大夫、太子太师,世荫锦衣副千户,建祠祭祀。清乾隆年间追谥“烈愍”。 是夜,阿济格,又遣都统阿山、叶臣率锐卒乘小舟疾攻西北隅,遣额亦都第三子兵部承政车尔格统八旗骁骑及汉军、朝鲜兵乘巨舰逼其城,遣都统石廷柱、户部承政马福塔从北隅督战,遂克皮岛,斩东江总兵沈世魁,俘人口三千四百余人,获大船七十,大炮数十,皇太极遣使褒奖慰劳。 这一年郁金香价格突然暴跌,使欧洲无数人瞬间倾家荡产,进而影响经济陷入数年的衰退。 这一年二月十五日费迪南三世当选为神圣罗马帝国皇帝。 三月,起义军张献忠率军自潜山出,连破太湖、蕲州(今蕲春南)、黄州(今黄冈)等地。二十五日,张献忠率军与明军大战于太湖之鄷家店。张献忠以数万兵围明军数重,又遣将统军阻击史可法等援军。时大雨,农民军从四面进攻,短兵相接,斩明将潘可大等四十余人。明军大败,损兵六千余。张献忠率军乘胜东取和州、含山、六合等地。 九月二十七日,李自成、过天星等围攻汉中府城(今南郑县)。会洪承畴来救,撤围向西南走。二十八日,闯将李自成等攻克宁羌州(今陕西宁强县)。后李自成入川。连克数十城后兵围成都,崇祯帝大惧,急令总督洪承畴率军入援四川。十二月二十九日,洪承畴率副总兵官曹变蛟,由沔县历宁羌,过七盘、朝天两关,岁暮抵达广元。此时太监曹化淳受命提督京营戎政。 1638年(明思宗崇祯十一年、清崇德三年),皇太极授多尔衮为奉命大将军,统右翼兵,岳托为扬武大将军,统左翼兵,分道攻明,入长城青山口,到蓟州会齐。 这时明蓟辽总督名吴阿衡,还有一个监守太监邓希诏,至清兵直逼城下,吴阿衡孤军被困,战至力竭,被豪格劈于马下,总兵鲁宗文亦战败而死,麾下兵霎时四散。清兵上前砍开城门,城中只有难民,并无守兵,原来监守太监邓希诏,见吴阿衡出城对敌,已收拾细软,潜开后门逃去,守兵闻希诏已逃,也索性逃个净尽。 清兵也不勾留,长驱直入,兵屯于牛栏山。山前本有一个军营,是明总监高起潜把守。高起潜也是一个奄竖,毫无军事知识,闻清兵杀来,三十六策,走为上策。清兵乘势杀入,从芦沟桥趋良乡,连拔四十八城,高阳县亦在其内。赋闲在家的孙承宗率全城军民守城,城破被擒,自缢而死。他的五个儿子,六个孙子,两个侄子,八个侄孙战死,孙家百余人遇难,孙承宗时年七十六岁。至此一代英雄落幕,真是满门忠烈!朱由检闻讯后哀伤悲叹,命有关官员从优抚恤。 清兵又从德州渡河,南下山东,山东州县,飞章告急,此时兵部尚书为杨嗣昌,杨嗣昌一面檄山东巡抚颜继祖速往德州阻截,一面檄山西总督卢象昇入卫京畿。颜继祖奉到檄文,忙率济南防兵,星夜北趋,到了德州,并不见清兵,方惊疑间,探马飞报清兵已攻向济南。 攻济南这一路为多尔衮所领人马,临近年关时,将济南城团团围住。济南城内兵力空虚,守军不足两千人。此时山东布政使张秉文一面流星快马,急报朝廷,请求援兵,一面动员城中百姓拿起武器保家卫国。张秉文衣不解甲,在济南城头苦苦死守。他天天盼着朝廷的援军到来,谁知崇祯帝依然用从牛栏山逃跑的太监高起潜督师,高起潜在临清坐拥重兵,偏不来救。 另一路援军大将祖宽见状亦观望彷徨,贻误了战机。可怜山东布政使张秉文,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职行政官员,率济南百姓守城十余日,终于在次年正月初二被清军攻破城池。张秉文又率兵民与清军展开巷战,终是寡不敌众,中箭阵亡。 清军攻占济南城,有人来报张夫人,说是张秉文已逃走。夫人怒斥:“你们的主公岂是贪生怕死之徒?他绝不会弃城而逃!” 果然不久又有人来报:“张公已战死”。张夫人听了,泪下如雨道:“看来这回是真的了!”对妾陈氏说:“我说过要和夫子同死生的,家中幼孤就由你照顾了。”妾说:“你死我也死!”于是,妻妾二人同出官署,赴大明湖而死。家中侍婢十多人,也一同投湖自尽。这一仗,清军俘虏了分封济南的德王朱由枢,掠走人口五十余万。 颜继祖闻报大惊,又急率兵回济南,到了济南,复是一个空城,清兵早已渡河北行。颜继祖在五十天内被调防三次,兵疲马乏,最后才令其专防德州,颜继祖兵少力弱,无法兼顾济南。朝臣交章抨击,继祖归咎杨嗣昌指挥错误,自请撤职归乡,奉养父母。崇祯帝朱由检不许,将颜继祖逮捕入狱,最后斩首示众。 杨嗣昌至此,惶急异常,上奏日:“敌兵深入,胜负难料,重申攘外必先安内的主张,力主对清妥协,集中全力平息“中原群盗”。”又暗令高起潜主持和议,得到崇祯帝默许。 适逢卢象昇奉调入京,一意主战,崇祯帝令与杨嗣昌、高起潜商议,卢象昇奉命,与二人会议了好几次,终与二人意见不合。随即怏怏告别,寻奏请与杨、高二人,各分兵权,不相节制。折上,由兵部复议,把宣大山西兵士属象昇,山海关宁远兵士属高起潜。崇祯帝准议,加象昇尚书衔,克日出师。 象昇麾下,兵不满二万名,只因奉命前驱,只能向涿州进发。途中闻清兵三路入犯,亦遣别将分路防堵,怎奈清兵风驰雨骤,驰防不及,列城多望风失守。杨嗣昌即奏削卢象昇尚书衔,又把军饷阻住不发。 卢象昇由涿州至保定,与清兵相持数日,尚无胜败,奈军饷不继,催运无效,转瞬间军中绝食,象昇料是杨嗣昌与高起潜作梗,自知必死,清晨出帐,对着将士四向拜道:“卢某与将士同受国恩,只患不得死,不患不得生。”众将士被他感动,不由得哭作一团。旋即收泪,愿随卢象昇出去杀敌。象昇出城至巨鹿贾庄,顾手下兵士,只剩五千名,参赞主事杨廷麟,禀象昇道:“此去离高总监大营只五十里,何不前去乞援?” 卢象昇道:“他只恐我不死,安肯援我!” 杨廷麟道:“且去一遭何如?” 卢象昇不得已,令杨廷麟启行。临别时执着廷麟手,与他一诀,流涕道:“死西市,何如死疆场?吾以一死报国。” 杨廷麟已去,卢象昇待了一日,望眼将穿,救兵不至。卢象昇道:“杨君不负我,负我者高太监,我死何妨,只要死在战场上面,杀几个敌人,偿我的命,方不徒死。” 卢象升领兵至蒿水桥,被清军主力包围。象昇将五千人分作三队,命总兵虎大威领左军,杨国柱领右军,自己领中军,与清兵死斗。清兵围合数次,被卢象昇杀开数次,十荡十决。清兵亦怕他厉害,渐渐退去,卢象昇收兵扎营。 是夜三鼓,营外喊杀连天,炮声震地,象昇知清兵围攻,忙率虎大威、杨国柱等,奋力抵御,可奈清兵越来越多,把明营围得水泄不通。两下相持,直到天明,明营内已炮尽矢竭,卢象昇下令以短兵奋战,清军以精骑夹攻,士卒多死。虎大威劝象昇突围出走,卢象升按剑大呼“将军死绥,有进无却!诸君请突围而出,留此身以报国!”遂手执佩剑,单骑冲入敌中,身中四矢三刃,战死疆场,壮烈殉国,时年仅三十九岁,高起潜听说卢象昇兵败,再一次连夜溃逃! 卢象昇自擢兵备,与流寇大小数十战,无一不胜,且三赐尚方剑,未曾戮一偏裨,爱才恤下,与士卒同甘苦,此次力竭捐躯,部下亲兵,都随了主帅殉难,虎大威、杨国柱,因象昇许他突围,方杀开血路而去。象昇既死,杨廷麟始徒手回来,到了战场,已空无一人,只见愁云如墨,暴骨成堆,杨廷麟不禁泪下。检点遗尸,已是模糊难辨,忽见一尸首露出麻衣,仔细辨认,确是卢象昇。 原来象昇新遭父丧,请守制不许,无奈缞绖从戎。杨廷麟既得遗尸,痛哭下拜,后三郡之民闻之,痛哭失声,声震天地。 卢象升死后,杨嗣昌怕他没死,以后会报复他,派了三个巡逻兵去查看。其中一人叫俞振龙,告诉杨嗣昌,卢象升真的死了。在杨嗣昌而言,希望手下人说卢象升没死,他就可以把怯懦畏战之类的罪名加到卢象升的头上了。 顺德知府上奏卢象升的死状,杨嗣昌故意刁难,只说象昇轻战亡身,死不足惜。崇祯帝误信谗言,竟没有什么恤典。过了八十天卢象升的尸体才得以收殓。第二年,卢象升的妻子王氏请恤,第三年,卢象升的弟弟象晋、象观又请,都不允许。直到杨嗣昌剿张献忠失败自杀后,朝廷才赠卢象升太子少师、兵部尚书,赐祭葬,南明福王时,追谥忠烈,建祠奉祀。 第三十八章 松锦大战(一) 却说清兵屡次得胜,正拟进取,忽由太宗寄谕,命回本国。多尔衮、多铎等,因不敢违命,只得率领兵士,于1639年(明思宗崇祯十二年、清太宗崇德四年)二月,从山东北返至天津卫,三月初九取道青山口而归。 清军入关达半年,深入二千里,攻占一府、三州、五十五县,二关;杀明总督二人、守备以上将吏百余人;俘获人口四十六万余、黄金四千余两、白银九十七万余两。中原人民所遭受的苦难和财产损失无可计量。 清军最大的损失就是是扬威大将军岳讬病死于军中,多尔衮率领满载而归的远征军回到盛京,在汇报战绩时,没有岳托的名字。皇太极惊问为何,才知早在济南病死,悲痛万分,辍朝三天,以示哀悼。同时命令不要告知礼亲王代善。等到岳托灵柩运回,亲至盛京城外的沙岭遥奠;还宫后,再次辍朝三日。诏封岳托为多罗克勤郡王,赐骆驼五匹、马二匹、白银万两,葬盛京城南五里万柳塘。 爱新觉罗·岳托,清朝宗室,满洲镶红旗人,清朝第一代克勤郡王,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孙,礼烈亲王代善之长子,清朝宗室名将,开国元勋。早年投身戎马,跟随努尔哈赤攻辽沈,征蒙古,与父亲代善同掌两红旗,先于天命十一年(1626年)十一月封为台吉、贝勒,后因军功于崇德元年(1636年)四月被封为和硕成亲王,主管兵部。 崇德四年(1639年)正月初九日,因天花病死于济南。太宗皇太极念其功绩,追封为克勤郡王。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特为岳托立碑纪功。乾隆四十三年(1778年),配享太庙,入祀盛京贤王祠,克勤郡王之爵世袭罔替,成为清初八大铁帽zi王之一。 多尔衮、多铎归国后,问太宗何故班师?皇太极道:“欲夺中原,必须先夺山海关,欲夺山海关,必须先夺宁、锦诸城。否则我兵深入中原,那关内外的明兵,把我后路塞断,兵饷不继,进退失据,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多尔衮、多铎等,即奏请出攻宁、锦,太宗准奏,即令发兵。此时锦州守将,还是祖大寿,祖大寿自1631年诈降回到锦州后一直坚守在锦州城。祖大寿多方抵御,屡却清兵,相持两年,仍屹然不动。 1640年(明崇祯十三年、清崇德五年)三月,清太宗皇太极吸取过去强攻宁远、锦州受挫的教训,制定了长围久困、迫其出降的作战计划,命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等人领兵修筑义州城(锦州义县义州镇)。义州处于广宁与锦州之间的大凌河畔,地势开阔、土地肥沃,在此筑城屯田,实际上是建立了攻锦的前哨阵地,同时一旦攻锦,此地又是一个绝佳的后勤补给基地。 五月,皇太极到义州视察,蒙古苏班岱等请求归降,皇太极命济尔哈朗等率军一千五百人前去迎接。祖大寿得知清军人少,命令游击将军戴明与松山总兵吴三桂、杏山总兵刘周智合兵七千人出击,反被济尔哈朗打败。 六月,皇太极再次指挥清兵兵临锦州,开始了围城的持久战,皇太极将围城清兵分为两班定期轮番更换。并遗书责大寿欺罔之罪,祖大寿不答。皇太极命人把锦州城外,四面的禾稼,尽行刈获,捆载而归。又扫荡清除明军在锦州外围的据点,彻底切断驻锦明军与外部的联系。 1641年(明崇祯十四年、清崇德六年)农历三月,皇太极再次发兵围攻锦州,锦州东关守将吴巴什降清,清兵攻占锦州外城。 至此清兵完成了对锦州城的包围,填补护城河,毁坏城墙,明朝的外援给养全部断绝。锦州守将祖大寿向明廷报称:“锦城的粮米仅供一月余,而喂马的豆连一个月都支撑不了,倘若清兵再次急攻,宁锦两城就要攻破,那么松、杏、锦三城就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了。” 崇祯帝命蓟辽总督洪承畴,巡抚邱民仰,带了王朴、唐通、曹变蛟、吴三桂、白广恩、马科、王廷臣、杨国柱八个总兵,统兵十三万,速会兵于宁远,解锦州之围。 洪承畴等由蓟州东指,直到宁远,所带粮草,足支一年。洪承畴不敢冒进,驻扎宁远,以窥探锦州势态。并向朝廷表示:“大敌在前,战事十分凶险,想要急于解围锦州,兵马形势实在难以平缓。但是兵部尚书陈新甲以兵多饷艰为由,主张速战速决,催洪承畴进军,崇祯帝诏令洪承畴“刻期进兵”,又分任马绍愉、张若麒为兵部职方主事、职方郎中督促决战。 七月二十六日洪承畴在宁远誓师,率八总兵、十三万人,七月二十八日抵锦州城南乳峰山一带,明清双方在乳峰山战事胶着,清朝的兵马,死伤甚多。初战清兵失利,几至溃败。洪承畴将吴三桂列为首功,说:“吴三桂英气勇略,两年来,以清廉和英勇大大振奋辽东兵马的勇气,作战的气势更足,特别是此次作战战功犹多。”二十九日,洪承畴命总兵杨国柱率领所部攻打西石门,杨国柱中箭身亡,以山西总兵李辅明代之。此时明军士气正锐,皇太极对清兵失利心急如焚。 皇太极亲率大军向松山进发,昼夜兼行500余里,《清史稿太宗本纪》记载此时皇太极正流鼻血,原来松山在锦州城南十八里,西南一座杏山,两峰相对,作为锦州城的犄角,向有明兵屯扎,保护锦州。皇太极率范文程等,上山了望,见冈峦起伏,曲折盘旋,遥望杏山的形势,与松山也差不多,只有杏山后面,还有一层隐隐的峰峦。 皇太极把鞭遥指,问范文程道:“杏山外面的峰峦,叫什么山?” 范文程答道:“便是塔山。”皇太极望了许久,又俯瞰山麓,见远远的有旗帜飘扬,料是明军大营,见洪承畴的阵势布置严整,感叹道:“都说洪承畴善于用兵,果然是这样的,我们的兵将一定要小心”。便下山回帐,令全军摆成长蛇一般,自松山至杏山,接连扎寨,横截大道。明军见清营挡住去路,忙来冲突,被清兵一阵炮箭击退。次日,清兵亦去冲突明营,明军照例对敌,也将清兵射回。 是夜太宗复与范文程等商议军务,皇太极道:“我兵依山据险,立住营寨,尽可无虑,只是彼此相持,旷日持久,如何是好?” 范文程道“何不前去袭他辎重。” 这一番但是提醒了皇太极,明军重兵集结在前,后队的疏漏肯定很大,自然首尾不相顾。便道:“他的粮草,我想定在杏山后面,莫非就在塔山这边。” 范文程道:“据臣所料,也是如此。”范文程把辽西地图,仔细审视,寻出一条僻径,乃是从杏山左首,曲折绕出,可通塔山,忙将地图呈阅。 皇太极阅过地图,心下大喜,便召多尔衮、阿济格入帐,令率领步卒,连夜去袭明军辎重,并将地图交给二人,嘱他们按图觅路,不得有误。二人领命,急选健卒数千名,静悄悄的出营,靠着杏山左侧,盘旋而去。正巧星月双辉,如同白昼,疾走数十里,到了塔山,昂头四望,并没有什么粮草。 阿济格道:“这都是老范的主意,叫咱们白跑了许多路程。” 多尔衮道:“且待上山一望,再定行止。” 二人便令军士停住山下,只带亲兵数十名,上山探视,见前面复有一冈,冈上林木蓊翳,辨不出有无辎重,只冈下有七个营盘扎住,寂静无声。 多尔衮对阿济格道:“我看前面七营,定是护着粮草的人马,正好乘他不备,杀将过去。”遂即下山把部兵分作两翼,阿济格率左,多尔衮率右,杀向明营。这明营内军士,因有松山大营挡住敌兵,毫不防备,正是鼾声四起的时候,猛被清兵捣入,人不及甲,马不及鞍,连逃走都是无暇,哪里还能抵敌?霎时间七座营盘,统已溃散,清兵驰至冈上,见有数百车辎重,立即搬运下山,从原路驰回。至洪承畴闻报,率兵追赶,已是不及,急得洪承畴面如土色。 当洪承畴出师时,颇小心谨慎,步步立营。可是由于崇祯帝和兵部尚书陈新甲不顾实情一味催促,洪承畴被迫放弃了“且战且守”的“持久之策”,只得出师松山,把粮草运至笔架冈,留兵七营守护,此时仅有三天军粮,眼看粮已断绝,将士大为恐慌,多有逃跑之心。 在此危急时刻,久经征战的洪承畴召集诸将会议,拟与清兵大战一场,分个胜负,皇太极料知明军前来,必舍命冲突,只饬部下坚壁不动。承畴率将士冲杀数次,毫不见效。 洪承畴此时亦无可奈何,对诸将士道:“以往诸位将领都说要誓死报效国家,如今正好有机会。虽粮食已尽,但如果奋力一战或许能够死中求生。我智术短浅决意孤注一掷,明天望诸位能够竭尽全力。”随令军士饱了夜餐,扎束停当,静待中军号令。是夕天色微黑,淡月无光,到了三更,传令王朴、唐通为第一队,白广恩、王廷臣为第二队,马科、李辅明为第三队,曹变蛟、吴三桂为第四队,依次进发,后先相应,自己与巡抚邱民仰守住大营。 王朴、唐通,率兵到清营附近,只见清营中裹着一股杀气,阴森逼人。 王朴素来胆怯,向唐通道:“我看清营有备,不如退归。” 唐通道:“奉命前来,有进无退,安可中道折回?”于是唐通在前,王朴在后,整队望清营扑入。猛听得一声号炮,骨辘辘的弹子,豁喇喇的箭杆,从清营齐射出来,把前队冲锋的明军,一半打倒。王朴、唐通,急令军士退回,行不数步,两边突出两支清兵,左是多尔衮,右是多铎,将明军冲作两截。 唐通、王朴忙夺路逃走,清兵随后赶来。正危急间,白广恩、王廷臣已杀到,两边酣斗起来,互有杀伤。忽又杀到一支人马,为首的有三员大将,红顶花翎,乃是清降将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白广恩、王廷臣,见有清兵续至,无心恋战,遂且战且走,清兵不住的追赶,幸亏马科、李辅明兵到,得了援应,方得走脱。 第三十九章 松锦大战(二) 曹变蛟、吴三桂二人,本是明营内的第四队后应兵,待三队兵马统行出发,方率兵出营。 约里许,见唐通、王朴,率领残兵回来,两下晤谈,始知清营有备。第一队军已经败还,曹变蛟、吴三桂二将急策马前进,接应第二、三队人马。忽听后面鼓角声喧,炮声迭发,吴三桂回头一望,向曹变蛟道:“莫非清兵攻我大营。” 曹变蛟道:“如何我们一路行来,并不见有清兵?”语尚未毕,忽一卒从背后赶到,气喘吁吁的报说大帅有令,请二将军速回。吴三桂问他情由,答说清兵闯入大营,所以调回二将军,速去救应。吴、曹二人,忙令军士转身驰归。 到了大营附近,见有无数清兵,往来冲阵,洪承畴亲自督战,唐通、王朴等,亦协力抵御,左阻右拦,尚是招架不住。曹变蛟一马当先,杀入清兵队里,吴三桂率兵继入,与清兵驰战多时,清兵尚是气势蓬勃,不肯退回。待白广恩、王廷臣、马科、李辅明四将齐到,方并力将清兵杀退。这一场恶战,明军损伤多人,方意识到清兵厉害。 原来皇太极料洪承畴必会背水一击,令长子豪格、十二弟阿济格等,从小道绕出明军背后,袭击明营,令多尔衮、多铎,伏在寨外,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接应两边,所以明军不能得手,反被清兵前后攻击,受了损失。 皇太极又料明军经此一挫,势必退走,当令得胜诸将,于次夜抄出杏山、塔山,分路埋伏,并一一授以密计,自己却亲督大军,严阵以待。约值初更时候,探报明营已动,皇太极即率军驰向明营,明洪承畴、邱民仰,率领曹变蛟、王廷臣两总兵,当即迎战。 那时唐通、白广恩、马科、李辅明、王朴、吴三桂六总兵,因营中饷绝,奉命退回宁远。六总兵更番断后,陆续退去,将到杏山,忽山侧冲出一路清兵,截住去路。明军因前次劫营,受了苦恼,至此复见清兵在前,都吓得毛发直竖,勉强上前冲突,方交战间,大同总兵王朴首先突围逃跑,结果各处兵马在混乱中逃跑,骑兵和步兵相互践踏,黑夜中,明兵大乱,死伤无数,不能分辨是哪路兵马。 剩下五个总兵与清兵相持,但见清军勇悍异常,不由得心惊胆战,也争先逃走,总兵吴三桂紧随王朴逃入杏山。总兵马科、李辅明等奔入塔山。清兵见他们逃走也不追赶,只将明兵所弃的甲胄炮械,搬运一空,向别处去了。 洪承畴、邱民仰等,与清兵混战许久,清兵有增无减,明军有减无增,方思向西退走,谁知清兵厚集西面,无从杀出,营盘又站立不住,没奈何退入松山城(锦州松山区松山镇),清兵将松山城围住。过了一日,从杏山回来的清兵,都到御营报功,说是杏山兵欲奔宁远,被我军杀得四散,由杏山到塔山,积尸无数,逼入海里的,也不可胜计。吴三桂、王朴等人,只带了几个残兵,落荒逃去。皇太极大喜,命范文程一一记功,随即道:“此番洪承畴已中我计,恐插翅也难飞去。 崇祯帝此时命顺天巡抚杨绳武督师救洪承畴,又派兵部侍郎范志完,可惜皆敛兵不敢出战。副将焦埏赴援,刚出山海关即败。洪承畴几次组织突围,亦皆告失败,不久明朝的粮饷断绝,城中粮食短缺。皇太极令范文程写一招降书,欲招降洪承畴。 范文程道:“招降洪承畴,恐还没有这般容易,现只有多写数书,分致他部下各将,先扰惑他的军心,方可下手。”皇太极即命手下大臣连写招降书,逐日射进城去。城中只是坚守,毫不回答。皇太极令军士猛攻,也未见效。 这日,孔有德等上帐献计道:“城内有副将夏承德,与臣向系故交,不如臣去一书,许他高官厚禄,令他献城。” 皇太极道:“既有此人,速即修书为是。” 孔有德写好书信,向皇太极呈上。皇太极欲召人射入城中,孔有德道:“这且不便,须要秘密行事方好。” 皇太极道:“这怕是又要费些周折了。” 范文程在旁道:“这也不难。” 皇太极问他有何计策,范文程道:“松山现已食尽,应想突围出走,只因我军四面围住,无隙可钻,所以闭城固守,现请暂开一面,令他出来突围,我即伏兵堵截,不许放出,他定然走回城中,趁此开城的机会,令干员假扮汉装,混入城内,便可致书夏承德,暗中行事。” 皇太极连声称赞,并让手下大将依计而行,命豪格授计城西将士,令他遵办。 是夜,松山城西面围兵,撤去一角,果然曹变蛟开城出走,被伏兵截住,仍然回城。当时投书的干员,乘隙混入。次夜干员回营,报称与夏承德之子,缒城同来,当于明日夜间献城。皇太极喜甚,命将承德子留住营内,专待明日破城。 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二月十八,此时松山城内,粮食已尽,洪承畴等束手无策,依每日上城巡阅,因清兵围攻略懈,到了傍晚,下城晚餐,到了黄昏时候,忽报清兵已经登城,洪承畴急命曹变蛟、王廷臣,率兵抵截。 自己方思上马督战,蓦见军士来报道:“王总兵阵亡。”承畴大惊。少顷,邱民仰又踉跄趋入,说是:“曹变蛟亦已战死,公宜自行设法,邱某一死报君便了。”道言未绝,拔出佩刀自刎。 洪承畴此时,亦拔剑向项,转思我死亦须保全尸首,不如投缳为是,就解下腰带,挂在梁上。不防背后来了一人,将他一把抱住,旁边又转出数人,把承畴捆缚而去。这抱住承畴的人,便是夏承德,捆缚承畴的人,便是孔有德等。 洪承畴知己身被擒,闭目无语,被夏承德等捆到清皇太极前。皇太极忙令范文程代为解缚,并劝令归降,范文程即接口道:“洪先生既到此地,徒死无益,不如归顺清朝,图后半生的事业。”承畴道:“我知有死,不知有降。” 旁边恼了多铎、豪格等,齐说道:“他既要死,赏他一刀就是,何必同他废话?” 范文程以目示意,多铎、豪格等全然不睬,想拔刀来杀洪承畴。皇太极喝令出帐。即将洪承畴交与范文程,令他慢慢劝降。原来承畴颇有威望,素为孔有德、耿仲明诸人所推重,此次皇太极费尽心机,方将洪承畴擒住,必欲降他以资臂助,所以把他交付范文程。 范文程引洪承畴到自己营中,把什么时务不时务,俊杰不俊杰,足足的谈了半夜。偏这洪老先生垂着头,屏着息,像死人一般,随你口吐莲花,他终不发一语。次日,仍自闭目危坐,饭也不吃,茶也不喝。范文程又变了一套言语,与他谈论许久,洪承畴总是一个回答都没有,范文程也不觉懊恼起来。 农历三月初,被围困了整整一年的锦州粮尽,城中杀人相食的惨状再度重演,祖大寿遂与三月初八开城出降。 四月二十二日,清兵用红衣大炮轰毁杏山城垣,副将吕品奇率部不战而降,至此松山、锦州、杏山三城俱已攻克。 第四十章 洪承畴降清 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四月二十二日,清兵用红衣大炮轰毁杏山城垣,副将吕品奇率部不战而降,松山、锦州、杏山三城尽被清朝攻克,至此松锦大战结束。 松锦之战以清兵的全胜而告终,明朝经此一役,元气大伤,据《清太宗实录》记载:“是役也,计斩杀敌众五万三千七百八十三,获马七千四百四十匹,甲胄九千三百四十六件。明兵自杏山,南至塔山,赴海死者甚众,所弃马匹、甲胄以数万计。海中浮尸漂荡,多如雁鹜。”松锦大战标志着明朝在辽东防御体系的完全崩溃。 松锦大战结束后皇太极命拔营回国,范文程带了洪承畴,同到国都,又劝了洪承畴一回,洪承畴依然不理,范文程回报皇太极,皇太极也是无可奈何。皇太极命人将祖大寿送到盛京。当祖大寿跪倒在崇政殿时,皇太极走下宝座,亲自将他扶起,好言抚慰:“你上次背叛我是为了你的主子,为了你的妻子儿女和宗族。我曾经对大臣们说过,祖大寿一定不能死,如果以后再次投降,我也决不会杀他。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只要以后能够尽心尽力地侍奉我就可以了。”祖大寿感激涕零。 祖大寿被授予汉军正黄旗总兵的职位。山海关外,仅存宁远一座孤城。而宁远的总兵就是祖大寿的外甥吴三桂,同时吴三桂此时又是辽东提督,统率关外明军。皇太极让祖大寿写信招降吴三桂,被吴三桂回信拒绝了。 皇太极得胜回来,文武百官,上朝称贺,原是照例的规矩,宫里各妃嫔,亦打扮得花枝招展,迎接皇太极,一齐的贺喜请安。皇太极一生娶了十五位妻子,但他最爱的便是1634年(天聪八年、明崇祯七年)娶的博尔济吉特氏,崇德元年封她为关雎宫宸妃。宸妃,博尔济吉特氏,名海兰珠,科尔沁贝勒宰桑-布和之女,孝庄文皇后的姐姐。这位妻子贤淑文静,皇太极和她极为恩爱,1637年(崇德二年)七月初八日,海兰珠生下皇太极第八子。皇太极为此下令大赦天下,可是这个儿子二岁而殇。 清崇德六年(1641年)九月,皇太极率领八旗劲旅和漠南蒙古科尔沁等部铁骑,与明朝军队洪承畴部进行松山锦州决战。正当双方数十万大军刀光剑影生死搏杀如火如荼之际,十二日盛京使节惶惶来报“关雎宫宸妃有疾”。既爱江山也爱美人的皇太极,闻知海兰珠生病,立即召集诸将令他们留下固守,自己于次日凌晨即启驾返还盛京。一路行色匆匆,至十七日夜驻跸旧边,刚过一更时,盛京使节又报“宸妃病笃”。得知海兰珠病势沉重,皇太极连夜拔营,催动战马,恨不得插上双翼飞回自己的爱妃身边。十八日凌晨,告之海兰珠已气绝身亡的第三次奏报“宸妃已薨”,对于途中的皇太极真如五雷轰顶,他飞马入盛京,冲进大清门,直扑关雎宫,但的确是晚了一步,关雎宫里香消玉陨,时年三十三岁的海兰珠,已经永远闭上了眼睛。 美人气已绝,英雄心欲碎。皇太极怎么也难以接受海兰珠病逝这个残酷的现实。他曾几次因悲痛过度而昏迷过去,这令皇后宫妃和诸王大臣惶惶不安,纷纷劝告他“自保圣躬,勿为情牵,珍重自爱”。皇太极也自责说:“太祖崩时,未尝有此,天之生朕,岂为一妇人哉”。但海兰珠的音容笑貌仍令他时时难以忘怀。红颜知己永别而去,皇太极即使贵为天子,也别无他法,所能做的,只有寄托哀思。他为自己的爱妃举办了隆重的葬礼,并频繁地举行各种祭奠,谥曰“敏惠恭和元妃”,葬于清昭陵。 因他心爱的宸妃之死,皇太极伤心度过,身体也变得越来越虚弱了,1641年十月初二日,他对诸王及他们的妻子儿女说:“山峻则崩,木高则折,年富则衰,此乃天特贻朕以忧也。”这流露出皇太极已为他年老体衰而不安了。 却说洪承畴誓死不降,范文程劝降的同时也悄悄地察言观色。谈话之间,梁上落下来一块灰尘,掉在洪承畴的衣服上,洪承畴一面说话,一面“屡拂拭之”。范文程不动声色,告辞出来,回奏皇太极洪承畴对敝袍犹爱惜若此,况其身耶?皇太极接受了范文程、张存仁等的意见,对洪承畴备加关照,恩遇礼厚。时至五月四日,皇太极亲临太庙,洪承畴立而不跪。皇太极嘘寒问暖,见洪承畴衣服单薄,当即脱下自己身上貂裘,披在洪承畴的身上。 次日辰刻,皇太极出宫视事,忽报明朝遣职方司郎中马绍愉等,持书乞和,现在都城二十里外。皇太极道:“明朝既来乞和,理应迎接。”便命孔有德、祖大寿等人出城迎接明使。皇太极亦退入便殿,才过午牌,有永福宫太监入见,跪报洪承畴已被娘娘说下了。 皇太极惊喜道:“果有此事么?” 原来洪承畴这日正幽在别室,他是立意待死,毫无他念,到了巳时,红日满窗,几明室净,听门外叮当一声,开去了锁,半扉渐辟,进来了一个青年美妇,袅袅婷婷的走近前来,顿觉一种异香,扑入鼻中。承畴不由的抬头一望,但见这美妇真是绝色,髻云高拥,鬟凤低垂,面如出水芙蕖,腰似迎风杨柳,更有一双纤纤玉手,丰若有余,柔若无骨,手中捧着一把玉壶,映着柔荑,格外洁白。 承畴暗讶不已,正在胡思乱想,那美妇樱口半开,轻轻的呼出将军二字。承畴欲答不可,不答又不忍,也轻轻的应了一声。这一声相应,引出那美妇问长道短,先把那承畴被掳的情形,问了一遍。承畴约略相告。随后美妇又问起承畴家眷,知承畴上有老母,下有妻妾子女,她却佯作凄惶的情状,一双俏眼,含泪两眶,顿令承畴思家心动,不由的酸楚起来。 那美妇又设词劝慰,随即提起玉壶,令承畴喝饮。承畴此时,已觉口渴,便张开嘴喝了数口,把味一辨,乃是参汤。美妇索性与他畅说道:“我是清朝皇帝的妃子,特怜将军而来。将军今日死,于国无益,于家有害。” 洪承畴道:“除死以外,尚有何法?难道真要降清不成?” 美妇道:“实告将军,我家皇帝,并不是要明室江山,所以屡次投书,与明议和,怎奈明帝耽信邪言,屡与此地反对,因此常要打仗。今请将军暂时降顺,为我家皇帝主持和议,两下息争,一面请将军作一密书,报知明帝,说是身在满洲,心在本国。现在明朝内乱相寻,闻知将军为国调停,断不至与将军家属为难。那时家也保了,国也报了,将来两国议和,将军在此固可,回国亦可,岂不是两全之计么?” 这一席话,说得洪承畴心悦诚服,不由得叹息道:“语非不是,但不知汝家皇帝,肯容我这般举动否?” 美妇道:“这事包管在我身上。”言至此,复提起玉壶,与承畴喝了数口,令承畴说一允字,遂嫣然一笑,分花拂柳的出去。 这美妇便是宸妃的妹妹,永福宫庄妃,庄妃有一子,就是入关定鼎的世祖章皇帝福临。庄妃因闻承畴不肯投降,她竟在太宗前,作一自荐的毛生,不料她竟劝降承畴,立了一个大大的功劳。从此皇太极益宠爱庄妃,以后遂添出清史上一段佳话。 五月初五日,洪承畴偕祖大寿等降将正式举行了投降仪式,在皇太极面前俯首称臣。 第四十一章 皇太极病逝 福临继位 洪承畴投降以后,明朝不知道他已经变节,思宗闻之大震,辍朝特赐祭九坛,又命在都城外建立专祠,与巡抚邱民仰等一班忠臣,并列祠内。祭到第九坛的时候,崇祯帝御制祭文,将入祠亲奠,谁知洪承畴密书已到,略说:“暂时降清,勉图后报,”崇祯帝长叹一声,始命罢祭。阅书中有勉图后报之言,遂不去拿究承畴家眷。并因马绍愉等赴清议和,把松山失败的将官,一概不问。 且说马绍愉等到了清都,由孔有德等迎接入城,见了皇太极,设宴相待,席间叙起和议,相率赞成,彼此酌定大略。及马绍愉等谢别,皇太极赐他貂皮白金,仍命孔有德等送至五十里外。 马绍愉等回国先将和议情形,密报兵部尚书陈新甲,陈新甲阅毕,搁置几上,其家童误以为是塘报,交给各省驻京办事处传抄,事起泄露,群臣哗然,朝上主战的人,统弹劾陈新甲主和卖国,崇祯帝极为恼火,把奏疏压在宫中不发下。过后颁发一道严厉的圣旨,严厉批评新甲,要他自我解释。陈新甲不引罪自责,反自诩其功,崇祯更加愤怒。 时值给事中马嘉植又弹劾新甲,1642年七月二十九日,崇祯帝将陈新甲下狱,陈新甲从狱中上书乞宥,崇祯不许。陈新甲只得贿赂高层,给事中廖国遴、杨枝起等多方营救,大学士周延儒、陈演亦大力援救,都以失败告终。九月二十二日陈新甲被斩于市。 原来陈新甲因为南北交困,与崇祯帝密商和议,崇祯帝依新甲言,只是要顾着面子,嘱守秘密,不可声张。崇祯帝在把议和一事交给陈新甲以后,和他手诏往返过几十次,都告诫他不要泄漏出去,后又以马绍愉等出使,廷臣尚未闻知。旋因家童无意间泄露消息及和议发抄,崇祯帝恨陈新甲不遵谕旨,又因他出言挺撞,激得恼羞成怒将他斩首。从此明清两国的和议,永远断绝了。 1642年(明崇祯十五年、清崇德七年)冬,皇太极发动了生前最后一次攻明之战。这次进军的统帅是努尔哈赤第七子大将军阿巴泰。两翼大军分别从界岭口及黄岩口毁墙而入,长驱南下,至山东兖州。 十二月八日,清军攻至兖州,各将分门死守,力不支,城破。驻守兖州的鲁王朱以派,系明廷宗室,仰药自尽。乐陵、阳信等郡王皆死,兖州知府邓藩锡战死。后清军又攻破三府、十八州、六十七县,败明军三十九处,获黄金二千二百五十两、白金二百二十万五千二百七十两,俘人民三十六万九千口及牛马衣服等物,此外明朝殉难的官民,不可胜计。 此时明朝山海关内外设两总督,昌平、保定又设两总督,宁远、永平、顺天、保定、密云、天津六处,设六巡抚,宁远、山海、中协、西协、昌平、通州、天州、保定设八总兵,在明廷的意思,总道是节节设防,可以无虞,谁知设官太多,事权不一,个个观望不前,一任清兵横行。阿巴泰从北趋南,从南回北,简直是来去自由,毫无顾忌。 明廷乃惶急的了不得,拣出一个大学士周延儒,督师通州。这周延儒还真是个龌龊人物,当他赶到通州时,清军东起津门,西至涿鹿,横亘三百余里,车载骡驮,浩浩荡荡,然而明军只是在远近城楼日夜不停地鸣炮恫吓而已。周延儒在通州城内,每天忙于和幕僚、随从、统兵将帅饮酒作乐,勤王四总兵刘泽清、唐通、周遇吉、黄得功,轮流在绛色幕帐内大摆筵席,宴请周延儒及随征四臣(方士亮、蒋拱宸、尹民兴、刘嘉绩),四臣又回请四总兵“陪酌”周延儒,大家都置战事于不顾。每天午后,督师衙门为了应付门面,开门办公,收受公文,然后早晚两次向宫中飞报“大捷”,最后还收取诸将贿赂,为他们叙功。 周廷儒于1643年五月还朝后,崇祯帝还欲加封他为太师,但其督师期间的行径随即由锦衣卫都督骆养性等密告于崇祯帝,因而被勒令致仕回乡。不久,言官雷演祚、郝?、蒋拱宸等揭发其招权纳贿、结交内侍,触怒崇祯帝,周延儒被再召至京师,于崇祯十六年十二月(1644年1月)赐死,时年五十五岁。 却说阿巴泰一共攻克八十八城,逼降六城,俘虏人口牲畜九十二万,掠得黄金一万二千两、白银二百二十万两。还略沧州、天津、三河、密云。于1643年(明崇祯十六年、崇德八年)五月,全师由墙子岭退军回师,皇太极闻阿巴泰凯旋,派遣济尔哈朗、多尔衮等于盛京郊外三十里迎接阿巴泰大军,并照例的论功行赏,摆酒接风。酒过数巡,是夕皇太极竟发起寒热,头眩目晕。次日,宣召太医入宫诊视,一切朝政,命郑亲王济尔哈朗、睿亲王多尔衮暂行代理,倘有大事,令多尔衮到寝宫面奏。又数日,皇太极病势越重,医药罔效,后妃人等,都不住的前来谒候。多尔衮手足关怀,每天也入宫问候几回。 八月初九日,皇太极猝死于盛京后宫,年52岁,万人缟素,全国哀号。皇太极在生前并没有指定皇位继承人,一场激烈的权力角逐正悄悄展开。福临的异母长兄豪格和叔叔多尔衮争位,多方利益权衡之下,最终多尔衮扶立福临继位。 最后皇位落在了只有六岁的福临身上,或许是多尔衮从大局出发,为避免内乱而作退让。但促成这一举动的,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庄妃的幕后活动。庄妃是否笼络多尔衮,官修的史书实录没有留下任何记载,私家着述也没有留下更多的记录。 单说福临,时年六岁,于八月二十六日嗣位,行登极礼,六龄幼主,南面为君,倒也气度雍容,毫不胆怯。登极这一日,由叔父睿亲王多尔衮及郑亲王济尔哈朗两位亲王,率内外诸王贝勒贝子及文武群臣朝贺,行三跪九叩首各仪。当由阁臣宣诏,尊皇考为太宗文皇帝,嫡母生母庄妃并为皇太后,以明年为顺治元年。王公大臣以下,各加一级。王公大臣复叩首谢恩。新皇退殿还宫,王公大臣各退班归第。自是皇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因母以子贵,居然尊荣无比;但她是聪明绝顶的人,自念孤儿寡妇,终究未安,不得不另外画策。 终皇太极之世,清军不曾通过山海关,但没有他们扫清道路,也就不可能有后来的清兵入关。 第四十二章 多尔衮辅政 崇德八年(明崇祯十六年,1643年)农历八月初九日,清太宗皇太极猝死于盛京清宁宫,由于皇太极生前未预定储嗣,一场激烈的权力角逐正悄悄展开。 此时,大贝勒代善的两红旗势力已经遭到削弱。他本人年过花甲,早已不问朝政,其诸子中最有才干的岳讬和萨哈廉年轻时已过世,剩下硕讬也不为代善所喜,第七子满达海初露头角,还没有什么发言权。但以代善的资历、两个红旗的实力,其态度所向却能左右事态的发展。 皇太极生前集权的种种努力和满族社会日益的封建化,自然也使皇太极长子豪格参加到竞争中来。从利害关系而论,两黄旗大臣当然都希望由皇子继位,以继续保持两旗的优越地位。他们认为,豪格军功多,才能较高,天聪六年已晋升为和硕贝勒,皇太极称帝之初晋肃亲王,掌户部事,与几位叔辈平起平坐。皇太极在世时,为加强中央集权,大大削弱了各旗的势力,但同时又保持着一定实力,又把正蓝旗夺到自己手中,合正黄、镶黄、正蓝三旗的实力远远强于其他旗。因此这三旗的代表人物,包括额亦都第八子图尔格、索尼、费英东第七子图赖、锡翰、巩阿岱、费英东之侄鳌拜、谭泰、塔瞻等朝廷重臣,物必然要拥戴豪格继位。 然而另一个竞争者就是多尔衮,他的文武才能自不必说,身后两白旗和勇猛善战的两个兄弟则是坚强的后盾,而且,正红旗、正蓝旗和正黄旗中也有部分宗室暗中支持他,就更使他如虎添翼。 还有一个人也不容忽视,他就是镶蓝旗主济尔哈朗。虽然他不大可能参与竞争,但他的向背却对其他各派系有重大影响,无论他倾向哪一方,都会使力量的天平发生倾斜。 在这样的形式之下,宫廷内火药味很浓,稍不小心,就可能擦枪走火。朝廷内所有的王爷和重臣,毫无例外都卷入了多尔衮与豪格为夺皇位进行的斗争旋涡里。群臣们都在苦苦地寻求出路,惟恐出现动乱,伤及国运。此时代善之孙、萨哈廉之子郡王阿达礼及代善第二子贝子硕讬曾劝多尔衮自立为皇帝。 八月十四日,礼亲王代善、郑亲王济尔哈朗、豫亲王多铎、睿亲王多尔衮、肃亲王豪格等都一起来到崇政殿,举行决定皇位归属的会议。最后矛盾集中在了以豪格为首的两黄旗和以多尔衮和多铎为首的两白旗上。双方相争,委决不下。 睿亲王多尔衮在两黄、两红和两蓝六旗势力大多数人不支持的情势下,意识到自立的条件还不成熟,主要阻力来自于两黄旗原皇太极手下的亲信大臣。在这种情况下,多尔衮最后议定由皇太极的第九子、年仅六岁的福临即帝位,结果获得通过。但促成这一举动的,还有一个不可忽略的因素——庄妃的幕后活动。庄妃是否笼络多尔衮,官修的史书实录没有留下任何记载,私家着述也没有留下更多的记录。 于是礼亲王代善等奉福临登位,各王贝勒大臣等,共同誓书,昭告天地,同时宣布以郑亲王济尔哈朗和睿亲王多尔衮辅政,福临于八月二十六日登上盛京笃恭殿的鹿角宝座即帝位,次年改元顺治。 就这样妥善地处理了十分棘手的皇位争夺问题,多尔衮自己也向权力的顶峰迈进了一步。却说这多尔衮无论大小事情,一律禀报,并且办理国事,比郑亲王济尔哈朗尤为耐劳。 过了数日,多尔衮亲自举发阿达礼及硕托诸人,悖逆不道,暗劝自己自立为君,当经刑部讯实,立即正法,并罪及妻孥。又肃清了反对这种新格局豪格及其下属,稳固了新的统治。太后博尔济吉特氏(孝庄)闻知,格外感激,竟特沛殊恩,传出懿旨,令摄政王多尔衮便宜行事,不必避嫌。 多尔衮的这一系列举措,在客观上避免了八旗内乱,保存了实力,维护了上层统治集团的基本一致。当然,他这一提案,是自己争夺皇位不易得逞之后才提出来的,是在两黄旗大臣“佩剑向前”的逼人形势下提出的中策或下策,而并非是他一开始就高瞻远瞩、具有极广阔的胸襟。同时多尔衮的权势也不断攀升,济尔哈朗谕诸大臣,凡事先向睿亲王多尔衮上报,书名也以多尔衮为先。 然而随着多尔衮权势的不断攀升,从此出入禁中,横行无忌,有时就在大内住宿,这就造出一种不尴不尬的言语来。此后的一段时间里,清朝真正掌握帝国实权的都是多尔衮。多尔衮“凡一切政事及批票本章不奉上命,概称诏旨。”又竟以朝廷自居,其所用仪仗、音乐及卫从之人,俱僭拟至尊,盖造府第亦与宫阙无异,朝贺之事与皇帝一体,同时造成了“关内关外咸知有摄政王一人”的局面。 第四十三章 李自成入京 明朝灭亡 过了一年,时至1644年,甲申年,此年是大清国顺治元年,明崇祯帝十七年,大顺朝永昌元年(李自成),大西朝大顺元年(张献忠),这一年正值明朝、大清、大顺、大西四朝交替。 元旦晴明,清顺治帝御殿,受朝贺礼,外藩各国,亦遣使入觐。“九天阊阖开宫殿,万国衣冠拜冕旒”,别有一种兴旺气象。又过了数日,把皇太极梓宫奉安昭陵,皇太后皇帝各亲王郡王贝子贝勒,暨文武百官,以及公主格格福晋命妇,都依次恭送。正是生荣死哀,备极隆仪。 偏这摄政王多尔衮,格外小心服侍吉特太后,又见太后后面,有一位福晋,生得如花似玉,与太后芳容,恰是不相上下。多尔衮暗想道:“我只道太后是个绝代佳人,不料无独有偶。满洲秀气,都钟毓在两人身上,倘得两美相聚,共处一堂,正是人生极乐的境遇,还要什么荣华富贵?”偏偏这福晋乃是肃亲王豪格的妻,摄政王多尔衮的侄妇。不过我们要暂把多尔衮的痴念搁过一边。 这年一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定都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封功臣以五等爵。同时,更定政权机构,改内阁为天佑殿,设大学士平章军事;六政府添设尚书一人,侍郎一人;增置省级机构,设节度使,同时东征明京师。 二月初二,在沙涡口造船三千,渡过黄河,攻下汾州(今汾阳)、阳城(今晋城市阳城县)、蒲州(今永济),隔日攻下怀庆(今河南焦作)。初五日又攻克太原,十六日攻代州(今属忻州),代州守关总兵周遇吉凭城固守,双方大战十余日,周遇吉因兵少食尽,退守宁武关(今山西宁武境)。周遇吉悉力拒守,最后火药用尽,开门力战而死,全身矢集如猬毛,夫人刘氏率妇女二十余人登屋而射,全被烧死。 三月初一日李自成克宁武关,并下令屠城,前后死亡将士七万余人,大同总兵姜镶、宣府总兵王承胤投降,三月十一日,大顺军开进宣府,“举城哗然皆喜,结彩焚香以迎”崇祯帝急调辽东总兵吴三桂、蓟辽总督王永吉、昌平总兵唐通、山东总兵刘泽清入卫京城,并号召在京勋戚官僚捐助饷银。 三月十五日,大顺军抵达居庸关,监军太监杜之秩、总兵唐通不战而降,同时,李自成遣刘芳亮率领南路军东出固关,真定太守邱茂华、游击将军谢素福出降,大学士李建泰在保定投降。三月十六日,李自成部过昌平,抵沙河。十七日进高碑店、西直门,以大炮轰城,入午攻打平则门、彰义门、西直门。 三月十八日,李自成派在昌平投降的太监杜勋入城与崇祯帝秘密谈判。谈判的内容我们不得而知,但据《小腆纪年附考》卷四载,李自成提出的条件为:“我等人强马壮,议割西北一带分国王并犒赏军百万,可退守河南受封,愿为朝廷内遏群寇,尤能以劲兵助剿辽藩。但不奉诏与觐耳。”但是崇祯帝拒绝了,双方谈判破裂。 三月十九(阳历四月二十五日)李自成由太监王德化引导,从德胜门入,经承天门步入内殿。此时崇祯带着太监王承恩上煤山了望,又返回乾清宫,大臣皆已逃散,最后崇祯前往景自缢于寿皇亭,终年35岁,在位17年。王承恩也在对面树上吊死,至此统治中国276年的明王朝宣告覆灭。李自成下令将崇祯“礼葬”,在东华门外设厂公祭,后移入佛寺。二十七日,葬于田贵妃墓中。清军入关后,将他移葬于十三陵思陵,谥为怀宗,后改谥庄烈帝。南明政权谥他为思宗烈皇帝,后又改谥为毅宗,史又称崇祯皇帝。 李自成入住紫禁城之后,封宫女窦美仪为妃。大顺军入北京之初,兵不满二万,李自成下令:“敢有伤人及掠人财物妇女者杀无赦。”京城秩序尚好,店铺营业如常。但从二十七日起,起义军开始拷掠明官,四处抄家,李自成手下头领刘宗敏制作了五千具夹棍,“木皆生棱,用钉相连,以夹人无不骨碎。”城中恐怖气氛逐渐凝重,人心惶惶,《枣林杂俎》称死者有1600余人。李自成手下士卒抢掠,臣将骄奢,“杀人无虚日,大抵兵丁掠抢民财者也”。 清朝这边,郑亲王济尔哈朗,仍令军士修整器械,储粮秣马,待塞外草木蕃盛,大举攻明。济尔哈朗拟出师进发,多尔衮又不甚愿意,因此师期尚未决定。 第四十四章 痛失爱姬 吴三桂降清(一) 这日,多尔衮在书斋中,批阅奏章,忽来了大学士范文程,向多尔衮请过了安,一旁坐下,随禀多尔衮道:“明京已被李闯攻破,闻崇祯帝已自尽了。” 多尔衮道:“有这等事。” 范文程道:“李闯已在明京称帝,国号大顺,改元永昌了。” 多尔衮道:“这个李闯,竟做了中原皇帝,想是有点本领的。” 范文程道:“李闯是个流寇的头目,闻他也没甚本领,只因明崇祯帝不善用人,把事情弄坏,所以李闯得长驱入京。现听得李闯非常暴虐,把城中子女玉帛,抢掠一空,又将明朝大臣,个个绑缚起来,勒令献出金银;甚至灼肉折胫,备诸惨毒。金银已尽,一一杀讫。明朝臣民,莫不切齿痛恨。若我国乘此出师,借着吊民伐罪的名目,布告中国,那时明朝臣民,必望风归附,驱流贼,定中原,正在此举。” 多尔衮听罢,沉吟半晌,方答道:“且慢慢商量!” 文程又竭力怂恿,说是此机万不可失。可奈多尔衮恰另有一番隐情,只是踌躇未决。范文程怏怏告别。 却说这多尔衮的心事,不能与范文程明说,是夕,多尔衮入宫去见太后,便把范文程的言语,叙述一遍。 太后吉特氏道:“范老先生的才识,先皇在时,常佩服他的。他既主张出师,就请王爷照他行事。” 多尔衮道:“我也不是不肯出师,只是出师以后,只有一事可虑。” 太后问他何事?多尔衮道:“只豪格那厮,很与我反对,屡造谣言,恐于嗣君不利。” 太后道:“这凭你处置便是。” 多尔衮应命出宫。便召何洛会秘密商议。次晨,何洛会即联络数人,共奏肃亲王豪格言词悖妄,恐致乱政,多尔衮即偕郑亲王等一同审讯。豪格不服,仍出词顶撞,多尔衮遂说他悖妄属实,将其削爵废为庶人。 于是多尔衮奏请南征,由顺治帝祭告天地太庙,并颁给多尔衮大将军敕印,不日启程。多尔衮叩首受印,随同豫亲王多铎、武英郡王阿济格、恭顺王孔有德、怀顺王耿仲明、智顺王尚可喜、贝子尼堪博洛、辅国公满达海等,率领八旗劲旅,蒙汉健儿,进图中原,陆续登程,向山海关去了。 且说山海关内外的守将,就是明总兵吴三桂,吴三桂率兵四万原驻守宁远(今辽宁兴城),阻止清军径入山海关。在大顺军直逼京畿时,崇祯诏征天下兵勤王,三月五日加封吴三桂为平西伯,命吴三桂火速领兵入卫北京。吴三桂行至丰润(今属河北),闻京师已破,崇祯帝朱由检自缢,遂折返山海关。 李自成令明降将唐通领兵八千赴山海关招降。吴三桂反复思虑后决意归顺,遂即召集众将,把降顺李闯的缘故,约略说明。部将冯鹏谏阻,三桂不从,即在关上守候交卸。不数日,李闯差来的守关将吏,已率兵赶到,三桂把关上事务,交与来将,遂带了数千精兵,向燕京进发。 行至永平(今卢龙)西沙河驿时,有从北京逃出的家人求见,吴三桂唤入,详问家中近状。家人便将吴襄被掳,家产被抄情形,详细告禀。三桂道:“这倒无妨。我现到京,我父自然释放,家产也自然发还了。” 家人道:“现在京内是闹得不象样子,闯王入京,拷逼大臣,苛索财物,且不必说。宫内的皇后妃嫔,多半随崇祯帝殉节,还有未死的宫娥彩女,都被闯王收为妃妾,日夕奸淫。昨闻我家的姨太太,亦被闯王手下刘宗敏掳走,不知死活。” 吴三桂急问道:“哪个姨太太?” 家人道:“便是陈……”话未必,吴三桂便接口道:“是否陈圆圆姑娘?” 家人道:“不是陈圆圆姑娘,还能是谁?”三桂不听犹可,听了此语,叫了一声爱姬,望后便倒。 这陈圆圆原姓邢,名沅,字圆圆,又字畹芳,生于江南,家境贫寒,年幼时父母双亡,由姨妈收养,姨夫姓陈,故改姓陈。居苏州桃花坞。姨妈家生活也很拮据,陈圆圆十岁那年被姨夫卖到梨园,学习歌舞技艺、琴棋书画。成为吴中名伶,后为“秦淮八艳”之一。 陈圆圆曾扮演《西厢记》中的红娘,人丽如花,似云出岫,莺声呖呖,六马仰秣,台下看客皆凝神屏气,入迷着魔。陈圆圆“容辞闲雅,额秀颐丰”,有名士大家风度,每一登场演出,明艳出众,独冠当时,“观者为之魂断”。 后陈圆圆被外戚田弘遇劫夺入京,成为田弘遇的家乐演员。田弘遇日渐失势,为了巩固自己的地位以及在乱世中找到倚靠,有意结交当时声望甚隆且握有重兵的吴三桂。田弘遇曾盛邀吴三桂赴其家宴,“出群姬调丝竹,皆殊秀。一淡妆者,统诸美而先众音,情艳意娇。”而这位淡妆丽质的歌姬,就是陈圆圆。吴三桂惊诧于陈圆圆的美艳,“不觉其神移心荡也”田弘遇遂因吴三桂之请,将圆圆赠送吴三桂,并置办丰厚的妆奁,送至吴府。 吴三桂娶了圆圆回家,象活宝贝的看待。圆圆又素羡他是当世英雄,三生有幸,两意相同,真个是你贪我爱,说不尽的绸缪。不料明廷谕旨,饬吴三桂迅速出关。军中不能随带姬妾,三桂硬着头皮,别了爱姬,率兵赶到关上,心中恰时时思念这陈姑娘。此番得了家人的传报,知陈姑娘被李闯手下刘宗敏掳走,顿时魂灵儿飞在九霄云外,立即晕倒。 待苏醒转来,便咬牙切齿,誓报此恨。当即率诸将驰回山海关,逐去关上的闯将,令军士为崇祯帝服丧,设座遥奠,啮血结盟,决志扫灭李闯,为明复仇,并师山海关,袭击唐通部。 李自成闻讯,即召文武大臣商讨对策,确定征抚兼施。在唐通一再告急求援时,李自成命权将军刘宗敏等率兵约十万向山海关进发。为争取吴三桂,携明朝太子朱慈烺和吴襄随军同行。 吴三桂方整备抵御,忽报清国摄政王多尔衮,带领雄兵十万,将到宁远。吴三桂惶急道:“内有闯贼,外有清兵,叫我如何对付?”转念道:“与其把明室江山,送与闯贼,不若送与清国。闯贼闯贼!你要夺我爱姬,我也顾不得许多了。”遂修好一书,令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赴清军乞援。 此时清摄政王多尔衮正领兵到了翁后(在今辽宁阜新境),距宁远城只数里,闻报平西伯吴三桂遣使求见,乃传令入帐。 第四十五章 痛失爱姬 吴三桂降清(二) 却说吴三桂令副将杨坤、游击郭云龙,赴清军乞援,二人入账见了多尔衮,由杨坤呈上吴三桂书信,多尔衮即展阅道: “明平西伯山海关总兵吴三桂,谨上书于大清国摄政王殿下………”洋洋洒洒几百字,最后写到:“三桂自率所部,合兵以抵都门,灭流寇于宫廷,示大义于中国,则我朝之报北朝者,岂惟财帛?将裂地以酬,不敢食言。” 这还不是投降的意思。多尔衮知道这是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但他非常谨慎,让使者稍作等待,出账召见范文程、洪承畴二人,又将书信递阅。两人阅过了书,范文程先开口道:“王爷大喜,此番可手定中原了。” 多尔衮道:“这且仗先生等费心。” 洪承畴道:“此去中原,何患不灭李闯?但此番是为明讨贼的义师,与前次入塞不同,还请王爷发令,申谕将士,经过各府州县,毋屠人民,毋焚庐舍,毋掠财物。有敢违令,照军法从事。如此施行,中原人民,定当望风投诚,万里江山,唾手可下。求王爷明鉴!” 多尔衮点点头,随道:“吴三桂的来书,如何答复?” 范文程道:“请先招降吴三桂,令他与李闯交战,待他两边困乏,我却率领精锐,援应吴三桂,驱逐李闯,定大胜之。” 多尔衮道:“好好!就请先生写了复书便是。”这位才学深通的范老先生,就濡墨拈毫,伸纸疾书道: “大清国摄政王,复书吴平西伯麾下…………”依然是洋洋洒洒几百字,最后写到:“伯虽向与我为敌,今亦勿因前故怀疑。昔管仲射桓公中钩,后为仲父以成霸业。今伯若率众来归,必封以故土,晋为藩王,一则国仇得报,一则身家可保,世世子孙,长享富贵,当如带砺河山,永永无极!” 范文程写毕,呈与多尔衮。多尔衮看了一遍,命范文程加封将书信交给来使后,多尔衮一方面派人回盛京调兵,再一方面故意延缓进军速度,逼迫吴三桂以降清的条件就范。多尔衮遂拔营进发,到了连山,遇明使复来,催清兵入关,求其“速整虎旅,直入山海”。多尔衮应允,遣回来使。 那时吴三桂日盼清兵到来,不料清兵未至,李闯先到,三桂急将关内的百姓,驱入营中,复挑选精锐,登关固守。正筹备间,猛听得一声大炮,如雷震耳,三桂向西了望,但见尘头起处,千军万马,向东而来,后面隐隐有一黄盖,簇拥着一个须眉如戟,鹰目鹳鼻的主帅。三桂料是李闯,恨不得一手抓来,把他碎尸万段。当即激励将士,开关出战。 李自成见三桂出来,驱众直上,把吴三桂困在垓心。吴三桂毫不惧怕,率着铁骑,左冲右突,顿时喊杀连天,山摇地动。从早晨杀到日暮,闯军尚是未退,吴三桂恐兵士疲乏,无奈冲开敌阵,率兵入关。李闯也不敢紧逼,令部下一齐下寨。 吴三桂检点军士,已伤亡多人,不禁号啕大哭。众将士亦皆感泣。忽报闯将唐通、白广恩,已带兵二万,从关外杀来。吴三桂大惊,即登陴遥望,果见东南角一军,悬着大顺旗号,旋风般的杀将过来。 吴三桂自语道:“真个贼将又来了,内外受敌,奈何?” 语未毕,听得东北角上,又炮声震天,一军复疾驰而至,旗帜飞扬,隐隐有红黄蓝白四色,三桂又自语道:“莫非清兵已到么?”方在踌躇,见探子已上城飞报,说是清豫王多铎、英王阿济格,已率前队兵到此。三桂不禁转悲为喜,便下关用过夜膳,命众将士道:“清军已到,可以无虑。今夜请诸位一意守关,明日我当出见清军。” 原来因吴三桂一再催兵,多尔衮知李自成军迫近山海关,遂日夜急行,一日夜疾行二百余里,共行军十三日。清军还距关十里,就听关内炮声隆隆,喊杀阵阵。多尔衮非常了解吴三桂的窘境,因此命将士安营扎寨,作壁上观。在双方实力已大损,唐通、白广恩进兵攻关时方派多铎、阿济格率前队兵到此。 是夕,各军都休息勿动。至翌晨,唐通、白广恩进兵攻关,吴三桂选了五百精兵,携着大炮,开关东出,炮弹随发,冲开一条血路,飞奔至关城东二里的威远堡清军营垒,直到清营,即下马求见,当由多尔衮遣将迎入。吴三桂既入帐,见上面坐着威风凛凛的多尔衮,即倒身下拜。多尔衮出座相扶,请吴三桂起坐。吴三桂即哭诉李闯不道、残毁宫阙、故主自尽、全家被掳的情形。随即又表示倘若清军不愿助山海关明军,我也不愿返回山海关督战,李自成大军必在攻陷山海关后,一鼓作气攻向清军。 多尔衮道:“说来也是可恨。我到此地,即为贵爵雪仇雪恨而来。” 吴三桂忙接着道:“王爷仗义兴师,为吴某报仇雪恨,某非木石,今后原为王爷赴汤蹈火!” 多尔衮道:“如天之福,得定中原,当以王爵相报。” 吴三桂称谢,并请速发兵相救。多尔衮见吴三桂归顺非诈,接受吴三桂的请求,命多铎、阿济格入帐,先与吴三桂相见,随即对二人道:“你二人各带精兵五千,去杀退关外贼军!”二人奉命前去。多尔衮召进洪承畴、祖大寿等,与三桂共叙寒暄。洪承畴是三桂故帅,祖大寿是三桂母舅,至此谈及明室情形,各自叹息。 阿济格、多铎各率精骑,直冲大顺军,而唐通、白广恩,自松山一战,早识清兵厉害,今见清兵来援山海关,早已望风生畏,鼠窜而去。不多时,多铎、阿济格二人入帐报捷。 第四十六章 吴三桂冲冠为红颜 多尔衮入京定中原 多铎、阿济格二人,入帐报捷,吴三桂便请多尔衮入关,守关将士,由三桂点名参谒,复祭告天地,歃血为盟,当下多尔衮命分列坐次,会议军事。 洪承畴道:“现在闯贼率众东出,都城必然空虚,若潜军从关外绕道,逾入居庸,袭破京师,待贼回援,任他李闯非常凶悍,也要一鼓成擒,这却是万全的计策。” 吴三桂听这番议论,暗暗着急,忙说道:“关内人民,望大军如望云霓,若潜师袭京,多费时日,转失民望,现不如乘着锐气,驱逐逆闯,况王爷以顺讨逆,正应用着堂堂正正的举动,义师所至,无人不服,何必用这秘谋?” 多尔衮道:“闯贼的兵势如何?” 吴三桂道:“贼兵虽多,统是乌合之众,我尚能与他杀个平手,何况王爷带来大队,个个英雄,哪有杀不过闯贼的道理?三桂不才,愿冲头阵。” 多尔衮道:“既如此,明日与他决一胜负,再作计较。” 大顺军此时自角山至渤海投入全部兵力,布一字长蛇阵,成决战架势。多尔衮令吴三桂部为右翼迎战,重兵则鳞次列阵于渤海滨大顺军阵尾薄弱处,待机出击,并告诫各部不得急进。大顺军不明清军意图,仍按原计划向吴三桂军紧逼,令旗左右挥动,来回冲杀。 多尔衮恰领着英、豫二王,驰上东山,立马观战。洪承畴、祖大寿、孔有德、尚可喜等,也随着多尔衮上山,但见对面山上,李自成亦挟着明太子诸王等,指麾大军作战,大顺军张开两翼,把吴三桂军围了四五重。吴三桂军人人血战,冲荡数十回,呼杀声震动海峤。血战至中午,双方均已疲惫,损失甚众。多尔衮道:“好厉害!好厉害!自我带兵以来,入塞也好几次,从没有经过这般恶斗。” 此时大风突起,扬尘蔽天,多尔衮惊道:“不好了!吴三桂要陷没阵中了,快去救他!”多铎、阿济格应声而出,跃马下山,洪承畴、祖大寿、孔有德、尚可喜等亦随下,一声号召,万马奔腾,齐向敌阵冲入。 清军乘风势、挥白旗,对阵直冲大顺军。万马奔腾,飞矢如蝗,大风渐止,疲惫的大顺军见清军骤至,猝不及防,阵脚渐乱,伤亡惨重。李自成的大顺军溃败,刘宗敏中箭伤,大顺军死者数万。 李自成立马小岗阜上督战,有一僧人跪在他的马前说:“执白旗的骑兵不是关宁兵,必是满洲兵,大王赶快回避。”李自成见败局已定,急令余部且战且向永平方向撤退。 多尔衮命吴三桂率精兵二万,追击李自成,李自成奔一城,吴三桂捣一城。李自成遣使求和,吴三桂只是不允。一逃一追,追至范家店,李自成杀吴三桂父吴襄以泄忿,并将他的首级悬挂在高竿上示众。吴三桂见城上挂着他父亲首级,惊得面色如土,从马上坠下。当由军士扶起,不禁捶胸大哭。恰好清兵亦赶到城下,闻报三桂家父被害,多尔衮即下了马,劝三桂收泪,并安慰他一番。 待到李自成退回师京城后又杀了吴家老少三十八口。吴三桂得到消息几乎晕厥并发誓道:“定把闯贼生擒活剥,偿我父母的命。”并连夜带兵攻向都城。 城内的李闯王,闻清兵已到城下,急得屁滚尿流,忙与部下商议了一夜,除逃走外无别法。遂命部下将所索金银器皿,连夜收拾,铸成银饼数万枚,载上骡车,用亲卒拖着,出后门先发,自率妻妾等开西门潜奔,向西安方向逃去。临行前,火烧紫禁城和北京的部分建筑,并把那明太子囚挟而去。 时已黎明,清兵方出寨攻城,忽见城内火光烛天,烈焰飞腾,城上的守兵,已不知去向;随即缘城而上,逾入城内,把城门洞开。吴三桂一马冲入,军士亦逐队进城。外城已拔,内城随下,皇城已开得洞穿。三桂率兵到宫前,只见颓垣败瓦,变成了一个火堆。吴三桂遂令军士扑灭余焰,自己恰急急忙忙的,到了家内。故庐尚在,人迹杳然。转了身,向各处搜寻一番,却未见到陈圆圆踪迹。 吴三桂亦无心去迎多尔衮,竟领兵出了西门,风驰电掣般追赶李闯。到了庆都,见李闯后队不远,便愤愤的追杀过去。李闯急令部将左光先、谷大成等,回马迎战,不数合,已被三桂军杀败,勒马逃走。吴三桂尚欲前进,祖大寿、孔有德等,已从京城赶到,促令班师。吴三桂道:“逐寇如追逃,奈何中止?” 祖大寿道:“这是范老先生意见,说是穷寇勿追,且回都再议。”见吴三桂犹自迟疑,祖大寿劝道:“军令如山,不应违拗。”吴三桂无奈,偕祖大寿等回见多尔衮。多尔衮慰劳一番,吴三桂道:“闯贼害我故君,杀我父母,吴某恨不立诛此贼。只因军命难违,姑且从归,现请仍行往追!” 多尔衮道:“将军原不惮劳,军士已经疲乏,总须休养几天,方可再出。” 吴三桂无言可答,只得辞别到家,仍密遣心腹将士,探听陈圆圆消息。接连两日,毫无音信,吴三桂短叹长吁,闷闷不乐。忽有一小民求见说有陈圆圆消息,吴三桂急忙召入。吴三桂得了陈圆圆的消息,不禁大喜,忙赏小民二百金,并亲至民家,接回陈圆圆。 原来陈圆圆秉性聪明,闻吴三桂来追,李闯欲走,她思破镜重圆,故意在李自成面前说明吴三桂心迹。李自成固留陈圆圆止追军,陈圆圆才得留京,流徙民家。 吴三桂与陈圆圆破镜重圆,两人细诉离情,命侍役安排酒肴,到了上房对酌,叙这数月的相思。 却说多尔衮率清军占领北京,严禁士兵抢掠,并把一切布置,都交由范文程、洪承畴酌定。范、洪二人,拟就两道告示,四处张贴。一道是揭出“除暴救民”四字,羁縻百姓,一道是为崇祯帝发丧,以礼改葬,笼络百姓。 此举博得了汉族士绅的好感,多尔衮见人心已靖,急召集民夫,修筑宫殿。武英殿先告竣工,多尔衮升殿入座,摆设前明銮驾,鸣钟奏乐,召见百官。故明大学士冯铨,及应袭恭顺侯吴维华,亦率文武群臣,上表称贺。 第四十七章 南明建立 却说多尔衮在北京城升殿入座,摆设前明銮驾,鸣钟奏乐,刚离朝回宫,忽由部将呈上密报,多尔衮一瞧,即召入范文程、洪承畴并递阅密报。范文程道:“福王朱由崧在南京监国,将来定与我为难,这事颇要费手。” 洪承畴道:“朱由崧是个酒色之徒,不足深虑,只是南京兵部尚书史可法,素具忠诚,未知他曾任要职否?” 多尔衮道:“洪先生谅识此人。” 承畴道:“他是祥符县人,素来就职南京,所以不甚熟识。唯他有一弟在京,日前已会晤过了。” 多尔衮衮道:“最好令其弟招降了他。” 承畴道:“恐他未必肯降。但事在人谋,当先与商议便是。”多尔衮点头,二人随即退出。 过了数日,由探马报称明福王称帝南京,改元弘光。 南明建立这事还要从正月说起,当时农民军进攻怀庆,朱由崧遂逃亡到卫辉投奔潞王朱常淓。朱常淓是明穆宗朱载垕之孙,明神宗朱翊钧侄,潞简王朱翊镠第三子,于万历四十六年(公元1618年)闰四月袭封潞王。三月初四,卫辉也有农民军进攻的警报,朱由崧随潞王朱常淓逃往淮安,与南逃的周王、崇王一同寓居于湖嘴舟中,后福王朱由崧上岸,住在杜光绍园中。 三月十九(阳历四月二十五日)李自成攻陷北京,崇祯帝在煤山自缢殉国的消息传至淮安。崇祯帝在北京殉国后,留都南京以及南方各省仍在明朝的控制之下。四月,南京诸臣皆认为国家不可一日无君,议立新帝。但对帝位谁属则有一番论战。 从血统上来说,明光宗朱常洛(明神宗朱翊钧长子)有天启帝朱由校、崇祯帝朱由检二子,天启帝朱由校无子,而崇祯帝朱由检也殉国了,崇祯帝的太子及永、定二王又陷入李自成及清兵之手,所以应从明神宗万历帝朱翊钧诸子中选择,也就是明光宗朱常洛的弟弟中选择一个继承皇位。 福王朱常洵为明神宗第三子,朱由崧为朱常洵长子,身在南京附近的淮安,因此在崇祯太子及定、永二王无法至南京继位的情况下,福王本为第一顺位。然而东林党人却持相反意见,以东林领袖钱谦益为首,以立贤为名,主张立明神宗之侄潞王朱常淓。史可法并称福王“在藩不忠不孝,恐难主天下”。 但潞王朱常淓血统偏远,自然缺乏继立的理由。但他的贤名为他赢得了许多人的同情和支持。当时政治以内阁负责,即使皇帝不能处理朝政,负责的臣下仍可以维持政治机构的正常运转。以局势而论,留都诸臣需要的只是一个形式上的精神领袖。而并不一定非要雄才大略的贤君不可。 于是大批的野心家趁机上下其手,借拥立争功。朱由崧在原总督京营太监卢九德的帮助下,直接向雄踞江北的三镇总兵求助。高杰、黄得功本就是野心勃勃的流窜军阀,见有“定策拥立”的大买卖可做,真是无本而有万利的好机会。于是一拍即合,甩开他们的顶头上司——正与史可法密商的凤阳总督马士英。做起了定策元勋。消息传到南京,所有人无不大惊失色。马士英老于官场,见自己部将窝里反,想来争也没用,连忙向朱由崧表白心迹,成为从龙文臣第一人。 崇祯十七年、顺治元年(1644年)四月二十六日,张慎言、高弘图、姜曰广、李沾、郭维经、诚意伯刘孔昭、司礼太监韩赞周等在朝中会议,李沾、刘孔昭、韩赞周议立福王,议遂定以福王继统,告庙并修武英殿。凤阳总督马士英与江北四镇黄得功、高杰、刘良佐、刘泽清等人前往淮安迎接朱由崧。四月二十七日,南京礼部率百司迎福王,四月二十八日,朱由崧至浦口,魏国公徐弘基等渡江迎接。史可法一开始还蒙在鼓里,指手画脚的不服,随即马士英便带领大军杀气腾腾的护送朱由崧来到南京浦口。大势已定,满心悔恨的史可法和东林党人也只好接受这个现实了。 四月三十日,南京百官迎见朱由崧于龙江关舟中,请其为监国。朱由崧身穿角巾葛衣,坐于卧榻之上,推说自己未携宫眷一人,准备避难浙东。众臣力劝,朱由崧同意。 五月初一,朱由崧骑马自三山门环城向东,拜谒孝陵和懿文太子陵,随后经朝阳门入东华门,谒奉先殿,出西华门,以南京内守备府为行宫。五月初二群臣至行宫劝进,朱由崧以太子及定王、永王不知下落,且瑞王、惠王、桂王均为叔父行,应择贤迎立。诸臣再三劝进,朱由崧根据明代宗即位的故事监国。同日,清摄政王多尔衮进入北京。五月初三庚寅自大明门入大内,至武英殿行监国礼。 五月十五日,朱由崧即皇帝位于南京紫禁城武英殿,年号弘光,以次年为弘光元年。其国号依旧为“明”,史称“南明”。户部尚书高弘图与史可法、马士英等被推入阁,史可法仍掌兵部事,马士英仍督师凤阳。 第四十八章 迁都北京 却说朱由崧于五月即皇帝位于南京紫禁城武英殿,年号弘光,以次年为弘光元年。其国号依旧为“明”,史称“南明”。 多尔衮闻报,召洪承畴洪老先生来府中秘议。此时这洪老先生,已讬史可法兄弟寄书招降,又与多尔衮代作一书,命故明副将韩拱薇,及参将陈万春秘密遣送。 多尔衮照常办事,除处理国务外,仍是监视工作,1644年(清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李自成大顺朝永昌元年,张献忠大西朝大顺元年)六月,多尔衮与诸王贝勒大臣商议决定,迁都北京。清廷迁都北京既是出于统一中原、雄霸九州的目光,也是基于退可出关外的战略考虑。清廷以多尔衮为首者认为要“以图进取”,必须迁都北京,只有占据这个关口才能进而统一全国,“以建万年不拔之业”。 多尔衮遂派降臣金之俊为监工大臣修筑宫殿,从京城至山海关,填筑大道;又招集侍女太监,派往各宫承值,宫中需用的器具物件,特遣专员往各处采办;多尔衮当政务余闲的时候,亦亲去监察,足足忙了两个多月,方报竣工。 八月二十日,清朝开始迁都。多尔衮派阿济格、多铎等,率兵出城巡察,又令于通州城外,先设行殿,命司设监去设帷幄御座,尚衣监去呈冠服,锦衣卫去监卤簿仪仗,旗手卫去陈金鼓旗帜,教坊司去备各种细乐。大致齐备,闻御驾已入山海关,进次永平,即传集满汉王大臣,统穿着吉服,往行殿接驾。是日銮驾已到京城,龙旗焕采,鸾辂和铃,两旁侍卫拥着一位七龄天子,生得秀眉隆准,器宇非凡,后面便是两宫皇太后。这位吉特氏,华服雍容,举止端庄。多尔衮忙率王大臣等,排班跪接。由太监传旨平身,始一齐起立,随銮驾而行。从永定门入大清门,王大臣等仍送迎如仪。是时城内的居民,早已奉到命令,家家门前,各设香案,烟云缭绕,气象升平。銮驾徐徐经过,入了紫禁城,王大臣等始起身而退,只多尔衮随驾而入。 接连忙了数日,无非是安顿行装,排设器具,十月初一,顺治帝在皇极门(顺治二年改称太和门)祭告天地社稷,并将历代神主,奉安太庙,并向全国颁布登基诏书,大旨为“国号大清,定都燕京,纪元顺治”等语。加封多尔衮为叔父摄政王,命礼部为多尔衮建碑纪绩,加赐多尔衮册宝、上饰十三颗东珠的黑狐冠一顶、黑狐裘一袭,金银、马驼等。又加封济尔哈朗为信义辅政王,晋封阿济格为武英亲王,念豪格跟从清军平定中原有功,复肃亲王豪格爵,赐吴三桂平西王册印。 至此清王朝正式定都北京,开始了以北京为都城的长达260多年的统治。而且从顺治令人为多尔衮建碑纪功,“永垂功名于万世”开始,在待遇上,多尔衮开始凌驾于诸王之上。 此时全国的形式仍不容乐观,李自成火烧紫禁城后七月渡黄河败归西安,不久,弃西安,经蓝田,商州,走武关,西奔入陕。由于南明弘光帝朝廷的建立和大顺军的节节败退,很多投降大顺的原明朝将领复投南明或清朝,于是李自成疑心日盛。另一支农民军在张献忠率领下也于十月建大西国于成都,统一了全川。残明势力也已于五月中旬拥戴福王朱由崧为帝,定都于南京,改年号为弘光,尚拥有中国南部的半壁富庶江山,兵多粮足,构成清朝统一中国的障碍。 多尔衮在这种形式下,定下了对农民军的主要力量坚决消灭,而对南明政权则是“先礼后兵”的战略。遂授阿济格为靖远大将军,率同吴三桂、尚可喜等,由大同边外,会诸蒙古兵,入榆林延安,攻陕西的背后。多铎为定国大将军,率同孔有德等,由河南趋潼关,攻陕西的前面。多尔衮又遣豪格出师山东,豪格不敢违慢,亦即奉令而去。 多尔衮则留京辅助顺治处理政务,一日,正自大内回邸,忽由洪承畴入见,报称江南遣使左懋第、陈洪范、马绍愉等,携带白金十万两,绸缎数万匹,来此犒师。 多尔衮道:“何处的军士,要他犒赏?” 洪承畴道:“说来可笑。他说是犒我朝军士呢!还有史可法一封复书。”说至此,即袖出一书呈上,多尔衮拆开一阅,不禁惊叹,因史公来书,是洋洋二大篇。当即交洪承畴朗诵,承畴遂徐声念道:“大明国督师兵部尚书,兼东阁大学士史可法顿首,谨启大清国摄政王殿下,等等等等。”几千字总结下来,我史可法是不会降顺的。 洪承畴读毕,随道:“照陈洪范传说,现在明福王用了马士英、阮大铖等人,入阁办事,恐怕就要灭亡。” 多尔衮问他何故?洪承畴道:“马士英向来贪鄙,阮大铖是魏忠贤的干儿,这等人执掌朝纲,还有何幸?” 多尔衮道:“还有史可法在。” 洪承畴道:“单靠这史可法一人,也怕是独木难支。” 洪承畴接着道:“来使左懋第恰有四件事要求我朝:第一件,是要在天寿山特立园陵,改葬崇祯帝;第二件,是要索还北京,只肯把山海关外,割畀我朝,每年赠我岁币,只有十万两;第三件,我朝与他国书,只许称可汗,不能称帝;第四件,来使聘问,要照故明会典,不肯屈膝。” 多尔衮勃然道:“左懋第何人?敢说这样的话!” 洪承畴道:“闻他为兵部右侍郎,兼右佥都御史。 多尔衮陈思片刻,便道:“且令他三人暂居鸿胪寺中,再作计较。” 歇了几天,洪承畴因染病乞假,不去上朝,忽闻朝中已遣回南使,大吃一惊,忙来见多尔衮,问道:“王爷把南使都遣回了么?” 多尔衮道:“两国相争,不斩来使,自然令他回去。” 承畴道:“老臣已与陈洪范密约,愿招降江南将士。洪范可去,左、马二人不应遣归。” 多尔衮道:“你日前未曾声明,今已遣归,奈何?” 承畴道:“请速派得力人员,追回左懋第、马绍愉二人,只放陈洪范回南。”多尔衮点头,即令学士詹霸,带着禁军,飞骑南追,不到两三日工夫,即将左、马二人截回,并将其软禁起来。 第四十九章 扬州十日 1645年(明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张献忠大顺二年、李自成永昌二年),多尔衮正思遣将南下,忽接西征捷报,说西安已攻下了,不禁大喜。 原来李自成率众入陕,攻陷长安,复令部众分扰四川、河南等省,寻闻清豫王多铎已下河南,急遣部将张有声守洛阳,张有曾守灵宝,不防清兵势大,二张具被击败,退回关中。李自成命骁将刘宗敏,带着人马,出守潼关,与清兵战了数次,有败无胜。李自成又派心腹大将刘芳亮统兵出战,亦受到挫折,李自成只能亲率铁骑到关,两下都是百战精兵,一攻一守,杀伤相当。 1645年正月初九日,清军的红衣大炮运至,进逼潼关口。大顺军凿重壕,立坚壁,堵截清军。十一日,清军先用红衣大炮轰击,接着大举进攻,相继攻入大顺军阵。大顺军仍顽强奋战,以骑兵300反击,又分兵迂回到清军阵后攻击,但都失败。这时,北路清军由阿济格率领,从山西保德州渡过黄河,进入陕北,围攻榆林。经十三天激战,攻占潼关。李自成见清兵两路夹攻,陕西陷落已成定局,遂被迫放弃西安,经蓝田、商州,走武关,退入襄阳。 阿济格逐去李自成,与多铎相会,即联名报捷。多尔衮大喜过望,即奏请顺治帝御殿受贺。受贺毕,由多尔衮等会议,令阿济格仍遵前旨,追剿李自成,多铎移师下江南。 多铎自奉了移师的上谕,便别了阿济格,把军士分作三支,望河南进发。一出虎牢关,一出龙门关,一出南阳,合围归德。时河南尚为南明属地,巡按御史陈潜夫,保奏汝宁宿将刘洪起,可为统领,令他号召两河义旅,阻截清兵。马士英不许,反召回陈潜夫,清兵长驱直入,如入无人之境。史可法闻报,急令高杰出师徐州,沿河筑墙,专力防御。又得知清兵向归德进发,复促高杰进屯归德。高杰欲与雎州总兵许定国,互相联络,作为犄角,不意许定国已暗降清兵,高杰领了数骑,从归德趋雎州,被定国邀入城内,设宴接风,灌得高杰烂醉如泥,连从骑也没人不醉,大家睡梦正酣。一声鼓号,伏兵齐起,高杰从醉梦中惊醒,只见一刀锋劈下,身首两分。其余从骑也尽数被杀。许定国即至多铎处报功,多铎随进取归德,三路兵陆续会集。 攻陷归德后,多铎率其八旗大军横扫河南大半地区,河南诸州县皆为其收降,河南战场,大军捷报频传。此时清都统准塔,随豪格兵出山东,因山东已平,奉朝命接应多铎,亦到归德来会多铎军。多铎令准塔率本部军出淮北,自率部队出淮南。 此时南明弘光政权内部正进行着激烈的党争,暴发了太子案,有自称崇祯太子朱慈烺者至南京,朱由崧命令将其关入兵马司监狱,后命百官审太子于午门外,终裁断此为伪太子,说是名为王之明的少年假冒,引发满朝轰动。驻守武昌的左良玉以“救太子、清君侧”为名,顺长江东下,进逼南京。马士英被迫急调江北四镇黄得功、阮大铖率兵迎击左良玉。致使面对清军的江淮防线陷入空虚。 准塔到徐州,守将李成栋乞降,准塔进攻宿迁,刘泽清率步兵四万,船千余,出城应战。准塔令兵士放炮遥击,自己恰潜渡上游,绕刘泽清背后。刘泽清不及防备,顿时骇退。准塔追至淮安,刘泽清遁入淮北一带,后望风降清。多铎也一路由归德趋向泗州。 却说史可法,闻报清兵已渡淮河,急督师出御;行至半途,又报泗州紧急,复移师向泗州;行未数里,南京又飞檄召还,说是左良玉谋反,从九江入犯,赶即入卫。风鹤惊心,楚歌四面,史可法因勤王事急,不得已舍了泗州,折回江南。 史可法方渡江抵燕子矶,又遇南京差官,传来谕旨,黄得功已破良玉军,令史可法速回淮扬。可法犹欲趋援泗州,探报泗州已失,急还扬州。谁知清兵已从天长、六合长驱而来,在距扬州城只三十里处下营。扬州守兵,多半逃窜,刘良佐和原属高杰两藩的将领却在这几天里不战而降。至史可法入城,城中已无兵可守。史可法飞檄各镇入援,但镇将们个个拥兵自重、意图观望,只一总兵刘肇基,从白洋河趋赴,报称:“军心多变,刘泽清已潜降清军。”弄得可法战无可战,只得决计死守。而此时扬州城里只有总兵刘肇基部和何刚为首的忠贯营,兵力相当薄弱。 当时有清室降将李世春,奉多铎命,入城劝降。李世春尚未详说,已被史可法叱逐出城。 四月二十四日,多铎率清军攻打扬州城,史可法自率刘肇基登城巡阅。猛见清兵如江潮海浪一般,推涌前来,倒也不慌不忙,待清兵将临城下,一声号令,炮弹矢石,统向清兵打去。清兵前队,多半死伤,后队继续补上,史可法指挥明军与清兵相持一天,双方皆死伤惨重。是夜清军用红衣大炮轰塌城墙,“城上鼎沸,势遂不支”。城内的炮弹矢石,所剩无几,史可法正在着急,陡闻炮声又起,城堞随崩,史可法只好拼着命与清军血斗。两下激战许久,城内外尸如山积,清兵践尸入城,刘肇基率士民巷战,杀伤十余人后战死。 史可法见清兵已入,刘肇基阵亡,忙拔剑自刎。忽来了参将张友福把剑夺去,拥可法出小东门。史可法大呼道:“我便是史督师也,可引见汝兵主。”多铎以宾礼相待,口称先生,当面劝降,许以高官厚禄。 多铎劝降道:“前以书谒请,而先生不从。今忠义既成,当畀重任,为我收拾江南。”在多铎百般的诱降时,史可法斩钉截铁地说道:“我为朝廷大臣,岂肯偷生为万世罪人!吾头可断,身不可辱,愿速死,从先帝于地下”;“城存与存,城亡与亡。我头可断,而态不可屈。我意已决,即碎尸万段,甘之如饴,但扬城百万生灵,不可杀戮!”后壮烈就义,终年45岁。从此精诚浩气,直上青云。当时正值夏天,史可法的遗骸无法辨认,后其义子史德威与扬州民众以史可法的衣冠代人,葬于扬州城外的梅花岭。 清军占领扬州以后,多铎以不听招降为由,下令屠城。清兵屠戮劫掠,十日不封刀。扬州居民除少数破城前逃出和个别在清军入城后隐蔽较深幸免于难者以外,几乎全部惨遭屠杀,城中积尸如乱麻,惨绝人寰,当时幸存者王秀楚的《扬州十日记》中和明末史学家计六奇的《明季南略》记载,屠杀共持续十日,故名“扬州十日”。 在文字狱盛行的清朝时期,所有有关扬州屠城的记载随着清军入主汉地之后被刻意掩盖,导致清末以前大部分人对此屠杀事件一无所知。直到辛亥革命前夕才将《扬州十日记》从海外带回中国,扬州十日才广为世人所知。 第五十章 陷南京 逐闯王 却说扬州被清兵攻入,警报传至南京,马士英急遣总兵郑鸿逵,副使杨文聪,率师堵截江上。 这郑杨两人,都属于马党。二人率师堵截江上,郑鸿逵隔江乱放炮弹,清军佯败,以大筏置灯火于江中。杨文聪直向妻兄马士英报捷。是夜清兵乘夜,渡江而来。待明营惊醒,清兵已经杀入,郑杨二人不知所措,只得率兵逃走。杨文聪逃至苏州,清军派降臣黄家鼒劝降,杨文聪将其斩首。再退至处州(浙江丽水市),大募义军。而郑鸿逵则退往杭州,清兵遂进陷镇江。 那时弘光皇帝恰罗列美女,饮酒取乐,至镇江失守的信息,报入宫中,他还拥着美人,不住的饮酒。次日,又有太监入报,清兵自丹阳句容向南京袭来,至是弘光帝方有些着急,连唤奈何。太监道:“现闻黄得功屯兵芜湖,请皇上赶紧前去,叫他保驾才好。”弘光帝朱由崧忙收拾行装,连夜率内官四五十人骑马出通济门。 天亮后百官入朝,见宫女、内臣、皆逃奔西华门外,方知朱由崧已出逃。马士英忙入宫中,见太后皇后,正在着忙,哭得似泪人儿一般。马士英遂命侍卫备驾出宫,自与阮大铖率亲兵数千名,挟了太后皇后等,匆匆逃去。南京市民亦救北来太子出狱。 弘光元年、顺治二年(1645年)五月十五日,多铎率清兵进入南京,魏国公徐文爵、保国公朱国弼、灵璧侯汤国祚、定远侯邓文郁,及尚书钱谦益、大臣赵之龙、大学士王铎、都御史唐世济等人剃发降清。 休息一天,多铎又遣贝勒尼堪,贝子屯齐,进兵芜湖,追擒弘光帝。适遇明将刘良佐率兵来降。尼堪令为前驱,直达芜湖江口。 此时江北四镇豪杰被杀,刘泽清、刘良佐降清,只剩了一个黄得功,他前时奉命去攻左良玉,而左病死于九江舟中,其子左梦庚败走,黄得功遂回屯芜湖。忽见弘光帝狼狈奔到,他尚对京城变故一无所知。当知道自己的“天子门生”是张皇失措,弃都而来时。内心不胜感慨,但仍然决定以死报国,对这位新君效忠到底。 不数日,清兵已到江口,得功戎装披挂,执了佩刀,坐下小舟,督部下渡江迎战。遥闻对岸有人大叫道:“黄将军何不早降?” 黄得功视之,乃刘良佐,不觉怒叱道:“汝乃甘心降敌么?” 言未毕,忽有一箭射来,正中喉间左偏,鲜血直喷,黄得功痛极,拔去箭镞抽刀自杀。总兵田雄,见得功已死,起了坏心,与马得功、丘钺、张杰、黄名、陈献策冲上御舟,劫持弘光帝,复令兵士缚住弘光爱妃,送至对岸,献入清营。尼堪命将弘光帝及爱妃,推入囚车,解至南京。 至南京,豫王多铎命去锁链,以红绳捆绑。五月二十五日,朱由崧乘无幔小轿入南京聚宝门,头蒙缁素帕,身衣蓝布袍,以油扇掩面,两妃乘驴随后,夹路百姓唾骂,有投瓦砾者。多铎在灵璧侯府设宴,命朱由崧居于北来太子之下。宴罢,拘弘光帝于江宁县署。可怜这位风流天子,只享了一年艳福,到此身为俘虏。至1646年四月九日,有人向摄政王多尔衮进言,称在京居住的故明衡王、荆王欲起兵反清。五月,弘光帝与潞王朱常淓、荆王朱慈煃、德王朱由栎、衡王朱由棷和“太子”王之明等十七人被斩首于菜市口(一说朱由崧以弓弦勒毙),年仅四十岁。朱由崧王妃黄氏之弟黄盐梅购得棺木,与黄妃合葬于河南孟津县东山头村。 江南已定,范文程、洪承畴等,撰颂词,修贺表,又有一番忙碌,过了数日,又有捷报传来,是英亲王阿济格,报称追逐李自成,战无不胜,后李自成遁至武昌,入九宫山,被村民斫毙,获住贼叔及妻妾,并死党左光先、刘宗敏等,俱审实正法了,一代闯王至此潦草落幕。 李自成原名鸿基,小字黄来儿,又字枣儿,万历三十四年(1606年)出生,世居陕西榆林米脂李继迁寨。童年时给地主牧羊,曾为银川驿卒。 崇祯二年(1629年)起义,先是参加了王左挂的农民军。当年后金第一次入塞,北京震动,大将袁崇焕被崇祯帝凌迟处死。崇祯三年王佐挂被明廷招降,李自成转投奔张存孟(不沾泥),担任队长一职。 崇祯四年(1631年)四月,张存孟在陕北战败降明。十月,洪承畴正式接任三边总督,大力围剿农民军。李自成遂于崇祯六年(1633年)率余部东渡黄河,在山西投奔了他的舅父闯王高迎祥,称“闯将”。同年,曹文诏率千余关宁军击败山西境内的农民军,高迎祥、李自成、张献忠等均逃到河南之后被曹文诏、左良玉等多路明军包围。 然而,崇祯七年(1634年),后金军第二次入塞,曹文诏被调到大同抗金,被围农民军从王朴处突围。是年六月,新任五省总督陈奇瑜乃引军西向,约会陕西、郧阳、湖广、河南四巡抚围剿汉南农民军。高迎祥、张献忠、罗汝才、李自成等部见明军云集,误入兴安车箱峡,峡谷之中为古栈道,四面山势险峻,易入难出,唯一出口为明军所截,再次情势危殆之际,李自成用顾君恩之计,贿赂陈奇瑜左右人士,向官兵诈降。陈奇瑜释放李自成等人,派五十多名安抚官,将农民军遣送回籍。刚出栈道,李自成立刻杀安抚官。 崇祯八年(1635年),洪承畴任五省总督后围剿民军,农民军退到河南洛阳一带。此时十三家七十二营起义军在河南荥阳召开荥阳大会,包括高迎祥、张献忠、老回回、罗汝才、革里眼、左金王、改世王、射塌天、横天王、混十万、过天星、九条龙、顺天王等。李自成提出“分兵定向、四路攻战”方略。会后李自成与高迎祥、张献忠率部攻下南直隶凤阳,掘明皇室的祖坟,焚毁朱元璋曾经出家的“皇觉寺”,杀宦官六十多人,斩中都守将朱国相。因争夺凤阳皇宫的俘虏小太监和鼓吹乐器,李自成与张献忠结怨,李自成分军西走甘肃。 崇祯九年(1636年),高迎祥被新任五省总督卢象升击败,包围在郧[yun]阳山区(隶属于湖北省十堰市)。高迎祥欲率军出汉中,谋攻西安。行至黑水峪(今陕西周至县黑河水库),遭到陕西巡抚孙传庭伏击,兵败受俘而死。高迎祥牺牲后,其残部投奔李自成,李自成便被推为“闯王”,继续征战四川、甘肃、陕西一带。 崇祯十年(1637年),杨嗣昌会兵10万,增饷280万,提出“四正六隅,十面张网”策略,限制农民军的流动性,各个击破,最后歼灭。此举在两年内颇见成效。张献忠兵败降明,李自成在渭南潼关南原遭遇洪承畴、孙传庭的埋伏被击溃,带着刘宗敏等残部17人躲到陕西东南的商洛山中。 崇祯十一年(1638年)八月,清兵从青口山(今河北迁安市东北)、墙子岭(今北京密云东北)两路毁墙入关,发动了第四次入关作战。杨嗣昌为贯彻其“安内方可攘外”的战略,力主与清议和,但遭到宣大总督、勤王兵总指挥卢象升等人的激烈反对。崇祯和战不定,卢象升在河北巨鹿战死。清兵撤退后,孙传庭、洪承畴等人均被调往辽东防范清军,李自成在山中得以喘息。驻扎在富水关南的生龙寨,并于当年冬天娶妻生子。 崇祯十二年(1639年),张献忠在谷城(位于湖北襄樊)再次反叛明廷,李自成从商洛山中率数千人马杀出。崇祯十三年(1640年),李自成趁明军主力在四川追剿张献忠之际入河南,收留饥民,开仓而赈饥民。“远近饥民荷锄而往,应之者如流水,日夜不绝,一呼百万,而其势燎原不可扑”。自此,李自成军队发展到数万,提出“均田免赋”口号,即民歌之“迎闯王,不纳粮”。 崇祯十四年(1641年)正月二十日,李自成攻克洛阳,杀万历皇帝的儿子福王朱常洵,从后园弄出几头鹿,与福王的肉一起共煮,名为“福禄宴”,与将士们共享。同时,李自成没收福王府中金银财货和大批粮食、物资,发布告示大赈饥民。之后,在一年半之内,三围省城开封未果,最后一次崇祯十五年(1642年)黄河决堤冲毁开封。先后杀死陕西总督傅宗龙、汪乔年。十月,在河南郏县败明陕西巡抚孙传庭。 崇祯十六年(1643年)正月,李自成攻下承天,被举为“奉天倡义文武大元帅”。三月,李自成改襄阳为襄京,称“新顺王”,同月,杀与之合军的农民领袖罗汝才和革左五营的贺一龙。四月,杀叛将袁时中。五月,张献忠克武昌建立“大西”政权。十月,李自成攻破潼关,斩杀明将孙传庭,占领陕西全省。 1644年,崇祯十七年、大顺永昌元一月,李自成在西安称帝,定都西安,建国号“大顺”,改元“永昌”。封功臣以五等爵。四月二十五日,攻入紫禁城。 时至1645年,清军分水陆两路突然来袭,李自成仓促弃武昌向东南进发。四月,清军在湖北阳新、江西九江接连大败大顺军,切断其东下去路。李自成见东下已无可能,便掉头向西南进军,准备穿过江西转入湖南。五月初,大顺军到达湖北通城九宫山麓时,李自成率轻骑20余人登山探路,被当地民兵武装姜大眼杀死,尸首秘密埋葬,李自成战死后,农民军悲怒交集,立即扫荡九宫山区,对当地民众予以报复性打击。大顺军余部称李自成为先帝,其妻高氏为太后,李锦推举李自成三弟李自敬为首领,至此一代枭雄落幕。 又过了数日,豫亲王多铎报称,安庆、宁国、常州、苏州、松江各府,统已降顺,别遣贝勒博洛,及新授援浙闽总督张存仁,南下杭州去了。此时佳音迭至,喜气盈廷,皇太后吉特氏,及摄政王多尔衮,统喜欢得了不得。两人复私下商议,南征西讨诸将帅,在外多时,应召他回朝休养,再作后图。遂令英亲王阿济格、豫亲王多铎奏凯还朝。 第五十一章 铁骨铮铮左懋第 却说阿济格、多铎二王还朝后,与摄政王多尔衮相见,俱蒙殷勤款待,独肃王豪格,自山东还京,见了摄政王,偏碰着许多钉子,竟不知所为何因。 摄政王平日,喜欢中亦带着三分愁闷,一班攀龙附凤的功臣,从旁窥测,无从捉摸,其实他的心思,无非是苦于无法除去豪格。但是朱由崧被俘,李自成已亡,这一连串的胜利不禁使多尔衮喜出望外,他以为天下就此平定,江山已归一统。遂他已对大学士们表示要重行剃发之制,六月初,正式向全国发布剃发令。此举激起了全国人民的激烈抗争。 六月中旬忽报明潞王朱常淓在杭州监国,原来弘光帝朱由崧被俘的消息传到杭州,于是马士英、阮大铖、朱大典、袁宏勋、张秉贞、何纶等商量请当时在杭州的朱常淓监国,邹太后(弘光帝朱由崧嫡母)亦命朱常淓监国,懿旨曰:“尔亲为叔父,贤冠诸藩。昔宣庙东征,襄、郑监国,祖宪俱在,今可遵行。”六月初八日监国于杭州,次日,黄道周建议朱常淓即位称帝,但朱常淓却根据马士英的意见,派陈洪范作为代表与清军和谈。 在朱常淓宣布监国后先后有应天的威宗太子王之明、抚州的益王朱慈炲,等监国政权先后建立。 多尔衮遂派贝勒博洛率兵攻打杭州,博洛与尼堪、满达海并称为清楚理政三王,是清太祖努尔哈赤之孙、饶余郡王阿巴泰第三子。待清军逼近杭州,马士英与总兵方国安,上前迎敌,连战连败,向西窜逸,阮大铖、朱大典等均各自逃命。博洛率清兵追至钱塘江,沿江立营,朱常淓等人料他潮至必没,谁知潮水竟三日不至。清兵渡江攻城,潞王朱常淓无兵无饷,哪里还能固守?只好与巡抚张秉贞等,开门乞降。当年九月与弘光朝廷的一些被俘官员一起被送至北京。 多尔衮刚看了捷报没几日,又报唐王朱聿键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下,在福州监国称帝,这时由于多尔衮再次宣布剃发令,江南一带掀起了反剃发的抗清斗争,清军后方发生动乱,一时无力继续南进。明给事中陈子龙、总督沈犹龙、吏部主事夏允彝联合水师总兵黄蜚、吴志葵起兵松江;明兵部尚书吴易、举人沈兆奎等起兵吴江;卢象观起兵宜兴;葛麟、王期昇起兵太湖;明主事荆本彻、员外郎沈廷扬起兵崇明;明副总兵王佐才起兵昆山;明通政使侯峒曾、进士黄淳耀起兵嘉定;明礼部尚书徐石麟、平湖总兵陈梧起兵嘉兴;陈明遇起兵江阴;明佥都御史金声起兵徽州。 多尔滚恍然道:“看来东南一带,是不容易到手了。” 范文程道:“爝火之光,何足以蔽日月?总教天戈一指,就可一概荡平。” 多尔衮道:“英豫二王,甫命还朝,不便再发,现在驱遣何人?” 范文程道:“莫如洪承畴洪老先生。他能文能武,请他督理南方军务,定能奏效。” 多尔衮遂任命洪承畴为招抚南方总督军务大学士,敕赐便宜行事。令贝勒博洛,仍驻杭州。认命礼烈亲王代善之孙、和硕颖毅亲王萨哈廉次子勒克德浑为平南大将军,率都统完颜叶臣出守江南。三人议定,便照例奏请,即于次日下旨。承畴以下,除博洛在杭外,各奉命而去。 此时多尔衮正令海内军民薙发易服,违者立斩。清刚入关时,政从宽大,薙发与否,暂听民便,此次谕下,要么薙发,要么砍头,怕死的人,哪个敢以头易发?自然奉旨遵行。是时江南使臣左懋第,尚羁居北京太医院,他的随员艾大选,也遵旨薙发,被左懋第杖死。摄政王多尔衮还不放弃劝降的企图,命左懋第的弟弟左懋泰前去劝降。 左懋第正色道:“汝乃满清降官,何得冒称吾弟?”并叱出左懋泰,左懋泰回报多尔衮,清廷以擅杀人命的罪名将他逮下刑部。次日,摄政王多尔衮召见左懋第,左懋第丧冠白袍,南面坐于阶下,不拜亦不语,多尔衮喝令跪下。 左懋第道:“我乃天朝使臣,安肯屈膝番邦?” 多尔衮道:“汝国已亡,汝主已戮,尚有何朝可说?” 左懋第道:“大明宗支,散处东南,一日不尽,一日不亡,就使绝灭,我是明臣,甘为明死,要杀就杀。” 多尔衮道:“汝已食清粟一年,还得自称明臣么?” 左懋第道:“汝夺明粟,已是无理,反说我食清粟,真是可笑!” 多尔衮道:“你何故杀你随员?” 左懋第道:“我杀随员,与你何干!” 多尔衮道:“你为何不肯薙发?” 左懋第道:“头可断,发不可断。” 语未毕,左侧闪出一道:“左先生何不知兴替?” 左懋第鄙夷道:“兴替,国运之盛衰,廉耻,人臣之大节。先生知兴替,知不知廉耻?我左懋第今日只有一死,何必多言!” 多尔衮最后还是决定将他斩首,遂被押往菜市口。在刑场上,多尔衮再次劝降,左懋第坚贞不屈,不为所动,并昂首高步来到菜市口,南向两拜,北向两拜,然后端坐受刑。刽子手跪在他面前挥涕稽首不忍下手,都中士民奔走流泪,拜送者不可胜计。左懋第慷慨从容就义。时年四十五岁。 左懋第就义后,人们发现了他在太医院写下的绝命词:“峡坼巢封归路回,片云南下意如何?寸丹冷魄消磨尽,荡作寒烟总不磨!”表达了他忠心报国、视死如归的民族气节。后被人民誉为“明末文天祥”。 第五十二章 长虹碧血气冲天 爱国英雄继千万 弘光元年、清顺治二年(1645年),唐王朱聿键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下,在福州监国称帝,并迅速得到各省的承认。但由于消息隔绝,朱聿键监国后四十天鲁王朱以海也在绍兴监国,并任命张国维、朱大典和宋之普为东阁大学士,不久又起用旧辅臣方逢年入阁为首辅。 此时平南大将军勒克德浑已率兵南下,沿途所经多望风迎降。苏州巡抚王国宝,松江提督吴兆胜,统遣使奉书,称愿效麾下。勒克德浑用以汉攻汉的计策,令降臣前驱,出兵略地。到了常州,击败松江水师黄蜚、吴志葵,进略昆山,战胜王佐才,又陷崇明,乘胜到嘉定。 侯峒曾、黄淳耀二人,激励兵民,死守嘉定,并嘉定城楼上树起了“嘉定恢剿义师”的大旗,在嘉定四门布置兵力。侯峒曾带着儿子侯玄演、侯玄洁负责守卫东门、北门,并在北门仓桥炮击清兵,杀死清将李成栋的弟弟李成林,清军围攻数日攻嘉定不下。此时李成栋运到大炮数尊,接连攻城。 李成栋少时跟随李自成部下高杰为盗,号“李诃子”,后随高杰归附明朝,累官总兵,驻守徐州。时至豫亲王多铎奉多尔衮之命征讨江南,李成栋率所部剃发投降满清,并跟随清军攻打浙江、福建、广东,参加了多铎制造的扬州十日。 嘉定城各头领率众在城上日夜巡逻,嘉人士争相执刃以从,人情颇觉鼓舞。为阻止清军进犯,侯峒曾又下令将城外各桥毁坏,东、北二门俱用大石垒断街路,西、南二门用圆木乱石横塞道途。 清军击败了城外各村镇的乡兵后,便将嘉定城四面包围。随即李成栋下令,集中火炮齐轰东,西二门。清兵攻城甚急,多缚软梯至城下,城上则砖石如雨。守城民众虽亡失甚众,但仍顽强不屈。若有某断城墙被炮火轰塌,城内民众便及时用木料和充土布袋堵塞之。黄昏时分,突然暴雨如注,狂风骤起。一阵阵的大雨,似倾盆的下,守城民众仍毫不畏惧,冒雨抵抗。 翌日破晓时分,暴风骤雨仍然不止。时城上民众已连续守城三昼夜,遍体淋湿,加之饮食已绝,故人人身疲力竭。李成栋遂令士兵“置灯于地穴中,炮发震城。”火炮声“终日震撼,地裂天崩,随着城墙一隅在炮声中轰然倒塌,李成栋引着清兵,一拥入城。清兵悉从屋上奔驰,通行无阻。城内难民因街上砖石阻塞,不得逃生,皆纷纷投河死,水为之不流。 侯峒曾、黄淳耀二人,犹率死士巷战,自朝至暮,候峒曾力竭与二子投叶池殉国,黄淳耀与弟黄渊耀自缢于西林庵。黄淳耀死年41岁,其弟黄渊耀仅22岁。 黄淳耀留下绝命书:“弘光元年,七月初四日,进士黄淳耀自裁于西城僧舍。呜呼!进不能宣力皇朝,退不能洁身自隐,读书寡益,学道无成,耿耿不昧,此心而已。异日夷氛复靖,中华士庶,在见天日,论其世者,当知予心!” 嘉定城城破,李成栋下令屠城,市民之中,悬梁者,投井者,投河者,血面者,断肢者,被砍未死手足犹动者,骨肉狼籍。妇女们惨遭强奸。如遇抵抗,军队就用长钉把抵抗妇女的双手钉在门板上,然后再肆行奸淫。大屠杀持续了一天,直到尸体堵塞了河流,大约有三万多人遇害。李成栋率军离开嘉定城。 但嘉定城的劫难仍然没有结束。李成栋大屠杀后的三四天,侥幸逃脱的嘉定的幸存者开始溜回城里。他们回城后在一个叫做朱瑛的义士领导下,重新集结起来,共两千多人。朱瑛领导着幸存者们在这座残破的城市展开了一场反屠杀运动,处死了归降清军的汉奸和清军委派的官吏。李成栋又领着军士直杀入城里,把许多还在睡梦中的居民杀个精光,积尸成丘,然后放火焚尸。清军杀得兴起,嘉定又惨遭“二屠”。 二十多天后,原来南明的一个名叫吴之番的将军率余部猛攻嘉定城,周边民众也纷纷响应,杀得城内清兵大溃出逃。不久,李成栋整军反扑,把吴之番数百士兵砍杀殆尽,顺带又屠杀了近二万刚刚到嘉定避乱的民众,血流成渠。 后人称为嘉定三屠,便是这场惨剧。 经过李成栋的三次屠杀令,嘉定反清运动基本平息下来,但在清军的三次屠城中,嘉定城内民众无一投降者。剃发令对当时的汉人而言,心理上是难以承受的。“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这是千年以来形成的伦理观,也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方式。剃发不仅有违传统,也被视为侮辱。 在嘉定至今还能看到多处纪念侯峒曾和黄淳耀的遗迹。嘉定城西有侯黄桥,汇龙潭公园有侯黄先生纪念碑,上海大学嘉定校区的西林寺旧地址有吴玉章先生题写的“陶庵留碧”碑,碑背镌刻着吴玉章先生的七律诗:“长虹碧血气冲天,爱国英雄继千万,且喜纪元新世界,翻天覆地换人间。” 第五十三章 抗清三公(一) 清兵在嘉定三次屠屠城,造成了嘉定三屠的惨剧。直到勒克德浑命李成栋攻松江,方才罢手,率兵离城。 松江守将为沈犹龙,此时明松江府知府姚序之弃官去,华亭县知县张大年举城投降。而黄蜚被清军在常州击败后拥千艘约2万人从无锡取道太湖而来,与吴志葵合军,就在泖、淀一带结寨。日将暮,李成栋所率清军先遣部队已到松江城下,并让其伪装为黄蜚部下,诈称“黄总兵捉拿奸细来了!” 西门守军受其蒙骗,开门放入。城内预伏清军间谍,都伪装为黄蜚军士,到此大呼上城,拔去明军旗帜,换上清军旗帜,守军领时陷于混乱。李成栋率清军一拥而入,就势夺占松江府城,沈犹龙率军和清兵展开激烈巷战,于慌乱中中箭身亡。 松江既陷,李成栋复出师攻江阴,正在发兵,忽有清兵入报,黄蜚和吴志葵二人已被擒获。原来二人被马喇希恩格图分兵拼命追杀,连连战败,最终被擒。 李成栋却将二人带到了江阴,江阴典史阎应元,夙谙兵法,一意抗清。清将军勒克德浑,曾遣降将刘良佐攻打江阴。刘良佐作招降书一纸,从东城外射进。江阴军民公议后,回书拒绝。刘良佐见劝降无效,便四处捕杀城外义兵,企图断绝城内军民外援。 江阴形势日益严峻,当时所推选的抗清首领陈明遇虽忠肝义胆,却自感缺乏军事组织才能,于是想起了智勇双全的前典吏阎应元,想推荐阎应元代替自己领导守城,确遭到守备顾元泌的坚决反对。在之后的守城战斗中,顾元泌登城射敌,放出的箭每每射不到敌人就坠落在地,众人有所怀疑。其后,他又命令马矮子偷窃火药从城上投给敌人,众人便把顾元泌捉住,同往他住所搜查,果然找到一道清兵文书。于是处死了顾元泌及同犯四十人,从而断绝了清兵的内应。 陈明遇又请阎应元主持担负守城重任,众人一致赞同。阎应元立即把全城的户口分别丁壮老幼详加调查,挑选年轻力壮的男子组成民兵,会合乡兵二十余万人分班上城,每个城垛十名,按时换班。由武举人王公略守东门,汪把总守南门,陈明遇守西门,阎应元自任守北门。他和陈明遇、冯厚敦兼负昼夜巡查四门的责任。对城中过往行人严加盘诘,肃清内奸。为了解决军械粮饷供应,阎应元同绅民商议后,委任擅长理财人士负责把城内公私所藏物资分类征集,统一分配使用。在阎应元的领导下,很快就做到了人尽其才,物尽其用,各方面的工作做得井井有条。 此时清兵攻打阎应元镇守的北门,城上矢石如雨注,清兵不敢接近。主帅刘良佐大怒,命令上将九员先驾云梯上城,城上以长枪刺之,上将五死四伤,有的身中三箭,有的被劈去头颅,有的堕下摔死,有的被火箭烧死。 清主帅刘良佐更怒,传令十营内选猛将几员,步军三万,扎云梯十张,来日分十处上城,如有退者立斩。次日,清兵仍攻北门,城外放炮呐喊,三万军造浮桥十条,一齐渡过外城河,分十处登云梯上城。阎应元指挥城上用砖石掷下,以长枪拒敌;一时间乱石纷飞,炮火连绵,双方死亡不计其数。有清将自恃勇猛,身着三层甲,腰悬两把刀,又背两把刀,手执双把刀,亲登云梯,跨上城垛,执刀乱砍。城上守军用棺木抵挡,以枪刺其身,竟不能入。有人喊道:“刺他的脸。”于是众人纷纷刺其面,一汤姓童子,持铁钩镰,用力钩断其喉管,竹匠姚迩割下他的头,满将身子堕落城下。清兵齐来抢尸,城上梆鼓齐鸣,砖石小箭如雨点,清兵又伤亡千余人。 刘良佐命令军士索那满将的头,阎应元不允。刘良佐愿意用银赎买,命人将银当面装入银鞘吊入城。又命军士于城下哀号:“还我将军的头!”阎应元让人以蒲包裹一黄狗头,掷还之,将满将的头悬在城上。刘良佐亲自带人在城下苦苦哀求,方把头扔下。清兵拿了头回去,与身缝合,挂孝三日。 阎应元击退了北城的攻击,但知道不日清兵必有更大规模的攻击。于是积极铸造守城工具,招青阳弩王黄鸣岗等千余人,入城造小弩千张、小箭数万枝,分派给守城军士。又用季从孝所合火药敷在箭头上射人,见血立死。弩长尺余,箭长五寸,百步之外,皆可命中目标。又从狱中放出陈瑞之子,令他制造火砖、木铳。火砖广三四寸许,着人即烧,木铳类银鞘,长三尺五寸、广二三寸,木制,中间藏有火药,敌人到来时,投下,机关暴发木壳崩裂,铁菱角飞出,触人即死。阎应元还亲自制造挝弩,用一块铁,边上造几个钩子,后面栓着棉绳,抛出勾住敌人,近前斩之。又模仿旧制,制造火球、火箭之类,无不精巧绝妙。所以清兵虽多,每每望城兴叹,战栗无人色。即使是清将也闻之胆落,每次攻城下来都要为幸免不死而大肆庆祝。 清兵攻城不利,又起劝降之念。刘良佐亲作劝民歌,希望江阴投降,阎应元不从。于是清兵在城下搭建牛皮帐篷,做好长期作战的准备。十五日,清兵攻东北城,刘良佐命西南放炮,东北掘城,皆用山爬攻城,城内以火球、火箭抵抗。清兵不敌欲退,良佐严令方止。阎应元继续命城内投下砖石,清兵不及闪避,数百人死于城下。良佐惭愧、惶恐。于是搭设三层牛皮帐,守而不攻。帐内有九梁八柱,矢石投在上面,都被反弹起来,不能进入。阎应元下令用人粪,掺上桐油,煎滚浇下,牛皮烫穿,浇在清兵身上,肉烂而死。没被烧着的清兵惊惶散去,城内用挝弩射向逃散的清兵,钩中者,即入城中袅首。清兵手足无措,纷纷逃散。 在坚守的同时,江阴向四方请求援助,海寇顾三麻子因敬慕阎应元的为人,率舟师来援,苦战三日后失败,扬帆远去。此外,义阳王来援,败于砂山;秀才金矿会集精勇四百余人来援,被刘良佐以铁骑三千截在周庄左右,全军俱没。外兵屡败,江阴沦为孤城。 即便如此,刘良佐心有余悸,不敢再攻城,只用火炮攻击北城,彻夜不息,城垛在炮火的轰击下塌陷数丈。阎应元命石匠砌墙,石匠危惧不前,阎应元言辞恳切,动之以情,石匠深受感动,于是冒死登城修葺城垛,使之牢固如初。 阎应元利用清军劝降之机,派城中老者,以奉送“降礼”为名,暗携火药进入清军营帐,炸死清军官兵两千余人。十七日夜,阎应元挑选勇士千人出南门劫营,或执板斧,或执短刀,或用扁担,突入敌营,伤千余人。及他营来救,应元兵已返回城中。此役之后,刘良佐再次后撤,扎营在十方庵。 第五十四章 抗清三公(二) 刘良佐正急得了不得,李成栋已率兵赶到,率生力军去猛扑一番,也被守兵击退。 李成栋大怒,将黄蜚、吴志葵,推至城下,令其劝降阎应元。黄蜚缄口无言,还是吴志葵说了数语。阎应元答道:“大明有降将军,无降典史。” 刘良佐亦拍马向前,遥语应元道:“区区江阴,宁能久守,若变计降清,爵位不在良佐下,请足下三思!” 阎应元道:“大明养士三百年,不料出汝等侯伯,毫无廉耻。应元犹有心肝,宁为义死,不为利生。” 随后一声炮响,火箭齐发,吓得刘良佐连忙倒退,拍马而回。黄蜚、吴志葵已被火箭射伤,由军士牵回清营。 豫亲王多铎闻知江阴久攻不下,极为震怒,派恭顺王孔有德“率所部兵协攻”,接着又派贝勒博洛和贝勒尼堪带领满洲兵携红衣大炮前往攻城。加上贝勒勒克德浑平定松江后所率的李成栋部,此时已有二十四万大军来到江阴城下。 博洛见阎应元义不可动,发起总攻,分兵先抄断各镇救兵,以竹笼盛火炮,鼓吹前迎,炮手披红挂彩,限三日破城,清兵轮番攻城不息,阎应元指挥防御,连续七天浴血奋战,终保江阴城池不失。 江阴民兵昼夜守御,甚感疲惫。开始有人出城投降。清兵在城外四处杀掠,民不聊生,为江阴百姓不齿,那些剃发投降的人,被城上看见,必然痛骂,即使是至亲也像仇敌一般。阎应元见城防吃紧,遍取民间乱发,投城下诱敌。清兵惊喜,报告刘良佐。良佐道:“还不能相信,去观察一下守城的人剃发了吗?”清兵察探后,方知是诈降。 博洛久攻不下,心中焦急,于是重新劝降,称只要拔去大明中兴的旗号,四门悬挂大清旗号四面,只杀斩首事者数人,其余一概不论,即使不剃发,也会撤兵。 阎应元看出这是博洛的缓兵之计,遂道:“只斩我一人?我没有罪,凭什么杀我!”博洛又称只要在四城竖起大清旗四面,也会立刻退兵。阎应元情知有诈,仍不应。此后摄政王多尔衮晓谕招安,博洛命人用箭射入城中,言明已亡,何苦死守?阎应元命人在书后补上:“愿受炮打,宁死不降!”射还给清兵。清廷多次劝降,三城已经开始有人犹豫,但因阎应元镇守的北门誓死固守,众意遂绝。 被困既久,江阴城内伤亡惨重,战斗力日减,城中石灰断缺,不能乘夜修城。粮食也越来越少,只能靠征集民间的米以备缺乏,阎应元下令两日领一次米,不得预先领取。 博洛又令数百人,把二百余座大炮全部搬到花家坝,专打东北城。然子穿透洞门十三重,树亦穿过数重,落地深数尺。当日雨势甚急,外用牛皮帐护炮装药,城头危如累卵。城上因敌炮猛烈,见燃火,即躲到围墙后面。炮声过后,再登上城楼。清兵看到这种情况,故意放空炮,并让炮中只放狼烟,烟漫障天,咫尺莫辨。守城者只听炮声霹雳,认为清兵不能很快进入,而不知清兵已潜渡城河,从烟雾中蜂拥突上,众人来不及防御而崩溃。江阴终于被攻陷了。当清兵上城时,一队民兵对城列阵。清兵怕有埋伏,僵持半日不敢进攻。到黄昏时,城中鼎沸,民兵阵脚散乱,清兵才敢下城。 城破之时,阎应元端坐于东城敌楼之上,要了一支笔,在城门上提到:“八十日带发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十万人同心死义,留大明三百里江山。”题讫,带着千人上马格斗,杀死清兵无数,欲从西门突围而不得。他环顾从者道:“为我谢百姓,吾报国事毕矣!”自拔短刀,刺胸血出,投在前湖中。义民陆正先想把他从水中扯起,正赶上刘良佐遣兵来擒,良佐自称与阎应元有旧,要生擒他,于是清兵把他捞起绑住,没有杀他。 刘良佐踞坐在明佛殿,见阎应元来了,跃起,两手拍应元背而哭。阎应元道:“有什么好哭的,事已至此,只有一死。速杀我!”博洛坐在县署,急索应元至堂上。阎应元挺立不屈,背向贝勒,骂不绝口。一卒以枪刺他的小腿,阎应元血流如注,不支倒地。博洛命人把他关到栖霞庵。当夜,寺中僧人不停听到“速杀我”的声音,天明时,阎应元遇害。阎应元死后,家丁犹存十余人,皆因不降而被杀,陆正先也一同殉难。陈明遇举家自焚,冯厚敦自缢殉节;妻王氏,与其孀妹结衽投水死。满城男妇,无一降者。后世将冯厚敦与阎应元、陈明遇和称为“抗清三公”。 清军攻破江阴后又开始屠城,百姓或力战到底,或坦然就义,都以先死为幸,妇女多贞烈,投河而死。七岁孩童毅然就义,无一人顺从。清军屠城两日后“出榜安民”,城内百姓仅剩“大小五十三人”而已。 沧海横流方显英雄本色,在江南各地望风披靡之时,阎应元、陈明遇、冯厚敦率十万义民,面对强敌,临危不惧,坚持了近三个月,面对二十四万清军铁骑,两百余门重炮,困守孤城八十一天,使清军连折三王十八将,死七万五千人,重挫了清寇锐气,钳制了清寇主力南下,推动了各地的抗清斗争。在城破以后,仍拚死巷战,“无一人降者”,“史称江阴八十一日”。 从此以后,整个江阴地区的人们都采取了对清廷不合作的态度:不当清朝的官,不应清朝的举。直到乾隆年间,乾隆给阎应元在江阴修祠,主动向江阴示好,局面才有了改观。 第五十五章 唐鲁兴亡(一) 却说江阴被陷,明遗臣已亡了一半,只有宜兴、太湖、吴江、徽州等处,尚有抗清的明臣,至是势孤力危。 适洪承畴到江南,遣降将苏州提督吴兆胜进攻吴江,在长白荡遇着吴易伏兵,被杀得大败亏输,清兵死伤无数,被缴获战船数十艘。恰巧贝勒博洛自杭州北还,击败徐石麟于嘉兴,逐走陈梧于平湖,沿途略地,直至吴江,遇着吴兆胜败军,与之联合,再攻吴易。 得胜以后吴昜对清军疏于防范,岂知吴胜兆早先收买了一批亡命之徒,假称反清打入内部伺机破坏。吴昜不听孙兆奎、沈自炳的规劝,祝酒庆功毫无警惕。 谁知博洛命清兵四面分攻,将长白荡和何家漾团团包围,封锁了所有出入的港汊。老天又下起大雨,吴昜、孙兆奎、沈自炳发现敌情全力布防,在梅家栅一带来回督战。清军火炮齐鸣,箭如雨下,而吴易军因雨兵器受潮,举炮炮不响,拉弓弦脱胶,竟无回手之力。又有混入的奸细作乱,吴易军将士分不出敌我而自相残杀,死伤众多。清军的包围圈越来越小,吴昜感到形势不妙,准备带余部从何家漾向南撤逃。这时孙兆奎被捕,沈自炳兄弟和诸多将领战死,吴昜的老父和妻女、孙兆奎的妻女都投水而亡。吴昜全军覆没,落水只身逃遁,只剩下长白荡和何家漾的湖水呜咽哭泣。 江南民兵,至此已尽,洪承畴又遣都统叶臣,总兵张天璜,进攻徽州。明佥都御史金声在绩溪起兵,招募义勇,分驻要塞,联络巡抚邱祖德,职方郎中尹民兴,吴应箕等,互为援应,并遣使通表福州。此时唐王朱聿键已在郑芝龙等人的拥立下,在福州监国称帝,年号隆武。 朱聿键接阅金声奏报,喜不自胜,命他为右都御史,兼兵部右侍郎,总督诸道兵马。金声亦感激图报,率门生江天一取旌德,拔宁国,声威颇振。怎奈人心未死,天意难违,清兵从间道入丛山关,直趋绩溪,金声急麾兵回援,与清兵相持。偏偏出了个黄澍,口口声声,说要恢复大明,金声道他是故明臣子,可共患难,不意他竟暗通清将,乘夜开城,放入清兵。 绩溪遂失陷,金声及门生江天一、总兵范云龙等皆被擒,只逃脱一个尹民兴。被押到南京后,洪承畴以同年进士身份劝金声归降,金声双目圆睁,大声怒斥道:“岂有受恩如尔而降者!” 江天一朗诵崇祯帝祭文以辱之。说要学习洪亨九先生,洪承畴说我就是,金声说道:“谁不知道洪先生已经殉国了!先帝(崇祯)恸哭辍朝,赐祭九坛,封妻荫子,你竟敢假冒洪经略?“洪承畴被气得无言以对。 清豫王多铎看重金声,洪承畴杀金声有顾虑,就暗示金声出家为僧。金声说:“何以为忠臣!”洪承畴谓其“火性未除”,遂杀金声。十二月五日,金声在南京雨花台慷慨就义。江天一从死,临刑前大呼:“流芳百世,遗臭万年,此一息也!”金声弟金经、总兵范云龙一同就义。临刑前,他遥拜明孝陵后端坐饮刃。 此时抚州被攻克,益王朱慈炲逃亡广东。长江上下游基本被清兵平定,捷报纷纷到京,只剩唐王朱聿键、鲁王朱以海盘踞浙闽,不得不再行进攻。 多尔衮意欲遣豪格前去,适流张献忠又盘踞四川,任情屠掠,难民流徙他处,纷纷泣吁清廷。多尔衮遂趁这机会,命豪格为靖远大将军,与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等一起西征,又令平西王吴三桂等西略四川。 浙闽的军事,仍令博洛前行,南明隆武二年,清朝顺治三年(1646年),封博洛为征南大将军,率费英东第七子一等公图赖,贝子屯齐,南下杭州。 此时南明内部的党派斗争异常严重,鲁、唐二王之间为争正统地位自相水火,各自为战。按辈分而论唐王朱聿键是鲁王朱以海的叔叔,从拥立时间上来看,朱聿键略早于朱以海,而且已经称帝。唐王欲鲁王退就藩属,朱聿键命都御史陆清源携带白银十万两前往浙东犒师,却被朱以海部将杀害,饷银也被劫去。但由于朱以海政权中许多文官武将向隆武朝廷上疏效忠,朱聿键也加意笼络,给他们进官封爵 朱以海针锋相对采取挖墙脚措施,派左军都督裘兆锦、林必达来以公爵封郑芝龙兄弟。朱聿键闻讯大怒,将来使囚禁。不久,又杀朱以海所遣使者总兵陈谦。 由于朱以海坚持同隆武朝廷分庭抗礼,又因地理位置监国政权处于抗清的前线,给福建朱聿键政权提供了屏障,隆武朝廷的实权人物郑芝龙对这种局面心中窃喜,按兵不动有了借口。 恰此时清朝封博洛为征南大将军征讨浙东,五月,博洛率兵渡钱塘江,忽见来了一只乘风鼓浪的大舰,舰首立着一位盔甲鲜明的主将,正是故明兵部尚书张国维。两下麾众抟战,不一时,博洛的坐船,被明军击了一个大窟窿,惊驶回岸,清兵亦相率奔回,登岸返城。张国维乘胜至城下,竭力攻打,忽报方国安拥了鲁王已至东岸,张国维只得退回迎驾,暂时休息。 方国安在朱常淓南明弘光政权成立时依附于马士英,挂镇南将军印,镇江浦。左良玉以“清君侧”之名起兵南下时,方国安仓皇东走。 后清军南下,方国安拥兵入浙,军纪败坏,百姓深受其害,民心不附。潞王朱常淓在杭州降清后,马士英和阮大铖先后投靠于方国安。鲁王朱以海监国后晋封方国安为越国公,并且筑坛拜方国安为大将,节制诸军。 此时方国安拥鲁王朱以海扎营于钱塘江东岸,绵亘二百里,又请调张国维守义乌。张国维一去,清兵遂运舟载炮,大举渡江。 刚好这年夏天浙江久旱不雨,钱塘江水涸流细。清军见水深不过马腹,博洛遣统领图赖等从上流渡江,分兵两路进击绍兴,清兵策马径渡,方国安不敢力拒,钱塘江防线顿时土崩瓦解,大批明朝官吏投降清军。方国安、阮大铖等亦带领兵马赴清营投降。 朱以海在张名振等人护卫下离开绍兴,经台州乘船逃往海上。 博洛率清兵平定绍兴后又连克温州、台州等地,又在降将阮大铖引导下进围金华。阮大铖驰书招降,朱大典裂书并杀招抚使,率全程军民固守金华。 朱大典固守月余,清军未能越雷池一步。不久,清军调来红衣大炮,阮大铖知西门新筑土未坚,以炮专攻其处,城崩。朱大典家中妇女先投井自殉,朱大典自己携火绳与子孙、宾客聚于火药库中引爆殉国。城陷后,清兵屠城三日,杀戮甚惨,死者不可胜数。 第五十六章 唐鲁兴亡(二) 博洛率清兵连续攻克绍兴、温州、台州、金华等地,又转攻义乌。 张国维抵死守御,无奈势孤力弱,饷匮兵虚,相持数日,渐渐支撑不住。清军破城后张国维宁死不降,遥望江南,拜别明陵,作了绝命诗三章,“忠孝不能两全,身为大臣,谊在必死。汝二人或尽忠,或尽孝,各行其志,勿贻大母死,使吾抱恨泉下!”掷笔于地,付遗书于次子,投园池而死,年五十有二。 博洛又率军进拔衢州,清兵大至,官民逃匿,城虚巷空,龙游遂失。衢州只剩府城孤立,但好在城防坚固,四方明朝显贵皆来避乱。 伍经正面对清大军压境、山雨欲来风满楼之境地,知其不可为而为之。直至清征南大将军贝勒博洛兵至衢州城下,伍经正率守军官吏及百姓顽强抵抗。唐王朱隶键闻衢州告急,急令兵部侍郎兼石佥都御史杨文骢与诚意伯刘孔昭共援衢州。途中与清兵遇,杨文骢被清军追骑俘获,与监纪职方主事孙临具不降而被杀。 衢州援败,城遂破。伍经正投井而死,巡抚王景亮、推官邓严忠自缢。蜀王朱盛浓、乐安王朱谊石、镇将张鹏翼、吴凯、总兵项士鸣等文官武将皆被清军所杀。浙东已定,博洛遂下令移师福建,准备攻打隆武帝朱聿键。 朱聿键据守福建,颇思振作,不似弘光帝的昏庸,宫内也只有王妃曾氏,知书达礼,还算一位贤内助。且说朱聿键于清顺治二年、南明弘光元年(1645年)在福州正式称帝时,改福建称福京,改福州为天兴府。升郑芝龙为平虏侯、郑鸿逵为定虏侯,封郑芝豹为澄济伯、郑彩为永胜伯。以黄道周为吏部尚书、武英殿大学士,蒋德璟为户部尚书、文渊阁大学士,朱继祚为礼部尚书、东阁大学士,曾樱为工部尚书、东阁大学士。 隆武帝虽为英明之主,却一直为郑氏家族集团所架空。以郑芝龙、郑鸿逵、郑芝豹、郑影为首的郑氏家族,都是大海盗头子出身,数十年横行福建、广东、浙江一带沿海,兼商兼盗。他们在崇祯初年受招安,明朝擢封为南安伯。郑芝龙趁天下大乱之际一直忙于扩大地盘,充实自己的私人力量。当然,郑家也是有忠臣的,就是郑芝龙之子郑成功。 郑成功原名郑森,是郑芝龙和日本老婆田川氏所生。郑芝龙有一次带郑成功入宫,隆武帝见之大悦,以手抚其背,说:“恨无一女配卿,卿为尽忠吾家,毋相忘也。”赐郑森名成功,命为御林军都督、仪同驸马都尉,时人称之为“国姓爷”。 当时长江下游的民兵,统已沦亡,只杨廷麟尚固守赣州,受唐王封为兵部尚书,又有湖广总督何腾蛟,收降李自成余众将领刘体仁、郝摇旗、李锦等,他与湖南巡抚堵胤锡,上书唐王,力谋恢复。 何腾蛟请隆武帝朱聿键移都湖南,被郑芝龙等所阻。朱聿键无奈,命大学士黄道周出关募兵,黄道周手无寸铁,只带着幕客数员,闲关跋涉,募众数千人,但仅有十几匹马,还有可以供应一个月的粮食,出仙霞关,抗击清兵,但被清兵击败。黄道周又率队向婺源出发,却被洪承畴侦悉行踪,遣徽州守将张天禄率兵袭击,黄道周被俘,送至南京狱中。 清廷命洪承畴劝降,黄道周写下这样一副对联:“史笔流芳,虽未成功终可法;洪恩浩荡,不能报国反成仇。”将史可法与洪承畴对比。洪承畴又羞又愧,上疏请求免道周死刑,清廷不准。期间其妻蔡氏来信:“忠臣有国无家,请不要顾及家里。” 黄道周就义时留了一封血书送给家人:“纲常万古,节义千秋;天地知我,家人无忧。”死后,人们从他的衣服里发现“大明孤臣黄道周”七个大字。他的门人蔡春溶、赖继谨、赵士超和毛玉洁同日被杀,人称“黄门四君子” 朱聿键闻道周殉难,痛哭一场,携数千明兵“御驾亲征”决意冒险赴湘。此时降将金声桓部队已经占领了吉安,很快推进到赣南。清军汉将高进库(高杰原部下)等人攻克重镇赣州。如此一来,这个联结湖南、福建、广东等地的咽喉要地,落入清朝手中。 总领大军的郑芝龙只想割据福建,独享一方,朱聿键自福州出发,直至延平。郑影等人忽然弃新城(今江西黎川)而逃,门户大开。原来郑芝龙早已暗中与洪承畴约降,仙霞岭二百余里,空无一人。清贝勒博洛遂自衢州出发,率兵过岭,长驱入关。降将方国安、阮大铖也随清军入闽,阮大铖病死于随军攻打仙霞关的石道上。方国安途中阴谋反清,被郑芝龙揭发其书信,一门被处死于延平。 隆武帝因清军已攻入仙霞关,闻讯逃出延平,又想取道汀州去江西。隆武帝奔至汀州城在关帝庙,从骑已多半溃散,清军也从后追上,周之藩谎称自己是隆武帝,掩护帝后逃走,自己则舍身战斗。其手杀数十人,最后脑后中箭,坠马被杀。清军继续追杀隆武帝,将军熊纬督二十余人格斗,最后喉咙中箭而死。 恰好总兵姜正希率兵来卫,朱聿键方得入城守御。刚退回城中,忽报城西有明军数百名,竖帜前来,姜正希只道是遗老入卫,开城相应,谁料来者都是敌兵,急忙挥众抵敌,已是不及。那时清兵蜂拥入城,霎时间已将隆武帝曾妃等掳去。姜正希还思截夺,可奈箭如飞蝗,不能上前,部兵多被射伤,只得遁走。清兵掳了朱聿键等,东渡九龙潭,忽听得一声呜咽道:“陛下宜殉国,妾先去了。”清兵忙各注视,见曾妃已跃入水中。 曾妃已死,清兵监守愈严,唐王屡思自尽。既到福州,城内外已统是清兵扎驻,贝勒博洛早袭占福州。清兵牵唐王见博洛,博洛也不细问,令幽系别室。这唐王已偷偷禁食数日,奄奄垂尽,是夕便滴下血泪几许,长叹一声,瞑目而逝。 博洛分兵下漳泉诸郡,闽地尽为清有。郑芝龙即奉表降清,独郑芝龙的儿子郑成功,前蒙唐王赐姓,封为御营中军都督,受明厚恩,不肯归降,率部南下出奔海岛。 第五十七章 豪格西征入蜀 回京身陷囹圄 南明隆武二年、清朝顺治三年(1646年),多尔衮遣平南大将军博洛南下浙闽征唐、鲁二王,又命豪格为靖远大将军,与衍禧郡王罗洛浑、贝勒尼堪等一起西征张献忠,令平西王吴三桂等西略四川。 如今浙闽已被平定,我们话分两头,且说清肃亲王豪格偕平西王吴三桂,发兵西行。大军到达西安之后,豪格派尚书星讷等人在邠州破敌,又派遣何和礼第五子都类攻打庆阳。当时贺珍、二只虎、孙守法等占据汉中、兴安,武大定、高如砺、蒋登雷、石国玺、王可成、周克德等人占据徽县、阶州。 清军自西安分兵进击,蒋登雷、石国玺、王可成、周克德等人投降,其余的人败溃逃走,豪格遂留贝子满达等,搜陕西叛军,自与吴三桂进军四川。 张献忠自得四川后,于1644年建立大西政权,年号大顺,号大西国王。并封四个养子为王,孙可望为平东王,刘文秀为抚南王,李定国为安西王,艾能奇为定北王。在大西政权前期,虽手段强硬,但军纪尚可。后因四川各地明朝势力反抗强烈,张献忠于是决定杀戮报复。 当时,明参将杨展领兵复夺川南州县,率师北指,与张献忠的部队激战于彭山的江口,张献忠大败,退回成都,刚好听到豪格率清军攻占汉中的消息。 为了北上陕西抗击清军,张献忠决定放弃成都。并“尽杀其妻妾,一子尚幼,亦杀之”。接着,分其兵为四,并命令四位将军,各率兵十余万向陕西进发,大军扎营于西充凤凰山。 原大西军将领刘进忠叛变后,先在合州(今重庆合川区)同明军曾英勾结,后又出保宁(今四川阆中)去,投降了南下的清军统帅豪格。清军以刘进忠为向导,带领清军进入川北。 豪格遂派遣鳌拜作为先锋前去进攻,他自己率领军队跟进,大军直指西充,清军到了凤凰山,正值漫天大雾,晓色迷蒙,遂即逾山前进。面对这意外的突然来袭,张献忠临急应战,而鳌拜等人又是身先士卒,往前猛冲。适时清军统帅豪格率大军继至,遣参领格布库等向农民军右翼进攻,都统准塔攻击农民军左翼。战斗打得非常激烈,清军将领格布库等被农民军击毙。最后大西军抵挡不住而溃败,待大雾渐开,献忠左右四顾,手下所剩无几,连义子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等人都不知去向,此时方着急起来,大吼一声,杀开血路,望西而走。 豪格见张献忠脱逃,忙抽弓搭箭,觑住献忠头颅,射了过去,一声喝着,张献忠已翻身落马。清兵见张献忠落马,踊跃随上,刀斩枪戳。 豪格又分兵四剿,攻破了张献忠的一百三十多所营寨,斩首数万级。 至大明永历元年,大清顺治四年(1647年),遵义、夔州、茂州、荣昌、隆昌、富顺、内江、宝阳诸郡县全都平定,四川的局势逐渐安定下来。由于四川地区连年战乱,社会生产几乎完全停顿,无法解决粮饷供应,豪格只好就此止步,率领满、汉军经陕西回京,留下王遵坦、李国英(原左良玉部下总兵)等明朝降将驻守四川。 明永历二年、清顺治五年(1648年),豪格率大军班师回京,顺治帝亲自到太和殿设宴慰劳豪格。豪格刚入京不久就以其克扣军饷、浮领兵费、隐瞒部将冒功、起用罪人之弟等罪名被下狱,豪格欲上书辩诬,却屡次被阻,好似哑子吃黄连,说不尽的苦恼。整日在狱中,免不得恹恹成病。不到一月,把生龙活虎的英雄,变作了骨瘦形枯的病鬼。 是时郑亲王济尔哈朗,擅论摄政王的过失,不意贝子屯齐、尚善、屯齐喀等诬告济尔哈朗,说当太宗初丧时,济尔哈朗不举发两黄旗大臣谋立肃亲王豪格,以及扈从入关,擅自令两蓝旗越序立营前行。议罪当死,遂兴大狱。勋臣额亦都、费英东、扬古利诸子侄皆受到牵连,后从轻发落,降为多罗郡王。 豪格则于四月死于狱中,年仅四十岁。豪格死后,其福晋为多尔衮所纳。 豪贵勋戚,或贬或罚,还有何人敢忤摄政王?自然人人吹牛,个个拍马,今日一本奏疏,说是摄政王如何大功,宜免跪拜礼,明日又上一本奏疏,说是摄政王视帝如子,帝亦当视王如父。此时顺治帝不过十余龄,外事统由摄政王主持,内事都由太后吉特氏处置。 此后皇上宜尊摄政王为皇父。从此多尔衮变成了皇父摄政王。多尔衮“所用仪仗、音乐及卫从之人,俱僭拟至尊”,即是说多尔衮不仅实权在握,而且在礼仪排场上也开始向皇帝看齐。凡一切政务,多尔衮不再有谦恭请示之举,未奉皇帝旨意,却一律称诏下旨,俨然如同皇帝。特别是诸王、贝勒、贝子、等处理公务都要于多尔衮的王府前候命。 第五十八章 政权更迭 绍武灭亡 隆武帝朱聿键败没后,其弟朱聿鐭于南明隆武二年、清朝顺治三年(1646年)十一月,在大学士苏观生及广东布政使顾元镜等的拥立下在广州称帝,改元绍武,是为绍武帝,以明年为绍武元年。苏观生因拥戴有功,被命为首席大学士,封建明伯,掌兵部。在海上招来了石壁、马玄生、徐贵相、郑廷球四姓海盗,授为总兵。 同时,在两广总督丁魁楚、广西巡抚瞿式耜、巡按王化澄与吕大器等拥护下,明神宗朱翊钧之孙朱由榔在梧州监国。朱聿鐭在广州即位的消息传到梧州,为收拾广东民心,明神宗朱翊钧之孙朱由榔东返肇庆,并于同月宣布即皇帝位,改第二年为永历元年,追尊其父朱常瀛为端皇帝。 朱由榔称帝后立刻派遣兵科给事中彭耀、兵部主事陈嘉谟前往广州,以藩王礼节拜见朱聿鐭,规劝其取消帝号。首席大学士苏观生大怒,斩彭、陈二人,又令陈际泰督师攻打肇庆。 朱由榔的永历政权也调兵遣将,以广东学道林佳鼎为兵部右侍郎总督军务,夏四敷任监军,会同从韶州调来的武靖伯李明忠带领一万多名士卒迎击。 南明隆武二年、清朝顺治三年(1646年)十一月二十九日,内战正式爆发,双方在广东三水县城西交战,绍武政权的军队大败,陈际泰临阵脱逃。 林佳鼎初战告捷,踌躇满志,命令士卒昼夜行军,直奔广州,企图一举扫灭绍武政权。绍武方面的总兵林察利用与林佳鼎同族和过去共事关系,采取伪降诱兵深入之计,指使徐、马、郑、石四姓伪降。林佳鼎轻信寡谋,依约率部乘船前往三山,突然遭到四姓兵的攻击。林佳鼎部所乘内河小船无法同四姓海上大船作战,被迫登陆迎敌。又因地理不熟,陷入了三尺多深的泥淖,结果一败涂地,林佳鼎和夏四敷溺死于水中,李明忠单骑逃出,部下兵员几乎全军覆没,绍武军大获全胜。大捷消息传到广州,苏观生下令广州张灯结彩粉饰太平。 正当绍武、永历二帝自相残杀之时,清将佟养甲、李成栋奉贝勒博洛命,由闽趋粤,连下潮州惠州,已临近广州附近。 李成栋命人伪装混入广州城,又精选清兵300人,进入广州城北花山,内应脱去头上的伪装,露出辫子,挥刀大呼“大清军队到了”,广州便满城奔溃,紧接着,大队清兵从东门冲入。有人报告清军来袭,苏观生还以妄言惑众把报信人处斩。转眼之间,清军登上城墙,随即去掉伪装,露出辫子,乱箭下射,城中顿时混乱起来。 不久,清军压境的战况得到证实,苏观生急令关闭城门,调兵作战。可是,精兵都派往肇庆方面去对付永历朝廷,一时调不回来,苏观生遂率领部队与清兵激战一昼夜,清兵本有撤退之意。但内奸谢尚政旋引其他清兵入城,广州即陷落。苏观生见大势已去,写下“大明忠臣义固当死”八个大字后,自缢死亡。 朱聿鐭见大势已去,拖了一条被子混在乞丐当中,打算爬城墙逃走,但被追骑赶上抓获,囚于东察院。李成栋派人送来饮食,朱聿鐭拒绝道:“我如果喝你的一勺子水,有什么面目见先人于地下!”后自缢而殉国,结束其四十日的统治。绍武朝的主要官员如何吾驺、王应华、顾元镜等降清,而广州内的二十四个明朝藩王则全数被杀。朱聿鐭死后,朱由榔成为南明唯一的皇帝。 李成栋既得广州,分兵攻高明等州,自督军进攻肇庆。此时瞿式耜尚在峡口,即奏请增兵,决一死战。偏偏永历帝左右,有个司礼监王坤,只劝其西走,丁魁楚也附和王坤,于是朱由榔连夜出奔。 瞿式耜闻信,急回军挽驾。到了肇庆,闻朱由榔已西去数日,瞿式耜忙驰至梧州,又闻朱由榔已奔平乐,瞿式耜又及抵平乐见朱由榔。 李成栋部由三水进至高明,留守肇庆的明两广总督朱治涧不战而逃。李成栋即命部将罗成耀留镇肇庆,自己领主力进攻梧州,梧州守将陈邦傅亦弃城而逃。 瞿式耜抵达平乐,闻肇庆、梧州,统已失陷。此时王坤又倡议转走桂林。瞿式耜想出言劝阻,转思桂林通道湖广,可与何腾蛟相倚,亦非无策,乃扈驾前行。 独丁魁楚迟迟不发,他密派亲信携带金宝贿送李成栋并求降,李成栋将计就计,许以两广总督的职位。丁魁楚大喜,收拾财帛,挈领妻妾子女出城。城外雇了四十号船,装载眷属及行李,一帆风顺,直达岑溪,巧与李成栋船相遇。 既到了李成栋船,但见李成栋端坐不动,忽一声拍案道:“左右与我拿下这匹夫!”丁魁楚尚欲有言,可奈两手已被反缚。又见有数十人被绑缚过来,仔细一望,不是别人,正是自己的娇妻美妾,宠子爱女,不由的心如刀割,忙即跪下,哀求饶命。 李成栋道:“你的主子,哪里去了?” 丁魁楚道:“已去桂林。” 李成栋道:“你为何不随去?” 丁魁楚道:“闻得将军到此,特来投诚。” 李成栋道:“我处却不容你贪诈的贼子。” 丁魁楚道:“魁楚有何贪诈?” 成栋笑道:“你不贪诈,哪里有许多金帛?你今不必狡赖,吃我一刀便了。” 丁魁楚哭道:“愿尽献船中所有,赎我等之命!” 李成栋道:“你的金帛,已在我处,还劳你献什么?” 丁魁楚大哭道:“愿乞一子活命!” 李成栋不由分说籍其家口数百人,凡男子少长悉斩之,丁魁楚40年的积蓄,全部为李成栋所据有。 李成栋既杀了丁魁楚,又占据平乐,大军直指桂林。 第五十九章 奔走的皇帝 顺治四年、明永历元年(1647年)二月,朱由榔在桂林闻报平乐被袭,李成栋大军直指桂林,甚是恐慌。 刚好刘承胤兵至全州,上奏疏迎驾至武冈,司礼监太监王坤也请朱由榔去刘承胤的军营。瞿式耜反复劝说,甚至痛哭流涕,朱由榔也不听。临走时,要瞿式耜一起走。瞿式耜说:”皇上要我一起走,是对我关心,但我负有保卫桂林的责任,就是为它牺牲,也心甘情愿。”自请留守桂林。朱由榔升任其为文渊阁大学士,兼兵部尚书,赐剑,便宜从事,又命麾下焦琏为总兵,助瞿式耜守城,自己于王坤等去了全州刘承胤部。 第二天清兵突然袭击桂林,攻入文昌门。瞿式耜沉着指挥,依靠焦琏、白贵、白玉等部队奋勇厮杀,与清兵连战两昼夜,李成栋所率清兵全面溃退。第二天傍晚,又直捣清营,把清兵杀得落花流水,弃甲而逃,明军追赶数十里才回。 瞿式耜又命焦琏收复平乐、梧州,遣人至朱由榔处报捷。 此时朱由榔已至全州,镇将刘承胤开城出迎,起初还算恪守君臣之礼,后来渐渐跋扈。斥责王坤弄权,逐出全州,当众殴打兵科给事中刘尧珍,因为他们取笑太仆卿郑逢元,而郑逢元是刘承胤的亲戚。 刘承胤扬言清兵将至,瞿式耜已降清,迫朱由榔徙武冈,进封武冈侯。刘承胤又请封锦衣指挥马吉翔、郭承昊、严云从皆为伯爵,推举自己的亲戚郑逢元为兵部右侍郎。以刘远生为太仆寺卿、刘湘客为右谕德、主事刘真为御史、萃士刘鲁生为编修;四人皆以刘姓与承胤为兄弟,故皆得到提拔。刘承胤自恃兵盛,挟制朝廷,骄横日甚。群臣畏其刚暴,争着向他谄媚来保护自己的地位,交文章颂功德,乃封吴国公加上柱国,赐尚方剑、蟒玉督师。 朱由榔不堪胁迫,密遣人求救于何腾蛟。刘承胤本为何腾蛟部将,现在却挟天子令诸侯,何腾蛟闻之甚怒。但此时清廷正命孔有德为平南大将军,偕耿仲明、尚可喜等,进兵湖南。何腾蛟麾下的镇将,或遁或亡,连何腾蛟也不能抵御,自长沙走衡州。 长沙、湘阴一同失陷,清兵进攻衡州,何腾蛟又自衡州奔向永州,但又被清兵追逼。六月何腾蛟奔至白牙市,又接到朱由榔密函,命令他到武冈除掉刘承胤。何腾蛟于是前去拜见朱由榔,朱由榔和王太后都召见了他。朱由榔与他密议良久,怎奈何腾蛟只赤手空拳,没有能力可除刘承胤。适赵印选、胡一青两将从赣州到武冈,朱由榔乃命二将隶属腾蛟,密令后图。 何腾蛟领命,辞还白牙,途中被刘承胤党羽围住,亏得赵、胡两人率兵前来,护其杀出重围。既还白牙市,闻瞿式耜战胜桂林,便前往桂林瞿式耜处。 刚至桂林,又闻清军攻克武冈,刘承胤投降,何腾蛟、瞿式耜免不得一番惊惶着急。探得朱由榔先逃往靖州,后来又到了柳州。当时常德、宝庆已经丢掉了,永州也再次陷落。 何、瞿二人乃联名奏请还驾。至朱由榔已回桂林,即开了一番会议,命湘粤诸将分路出守,互相接应。 第六十章 风云变色 明永历二年、清顺治五年(1648年),孔有德已降了武冈,拿下梧州,正想攻打桂林,忽闻金声桓、李成栋统已归附明朝,江西、广东两省,复为明朝所有。孔有德听闻此消息,忙引兵趋还湖南,命尚可喜、耿仲明移师救江西。 金声桓字虎符,一字虎臣,陕西榆林人,原本是左良玉部将,清师南下九江,金声恒随左良玉之子左梦庚归降清廷。 清廷授金声桓为总兵,令取江西全省,待江西已定,金声恒欲升巡抚,不料清廷却任章于天为巡抚,一场大功,化作流水,免不得怏怏失望。这江西巡抚章于天、巡按董学成又胁迫其钱财,金声桓与部将王得仁在江西南昌反正归明,并邀姜曰广起义,擒杀江西巡抚章于天、江西巡按董学成、布政使迟变龙,号召全省,通表永历帝,复归明朝。 此事传到广东,广东提督李成栋,与金声桓的境遇大致相同。李成栋少时跟随李自成部下高杰为盗,号“李诃子”,后随高杰归附明朝,累官总兵,驻守徐州。南明弘光元年(1645),满清豫亲王多铎和兵部尚书张存仁征江南,李成栋率所部剃发投降满清,并跟随清军攻打浙江、福建、广东,参加多铎和张存仁制造的扬州十日、嘉定三屠,擒杀南明绍武帝朱聿鐭。自桂林败退后,又击死明遗臣陈邦彦、张家彦、陈子壮等,还扎广州,授广东提督,加左都督衔。 李成栋与佟养甲共同平定广东,以部众争功,渐生嫌隙。佟养甲奉诏总督两广,而李成栋只提督广东,李成栋因此怀疑佟养甲故意压制自己,布政使袁彭年暗中劝李成栋叛乱。 一日,接到金声桓密函,约他归附明朝,刚好赣州守将高进库告急于广州,佟养甲令李成栋支援。袁彭年故意不发饷,而佟养甲催促甚急,于是李成栋率众反清,一面传檄远近,一面上表永历帝朱由榔。 此报一传,四方骚动,蜀中故将李占春,及义勇杨大展等起兵,分据川南、川东,张献忠余党孙可望、李定国等,率众据云南、山西,大同镇将姜壤据山陕,皆上表朱由榔,愿为臣属。 何腾蛟复自桂林出发,乘湖南空虚,攻克衡、永各州,联络湖南诸镇将。鲁王朱以海,亦遣张名振等进略闽、浙海滨,一时间风云变色。 李成栋将朱由榔迎接到广东,朱由榔授李成栋惠国公,并命李成栋诛杀建奴佟养甲、巡按刘显名、潮州总兵车任重等人,于是广东均归附大明。八月,朱由榔至肇庆,封李成栋之子李元允锦衣卫指挥使,封袁彭年为左都御史。袁彭年勾结刘湘客、丁时魁、金堡、蒙正发在永历朝廷擅权,号称“五虎”,倚靠李元允为助力,号称“护法韦陀”。 消息传到清廷,摄政王多尔衮召开军事会议,以汉将多不可恃,应派亲贵重臣,分地征剿。遂命都统谭泰为征南大将军,同都统和洛辉,自江宁赴九江,会耿仲明、尚可喜,攻江西、广东两地。又复济尔哈朗亲王原爵,封礼烈亲王代善之孙、和硕颖毅亲王萨哈璘次子勒克德浑为顺承郡王,汇合孔有德,攻湖南、广西两地。进博洛为端重郡王,尼堪为敬谨郡王,令攻大同,吴三桂、李国翰等,分征川陕,洪承畴仍留镇江宁,经略沿海各地。大兵四出,昼夜不停。 谭泰清军自安庆发兵,渡江进占九江(今江西九江市),攻陷广信府(故治在今江西上饶市)、饶州(故治即今江西波阳县),围攻南昌。金声桓闻清兵至,从赣州撤兵返回南昌。 谭泰令精兵四伏,另率羸卒诱敌,遇着金声桓前队,一战便走。金声桓驱兵前进,到了七里街,伏兵尽起,四面放箭,将其射下马来。清兵正上前来杀声桓,忽闪出一员大将,面目漆黑,发具五色,手执一柄大刀,盘旋左右,把清兵吓得个个倒退。眼见得声桓被救入城中,此将尚与清兵酣斗一场,从容回城。 清兵探得此将姓名,乃是王得仁,原是闯王李自成旧部。李自成遇难后,随王体中降清军英亲王阿济格,移师南昌,此次随金声桓叛清归明。 谭泰趁金声恒立足未稳,命军士用锁围法,掘濠载版,遍筑土垒,金声桓与王得仁多次出兵与之战,无法冲破包围。遂派人向何腾蛟求救,但何腾蛟未前往救援。南昌城中粮少,袁州、吉安守将派舟送粮亦为清军截获。永历朝廷闻讯,派广东李成栋部赴援,李成栋率万人度岭攻赣以救南昌,而赣州守将高进库伪降以缀其师,使南昌坐困;成栋信之,即还军岭上。 又过了了月余,城中粮食将告尽,金声恒不由的紧急万分,至明永历三年,清顺治六年(1649年)二月,南昌“城中粮尽,杀人而食”,金声桓令打开东城门放百姓出逃觅食,清军亦解一面之围,容百姓逃离。声桓部下士卒见此情景,争相出逃,声桓不能禁止,眼见城将陷,声桓杀妻子,焚房舍,身中二箭,投帅府荷花池死。王得仁受伤被擒,凌迟处死。大学士姜曰广投水自尽。消息报至永历帝朱由榔,赠金声桓为榆林王,谥忠烈;王得仁为建国公,谥忠壮。 李成栋因知赣州守将高进库伪降背约,复大举攻赣,高进库乘其初至,突出精骑拒战,击退李成栋。此时谭泰亦由南昌进趋赣州,知晓李成栋成栋走信丰,率清兵由赣州南追,乘胜包围信丰。副都统觉善首先攻破信丰,守军溃败,清军追击,李成栋坠马淹死,部兵四散,清兵遂进陷广州。 是时清郑亲王济尔哈朗亦率兵下湖南,湖南诸镇将,望风奔溃。何腾蛟闻警,自衡州趋长沙,到了湘潭,探悉清兵将到,遂入湘潭城居守。城内虚若无人,正想招集溃兵,忽有旧部将徐勇求见。 原来清兵得知何腾蛟进入这座空城,就派遣将领徐勇引兵进城。徐勇过去是何腾蛟部下的将领,他进城后,率领他的士兵围住何腾蛟行礼,劝何腾蛟投降。何腾蛟破口大骂,拔剑出鞘,欲杀徐勇,勇跃起,夺去腾蛟手中剑,招呼从骑,拥腾蛟出城,直达清营。腾蛟不语亦不食,至七日而死。朱由榔得知这个消息后痛加哀悼,多次予以祭奠,追赠中湘王,谥文烈,让他的儿子何文瑞做了佥都御史。 湘、粤诸将,闻腾蛟凶信,多半逃入桂林。朱由榔也欲南奔,瞿式耜力谏不听,朱由榔遂走南宁。 第六十一章 千古忠臣 明永历三年、清顺治六年(1649年1月30日),在伦敦白厅前的广场上,人山人海,大家怀着兴奋的心情,观看暴君查理一世被处死。查理一世是英国王詹姆斯一世的儿子。詹姆斯一世是个极力宣扬君权神授的家伙,他声称国王是上帝派到世间的最高权威,有无限的权力。 1625年,詹姆斯一世病死,查理一世继位。他比詹姆斯一世更加专横,为了扩充常备军和解决财政困难,他召开国会,国会未能满足他的要求,他于1629年干脆解散国会,在没有国会的统治时期,他一意孤行,实施了许多反动措施。他不仅征收未经国会批准的关税,还巧立名目、创立新税,颁布各种罚款条例。封建专制政府毫无节制地扩大工商业专卖权、垄断市场,造成工商业萧条和物价上涨。 他的这一举措不仅加深了财政危机,更加剧了皇室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民怨沸腾,革命情绪日益高涨、先后爆发了苏格兰人起义和爱尔兰民族起义。为了解决国内的政治危机,他被迫召开停止了11年的国会,国会仍然拒绝他的要求,他便下令逮捕下院激进派议员,于是,国会和国王彻底决裂。1642年,查理一世宣布讨伐国会,第一次内战开始,在克伦威尔的领导下,1646年国会军打败王军,查理一世逃到苏格兰。苏格兰人以十万英磅的代价,将查理一世卖给英国国会。 1647年11月,查理一世在长老会的帮助下逃出监护所,与苏格兰国会及长老会密谋、策应王军暴动,于是爆发了第二次内战。在克伦威尔的指挥下,国会军粉碎了苏格兰王军,平定了各地王军叛乱。在广大人民的压力下,国会与军队共同组织了特别法庭审判查理一世,1649年1月27日,法庭判处查理一世死刑。它标志着英国封建专制的结束,资产阶级共和国时代的开始。 1649年2月,英吉利宣布为共和国,成立了克伦威尔为首的护国政府,护国政府的重要使命之一就是对外消除外国竞争者,使资产阶级的英国变成称霸世界的海上商业强国。 此时南明方面在何腾蛟殉国、朱由榔奔赴南宁后,瞿式耜还在陆续收复靖州、沅州、武冈、室庆等府县。无奈南明里争权夺利,猜忌倾轧,甚至企图牵制瞿式耜,部队又长期战斗。得不到休整,大大削弱了战斗力。 清恭顺王孔有德,已转战南下,克衡、永各州,进逼桂林。 至1650年(顺治七年、永历四年)正月,南雄被清兵攻破。不久全州再度陷落,严关失守,前线溃退下来的官军,沿途掳掠,秩序大乱。式耜檄诸将出战,驻城将领皆不战而逃。瞿式耜气愤到极点,捶胸顿足道:“国家把高官厚禄给这些人,现在这般行径,实在可耻!”他的侍从武官备马请他出城暂,劝他说:”大人是国家栋梁,一身关系国家安危,突围出去,还可号召四方爱国志士,再干大事。二公子(瞿玄销)经历千难万苦,从常熟赶来看大人,只需暂避一下,父子就能见面了。”瞿式耜挥挥手道:”我是留守,我没有守好这个地方,对不起国家,还顾什么子女!”并整整衣冠,端坐在衙门里。 桂林城中,至无一兵,只有明兵部张同敞,自灵州来见。张同敞,字别山,张居正曾孙,任兵部侍郎、总督广西各路兵马兼督抗清军任务,又因其“诗文千言,援笔立就”永历帝朱由榔授予翰林院侍读学士,曾拜瞿式耜为师。 张同敞平时十分敬重瞿式耜,立即泅水过江,赶到留守衙门,见瞿式耜说:”形势这么危急,你怎么办?” 瞿式耜道,“我是留守,有责任守好这地方,‘城存与存,城亡与亡’,今天,为国家而死,死得光明磊落,你不是留守,为什么不走”? 张同敞听了道:“要死,就一起死,老师,你难道不允许我和你一起殉难吗?”说罢就在旁边椅子上坐下来,和瞿式耜一起饮酒。 至天明,清兵已入城,有清将进瞿式耜室,瞿式耜从容道:“我两人待死已久,汝等既来,正好同去,”至清营,危坐地上。 这次攻陷桂林的是清定南王孔有德,是原明朝登州守将。他一心想收降瞿式耜。曾写信劝降,瞿式耜”焚书斩使”,作了明确答复。这次听到瞿式耜被俘,很是高兴,看到瞿式耜进来,孔有德道:“崇祯殉难,大清国为明复仇,葬祭成礼,人事如此,天意可知。阁部毋再固执。我掌兵马,阁部掌粮饷,与前朝一辙,您看如何?” 瞿式耜道:“我是明朝大臣,焉肯与你共职?” 孔有德道:“我本先圣后裔,时势所迫,以致于此。” 张同敞接口大骂道:“你不过毛文龙家走狗,递手本,倒夜壶。安得冒托先圣后裔?” 孔有德大怒,打张同敞耳光;手下的卫士,有的揿张同敞颈椎骨,要他低头;有的用刀背敲张同敞膝骨,要他下跪。 瞿式耜看到这种暴行,遏制不住心头愤怒,挺身遮住张同敞大声说:”这是总督张同敞,是国家大臣,他和我一样抱定为国牺牲的决心,要死,我们一起死,不得无礼!” 孔有德乃止,复道:“我知公等孤忠,实不忍杀公等,公等何苦,今日降清,明日即封王拜爵,与我同似,还请三思。” 瞿式耜抗声道:“你是一个男子汉,既不能尽忠本朝,复不能自起逐鹿,?还得自夸荣耀么?本阁部累受国恩,位至三公,夙愿殚精竭力,扫清中原,今大志不就,自伤负国,虽死已晚,尚复何言。” 孔有德知道一时无法劝说,命令把两人囚禁在风洞山(今称叠彩山)临时监狱里。关在不同的房间,但允许二人互通消息,以图徐徐劝降。同时,他还派人送去精美食物,但都被两个人掀翻在地,斥为”猪狗食物”,直到送饭人换成了一个前明的礼部主事方才罢手。 瞿式耜在囚室里,孔有德仍然不止一次地派人劝降,都被拒绝。后来,孔有德降低了希望,提出只要二人剃发为僧即可免于一死,也被其严词拒绝。 瞿式耜被囚中他写了不少诗,期间与张同敞诗歌唱和,后来汇编为《浩气吟》,其中式耜的两句是这样写的:“莫笑老夫轻一死,汗青留取姓名香。”张同敞则回应:“衣冠不改生前制,名姓空留死后诗。”他把自己生死置之度外,却念念不忘国家的抗清大业。他写了一封密信给焦琏,告诉他清兵在桂林的虚实情况,要他迅速袭击桂林。恐怕因自己囚禁而焦琏有所顾虑,又叮嘱说:“事关中兴大计,不要考虑我个人得失。”这封信被巡逻兵搜获,献给孔有德,孔知道无法改变他报国的决心了。 十一月十六日这天的早晨,忽然有清兵开门,声称:“请瞿阁部、张大人议事。”二人自然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于是瞿式耜神色不惊的对来人讲到:“稍等片刻,待我写完《绝命词》。”于是,瞿式耜提笔写道:“从容待死与城亡,千古忠臣自主张。三百年来恩泽久,头丝犹带满天香!”然后,二人整肃衣冠,向南行五拜三叩头之礼(辞帝之礼),置于几案诗稿之上,携手同步,出得门来。 瞿式耜二人行至桂林城北叠彩山,他眺望远处,目之所及,依旧满目风光,于是对刽子手说:“我生平最爱山水佳景,此地颇佳,可以去矣!”张同敞心情却是激荡万千,亦说道:“我听说忠臣孝子的德行会感动上天。”1650年(顺治七年、永历四年)农历闰十一月十七日两人在仙鹤岩(风洞山南),慷既就义。 瞿式耜、张同敞二人死后,已经出家为僧、法名性因的原明朝大臣,被瞿式耜营救下来的金堡出面安葬了二人。 第六十二章 顺治亲政 金声恒、李成栋反清后,多尔衮命都统谭泰同都统和洛辉攻江西、广东,命济尔哈朗、勒克德浑攻湖南、广西,博洛、尼堪攻大同,吴三桂、李国翰等分征川陕。 郑亲王济尔哈朗,及都统谭泰两军,俱已奏捷清廷,奉旨还朝。独博洛尼堪,出征大同,与姜镶相持不下。 姜镶,陕西延川县人,初仕明朝,拜镇朔将军、大同总兵官。1644年李自成攻克太原后,投降李自成。不久后又投降清朝,跟随阿济格攻打山西、陕西地区,封为统摄宣化、大同诸镇兵马的将军。由于姜镶不满清朝统治者崇满歧汉政策,尤其江西金声桓、广东李成栋反清之后,清廷对手握军权的汉军将领猜忌加深,他因此担心清廷对自己不利。 姜镶于顺治六年(1649年),趁着大同征集粮草,引发百姓怨声,自称大将军,归顺南明永历政权,占据大同起兵反清。 博洛抵达大同后,四处接到警耗,统是死灰复燃的明故官,招集数百人,或千人,东驰西突,响应姜镶。博洛不得不分兵堵御,一面遣人飞报北京,请速添兵。 摄政王多尔衮,率英王阿济格等,自出居庸关,拔去浑源州,直抵大同,与博洛汇合。对姜镶进行围剿,一方面又对姜镶进行劝降,宣布若能悔罪归诚,仍将“照旧恩养”。多尔衮见招降无效,命博洛、承泽亲王硕塞、多罗亲王满达海,连同阿济格继续作战。 适京中传来急报,因豫王多铎染天花出痘,病势甚重,促多尔衮班师。多尔衮到了居庸关,闻多铎已殁,忙入京临丧。 爱新觉罗·多铎,清太祖努尔哈赤第十五子,阿济格、多尔衮同母弟,满洲镶白旗旗主,时人通称十王,清初八大铁帽子(wang)之一,爵位世袭罔替,死时年仅三十六岁。 多尔衮入京月余,孝端文皇后在北京紫禁城内病逝。孝端文皇后是清太宗皇太极之皇后,孝庄文皇后(太后)的姑姑。皇太极驾崩,福临即位为顺治帝,尊称其国主福晋或中宫太后,但并未正式尊为太后。她生平不预政治,所以宫内大权,统由孝庄文皇后(太后)主张。 多尔衮因孝端文皇后崩逝,召阿济格还,令贝子吴达海往代。过了月余,始接到大同军报,略称各处叛兵,多半平定,只大同仍然未下。多尔衮未免焦急,再遣阿济格西行。 此时清军攻克了山西部分州县,围困大同数月。阿济格一到大同,大同城内已经食尽,“兵民饥饿,死亡殆尽,余兵无几”,守将杨振威等人斩杀姜镶及其兄弟首级,献城投降。阿济格入城,恨城内兵民固守,下令屠城,除杨振威的官兵家属外,“官吏兵民尽行诛之”,并铲去城墙五尺,邻近各府、县等地区亦遭屠戮,史称“大同之屠”。山西战事陆续平息,当即上书奏捷。朝旨令诛杨振威,即日班师。阿济格奉旨,将杨振威绑出正法,随将政务交与地方官,奏凯还朝。 明永历四年、顺治七年(1650年)八月,多尔衮追尊生母太祖妃乌喇纳拉氏,尊为“孝烈恭敏献哲仁和赞天俪圣武皇后”,祔享太庙。 又过了数月有余,摄政王府内,竟发出命令,出猎喀喇城。摄政王出府,装束得异样精采,由仆从拥上龙驹;一鞭就道,万马相随,径往喀喇城围猎。行猎时坠马跌伤,不久后多尔衮薨于古北口外喀喇城,年三十九岁。 多尔衮已殁,告丧文书至北京,顺治帝辍朝震悼。率王公大臣缟服东直门外五里,迎多尔衮遗体。下诏追尊多尔衮为“懋德修道广业定功安民立政诚敬义皇帝”,庙号成宗,丧礼依帝礼。 但是,多尔衮死后不久,其政敌便纷纷出来翻案,揭发他的大逆之罪,首先议了阿济格的罪。告英亲王阿济格乘摄政王多尔衮逝世之机,欲谋乱夺政。将其幽禁,其子劳亲被革去王爵,降为贝子。 原来顺治帝已十五龄,亦怀隐恨,方欲于亲政后加罪泄愤,巧值诸大臣纷纷上书。两白旗大臣苏克萨哈等见势头不对,也纷纷倒戈。在这种形势下,先兴罗什等五人狱,何洛会及弟胡锡,着即凌迟处死。然后便正式宣布多尔衮的十四条罪状,大略说他种种骄僭,种种悖逆,并将他逼死豪格,诱纳侄妇等事,一一列入。并追夺一切封典,毁墓掘尸。接着,又接连处罚了刚林、巴哈纳、冷僧机、谭泰、拜尹图等。多尔衮多年培植的势力顷刻瓦解,多尔衮死后两个月,突然从荣誉的顶峰跌落下来。 又复诏雪肃亲王豪格冤,封豪格子富寿为显亲王,大学士范文程,也有应得之罪,命郑亲王等审议。亦是吓得坐立不安,幸亏他素来圆滑,与郑亲王不甚结怨,始议定了一个革职留任的罪名。不过不久后,范文程即复官。 但是,多尔衮对于清王朝所立下的不世之功也绝不是政治对手们的几条欲加之罪所能掩盖的,顺治元年(明崇祯十七年,1644年)六月,多尔衮统一诸王、贝勒、大臣的意见,迁都北京。并重用汉范文程、官洪承畴、冯铨等人,设大学士,行使原先明内阁的职责。承袭了明代“票拟”制度,即内阁对内外大小臣工的题奏本章草拟出批复意见,供皇帝审阅定夺。 在多尔衮摄政时期,清廷已与西藏和回疆的地方政权及宗教政权建立或是恢复了联系,为康熙、雍正、乾隆时期进一步确立在这些地区的统治奠定了基础。 第六十三章 湘桂大捷 朱由榔自窜奔南宁后,湖广各省,已为清朝所有,清廷封孔有德为定南王,镇守广西,耿仲明为靖南王,尚可喜为平南王,镇守广东。旋耿仲明死,其子耿继茂袭爵,镇守如旧。朱由榔眼见势日渐衰,不得已求救于大西军的孙可望。 孙可望原名孙可旺,公元1630年(明崇祯三年),张献忠在陕北起义,出身贫苦的孙可望参加义军,被张献忠收为养子,很受张献忠器重,为张献忠四个养子中之长子。张献忠在川北牺牲后,孙可望与李定国等率大西军余部南下攻占云贵一带,坚持抗清。后改投永历政权,但又以武力挟制永历朝廷。 公元1651年(清顺治八年、明永历五年)初,朱由榔派使臣前往贵州,封孙可望为冀王,但孙可望不受。李定国等劝孙可望仍派杨畏知与明谈判,孙虽然表面答应,暗地却派出精兵赴南宁,击杀南明大学士三十人,逼迫朱由榔改封他为秦王。朱由榔自从奔窜南宁后,朝不及夕,只得依靠孙可望这唯一的一支力量了。没奈何再遣钦使,加封其为秦王,孙可望乃令部将到南宁迎驾。孙可望派人将永历帝接到贵州安龙所,改名安龙府,朱由榔被孙可望以武力胁迫到安龙府居住。孙可望答应每年向永历帝送钱粮,以供皇室开销,而永历帝允许孙可望今后的大小战事,可以先斩后奏。 留在云南的李定国,为了“联明抗清”,继续实行政治和经济改革,减轻百姓的负担,使滇南出现一定的安定局面。他终日操练兵马,制造盔甲,训练象队,一年内练就精兵三万。还举行了生童考试,对考中秀才者,发给赏钱三百串,鼓励大家好好读书,若以后恢复江山,就让他们去做官。 公元1652年(清顺治九年、明永历六年)春,清廷命定南王孔有德由桂林出河池,进攻贵州,命吴三桂由嘉定(四川乐山)出叙州(四川宜宾)进攻川南。清廷的目的是要用两路夹击之策,实现对大西军抗清基地的包围。 面对紧迫局势,李定国给孙可望写信,要求出兵湖广,粉碎清兵围剿。孙可望表示同意,决定大西军兵分两路出击,北路军以刘文秀为主将,白文选、王复臣为副将,进攻四川;东路军以李定国为主将,马进忠、冯双礼为副将,进攻湖南。孙可望则统率”驾前军”留守滇黔,大西军从此开始与清军主力正面交锋。 三月,李定国率步骑八万和五十头战象出征。临行前订约法五条:不杀人、不奸淫、不抢财货、不宰耕牛、不放火,有力地保证了军纪和部队战斗力。五月,北路军连克沅(湖南芷江)、靖(湖南靖县)、武岗诸州。镇守宝庆(湖南邵阳)的清将沈永忠急忙向孔有德告急,并派总兵张国柱领兵八千名往援,在靖州陷入重围。经过短暂的交战,清军大败,孔有德从桂林分兵救援。李定国抢在援敌之前,从枫木岭渡江直取宝庆,消灭清军五千,张国柱率残部于二十二日踉跄奔回。沈永忠求援无望,被迫带着麾下自宝庆北遁,六月二日退至省会长沙。 六月,李定国出兵祁阳,准备夺取广西的门户全州,消灭桂林孔有德。他兵分三路,由冯双礼率左路取全州,张胜率右路攻严关(广西兴安县严关乡),自己亲率一路攻桂林外围据点,然后三路合攻桂林。在桂林之役中,大西军作战勇猛顽强,速战速决。左路出奇制胜,很快攻克全州,李定国当机立断,命令部队勿入全州,与自己合兵推进,直趋严关。这个决策为取得桂林大捷打下了基础。 严关位于桂林以北,抢占它便扼住了桂林的通道。六月三十日,清军来夺严关,大西军奋勇抵抗,死者不计其数。七月初一,孔有德又率精锐来攻,只见两军还没有交战,大西军的战象就扑来,清军马匹都受惊了,孔有德大败而逃,大西军趁势掩杀而去。大西军乘胜追至桂林,将城包围。七月初四,大西军登云梯攻城,孔有德额头已中一箭,他自知走投无路,偕其妻痛哭一场,便令其妻妾上吊自杀,自己在王府纵火,北向再拜,自刎而死。其子孔廷训逃跑过程中被明军俘获,仅有一女孔四贞逃脱。 顺治帝听说孔有德死讯后,赐谥号武壮,两年后孔四贞奉其父遗骸还京,顺治帝命三品以上大臣郊迎,给予厚葬。孔有德之子孔廷训在顺治十五年(1659年)被李定国下令处斩,孔有德绝嗣,女儿孔四贞则被孝庄太后收为养女。 桂林大捷后,广西全境很快被收复,有些地区的百姓,不等大西军到,便自动将清军驱逐,李定国下令不要乱杀无辜,先安置百姓。明将胡一青、赵印选、马宝等相继归顺李定国。为此,李定国在桂林七星岩摆下酒宴,庆祝胜利。他对明兵部尚书刘远生说:“文、张诸公(指文天祥、张世杰)其精忠浩气,固足以光昭青史,为天地生色,然吾侪之对于国家,窃不愿有此结果也。”表达了他决心收复被清军占领的土地,恢复明朝的志向。 李定国此时声威大震,捷报传到贵阳后,孙可望大为不快,表面上奏请封李定国为西宁王,背地里却令李定国副手冯双礼对其暗中监视,另派一支人马尾随其后,妄图借机除掉李定国。 八月,李定国以明巡抚徐天佑守桂林,又率军北上直捣湖南,连取全州、永州(湖南零陵)。九月,李定国进攻衡州(湖南衡阳),沈永忠再次弃城逃跑,长沙巡抚金廷献沿长沙逃至郫州,监司以下官员都逃遁一空,清军还没有到来,整个湖南的清军却都跑光了。李定国在衡州安设官员,休整部队,准备继续北进。 同时,李定国又命令马宝率广西明军东取阳山、连州,占领广东西北部,派马进忠、冯双礼北取长沙,攻占常德、岳州,命高文贵东进江西,连下永新、安福、永宁、龙泉,围攻赣西重镇吉安。李定国自七月出兵以来收复两个州,十六个郡,大致有三千里的土地重新回到南明政权手里。取得了史称“湘桂大捷”的胜利。 第六十四章 孙李内讧 清军在湖广接连失利,使清政府大为震惊,急忙命洪承畴经略湖广、云贵、两广,趋长沙。十一月,清廷又派清初理政三王之一的敬谨亲王尼堪任定远大将军,率精兵朝长沙扑来。 面对强敌,李定国进行了周密的布署:大西军暂退出长沙,引诱清兵渡湘江,将冯双礼、马进忠部埋伏白杲市,待清兵过衡山,李定国从蒸水(衡山西南)正面攻击,冯、马二将背后出击,两军相夹,合歼尼堪。但这一计划却被冯双礼透露给孙可望,孙可望不想让李定国立功,却暗自想着怎么陷害他。密令冯双礼退出伏击,马进忠见状也撤离了战场。 尼堪率领大军在夜里行进,日夜兼程到达衡州。第二天,大军还未来得及布阵,明军四万余人骤然出现,尼堪指挥军队进攻,大破明军,向北追击二十余里,俘获大象四头、战马八百多匹。 此战之后,李定国准备采用伏击战术,明军在林内设置伏兵,清军行进途中伏兵突然杀出,大军想要撤退,尼堪对他们说:“我军攻击明军不能有撤退者。我作为朝廷的宗室,如果撤退,有何面目回去?”率军奋勇直入,被明军重重包围,大军找不到突围的道路,尼堪指挥诸位将领冲杀,不幸陷入了泥淖之中,箭都被射尽,所以他拔出战刀与明军冲杀,力竭之后在阵内战死,年四十有三。清军失去主帅,大败而逃。李定国缴获了尼堪的铠甲、绣旗,衡州战役后,李定国叫人绘制孔有德、尼堪画像,刊布粤楚,“露布告捷”。 顺治十年(1653年),报丧的队伍回朝,顺治帝辍朝三日。命亲王以下、二品以上的官员到郊外十里迎接,顺治帝欲亲临其丧,诸王大臣力谏乃止。顺治帝赐予谥号“庄”。这一战,从征的诸位将领都因为损兵折将被论罪。尼堪的第二子尼思哈承袭了爵位。 桂林、衡州两次大捷,使得清廷朝野震动,一听到李定国的名字就颤栗不已,甚至还有放弃西南各省与李定国平分天下讲和的打算。李定国出征不足一年,纵横数省,收复湘、桂,击败清军数十万,掀起了继1647年第一次抗清高潮后的第二次抗清高潮。 然而,北路军由于主将刘文秀由于轻敌,于公元1652年(清顺治九年、明永历六年)十月,在保宁(四川阆中)被吴三桂击败,副将王复臣牺牲。孙可望不仅削去刘文秀的爵号,又拆散其部队,引起大西军将领的不满,大西军人心涣散。孙可望见李定国立下赫赫战功之后,对其越加嫉恨。 孙可望怕李定国日后拥兵自重,对自己不利,便率“驾前军”东进沅州。并立即派人召李定国到沅州议事,李定国行至紫阳渡口,突然接到刘文秀之子自称探听到孙可望要对其“收而杀之”的消息。这一密报令他左右为难。如果不去,孙可望极有可能以违抗军令之名兴师问罪,如果去了,必有一番斗争。孙可望三天中下了七道命令,李定国无奈,率部向沅州进发。 途中遇到刘文秀之子派人来劝阻,李定国思来想去决定致书孙可望:“今天好不容易取得这么好的局面,成败就在眼前,我们应该齐心协力,共同努力恢复大明江山,请你不要听信谗言,使我们自相残害,希望你能够三思呀。”孙可望接信后恼羞成怒,领兵前去攻打。李定国为顾全大局,避免自相残杀,迫不得已决定离开湖南赴广西全州,继续筹划北伐。 孙可望逼走李定国很快就自食恶果。当时孙可望正亲统大军由靖州(今湖南靖县)经武冈进至宝庆(今湖南邵阳),此时孙可望的部下有大将白文选、冯双礼等。 清军得知孙、李内哄,派贝勒屯齐再入湖南,公元1653年(永历七年、顺治十年)三月初六日,清定远大将军屯齐带领满汉主力由永州北上宝庆,十五日驻于岔路口,距明军白文选、冯双礼、马进忠营地周家铺三十里。次日,清军进至周家铺,由于明军营扎于山顶,地势险要,又遇上天雨,双方列阵相峙。这天晚上孙可望率亲军由宝庆府来增援。 十七日,明军下山向清军发起全面进攻,清军分路迎击,双方展开激战。结果孙可望所统明军战败,颇有伤亡,被清军缴获马七百余匹,象一头,清军趁胜占领宝庆府。但是,清军在这次战役中也付出了很大代价,正黄旗两名蒙古梅勒章京韦征、武京都在激战中阵亡。 但由于“驾前军”骄傲轻敌,后又被清兵杀得大败,孙可望急忙逃往峒江,衡州、武岗、靖州、辰州、沅州、黎平等州郡均陷于清军之手,民死者将百万,定国精锐亦挫者殆半。清平南王尚可喜也派舟师夺取了梧州和桂林。李定国和大西军将士取得的大好局面,被孙可望破坏殆尽。 清军对李定国也是紧追不舍,二月底,永州被攻陷,李定国移驻龙虎关(湖南桃川西)。三月,广东义师罗锦鼐迎接大西军入粤,广东再次掀起抗清运动。李定国连破开建(广东封开)、德庆,直抵肇庆城下,又分兵攻克四会、广宁、三水,完成对肇庆城的包围。三月二十六日,大西军三面围攻肇庆,但由于清军拚死抵抗,围攻一月未破,清将耿继茂发铁骑兵来救,农民军被迫撤围退军柳州。洪承畴闻其败,曾派人招降,但李定国对其置之不理。 李定国深感自己的力量不足以平定广东,便于六月主动致书郑成功,邀他会攻广州,但由于联络不便,郑成功误期,郑、李第一次联合行动未能实现。 李定国不仅在广东失利,在广西的进展也不顺利。七月十三日,他率兵两万进攻桂林,围攻七昼夜未克,只得退回柳州,然而孙可望仍要置他于死地。八月,派冯双礼偷袭柳州。李定国早有准备,暗地伏兵于江口芦荻中。当冯双礼来攻,便以精锐抵挡。冯连忙退兵,伏兵四起,冯只得自投水中。李定国传令勿杀,晓以大义,从此冯双礼投顺李定国。 第六十五章 内战起 公元1654年(清顺治十一年、明永历八年)初,南明鲁王政权定西侯张名振率海舰攻入长江,直抵镇江。郑成功也遣兵攻崇明,清廷沿海一带告急。形势的好转,使李定国再度东征。 三月,李定国率领数万农民军和十三匹战象,连破廉州(广西合浦)、雷州(广东海康),并占领罗定、新兴、石成、电白、阳红、阳春等县。五月,进攻高州,清守将张月举兵来归。六月,再攻梧州,虽因清兵有备,不克,但广东、广西各地义师群起响应。 李定国控制了廉、雷、高一带,各地的百姓纷纷响应,抗清形势再度出现高潮。李定国准备约郑成功合攻广州,平定全广,再扩大到全国。于是他题字“一匡天下”,自比管仲复出。 李定国明白,要想攻克广州,首先要打开广州的门户新会。这一计划必须要有郑成功的配合才能完成。七月,李定国再次致书郑成功,邀他合攻新会,但郑成功军队迟迟未到。李定国又联络了粤东水陆义师王兴、陈奇策等部,号称二十万大军,将新会包围得水泄不通。 十月十四日,攻城开始,李定国军采用炮击,掘地道、伐木填壕等战术,但均被击退,连攻两月,未能奏效。这时李定国轻信了间谍城中粮尽的谎言,命令罢攻,采用围困战术,并且建造行宫,设置官仓,向诸县征收盐米,这使清军有了喘息之机。大西军中又突然起了瘟疫,士气不振,处于不利的境地。 十二月,尚可喜、耿继茂及清廷靖南将军朱玛喇率十万满汉兵赶来,清军以铁骑兵冲垮李定国左军,李定国依恃的战象也被惊散,致使大西军全线崩溃。李定国派人向孙可望求援。孙可望不发一兵一卒,坐视李定国兵败。清军乘胜追杀二十里,尸横遍野。李定国只得渡横江焚浮桥解新会之围。 李定国撤出新会后,沿途六、七十万百姓跟随撤退,李定国安抚百姓跟随大军撤退,连夜退走南宁。从此,广东高、雷、廉三府,肇庆、罗定所属三州十八县及广西横州、郁林一带全部沦入清军之手,广东义师也随之失败。 孙可望听到李定国新会兵败,下令凡李定国部队经过之地,都要将粮草烧毁,以绝其归路,同时派出四万多人阻拦李定国向贵州靠拢。 郑成功此时正与清廷议和,拖延了援粤之师,等十二月议和失败,郑成功才派林察率舟师赴粤,李定国早已败退,贻误了战机。同时,孙可望又切断了滇黔的物资援助,这一切终于导致了新会之战的失败。当李定国退抵南宁时,身边仅剩下六千人,从此他企图恢复两粤的事业终于化成了泡影。 自从永历帝被孙可望接到安龙后,一直过着寄人篱下的生活。孙可望自居贵州省城,大造宫殿,设立文武百官,开始的时候还遵守永历帝的名号,后来的行为和皇帝无异。朱由榔为了保住帝位,与大学士吴贞毓密谋,派使臣往广西召李定国护驾。 李定国接密敕后,表示:“只要我李定国活一天,就不会让陛下受到屈辱,希望陛下暂时忍受,我这就去救驾,我宁可背负孙可望,也不会背负陛下。”不料文安侯马吉翔为讨好孙可望,将此事具告。孙可望便以“欺君误国,盗宝矫诏”的罪名,处死吴贞毓等十八名大臣。从此,孙可望更加跋扈,为防备李定国返滇,派刘镇国、关有才屯兵田州(广西田阳),加以阻止。 新会之战的失败,也使李定国无法在两广发展。金维新以《三国演义》中诸葛亮翦除奸雄的故事,劝他回师滇黔。公元1655年(清顺治十二年、明永历九年)永历帝又一次派使臣赴南宁告孙可望“僭逼”之事。李定国接血字诏书,伏地痛哭不能起,表示誓死为永历帝铲除奸逆,恢复江山。此时洪承畴正用“两粤合剿”之策,全力压缩南宁,李定国备受威胁,于是他决计回黔。 清顺治十三年,明永历十年(1656年),李定国火速赴田州,守军听说李定国军来了,要不逃跑,要不归降。孙可望为长期控制永历帝,又立即派出白文选迁永历帝于贵阳。白文选不满此举,便以“舆徒不集”为理由,拖延移跸时间。正月二十二日,李定国至安龙,于永历帝相见,君臣相抱持痛哭,李定国密誓效命,背出所刺“尽忠报国”四字给南明朝廷大臣,大臣们都说道李定国是大忠臣。经商议,决定迁朝廷入滇。 当时,刘文秀和孙可望亲信王尚礼、王自奇、贺九仪等均驻云南,兵力合共五万。二月十一日,李定国抵曲靖,云南守将议论要以兵拒。刘文秀私下会李定国说:“我们认为孙可望是董卓那样的人,但是就算诛杀了孙可望,也难免会出现像曹操那样的人。”李定国指天为誓,决不学孙可望。 永历帝平安入滇,并改昆明为”滇都”,封李定国为晋王,刘文秀为蜀王,白文选为巩国公,所有大事都归李定国处理。 李定国虽掌兵马大权,但是十分尊重永历帝,而且给永历帝的钱粮也颇为丰富,但是用人不当,金维新被授予吏部侍郎兼都察院,导致内讧四起,马吉翔则大力拍李定国的马屁。永历朝的腐败之气已在腐蚀着李定国。马吉翔是中国历史上最后一名锦衣卫指挥使,在大明历史上是个有名人物,他之所以有名,一非文韬,二非武略,而是因为“拍马有术”。 但对待孙可望,李定国仍从抗清大局出发,希望和解。他曾请刘文秀拿着敕书请孙可望回来,遭拒绝,又送孙可望妻子归黔,仍未达和解。他还不甘心,公元1657年(顺治十四年、明永历十一年)五月,派白文选入黔议和,孙可望竟扣押了白文选,而且把他的部队也给扣住了。 又派孙可望旧部张虎去说情,临行永历帝赐虎金簪给张虎,令张虎从中开导孙可望。张虎两面三刀,见孙可望谎称道:“永历帝赐给我金簪,让我杀你。”孙可望大怒,联络王自奇、王尚礼、关有才为内应,内战终于由孙可望挑起。 大西军绝大多数将士反对内战,孙可望部将马进忠、马宝、马惟兴密谋帮李定国,一致要求还白文选兵权。孙可望不知是计,便任命白文选为征逆招讨大将军,马宝为先锋,自己另率一军随其后,合兵十四万,以“清君侧”之名出师。 第六十六章 民族英雄郑成功 公元1657年(永历十一年、顺治十四年)八月,驻扎在贵阳的孙可望亲自率十多万大军向驻于云南的大西军二号人物李定国发动进攻。 当时李定国、刘文秀合兵仅五万人,双方力量对比十分悬殊,李定国采取诱敌深入之法,使孙可望一路未遇任何抵抗,兵不血刃就攻到了云南曲靖附近的交水河畔。 孙可望部队抵交水(云南沾益),这时,李、刘两军已经在河对岸摆好阵势,以逸待劳。孙可望军从正面强行渡河,双方展开混战,不久刘文秀骁将崇信伯李本高被杀,前锋失利。 孙可望立于高阜观战,见已挫定国锐气,即命诸营乘胜前进。在孙军后阵的白文选见李、刘两军战局不利,亲自跃马率所部5000铁骑从后方冲向孙可望军队。孙可望部将马唯兴亦率部临阵倒戈,与白文选联兵抄出孙可望阵后,连破数营,许多士兵脱掉号衣,跪地高喊:“迎晋王!”。 孙可望大惊失色喊道:“怎么诸将都叛变了”,见大势已去,不敢恋战,拔马便逃,刘文秀、白文选追孙可望溃卒,李定国还师昆明,马宝反正,张胜被擒,王尚礼自尽,内战平息。最后十多万大军仅剩50余骑随其逃走。 孙可望倒行逆施,众叛亲离,从者仅数十骑,所过镇将皆闭门不纳。时冯双礼守贵州,佯装追兵到,孙可望携妻子财宝投降洪承畴。孙可望到达北京。清廷命和硕简亲王济度、和硕安亲王岳乐带领大批高官显爵出城迎接,场面相当隆重。次日,顺治亲自在太和殿接见孙可望。十天之内,皇帝赐宴就达三次,赐银两次共—万二千两,另外赐给府第、解袍、朝衣、缎匹等,孙可望成了清廷红极一时的人物。孙可望降清,出卖西南军情虚实,使李定国和西南抗清武装最后失利。清廷封他为义王,于公元1660年(永历十四年、顺治十七年)病死(一说狩猎时为清军射杀)。 张献忠的四个养子,孙可望、刘文秀、李定国、艾能奇,艾能奇于1647年进攻东川(今云南会泽)时遇伏,中箭身亡。孙可望降清,剩下李定国和刘文秀还在坚持抗清。孙可望、李定国的事情我们先告一段落,接下来我们要说的是李定国几次想要联合一起抗清的人,民族英雄郑成功。 郑成功本名森,又名福松,字明俨、大木。福建泉州南安人,祖籍河南固始。其父郑芝龙,其母名田川氏。因蒙隆武帝赐明朝国姓“朱”,赐名成功,并封忠孝伯,世称“郑赐姓”、“郑国姓”、“国姓爷”。 1645年(清顺治二年,弘光元年)清军攻入江南,不久郑芝龙降清、田川氏在乱军中自尽。郑成功率领父亲旧部在中国东南沿海抗清,成为南明后期主要军事力量之一。 1647年(清顺治四年,永历元年)一月,郑成功在小金门(今日金门县烈屿乡),以“忠孝伯招讨大将军罪臣国姓”之名誓师反清。 七月,郑成功会同郑彩部队攻打海澄,失败;八月,郑成功又与郑鸿逵部合围泉州府城,清漳州副将王进率援军至,郑军不敌败退。 1648年(清顺治五年,永历二年),南明浙江巡抚卢若腾等人来归,郑成功蓄积实力后再次出击,攻克同安县。五月,郑军围攻泉州;七月,清朝靖南将军陈泰、浙闽总督陈锦、福建提督赵国祚等转而攻击同安,郑军不敌,守将、军民死伤无数。不久,清朝援军抵达泉州,郑成功乃解泉州之围,怆然退回海上。同年,清朝江西总兵金声桓、王得仁于江西起兵反清,清朝广东提督李成栋亦投向永历政权,使反清复明的声势一时大涨。 只可惜各方反清势力在彼此没有默契、各自为政的情况下,大多沦为地方性的抗争。不久后,清廷压制了江西的金声桓、王得仁势力,广东李成栋军亦于次年(1649)年灭亡。1649年(清顺治六年,永历三年),郑成功改奉永历年号为正朔,永历帝即册封其为“延平王”(郡王),从此亦有人称郑成功为“郑延平”。 清军入关之际,闽南地区呈现混乱的局面,除了明、清的官方部队以外,到处都有土豪、山贼拥据城寨,相互争并,并且就近向百姓课收钱粮,宛如军阀;相较于这些地方势力,郑成功拥有较完善的军备,但却也因为军队太庞大,而领土太少,面临筹集粮饷的重大问题。 1649年(清顺治六年,永历三年)十月,郑成功决定挥兵南下,除打击闽南清军外,也打算沿路收服各地的城寨以为粮源。一个多月下来,从清军手上攻取漳浦、云霄等地,亦平定了达濠、霞美等寨。十一月,郑军攻诏安不克,乃决定转入粤东,经分水关至潮州一带征讨不合作的零星势力;至1650年五月之间,又第次收服了潮阳以及周边许多山寨。 潮州守将郝尚久虽已于1648年(清顺治五年,永历二年)随李成栋反清,但曾袭击施琅、郑鸿逵等部,也曾拒绝郑成功“联军”的要求,并在郑军攻打新墟寨时派兵与之为难,与郑成功素有嫌隙。1650年(清顺治七年,永历四年)六月,郑成功军队行抵潮州,便以郝尚久立场“不清不明”为由,出兵击之;郝部不敌,退守府城,揭阳、普宁、惠来等县尽入郑军之手。 不久后,清军再次攻入广东;郝尚久背腹受敌,负气降清,引清军入潮州城以抗郑军。郑军围困潮州城三月不克、士气低落,又面临粮饷接济问题,只得于八月解潮州围退回闽南。 郑成功退回闽南之后,郑彩、郑联为了拓展实力乃借口郑联在厦门横征暴敛,至使厦门民不聊生。郑成功采取施琅的献策,用计图取厦门。同年中秋,郑成功趁着郑彩离开厦门的时机,前往厦门拜访郑联,郑联大意并未设防,惨遭刺杀身亡。不久,郑彩得知郑联的死讯,更加不敢与郑成功作对,回到厦门便将兵权都交了出来;郑成功自此接收了郑彩、郑联大部分的部队,并且实际取得厦门、金门作为抗清根据地。 第六十七章 郑、施恩怨 施琅降清 1650年(清顺治七年,永历四年)农历十一月,清平南王尚可喜、靖南王耿继茂率数万铁骑攻入广州,郑成功奉敕南下勤王,令叔父郑芝莞留守厦门。 十二月,郑成功抵广东揭阳,与郑鸿逵会师;两人商讨后,决定由郑成功继续率军南下勤王,而郑鸿逵则移师往厦门协防。此时因施琅与郑成功战略“舍水就陆,以剽掠筹集军饷”的做法提出反对意见,郑成功很不高兴,削施琅兵权,令施琅以闲暇人员返回厦门,1651年(清顺治八年,永历五年),清福建巡抚张学圣得知郑成功的主力军队已经前往广东,厦门防务松散,似有可趁之机;乃命令马得功、王邦俊等趁虚攻击厦门。 马得功挟持身在南安的郑芝豹,命其交出船舰渡载清军往厦门,并且顺利在海面上击败郑军。面对清军来袭,负责厦门防务的郑芝莞未战先怯,只顾着将财物搬运至私人船上逃亡。使得清军相当轻松就攻破厦门,并将郑家的积蓄、装备掠夺一空。 由于事出突然,郑成功长子郑经只来得及携带祖宗牌位避于海上逃过一劫。当时施琅亲率身边六十余人主动抵抗清军,勇不可挡,杀死清军主将马得功之弟。清军侥幸偷袭得逞之后,却没打算留在厦门与郑军决战,于是满载战利品即返回内陆。这时赶赴厦门支援的郑鸿逵,正好于海面遭遇返航之马得功部队,将其围困,却被马得功威胁将害其母、兄(郑芝龙)性命,无奈之下只好放走马得功。 不久,郑成功于广东得知了厦门遭袭击的讯息;原本他仍坚持继续南下勤王,但终因上下将士思归,哭声遍闻,乃不得已班师回厦门。 收复厦门后,郑成功追究起责任,将怯战以逃的叔父郑芝莞斩首,而放走马得功的郑鸿逵则交出兵权、自请退隐东石镇白沙,不再过问政事。施琅遣回厦门以后,不顾个人安危,奋勇同清兵作战,满心以为郑成功班师归来将恢复自己的左先锋职务。不料,郑成功回到厦门以后,并不让他官复原职。施琅大为不满,向成功报告自己心灰意懒,想去当和尚,借以探测成功对他的态度。郑成功不为所动,叫他另行募兵组建前锋镇。施琅见难以挽回,一气之下剃光头发,不再参见郑成功。 1651年(清顺治八年,永历五年)下半年,郑军在闽南小盈岭、海澄(今龙海市)等地战斗,获得了磁灶战役、钱山战役和小盈岭战役的胜利,克复平和、漳浦、诏安、南靖等地,使郑军的声势愈形高涨。 忽厦门来使人,报称鲁王以海,自舟山逃到厦门,原来清朝总督陈锦等率兵攻舟山。九月初二城陷,朱以海在张名振、张煌言陪同下,赴厦门依靠郑成功。郑成功原为隆武政权的坚决支持者,但不满朱以海大敌当前还与隆武帝自相残杀,削弱了抗清的力量,但念朱以海是明朝宗室,还是以礼相待,安排他居住于金门。不久后朱以海便自去监国称号,由旧臣王忠孝、沈佺期等人照顾。 自从郑芝龙降清后,曾德似乎不大得志,在郑成功军中受施琅节制。施琅既被削去兵权,曾德为求出头之日,利用过去在郑氏家族军队中的关系投入成功营中充当亲随,即所谓“恃郑氏亲昵,逃于郑所”。施琅听到消息后,大为愤慨,派人把曾德捉回斩首。郑成功“驰令勿杀”,施琅却悍然不顾,“促令杀之”。郑成功见施琅违令擅杀郑氏旧将,断定他是反形已露,就密令援剿右镇黄山以商量出军机宜为名逮捕施琅之弟施显。同时,命右先锋黄廷带领兵丁包围施琅住宅,将施琅和他的父亲施大宣拘捕。施琅被捕后,在一些亲信部将和当地居民的掩护和帮助下逃跑。郑成功获悉施琅已经逃入清方管辖区后,怒不可遏,把施大宣、施显处斩。施琅得知父亲和弟弟被杀的消息,对郑成功恨之入骨,死心塌地投靠清朝,一意同郑氏为敌。 1652年(清顺治九年,永历六年)农历正月,清海澄守将赫文兴向郑成功投降。二月,郑军攻长泰,清朝派遣陈锦率大军前往救援,两军于江东桥展开大战。郑成功仗着对闽南地形较为熟识,在江东桥附近安排了许多伏兵,大败陈锦,歼灭多数清军,取得江东桥战役的胜利。不久即攻下长泰。攻克长泰之后,郑成功集结大军进攻漳州府城,将之层层包围。 四月,清朝为解漳州之围,于是募集百艘船舰进犯厦门,郑成功遂派陈辉、周瑞等率领百余艘战舰迎击,于崇武大败清军,取得崇武战役的胜利。郑军在海上大捷,因而对漳州城的施压没有稍减;然而漳州守军亦相当顽强,使得围城的势态持续超过半年。几个月下来,漳州城内的水粮已竭,士卒、百姓饿死者不计其数。据说当时,城中军民互相争夺食物,即使家中有食物者也不敢烹调,因为一旦被发现燃起炊烟的人家就会被抢,更传说有人吃人肉的惨况发生,史载“城中人自相食,百姓十死其八,兵马尽皆枵腹”。 同年九月,清军将领固山额真金砺率领了万人大军开抵福建,进入泉州府,郑成功才下令解除漳州之围以待敌军。郑成功将部队布置于漳州龙溪古县,欲用击败陈锦的同样方式,来伏击金砺军,但却遭金砺识破,两军展开混战。郑军提督黄山、陈俸、右先锋镇廖敬、郭廷、护卫右镇洪承宠都在激战中阵亡。郑军于交战失利后,只能撤退以确保海澄、厦门的安全。清军趁胜收复南靖、漳浦、平和、诏安四县。 1653年(清顺治十年,永历七年)农历四月,金砺进犯海澄,与郑成功展开激烈战斗。在清军的猛烈炮火之下,郑成功部队损失惨重,许多部将战死;郑成功见军队士气低落,亲临阵前喊话,也险遭炮击。五月,郑成功侦知清军火药钱粮不继,于是诱敌决战,趁清军大举渡河之际,以火攻大破金砺,取得海澄战役的胜利,海澄得保安全。海澄战役以后,金砺被清廷召回京师,双方再度处于相持局面。 第六十八章 数拒清廷 剑指南京 1653年(清顺治十年,永历七年)农历五月,海澄战役以后,顺治帝敕封郑成功为“海澄公”,郑成功不接受。八月,双方与泉州府安平报恩寺内议和,郑军得以休兵筹措粮饷,稍事整顿。十一月,顺治帝再度敕封,并承诺给予一府(泉州府)之地安置兵将,郑成功仍不接受。 1654年(清顺治十一年,永历八年),定西侯张名振见清军已将军力集中于福建,则江、浙等地防务势必空虚;于是乃向郑成功请师,率领百艘战舰北上,图取江南地区。张名振的北伐之师沿长江进攻,直达金山寺,威胁南京城,但因后援接济不及,只得回师。 清廷再遣使与郑成功议和,承诺给予兴化、泉州、漳州、潮州四府地方;郑成功以“兵马繁多,非数省不足安插”为由,再拒绝之。清又遣使往议,郑成功的亲弟郑渡、郑荫也在使节之中。郑成功称“清朝没有诚意”,并谓“我一日未受诏,父一日在朝荣耀”,又一次拒绝清朝提出的条件,坚持抗清。 此时南明西宁王李定国与郑成功联系,希望从东、西合力进攻广东,则明朝势力得以合流,若再沿长江北伐,攻赣、皖、苏各省,则复兴大业有望矣。郑成功一方面在与清廷谈判,一方面派林察、周瑞督军西进,却因故延误了与李定国的约期,致使李定国孤军奋战,虽克复肇庆,却于新会大败而回。李定国本来对与郑成功会师北伐,抱有很大期待,甚至促成李、郑连姻来巩固盟谊;但却因郑成功屡愆军期而误了大事,李定国对此相当失望。 同年清朝漳州协守刘国轩向郑成功投降,引郑军进入漳州府城;漳州总镇张世耀见大势已去,与以下官员尽皆向郑军投降。十二月,郑军分兵进击,拿下同安、南安、惠安、安溪、永春、德化诸县,军队进入兴化。 1655年(清顺治十二年,永历九年),因为永历帝和郑成功势力相隔遥远,特准郑成功设置六官及察言、承宣、审理等官方便施政,同时允许他委任官职,武官可达一品,文职可达六部主事。郑成功每次拜封官员,都请宁靖王朱术桂等明朝宗室在旁观礼,以示尊重体制。郑成功同时将厦门(当时称中左所)改名为“思明州”,并建造演武亭,以便亲自督察官兵操练。 九月,清朝定远大将军、郑亲王世子济度率三万大军入闽,会同驻闽清军,准备进攻厦门,郑成功开始巩固金门、厦门的防御。与此同时,还派遣部将率领舟师两路进击,一北上浙江,一南下广东,令清军腹背受敌、难以兼顾头尾。北上郑军连战皆捷,攻入舟山,但南下的郑军虽一度攻取揭阳,却遭到清援军击溃,死伤惨重。 1656年(清顺治十三年,永历十年)四月,济度调集各路水师进攻厦门,于围头海域遭郑军痛击,清军大败而归。郑军取得泉州战役的胜利。十二月,郑成功部队又在闽东北取得护国岭战役的胜利。 1658年(清顺治十五年,永历十二年),郑成功统率水陆军十七万与浙东张煌言会师,大举北伐。大军进入长江之前,于羊山海域遭遇飓风,损失非常惨重,只得暂且退回厦门,重整旗鼓欲攻南京。 郑成功欲进攻南京,帐内有部将谏阻,这部将便是中军提督甘辉,当下献计道:“我军深入南京,清廷必发兵来救,前有守兵,后有援兵,我军孤处其间,岂非陷入重围?现不如将我军分作两路,一路取扬州,堵住山东来军,一路据京口,截断两浙漕运,严扼咽咳,号召各郡,南京不战自困,便唾手而得了。” 郑成功道:“此计未免太迂。据我看来,南京清兵,多已调往云贵,现在不乘胜攻取,更待何时?况清提督马进宝,已自松江遣人通报与我,南京城虚援绝,还有多大本领,敢与我对敌?自然是马到成功了。” 1659年(清顺治十六年,永历十三年),郑成功再次率领大军北伐,郑成功先向孝陵前率军祭奠,随后作了一篇檄文,传布远近,令张煌言别率所部,由芜湖进取徽、宁各路,自率兵攻南京。 两江总督郎廷佐闻郑军已至,急遣将分守要害,郑成功围攻不下,惟接连得煌言捷报,说是太平、宁国、徽州、池州等府,都已攻克,张煌言部收复芜湖一带十数府县,一时江南震动。郑成功不胜欣喜,料想南京一城,不日可拔。忽报郎廷佐遣人下书,成功传见,把来书阅看,乃是愿献城池,惟城内人心不一,须要慢慢劝导,限期半月,方可献纳。 郑成功甚喜,即批回照准。其实郎廷佐的书信,乃是缓兵之计,他已闻得云、贵获胜,朱由榔远遁,清兵可自西返东,来援南京,因此托词献城,宽延时日。郑成功不知是诈,竟堕入他计中按兵不攻了。 第六十九章 磨盘山血战 自孙可望降了洪承畴,具述桂王庸弱的情形,向洪承畴献出了西南地区的地图,并且告诉了大西军的具体情况,使清军摸清了底细。清政府本无心西略,欲弃云、贵两省,给与桂王偏安,及得了承畴奏疏,遂定议西征。 公元1658年(清顺治十五年、明永历十三年)二月,清廷决定分三路大军攻贵州。平西将军吴三桂同都统李国翰领北路军从四川进攻,命贝子洛讬为宁南靖寇大将军,会同经略洪承畴,从湖南进发;命都统卓布泰为征南大将军,率提督钱国安,向广西进发。 本来大西军应针锋相对,可此时李定国正在永昌镇压王自奇、关有才叛乱,无暇反击。洛讬、洪承畴一军,出靖沅、镇远,至贵阳,击走守将马进忠,遂入据贵阳城。吴三桂一军,由重庆至遵义,击退守将刘镇国,获粮三万石,降兵五千,遂入占遵义城。卓布泰一军,亦连陷南丹、那地、独山等地。 此时刘文秀已病逝,军政统归李定国执掌。永历帝任命李定国为招讨大元帅,开始部署反击。首先他致书李来亨,让夔东十三家围攻重庆,牵制湘楚,然后派冯双礼、祁三升据贵阳附近鸡公背,拒敌中路,派李承爵壁垒普安黄草坝(贵州兴义),拒敌南路,派白文选据遵义孙家坝,拒敌北路。李定国自守北盘江铁索桥,居中策应。 李定国此时中了洪承畴的计。当冯双礼要求增兵入黔,出击贵阳时,李定国接到洪承畴的来信,称:“某本待罪先朝,志切同舟,惟俟吴王(指吴三桂)之至,合兵以听指挥,无烦王师远出也。”李定国不知道真假,延缓增兵,贻误了战机。八月,李定国才率师东进,又赶上雨季,日行止一二十里,士气低落。相反清兵得到喘息之机,实力增强,开始攻滇。 九月,清廷增派信郡王铎尼为三路统帅,进趋云南。至十一月,中路铎尼部败冯双礼于鸡公背,陷安庆、曲靖,北路吴三桂都败白文选于七星关,南部卓布泰部逼凉水井,陷安隆,李承爵战死。李定国闻讯,亲率主力三万人与卓布泰决战。双方在炎遮河双河口摆开战场,激烈的盘江大战开始了。 李定国军英勇阻击,初战告捷。第二天,清军倾巢出动,李定国军疏于防备,又刮起北风,金枪失火,燃起山茅野草,清军乘火势猛射,致使李定国军全线崩溃。清军攻破了李定国的罗炎、凉水井大营,然后大肆屠杀大西军和当地百姓,军民被杀的不下三、四十万人,李定国的妻子家属均被卓布泰抓获处死,大西军精锐部队受到致命损失。 但是,这并未使李定国气馁,他说:“事已至此,还有什么说的呢,我就这一颗忠心献给大明,死而后已。” 十二月十三日,李定国退回昆明,永历帝召开御前会议,研究今后出路。讲官刘范主张按刘文秀遗表行事,入巴蜀,依靠夔东十三家,经营陕洛地区。李定国提出撤入湖南地区,如果获胜六诏可以攻下,如果不胜可以进入越南,召集东南亚诸国反清义士,航海到厦门和郑成功汇合,共同进行抗清。 刘范、李定国均主张先转移,再图恢复。但永历帝的臣僚多为滇人,不愿离开家乡,勋臣沐天波、权臣马吉翔便力主退守滇西,一旦事急则逃入缅甸,永历帝表示同意。李定国军行进止,一以诏敕从事,并不敢坚持己见,只是对沐天波说:“公其努力,愿无生后悔而终忆余言也。” 公元1659年(清顺治十六年、明永历十三年)正月初三,清兵会师昆明,又立即紧追不舍。为了保护永历帝脱离险境,李定国命总兵靳统武领兵四千护永历帝奔腾越(云南腾冲),自己则率精兵六千留永昌(云南保山)阻击。二月,吴三桂又在大理败白文选,气势汹汹追来。李定国决心打掉敌人的锐气,全歼追兵,策划了他生前最后一次激烈的战斗——磨盘山战役。 磨盘山在永昌城东,一名高黎贡山,为西南第一穹岭,山路崎岖,仅可通一骑。李定国料清兵穷追,必从此山经过,另士兵筑栅数道,左右设伏,大营屯山后四十里橄榄坡,炊食饷伏,令毋见烟火。他估计吴三桂必无戒备,便以窦民望为初伏,高文贵为二伏,王国玺为三伏,清军进入三伏,“首尾横击之,片甲不令其逃也”。 果不出料,二月二十一日,吴军追来,其先锋已进入二伏,却节外生枝,南明光禄寺少卿卢桂生潜出告密。吴大惊,急令后撤,并炮击左右伏兵。农民军出伏作战,“短兵相接,自卯至午,僵尸堵叠”。 磨盘山战役有三分之二的战士战死,清军也死伤大半,后退三十里,包括固山额真沙里布在内的十八名将官都统被击毙。南明遗民刘彬诗曰:“凛凛孤忠志独坚,手持一木欲撑天,磨盘战地人犹识,磷火常同日色鲜”。由于李定国率领的大西军作战勇猛,使清军再不敢骄横穷追。 可是永历帝在马吉翔挟持下,从腾越逃入缅甸,从此与李定国、白文选失去联系。三月,李定国、白文选相会于木邦(缅甸新维),商议今后去向。李定国认为:“缅甸地区贫苦,大军进入缅甸日后必会发生祸乱,白文选则说:“现在内地都已经被清寇占领,继续在内地会危险,不如,我随皇帝去缅甸,你主持外部军务大事。”两人意见不和,便各自行动。 磨盘战役后,李定国余众不过数千,势力窘迫。不久,贺九仪从广南率万人来会合,祁三升、魏勇等均率部投归,军势稍振。李定国将大营移孟琏(云南澜沧),多造印敕,遍结土司,号召共同抗清。沅江土司那嵩起兵响应。李定国部坚持数月,被清军攻破,又移营孟艮,招安头人,耕种纳粮如郡县例。 吴三桂见无法扑灭大西军,又采取招降措施,一时农民军中不坚定分子纷纷投降。公元1660年(清顺治十七年、明永历十四年)三月,吴三桂用贺九仪妻子劝降,贺九仪刚要去投降竟被李定国杀了,从此无人敢言降字。 第七十章 郑成功南京兵败 张煌言九死一生 清信郡王铎尼,因朱由榔已奔缅甸,奏捷北京,得旨令大军回朝,留吴三桂镇守云南,封吴三桂妻为福晋,命其子吴应熊在京供职。 顺治帝以荡平云、贵,方拟郊迎功臣,饮至策赏,不料江南警报,纷纷递到,顺治帝忙召满廷文武,商议退敌,便道:“朕即位十数年,南征北讨,没有一日安息,现闻云、贵已捷,明宗垂尽,朕道是舆图一统,得享承平,不料这个郑成功,又来作祟,江南四府三州二十二县,都报失守,南京危在旦夕,看来还不能安枕。朕想做皇帝很没趣味,倒不如做个和尚,象西藏的达赖、班禅,安闲也安闲,尊荣也尊荣,岂不快活自在么?” 当时文武百官都跪奏道:“天子英武圣明,古今无两,区区小丑,何庸过劳圣虑。” 顺治帝道:“朕拟简率六师,自去亲征,除绝逆众,然后择个安静地方,去享清福。明日各大臣,随朕至南苑阅师,不得有误!” 文武百官,齐声遵旨而出。次日,各官云集南苑,恭候御驾,到了时候,御驾已至,两旁文武站立,至顺治帝登座,个个请过了安。待顺治帝阅师完毕,适兵部尚书急奏,奏上说江南总督郎廷佐拜发,称崇明总兵梁化凤,已击退郑成功。斩其将甘辉等,镇江、瓜州俱已克复。 顺治大喜,命梁化凤为江南提督,并授内大臣达素为安南将军,会同闽、浙总督李率泰进击厦门,务绝根株。旨下,文武百官,又皆叩贺,随即退朝。 这件事还要从郑成功中了郎廷佐的缓兵之计说起。清顺治十六年、明永历十三年(1659年)七月,郑成功率军北伐,连舟蔽江,号百万,陷镇江、瓜洲,直逼江宁(今江苏南京)。两江总督郎廷佐致书郑成功,称愿献城池,惟城内人心不一,须要慢慢劝导,限期半月,方可献纳。郑成功甚喜,即批回照准。 其实郎廷佐的书信,乃是缓兵之计,他已闻得云、贵获胜,朱由榔远遁,清兵可自西返东,来援南京,因此托词献城,宽延时日。郑成功信了郎廷佐,就此按兵不攻。 郎廷佐恰飞檄调兵,梁化凤即奉檄往援。两边相持数日,梁化凤登高望敌,遥见敌营不整,樵苏四出,军士都在后湖嬉游,便禀明郎廷佐,趁夜袭营。梁化凤率五百骑夜出神策门,破白土山敌垒。明日,督兵出仪凤门,提督管效忠出钟阜门,夹击搏战,毁其木寨。前锋余新仓卒起来,不及持械,被梁化凤活捉。 郑成功闻报,忙率军相救,梁化凤已自入城,无从夺回余新。郑成功因郎廷佐失信,令甘辉守营,自出江上调发水师,夹攻南京。 不料成功去后,清兵倾城而出,清总管喀喀木等出神策门,直攻白土山,督将士仰击,寇迎拒,殊死战。甘辉率军上前拦阻,两下酣战,胜负未分。突闻营后射入铳炮,后队不战先乱。甘辉前后受敌,只自死战不退,无奈部将多已逃走,仅剩数百残兵,东冲西突,清兵执着长枪,四面攒聚,甘辉尚竭力招架,无如马已被搠,蹶倒前蹄,甘辉坠地被俘。 郑成功军士气低落,纷纷溃逃。迫江上,梁化凤先遣别将焚其舟,郑成功兵自蹂藉及入江死者无算。郑成功遁入海,梁化凤料到郑成功会还攻崇明,先遣别将为备。郑成功出海攻崇明,梁化凤自江宁还援。郑成功度不能克,括民舟将渡白茅口,梁化凤与相值,绝流迅击,炮石荡海波,郑成功复大败,遂扬帆出海,逃回厦门。此站郑军损兵折将,甘辉俘后被杀,万礼、林胜、陈魁、张英等大将皆战死。 此时张煌言正收复徽州,闻郑成功在南京城下兵败而退回海上的消息。致使张煌言所率义军处于进退维谷、腹背受敌的危险处境,很快遭致郎廷佐军袭击。 清两江总督郎廷佐一方面调遣水军切断张煌言义军东退的水路,另一方面又写信向张煌言劝降。张煌言对招降书“拒不应”,同时,为摆脱困境,又率“余兵道繁昌,谋入鄱阳湖”,向江西发展。当船队进抵铜陵时,却与湖广来援的大批清军水师遭遇,与之激战而败退。最后,张煌言“抚残兵仅数百,退次无为,焚舟登陆”。 又从陆路自桐城,取道霍山、英山,到达东溪岭时,适逢清军“追骑至,从者尽散”。张煌言好不容易才突围而出,只得“变服夜行,至高浒埠,有父老识之,匿于家数日,导使出间道,渡江走建德、祁门乱山间”。 此时张煌言身染疟疾发作,几不能行,但他仍不顾病痛,奋力疾行。到达休宁后,“得舟下严州”。登岸后,又复行山路,途经浙江的东阳、义乌“至天台达海”。历尽千难万险,兵败后绕道潜行二千余里,九死一生,终于回到了浙江沿海地区。此后,他“收集旧部”,准备东山再起。 郑成功得到张煌言生还的消息后,也将自己的部分兵力拨归他统辖,致使军队稍有壮大。张煌言将军队屯驻长亭乡,“筑塘扞潮,辟田以赡军”需军饷。同时,张煌言又派遣使者向朱由榔禀告自己兵败的消息。朱由榔得悉后,在敕书中表示安抚慰问的同时,又给他“加兵部尚书”的职衔。 1660年(清顺治十七年,明永历十四年),郑成功在福建海门港(今龙海东)歼灭清将达素所率水师四万余人,取得厦门战役的胜利,再度重振声威。 第七十一章 郑成功收复台湾 1659年(明永历十三年,清顺治十六年)郑成功率领大军攻打南京,惨败而回。郑军元气大伤,郑成功感于清朝统治逐渐稳固,而郑军困守思明(厦门)孤岛粮草匮乏,难以提供数万大军给养,开始思考取得另外的根据地以为整补。 1660年3月(明永历十四年,清顺治十七年),前荷兰通事何斌(客家人),因与荷兰人发生债务纠纷而逃到思明,向郑成功鼓吹攻取台湾。他说:“台湾沃野数千里,实霸王之区。若得此地,可以雄其国;使人耕种,可以足其食。上至基隆、淡水,硝磺有焉。且横绝大海,肆通外国,置船兴贩,桅舵铜铁不忧乏用。移诸镇兵士眷口其间,十年生聚,十年教养,而国可富,兵可强,进攻退守,真足与清廷抗衡也。” 同时献上台湾地图,讲解原住民形势,以及水路变化。何斌强调台湾的粮食与军用物资充足,贸易位置理想,又有海峡天险,每一项都是郑军迫切的需求,使郑成功非常心动。但当时郑军正准备抵御清将达素的进攻,因此攻台之议被暂时搁置。 同年6月,达素领兵数万进攻厦门,郑成功引诱对方在海上决战,并加以击退,重振军威。 1661年(清顺治十八年,明永历十五年),为了解决大军的后勤给养问题,郑成功决定听从何斌之建议收复由荷兰殖民主义者侵占的台湾岛。郑成功传令大修船只,听令出征,并召集将领讨论攻台事宜。然而将领们对此计划并不认同,虽不敢直言反对,但多面有难色。曾经到过台湾的将领吴豪发言道:“风水不可,水土多病”,又说“港浅大船难进”。提督黄廷也附和吴豪的看法,但二人的意见被郑成功驳斥。大将马信试图打圆场,提议先派一支部队前往探望,如果可取则大军立即跟进,若荷兰人防御坚固,则再讨论。陈永华也同意马信的意见。此时协理中军戎政(军事行政官)杨朝栋揣摩郑成功的想法,发言表示支持攻台,郑成功闻言大喜,决议出兵。 1661年3月(清顺治十八年,永历十五年),郑成功留下儿子郑经防守厦门、金门,郑成功亲率将士二万五千、战船数百艘,自金门料罗湾出发,经澎湖,横渡台湾海峡,向台湾进军。荷兰于台岛西南建有两大防御要塞,一为位于大员(今台南市安平区)的热兰遮城,二为位于台江内陆赤崁地方(今台南市中西区)的普罗民遮城。 当时荷兰东印度公司的台湾长官为揆一,费里第里克,是荷兰国王的弟弟,他驻守热兰遮城。另有地方官猫难实叮驻守普罗民遮城。自1650年前后,随着中国情势动荡,荷兰东印度公司一直关注事态发展是否会影响公司的贸易乃至在台湾的地位。对此公司的最高决策机构十七人董事会曾决议,即便在太平时期,也须维持1200人以上的士兵保护公司在台湾的财产,但事实上并未执行。 1660年(永历十四年,清顺治十七年),当郑成功攻打南京失利,何斌又逃往厦门之后,大员地区便盛传国姓爷即将前来攻打的风声。一月时,大员商馆发现当地华商陆续将财产转移到大陆,同时前来贸易的华船急遽减少,于是召集华商打听消息,最后判断国姓爷将在三月底出兵。 大员长官揆一紧急备战,要求各地加强侦察与武装,不准华人在普罗民遮城贩卖粮食,所有华人商家仕绅软禁在热兰遮城中以免通敌。田间未及收割的稻谷一律焚毁,共焚毁8000袋之多,并造成华人伤亡。揆一同时在3月10日向巴达维亚城的总督报告,请求援军。 1660年7月16日,巴达维亚总督派遣外号“固执约翰”的司令官范德兰率领12艘船只组成的舰队,载运1453人前往台湾。总督指示范德兰,若国姓爷未如情报显示的来袭,则为了弥补财务损失,舰队必须攻打澳门。9月20日,范德兰舰队中的11艘抵达大员。 范德兰并不认为郑成功会前来攻打台湾,抵台不久便坚持要去攻打澳门,与大员方面官员爆发数次激烈争执。为此,大员评议会在1660年10月22日决议派遣使者前往厦门会见郑成功,一探虚实。11月下旬,使者带着覆信回到大员,郑成功在信中表示善意并否认即将攻台。但评议会根据种种迹象,判断郑成功攻台的危机并未解除。范德兰对此大为不满,次年(1661年)2月27日率领两艘船只,以及所有随行军官返回巴达维亚,若干船只被分头派往各地,只留下4艘船和不到600名没有军官率领的士兵,这时大员地区的总兵力为1500人。然而,此时郑成功已经蓄势待发。 1661年(永历十五年),郑成功率领众将士在金门“祭天”“礼地”“祭江”,举行隆重的誓师仪式。一切准备就绪,船舰将士集结于料罗湾,候风进发。郑军进入澎湖海面,狂风暴雨,突然袭来。在极端恶劣的气候条件下,郑成功传令大军连夜破浪前进。四月初一,郑军利用海水涨潮的机会由鹿耳门水道进入台江内海并于禾寮港(今台南市北区开元寺附近)登陆,意图先求取防御薄弱的普罗民遮城。 随后郑军在台江海域与荷兰军舰展开海战,击沉荷军舰赫克特号,取得台江内海控制权,并同时在北线尾地区击败荷兰陆军,以优势兵力包围普罗民遮城。不久,于四月初五即迫使普罗民遮城守军出降。在取得普罗民遮城做为据点之后,郑军随即由海、陆两面围困热兰遮城。由于考虑到两万大军的粮饷调度不易,郑成功并没有做持久战的打算,一开始即对热兰遮城施压,试图胁迫荷兰军队投降。 遭荷兰大员长官揆一拒绝其投降要求之后,郑成功一度下令强攻热兰遮城。由于强攻不下,加之大军粮食短缺,使得郑成功被迫改变策略,派出大部分的军队至南北各地屯田、征收钱粮,以解大军乏粮的燃眉之急,对热兰遮城改采长期包围的战略。 1661年(清顺治十八年,永历十五年)五月初五,郑成功改赤崁为“东都明京”,设承天府及天兴、万年二县。敌军守将描难丁战败投降。于是成功留部将杨朝栋守赤嵌楼,亲自率军乘胜进攻赤嵌城。然而揆一仍然企图据险顽抗,成功命令大军把赤嵌城严密包围起来,发炮向城里进攻。赤嵌城被围困了七个多月,敌军官兵死伤一千六百多人,最后荷军水源被郑军切断,揆一只好扯起白旗,宣告投降。 七月中旬,停泊于外海的荷兰援军遭遇强风侵袭,被迫离开大员海岸。八月中旬,荷、郑两军于台江内海展开激烈海战,郑军大获全胜,击沉一艘荷兰军舰,并夺取船只数艘,自此荷军丧失主动出击的能力,在十二月二十日向郑成功屈服。1662年荷兰驻台湾长官揆一签字投降,荷军交出了所有城堡、武器、物资,包括伤病员在内的约900名荷兰军民,最后由揆一率领,乘船撤离台湾。 至此,荷兰侵略者在台湾38年的殖民统治宣告结束,宝岛台湾又回到祖国的怀抱。 至于大员长官揆一则因为投降而受到审判,被软禁于班达群岛,直到1674年家人以荷盾将他赎回。1675年他出版《被遗误的台湾》一书为自己辩护。 第七十二章 顺治晏驾 顺治十六年(1659年),吴三桂攻下云南后,清政府即委其开藩设府,镇守云南,总管军民事务。永历帝朱由榔在马吉翔挟持下,从腾越逃入缅甸,从此与李定国、白文选失去联系。 公元1660年(清顺治十七年、明永历十四年),李定国曾连续上疏三十余封给永历帝都石沉大海。直到七月,白文选强攻缅都阿瓦失利回来,李定国才了解真相,原来缅甸扣住了永历帝,二人决定攻缅抢出永历帝。九月,两人分别入缅。至十一月,李定国大败缅军,提出送还永历帝,作为退兵的的条件。缅则回答:”你们要攻城,我也不怕,你们大军来这里,水土不服,将士会的病而死。 第二年二月,白、李又合兵入缅,缅集众十五万,巨象千余头来战。二人奋力苦战,大败缅军,渡锡箔江临金沙江窥缅城,缅甸仍不交出永历帝。李定国只得派兵造船渡江,五月又被缅兵捣毁船厂。李定国大怒,围困缅城,不料军中老幼累累,军饥疫作,死亡相继,不得已移军亦渺赖山下。八月,两人又分兵攻缅,但出师不利,十六舟有五舟被击沉。 此时他们亦得知吴三桂已大举攻缅,缅甸国王莽达之弟莽白乘机发动政变,杀死其兄后继位。清顺治十八年、明永历十五年(1661年)八月十二日,缅甸国王莽白给朱由榔捎来口信,让他明日过河,同饮咒水盟誓,以结友好。朱由榔及一些大臣皆看出其中有诈,但寄人篱下,又不敢不去,只好命大学士马吉翔、大臣沐天波等部分文武官员前去赴约。次日上午,马吉翔等人来到缅军驻地塔下,即被三千缅军团团包围。沐天波见有变故,立即夺刀反抗,终因寡不敌众,大小官员42人全部被杀。随即缅军赶往朱由榔住处,追杀随从300余人。 听闻此消息的白文选情绪低落。是月中旬,张国有、赵得胜劫持白文选欲降清,离开李定国。李定国子嗣兴准备堵截,李定国不忍双方自相残杀,命放还,率本部独进洞乌。十二月,李定国又准备再度攻缅,忽闻缅王已献永历帝于吴三桂。李定国愤懑欲绝,并说道:‘势既不敌,追无能为’。 公元1662年(清康熙元年、南明永历十六年)四月,他又抵勐腊,遣官入车礼(西双版纳)借兵,企图东山再起。五月,礼部侍郎江国泰说服暹罗(泰国)与李定国联姻,欲图恢复云南。蜀人马九功也从古剌返回,云南已集四千人,愿为掎角之势。正当李定国欲图大举,不幸军中瘟疫流行,人马病死甚多。李定国修表告天,祈求说道:“如果大势已去,希望老天让我李定国一人去死,不要再连累军民。” 六月十一日,李定国正逢四十二岁生日,突然发病,接着又传来永历帝父子及眷属25人在昆明篦子坡被吴三桂绞杀的消息。李定国恸哭并命人为永历帝发丧,全军将士穿白衣,李定国披发徒跣,号诵抢地,两目皆血泪,大哭道:“我对不起大明,也对不起皇帝,我该怎么面对天下。“六月二十七日夜,李定国死于勐腊(一说景线),临终前还嘱咐儿子及部下:“宁可死到荒郊野外,也不可投降。” 李定国死后,桂王、岷王两部各有数千人不降,聚于阿瓦河东百里,称为“桂家”,“敏家”。勐腊各族人民亦奉李定国为神,过晋王墓均膜拜。并于后山复建“汉王庙”,每年春节进行隆重祭祀。 我们再说回清廷这边,清顺治十七年、明永历十四年(1660年)八月十九日,董鄂妃病逝于承乾宫,顺治帝陷入了痛苦之中,而政治上的苦闷也困扰着他。这时只有佛法使他还有所寄托,所以他再度萌生出家之念。大约在九、十月之交,顺治帝福临决心出家,由茆溪森剃度成了光头天子。十月十五日,茆溪森本师玉林通琇禅师奉诏到京,听说他的徒弟已为皇帝剃发,勃然大怒,立即命令众人堆积柴火准备烧死茆溪森。 因此他劝福临说:“如果以尘世之法论的话,皇上应该永远坐在皇位上,上可以安定圣母的心,下可以使得民众安居乐业;如果以出世之法论,皇上也应该永久做君主帝王,对外可以保护操持佛法的人,对内住一切大权菩萨智所住处。”顺治帝听从了他的谏议,允许蓄发,暂时罢了出家的念头。茆溪森也因此免于被烧死,当月便离开京京城回南方去了。顺治帝虽然不再出家,但内心已然完全受到了佛法的熏陶。 顺治十八年、永历十五年(1661)正月初二,福临安排吴良辅出家为僧。这天他亲临悯忠寺观看吴良辅出家仪式。归来的当晚即染上天花,发起高烧来。他预感病体沉重,势将不支,初六日深夜急召礼部侍郎兼翰林院掌院学士王熙及原内阁学士麻勒吉入养心殿,口授遗诏。王熙、麻勒吉二人退至乾清门下西围屏内,以初七一天的时间撰拟。一共三次进给皇上预览,皇帝三次亲自斟酌,刚到晚上才决定。当夜,顺治帝与世长辞了,终年24岁。 顺治帝福临晏驾后,麻勒吉急忙捧遗诏去奏知皇太后,按遗诏辅政四大臣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及信郡王铎尼、大学士洪承畴等,奉了八龄的新主,即帝位于太和殿,这便是皇三子玄晔,拟定年号康熙,次年改元为康熙元年。 顺治帝遗诏实为罪己诏,共罗列十四条罪过,主要是未能遵守祖制渐染汉俗,重用汉官致使满臣无心任事,几乎完全否定了他自己一生中最有光彩的政绩。至于这是否福临本意,即这十四条是否福临过目批准的已无从知晓。但却留给了后世之疑:遗诏公布前先奏知皇太后;遗诏的主要起草者王熙事后对此守口如瓶。因此,人们有理由说遗诏本出太后授意,确实是母亲责备儿子的话。 顺治帝福临崩后,梓宫放在了景山寿皇殿。四月十七日,由再次进京的茆溪行森执行火化仪式。火化后宝宫(骨灰罐)安葬于遵化马兰峪,是为孝陵,庙号世祖,谥号章皇帝。 第七十三章 辅政四大臣 清顺治十八年、南明永历十五年(1661年),二十四岁的顺治帝福临突然病逝。年仅八岁的玄烨即位于太和殿,颁诏大赦,并改年号为康熙,次年为康熙元年。 顺治帝生前没有册立太子,有说法是顺治帝临终时接受汤若望的建议,因玄烨出过天花具有免疫力而选其为继承人,以遗诏的形式册立玄烨为皇太子。顺治遗诏同时指派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四大臣辅政,我们先来介绍下这四位辅政大臣。 索尼,赫舍里氏,满洲正黄旗人。清太祖努尔哈赤时,就随其父硕色自海西女真哈达部携家眷前来归顺。因为他们兄弟父子全都通晓满、蒙、汉文字,太祖命入弘文馆,赐号“巴克什”,相当于现在的博士,并授索尼一等侍卫之职。 天聪元年(1627年),在宁锦之战中,索尼跟从清太宗皇太极攻打锦州,负责在宁远周边侦察明军动向。天聪三年(1629年),索尼跟从皇太极率大军突入内地,逼近明朝京师,史称“己巳之变”,明朝督师袁崇焕前来赴援,在北京城东南列营。贝勒豪格突入战阵,明军大举赶来,箭矢如雨。索尼跃马驰入战阵,奋勇杀敌,将皇长子豪格救出重围。天聪四年(1630年),清军不战而降服了榛子镇、沙河驿,攻破了京东重镇永平,由索尼率军驻守。 天聪五年(1631年),索尼被提拔为吏部启心郎。跟从皇太极围攻大凌河,并击败明军自锦州而来的救援。天聪六年(1632年),索尼跟随清军征讨察哈尔,攻掠山西大同等地,夺取了阜台寨,很快清廷赠与他牛录章京世职。皇太极崇德八年(1643年),朝廷考察他往日的功劳,进封为三等甲喇章京。 顺治五年(1648年),正值清明时节,多尔衮遣索尼去盛京拜祭昭陵,将要出发之时,贝子屯齐诬告索尼与图赖等人谋立肃亲王豪格,论罪当处死,朝廷予以从轻处理,索尼被夺官抄家,安置到了昭陵。 顺治八年(1651年),顺治亲政之后特召索尼回来,恢复之前的世职。累进世袭一等伯,提拔为内大臣,兼议政大臣、总管内务府,成为顺治朝位首席满洲大臣。索尼在任其间,严明法度,力求赏罚分明。他提出一个重要的建议,除了开国元勋的官职可享受世袭,今后如果没有特殊的战功,不要再轻赐世袭的待遇。他还主张打击奸商,抑制豪强。至顺治十八年(1661年),顺治帝驾崩,索尼为四大辅政大臣之一。 叶赫纳喇·苏克萨哈,满洲正白旗人,顺治七年(1650年),告摄政王多尔衮图谋不轨,多尔衮被追黜。后率军镇湖南,屡败刘文秀军于岳州、武昌、常德。受遗诏为四大辅臣之一。 钮祜禄·遏必隆,满洲镶黄旗人。清太祖努尔哈赤外孙,“开国五大臣”额亦都第十六子,母为努尔哈赤四女和硕公主穆库什。 天聪八年、明崇祯七年(1634年),以父荫额亦都子袭一等子爵昂邦章京职,代替其父之功,准世袭罔替。授头等侍卫,管勋旧满洲镶黄旗佐领。 皇太极崇德六年、崇祯十四年(1641年),随皇太极进攻明朝,以战功得优赉。后又从奉命大将军阿巴泰入长城,攻克蓟州;再进山东,攻夏津,以头功授牛录章京世职。顺治二年(1645年),随顺承郡王勒克德浑于武昌之役斩杀李自成之侄李锦,晋封二等甲喇章京。顺治八年(1651年),顺治帝亲政,授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銮仪卫掌卫事(总理銮仪卫事内大臣)等,顺治十八年(1661年),与索尼、苏克萨哈、鳌拜三人并受顺治帝遗诏为辅政大臣。 鳌拜,瓜尔佳氏,满洲镶黄旗人。清朝三代元勋、权臣,苏完部落首领索尔果之孙,后金开国元勋费英东之侄,八门提督卫齐第三子。出身将门,精通骑射。跟随皇太极征战四方,攻克皮岛,参加松锦之战,平定农民起义,立下赫赫战功,成为皇太极最信任的武将,号称“满洲第一勇士”。皇太极病逝后,拥戴皇九子福临即位,成为议政大臣,位极人臣。 清军入关以后,鳌拜主要的任务是追击农民军。顺治元年(1644)十月,鳌拜随靖远大将军英亲王阿济格取道陕北,进攻已经退守西安的李自成农民军,率军由内蒙入陕北,攻陷四城,降三十八城,随即挥师南下。后来多铎率军攻进潼关,直逼西安。李自成被迫放弃西安,退往湖广。阿济格奉旨率军剿除“流寇余孽”,鳌拜等遂分翼出师,水陆并进,于河南邓州和湖北承天、德安、武昌等地前后十三战,重创大顺军。 李自成于湖北九宫山遇害,大顺军瓦解后,鳌拜又随肃亲王豪格等率军进攻张献忠大西农民军。清军得知张献忠率军已退到西充一带,鳌拜再次充当先锋,率领先头部队前往狙击。两军相遇,鳌拜等人又是身先士卒,往前猛冲。大西军抵挡不住而溃败,张献忠也于此役中被杀。打败大西军主力之后,鳌拜等又继续深入,基本上肃清了四川一带的农民军。大西军余部在孙可望、李定国率领下退往云贵地区。 顺治亲政后,闻知鳌拜、索尼等人曾经盟誓“一心为主,生死与共”,忠心耿耿,遂对鳌拜极为敬重,视为心腹重臣。从此以后,鳌拜随侍顺治身边,直接参与管理国家各类事务,如商讨本章批复程序、联络蒙古科尔沁部、协和太后与皇帝之间的关系、祭奠过世王公妃嫔、协助会审案狱,并倡议“大阅以讲武”,自教武进士骑射,等等。顺治十三年(1656),鳌拜旧伤复发,卧床不起,顺治亲临鳌拜府邸去看望慰问。 顺治十八年(1661)顺治立下遗诏,指定由皇三子玄烨嗣位(即康熙帝),以索尼、苏克萨哈、遏必隆、鳌拜为辅政大臣。顺治死后,四位辅政大臣曾经在顺治灵前盟誓,表示同心同德辅佐小皇帝玄烨。虽然这一盟誓意义重大,但事实证明四大臣并不能抱成一团,忠心辅主,当然这是后话。 第七十四章 鳌拜擅权 却说爱新觉罗·玄烨即位,改元康熙,由四位辅政大臣,尽心佐理,首拟肃清宫禁,将内官十三衙门,尽行革去。 十三衙门,是清顺治十一年(1654年)由宦官吴良辅等建议,仿明朝体例二十四衙门而设立的。作为内廷机构,为皇帝及其家族服务,在宫廷内侍奉皇室及其家族,以宦官为主管。其下即:司礼监、御用监、御马监、内官监(宣徽院)、尚衣监、尚膳监、尚宝监(尚宝司)、司设监、尚方监(尚方院)、惜薪司、钟鼓司(礼仪监、礼仪院)、兵杖局、织染局(经局)。 清顺治十八年(1661年),吴良辅等伏诛,裁撤十三衙门,另由上三旗包衣组设内务府,改尚膳监为采捕衙门,改惜薪司为内工部,又改御用监为广储司,宣徽院为会稽司,礼仪院为掌仪司,尚方院为慎刑司,采捕衙门为都虞司,内工部为营造司,又自掌仪司分出庆丰司,总称司,宦官之权皆归内务府。 康熙元年(1662年),平西王吴三桂、定西将军爱星阿擒杀永历帝朱由榔。康熙特降殊旨,另吴三桂晋爵亲王,兼辖贵州,镇守如故,命爱星阿即日班师。李定国听闻朱由榔被吴三桂绞杀的消息,恸哭并命人为永历帝发丧,李定国披发徒跣,号诵抢地,两目皆血泪,后死于勐腊。临终前还嘱咐儿子及部下:“宁可死到荒郊野外,也不可投降。” 至此,清朝西陲无遗患,独东南尚有张煌言、郑成功。张煌言隐居南田岛,随从只有数人,明知大势已去,无能为力,只是忠心未泯,还与台湾常通音信,屡促成功进兵,不料郑成功突然病逝于台湾,致使抗清斗争形势更为严峻。 张煌言则转战于宁海临门村一带。这时,清廷浙江总督赵廷臣趁张煌言义军处境艰难之际,写信招降,张煌言不为所动,并回信拒绝。十一月,鲁王朱以海薨于金门。于是,张煌言只得转战于宁海县临门村一带,还师临门,更使张煌言感慨万千。 清廷浙江总督赵廷臣再次写信招降,张煌言扔不为所动,义军此时虽多次奋战,然孤悬海上,被迫孤军作战,日渐势单力薄。为此有人提议将义军队伍拉上鸡笼岛驻扎,张煌言认为此议不可行,鸡笼小岛,四面环海,易攻难守,若遭致清军突袭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康熙三年(1664年)六月,张煌言见复明无望,在南田的悬嶴岛解散义军,隐居海岛不出。七月十七日,清军通过叛徒找到张煌言隐居地,夜半渡岛,张煌言同部属罗子木侍僮杨冠玉等人被执,九月七日,张煌言被清军杀害于杭州弼教坊。当他赴刑场时,大义凛然,面无惧色,抬头举目望见吴山,叹息说:“大好江山,可惜沦于腥膻!”临刑时,他拒绝跪而受戮,“坐而受刃”,时年仅四十五岁。监斩官见杨冠玉年幼,有心为他开脱。杨冠玉却断然拒绝道:“张公为国,死于忠;我愿为张公,死于义。要杀便杀,不必多言。”言罢跪在张煌言面前引颈受刑。 这时候,镇守闽地的耿继茂,复与闽督李率泰,水师提督施琅,借了荷兰国夹板船数艘,攻克金、厦二岛,复名思明州为厦门。郑军退保台湾,由成功子经据守台地,仍奉永历正朔,效节海外。 八龄天子,坐享承平,修文偃武,只洪承畴、范文程等一班勋臣,先后于康熙四年(1665年)、康熙五年(1666年)逝世,朝纲国计,统归辅政四大臣管理。 四大臣中,索尼是四朝元老,资格最优,人品亦颇公正。遏必隆、苏克萨哈勋望较卑,凡事俱听索尼主裁。独这鳌拜随征四方,自恃功高,横行无忌,连索尼都不在眼中,他想把索尼诸人,一一除掉,趁着皇帝冲幼,独揽大权,因此暗中设法,先从苏克萨哈下手。 鳌拜与苏克萨哈的对垒,问题集中在镶黄旗与正白旗圈换土地上。苏克萨哈是正白旗人,鳌拜乃镶黄旗人,顺治初年,睿亲王多尔衮曾把镶黄旗应得之地,给与正白旗,别给镶黄旗右翼地,旗民安居乐业,已二十多年。 然康熙五年正月,鳌拜执意更换旗地,在社会上激起了轩然大波。苏克萨哈力阻,大学士、户部尚书苏纳海,直隶、山东、河南三省总督朱昌祚,巡抚王登联皆言不可为。鳌拜恼羞成怒,利用职权将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下狱议罪。玄烨特召辅臣询问。鳌拜请将苏纳海等置重典,索尼、遏必隆不能争,独苏克萨哈缄默不语。康熙帝犹在迟疑,鳌拜即向御座前,检出片纸,提起御用的朱笔,写着:“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不遵上命,着即处斩”十七个大字,匆匆径出。索尼等亦随了出来。鳌拜就将矫旨付与刑部,刑部安敢怠慢,即提到苏纳海、朱昌祚、王登联三人,绑出市曹,一概枭首。 鳌拜也时常讲述苏克萨哈坏话,在资格最老的大臣索尼旁挑拨离间,因此很多人不想相信大臣苏克萨哈,因此鳌拜也日益骄恣,渐渐日增排挤苏克萨哈。 康熙六年(1667)六月,索尼病死。索尼虽然在生前未能遏制鳌拜的势力,不过他临死前的一个动作却造成解决鳌拜问题的良好转机。这年,康熙帝玄烨已年满14岁。索尼上书请小皇帝遵循先帝顺治14岁亲政的先例,开始亲政。 七月,康熙亲政,加恩辅臣,仍命佐理政务。皇帝已经亲政,却又无法应对鳌拜的威胁,苏克萨哈便上疏请求解除辅臣之任,愿往遵化守护顺治陵寝。 这个举动别有意味,那就是既然苏克萨哈已经卸任(此时他已经排名第一),那么鳌拜、遏必隆两人按理也应辞职。这一招触及到鳌拜的要害,可鳌拜却不想就这样退出政治舞台。于是鳌拜给苏克萨哈罗织了心怀奸诈、久蓄异志、欺藐幼主、不愿归政等24款罪名,提出应处凌迟、族诛之刑。并拟将苏克萨哈与长子查克旦磔死,余下子孙处斩,籍没家产。 康熙帝玄烨洞见鳌拜等素怨苏克萨哈,积以成仇,而不准奏。鳌拜攘臂上前,强奏累日,再次矫旨,剪除苏克萨哈,为他全面擅权扫清道路。 至此,索尼已故,苏克萨哈被杀,四大辅臣只剩下一个无足轻重的遏必隆,鳌拜更加肆无忌惮,为所欲为。虽然康熙已经亲政,但鳌拜并不想归政于他。 第七十五章 计诛鳌拜 欲撤三藩 康熙帝经此一激,决意铲除鳌拜集团。但鳌拜党羽已经遍布朝廷内外,行动稍有不慎,必将打草惊蛇,酿成大变。 康熙决定不露声色,于是挑选一批身强力壮的亲贵子弟,在宫内整日练习布库为戏。鳌拜见了,以为是皇帝年少,沉迷嬉乐,不仅不以为意,心中反暗自高兴。不到一年,都学得拳术精通,武艺高强,连康熙帝也得了一点本领。于是康熙帝不动声色,先封鳌拜为一等公。 康熙八年(1669)五月,康熙先将鳌拜的亲信派往各地,离开京城,又以自己的亲信掌握了京师的卫戍权。然后他召鳌拜入宫觐见。鳌拜此前常常出入宫廷,不以为奇。这次一召,他就毫无提防地来了。 到了内廷,见康熙帝端坐在上面,两旁站立的,便是一班少年贵胄。鳌拜昂着头,走至康熙帝前。说道:“皇上召臣何事!” 康熙帝竖起龙目,怒向鳌拜道:“你知罪么?” 鳌拜毫不畏惧,直答道:“臣有何罪?” 康熙帝道:“你结党树私,妨功害能,罪不胜举,还说无罪!” 鳌拜听了此语,恼着性子,忍耐不住,仍旧发作攘臂故态。康熙帝索性激他一激,便道:“左右与我拿下!” 鳌拜厉声道:“哪个敢来拿我!” 言未毕,一群少年应声而出,拥住鳌拜,你一拳,我一脚,鳌拜不防这童子军,竟有如许能力,方想极力招架,谁知已被众少年掀翻,束手就擒。 接着,康熙帝命议政大臣等审讯鳌拜。大臣们审实后,宣布鳌拜30条罪状,应处以革职、立斩。据法国传教士白晋记载,当时鳌拜请求觐见康熙,让康熙看他为救康熙祖父皇太极而留下的伤疤。结果,累累伤痕和对上两代皇帝的功绩,终于使他保住了性命。康熙念及鳌拜资深年久,屡立战功,且无篡弑之迹,遂对他宽大处理,免死禁锢,其党羽或死或革。不久,鳌拜就在禁所死去。 仅存的另一辅政大臣遏必隆因为长期勾结鳌拜,被削去太师、一等公的爵位。康熙帝由此完全夺回朝廷大权,开始真正亲政的阶段。康熙帝铲除鳌拜之后,甄别官吏,为被鳌拜矫旨处死的苏克萨哈等昭雪,奖励百官上书言事,禁止圈地等弊政,实操朝政大权。 这时文武百官,方晓得康熙帝年少英明,不敢肆无忌惮。这事传到外省,别人倒还不甚介意,只有那两朝柱石功高望重的吴三桂,偏觉心中不安起来。此时还要从清朝入关开始说起,清廷入关之后,因为八旗兵力不足,为了对付农民起义军和南明朝廷的反抗,不得不依靠明朝的降官降将充当前驱,从事招抚及武力镇压。在明朝降将中,以孔有德、耿仲明、尚可喜、吴三桂四人替清朝出力最大,所以均受封为王。他们所率领的军队成为八旗以外的重要力量,在满清入关后为其效尽犬马之劳。经过二十年的斗争,坚决抗清的农民军失败了,南明的政权也垮台了。这时清廷把八旗基本力量放置在北方,以保卫京师及驻防各重要城池,而南方就暂让给吴三桂等去镇守。 吴三桂封平西王,镇守云南,兼辖贵州;尚可喜封平南王,镇守广东;耿仲明封靖南王,死后,其子耿继茂袭封,镇守福建。上述三方势力合称三藩。三藩之外,还有一个孔有德。但是孔有德在同李定国作战时失败自杀于桂林,其子也被李定国所杀,所以无人袭封,仅有一女孔四贞嫁给孙延龄,清廷即以孙延龄为将军代领其众,驻守桂林。三藩在所镇守的省份权力甚大,远超过当地地方官员,并可掌控当地军队、税赋等。 三藩各拥重兵,久据数省。平南、靖南二藩各有兵力十五佐领,绿营兵各六七千,丁口各两万;平西王所属兵力五十三佐领,绿营兵一万二千,丁口数万。吴三桂功高兵强,四方精兵猛将多归其部下。清廷又擢升其部将王辅臣为陕西提督,李本深为贵州提督,吴之茂为四川总兵,马宝、王屏藩、王绪等十人为云南总兵。三藩势力几及全国之半。 康熙十二年(1673年)三月,广东镇守平南王尚可喜,因其子尚之信酗酒暴虐,不服父训,恐怕弄出大祸,遂用了食客金光之计,奏请归老辽东,留其子尚之信继续镇守广东。他的意思,无非望康熙召还,得以面陈一切,免致延累。适值康熙因鳌拜一事,痛恨权臣,见了此奏,即群臣议复。 经户、兵两部和议政王贝勒大臣集议,认为如果尚之信拥兵留镇广东,跋扈难制,即议定藩王现存,儿子不得承袭,尚可喜既请归老,不如撤藩回籍等语。康熙帝遂照议下逾。 吴三桂在云南,日日探听朝廷消息,他的儿子吴应熊曾招为驸马,在京供职,所有国事,朝夕飞报。尚可喜还未接谕,吴三桂早已闻知,当下写了密函,寄到福建。此时靖南王耿继茂已死,由其子靖忠袭封,仍镇守福建。耿精忠得了三桂密书,就照书中行事。二人在同年七月先后疏请撤兵,以试探朝廷意旨。 康熙帝召集廷臣会议,索尼之子大学士索额图、图海等多以为三藩不可迁移。康熙帝道:“朕阅前史,藩镇久握重兵,总不免惹出祸端,朕意还是早撤。况吴三桂子应熊,耿精忠弟昭忠、聚忠等,都在京师供职,趁此撤藩,彼等投鼠忌器,尚不至有变动。”兵部尚书明珠,户部尚书米思翰,刑部尚书莫洛,听到此语,就随声附和,力请徙藩。 康熙帝遂准奏撤藩,差了学士博达礼往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往广东,吏部左侍郎陈一炳往福建,经理各藩撤兵起行事宜。 第七十六章 三藩之乱 吴三桂、耿精忠疏请移藩,实迫于形势,并非本意。吴三桂实乃希冀朝廷慰留,如明代沐英世守云南之先例。对于吴三桂的真实意图,康熙皇帝非常清楚。他认为,吴三桂和朝廷对立已久,“撤亦反,不撤亦反。不若及今先发,犹可制也”。 及撤藩命下,吴三桂愕然失望,遂与其心腹聚谋,暗中部署兵马,禁遏邮传,只许入而不许出,并勾结他省旧部,又与耿精忠联络应和,准备叛乱。 康熙十二年(1673年)八月清廷命礼部侍郎哲尔肯等赴云南,户部尚书梁清标等赴广东,吏部侍郎陈一炳等赴福建,各持敕谕,会同该藩及督抚商榷移藩事宜。 一日,传报钦使到来,三桂照常接诏,一面留心腹部员款待两使,一面部署士卒,检点库款,做足了办理交卸的样子。整顿已毕,便召众将士齐到府堂,令家人抬出许多箱笼,开了箱盖,搬出金银珠宝,绸缎衣服各类,摆列案前,随向将士说道:“诸位随本王数十年,南征北讨,经过无数辛苦,现今大局渐平,方想与诸位同享安乐,不期朝廷来了两使,叫本王移镇山海关,此去未知凶吉,看来是要与诸位长别了。” 众将士道:“某等随王爷出生入死,始有今日,不知朝廷何故下旨撤藩?” 吴三桂道:“朝旨也不便揣测,大约总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意思。本王深悔当年失策,辅清灭明,今日奉旨戍边,不知死所,这也是本王自作自受。只可怜我许多老弟兄,汗马功劳,一旦化为乌有。” 说到此处,已是潸然泪下,并把手指向案前道:这是本王历年积蓄,今日与诸位长别,各应分取一点,留个纪念。他日本王或有不测,诸位见了这些物品,就如见本王了。” 众将士都下泪道:“某等受王爷厚恩,愿生死相随,不敢再受赏赐。” 吴三桂见众将士已被煽动,随即说道:“钦使已限定行期,不日即当起程,诸位还要这般谦逊,反使本王越加不安。” 众将士方欲再辞,忽从大众中闪出两人,抗声道:“什么钦使不钦使?我等只知有王爷,不知有钦使。王爷若不愿移镇,难道钦使还可强逼么?” 吴三桂视之,乃是马宝、夏国相,却假作怒容道:“钦使奉圣旨前来,我等宜格外恭敬,你两人如何说出这等言语,真是胡闹!” 马宝、夏国相齐声道:“清朝的天下,没有王爷,哪里能够到手?今日他已坐拥天下,反使王爷跋涉山海关,再尝苦味,这明明是不知报德。王爷愿受清命,某等恰心中不服!” 吴三桂道:“休得乱言!俗语说道:‘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只我前半生是明朝臣子,为了闯贼李自成作乱,借兵清朝,报了君父大仇。本藩因清朝颇有义气,故尔归清,至永历帝到云南时,本藩也有意保全,奈何卧榻之处,不容他人鼾睡,清廷硬要他死,不能违拗,只得令他全尸而亡,把他好好安葬。现在远徙关外,应向永历帝陵前祭奠一回,算作告别,诸位可愿随去么?”众将士个个答应。 吴三桂入内更衣,少顷,即出。众将士见他蟒袍玉带,竟浑身换了明朝打扮,又都惊异起来。吴三桂令家人扛了牛羊三牲,带同将士,到永历帝坟前酬酒献爵,伏地大哭。众将士见他哭得悲伤,也一齐下泪,正在悲切之际,不料有钦差又遣使催行。吴三桂背后跃出胡国柱,拔了佩刀,把来人砍翻。 吴三桂大哭道:“你如何这般卤莽?叫我如何见钦使?军士快与我捆了胡国柱,到钦使前请罪!” 众将士呆立不动,吴三桂催令速捆。马宝上前道:“王爷如要捆绑国柱,不如将某等一齐捆去。” 吴三桂道:“你们如此刁难,难不成是要钦使动气么?” 马宝道:“两个京差,怕他什么!” 吴三桂道:“钦使不怕,还有抚台,你可怕?” 胡国柱道:“这有何怕,我就去杀他!” 众将士道:“我等同去!” 三桂连忙拦阻,只拦得一半,一半随着国柱忿忿前去。胡国柱随即诛杀了云南巡抚朱国治,拘捕了按察使以下不顺从的官员。 吴三桂看到朱国治首级,恸哭道:“朱中丞!朱中丞!本王并欲害你,九泉之下,休怨本王!” 复对众将士道:“你等怎敢如此无法无天?” 众将士同声道:“请王爷做了主子,杀往北京便了,王爷乃明朝旧臣,复明灭清,乃堂堂正正的事情。” 吴三桂道:“你等陷我至此,肯为我尽力么?” 大家统大呼道:“愿尽死力!”这一声,仿佛象雷声一般,震惊百里。吴三桂率兵回府,急命手下将两钦差捉住,拘禁狱中。并发布檄文,自称“原镇守山海关总兵官,今奉旨总统天下水陆大元帅,兴明讨虏大将军”。佯称拥立“先皇三太子”,兴明讨清,蓄发,易衣冠,传檄远近,致书平南、靖南二藩及各地故旧将吏,并移会台湾郑经,邀约响应。 云南提督张国柱、贵州巡抚曹申吉、提督李本深等随吴三桂反。云贵总督甘文焜在贵州闻变,驰书告川湖总督蔡毓荣,急走至镇远,被副将江义以兵包围,甘文焜自杀,三藩之乱由此开始。 第七十七章 起兵江南 康熙十二年(1673年)十一月,吴三桂起兵叛乱。由于吴三桂专制滇中十四年,在反叛之初,叛军乘锐连下贵州全省。 康熙帝问诸大臣道:“这事应如何办理?” 大学士索额图奏道:“奴才日前曾虑撤藩太速,致生急变,现在事已如此,只好安抚吴三桂,令世守云南,当可了事。” 康熙帝道:“吴三桂已反,难道尚肯听命么?” 索额图道:“三桂若不肯听命,请将主张撤藩的人,从重治罪,这也是釜底抽薪的一法。” 此时米思翰、明珠、莫洛三人,亦在殿上,听到治罪一语,不觉面如土色。 康熙帝怒道:“胡说!撤藩是朕的本意,难道朕先自己治罪,谢这叛贼?” 索额图连忙跪伏,自称不知忌讳,最该万死。康熙帝叱退索额图,立命兵部尚书明珠,在殿前恭录上谕,命都统巴尔布,率满洲精骑三千,由荆州驰守常德,都统珠满率兵三千,由武昌驰守岳州,都督尼雅翰、赫叶席布根、特穆占、修国瑶等,分驰西安、汉中、安庆、兖州、郧阳、汝宁、南昌诸要地,听候调遣。 此时外面又递到湖广总督蔡毓荣,加紧急报,也是奏闻云南事变。康熙帝对顺承郡王勒尔锦道:“劳你一行,就封你为宁南靖寇大将军,统师前敌!”勒尔锦遵旨谢恩。又对莫洛道:“命你为经略大臣,督理陕西军务!”莫洛亦遵旨谢恩。 康熙帝复命明珠,录写吴三桂罪状,削除官爵,并令锦衣卫拿逮额驸吴应熊下狱。明珠恭录圣旨毕,随即退朝,而后羽檄飞驰,劲旅四出。 此时吴三桂既据了云贵,遂遣部将王屏藩攻四川,马宝等自贵州出湖南,陷了沅州。吴三桂闻湖南得胜,复令夏国相等引兵继进。湖南守将,已十多年不见兵革,弓马战阵,统已生疏,此番遇着吴军,个个望风奔窜。吴军直逼长沙,巡抚卢震仓皇无措,弃长沙奔往他方。 清都统巴尔布、珠满等,奉命出师,行至途次,闻报吴军已得长沙,遂扎住营寨,逗留不进。于是常德、岳州、衡州、澧州一带,先后失陷,四川巡抚罗森,因王屏藩攻入境内,急就近向湖广乞救,寻闻湖南已经失守,清兵不敢前进,他暗想吴军势大,清兵不能救湖南,哪里能救四川?遂召提督郑蛟麟,总兵谭洪、吴之茂等商议。后决议款吴军,联络王屏藩,背叛清朝。眼见得四川全省,又为吴三桂所有。 耿精忠镇守福建,本与吴三桂沆瀣一气,闻吴闻三桂已得湘、蜀,耿精忠在福州响应,拘禁三朝元老文程之子福建总督范承谟,及幕僚50余人。并借修缮于山九仙观之机,下令改塑王天君神像,改原先的坐像为立像,改“奴才相”为踞傲不恭的形态,暗伏对清廷的反叛,又不断发展自己的藩镇势力,以封官晋爵拉拢党羽。派遣心腹接管延平(今南平)、邵武、福宁(今霞浦一带)、建宁、汀洲(今长汀)诸府,以“复明”为幌子收买民心,令官民剪辫留发,衣服巾帽悉依明制,自铸“裕民通宝”。 看时机成熟,耿精忠自称总统兵马大将军,三路出兵,派总兵曾养性出东路,攻打浙江省内的温州、台州,白显忠出西路,攻打江西省内的广信、建昌、饶州,又令都统马九玉出中路,攻打浙江省内的金华、衢州。并请台湾郑经攻广东潮州、惠州,同时邀台湾郑经由海道取沿海郡县为声援,一时兵势甚盛。 滇、闽、粤三藩中,已是两路构变,独尚可喜始终事清,毫无叛志。吴三桂通书诱招尚可喜,尚可喜将来使拘住,把来书呈奏清廷。吴三桂闻使人被拘,大怒,急密函致耿精忠,令攻击广东。耿精忠遂勾通潮州总兵刘进忠,差他进兵图粤,复约台湾郑经,夹攻粤海。中原大震,各地告急本章,象雪片般传达清廷。 康熙帝复令贝勒尚善为安远靖寇大将军,出助顺承郡王勒尔锦,由鄂攻湘,贝勒洞鄂为定西大将军,出助经略大臣莫洛,由陕攻蜀。又命安亲王岳乐为定远平寇大将军,出师江西,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贝子傅喇塔为宁海将军,出师浙江,另授简亲王喇布为扬威大将军,镇守江南。 诏旨甫下,忽报广西将军孙延龄戕杀巡抚,降顺吴三桂,康熙帝叹气道:“不料孙延龄也是这般。”孙延龄是已故定南王孔有德女婿,其父孙龙为孔有德手下将领。孔有德殉难广西,仅遗一女,名四贞,留养宫中,视郡主食俸,及长,嫁与孙延龄为妻。夫以妻贵,孙延龄逐渐得宠于朝中。于康熙四年(1665年)开始出镇广西,被清廷封为上柱国、光禄大夫,世袭一等阿思尼哈番,任广西将军。禄位与滇、闽、粤三王,相去无几。 康熙帝闻延龄附逆,急封尚可喜为亲王,授可喜子尚之孝为平南大将军,尚之信为讨寇将军,会同广西总督金光祖,进讨孙延龄。 四面八方,派遣停当,满望旗开得胜,马到成功,不料湖南、四川、江西、浙江、广西诸省,还没有克复消息,陕西的警报,又纷达北京了。 先是清经略大臣莫洛入陕西境,莫洛是原来的鳌拜一党,康熙赋予他全权调动山西和陕西的兵马,而提督王辅臣之前和莫洛有过节。吴三桂起兵之初,派汪士荣给王辅臣送信,请他出任总管大将军,当时康熙帝嘱咐王辅臣和张勇统领陕西军务,王辅臣没有和张勇打招呼,就让儿子王吉贞把汪士荣和吴三桂的招降书送给了康熙,康熙帝见信后大喜,将汪士荣处于极刑,封王吉贞为太仆卿。张勇的军功本来在王辅臣之上,就此和王辅臣心生嫌隙。 就在这时莫洛来了,而莫洛和张勇关系又好,莫洛对王辅臣可以说是处处掣肘。 康熙十三年(1674年)十二月,因为粮饷马匹分配不公,王辅臣怨气冲天,自鼓噪上阵,领兵冲击八旗军营,仓促中莫洛咽喉中箭身亡。王辅臣杀了莫洛,便大叫道:“降者免死!”莫洛部兵,见无路可逃,只得投降。王辅臣并了莫洛部众,旋派使持书往见吴三桂,表示愿随反清,接着引兵北返,与王屏藩会合,乘势攻陷各郡。 吴三桂闻陕南得手,发银二十万,犒赏王辅臣部下,并封王辅臣为平远大将军、陕西东路总管,还令王屏藩、吴之茂率部北进,援助王辅臣攻取整个陇右,自率大兵出发云南。 第七十八章 王辅臣败降平凉 此时明珠已升任协办大学士,上前奏道:“吴三桂不除,朝廷断没有安枕日子。但将士固应效劳,军械亦贵精利,奴才闻得西洋人南怀仁,善造火炮,比我国红衣大炮厉害得多,并且非常轻便,可以越山渡水。若令他多制此炮,运到军前,不怕三桂不败。” 康熙帝道:“南怀仁么?是否现任钦天监副官?” 明珠应声回道:“正是此人。” 康熙帝忙谕兵部传旨,户部发银,叫南怀仁招募西人,赶紧制炮。 明珠又奏道:“吴三桂子吴应熊,现已监禁,应即处死,俾各路将帅,晓得天威震赫,不敢观望。” 康熙帝便命将吴应熊处绞,及应熊之子吴世霖,亦俱绞死。 康熙帝复向明珠道:“陕西兵变,王辅臣附逆,莫洛闻已被戕,恐怕洞鄂亦靠不住。” 明珠道:“王辅臣子王吉贞,前曾举发汪士荣逆札,驰奏来朝,怎么今朝甘心附逆?” 康熙帝道:“莫非与莫洛有隙么?” 明珠道:“王吉贞尚在京中,请召他一问便知。” 康熙帝即令侍卫召入王吉贞,王吉贞只道是为父受罪,跪在阶下,身子乱抖。 康熙帝见他如此情形,反怜恤起来,随问道:“你父与莫洛,是否有隙?” 王吉贞颤声道:“是。” 康熙帝道:“你父果与莫洛有隙,朕意还可恕他。” 吉贞仍答称:“是是。” 康熙帝又道:“朕命你持敕招抚,叫你父速即归诚。”吉贞不说别话,只接连说了好几个“是”字。 明珠向吉贞道:“何不谢恩?” 王吉贞被明珠提醒,方磕头道:“谢万万岁隆恩!” 吴三桂既到湖南,夏国相等连请渡江北上,吴三桂不从,他只望清廷允他要求,划江为国。嗣闻其子应熊被戮,勃然大愤,遂留兵七万,守住岳澧诸水口,又分兵七万,守住长沙及湘、赣交界,亲率精骑赴湖北松滋县,遥应西北,拟从陕西绕攻京畿。 此时王辅臣已由陕入陇,攻陷平凉、巩昌、秦州一带,烽火四彻。陇西其余府、州、县,包括伏羌、宁远皆为王辅臣攻据。 康熙帝让王吉贞回去,告诉其父朝廷既往不咎,希望王辅臣迷途知返。王辅臣先后攻破兰州等地,陕甘危急。豫亲王多铎之子洞鄂用兵无方,攻平凉八个月不下,康熙遣天津总兵赵良栋,驰赴宁夏,并命大学士都统图海为抚远大将军,任西征事,节制洞鄂以下诸军。图海颇谙兵略,为满大臣中翘楚。 康熙十五年(1676年),抚远大将军图海率兵急赴陕西。因闻王辅臣占据平凉,当即向平凉进发,一面约张勇夹攻。到了平凉,张勇亦率王进宝来会,图海道:“王辅臣在平凉,王屏藩在汉中,两人隐为犄角,我军围攻平凉,王屏藩必来相救,现请两将军轻骑入陕,截住屏藩,此处待老夫督兵围攻,不患不胜。”张勇、王进宝奉命而去。 三月,图海抵达平凉,诸将请乘势攻城,图海说:“仁义之师,先招降然后才攻打。我凭借皇上的天威,讨伐这些凶残的逆贼,不用担心无法攻克。顾念到城中数十万生灵,他们没有一个不是朝廷的赤子,如今惨遭叛贼劫掠到这种地步,覆巢之下,杀戮一定很多。等待他们主动投降归诚,用来体现圣主好生之德,不是更好吗?”城中军民听说后,莫不感泣,多有自相出城者,因此人心动摇。 不久,平凉孤城断了粮草,杀马为食,人心惊惶。清军又占据城北山墩,居高临下以红衣大炮轰击,守军骇然气夺。图海曾经对王辅臣有提携之恩,此刻攻心为上,反复传达康熙既往不咎的政策。于是,王辅臣再次降清,康熙帝仍命王辅臣为平凉提督,加太子太保头衔。 时三桂已到松滋,方遣降将杨来嘉等进略陨阳,命与王辅臣、王屏藩联络进兵。忽传到王屏藩败报,接连又闻平凉失守,王辅臣降清,吴三桂面色骤变。 正惊疑间,有一将匆匆奔入,递上急报,三桂连忙拆阅,乃是留守长沙夏国相乞援,即问道:“常澧并没有警信,如何长沙告起急来?” 来将道:“现因江西军大至,运到西洋大炮数十尊,我军不能抵挡,所以前来告急。” 吴三桂道:“江西的耿军,已被清兵杀退么?” 来将道:“耿军没有什么确实消息,大约总是败仗。现闻江西的清兵,乃是什么安亲王岳乐统带,来攻湖南的。” 三桂道:“军情如此,看来只好回援湖南,再作计较。”于是拔营回湘,先令胡国柱、马宝火急前进,去守长沙,自率水师顺流而下。 途次,闻勒尔锦出虎渡口,尚善入洞庭湖,军事险要,多被清兵占去,不觉大惊。忙令舟舰扬帆飞驶,到了虎渡口,见岸上已无清兵,略略放心。转入洞庭湖,亦没有什么尚善,越加宽慰。原来勒尔锦、尚善等,闻吴三桂回军援湘,早已遁去,因此吴三桂由江入湖,毫无阻挡。 到了长沙,马宝已扎营城外,四围浚掘重濠,布满铁蒺藜。吴三桂见守法严密,大加奖励。入城见胡国柱,方知夏国相往醴陵御敌,遂命部将高大节,带领精骑四千,往助夏国相。 高大节到了醴陵,来助夏国相,相见毕,夏国相道:“前时我军已入江西,夺了萍乡县,方思与耿军会合,直攻南昌,不料清安亲王岳乐,杀败耿军,把广信、建昌、饶州等处,都占了去,他又从袁州来攻长沙。我领军至江西阻御,因他有西洋大炮数十尊,很为厉害,所以敌他不过,退回醴陵。” 高大节道:“岳乐前来,江西必然空虚,末将不才,愿带本部兵四千,绕出岳乐背后,公击其前,我掩其后,必获全胜。” 夏国相道:“此计甚妙!但将军只有四千部兵,恐怕不够,须就我处拨添兵马方好。” 高大节道:“兵在精不在多,从前岳飞只有嵬兵五百,能破金人数万。何况部下的兵,已有四千,哪里还不够用?”夏国相闻言大喜,即令高大节领兵而去。 第七十九章 遭谗言 高大节抑郁而终 清安亲王岳乐,奉命南征,到了建昌,适值闽藩总兵白显忠,攻陷城池,岳乐督攻不下。从北京运到西洋大炮,接连轰城,白显忠大恐,弃城遁去,岳乐乘胜克复广信、饶州。 此时清廷命岳乐进攻湖南,遂从袁州进发,正遇夏国相前锋,一阵炮弹,将其击退,在袁州休息三日后进攻湖南,一面咨请简亲王喇布,移镇江兵至南昌在后策应,于是放心大胆,督兵前进。 将至醴陵,忽闻快马来报,敌将高大节已率精兵,从间道去攻袁州了。 岳乐惊道:“袁州是吾后路,若被占领,大有不便,这却如何是好?” 部将伊坦布道:“看来只好催简王爷进守袁州,我军方可前进。若不如此,恐要腹背受敌。” 岳乐依议,扎住营寨,差人飞咨简亲王。不防前面又有探子前来,报称夏国相从醴陵来了。岳乐急传令回军,霎时大营齐拔,约行百余里,天色已晚,见前面有一大山,岳乐便命倚山扎营,待明日再行。 这时候军心已懈,巴不得扎营留宿,部署已毕,埋锅造饭,饱餐一顿,正欲就寝,突闻山下炮声四起,全营大惊。 岳乐急命侦骑探望,回报这山名螺子山,山形如螺,树木蓊翳,也不知敌兵多少,只是遍插敌军旗号,岳乐道:“山势既如此峭峻,我军不宜上山,速发大炮向山轰击。” 营兵得令,就扛着西洋大炮出营。岳乐亲自督放,对着山上疯狂轰击。等到烟雾飞散,遥望过去,敌军旗帜仍然如旧。岳乐再命放炮,又是扑通扑通的一阵轰击,山上旗帜,虽打倒了数十面,还有多半竖在那里。 岳乐道:“不好我中了敌计了。” 伊坦布惊问缘由,岳乐道:“这分明是疑兵,你听山下并没影响,反使我军失却无数炮弹。” 便止住兵士放炮,命将大炮抬还营内。刚入营,忽山上鼓声乱鸣,矢石齐发。岳乐复出营观望,见山上有一队敌兵驰下,当先一骑,大叫道:“岳乐休走!” 岳乐急上马逃走,营兵见统帅已逃,皆一阵乱窜自相逃命。岳乐既逃过了螺子山,天已黎明,惊魂渐定,遂收拾残兵,奔回袁州,满望简亲王喇布,在袁州接应,不料袁州城上,已插了吴军旗帜。 岳乐正在惊疑,又听城东北角有一片喊杀声音,岳乐忙登高遥望,乃是清兵遭吴兵追杀。岳乐暗想:“此时不上前救应,我军亦没有立足之地了。” 遂下山绕城驰救,吴兵见后面有清军杀到,只得回马来敌岳乐。岳乐驱兵掩杀,怎奈吴兵队里有一大将勇猛无敌,一杆钢枪耍的出神入化,把清兵刺倒无数。岳乐知不能取胜,领兵杀出,往东北而去。 那将也不追赶,收兵入袁州城。此将正是高大节,他从间道绕出袁州,夺下袁州城,又遣了百骑埋伏螺子山,作为疑兵。他料岳乐回军,必从此山经过,见了旗帜,定要放炮,炮弹已尽,那时回到袁州,必可截击。 适值清简亲王喇布,来应岳乐,到了大觉寺,高大节即出兵对仗,杀得喇布大败而逃。总算岳乐去挡了一阵,高大节方才退回。 岳乐与喇布两兵相会,两下细叙,岳乐始知高大节厉害,叹道:“此人若在江西,非朝廷福。” 言未毕,探报吉安亦已失守。岳乐与喇布道:“看来我等只好暂回南昌,再图进取。” 高大节既得了全胜,复分兵占据吉安,飞遣人至醴陵、长沙告捷。胡国柱得了捷报,也自欢喜。不意胡国柱部下,有副将韩大任素与高大节不睦,入见胡国柱道:“高大节确是勇将,但恐不能保全始终。” 胡国柱道:“你何以见得?” 韩大任道:“平凉的王辅臣,非一员勇将么?为什么转降清朝?” 胡国柱道:“他前时本是清臣,所以仍旧降清。” 韩大任道:“前闻高大节常自谓智勇无敌,才力出王爷上,若使清廷遣人招致,封他高爵,哪有不变心之理?” 胡国柱道:“据你说来,该当如何?” 韩大任献了调回的计策,胡国柱道:“调回高大节,何人去代?” 韩大任又做了自荐的毛遂,并送给胡国柱一万两黄金,胡国柱遂令韩大任去代高大节,高大节不服,韩大任也不与争论,遣人飞报胡国柱,说他拥兵抗命。 胡国柱大怒,飞檄召回,高大节无奈,把军事交与韩大任,出城叹道:“王爷气运,看来要断送在他们手中了。”随即怏怏而回。既到长沙,又被胡国柱痛斥一番。高大节愤无可泄,遂致得疾,忧愤而死。临危时,函报夏国相,请他注意袁州,末署“大节绝笔”四字。 夏国相接读来函,大为叹息,急向长沙添兵,拟再进江西略地。忽接江西警信,袁州已失,韩大任退守吉安,不禁顿足道:“大节若在,何至于此?”正欲发兵赴援,适长沙遣马宝、王绪带兵九千来到,国相遂命两人去救吉安。 两人行了数日,已抵洋溪下游,隔溪便是吉安城,遥见城下统扎清营,布得层层密密,吉安城上虽有吴军驻守,恰不十分严整。马宝向王绪道:“我看清兵很多,城中应危急万分,为什么城上守兵却无精打采?” 王绪道:“我们且先开炮,遥报城中。若城中有炮相应,我军方可渡河。”马宝点了点头,便命兵士开炮,接连数响,城中恰寂然无声。马宝道:“这正奇怪!莫非韩大任已降清兵么?” 王绪道:“韩大任害死高大节,刁狡可知,难保今日不投降清兵?” 马宝道:“他若已经降清,我等不宜深入,还须想个善全的法子。” 言未毕,见清营已动,忙道:“不好了!清兵要过河来了。” 忙令后军作了前军,马宝与王绪亲自断后,徐徐引退。行未数里,后面喊声大起,清兵已经追到。马宝令军士各挟强弩,等到清兵相近,一声号令,箭如雨发,清兵只得站住。马宝复退数里,清兵又追将过来,马宝仍用老法子射住清兵。 这些清兵,乃是简亲王喇布统带,眼见占不得便宜,喇布仍退到吉安城下。 第八十章 吴三桂称帝 却说喇布仍退到吉安城下,也不敢急攻。城内的韩大任,并未曾投降清兵,只因隔河鸣炮,还疑是清兵诱他出来,所以寂然不动,嗣闻清兵追击马宝,自懊悔不及,遂于昏夜间开城逃去。喇布还以为韩大任出来劫营,只令部兵守住营寨,由他渡河而去。 江西略定,浙江亦迭报胜仗,康亲王杰书等,起初到了浙江,亦没有什么得利,幸亏总督李之芳,扼守浙西,连败曾养性、马九玉等军。 康熙十三年(1674年)耿精忠就在福建发生了叛乱。耿精忠派遣他的将领曾养性、白显忠、马九玉等数路觊觎浙江,浙江上下震动。李之芳急调手下各将防御仙霞关,派总兵李荣率副将分道率兵抗击。 此时康熙帝命康亲王杰书为奉命大将军,贝子傅喇塔为宁海将军,出师浙江。 五月,李之芳率满兵一千人、绿旗兵两千人、兵勇五百人,进驻衢州。众人都认为会城是战略要地,不应该轻易放弃。李之芳说:“衢州位居上游,如果没有了衢州,这就没有了浙江。今天扼守衢州的事,义无反顾。” 贝子傅喇塔,也请杰书移师衢州,与李之芳并力合攻,免得兵分力弱。杰书依议连夜赶到衢州,与之芳合军一处。 此时马九玉拥兵数万,占住衢河南岸的九龙山,又分兵万人屯扎大溪滩,保护饷道。傅喇塔复献了截击敌饷的计策,带了精骑,冲破大溪滩敌营。 马九玉闻饷道被截,急下山来救,巧遇杰书、李之芳两军渡河而来,马九玉欲乘流邀击,偏这清兵连放西洋大炮,九玉立足不住,引兵退还。杰书、李之芳渡河追杀,马九玉急收兵回营,可奈山下密布木桩,前时想阻住清兵,到此反把自己阻住,不能骤进。 清兵又接连放炮,可怜九玉部下的兵连遭炮击,损伤惨重。李之芳复令兵士纵火,熊熊烈火燃烧起来,大小木桩,一概燃着,顿时飞焰扑叠,焚去营帐无算。 马九玉见势不支,忙领了步骑数百,从山后逃走。恰碰傅喇塔回军接应,马九玉带兵冲出,走了数里,见喇塔不来追赶,方才停住。检点手下,只剩了几十骑,长叹一声,逃回福建。杰书等立拔衢州,令李之芳回军攻击曾养性,自偕傅喇塔南下,转西攻仙霞关。 此时耿精忠联络郑经,去攻广东,陷潮州、惠州二郡。平南亲王尚可喜急命其子尚之孝,趋惠州拦截耿军,不料广西提督马雄,与孙延龄通同一气,来攻高、雷二州,总兵祖泽清,又望风迎降。 康熙十五年(1676年),尚可喜东西受敌,一面向江西乞援,一面促其子尚之信拒敌。奈何尚之信发动兵变,派兵封锁尚可喜的府第,接管了平南王的权利。并接受了吴三桂“招讨大将军”之伪号。病中的尚可喜闻讯,气急,挣扎着起来,投缳自尽,被左右人发现,急救过来,自此,病情日益加重,不久后尚可喜忧愤而死。 尚之信越加猖獗,江西将军舒恕,及都统莽依图,率兵援广州,反被之信用炮击退。两广总督金光祖、巡抚佟养钜、陈洪明也听其号令,跟着降了吴三桂。 耿精忠方拟对敌,闻报清兵已破马九玉,攻入仙霞关,急回军福建,途中又闻白显忠已降清,不觉魂飞天外。 原来清军直入仙霞关,招降守将金应虎,攻拔浦城,进入福建。白显忠闻讯,声言将趋福建建阳,断清军后路。但经李之芳劝说,白显忠降清。 耿精忠赶到福州,又闻清兵将到,耿精忠忙檄令各处总兵严守。檄差回报,建宁、延平等郡,已投降清军,漳州、泉州、汀州等郡,已献降郑经。十月,朝廷命大将军杰书遵诏招降耿精忠。清兵大军压境。耿精忠献出“总统将军印”,并杀范承谟以灭口,准备率水师外逃。但其亲信徐文焕已暗投清军,重兵在握,诓住耿精忠,不让出城。 康亲王杰书率清军至洪塘进福州,耿精忠无奈,袒身露体,率文武官员出城迎降,并请仍留靖南王爵,愿随大兵立功赎罪。 尚之信叛清后,因吴三桂索重金助饷,又派将占领冲要,因此心生悔意。又见甘肃王辅臣、浙江耿精忠先后降清,尚之信亦遣人赴江西,到清简亲王喇布军前乞降,喇布亦据实上奏。康熙帝因吴三桂未除,不便声罪,仍留耿、尚爵位,命他们立功抵罪。于是浙江、福建、广东三省已算基本平定。 康熙十六年(1677年)孙延龄派傅弘烈到江西与清军会合。吴三桂探听之后知道了这件事,派其从孙吴应麒之子吴世琮率兵逼近桂林,将孙延龄杀害,孔四贞的独生子也被吴世琮所杀。吴世琮入据桂林,复进占平乐。 此时清将莽依图,正由广东赴广西,闻胡国柱、马宝奉吴三桂命,来夺广东,急回军赴援,适遇于韶州城下,与战不利,退入韶州固守。 胡国柱等极力攻扑,莽依图巡视城北,见城堞未坚,令部卒筑起一层土墙,两重守护。果然胡国柱兵,登高发炮,把城堞毁去,惟土墙无恙,城得不陷。莽依图正在焦灼,突闻城东鼓角喧天,回头一望,遥见清兵如飞而至,锦旗绣着“江宁将军”四大字。莽依图趁此机会,领兵杀出,内外互应,将胡国柱等杀退,遂接江宁兵入城。江宁将军,叫作额楚,奉廷命来援广东,巧与莽依图合军,并力杀退胡国柱、马宝二人,遂留额楚守韶州,莽依图赴广西去讫。 胡国柱、马宝两人,奔回湖南,吴三桂大惊,又闻清廷命将军穆占,来助岳乐,连拔永兴、茶陵、攸县、酃县、安仁、兴宁、郴州、宜章、临武、蓝山、嘉禾、桂东、桂阳十三城,益自震恐。 为改变军队困境,以振军心,吴三桂决定在衡州称帝,国号大周,定年号为昭武。 第八十一章 吴三桂病逝衡州 夏国相象阵破清军 吴三桂自起事以来,已历经五年,到了康熙十七年(1678年),终于在衡州(今湖南衡阳)筑坛,祭告天地,自称皇帝,改元昭武,国号大周。称衡州为定天府,置百官,封诸将,造新历,举云、贵、川、湖乡试,号召远近。册其妻张氏为皇后,其孙吴世璠为皇太孙,拜女婿郭壮图及方光琛为大学士,设云南五军府兵马司。改留守六曹为六部,晋胡国柱、吴应麒、吴国贵、吴世琮、马宝为大将军,王公良、巴养元、陈君极、王绪、李继业等为将军,诸将各有国公、郡公、侯、伯等封爵。并调夏国相回衡州,命他为相,令胡国柱、马宝为元帅,出御清兵。 此时清安亲王岳乐,由江西入湖南,前锋统领硕岱,已攻克永兴,永兴县系衡州门户,距衡州只百余里。 吴三桂在都城衡州亲点大将马宝,并授计率5万大军南下,攻击兵家必争之地永兴,两战两胜,大创清军。一战击毙都统宜里布、护军统领哈克三,夺据清军河外营地;二战大败前锋统领硕岱所率援军,清军营垒被冲垮,河南岸失陷,被迫退回广东。 康熙帝恐师老日久,屡欲亲征,诸议政大臣纷纷谏阻,均道:“京师重地,不宜远离,贼势日蹙,无劳远出。”于是康熙帝令诸将专力湖南,暂罢亲征的计策。 六月中旬,张皇后驾崩,吴三桂精神受挫。七月,吴三桂亲自部署对广东、广西的大规模进攻。在衡州派出大将胡国柱、夏国相率十万大军,突入两广,几度得手,尤其在广西取得了更大的进展,除了梧州,全部都被吴军收回。北部岳州战事由吴三桂侄儿吴应期主持,御清军于湖湘门外,清军几次渡江,均未成功。 康熙十七年(1678年)八月,衡州酷热,吴三桂加之心情不舒,焦虑过重,肝火过盛,便突然得了“中风噎嗝”的病症,随后又添了“下痢”病症,太医百般调治,终不见效。吴三桂便授意心腹大臣,迎接皇孙吴世璠来衡州继位,托付后事。八月十八日深夜,吴三桂在都城衡州(今衡阳)皇宫驾崩,只做了五个多月的皇帝。 吴三桂的心腹将领马宝、胡国柱、夏国相等齐聚衡州,迎吴世璠前来衡州奔丧。过了数日,吴世璠已到衡州,就在衡州即位,夏国相率百官叩贺,议定明年为洪化元年,随发哀诏,颁布国丧。胡国柱等因新帝尚幼,不宜久居衡州,仍令随员郭壮图、谭延祚等,迎丧扈驾,还处云南。 清兵闻吴三桂已死,人人思奋,个个图功,安亲王岳乐,简亲王喇布,统率大兵入湖南,克复岳州、常德,顺承郡王勒尔锦,驻扎荆州,已好几年,此时亦渡过长江,攻取长沙。千军万马,直逼衡州,任夏国相足智多谋,胡国柱、马宝冲锋敢战,也只得弃城遁走。 广西巡抚傅宏烈,与将军莽依图,又攻破平乐,进复桂林,此时镇守广西的是诱杀孙延龄的吴世琮,吴世琮期间与傅弘烈等广西清军交战多次,互有胜败。康熙十八年(1679年),吴世琮率水陆大军进逼梧州,被清将莽依图、傅弘烈与投靠清廷的尚之信三路夹击所击败。世琮改道围攻南宁,围攻数月、城池将陷之际,莽依图率援军解围。莽依图以先锋额楚在前为诱饵,他与舒恕埋伏精兵于山后,截吴军归路。吴世琮中计,吴军大败,吴世琮兵败自杀。 大将军图海,偕提督王进宝、赵良栋等,攻破汉中,连拔保宁,兵分四路进攻王屏藩。康熙十九年(1680年),赵良栋进军白水坝,叛军沿江列阵。当时,江水涨潮,难以行船,而叛军乱箭齐下。赵良栋传令道:“有敢退后的斩!”随后,赵良栋策马渡河,全军纷纷跟从,大败敌军。 此时王进宝夜破武关,俘获叛将罗朝兴等。随后王进宝又进取鸡头关,直逼汉中。十一月,王屏藩从汉中逃往广元,杨永祚、孙启耀投降,汉中得以收复。 不久,王进宝分兵三路,进趋保宁,距城20里当孔道立营。王屏藩以2万人趁清军立足未稳出城迎战,王进宝督兵奋击,大破之,追击敌军至锦屏山。破城后,王进宝命军队不得惊扰百姓,被称为仁义将军。王屏藩自杀,吴之茂、张起龙、郭天春等十七人被诛杀,广元,剑州、苍溪、蓬州、广安、合州、西充、岳池全都平定。 康熙帝连接捷报,把亲征的议论,原是搁起不谈,且因康亲王杰书、安亲王岳乐在外久劳,召还京师。康熙帝率诸王、大臣到卢沟桥亲自迎接并且慰劳他们。 康熙复命召回顺承郡王勒尔锦、简亲王喇布、贝子洞鄂、贝勒尚善、都统巴尔布珠满、将军舒恕等,说他等劳师糜饷,误国病民,一律治罪。削去勒尔锦其爵位,由勒尔锦第三子勒尔贝承袭顺承郡王爵位。 另命贝子彰泰为定远平寇大将军,代岳乐后任,自湖南趋云贵。特授湖广总督蔡毓荣为绥远将军,节制汉兵先进。另授赵良栋为云、贵总督,统川师进捣,贝子赖塔为平南将军,统闽、粤兵进攻。几路大兵,浩浩荡荡,统向云、贵进发。 彰泰既到湖南,与蔡毓荣相会,督兵进攻枫木岭、辰龙关,水陆并进,克辰州,再进克沅州,并复泸溪、溆浦、麻阳诸县。 又自沅州入贵州境,督兵克镇远、思南。夏国柱自云南调集劲旅,练成象阵,与王会、高起隆一同至平远城抵御。平远西南多山,夏国相令部兵依山扎营,掩住象阵,专候蔡毓荣到来。 蔡毓荣仗着战胜的锐气,驱兵大进,路上毫不停留,既到平远,见山下敌营林立,便上前冲突,夏国相令营兵坚壁勿动。待清兵冲突数次,锐气少懈,然后发了密令,把营兵分开左右,推出象阵。 蔡毓荣急令兵士发炮,怎奈兵士已心慌意骇,脚忙手乱,炮未燃着,象已冲来,顷刻间倒毙无数,尸如山积,大军直退了三十里,方收拾残兵,扎住了寨。 第八十二章 攻破云南 夏国相自云南调集劲旅,练成象阵,大破清军,蔡毓荣带兵直退三十里,方收拾残兵,安营扎寨。 隔了两日,清军前进十里立营,第二天,又进军十里。清兵都怕象阵厉害,不敢前进,只因军令如山,不得不硬着头皮,勉强上前。蔡毓荣升帐,召诸将听令。将士还道又要出战,个个胆战心惊,到了帐下,但见蔡毓荣向诸将道:“云南多产野象,从前敬谨亲王尼堪,为象阵所迫,身殁阵中,我前次失记,中了敌计,为他所败,部下多遭惨死,今已有计破他象阵,众将应同心敌忾,为我弟兄们复仇。”诸将听得有破敌的谋划,士气又重新鼓舞起来。 蔡毓荣又道:“野象非人力可敌,当用火攻的计策,今夜先在营外密布火种,待明日前去诱敌,引了敌兵至此,纵火烧他,象必返奔,转为我用,乘此追杀,必得全胜。”诸将遵令而去,分头布置。 第二天一早,蔡毓荣手执红旗督兵进战,夏国相等开营迎战,大战数个回合,夏又把营兵两旁分开驱出象阵,毓荣即掉转红旗,清兵往后急走。 象兵猛力追赶,蔡毓荣佯作惊慌之状,令兵士四散奔窜。敌军恃有象阵,继续前追,约行十里,不防火种骤发,势成燎原,那些大象,已有好几只跌入火坑,余象都向后返奔,反冲到自家军队。夏国相知是中计,忙令军士分列两旁,让各象奔过,勒兵再战。怎奈军心已经恐慌,队伍不免错乱,这边蔡毓荣又合兵杀来,顿时全军溃窜,国相无法阻住,令王会、高起隆率军先走,自领精骑断后。 蔡毓荣又传令穷追,把国相逐出贵州境界,方才收军,从此收复贵州。 话分两头,贝子赖塔自广西攻云南,令傅宏烈在后策应。此时广西提督马雄已死,康熙十三年,马雄随孙延龄依附吴三桂,命其子马承荫守南宁,之后马承荫降清。但马承荫部下多桀骜不驯,仍有变志。傅宏烈径领数十骑往南宁,马承荫率众出迎,格外恭顺。 傅宏烈偕马承荫入城,城门陡阖,伏兵齐起,竟将傅宏烈拿下,压往云南。吴世璠劝傅宏烈降,傅宏烈大骂道:“尔祖未叛时,我即劾奏,早知尔家必要造反,我恨不早灭尔家,难道还肯从你么?”吴世璠命左右将傅宏烈处斩,傅宏烈骂不绝口而死。傅弘烈作为较早效忠清王朝的汉人,得到了较高的荣誉,康熙诏旨赐傅弘烈祭葬,加赠太子太师、兵部尚书,谥号忠毅。 此信传到赖塔军中,赖塔急檄莽依图攻南宁,马承荫也率象阵迎敌。亏得莽依图已闻蔡军消息,也照蔡毓荣计策,击败马承荫。马承荫入城拒守,莽依图围攻数日,总督金光祖亦率兵前来,两下合军攻破南宁,活擒马承荫。康熙以其“背恩复叛,致误征讨大事”,俘送京师论斩。 广西已定,赖塔遂继续率军进攻,与蔡毓荣、贝子彰泰军相遇,直趋云南。沿途敌军相继投降。各军至归化寺,距云南只三十里,吴世璠惊恐万分,方拟遣夏国相等再出拒敌。又忽报赵良栋由川赴滇,乃令夏国相、胡国柱、马宝等,移阻赵军,别命郭壮图领步骑数万迎战三十里外。 郭壮图亦驱野象数百头,列为前军。部将武安时谏道:“夏国相曾用象阵,为敌所败,驸马何故复循覆辙?” 郭壮图道:“夏国相贪功追敌,是以致败,吾不过令象冲锋,并非靠象追敌,有何不可。” 于是直趋归化寺,与清兵接仗。清贝子彰泰在左,赖塔在右,两路夹攻,郭壮图率军死战,自卯至午,五却五进,蔡毓荣见不能取胜,忽生一计,纵火焚林,林中烈焰上腾,吓得众象纷纷乱窜。彰泰及赖塔,乘势掩击,郭壮图只得败走。 清兵遂进逼云南省城,世璠复调夏国相等回救,赵良栋又尾追而来。孤城片影,四面楚歌,吴世璠退守五华山,拼死抵抗。夏国相、马宝、胡国柱、郭壮图等,明知灭亡不远,只因身受遗命,以死自誓,两边几乎是血肉相搏,战事相持数月。 康熙二十年(1681年)九月,康熙帝向围城的清军将士又下了一道命令,催促他们速取昆明。清军直进至城下,吴世璠被迫遣兵出城迎战,在归化寺附近激战多时,终被清军击败,赖塔部进至银锭山,蔡毓荣夺太平桥,赵良栋、穆占、巡抚王继文夺玉皇阁。三路军分拨后,开始连续数日夜猛攻,吴世璠与郭壮图惊慌失措,眼看城将被攻破,却计无所出,一筹莫展。清兵进抵昆明城下,与城上吴军相视,已近在眼前。章泰等统帅在加紧攻城的同时,又展开政治攻势,向城内射出一封封招降书,进一步动摇了吴军的军心。 十月中,城中粮尽,又面临清军日夜攻击,无处可逃,城旦夕可下,都感到无生路。城内吴军包括将领也无心守城,打算早降,不失为死中求生。 吴将余从龙、吴成鳌悄悄出城投降,将城中虚实如数报告了清军统帅,章泰等人知城内已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亲自督战,各路大军猛攻,四面逼城,又密派余从龙进城招抚。 南门守将方志球,与蔡毓荣相通,放蔡军入城,由是诸军齐进,胡国柱急来拦阻,一炮飞来,正中面颊,立即毙命。夏国相、马宝犹督兵巷战,被清兵围裹,大叫:“降者免死。”部兵遂倒戈相向,把夏国相、马宝都戳下马来,擒献清军。 此时吴将线、吴国柱、吴世吉、原任都统何进忠、林天擎等密谋,欲逮捕吴世璠、郭壮图献给清军。吴世璠得到这一消息,立即穿上皇帝的服装,登临大殿,举刀自刎,一刀未死,又照喉管猛刺一刀,血流如注,一头栽倒在血泊之中,死时才十六岁。他的皇后郭氏投环自缢死。宫中从死的达百余人。 吴将线等拥兵闯入郭壮图家,当即杀死郭壮图心腹郭得胜。郭壮图闻变,和他的儿子郭宗汾皆自刎死。城中顿时大乱。吴将线等人又擒住吴三桂的大学土方光琛及其子方学潜、侄方学范等首要分子。 捷报传达清廷,下旨析吴三桂骸骨,颁示海内。吴世璠首级及夏国相等,解送北京。后来夏国相、马宝等,尽被凌迟处死,吴氏遂亡,历时八年的三藩之乱至此结束。 第八十三章 郑氏内乱 剑指台湾 诸清将歼灭云南吴军,陆续班师,到了北京,闻尚之信、耿精忠,亦已逮到治罪。 原来吴世璠败局已定,再加上尚之信护卫张永祥、张士选秘密赴京,揭发其谋叛罪。康熙帝速派刑部侍郎宜昌阿等赴粤调查,并于武宣逮捕尚之信,之后被赐死。 耿精忠亦为诸弟所劾,召至京师,交部议罪。大学士明珠上奏说:“耿精忠负恩谋反,罪过大于尚之信。”于是康熙帝下诏将耿精忠及其心腹死党白显忠、徐文耀、王世瑜等凌迟处死,范承谟之子范时崇分割其肉祭墓。 惟孙延龄妻孔四贞,为太后义女,且劝夫反正,先至京师声明,有旨实封郡主,禄赡终身。于是大赦天下,并减免用兵各省赋税。 三藩已平,中原十八省及关东三省,都属大清版图,真成了浩荡乾坤,升平世界。独有台湾郑经,抗志海外,偏不受清朝命令。先前耿精忠叛清时,与郑经同攻广东,耿精忠降清后,汀州、泉州、漳州等郡,皆为郑经所据。耿精忠与清亲王杰书,合军攻经收复各郡。郑经退守厦门,嗣复令部将刘国轩等,分路入犯,攻陷海澄,围攻漳、泉各州。巡抚吴兴祚与将军赖塔,出兵泉州,总督姚启圣与提督杨捷,出兵漳州,郑军始退。 康熙十九年(1680年)正月,清福建水师提督万正色率舟师进攻金、厦。郑经以右武卫林陛督师抵御,刘国轩部亦自海澄来援,战皆不利,郑经率诸将回台湾。 将军赖塔意欲招抚郑经,省得再来缠扰,遂着人致书郑经,准照朝鲜事例,“不剃发,不登岸,称臣入贡,俾沿海生灵永息涂炭”。郑经得书,复请如约,只要把海澄县作为互市公所。赖塔倒也有意允许,不意总督姚启圣,偏说出许多后患,坚持不可,和议暂被搁置。奈何郑经于康熙二十年(1681年)三月去世。 郑经有子数人,长子郑克臧最贤,颇知礼贤下士,郑经率师西征时,郑克臧奉命监国,由其岳父陈永华辅政。郑克臧年少,但明敏果断,有他祖父延平文王郑成功之风。在陈永华辅助下,郑克臧治理井井有条,凡事坚持原则。 郑克臧方正有为,因此被曾为“东宁贤主”,让他的叔叔以及奸邪之人深为畏惧,害怕由郑克臧继位,对自己不利。郑克塽的岳父冯锡范等打算拥立其弟郑克塽。郑经一死,冯锡范便带头以传闻“监国非郑经真血脉”为辞,与郑经之弟郑聪等人共谋,说服郑成功之妻董氏在北园别馆(今台南开元寺)废掉郑克臧的监国职位,但是郑克臧不肯交出监国印玺。冯锡范等人派人将其绞死,而这场政变距郑经死亡仅两天。郑克臧妻陈妃已怀有身孕,也绝食数日后上吊殉死。 众人拥立郑经次子郑克塽为主,袭爵延平郡王。克塽幼弱,不能理事,诸事统由冯锡范决断。锡范骄横不法,大失人心。谍报传入清廷,闽督姚启圣非常得意,想乘此吞灭台湾。 姚启圣字熙止,号忧庵,浙江会稽(今浙江绍兴)人,隶汉军镶红旗。从小有豪侠之气。顺治初年,清军占领江南。姚启圣前往通州,为当地土豪侮辱,因而投效清兵,被委任为通州知州。因擅开海禁,罢官从商。三藩之乱后,捐资募兵,投入康亲王爱新觉罗·杰书麾下,屡献奇谋。康熙十五年(1676),劝降耿精忠,迁福建布政使。康熙十七年(1678年),升任福建总督,负责平台事宜。康熙十九年(1680),与湖南水师万正色率兵攻克海澄,收复金厦,迫使郑经退兵澎湖,授兵部尚书衔、少保兼太子太保、右都御史。 适值台湾内乱,姚启圣立即奏了一本,说是台湾主少国危,时不可失。康熙帝便令各大臣会议,内阁学士李光地请即照准,康熙帝遂降旨准奏。姚启圣复力保降将施琅,材可大用,得旨授施琅为福建水师提督,加太子太保衔。 施琅本是郑成功的得力助手,郑成功手下曾德得罪了施琅,施琅借故杀曾德而得罪了郑成功,郑成功诛杀了施琅父亲与弟弟。由于亲人被郑成功杀害的大恨,施琅投降了清朝。 从施琅的自身条件来看,他的确是攻台清军主将的合适人选。首先,施琅生长在海边,自幼随父从事海上贸易活动,精通航海,对海疆的气候、地理等方面的情况了若指掌。从军后,转战东南沿海,有丰富的海战经验。其次,施琅通晓兵法、战阵,并一贯主张以武力统一台湾,所以多年来精心谋划对台用兵方略,提出“因剿寓抚”的战略方针及一整套实施方案,不但周密完备,而且是切实可行的。第三,施琅是从郑氏阵营中反叛出来的,他熟悉台湾郑氏集团内情,他的智勇韬略也一向为郑军官兵所畏惧。他在郑氏集团中的故旧很多,为他争取内应和进行情报工作提供了便利条件。第四,施琅不但是武力统一的坚决拥护者,而且对统一充满信心。 施琅习知海上险要,他回到厦门后,便日以继夜,废寐忘食,一面整船,一面练兵,兼工制造器械,亲自挑选工匠和船,历时数月,使原来全无头绪的水师船坚兵练,事事全备。练成水师军二万,分载战船三百艘,指日攻打台湾。 会彗星出现,尚书梁清标,及给事中孙蕙,疏陈天象告警,不宜用兵,有诏暂停进剿。施琅力主出师,朝议又迁延数月。到康熙二十二年,因施琅屡次上奏,遂如所请。 第八十四章 施琅收复台湾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施琅督率水军由铜山出发。在进攻路线的选择上,施琅根据风向和敌方防御情况的情报,决定清军船队从铜山(今福建东山岛)启航,乘六月的西南季风向东穿越台湾海峡。首先夺取地处澎湖主岛以南、郑军防守薄弱的八罩岛。 郑军守将刘国轩四面筑垣,环列火器,把澎湖守得格外严密。施琅遣蓝理为先锋,乘潮进薄,自乘楼船继进。国轩令守兵连放火炮,间以矢石,自昼至夜,相持不下。忽然飓风大起,波如山立,战船随流簸荡,支撑不住。刘国轩驾船而出,直冲楼船,施琅急督兵迎敌,猛被一箭射来,琅不禁失声,几乎跌倒。幸亏总兵吴英,见主帅受伤,一面令亲卒保护施琅,一面率军士力战,炮矢齐发,射退刘国轩,大风亦渐渐平息,两边鸣金收兵。 由于初战失利,施琅很快吸取教训,对下一步作战行动进行了周密筹划和部署。施琅将清军分为四部分,施琅亲率56只大型战船组成的主攻部队,正面进攻郑军主阵地娘妈宫;总兵陈蟒等率领由50只战船组成的东线攻击部队,从澎湖港口东侧突入鸡笼屿,作为奇兵,配合主攻部队夹击娘妈宫;总兵董义等统率另50只战船组成的西线攻击部队,从港口西侧进入牛心湾,进行佯动登陆,牵制西面的郑军;其余80只战船作为预备队,仍用蓝理为先锋,随主攻部队跟进。 刘国轩见清军继出,正拟坚守,仰见东南角上,微云渐合,立命发兵。曾遂道:“施琅再来,必惩前辙,我军不如固守为是。” 国轩道:“今日必有大风,正可一鼓歼敌。” 曾遂问道:“主帅何以知有大风?” 刘国轩以手指东南角,示曾遂道:“汝在海上多年,难道不知海上气候,云合风生,雷鸣风止么?”曾遂喜跃而出,率领战舰,先来迎敌。适遇一清舰驶至,舟上大书“蓝理”二字,曾遂知清军前锋已到,喝令水兵接仗。 蓝理脱掉上衣,赤膊上阵,接连斩杀了十几个守军,自己身上虽然也受了几处刀伤,但他全然不觉,仍然拼命地厮杀。双方从辰时战至午时,海上硝烟弥漫。蓝理越战越勇,突然一枚炮弹飞来,弹片击中其腹部。蓝理倒下,曾遂大叫:“蓝理死了!“蓝理之弟蓝瑶将蓝理扶起。蓝理挣扎着站起来,握紧拳头大喊:“蓝理没死,曾遂死了!“并连呼:“杀贼!杀贼!杀贼!“声大如雷,清军士气大振。 这时,蓝理的肠子已经流出来。族人蓝法为他将肠子捧放入腹,并为他包扎穿衣。蓝理全然不顾,还在大喊杀贼。双方都以铁钩钩住对方船只,往对方掷火箭、火龙、火罐。蓝理命以火药桶攻敌,击沉二艘,烧死无数。施琅闻蓝理被伤,急率军舰上前,命人将其载回营中。 此时国轩已联樯而来,接应曾遂,奋力相扑。施琅命各队分列,人自为战,枪戟并举,箭弹互施,杀得天日无光,风云变色。突然间天空中一声霹雳,响彻海滨,刘国轩不胜惊愕,曾遂以下诸将士,都相顾失色,军心一乱,哪里还愿抵敌?眼见得败阵退还。清军乘势掩杀,焚毁敌舰百余艘,毙敌兵万余名,刘国轩仓卒退至牛心湾,遇清将魏明杀来,不敢抵当,另走鸡笼屿,又遇着清将陈蟒,前后左右,统是清兵,没奈何逃奔台湾去了。 施琅乘胜至台湾,舟泊鹿耳门,胶浅被搁,郑军军舰来击。施琅连忙对仗,怎奈敌兵如蚁而来,施琅舟不能动,被他四面围住。正紧急间,蓝理摇舟来救。郑军大惊,相率披靡。蓝理左手执盾,右手执刀。跃上敌船,连斩巨魁十余人,乃请施琅易舟,施琅执蓝理手,并问创疾。蓝理笑道:“主帅有急,就使创裂至死,亦顾不得许多。”遂与施琅轰击郑军,郑军退去。 此后,施琅一面加紧军事行动,一面对占据台湾的郑氏集团施以招抚。在施琅大军压境之下,郑克塽茫然地说:“现在台湾人心风声鹤唳,士卒满目疮痍,再战下去恐怕难以取胜。还是应当请降,以免今后追悔莫及。” 八月十三日,施琅率领舟师到达台湾,刘国轩等带领文武官员军前往迎接。施琅入台之后,主动前去祭郑成功之庙,对郑氏父子经营台湾的功绩作了高度的评价,并称郑氏收复台湾是为国为民尽职的举动。 施琅遣人由海道告捷,上疏时将蓝理列为首功。不过澎湖海战后,蓝理居家侍奉双亲,不久因父亡故,又在家服丧。康熙二十七年,蓝理奉诏晋见皇帝。康熙念念不忘他澎湖拖肠血战之功,特召他到面前,询问血战时状况,叫解衣察看伤处,康熙抚摸着伤疤,感叹不已。有一次还引见与太后说:“这就是破肚总兵。“为表彰蓝理功绩,康熙先后两次为蓝理题写御书榜文:“所向无敌“和“勇壮简易“,赐蓝理花翎、冠服,从此“破腹将军”名闻全国。 却说施琅收复台湾,康熙帝大喜,封施琅为靖海侯,命克塽等入都,授郑克塽海澄公,刘国轩、冯锡范亦封伯爵。遂于台湾辟地垦荒,设一府三县,隶属福建省。自是清朝威力,远达海外,琉球、暹罗、安南诸国都,遣使朝贡,连欧洲的意大利、荷兰等国,亦通使修好,请开海禁,求互市。 朝廷商议准海滨通商,废除明朝以来的禁海令,设粤海、闽海、浙海、江海四关,置吏榷税,这也就是以后沿海通商的基础。 第八十五章 中俄《尼布楚条约》 且说中国北方,有个俄罗斯国,元朝时,已被蒙古兵灭掉大半,到了元朝衰微,俄罗斯又渐渐强盛起来,把蒙人尽行驱逐,独霸一方。满清初兴,遣兵略黑龙江,俄罗斯亦发远征军,越外兴安岭,到黑龙江北岸。会清兵入关,无暇远略,以哈巴罗夫为首的沙俄侵略军强占雅克萨,修筑城堡,并以此为据点,不断向黑龙江内地深入,但都被清都统明安达礼及沙尔呼达,先后击退,只是雅克萨城占据如故。 康熙二十一年,平定三藩之乱后,康熙帝亦留心东北形势,与臣子商讨攻取雅克萨这一战略要地以及经营东北的方略。康熙先差副都统郎坦,托名出猎,渡过黑龙江,侦探雅克萨城形势。 郎坦回奏俄兵稀少,容易扫除,康熙帝乃决意征俄,预命户部尚书伊桑阿,赴宁古塔督造大船,并筑造墨尔根、齐齐哈尔两城,添置十驿,以便水陆通饷。又遣萨布素为黑龙江将军,筹画战备,令蒙古车臣汗,断绝俄人贸易。 康熙二十二年(1683年)九月,清军派人勒令雅克萨等地的沙俄侵略军迅速撤离。俄军头目不予理睬,反而派人窜至瑷珲抢掠。萨布素将其击败,并将黑龙江下游沙俄侵略军建立的据点全部焚毁,使雅克萨成为一座孤城。 康熙二十三年(1684年),台湾府正式纳入大清帝国版图,隶属福建省,下设台湾县,凤山县与诸罗县,结束了郑氏政权在台湾二十多年的统治。六月清军兵临雅克萨城下,向俄军发出最后通牒,撤出雅克萨,退至雅库次克,俄军不予理睬。 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正月,为了彻底消除沙俄侵略,康熙命都统彭春赴爱珲,负责收复雅克萨。四月,清军约三千人在彭春统率下,携战舰、鸟枪、火炮和刀矛、盾牌等兵器,从爱珲出发,分水陆两路向雅克萨开进。五月二十二日抵达雅克萨城下,当即向侵略军头目托尔布津发出通牒。托尔布津恃巢穴坚固,拒不从命。清军于五月二十三日分水陆两路列营攻击。陆师布于城南,集战船于城东南,列炮于城北。二十五日黎明,清军发炮轰击,侵略军伤亡甚重,势不能支。托尔布津乞降,遣使要求在保留武装的条件下撤离雅克萨。经彭春同意后,俄军撤至尼布楚。清军赶走侵略军后,平毁雅克萨城,即行回师,留部分兵力驻守爱珲,另派兵在爱珲、墨尔根(今黑龙江嫩江)屯田,加强黑龙江一带防务。 沙俄侵略军被迫撤离雅克萨后,贼心不死,继续拼凑兵力,图谋再犯。康熙二十四年(1685年)秋,莫斯科派兵600增援尼布楚。当获知清军撤走时,侵略军头目托尔布津率大批沙俄侵略军再次窜到雅克萨,筑起土垒,驻兵守御。俄军这一背信弃义的行为引起清政府的极大愤慨,康熙接到奏报,即下令反击。 康熙二十五年(1686年),萨布素、郎谈、班达尔善、马喇等人率清军2000多人进抵雅克萨城下,将城围困起来,勒令沙俄侵略军投降,托尔布津不理。清军开始攻城,经过几个月的战斗,托尔布津被击毙,改由拜顿代行指挥,继续顽抗。八月二十五日,清军考虑到沙俄侵略者死守雅克萨,必待援兵,且考虑隆冬冰合后,舰船行动、马匹粮秣等不便,于是在雅克萨城的南、北、东三面掘壕围困,在城西河上派战舰巡逻,切断守敌外援。 俄侵略军被围困,战死病死很多,雅克萨城旦夕可下,俄国摄政王急忙向清请求撤围,遣使议定边界。康熙答应其所请,准许俄侵略军残部撤往尼布楚,雅克萨反击战结束。 俄方谈判外交使团以戈洛文为全权大使,弗拉索夫为副使。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中国对俄谈判团也自北京出发,前往色楞格斯克,与沙俄使臣戈洛文谈判。谈判团由领侍卫大臣索额图、都统佟国纲、尚书阿喇尼、左都御史马齐、护军统领马喇以及汉官张鹏翮、陈世安等人组成。其中西洋传教士张诚、徐日升作为译官随团前往。 索额图等使臣行至喀尔喀地方时,正值准噶尔领袖噶尔丹大举侵犯喀尔喀蒙古,道路被阻,便退回了北京。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经中俄两国代表重新商定,谈判地点改在尼布楚。索额图率领包括传教士徐日升、张诚在内的清朝使团启程前往尼布楚,经过两个多月的艰苦跋涉,终于抵达尼布楚。 中俄尼布楚划界谈判,在两座紧连在一起的大帐篷里开始,这座帐篷距离双方的驻地距离均等,为五华里。第一天谈判,开局便火药味十足,戈洛文谴责中国突然发兵俄罗斯,挑起边境事端。中方钦差大臣索额图,则历数俄国入侵中国的犯罪行径,正告戈洛文,雅克萨、贝加尔湖以东以及蒙古等全部领土,自古属于中国。双方第一天,都未亮出底牌,而是反复旁敲侧击,相互深浅,探查签约底线。 第二天两国代表继续会晤,戈洛文提出以黑龙江为界,黑龙江以北划归俄国,黑龙江以南归属于中国。索额图驳斥他说,黑龙江两岸皆为中国领土,俄国强占领了中国土地,他要求俄国归还尼布楚和雅克萨等地。他另提出以勒拿河和贝加尔湖作为国界。戈洛文对此极力反对和诋毁。几经争执,戈洛文仅表示愿把边界划到牛满河,由于索额图急于说出应以尼布楚为界,使谈判陷入了被动,但戈洛文仍不接受,谈判陷入危机。 由于两国谈判的气氛进一步恶化,戈洛文继续自己的外交攻势,这时,尼布楚周围的布里亚特和温科特等族居民,不堪忍受沙皇的统治,爆发了抵抗俄军的起义,并要求与清朝使团联合进攻尼布楚。索额图遂召水陆两军,会齐城下,拟即攻城。索额图的军事调遣和地方部族起义,终于让戈洛文坐不住了,他既担心与中国再发生战争,更害怕谈判破裂,回莫斯科交不了差。 康熙二十八年(1689年9月7日),中俄双方举行隆重的签字仪式,索额图和戈洛文先在条约上签字、盖章,然后宣读誓词,相互交换条约。这个条约就是《尼布楚议界条约》。条约规定以额尔古纳河-格尔必齐河-外兴安岭为中俄两国东段边界,黑龙江以北,外兴安岭以南和乌苏里江以东地区均为中国的领土。 《尼布楚条约》是中国与外国划定边界的第一个近代主权国家间的条约。签订这个条约的中国政府是清朝,但使用的国名是中国。比如中国首席代表索额图的全衔是:“中国大圣皇帝钦差分界大臣议政大臣领侍卫内大臣”,就是说,他是中国皇帝钦差,行使中国主权。 第八十六章 康熙一征准噶尔 前面说到索额图赴会时,本自蒙古通道,索额图等使臣行至喀尔喀地方时,正值准噶尔领袖噶尔丹大举侵犯喀尔喀蒙古,道路被阻,便退回了北京。 在中国长城外,就是蒙古地方,分作三大部,一部与长城相近,叫作漠南蒙古,亦称内蒙古。内蒙古的北境,又有一部,叫作漠北喀尔喀蒙古,亦称外蒙古,这两部统是元太祖成吉思汗的后裔。还有一部在西边,叫漠西厄鲁特蒙古,是元太师脱欢,及瓦剌汗也先的后裔。漠南蒙古,内分六盟,清太宗皇太极时已先后归附。漠北喀尔喀蒙古内部又分为扎萨克图、土谢图、车臣等三部,与清朝关系也算密切。 漠西厄鲁特蒙古内部又分为准噶尔、和硕特、杜尔伯特、土尔扈特四部。其中准噶尔部最强,顺治年间,准噶尔部长巴图尔浑台吉,并吞附近部落,势力渐盛。康熙初,浑台吉死,其子僧格嗣立。但僧格在准噶尔贵族内讧中被杀,噶尔丹击败政敌,成为准噶尔部首领。 康熙年间,准噶尔在领袖噶尔丹的统治下,势力强盛。康熙二十六年(1687年)底,沙俄参加中俄边界谈判的全权代表戈洛文,在伊尔库茨克专门接见了噶尔丹的代表,策动噶尔丹进攻喀尔喀蒙古,噶尔丹本来就与喀尔喀三部中的土谢图汗部有矛盾,遂掀起对喀尔喀蒙古的战争。 康熙二十七年(1688年),噶尔丹亲率骑兵三万自伊犁东进,越过杭爱山,进攻喀尔喀蒙古,很快占领整个喀尔喀地区。这喀尔喀三部人民,穷蹇无归,只得投入漠南,到清朝乞降。康熙帝命尚书阿尔尼发粟赈赡,且借科尔沁水草地,暂畀游牧。 噶尔丹也遣使入贡,康熙帝便令阿尔尼劝谕噶尔丹,要他率众西归,尽还喀尔喀侵地。噶尔丹拒绝清命,反日夕练兵,竟于康熙二十九年,借追喀尔喀部众为名,选锐东犯,侵入内蒙古。尚书阿尔尼急率蒙古兵截击。噶尔丹佯败,沿途抛弃牲畜帐幔。蒙古兵贪利争取,队伍错乱,噶尔丹返身来攻,阿尔尼不及整队,被他一阵掩击,杀得大败亏输,鼠窜而遁。 康熙帝得了败报,定议亲征,先命裕亲王福全为抚远大将军,率同皇子爱新觉罗·胤禔,出长城古北口,恭亲王常宁为安北大将军,率同简亲王雅布,出长城喜峰口,并命阿尔尼率旧部,会裕亲王军,听裕亲王节制。又别调盛京、吉林及科尔沁兵助战。车驾拟亲幸边外,调度各路大兵。 康熙帝玄烨亲率禁旅进驻博洛和屯(今内蒙古正蓝旗南)督军。常宁部进至乌珠穆沁,清军粮食给养缺乏,情况恶劣,与准噶尔军遭遇,交战失利南退。准噶尔军遂长驱追击,渡过沙拉木伦河,与福全部逐渐接近。康熙帝急令右路军会同左路将准噶尔军阻于高凉河(沙拉木伦河上游支流)北,令康亲王爱新觉罗·杰书移师归化(今呼和浩特),断其归路。 裕亲王福全侦知准噶尔军屯于乌兰布通,整军前往。准噶尔军列营于山坡上,因东西两翼无屏蔽,噶尔丹命将万余头骆驼缚足卧地,背上加箱笼,蒙以湿毡,构成“驼城“,士兵依托箱垛,发射弓矢、火器,进行阻击。清军及时调整部署,以火器兵为前列,步兵继后,骑兵为两翼。清军集中火炮轰击,自晡至暮,大破准噶尔军的“驼城“,随后步兵正面冲杀,骑兵从左右迂回夹击,杀伤了非常多的准噶尔军士兵。噶尔丹见势不利,遂行缓兵计,遣使向清军乞和,旋乘夜率部渡沙拉木伦河北撤,沿途焚烧野草,以迟滞清军追骑,福全中计,致使噶尔丹逃逸。 噶尔丹奔回厄鲁特,遗失器械牲畜无算,复遣人赍书谢罪,誓不再来犯边,康熙帝偶有不适,遂谕来使回报噶尔丹,嗣后不得犯喀尔喀一人一畜,来使唯唯而去,遂诏诸王班师。 康熙三十年(1691年),康熙调蓝理任浙江定海总兵。蓝理在浙江任职10多年,4次兼掌提督大权。他积极组织垦荒,建筑码头,便利洋船停靠,发展海上贸易,倡修文庙、忠烈祠,重文礼贤。 为防御噶尔丹再次进攻,康熙抵达多伦诺尔,在那里朝见了内外蒙古的48家王公贵族,主持了“多伦会盟”,加强了满蒙联盟。康熙采取了以下措施,调整部署,加强边境守备;巡视漠北诸部,稳定喀尔喀蒙古上层,将逃居漠南的喀尔喀蒙古分为左中右三路,编为37旗;设立驿站和火器营,沟通内地与漠北地区的联络,专门训练使用火铳火炮。 康熙三十一年(1692年),俄罗斯罗曼诺夫王朝第五位沙皇彼得大帝派出了一支商队由莫斯科出发,由荷兰人伊泰斯带队,他带着彼得大帝的国书以及一个170人的庞大队伍,经过整整一年的艰苦跋涉,途经了西伯利亚,穿过了呼伦贝尔草原,然后南下到达北京,康熙皇帝在紫禁城设盛宴接待了来自俄罗斯的友好使团,成为了中俄历史上一个非常值得纪念的事情。 康熙三十三年(1694年),噶尔丹再次遣兵侵入喀尔喀,康熙遂决定诱其南下一战歼之。为使此次作战顺利进行,清军在战前做了充分准备:调集兵马,征调大批熟悉情况的蒙古人为向导,随军携带5个月口粮,按每名士兵配备一名民夫四匹马的标准,组成庞大的运输队,备有运粮大车6000辆,随军运送粮食、器材;筹备大量防寒防雨器具,准备大批木材、树枝,以备在越过沙漠和沼泽地时铺路。 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噶尔丹率骑兵三万,东掠位于克鲁伦河流域的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然后沿河而下,进驻巴颜乌兰(今乌兰巴托东南)以东地区,扬言借俄罗斯鸟枪兵六万大举攻漠南。 第八十七章 三征准噶尔 荡平朔漠 康熙三十四年(1695年),噶尔丹率骑兵三万,东掠位于克鲁伦河流域的喀尔喀蒙古车臣汗部,然后沿河而下,进驻巴颜乌兰(今乌兰巴托东南)以东地区,扬言借俄罗斯鸟枪兵六万大举攻漠南。 康熙遂召各大臣会议,再决亲征。康熙三十五年(1696年),清廷发兵约十万,分三路出击。东路由黑龙江将军萨布素率兵九千越兴安岭西进,西路由抚远大将军费扬古、振武将军孙思克率兵四万六千分别由归化(今呼和浩特)、宁夏(今银川),越过沙漠,于翁金河(今蒙古国德勒格尔杭盖西)会师,而后北上,康熙帝玄烨亲率中路军三万四千人出独石口(今河北赤城北)。三路大军约期于克鲁伦河一带歼灭准噶尔军。 三月,中路军先抵克鲁伦河,逼近准噶尔军,东西两军,道阻不至,又讹言俄兵将到,大学士伊桑阿甚是恐慌,力请回銮。 康熙帝怒道:“朕祭告天地宗庙,出师北征,若不见一贼,便即回去,如何对得住天下?况大军一退,贼必尽攻西路,西路军不要危殆么?” 康熙叱退伊桑阿,命禁旅疾趋克鲁伦河,手绘阵图,指示方略。从行大臣,还是议论纷纷,各执一见,康熙帝遣使噶尔丹促他进战。噶尔丹登高遥望,见河南驻扎御营,皇旗漂荡,内环军幔,外布网城,护卫兵统是勇猛异常,遂弃庐帐、器械,乘夜西撤。 翌日,清军渡河,北岸已无人迹,康熙帝即命马思喀为平北大将军,坐镇巴颜乌兰地区,命内大臣纳兰明珠尽运中路军之粮以济西师。旋自率前锋追击三日,至拖诺山(巴颜乌兰东)而返。命内大臣明珠,把中路的粮草,分运西路,接济费扬古军,并传令费扬古西路军截准噶尔军退路,设伏袭击。 噶尔丹奔驰五昼夜,已到昭莫多,昭莫多地势平旷,林箐丛杂。此时清军西路也已进抵昭莫多。费扬古以逸待劳,将东阵兵陈于山上,一部沿土拉河布防于西,骑兵主力隐蔽于树林中,以孙思克率绿营兵居中,旋派四百精骑至准噶尔军营地挑战,诱其入伏。 噶尔丹眼见拥出一彪兵来,统是步行,约不过四百多名,噶尔丹手下尚有万余人,统是百战巨寇,对这四百清兵全不在意。大众争先驰突,清兵不敢抵抗,且战且走,约行五六里,追至昭莫多,两旁小山夹道,清兵从山右趋入。 噶尔丹勒马,遥见小山顶上,露出旗帜一角,大书大将军费字样,便率众上山来争。清兵据险俯击,矢铳迭发,藤牌兵继之。准噶尔军毫不惧怯,前队倒毙,后队继进,幸亏清兵阵前,设列拒马木,阻住敌兵,噶尔丹乃止住东崖,依崖作蔽,一面令部兵举铳上击,声震天地,自辰至午,死战不退。 费扬古见其后阵不动,知妇女和驼畜所在,即令一部迂回横冲,一部袭其后阵。准噶尔后队统是驼畜妇女,只有一员女将,身披铜甲,腰佩弓矢,手中握着双刀,脚下骑着异兽,似驼非驼,见清兵掩杀过来,她竟柳眉直竖,杀气腾腾,领着好几百悍将,截杀清兵,清兵从没有与女将对仗,到了此时,也觉惊异,便与女将战了数十回合,只杀得一个平手。不料噶尔丹竟败下山来,山上清兵,居高临下,用子母炮接连轰击。 但见山脚下烟雾迷漫,尘沙陡起,血肉纷飞,敌骑抱头乱窜,过了一会,山上山下,只留清兵,不留敌骑。清兵停止放炮,天地开朗,准噶尔部兵倒地无数,连穿铜甲的这位女将,也头破血流,死于地下。这员女将其实就是噶尔丹妃阿奴娘子,准噶尔部呼她为可敦。可敦善战,力能抵住清兵,只因噶尔丹闻后队被袭,返顾却退,清兵乘势杀下,敌兵大乱,自相凌藉,遂至可敦战殁,噶尔丹败逃。 费扬古止诸将穷追,收兵回营,当即置酒高会,与诸将道:“今日战胜,都是殷化行总兵之功,殷总兵劝我如此设伏,方得一鼓破敌,还请殷总兵多饮数杯,聊申本帅敬意。”说毕,亲自酌酒,递与殷化行。殷化行双手捧杯,一饮而尽,接连又是两杯,殷化行统共饮干,离座道谢。当时清营中欢声雷动,由费扬古飞报捷音。康熙帝大悦,慰劳有加,仍命费扬古留防漠北,自率禁旅还京。 昭莫多之战后,噶尔丹的处境十分困难,部众四散逃亡。噶尔丹欲回厄鲁特,途中闻报僧格之子策妄阿拉布坦占据准噶尔旧疆,伏尔加河流域的土尔扈特汗国阿玉奇汗与策妄阿拉布坦结成了反噶尔丹联盟,沙皇俄国视噶尔丹已成政治包袱而拒绝接纳。噶尔丹欲归无所,窜居阿尔泰山东麓。康熙帝闻噶尔丹穷蹙,召使归降,噶尔丹仍倔强不至。 康熙三十六年(1697年)二月,康熙鉴于噶尔丹拒不投降,再次下诏亲征。渡过黄河,到了宁夏,命内大臣马思哈,将军萨布素,会费扬古大军深入,并檄策妄阿拉布坦助剿。噶尔丹闻清大军又出,急遣子塞卜腾巴尔珠尔到回部借粮。回部在天山南路,当噶尔丹强盛时,亦归服噶尔丹,不过此次回人将其子拘住,囚献清军。 噶尔丹筹粮无措,不知所为,左右亲信,又相率逃去,或反投入清营,愿为清兵向导。当时留在噶尔丹身边亲信仅有阿拉尔拜、讷颜格隆二人,“其余下属不及百人,牛羊则全无,捕兽而食,不获兽则杀马驼以食”。康熙帝遣了两个准噶尔人去劝降,又被噶尔丹拒绝。噶尔丹自言自语道:“中国皇帝,真是神圣,我自己不识利害,冒昧入犯,弄得精锐丧亡,妻死子虏,今进退无路,看来只好自尽罢了。”遂即服毒而死。 噶尔丹帐下只遗一女,噶尔丹死后,护从丹济拉等火化其遗体。携骨灰与噶尔丹之女钟察海率部准备降清。但策妄阿拉布坦派遣的堪都等尾随而来,将其截住捆绑起来,送交清朝。康熙帝颁诏特赦,命丹济拉为散秩大臣,噶尔丹子塞卜腾巴尔珠尔也得了一等侍卫,俱安插张家口外,编入察哈尔旗。 至此康熙帝平定噶尔丹叛乱之战始告结束,漠北喀尔喀西境千余里地区重新统一于清朝,纳入清朝版图,朔漠悉定,康熙帝铭功狼居胥山而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