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红楼当剑圣》 第一章 地狱开局 “王蠡,不敌,薛蝌,暂胜!” 一个威严的声音传入耳中,王蠡幽幽醒来,却是瞬间,目光凝滞! 不对,这不是我! 自己身着粗布麻衣,古装式样,皮肤也变得细腻,手掌也小了,随即,一股不属于自己的记忆涌入脑海。 原来……我穿越了! 王蠡前世是博物馆研究员,清贫中的清贫,穷酸中的穷酸,一个月拿到手几千块钱,在燕京那地方,和乞丐差不多,好在他是燕京土着,有父母留下的一套老破小,勉强成了家,他的唯一爱好是读书,还专读古籍,摇头晃脑的读。 妻子骂他人如其名。 蠡是什么意思? 被虫蛀过的木头,朽木也! 妻子忍无可忍,与他离了婚,他也知道自己没本事,愧对妻儿,索性净身出户。 可是世事难料,前几年,鉴宝节目盛行,他有个马姓好友,是古玩骨灰级玩家,与和大人、男人谁能不犯错相交莫逆,上过讲坛,专门讲古董中的历史,把他推荐给了央视的一档鉴宝节目当评委。 深厚的古文功底与不俗的谈吐,以及一身儒雅装扮,他火了! 地方台纷纷邀请他做节目,佳士得拍卖行也请他做鉴定师,他还出了好几本书,专门讲鉴宝,名利滚滚而来。 王蠡是个念旧的人,有钱了,自然要给妻儿好的生活,于是与前妻复了婚,买了三环的顶楼大平层,家里面两辆车,儿子也从三流小学转到了国际双语学校,一切都是那么美好。 只不过,老天爷见不得他好,前几日,博物馆收来一批三星堆文物,其中有一枚银色珠子,鸽子蛋大小,表面有剑纹,不是印的,也不是刻的,一柄小剑呈赤红色,鲜亮如新。 这让他大感兴趣,日以继夜的研究,却研究不出名堂。 就在他要放弃的时候,手指不小心被剪刀划破了,一滴血好巧不巧的落在了珠子上。 珠子诡异的把血液吸了进去,小剑显得更加红亮,并且在王蠡的脑海中,传来一道意念。 性灵检测……合! 悟性检测……平! 根骨检测……逊! 精气检测……亏! 胆力检测……弱! 神炁检测……劣! 情志检测……愚! 赤心检测……真! 性灵相合,可继承大罗剑经,现在开始改造,改造开启…… 灵气侦测中…… 绝灵之地,无法完成改造,请问是否要继续改造? 请注意,若是选择拒绝,剑炁将自行离去,寻找下一份相契性灵。 王蠡曾听说过系统的传说,这不就是系统么? 自己福星高照,居然得了系统,哪个男人心里,没一个武侠梦?如今梦想触手可及,他哪肯让机会白白错过? 他也幻想叱咤风云,毁天灭地啊! 越是老实人,心里面就越是藏着一个魔鬼! 于是默念:继续改造。 刹那间,珠子暴出一团银光,他就觉得,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被抽取出来,瞬间失了意识。 原来,这就是继续改造! 王蠡明白了,多半是把自己的灵魂抽取出来,带着灵魂穿越到了一个有灵气的世界,用以修行大罗剑经。 换句话说,地球上的自己已经死了,虽然舍不得妻儿,可是人要面对现实。 再说四十岁的中年老腊肉恢复成了少年,等于多活了一世,多少心里有些平衡,毕竟再多的钱也买不来青春,他的遗产也足够母子俩很好的生活了。 王蠡暗暗叹了口气。 原主巧了,也叫王蠡,家里专干摸金倒斗,他从来没有见过自己的母亲,父亲也绝口不提,在他五岁的时候,父亲去南疆发掘献王陵,再也没有回来,同行的人说,永远回不来了。 又过两年,祖父病故,临死前把原主托付给了亡父生前的至交照料,也姓王,叫王双。 王蠡称他二叔。 二叔一家是王善保家的远房亲戚,在金陵城开古董店,专门为圈子里销货,所谓盛世古董,乱世黄金,本来生意还不错,视他也如己出,可这几年来,与冷子兴家渐渐生了冲突。 冷子兴是荣国府家奴周瑞家的女婿,借着荣国府的势,打压二叔,使得生意日渐艰难,又勾结金陵知府贾雨村的门子做了几次局,亏了大量金银钱财,家里不仅前些年赚的老本倒贴了出去,还负债累累。 二叔为搏一搏,也叫上几个好友去了献王陵,至今已有半年,音讯全无,留下一对母女与王蠡相依为命。 值得一提的是,二叔不愿王蠡再走上摸金倒斗的不归路,让他进平江书院学习,不求将来走科举出仕道路,至少能谋个安稳营生。 本朝名大赵,上承汉唐宋元明,科举却与王蠡所知的完全不同,只有书院的学生才有资格参加科举。 二月中旬,便是童生试,如今是二月初,书院内部举行选拨赛,共有两轮,第一轮比试诗词,第二轮比试墨义,决出前五名参加童生试。 大赵全境,遍地书院,书院分五级,平江书院是最低的第五级,只拥有五个参加童生试的名额。 往上分别是十人、二十人、五十人与一百人。 一级书院只有三个,分别是紫薇书院、鹿鸣书院与文曲书院,自大赵开国起,三大书院便位居鳌首,学子的素质,学院的规模与教学质量与后面四个等级的书院不可同日而语。 刚刚原主便是在与薛蝌的诗词比试中落了下风。 诗词比试并不是双方各吟一首诗,由教习评判,而是同时吟,这个世界有文气,文气则与心灵相关,口中所吟,心中所想,以文气具现拼杀。 文彩、意境、平仄、押韵,都能影响到结果。 当然,对多数学子而言,只有取得功名,才有资格修炼文气,比试用的文气来自于书院,不过也有极少数的天资卓越者,光凭读书,就能读出文气,但凡这种人,早已被三大书院收入囊中。 而在第五级书院就读的学子,以平民为主,或许偶尔有人能考中童生,但是受教习水平所限,考中秀才的几乎没有。 今日,便是平江书院的第一轮诗词比试,在四十八个学子中,决出五人参加朝廷的童生试。 原来……这是红楼世界! 王蠡迅速弄清了情况,撑着地,站了起来,看向薛蝌。 约十六七岁的年纪,眉清目秀,与自己一样,衣着朴素,如果此薛蝌就是原着中的薛蝌,倒也符合那贫寒的家境。 “王蠡,第一句你就不敌,还要比下去么,不如早点认输,免得受辱!” 薛蝌成竹在胸,傲然道。 第二章 大败薛蝌 因有唐宋珠玉在前,从明朝开始,罕有出彩的诗词,至国朝,仍以庸辞烂调为主。 王蠡略一沉吟,就从原主的记忆中,把规则摸透了。 原主的第一句诗是浩浩忧愁白日斜,薛蝌则是耸翠层叠接碧空,虽然是菜鸡互啄,却很明显,薛蝌稍胜一筹。 王蠡暗暗拧眉,原主读书的目地是识字,文学水平一般,第一句就被咬死,有少年不识愁滋味,为赋新辞强说愁的味道,依原主的思路,后面三句只会越来越被动,偏唐代名诗抄不得,只能在清朝诗里面找。 思绪如电光闪过,王蠡心中一动,死过一次之后,生前的所有记忆无比清晰,哪怕是遗忘在岁月里,包括匆匆一瞥,从未关注过的知识,也清晰明了。 这难道是死而复生的福利? 王蠡记得,在意识消散前的刹那,生平往事如走马观花般一一浮现,仿佛在那一刻,时间不存在了,似极快,又极慢,明明一幕幕往事一掠而过,却好象刻印进了灵魂中,这是一种非常矛盾的感觉。 不过眼下不是多想的时候,王蠡很快找到一首合适的诗,龚自珍的己亥杂诗,算是清朝的传世名篇,可以接续上原主的蹩脚开局。 “你到底行不行,不比就退下去!” 薛蝌有些不耐烦了。 “王蠡从来没认真读过书,不是我打击他,天姿真的不行,能吟出浩浩忧愁白日斜,已经是超纲发挥啦,拿什么和薛公子比!” “是啊,薛公子读书那可叫用心,又是紫薇舍人的后人,名门之后呐,合该代表我们平江书院去参加县里的童生试啊!” “我要是王蠡,就不该比,他家专干摸金倒斗,亏得国朝开明,要是搁在前朝,全家都得杀头!” 围观众人议论纷纷,越讲越难听。 看的出,原主在书院的人缘并不好。 所谓菜鸡互怜,穷人不为难穷人,是不存在的,越穷,视野越小,卷的越厉害,菜鸡在一起只有互啄。 偏生原主是个老实人,性格懦弱,不敢惹事生非,这样的人,别人不欺负你还欺负谁? 王蠡生前也算大起大落,经历丰富,倒也不恼,只是有些奇怪,刚刚他从薛蝌眼里看到了一闪即逝的阴霾,再结合原主莫名死亡,被自己捡了尸,难道另有隐情? 教习姓张,有童生功名,四十来岁的年纪,面呈老相,头发斑白,想必生活不如意。 学子们都称他张师傅,这时便摇了摇头,正要喝止比试,毕竟文气是有限的,尤其平江书院这类的五级书院,每年的定额少的可怜,又因学子有限,自身的境界低,奉献的文气并不多,用一点少一点。 王蠡却是吟道:“吟鞭东指即天涯!” 檑台上,突有乳白色的文气翻涌,虽然稀薄,却具现出了一道模糊的身影,骑在马上,马鞭指向正东方向。 王蠡大吃一惊,心灵中,似乎有什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被牵引出来,与文气互相结合,形成了奇景。 这个世界的神通……果然了得,我来没错地方! “清凉襟袖拂天风!” 薛蝌疾呼。 一只硕大的袖子迎风招展,向那模糊身体扫去! “啪!” 马鞭猛的抽出,一下子就把袖子抽的粉碎,化为文气散开。 “石头城一西临望!” 薛蝌身形一个踉跄,显然文句被破,并不好受,只得强提一口气,再吟出一下句。 轰! 一座高大古朴的石头城堡从天而降,却是边角模糊,似是随时要消散。 王蠡不禁微凛,很明显,在有道法神通的世界,描述宏大叙事须与自身能力相对应,不能乱讲。 从薛蝌来看,面孔涨的通红,双腿瑟瑟发抖,分明在苦苦支撑,吟出石头城可谓超限了,更何况这句诗并不怎么样,如果让王蠡评价,顶多是乾隆水平。 “千古兴亡概叹中!” 似乎是要支撑不住了,薛蝌抢在王蠡之前,吟出了最后一句。 古朴苍凉的城堡,轰然而动,如历史车轮,挟着无可匹敌的滚滚大势,碾压向那模糊身影,却是在掠行中,不停的破碎消散。 所有人都瞪大眼睛,望向这一幕,甚至有与薛蝌相好的,紧张的捏拳大喊:“薛公子,撑住,撑住啊!” “那小子快不行啦!” 王蠡眼神微冷,明明薛蝌犯规了,张师傅却视而不见,这份偏坦,太过于赤果果。 本来前世,他一生与人为善,此世也不愿见薛蝌被狠狠反击伤了元气,只想着薛蝌的神通到了跟前,吟出一句稍微挡一挡,使之消散也就罢了。 可这时,他怒了! 当即放声吟道:“落红不是无情物,化作春泥更护花!” 漫天落英,如狂风暴雨,缤纷而去,无穷无尽,轰的一声,城堡在风暴中崩溃瓦解,并仍有余力,席卷向薛蝌。 薛蝌脸都吓白了,暗道我命休矣! 书院学子在斗法中受伤或死亡,是不用承担责任的。 张师傅也是面色大变,忙大喝一声,挥手打出一道气墙,横亘在风暴与薛蝌之间! 噼噼啪啪响作一片,气墙被打的千疮百孔,文气急速消逝,张师傅满脸的肉痛之色,却是咬牙强撑。 好在终于撑了下来,落红入地,化作了一滩滩烂泥,似有生机在其中酝酿。 薛蝌则是跌跌撞撞后退了数步,面色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满脸的心有余悸之色。 周围也是死一般的寂静,谁都没想到,薛蝌会败的如此之惨。 “你……你怎可对同门下此毒手?” 张教习怒道。 王蠡态度诚恳,拱手道:“请张师傅见谅,学生并未掌握力道轻重,全乃无心之失,绝未想到能伤着薛师兄。” 随即去搀薛蝌,关心的问道:“薛师兄,没事吧?” “无妨!” 薛蝌的面孔,青一阵白一阵,勉强憋出两个字。 张师傅也不好再讲什么了,冷眼一扫全场,哼道:“今日的比试结束了,下面听好,刘挺、李阳、张子诚、胡禄、金明、周志、吕伟、李业、薛蝌与王蠡入围,请报到名字的学子于三日后再来书院,参加墨义比试,决出童生试的最终人选。 未报到名者也勿气馁,望刻苦图强,年不过二十,后年仍有资格竞逐童生试。” 说着,袖子一拂,转身而去。 第三章 闹事的来了 随着张师傅离去,檑台恢复如常,就如什么都没发生过,可王蠡的心里,却是波澜澎湃。 前世一辈子循规蹈距,是万千普罗大众中的平凡一人,人生只是机械的重复,无趣沉闷,今生既然重活一次,难道还要再走以前的老路? 不! 我一定要活的有声有色! 王蠡的目中,有异常的光彩闪动,他感觉,自己的精神升华了! 转回头,他又思索起了原主的问题,其实原主在平江学院不是垫底,要不然也走不到诗词比试的最后一轮。 因前几轮胜率的缘故,这一场对战薛蝌,是原主的生死战,败了则淘汰,没有资格参加下一轮的竞逐。 而薛蝌是优等生,不论胜败,都有资格晋阶,所以明明可以轻轻松松的放水,却偏要拼命狙击原主,根据前世的经验来看,有,且只有一个解释。 薛蝌收钱了! 王蠡暗暗观察,在场的四十七人,有哀声叹气的,有羡慕忌妒的,有避在一旁窃窃私语的,也有人去安慰薛蝌,流露出的情绪都很正常。 难道……薛蝌收的钱来自于场外,是外面人委托他做掉自己? 在原着中,薛蟠因强抢香菱打死了冯渊,被贾雨村革除户籍以假死为由脱罪,成了隐形人,失去了操持薛家诺大产业的资格。 薛蝌趁虚而入,将薛家产业笼在手。 这样的行为,在古人看来,无可厚非,宝钗是女性,没有继承产业的资格,但王蠡是现代人,家里明明还有女儿,却被叔伯家的孩子夺了家产,谁能不义愤填膺? 虽然他也清楚,不能以现代人的道德伦理去套用古人,可他就是接受不了,对薛蝌也有了看法。 人群三三两两的散去,薛蝌在好友的簇拥下,离了书院,其实不是没人想与王蠡打招呼,主要是平时没太多的来往,王蠡又把薛蝌得罪狠了,不敢冒着触怒薛蝌的风险去结交王蠡。 好歹薛蝌是薛家人,有个堂兄叫薛蟠,是金陵城一霸! 王蠡并不在意受了排挤,随着人群出了书院。 金陵城有上元、江宁附郭两县,秦淮河以南隶属江宁县境,以北隶属上元县境,平江书院位于平江路,一座三进的老宅子里,属于上元县。 王蠡的家与书院隔着两条街,前面店铺,后面住人,当回到家的时候,心里涌出了一种莫可名状的陌生感。 原主的记忆只是让他知道了些事情,并不能给他提供切身感受,他的婶婶,他的小堂妹,其实是与他无关的角色。 王蠡站街对面,心里挣扎犹豫。 当然,这道门早晚是要进的,他只是一遍遍预演有可能发生的情况,避免被看出有不对劲的地方。 却是突然间,王蠡神色一变,有两个胖胖的员外,各带着个家丁,提着个包裹进了店铺。 王蠡依稀有些印象,这两人一个姓吴,家在水西门一带,是小有名气的丝绸商,另一个姓柳,做的酒楼生意。 在二叔没去献王陵前,好象来家里买过东西,一般来说,老顾客上门是惊喜,但是家里已经破败了,根本没了值钱的古董,老顾客很可能带来的只是惊吓。 当即想也不想的快步走去。 “哟,赶巧了,小梨子回来啦,也好,你们家现在谁做主啊?” 吴员外见着王蠡,皮笑肉不笑的阴阴一笑,把包裹往柜台上重重一搁。 “吴员外,你这是……” 婶婶姓李,三十来岁,古代女子的名字非常金贵,既便亲如王蠡,也不知道叫什么,此时向王蠡略一点头,就问道。 小堂妹叫王巧儿,现年十三,躲在门后面,露半个脑袋向外张望。 吴员外哼道:“咱们明人不说暗话,当初冲着你家信誉好,经朋友介绍,买了个宣德炉回去耍耍,可你们卖给我的是什么玩意儿?假的!” 柳员外也气冲冲的把包裹打开,指着里面的一对瓶子,厉声道:“这是定窑的梅瓶吗,我看是小作坊出来的吧,你家好有能耐啊,竟然卖假货给我们,说,你们想怎么办?” 王蠡眼神骤然一缩,他在博物院工作多年,鉴定文物自有一套,要不然佳士得也不会请他去当鉴定师。 他一眼就能看出,所谓的宣德炉与定窑梅瓶,假的不能再假,宣德炉两个耳朵,一大一小,甚至炉体都不是圆的,炉身满布拉丝的毛刺。 而定窑梅瓶的标准是白釉刻花,柳员外的定窑梅瓶,是陶罐刷的白漆! 明摆是来找事的! 婶婶也是一怔,便道:“两位员外,我们家怎么可能卖这样的东西,是不是搞错了?” 吴员外叫嚣道:“就是在你家买的,难道本员外还能赖你们不成,当初欺负我们不懂,卖假货给我们,我们还象捧着宝似的,向亲朋好友炫耀,你可知道,害得我们丢了多大的脸啊,说吧,你家打算怎么赔?” 柳员外也拿那肥短的手指,一点一点,指着婶婶道:“我告诉你,不让我们满意,今儿这事没完!” 婶婶还想再分辨,王蠡走了上前,拦住道:“婶婶,他们是来闹事的,这事交给我!” “哟嗬!” 吴员外怪叫一声:“小兔崽子,胆儿肥了是吧,你家卖假货,还有理了?我告诉你,不赔银子,天王老子来了也不好使!” “呵!” 王蠡冷冷一笑:“咱们先不说货品离柜,钱货两纥的行规,出了这个门,咱们概不负责,就说这两样东西,瞎子都能看出来是假货,你们当初买的时候看不出来?敢不敢和我去县衙,我还要反告你们一个讹诈之罪呢!” “反了,反了,还愣着做什么?” 吴员外与柳员外回头大叫。 两个家丁摞起袖子,目露凶光,准备冲向王蠡! 王蠡夷然不惧,怼道:“我是书院的学生,敢碰我一下试试,信不信我回头去县学告状,破了一丁点皮都跟你们没完!” 县学并不是教学机构,职能和前世的教育局颇为相似,管辖境内书院与学子学籍,包括书院间的纠纷调解以及为学子张目,直属国子监。 大赵儒道昌盛,国子监与翰林院地位极高,国子监祭酒与翰林院掌印翰林必进内阁! “这……” 两个家丁迟疑了。 打王蠡一顿本没什么,可真要县学找上门来,自家老爷不会有事,自己铁定要被拖到县衙打板子啊! 第四章 王善保家的 “楞着做什么?打呀,别听他瞎歪歪,他一个五级书院的穷学生,能有什么本事!” “打,只要打不死,我都负责!” 吴员外与柳员外连声催逼。 “谁敢?” 王蠡大喝一声,这一刻,浑身正气昂扬,面容虽是青涩,衣袍虽是陈旧,却腰背笔挺,目中满是威严! 婶婶与小堂妹均是怔怔看着王蠡,有些不认识的样子了。 吴员外与柳员外也是受气势所迫,神色一滞。 那两个家丁,更是踏出的脚步收了回去。 王蠡前世,虽然穷酸潦倒了大半辈子,却也有过高光时刻,在央视的镁光灯下,侃侃而谈,面对玩家的无理取闹,能针锋相对,面对粉丝的狂热追捧,能心平气和,发达了不忘糟糠之妻,充分领会到每临大事有静气的精淬。 今日这场面,实不算什么。 王蠡又道:“国朝学政,向来公正严明,想来两位老爷还没意识到无故殴打学子的严重性,难道县学不会详查?若是查出拿假古董来讹诈我家,县衙会不会管?就算两位老爷能使银子,又得花多少银子填进去? 一个正品宣德炉,不过三五百两,定窖梅瓶,也只千两左右,两位老爷家里有钱,或不会把打点用的几千两银子放在眼里!” 古董在古代,虽然价格高昂,但不离谱。 如现代那种动辄几百上千万,乃至于破亿的天价,其实是虚价,玩家与相关利益方来回倒手,层层加码,再通过媒体推波助澜,把价格炒高,去钓真正的凯子。 要不然元青花凭什么拍出好几亿? 从南宋到元朝,海贸发达,宋瓷和元青花一船船的运往欧洲,每一船都数以十万件,又与国内改朝换代时毁天灭地不同,欧洲王室贵族的传承大体保留了下来。 在国内,宋瓷与元青花多毁于战火,极其稀罕,而那些欧洲王室贵族手头,到底有多少中国古代瓷器,很难估计…… “这……” 两个员外迟疑了。 王蠡没有恐吓他们,金陵是大赵第一烟花繁盛之地,打点的费用自然高高在上,原本千把两银子的标值,如果闹到县衙去,确实要花大几千两。 讹诈也要算成本啊! 二人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可是就这样灰溜溜的走,很不甘心,并且还存有一丝侥幸,毕竟王蠡才十六岁,生性老实,自己可别被唬住了。 正犹豫的时候,一声怪叫在外面响起:“哟,挺热闹的啊!” 随着话音,走进来一名四十多岁的妇人,与一名十七八岁的妙龄女子。 从原主记忆中得知,这两位正是王善保家的和大表姐秦司棋。 王蠡暗暗打量。 王善保家的没什么好讲,一张老马脸,满脸刻薄相,气质与电视剧神似,轻佻市侩中又带着些许精明。 司棋却要比电视漂亮的多,杏腮桃眼,身材丰盈,一双眼里,仿佛看不见人。 “哟,这不是王大娘么?” 吴员外与柳员外诧异的相视一眼,一起拱了拱手。 王善保是贾府的掌权家生子,在外面的排面极大,寻常商贾都要给他几分面子,这二人与王善保喝过酒,连带对王善保家的也有些印象。 他们清楚王家是王善保的远房亲戚,不过倒也不惧,背后的那人,论起身份,比王善保还要高一些。 主要是王善保家的过来,给了他们往回撤的梯子,可以回去找后面那人沟通,看能否搞定县学乃至于县衙。 “两位员外倒是好威风,居然欺负到我家头上来啦!” 王善保家的马脸一沉,从嗓子眼里憋出声音,分明在外面听了有一会儿了。 “呵呵,误会,误会,既然王大娘来了,我们就此告辞!” 两员外不以为仵,笑呵呵的捧起宣德炉与梅瓶,抱怀里略一点头,带着家丁离去。 “大姑,可真是亏得你及时来啊,不然当家的又不在,可被人欺负惨啦!” 婶婶吁了口气,忙称谢。 “自家亲威,客气什么,那吴员外与柳员外别看平素里威风,可见了我们当家的,连个屁都不敢放,只能欺负些泥腿子跑堂的,大不是个玩意儿,他日再敢上门来,你就使人知会我一声,看我不把他骂的抬不起头来!” 王善保家的摆了摆手,一副我为你撑腰的模样。 “大姑和司棋先进来坐吧。” 婶婶热情的招呼。 王善保家的却道:“巧儿丫头呢?” “快叫姥姥!” 婶婶把巧儿从后面拉了出来。 “姥姥!” 巧儿怯生生道。 “哟,好伶俐的姑娘!” 王善保家的掐了把巧娘那粉嫩的脸庞,如朵花般的笑道:“今儿我来呀,是有件大好的事儿,司棋你来说吧。” “嗯!” 司棋点了点头,比划着道:“我一直在荣国府服侍二姑娘,这二姑娘呀,待人和善,温柔可亲,如今二姑娘底下缺个丫鬟,我就琢磨着,哪有放着自家人不引荐,去外面买人的道理? 巧儿表妹也有十三了吧,平素也机伶,模样也周正,正合大太太和二姑娘的眼缘,干个几年,得了历练,再放出去嫁人,身份也有了,岂不是胜过寻常人家?” 王善保家的从旁笑道:“荣国府是出了名儿的待下人宽厚,巧儿若是跟了二姑娘,每个月给五百钱,吃穿花住都不用自己的,逢年过节主子们还有赏赐,一年下来,总也能攒个十两八两吧。 我知道你们家原是看不上几两银子的小钱,可我那侄儿一去半年未归,家里不说三天两头,起码十天半月就有人上门讨债,这日子何时是个头啊,不如发卖去了荣国府,凡事有人撑腰,巧儿自个儿也能攒些嫁妆,可是这个理儿?” “这……” 婶婶愣住了,没想到王善保家的来意,竟是要让巧儿进荣国府当婢子,心里不由有些屈辱。 自己家虽然不是什么富贵人家,却也曾衣食不缺,如今家里破败了,竟要卖女儿了么? 虽然王善保家的讲的好听,可大户人家的腌臜事她是知道的,尤其大老爷贾赫的名声不大好,真要把女儿送进去,万一出了事,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完全任人摆布了。 而且王善保家的和司棋都是家生子,有人照料,巧儿要是进去了,能靠这两个早出了五服的亲戚照料? “娘,我不去!” 巧儿忙钻到了婶婶的背后。 第五章 负气而走 “哎哟,你这丫头怎这么不知好歹,服侍人怎么了,你看刚刚那两个员外,是怎么对你们的,可在我面前,连个屁都不敢放! 你这丫头是没进过荣国府,那三间兽头大门,可气派着呢,进了大门再走一射之地,才是二门,过了抄手游廊,便是老太太、太太和姑娘们的住所,简直和仙境一样,就我们下人们住的地方,都比你家要好……” 王善保家的喋喋不休,口沫横飞,一副此生无悔做家奴,来生还入荣国府的模样。 司棋也是期待的笑容中带着高高在上的倨傲,以俯视的眼神看着巧儿。 在她想来,这是赏赐给巧儿的机会,很多穷人家的姑娘,求都求不来呢。 待得王善保家的说完,王蠡接过来道:“姥姥的好意我们心领了,但我们是正经人家,二叔若是回来,知道了婶婶把巧儿发卖给人做了奴婢,只怕交待不过去,还是算了吧。” “你这小兔崽子,哪有你发话的份儿?” 王善保家的立眼一瞪! 王蠡作为一个现代人,绝逼接收不了把自己的小堂妹卖为奴婢,更何况荣国府是一艘破船,白茫茫一片真干净的下场正等着呢,怎可能把巧儿往火坑里推? 当即沉声道:“二叔视我为己出,如今二叔不在,我有责任挑起这个家的担子,巧儿是婶婶的心头肉,我们家再穷再难,也不会把巧儿卖给人做奴婢。” “呸!” 王善保家的一口黄痰重重吐在地上,不屑道:“你一个五级书院读书的小兔崽子,还指着出人头地?横竖多识几个字儿,将来给人当当帐房,打打算盘,一个月攒下一两银子我都服你,自个儿过的扣扣搜搜,还学人吹牛想挑起家里的担子? 今儿若非我来的巧,那吴员外和柳员外你们就打发不了,给人做奴婢怎么了,宁做太平犬,不做乱世人,也不知从哪儿学来的穷酸劲儿!” 王蠡眼神微冷,想着先前王善保家的在外偷听不进来,直到自己差不多唬住了俩员外,才进来装好人,心里就不舒服。 再以这老泼妇平素的作风,怎会那么热心,要把五服之外的巧儿领进贾府? 是不是另有隐情? 司棋也恨铁不成钢道:“瞧这书读的,本事没学到,心气倒是读上来了,沾了眼高手低的毛病,你若是愿意呀,我也可以把你荐进府里当个小厮,就凭你认字,再机伶点,保管比守着这间破店要强的多。” 王蠡拱手道:“表姐的好意我真的心领了,我和巧儿暂时还没有进荣国府的打算。” 司棋神色极其不善。 婶婶迟疑道:“大姑,还是等当家的回来再说吧,他不在家,我们确实不好做主。” “呵!” 王善保家的冷冷一笑:“你还指着那死鬼回来?献王陵是什么地方,这些年来,凡是进去的有哪个出来了? 偏还有各种谣言流传,说什么陵里全是宝贝,随随便便从里面摸一件出来就一辈子吃喝不愁,又说有长生不老的仙丹,凡人吃一颗,可立地成仙。 每年都有数不清的蠢货去碰运气,都是穷疯了满脑子净想着发财,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儿,呸,都是活活蠢死的!” 说着,王善保家的又是狠狠一口痰吐下。 婶婶一阵摇晃,面色苍白,显然,二叔一去不归,让婶婶几乎要崩溃了。 “娘!” 巧儿眼里蕴上泪珠,扶住婶婶。 “好啦,好啦,老婆子嘴碎,说了不该说的话,你就担待着点,今儿我们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以后你们家的事儿,我们再也不问,司棋,我们走!” 王善保家的不耐的挥了挥手,拉着司棋,转身而去。 王蠡看着地面的两滩浓痰,一阵恶心泛上心头,他敢打赌,这老泼妇在荣国府,绝逼不敢随地吐痰。 ‘以后她要是再敢在自己家里吐痰,非得让她趴在地上舔回去不可!’ ‘如她这样的年纪,该袖子上戴着红袖套,满大街逮吐痰的罚款才对啊,嗯,知法犯法,罪加一等!’ 王蠡心里发着狠,出了店,捡了两块煤灰回来,分别搁在王善保家的吐的那两口黄痰上,用脚碾碎,拿扫帚扫进了簸箕。 “哥!” 巧儿讶道:“以前有客人在店里吐痰,你不都是拿脚底碾的吗,怎么今次想起来用煤灰了?” 王蠡早从原主的记忆中得知,小堂妹还是挺活泼的,倒也不慌,淡淡道:“夫子教我们,痰是肮脏的东西,要用煤灰盖在上面,再扫出去,这样地上就不会脏了。” “噢!” 巧儿揉了揉小脑袋。 婶婶问道:“今天比试的如何,就算没过也没关系,两年后还有机会,你二叔既然把你领了回来,你就是自家人了,好好读书,别被外面的风言冷语影响到。” 莫名的,王蠡心里涌出了一股暖流。 前世他的父母过于古板,几乎听不到好话,养成了他沉默内向的性子,也让他在工作中,吃了很大的亏。 不敢争,不敢斗,得过且过,以和为贵,要不是朋友帮忙,这辈子就这样了。 而与妻子结婚后,因自己无能,没多久感情就渐渐淡了下来,儿子也受学校的歪风邪气影响,对他这个贫穷无能的老爸很不满意。 简而言之,王蠡在单位受人挤兑,在家受指责,极少感受到亲情,他的人生,在成名之前,几乎是失败人生的模板。 可今日,婶婶简简单单一句话,居然让他感受到了亲情,有了种喊娘的冲动! 不过好歹忍了下来,王蠡笑道:“婶婶,我过了,十人中有我的名字,三日后,将参加墨义比试,胜了就可以去考童生啦!” “哦?” 婶婶眸中,满是不敢置信之色,随即转化成欣慰。 “哥,真的啊?” 巧儿激动的冲了过来,紧紧抓住王蠡的衣袖。 “嗯!” 王蠡用力点头:“我还能骗你不成?” “娘,哥终于有出息啦,家里可有好吃的?没有赶紧去买点吧,我们为哥庆祝下。” 巧儿猛一挥小拳头,蹦跳起来。 婶婶眼里现出宠溺之色,笑道:“你这丫头是嘴馋了吧,好了好了,蠡儿能过了诗词比试,确是该庆祝,你俩在家看店,别乱跑啊。” 说着,回后面抓了把铜钱,挎上菜篮子,去往周近的菜市场买菜。 第六章 为师之道 天色渐渐黑了,张师傅收拾了东西,准备回家,路过院长的屋子时,见里面还亮着光,不禁心情有些复杂。 隐有传言,说院长是前朝最后一科状元,国破之后,拒绝为新朝效力,才来了平江书院,过着很普通的书院隐居生活。 对此,他是嗤之以鼻的,前朝最后一次科举是崇祯十六年,而国朝已有百年,就算院长是神童,二十岁前中了状元,满打满算也有一百二十岁了。 人怎可能活这么久? 院长的模样,也不太苍老,大概六十来岁。 院长无儿无女,以书院为家,从不打理俗务,也不教学生,只有一个童子服侍生活起居,可院里的每一位教习,都对院长尊敬的很。 张师傅向屋子拱了拱手,正在离去,却有叫唤传来:“是张恒吗?进来,老夫有话和你说。” “是!” 张师傅略一迟疑,推门进了屋子。 油灯下,一名老者捧着本蓝皮线装书看的起劲,不时把着胡须,微微点头,边上站着童子,面无表情。 张师傅眼神骤然一缩,蓝皮上,印着三个大字:金—瓶—梅! 顿时,院长那高大的形象在他内心坍塌了。 院长徐徐搁下书,问道:“汝是否以为,此乃银书?” 张师傅心里想着可不就是? 可嘴上不敢说,只是讪讪道:“院长说笑啦,这等书虽不登大雅之堂,但闲来看看,亦可消磨时间。” “此书有大学问,只是尔等看不明白罢了!” 院长哼了声。 “哦?这书专写男女床榻及教人做奸犯科之事,有悖圣人教导,居然还有学问?” 张师傅不解道。 院长以孺子不可教也的目光打量了张师傅片刻,才道:“此书,乃世情书,描摹世态,见其炎凉,读的人不同,感受亦不同。 读之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张恒你是哪一种呢? “这……” 张师傅脸红了。 他不是没读过,只是不敢当人面读,压枕头底下偷偷读,有时会羡慕西门庆勾搭别人妻室的风流刺激,更加眼红那巧取豪夺而来的万贯家财,这不就是生效法心么? 乃禽兽耳! “院长高见!” 张师傅红着脸拱了拱手。 院长又道:“我问你,教书育人最紧要是什么?” 张恒道:“悉心栽培,有的放矢,使学生知所不足,故而奋发向上。” “缪矣!” 院长摆了摆手,哼道:“汝可知,今日之事做差了?” 张师傅略一寻思,解释道:“院长指的可是薛蝌与王蠡的那场比试?薛蝌确有犯规行为,我未能及时阻止,也是有缘由啊。 薛蝌素来勤奋,人又机伶,今科春闱,或能中童生,为我院涨脸,倘若多加栽培,于府试中了秀才,我们平江书院也可借此晋阶四级书院,这是全院近百师生的一致愿望。 而王蠡资质平平,平时读书也不用心,只冲着识字而来,所以我才有所偏坦,倒不是说与王蠡有什么过节,我是因才施教,也是为了书院着想啊!” “哎~~” 院长重重叹了口气:“世间最难得者,便是公平,外间欺压凌迫,无所不在,而书院这等教书育人之处,难道连公平也做不到么? 老夫知晓,教习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喜恶爱憎,以薛蝌之身世才情,本应就读三级书院,可那孩子父母死的早,他大伯家又对他俩兄妹不理会,故而清贫。 你或心生怜恤,或欣赏其才,有所偏坦,属人之常情,可教习负有启蒙之责,一言一行,影响深远,你公然偏坦薛蝌,别的学子会不会附炎趋势,阿谀巴结? 你把王蠡视作朽木,把薛蝌捧为金玉,王蠡岂不怨恨?薛蝌在你的纵容之下,是否认为理所应当,渐染恶习? 你这算什么因才施教?是以心中喜好,把人分为三六九等,圣人有教无类的告诫,怕是你早已忘了罢?” 张师傅顿时出了一头冷汗,忙道:“院长教训的是,我知错了!” “知过能改,善莫大焉,施教首先便是不偏不倚,一视同仁,在此基础上方可因才而教,还有三日便是墨义比试,一场决胜负,关乎每一名参赛学子的命运,望汝平等视之,不可预存高下之心,去罢!” 院长挥了挥袖子。 “我记着了!” 张师傅深深一躬,转身离去。 …… 王蠡家里,一盘盘香喷喷的菜肴被端上桌,其实自家里破败以来,尤其二叔去了之后,食物也越来越简陋,由肉片、肉条,渐渐变成了肉丝、肉丁,频次也越来越少。 不过今晚,居然有了一条鱼。 虽然是最便宜的大头白鲢,但在婶婶一双巧手的烹饪下,色香味俱全,令人味蕾大开。 其余还有青椒炒干子、韭菜炒鸡蛋、猪肝炒地瓜,与一份青菜肉丸榨菜汤,淋了些许红油,光那辣味,就让人止不住的流口水。 小堂妹趴桌上,眼神都直了,一遍遍的吞咽口水。 “趁热吃吧!” 婶婶看着女儿的馋相,眼里闪出一抹心疼之色。 “嗯!” 小堂妹重重点头,夹了个大肉丸到王蠡碗里,笑道:“哥,咱们家没酒,就以肉丸代酒,庆祝你诗词比试过关!” “讨巧儿的吉言了!” 王蠡笑着,却把肉丸转夹进婶婶碗里,诚挚道:“婶婶辛苦了,操持家务,忙里忙外,所以我才能安心读书,这颗肉丸必须婶婶先吃。” 婶婶鼻窦微酸,眼圈竟有些红了,她觉得,王蠡一日之间长成了大人,变懂事了,自己再苦再累也值,总算没愧对他二叔与他死去的父亲。 “哥说的对,娘,你先吃吧!” 小堂妹也劝道。 “好,好,那我就承蠡儿的情啦!” 婶婶微点着头,眸中含着泪,一口一口的咽了下去。 王蠡和小堂妹这才动起筷子。 聊着家常中,一顿晚餐用完,盘子里空空如也,小堂妹心满意足的咂巴着嘴道:“真希望哥三天后能再次胜出,这样又可以为哥庆祝啦!” 婶婶笑着附和,眸中,却隐现了一抹秘不可察的苦涩,分明是家里没钱了。 “婶婶你和巧儿坐着,我来收拾!” 王蠡心里微微一痛,站了起来,主动收拾起碗筷。 第七章 大罗剑经基础篇 排水沟边上,是打上来的井水,用丝瓜瓤蘸着碱水,王蠡仔细擦洗碗筷,虽然婶婶认为男人干家务不妥当,但王蠡坚持,还是抢来了洗碗的权力。 前世没离婚的时候,他就是个家庭煮妇,除了缺乏那种拧开水笼头,任意冲洗的畅快感,倒也就轻驾熟。 原本店里有几个伙计,两个心怀梦想的随二叔去了献王陵,剩下的被遣散了,家里也几乎不再做古董生意,改为卖些寻常的陶瓷碗罐。 普通百姓家,对这类易碎器物,几乎当祖宗供着,买一只碗回去,兴许能用一辈子,这生意既不赚钱,又熬人,王蠡不由想到了挣钱养家的问题。 穿越四大必备技能,包括肥皂、玻璃、火药与铅活字他都掌握,可是任何一项拿出来,都是惊天动地,了不得的跨时代发明,会带来难以想象的财富。 以他的情况,很难守住! 贾赫能为把破扇子把石呆子搞的家破人亡,这还仅仅是爱好,换成实打实的利益,不得红了眼? 况且贾赫算得了什么? 和真正的权贵相比,贾赫还上不了台面。 可家里如果光是经济困难,忍饥挨饿,还能熬一阵子,当时被贾雨村的门子和冷子兴家联手作局,二叔亏的底朝天,向多年老弟兄借了近万两银子才缓过气来,二叔冒险去献王陵也与欠的巨债有关。 这笔钱,到现在都没还。 随着二叔久无音讯,已经开始陆续有人上门旁敲侧击了,虽没说什么难听话,可是情份会随着时间流逝渐渐湮没,早晚直接讨要。 王蠡从没想过赖帐不还,要尽快搞来钱! 到底要不要亮出四大技能发财? 王蠡心里有些犹豫,暗暗琢磨着利弊,不觉中,碗筷已洗刷干净。 古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哪怕是城里,也不例外,只有极少数富贵人家与文人才子才拥用享受夜生活的资格。 王家自然不在其列。 婶婶和小堂妹守着灯,说了会儿话,就关上门板,洗漱一番,回房睡了。 王蠡也回了自己的房里,默念:系统,系统! 出乎意料,没反应! 大罗剑经呢? 他还指着学习绝世剑法,纵横天下呢! 一遍又一遍的呼唤,除了没叫系统爸爸,因为王蠡知道真有系统在,叫爸爸不合适,其余该喊的不该喊的都喊过了,足足折腾了小半个时辰,才颓然放弃。 现代人不会那么早睡,天刚黑下来没多久,王蠡根本睡不着,索性凑着油灯,找出本论语读了起来。 前世,王蠡曾结合先秦古籍与对春秋中原语音体系的考证,自创了一套咏叹之法,用以还原经文的原义。 毕竟古文不分段,现代人哪怕充分照顾到古人的局限性,也会有失偏颇。 而读音不同。 把诗经拿到现代,就是一首首的山歌民谣,歌赋诗词同样如此,需要唱出来,诗词大会王蠡只看了一期就没兴趣了。 居然是读,不是唱,古诗唱出来才有韵味。 以咏叹之法吟唱经文,可以根据音调变化与气息变换,给古文分段,更好的还原本义。 当时只是无聊,找些事做,却没想到,以咏叹之法读书,音节抑扬顿挫,配合呼吸,可以提神醒脑,心神贴近自然,心无旁骛地体会文章精义。 不过音调有些古怪,在懂的人听来,咏叹有如仙音妙乐,对于不懂的人,就是鬼哭狼嚎。 前世妻子与他离婚,有一个重要的原因,就是受不了他的鬼哭狼嚎。 王蠡捧着书,以咏叹读书法,摇头晃脑,咏叹起来。 让他惊喜的是,随着音节变化,才思如喷泉翻涌,旁征博引,精义一诵就通,整个人的精神状态前所未有的好。 王蠡心里欣喜,渐渐入了神。 眼前仿佛不再是枯躁的文字,而是跳跃的象形,随着读音,如舞蹈般,展现出无穷魅力,并揭示出文字的深层奥义。 似乎回到了远古造字的年代,字是从自然而来,自然的脉动与韵律,彰显着文字的真谛。 王蠡进入了一种很奇异的状态,无我无他,无悲无喜,唯有心灵散发出蒙蒙幽光,如万古长夜中的明灯,照亮着文明的方向。 此时如有望气士站王蠡身边,会骇然发现,他身上,竟有丝丝浅白色的文气蒸腾而起,随着音调波动起伏。 多数读书人只有得了功名,受诸圣传法,才有可能修出文气,仅有极少数的读书种子可以纯凭读书读出文气,王蠡知道自己并不是读书种子,这分明是咏叹读书法在超凡世界发挥出的妙用。 文气涌入脑际,渐渐汇聚,突然脑海中,那道千呼万唤的意念,再次出现! 侦测到赤心之力…… 品质……中! 可修习大罗剑经基础篇,是否学习? “学!” 王蠡毫不犹豫。 大罗剑经基础篇,乃补足天资之用,大罗者,包罗万象也,万象皆可化为剑气,以剑气行走经脉,天资渐盈,计有六篇。 一曰:剑分十二耀万里 二曰:剑走八荒地龙起 三曰:意游会阳补元精 四曰:力分阳阳索胆气 五曰:上冲神庭皆为炁 六曰:剑生如涯是为情 …… 这六篇基础剑诀,分别对应资质、根骨、精气、胆力、神炁与情志,并且贴心的出现了一副面板。 悟性:51 根骨:13 精气:55 胆力:8 神炁:6 情志:24 ‘很低啊!’ 王蠡暗暗叹息,看来原主只是一副平凡的肉体凡胎,所谓悟性高点,很可能是读书读出了文气的缘故。 而精气比较高也好理解,童子鸡嘛! 随即王蠡心里又跃跃欲试,他很想看到,自己在苦练后,把数值都加满的情形。 每一篇都有一套剑法,不落于文字,以一段意念演示剑法,当完全领会时,基础剑法就练成了,之后可以正式修习大罗剑诀。 排位第一和第八的性灵与赤心没有修习方法,在王蠡想来,性灵很可能类似于血脉基因,对上了,才有资格修炼大罗剑经。 赤心也好理解,赤子之心,是一个人最纯真的一面,先天而生。 整个传法,持续了小半个时辰,如传说中的灌顶,王蠡记的清清楚楚,再也按奈不住,出门来到院子,拾起一根竹枝,掐出剑指,静气凝神,有节奏的呼吸。 一股股清流吸入肺腑,流往四肢百骸。 突然王蠡心与意合、这是一种很玄妙的感受,非言语能表达,又自然而然,掌握了意由心生,以意导气的决窍,默运剑诀,引导清流转化为氤氲剑气,略微有些刺痛。 王蠡细细休会着那玄妙的变化,一招一式,挥舞起来。 第八章 痛并快乐 随着竹枝舞动,剑气游走于十二经脉,非常晦涩,每行进一点,痛苦都逐级提升,这就是资质太差的后遗症。 王蠡暗暗叹了口气,强忍着痛苦练剑,纵然他想象自己意志力强大,各种仁人志士浮现在脑海中。 可人的身体对痛苦的承受并非无穷无尽,没有经受过专业训练的人,很难提高承受的极限。 这和意志力没太大的关系,因为痛苦不仅是神经系统反馈的刺激,也是实打实的伤害,可以使身体机能紊乱,甚至猝死。 就在王蠡要支撑不住的时候,心灵中,一股微弱的文气涌出,渗透入全身各个角落,修补着受创的身体与经脉,痛感大减! ‘文气还有这好处?’ 王蠡精神大振! 原本缓慢下来的剑招再度使的虎虎生风。 不过王蠡很快觉察到,这套剑法极其反人类,诡异刁钻,遵遁左三右六,上七下二的原则,出剑别说敌人很难想到,即便是自己,都要扭手扭脚。 现代人舞剑,讲究美感,仙气飘飘,而这套剑法,丑不忍睹。 好在每当别扭到极致的时候,丹田中都有一股气流喷出,与吸进来的清气融合,甚至还吸收了一小丝文气,游走于经脉。 这成了王蠡坚持下去的动力,一趟趟的练剑。 渐渐地,王蠡有些理解为何基础剑法会如此别扭了,毕竟大罗,包容万象,如果连别扭都包容不了,算什么大罗? 有了这个明悟,王蠡的剑招越发迅捷,不觉中,已经下半夜,读出来的那丝文气已消耗殆尽,痛苦的感觉重临。 王蠡不会头铁到继续练下去,打算再读会儿书,于是徐徐收了功,就觉精力充沛,手脚间力气充盈,经脉如过电般的颤麻,这显然是经剑气改造过后还未适应的结果。 而更让他欣喜的是,面板上,悟性由51增加到53! “巧儿,你怎么出来了?” 王蠡正要回屋,却见巧儿缩在墙角,身着单薄中衣,披着件长棉袄,瞪大眼睛望向自己,满是一副不认识的模样。 巧儿撇着嘴道:“你读书的声音又难听又大,早被你吵醒啦,想出来看看,恰好见你练武,你从哪儿学的,怎这么难看?” 王蠡神秘兮兮道:“这可是剑仙教我的,练好了不说成仙,也能成为绝世高手。” “吹牛!” 巧儿不屑的哼了声。 王蠡挥手道:“外面这么冷,快回去吧,别冻着了。” 巧儿紧了紧棉袄,迟疑道:“真是仙人教的?那古怪的腔调也是仙人教的?怪道呢,我说哥怎么能诗词比试中过关,原是得了仙人指点啊!” 王蠡一阵无语,这就信了? 巧儿咬了咬牙,又道:“哥,能教我吗?” “这……” 王蠡从巧儿眸中,读出了渴盼与期待,但是开辟经脉的痛苦,别说巧娘一个小姑娘,就是他这个大男人都承受不了。 “现在不能教,我可以先教你读书,读出了名堂,才可以练剑!” 王蠡沉吟道。 “嗯!” 巧儿重重一点头,抓住王蠡的衣襟道:“哥,反正也睡不着,你现在就教我读书吧。” “也好!” 王蠡带着巧儿回了屋内。 巧儿不识字,得从认字开始。 王蠡在桌面摊上纸,研好墨,写了王巧儿三个字,便让开道:“先从你的名字开始写,写好了再教你别的字。” 巧儿跃跃欲试,坐了起来,学着王蠡拿起毛笔,蘸了蘸墨,一笔一画照着写。 可是对于一个不认字的人来说,初学写字就如鬼画符,巧儿写的歪歪扭扭,几乎看不出字形。 “唉呀,哥,太难看哪,要不你来带我写吧!” 巧儿失望的尖叫,把屁股挪了挪,留下椅子的大半个空位给王蠡。 “这……” 王蠡迟疑了,如果巧儿真是自己的妹妹倒也罢了,他坦坦荡荡,问心无愧,现实却是,彼此间没有血缘关系,这样会不会暧昧了些? 不过随即就暗骂你真是个畜生,巧儿才十三岁啊! “哥!” 巧儿细声催促。 “来了!” 王蠡若无其事,坐在巧儿身后,握住手腕,一边讲解写字口诀,一边带着写字。 屋里只余笔尖的沙沙声与王蠡的讲解声,别有一番情趣。 当然,某些情况并没有发生,虽然巧儿相貌清秀,是个美人胚子,却还小,才十三岁,而王蠡的心态仍是四十岁的中年老腊肉,让他对一个初一女生动起心思,他觉得是罪孽。 况且冬末春初,夜风嗖嗖,穿着比较厚实,挨挨碰碰,也没什么特殊的感觉,就是不经意间耳鬃撕磨的时候,鼻子痒痒的。 教识字,不论是教还是学,都极为耗神,没多久,巧儿撑不住了,哈欠连打,两眼泪蒙蒙。 王蠡也觉得头晕脑胀,完全没了佳人灯下的美好感觉,好在巧儿认字极快,短时间内,已经认了百来字,连王蠡都惊讶,随即挥挥手道:“今晚到此为止吧,明日你自己写,真记着了,我再教你后面的字!” “嗯,哥,你也早点睡!” 巧儿揉着眼睛,回了自己屋子。 王蠡并不急于睡觉,又扶起论语读了会儿,有丝丝缕缕的文气出现,让他内心欢喜。 放下书本,也没练剑,他清楚过尤不及的道理,一味的勇猛精进未必是幸事,不如好好想一想剑气流转于经脉与悟性之间的关系。 按正常的认知来讲,悟性和脑子有关啊! 直到想困了都没想明白,王蠡索性拉开被子,上床睡觉。 “喔喔喔!” 一阵清亮的公鸡鸣叫惊醒了他,随即城里的公鸡如约好了似的,此起彼伏叫个不停,他算是理解古人为何起的早了。 王蠡也穿起衣服起床,推开门一看,天色只透着蒙蒙微光,婶婶已经忙碌开来,正用力和着面饼。 “蠡儿你去洗漱,别管巧儿那丫头了,怎么叫都不肯起床!” 婶婶抱怨道。 “小丫头贪睡,就让她多睡会儿吧。” 王蠡清楚缘由,暗暗一笑,去打了些水,洗漱起来。 早餐是摊的韭菜饼,还有稀烂的白米粥,加了一小勺子白糖,甜甜香香,令人食欲大开。 狼吞虎咽,吃了个饱,王蠡不愿呆在店里,要想挣钱,还得出去走走,找些机会,也可以对这个世界的风俗人情做个了解。 与婶婶打了招呼,王蠡出了门。 大街上,已经热闹起来,各家店铺都中门大开,伙计卖力的呦喝,街面也人来人往,车马络绎不绝。 还有很多卖早点的,卖小玩意儿的摊贩夹杂在其中。 这是现代都市里久远的回忆,王蠡兴致勃勃的打量,渐渐地,一座宏伟的寺庙出现在眼前。 抬头一看,金字匾额上写着四个大字:大报恩寺。 第九章 小青 一名身着朴素蓝袍,面容清矍,须发斑白,挎着药箱的大夫从那气派雄伟的大门中迈出,向相送的和尚道:“主持并非是病,实是天年已尽,药石无能挽回,还望贵寺早备后事。” “阿弥陀佛~~” 那和尚面皮白净,肥肥胖胖,身着一袭明黄僧衣,合什道:“叶大夫辛苦了,不知主持还能撑多久?” 叶大夫那深邃的目中,现出一抹几不可察的鄙夷之色,沉吟道:“老夫开了提神方子,如照方服用,半个月内当不至于圆寂。” “多谢叶大夫!” 和尚合什称谢。 “老夫告辞了,大师请留步!” 叶大夫点了点头,转身而去。 自习了剑经并有了文气以来,洞察力大增,这一幕被王蠡看的清清楚楚,也捕捉到了大夫眼里的那一抹鄙夷。 不过王蠡没多想,自古以来,佛门的事情就说不清楚,与道门相比,佛门与民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也更加世俗化。 历代除了皇帝会因长生不老倾向道门,从朝廷到民间,对道人远不如和尚尊敬,尤其是宋代,佛门的地位达到了巅峰,可以与朝廷重臣,文坛大儒坐而论道。 这不关王蠡的事,既然来了,不如进去看看。 大报恩寺是前朝成祖纪念生母建起的寺院,富丽堂皇,九层琉璃塔闻名天下,也是金陵城的一大胜景。 大清早,寺里便人声鼎沸,沿街卖香的,乐开了花,很多老百姓,掏出包裹的里三层外三层的陈旧铜钱,买回一束束昂贵的香,烧给他们心目中的菩萨。 王蠡莫说兜里一文钱都没有,有钱也不会买,负着手跨进门槛。 大报恩寺采用传统寺院布局,进了山门,是放生池,两侧分别是钟鼓楼,往前走,便是天王殿,供奉弥勒佛与韦驮菩萨,以及四大天王。 天王殿后面是香炉广场,左边是祖师殿,供奉达摩,与西方三圣殿,右边是迦蓝殿、地藏殿与东方三圣殿。 大雄宝殿供奉如来佛祖,两侧分别是普贤与文殊菩萨,背面是海岛观音,在往后就是经堂、法堂与禅堂、方丈房与僧侣房之类的生活区了,香客常常止步于此。 王蠡在各大殿绕了一圈之后,往后面走,他想近距离地看一看九层琉璃塔,没有身份的人不让上,站下面看也行。 在路过僧房区时,里面传出的声音让他止住了脚步。 “问清楚了,老和尚最多只能再活十五天,你们那里可有确切把握烧制舍利子?” “大师放心,闽东吕家别说烧舍利子,就是肉身菩萨也能给你做出来,那边的佛寺,多是请吕家的人去做,早已驾轻就熟啦,包保不会出任何意外。” “你也曾是佛门中人,既然这么说,贫僧就放心了,届时组织一场法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观瞻。” “我请贾大人代表朝廷,率先捐款,有贾大人领头,谁还能揣着银子不捐?不过大师必须要明白,有头有面的人物,捐的银子是要还的,剩下的,也得三七开,你拿三,官面上的,得拿七。 这不是我讹你银子,闽东那边的规矩都是如此,其实大报恩寺拿的也不算少了,小十来万两还是会有的……” 听着里面的谈话,王蠡愕然,这不就是现实版的士绅如数奉还,屁民三七分帐么? 所谓闽东吕家烧制舍利子与制做肉身菩萨并不神秘。 前世他曾看过一档记录片,是讲舍利子的烧结原理,后因佛教协会严重抗议,才未流传出去。 只要火温超过1650度,任何骨质,都能烧成舍利子,再添加上合适的金属矿物质,可以烧出五颜六色的舍利子。 肉身菩萨相对复杂,但只要在x光机面前过一遍,内里的结构一清二楚,博物院曾收藏过一尊肉身菩萨,后来经全面检查,默默的撤下了,锁库房里,从此不见天日。 “谁在外面偷听?” 突然禅房里一声厉喝,两道人影窜了出来。 王蠡都不知道自己怎么被发现了,这种时候,没法分辨,立刻把脸一捂,转头就跑。 暴露没关系,脸不能被看到。 不过他通过指缝仍是看清了出来的两人,一个是在寺门口送叶大夫离去的黄袍胖和尚,另一个却是贾雨村的门子! “快追,不能让他跑到前面!” 黄袍和尚面色一变。 “大师,看我的!” 门子深吸了口气,伸手一抓,一道浩然气劲向王蠡打来。 凌厉而又凶狠! 王蠡心中一凛! 如果抵挡的话,必须要撒开手,脸就被看到了,绝对会被追杀,说不定还会连累到婶婶和小堂妹。 毕竟关乎几十万两银子的事! 况且如舍利子的制做方法流传出去,就是佛门的一大丑闻,历代高僧大德流传下来的舍利子都会被证伪。 王蠡暗暗叫苦,真是好奇心害死猫。 可是硬挨一记又没什么把握,看那劲风的呼啸程度,门子绝对是个高手。 就在两难的时候,突有一道青光升起,挡在了自己面前。 “扑!”的一声闷响! 劲风打中清光,消散掉。 “快跟我走!” 伴随着一个好听的声音,王蠡就觉得手腕被牵住,身形凌空而去,转眼越过了寺庙,落在一处偏僻的小巷中。 “你倒是不傻啊,还知道捂脸,该把手拿开了吧?” 声音中,带着些许挪俞。 王蠡把手移开,正见眼前站着一名青衣女子,十七八岁的年纪,瓜子脸,容颜极美,又带着几许英气。 “多谢姑娘救命之恩!” 王蠡拱手称谢。 “哼!” 青衣女子哼了声:“你可知坏了我的大事?” 王蠡当然知道,恐怕青衣女子早就潜伏在寺里了,因为救了自己,才会暴露,多半有什么计划被破坏了。 于是带着歉意道:“我也是无意中走入,没想到坏了姑娘的事,实在是抱歉。” 青衣女子得理不饶人道:“如果道歉有用的话,还要大赵律法做什么,你坏了我的事,必须得帮我,再说你偷听到了天大的秘密,那些人也不会饶过你,你叫什么?” 王蠡想想也是,自己的二叔和冷子兴、门子可谓仇深似海,不排除门子见过自己,乃至于认了出来。 “我叫王蠡,朽木的蠡,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王蠡老老实实报出大名,并问道。 “我啊,你叫我小青好了!” 青衣女子落落大方道。 “小青?” “小青姑娘?” 王蠡眼神骤然一缩。 第十章 小青的要求 王蠡满脸震惊,这个世界,居然还有小青? 不对,也许是重名! 王蠡安慰自己。 “你认识我?” 小青狐疑的目光在王蠡身上来回打量。 “呵~~” 王蠡呵的一笑:“在下自然不认得小青姑娘,只是觉得人如其名,故而惊讶。” “好啦好啦,最见不得你们这些书呆子酸溜溜的样子!” 小青大冽冽的摆了摆手,便道:“大报恩寺藏污纳垢,诈取钱财,你是读圣贤书的,想必也看不惯吧,快想想办法,该怎么把这破寺给毁了。” 王蠡问道:“小青姑娘,你在寺里都发现了什么,不妨说来听听,咱们再合计下。” 小青眸中,陡然现出愤恨之色,哼道:“前朝有个嘉靖皇帝,曾差点被宫女勒死,你可知为何?” 王蠡迟疑道:“是取宫女红丸炼丹?” “不错!” 小青点头道:“此法极为阴毒,被取红丸的女子,痛不欲生,会终生落下残疾,不孕不育,每逢阴雨天,周身酸痛不止。 大报恩寺暗地里就干着这勾当,他们从附近的乡下,要么拐骗,或者直接买来十三四岁未经人事的少女,关押在地底的牢房,每当天癸降下,便以邪法提取,并供达官显贵银乐,据说有滋阴壮阳之效,广受欢迎。 这些年来,已不知祸害了多少良家女子,凡是被邪法取过天癸,最多三年,就会经绝气闭,成为废人,然后不知所踪。 你是读书人,我看你的心思也算澄明,不是那种读书读到狗肚子里的伪善小人,不会坐视这等悖逆人伦天良的事情吧?” 王蠡哪怕是一颗老腊肉男人心,听着都面色大变,不过仍是问道:“姑娘身手了得,既然发现了为何不救出来?” 小青不耐道:“你当我不想啊,寺里有高人,我生怕动手的时候照料不周,那些可怜女子会被灭口,所以一直在寻找机会,快点想吧,我相信你。” “这……” 王蠡挠了挠后脑袋,这莫名而来的信任让他压力奇大,但同时,他也信任小青,不为什么,只为白蛇传。 沉吟片刻,王蠡徐徐道:“就是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大报恩寺丑恶的面目,他们不是要拿舍利子做法会么,如果在法会当天,将那些女子救出,现场必然乱成一团。 当一群女子尖叫着从寺里冲出来的时候,谁都能猜出发生了什么,而且众目睽睽,没谁敢于对那些女子下毒手,舆论是最好的保护。” “哦?” 小青美眸一亮,点头道:“真不愧是读书人呢,脑子就是管使,可是他们的阴谋已经被撞破了,怎么还会再办法会?” 王蠡道:“小青姑娘莫要低估人心的贪欲,在几十上百万两银子的诱惑面前,很多人会存有侥幸之心,大报恩寺借着老方丈圆寂敛财的机会只有一次。 况且谁敢说闽东吕家烧出来的不是真舍利子?我猜他们舍不得放弃,甚至为怕人破坏,还会调集高手保护会场,地牢的守备力量则会相应薄弱,有利于小青姑娘潜进去把人放出来。” “不是我,是我们!” 小青笑吟吟道。 “我……我也去?” 王蠡结巴了,暗道你不是有个牛比的姐姐么,干嘛叫上我这个低手?只是他非常不争气的不敢当小青面抗辩。 “嗯!” 小青重重点头:“你不要以为躲着不出面就能没事,佛门中有些高僧,可以通过因果线找人,所谓明枪易躲,暗箭难防,那些光头都是背后阴人的好手,若是找到了你,冷不丁给你来一下,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真不如堂而皇之的亮出身份,做一个救苦救难的大英雄,谁要对付你,都得惦量几分。” 王蠡暗暗苦笑,大英雄哪是那么好当的,最常见的手段,就是泼脏水,把你弄脏了,谁都能踩一脚。 既便是孔圣,都有为抢生意诛了少正卯的黑料,自己又何德何能让人寻不出一丝马脚? 毕竟金无赤金,人无完人是宇宙至理。 当你要求别人做圣人的时候,你先想想你自己,是不是圣人? 王蠡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道:“小青姑娘,我是书院学子,月里要参加童生试,怕是抽不出身啊!” “呵~~” 小青冷笑:“今日是二月初四,老和尚还有半个月的寿元,法会也不是说开就开,要做准备,差不多得到月底了。 而童生试是月中,二月十五开始,连考三日,怎么都能抽出空来,行了,这种事情沾上身,不是你想躲就能躲掉的,要面对,知道吗?逃避只会让你一步退,步步退,直至退无可退!” “小青姑娘说的是!” 王蠡无奈拱手。 小青满意的挥手道:“你先回去吧,我会来找你的!” 王蠡心里还是有些侥幸的,小青认不得自己家,当即头也不回,一溜烟就不见了影子。 “扑哧!” 小青目送王蠡如避瘟神般匆匆逃走,不禁掩嘴一笑,随即就喃喃道:“居然是个读书种子,世人都眼瞎到这个程度了么?” …… 大报恩寺! 后院禅房! 王蠡被小青带走之后,黄衣僧人与门子发动全寺高僧,也没找到人,脸色难看之极。 “那人的背影有些熟悉,我似乎在哪儿见过!” 门子紧紧拧着眉心,暗中思索,可惜他见过的人太多了,王蠡又捂着脸,愣是想不出会是谁。 “可有头绪了?” 黄衣僧人问道。 门子摇摇头道:“惊鸿一瞥,难以辩认,不过下回再让我遇到他,肯能定认出。” “那道青光?” 黄衣僧人又道。 他们并未看到小青的身形,只是眼前青光一闪,门子打出的气劲就消散了,那捂脸的年青人也不知所终。 要不是二人都有些法力,或会以为是幻觉。 门子表情沉重道:“也许贵寺惹上了高人!” “那……法会之事?” 黄衣僧人心里一突! “无妨!” 门子略一迟疑,挥了挥手:“舍利子是由老方丈的尸骨炼制,谁敢说不是真的,届时把事做全一点,多让些名流贵人护送老方丈的尸骨进塔,如此一来,即便有人当面指斥为假,我们也可反告他个诬佛谤佛之罪。 同时可暗中布下天罗地网,只要那人出现,定叫他插翅难逃!” “妙!” 黄衣僧人眼神骤亮,猛拍了下大腿。 第十一章 软柿子 不觉中,三日一晃而过。 这三日里,王蠡再没出门,生怕沾上乱七八糟的事情,影响到比试,白天在读书的同时,教巧儿识字。 巧儿名字里不愧有个巧字,每日识字的进度,能达到数以百计,就象是蒙尘明珠被拨去了浮尘,展现出璀璨的光芒。 看着这一幕,婶婶喜忧交加。 女儿肯读书识字自然是好事,可这笔墨纸砚的花费蹭蹭上涨啊。 大赵上承明末,风气开放,不再秉承女子无才便是德的传统观念,稍微有钱的人家,会把女儿送去女学。 虽然女性不能科举,但是女孩子读了书,学了知识道理,在婚嫁方面会非常抢手,甚至有天赋的女子,也能读出文气,通常会留在女学任教,社会地位相当高,即便嫁了人,夫家根本不敢随意欺凌。 每到夜晚,王蠡则一边读书,一边练剑,剑势虽然别扭,却渐渐熟悉了。 这三日里,他的文气日益浑厚,经脉中的剑气越发充盈,一指点出,能把墙壁捅个洞! 这才是基础剑法的第一套,就有此威力,让王蠡对大罗剑经充满着信心。 而更让人欣喜的是,悟性达到了65,对剑势的把握,读书的效率都有显而易见的提升。 “哥,你一定能行!” 这日清晨,小堂妹挥着拳头给王蠡打气。 读了书,识了字,气质有所提升,小堂妹浑身都带有一种青春勃发的张扬。 婶婶的眸中,也带着期盼,却是道:“尽力了即可,胜负无须放在心上,大不了两年后再考便是,家里虽然不如往昔了,多供你两年也是没问题的。” “婶婶放心吧,我会尽力的!” 王蠡郑重拱手,转身而去,心里则暗暗感慨。 古时的学子,真是系全家所望,十年寒窗苦读,不耕田,不劳作,白吃白喝,全家缩衣节食供养,只求鲤跃龙门,心理压力极大,连着三两次考不中,基本上人就废了,或者铤而走险! 如黄巢和洪秀全,屡考不中,各自干了票大的,一个毁了大唐,另一个,为大清敲响了丧钟…… 王蠡也感受到肩头那沉甸甸的压力,当赶到书院的时候,另九人已经来了,彼此间再没了同窗的情谊,有的只是忌惮与敌视。 十个人抽签,一场定胜负! 不是说胜了就一定能考中童生,可至少有参考的资格,而失败者,还不如前面诗词比试直接被淘汰。 毕竟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张师傅冷眼一扫,点头道:“规矩大家都知道,我就不重复了,开始抽签罢,同色比试,胜者可参加童生试,试题由院长出!” 说着,取出一只竹罐,露着十枚签头,搁在了案台上! 气氛陡然紧张起来,薛蝌不自禁的咽了口口水,正要上前,却见王蠡已不紧不慢的走过去,随手拿起了一根底部红色的签子。 或许被王蠡抢了先,薛蝌有些懊恼,立刻去抽第二根,是一根青签,不用与王蠡做对手,这让他暗松了口气。 可随即,又回过神来! 自己为何要忌惮王蠡? 顿时不屑的哼了声。 王蠡暗暗摇头,薛蝌如果自己不作死,只是个路人罢了。 剩下八人陆陆续续的抽,竹签有五种颜色,分别是金、青、黑、红、黄。 除了王蠡和薛蝌,其余人拿了签,自己看了下,就捂住下面,不让别人看,这让王蠡颇为不解。 他实在想不明白,签子的颜色有什么好隐瞒的。 最后一人是刘挺,已经过了十八,今年是他最后一次角逐童生试的机会,大赵对科举的年龄有严格限制。 童生限二十。 秀才限三十。 举人限四十。 进士限四十五。 据说限制年龄是参照了前朝的弊端。 前朝科举不限年龄,有些人头发白了还去考,考试成了一生的执念,除了读书考试,什么事都不做,变成了一个于家于国毫无贡献的废人。 况且就算中老年人侥幸考中,也不可能任用为官,反过来还要浪费朝廷的禄米,所以太上挟开天辟地之威,给科举定了年龄限制。 刘挺深吸了口气,拿起最后一支签,一看,是红色的,顿时哈哈大笑起来。 “刘挺你真是好运啊,去寺庙烧香了吧!” “是啊,居然抽到了王蠡,我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 除了薛蝌,其余七人无不羡慕万分。 王蠡也是一脸古怪,原来自己被当成了软柿子? 不过想想也不奇怪,在穿越前,原主的学业并不突出,而那九人是靠真功夫晋阶十强,就算自己及时穿越,在诗词比试中胜了薛蝌,夺了十强赛的最后一个名额,可墨义和诗词不一样。 墨义是给经义注解,就经文本身作注,童生没有疏注之别,起题必用圣人之言,字数控制在六百以内。 一个人或有可能灵光一现,作出一首好诗,但墨义考的是基本功,没法取巧,照这么看,自己不就是软柿子吗? “哈哈哈~~” 刘挺带着笑,用力拍了拍王蠡的肩膀,连连点头,一副捡到宝的模样。 王蠡彻底无语,这人得多张狂,才能做出这种事? 张师傅拧了拧眉,对刘挺的张狂颇为不满,沉声道:“都坐好!” “是!” 包括面孔还挂着残笑的刘挺,十人向张师傅齐齐施礼,于几前两两相对而坐。 王蠡的对面,是刘挺! 每人面前,都有笔墨纸砚,各自端坐,默不作声。 一阵脚步声传来,院长步入屋内,走上台阶,望向下面的十名学子,略一扫视,便道:“为人君,止于仁,为人臣,止于敬!” 十二个大字,由院长口中喷出,散发出蒙蒙白光,又一分为五,悬浮在了五副几案上方。 十人不敢殆慢,拱手一礼,悉心思索。 墨义是现场比拼,要求用馆阁体书写,先写可以占先机,但是也会出现驴头不对马嘴的情况,被后写者反败为胜。 刘挺自觉成竹在胸,不急于落笔,只以看猎物般的眼神,看着对面的王蠡,他想看看王蠡会如何注解。 王蠡不会有刘挺那样的心态,琢磨着题目。 从字义上看,非常浅显,而整个大赵的科举,都不会给予猜题的可能,纯粹考校经义,以文气显现,比试的是对经文的理解,看谁更加贴近诸圣原义。 第十二章 输不起 前世科举以明清最盛,学子在考前会琢磨考官的喜好,购买该考官的诗词文章阅览,把握文风思路,并且作弊手段也防不胜防。 而国朝科举全凭真本事,搞场外伎俩只会毁了自己,牵累家人,大体上较为公平。 即便王蠡想套用前世的经验,都如老鼠拉龟,从无下手。 在前世,他的的工作并不清闲,名利双收后又东奔西跑,忙于赶场子挣钱,疏于读书,远不及古人十年寒窗苦读的工夫,这十二个字,好巧不巧没以咏叹读书法读过。 ‘诶?对了,我可以现场读啊!’ 王蠡暗骂了声愚蠢,忙静下心,把这十二个字以咏叹读书法回来默诵了几遍,虽不及放声朗读,却也有一层层的明悟涌上心头。 当即提笔书写:“道之以政,齐之以刑,民免而无耻,道之以德,齐之以礼,有耻且格……” “轰!” 王蠡头顶,文气翻滚,每写一个字,都被文气烘托着,向悬于上空的的十二个大字升去。 当然,这不是他的文气,而是借用的书院文气,随着字数增加,文章仿如银河倒挂,乳白色的文字璀璨夺目。 “这……” 王蠡微怔,这般奇景,确是生平仅见,即便是原主,也只是听教习描述过,从未亲身经历,此时见着,颇为心神震憾。 刘挺也面色一变,王蠡的文章一路攀升,分明是注解得当。 ‘娘的,这小子怎运气这样好?’ 刘挺暗骂了句,他仍不相信王蠡的水平在他之上,同时也不敢相信。 一旦相信了,就会在心灵中打上不如王蠡的烙印,自己都觉得不如人,还怎么考? 原本十成水准,能发挥出五六成就不错了。 可是他的心里又难以抑制的升起了一股慌乱,猛一咬牙,提笔书写。 “《诗》云:邦畿千里,维民所止……” 文气烘托着他的字迹,一如王蠡那般,扶摇攀升,文章越升越高,眼见就要追上王蠡的文章,那悬于上空的十二个大字,分出两道毫光,分别没入王蠡与刘挺的头顶。 二人心里,有了些感念,均是暗道原来如此。 墨义比的是对经文的注解,注解越透彻,文章就升的越高,最终与考题结合,判为胜,其间双方你追我赶,此消彼涨,全凭文字的精妙决出高下。 如果恰巧遇上了比试双方注解雷同的情况,先写者就会占有相当优势,毕竟同样的内容,先到先得。 所以小小的一场比试,本质上是现场解析经义的过程,又因文气具现,哪怕事先得了题目,请大儒写出答案,死记硬背下来,在考场上也不会有太大的用处。 那是别人的东西,不是自己理解的,能写出来,不代表理解透彻。 就如解方程式,照着例题解,和自己推导出解题思路,能一样么? 甚至如出现了明明是好文章,却被杀的一败涂地的情况发生,会被视为作弊,朝廷将一追到底,严厉惩处。 当然,绝对的公平是不存在的,高等级的书院,有很多文气拼斗的技巧,在双方水平差不多的时候,掌握了技巧,亦足以定胜负。 这也是紫薇、鹿鸣与文曲三大书院牢牢占据魁首的看家本领,普通本院学子,都未必会传授,只有精英中的精英,天生的读书种子,并且忠心耿耿,才有机会得授技巧秘诀。 轰!“ 刘挺的文章追上了王蠡的文章,相撞在一起! 王蠡心灵中,莫名其妙具现出一副模模糊糊的画卷,正是他以文字解析经义形成的画面,随着字数增加,理解越发透澈,画面也越来越清楚,紧固着文章,文字间的联系越发紧密,牢不可破! 反观刘挺,在撞上的那一刹,文章剧烈抖动,有文字竟似要掉落下来。 高下立判! 张师傅与院长的目光被吸引过来,均有些惊讶。 刘挺他们是知道的,非常用功的一个孩子,前一次院内选拨赛惜败,本以为两年后会百尺杆头再进一步,谁料甫一交手,就被王蠡压的死死的。 再看刘挺的神色竟有些狞狰了,显然心态受了影响,如果失利的话,怕是终生都难以走出失败。 不过张师傅只是惋惜而己,在被院长训过之后,不会对刘挺有任何帮助或者提示。 院长更是目光平静。 可刘挺的心里,翻江蹈海,慌乱与恐惧渐渐占据了整个心灵。 不,不! 我不能败! 我是全家的希望! 他一遍遍在内心狂吼,试图让自己振作起来,却换来了文章的崩溃加速,而王蠡的文章,已经触碰上了那十二个大字! “王兄,你让我一次如何,你今次不过还有下一次,而我已经没机会了,只要让我一次,你就是我的再生父母,我感激你一辈子!” 刘挺突然压低声音,向王蠡急声道。 这样也行? 王蠡的目光有些惊诧。 刘挺接着道:“王兄,小弟求你了,你知不知道,为了供我读书,家里足足花了几百两银子,我妹妹已经十六了,都没嫁人,就是因为嫁妆被我挪用作为学费。 家里早已入不敷出,靠借债渡日,全家都指着我能考中童生,失败的代价我承受不起啊,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勇气活在世上! 我求你,我求你好不好,先前我有所冒犯,我向你磕头赔罪,你还有机会,我已经没有机会了,求你了,求你了,我给你银子,我去借银子给你,十两,二十两够不够……” 虽然刘挺的声音极小,却也引起了院长与张师傅的注意,不过二人只是目中有鄙夷之色一现,并未拦阻。 考场如战场,考场是对战场的模拟,大赵需要的,不是死读书,五体不勤的书呆子,而是能上战场杀敌的勇士。 如果王蠡耳根子软,自己放弃了前程,那是他活该,书院不会干涉。 除非刘挺的吵闹声影响到了别人,才会阻止。 王蠡神色有些冷厉! 这是拿自己当凯子吧? 把前程让给你,凭什么? 你是我爹还是什么人? 王蠡不为所动,继续书写,文章很快覆盖在那十二个大字上面。 而刘挺的文章,几近于崩溃,一个个字体从中坠落,在落于桌面之前,化作文气消散。 第十三章 童生赛程 “王兄,你当真不考虑?” “也罢,我已经没了前程,都是你逼的,我不好,咱们谁都好不了,要死一块死,反正我活着也没意思了!” “我再问最后一次,你真要把我往绝路上逼是不是?想不到你竟是个狼心狗肺,自私自利之辈,罢了罢了,莫怪兄弟我不义了!” “你有完没完?” 王蠡实在是被刘挺的喋喋不休弄的烦不胜烦,瞪了眼过去,手中的笔一勾,最后一个字写完! 文章完全覆盖了那十二个大字,乳白色的文气蒸腾,煜煜生辉! 刘挺顿时面如死灰,眼里射出怨毒的光芒,心灵也越发扭曲起来,拳头攒的紧紧,看那架式,竟似要与王蠡同归于尽。 “王蠡胜,刘挺败!” 张师傅也忍无可忍,喝道。 包括薛蝌,八人纷纷移目看了眼,都有些愕然,没想到会结束的如此之快,而更意外的是,胜的是王蠡,败的是刘挺! 刘挺就觉得那一双双一瞥而过的目光,充满着讥讽,联想到自己在比试前信心十足,眼下的自己显然成了小丑,再也没脸留下了。 突然刘挺大叫一声,拨腿就跑,转眼没了踪影。 院长和张师傅均是暗暗摇了摇头,心里都明白,刘挺不会回来了,年龄过了十八,再用功苦读,都与下一届的童生试无缘,回来只是白耗银粮。 甚至如解不开内心的死结,这一辈子怕是废了。 不过二人都没有把刘挺追回来开解心结的意思,毕竟平江书院只是五级书院,几年都未必出一个童生,可总有些学子,会因期望值过高承受不了败北的落差,这种人太多。 或是受王蠡快速战胜了刘挺影响,其余四桌的进度明显加快,王蠡也一一看去。 多数打的难分难解,就如两军抢占山头,一方刚刚爬上那十二个大字,另一方突然爆发出精义,猛的一窜,给予对方重创,自身借势上升。 可以说,大家水平都差不多,没有碾压性的优势,只有薛蝌的情况稍微好些,在一定时间的拉锯战之后,渐渐现出优势。 “薛蝌胜,吕伟败!” 不片刻,张师傅威严的声音又起。 就见薛蝌长吁了口气,向台上的院长和张师傅拱了拱手。 吕伟虽神色沮丧,却还没到刘挺那般丧心病狂的地步,只是低着头,默默叹息。 今年他十七,仍能赶上两年后的童生试,还有希望。 其余三桌也陆陆续续结束,分别是张子诚、金明与周志胜出,剩下的三人,也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张师傅道:“今次代表平山书院参加童生试者,计有王蠡、薛蝌、张子诚、金明与周志,我先大体说一说。 童生试自二月十五起,于县学开考,共有三日。 第一日考贴义百题,尔等莫要以为熟读四书五经便心存轻视,经文中常有相似之处,但前后文歧义颇大,一旦写错,几无可能晋阶次轮,再望尔等细心点,不要有别字、错字与犯讳之处,也尽量不要墨迹模糊。 贴义罕有人不过,次日清晨张榜不过者,由县令、县丞、县教喻与府学两名教授,计五人合阅试卷,公平性不须担心。 凡榜上无名者,立刻开考墨义,墨义一轮轮考,两两淘汰,直至剩下百人,当日必须考完,其间除了如厕,不许吃喝,故尔等定要吃饱喝足,在考场上饿肚子可没人管你! 第三日考诗词,考官临时出题,或五言、或七言,或绝句,也有极少的考官会让你填词,一轮定胜负,取五十人,位列童生,可入大成殿得授儒家秘法!” 说着,一扫那淘汰的四人,又道:“过关者上来领考试书凭,没过者,也勿要气馁,两年后还有机会。” 被淘汰的四人,步履蹒跚,心情沉重,一步步走出了屋子。 王蠡五人也依次上前,领取童生试凭证,记载有每个人的姓名、年龄、籍贯、所属书院等基本信息。 领取过后,向院长与张师傅深深一揖,即转身而去。 …… “哥,怎样?” 刚一回到店铺,小堂妹就迎出来问道。 “哎~~” 王蠡叹了口气,作出一副沮丧的模样。 “嗯?” 小堂妹眼神闪烁,上上下下围着王蠡打量了一番,却是哼道:“哥,你明明过了,还装模作样,你坏死了。” “你怎么看出来的?” 王蠡不解道。 小堂妹带着几分得色道:“你要是没考过,应该是忧心忡忡,怎可能垂头丧气,哼,装都装不像!” “哟嗬!” 王蠡正视起了小堂妹,还别说,考不中就没法为家里分担压力,确实是这个理,这姑娘的洞察力可以啊! 小堂妹昂首挺脸,微微仰起洁白的下巴,一副等着你来夸的模样。 “别在外面说话了,赶紧给猪蹄子拨毛,这东西难煮的紧!” 婶婶的声音从屋里传来。 小堂妹这才道:“今早我和娘去菜市场买菜,刚好见着有卖猪蹄的,就买回来啦,说要为你庆贺呢。” 王蠡摇头道:“我自己都不知道能不能过呢。” 小堂妹不以为然道:“那有什么,过不了下次再考呗,就当提前庆祝了!” 王蠡明白了,这丫头嘴馋了。 说话间,俩兄妹穿过店铺,来到后院,一只大木桶里,装有四支猪蹄,满是黑乎乎的毛,和前世见过的雪白猪蹄完全是两个物种。 给这种猪蹄拨毛极耗工夫,王蠡与巧儿搬了个小凳子,在桶过坐下,各捞起一只开始拨毛。 王蠡并未使用剑气,而是老老实实用镊子一根根的拨,不时与小堂妹说笑两句,他非常享受这个过程,总觉得有烟火气息,也越来越融入现在的身份了。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咋咋唬唬声,以及婶婶小心翼翼的陪笑。 “哟,蒋哥,林哥,四哥,你们怎么来啦?” “你别动,我出去看看!” 王蠡神色一变,放下猪蹄,就着抹布擦了擦手,快步去往前面的店铺。 小堂妹也是咬了咬牙,跟在了王蠡身后。 就见店里,多出三个中年男人,都是三十来岁的模样,短打装扮,精干剽悍,一看就是道上的人物。 在原主的印象中,当年二叔是从他们手里借了近万两银子,才缓过一口气,也正因如此,不得不冒险去了献王陵,至今未归。 第十四章 扭曲 三人瞥了眼王蠡与巧儿,对王蠡,没太在意,不过望向巧儿的目光颇为惊艳。 女大十八变,十三四岁的女孩子,几乎一天一个样,巧儿正如含苞欲放的花骨朵,虽然身形还未长开,却已经初具美人风姿了。 王蠡脸色微微一沉! 林哥看上去颇为面善,带着歉意道:“嫂嫂,若非万不得己,我们也不想来这里,嫂嫂家的情况我们是清楚的,可我们的日子也不好过啊,底下那么弟兄人吃马嚼,实在没办法了,才来打扰嫂嫂。” 四哥却话语中带着威胁:“咱们当初借出银子,是看在二哥的面上,如今二哥一去不返,留下我们一群老弟兄喝西北风,怕是说不过去吧?” 蒋哥则如蒋门神般高大,两腮各蓄着撮黑毛,太阳穴高高坟起,不怀好意的目光瞥了眼巧儿,便道:“我们都知道,让嫂嫂拿近万两银子出来,未免太不近人情,不过嫂嫂身边也不是没有值钱的东西,不知能否折些银子先抵给我们?” 巧儿感受到了恶意,连忙躲到婶婶背后。 婶婶也是又气又急。 王蠡走上前,拱手道:“我家从未想过赖帐,三位叔伯,可否宽限三个月?” “呵~~” 蒋哥手里转着两枚铁球,当当作响,那粗大的指节青筋毕现,转了一阵子,才呵的一笑:“当初看在你二叔的份上,空口白话套了咱们近万两银子,你想怎么宽限,你又拿什么来抵?” “可否借我一枚铁球?” 王蠡淡淡道。 “哦?” 蒋哥眼里精芒一闪,有些狐疑,但还是手腕一抬,一枚铁球呼的一声,向王蠡当面砸去。 “哥!” 巧儿正惊呼着,王蠡却是稳稳接在手里,五指攒住铁球,指间剑光微闪,那铁球就象个面团,一丝丝的被挤了出来。 三个大男人顿时眼神一缩,都从彼此的目中,读出了忌惮之色,哪怕他们一身横练功夫,或许能把一根铁棍硬生生掰弯,却绝无可能将铁球如面团般的揉捏! “果然是英雄出少年,想不到王家倒出了个麒麟儿!” 蒋哥突然哈哈一笑:“大侄,我们与你二叔相交莫逆,也不是不讲道理,既然你说宽限三个月,那就三个月,可若是三个月后,还不了呢?” 王蠡松开手掌,任由被捏的不成形状的铁球咚的一声砸落地面,才道:“便让我如这铁球!” “过啦,过啦!” 蒋哥豪爽的挥了挥手背满是黑毛的大手:“大侄年轻有为,怎能轻易许下生死诺言,若是还不了,就帮我们做件事,如何?” 四哥眼珠一转,也道:“大侄尽请放心,不是作奸犯科,也不是杀人放火!” “可以!” 王蠡点了点头。 “好,我们不打扰了,若是惊扰了馊子,在此先赔个不是,告辞!” 三人同时抱拳,转身而去。 “蠡儿?” 婶婶眼里现出担忧之色。 王蠡笑着摆了摆手:“婶婶,不碍事的,三个月内,把银子还他便是了,从此两清,银子我来想办法。” 本来他还在犹豫,要不要让四大穿越技能现世,可人家催债都上门了,又打起了小堂妹的主意,终于让他下定决心,考中童生之后,先把肥皂做出来。 国朝童生因修法的缘故,地位相当高,哪怕什么都不做,每个月也能领二两银子的补贴,是正儿八经的国家财政供养人员,谁来伸手,都可以斗一斗,也可以与冷子兴家好好的算一算旧帐。 当然,前提是考中童生。 “哎~~” 婶婶叹了口气,怔怔看着王蠡,再看向脚下的‘铁球’,有了种陌生的感觉。 这几日来,这个侄子的变化太大了,大到她不敢认! 巧儿扯了扯婶婶的衣袖道:“娘,哥有本事是好事啊,我相信哥能凭本事挣到银子,娘不用担心哥会走上邪路的!” “蠡儿大了,可以当家啦!” 婶婶勉强笑了笑。 …… 距离童生试还有八天,关乎到基本功,王蠡不敢大意,每日都捧着四书五经大声诵读。 对于别人,临时抱佛脚没有太大的意义,但对于他,每多读一日,对经文的理解就加深一分,文气也滚滚而来。 不过练剑对文气的消耗极大,基本上白天读出的文气,晚间就消耗一空,经脉中的剑气以看的见的速度壮大,到第六天的时候,悟性臻至85,真真是举一反三,思绪如电。 第七天,王蠡没有练剑,读了会儿书就早早睡了,他要储存些文气以备不需。 二月十五,早春时节,拂面的微风中,带上了些微暧意。 清早,王蠡喝了满满两大碗状元及第粥之后,婶婶笑道:“自个儿当心点,写好了多细心检查几遍。” “婶婶放心吧!” 王蠡笑着点了点头。 “哥,我们等你的好消息!” 巧儿挥着拳头给王蠡打气! 王蠡郑重拱手,转身而去。 天色未亮,路上行人稀少,偶有少年,也是步履匆匆,向县学方向汇聚。 “嗯?” 王蠡留意到街边有个人鬼鬼祟祟的靠近,用衣襟蒙着面,手里提着个长方型的包裹,眼见还有数步距离,突然扬起包裹,向自己冲来。 这样简单的伪装,自然瞒不过王蠡,一眼就认出了是刘挺,那包裹里面,也是一块砖头,一旦被拍中面门,不说毁容破相,最起码今科错过了。 王蠡怒火上涌,身子一矮,从刘挺腑下钻过,顺势一脚向后蹬出,准准踹中后心,把刘挺踢了个狗吃屎,向前滑出丈许。 “刘挺?你娘的有完没完?” 王蠡不解气,又是一脚把刘挺踢翻。 刘挺的脸面,被粗糙的青石板擦出道道血痕,却浑然不觉疼痛,喃喃道:“你知不知道,我在家过的什么日子? 全家都指责我,看不起我,我爹把我揍了一顿,骂我是废物,说家里负债累累,就供出了你这么一个窝囊废,你还活着做什么? 是你,是你把我害成这样,我没有活路了,哪怕是死,也要在临死前看到你落榜!” 说着,刘挺已是咬牙切齿,满面怨毒,咆哮起来:“可我真是废物啊,连拍你一板砖都拍不中,你送我去见官吧,有种就把我抓去县衙啊!” 第十五章 开考 些许早起的民众被叫嚣声引来,远远围着,指指点点。 刘挺豁出去了,大哭大闹,翻身打滚,叫骂不断。 王蠡暗感头疼,他能看出,刘挺即便没疯,心志也早已扭曲的不成样子,用现代话来说,就是巨婴,偏执狂,与家里给予的过大压力有关,一旦未能达成目标,精神就会崩溃。 本来这事与自己无关,偏偏被刘挺盯上了,还没什么太好的解决方法,对这种人,打一顿,只会让他越发颠狂,杀了吧,又平白惹上人命官司。 王蠡转身就走。 “王蠡,你个孬种,送我见官啊,连送你大爷见官都不敢,孬种,你就是孬种!” 刘挺在后面,破口大骂! 王蠡自然不会受激,送刘挺见官会耽搁考试,这么拙劣的激将法,傻子都能看破。 “原是疯了啊!” “大清早撞见疯子,晦气!” 正主走了一个,老百姓觉得没趣,呸呸朝刘挺吐了几口口水,才各自散开。 刘挺突然大哭起来。 哭着哭着,一股阴冷的气息袭来,抬头一看,一名黑衣道人站在身前,明明脸就在脖子上,可偏偏看不清,如雾气变幻,顿时哭不下去了。 黑衣道人问道:“你可恨他?” “恨!” 刘挺重重点头。 “你可恨你的父母?” 黑衣道人又道。 “恨!” 刘挺毫不犹豫。 “你可恨你的兄弟姐妹?” “恨!” “你可恨老师?” “恨!” “你可恨官府?” “恨!” “你可恨这世道?” “恨!” “你可恨天地?” “恨!” “很好,本道名七情道,贫道乃离恨山山主,法号慈琅,执掌恨意,你读书不成,却可修法,你可愿拜贫道为师?” 黑衣道人满意的问道。 “愿意,愿意,师尊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刘挺忙跪地,就要磕头。 “不忙!” 黑衣道人摆了摆手:“欲拜贫道为师,须先明心志!” “师尊要弟子如何做?” 刘挺问道。 黑衣道人道:“杀了你的父母家人,以明心志!” “这……” 刘挺浑身一震,现出剧烈的挣扎之色。 黑衣道人眸中讶色一闪,便道:“你居然不是在犹豫能否下得了手,而只是担心贫道骗了你,贫道真是捡到宝了,也罢,看来不露些底难以让你安心,你且看着贫道!” 刘挺将信将疑看去,却见道人的眼中,深邃的漆黑涌出,瞬间席卷自己,下一刹,浑身充满力量,对世间的恨,再难压抑,顿时大叫一声,一拳挥出! 崩! 天崩了! 打出个大窟窿! 再一跺脚! 轰! 地陷了! 深不见底! 什么王蠡、张教习、院长、父母亲人、看不起他的街坊邻居,包括先前向他吐口水的路人,纷纷惨叫着向深坑中坠落。 “哈哈哈哈~~” 刘挺舒心的大笑起来。 待得无力再笑,才发现,自己仍跪在地上,满脸都是泪水。 这分明是了不得的神通啊! “学,学,弟子愿学!” 刘挺连忙磕了几个头,随即又迟疑道:“那王蠡要不要弟子一并杀了?” 黑衣道人摆摆手道:“现在你杀不了他,更何况他已成了你的心魔,可作磨励之用,将来你修了法,想杀他随时可杀,贫道给你三日时间,完成了考验,自会来渡你!” 说着,身形缓缓消散,就如从未出现过一样! 刘挺知道自己的命运改变了,兴奋的猛一挥拳头,眼里也闪现出狞狰狠毒之色! …… 当王蠡赶到的时候,县学门前已经站满了学子。 大赵有三大一级书院,二级书院有九个,三级书院二十七个,此为定额,四级五级数量不定,倒闭的不在少数。 一般来说,出过童生的书院,位列五级。 出过秀才的书院,位列四级。 出十个秀才与三个举人,才有资格与三级书院的最后一名比斗,胜了可取而代之,原三级书院降成四级。 二级书院要出过五十个举人与十个进士,晋阶方法同上。 一级书院除了一百个进士,还要有十个三甲,自大赵开国以来,三甲几乎被三大书院垄断,其实二级书院与一级书院在教学上的差距并不大,只是缺乏晋阶三甲的门径。 与明清科举由皇帝点三甲不同,在大赵,皇帝全程没法插手,从童生开始,每一阶次的功名,都是搏杀出来。 当然,在老少边穷地区,人口稀少,学子数量不足,有明显的空子可钻,可是随着陆续有家庭把户籍迁过去,能钻的空子也越来越少了。 而这类学子,因本身的能力差,不仅在总院受排挤,上战场也死的更快,钻了空子,就要拿命去偿还,在付出血的代价之后,人口又有所回流,直至达成了相对的平衡。 金陵作为大赵第一繁华胜景之地,竞争极其激烈,每一次的童生试都满员,前三级书院计有一千两百九十人,雷打不动。 四五级书院的参试学子常年波动,但总数维持在千人左右,相差不大,今年便有九百二十名四五级书院的学子参试。 合计有两千两百一十人,而金陵府有八县,每县都是两千上下的考生,总计超过一万六千人参考,角逐四百个童生名额! 在人群中,前三级书院均是着装整齐,衣襟上绣有明显的标志,精气神也极为高昂,而四五级书院的九百多名学子则凌乱多了,依着相熟程度互相说着话。 王蠡便是看到了薛蝌等人,不过没人有过来打招呼的意思,他也不会拿热脸去贴人家的冷屁股。 “吱呀呀!” 县学大门开了,一排厢兵和几名吏员从中走出。 进场由一级学院开始,排着整齐的队列,一一检查书凭,盖个章,发放了考号就放行,之后是二级三级。 四五级书院的学子则是乱哄哄进场,王蠡也挤在人群中,验了书凭,盖上个大红章,领了考号,进了县学。 县学馆舍有限,空地上搭了不少芦棚。 作为五级学院的学子,自然没有在馆舍考试的资格,王蠡根据自己的考号在芦棚找到了座位。 一个芦棚能坐二十人,四面透风,条件极差,不过王蠡也无所谓,坐了下来,缓缓研着墨。 陆续有学子到来,彼此间不相识,整个棚里,只有研墨的沙沙声。 不知不觉中,芦棚已经坐满。 “当!” 突有钟磬鸣响,人人浑身一凛,面容凝肃。 时辰已至,正式开考! 第十六章 一级书院的特权 有吏员进来发卷,试卷装在一个大纸袋中,先向众人展示,以示封口火漆完好。 “可看清楚了?” 吏员喝问。 “完好!” 众人纷纷点头。 吏员撕开封口,一共二十份试卷,附带一张稿纸,发放到每个人的桌上。 第一天全考贴义,与明清科举只把经文抠去几字,重新填补不同,大赵的贴义抠的相当多,有好些题头尾只是几个字,中间需要填一大段话,极其考较基本功,难度还是很大的。 王蠡用心思索,每隔片刻填上一段,得益于死过一回,前世的记忆一清二楚,并且在这七天里,把四书以咏叹读书法通读了一遍,倒是没什么障碍,中规中矩的于下午交了卷。 回到家里,婶婶和巧儿也不问考的如何,尽量一如平常,可气氛总是不对。 毕竟等待最难熬,不象后两场比试,胜就是胜,败就是败,连王蠡自己心里都在打鼓。 当天晚上,他继续读书,文气又丰盈了不少,才上床睡觉。 次日清晨,离开家门,去往县学,门前广场上黑压压一片,气氛极度凝滞,谁都怕自己出现在名单上。 哪怕是一级书院的学子,都有些患得患失了。 “吱呀呀!” 县学大门洞开,一名书吏捧着黄榜,在厢兵的守护下从门中走出,看了眼众人,朗声道:“今科上元县计两千两百一十名学子,有六十三人贴义不合格,凡榜上无名者,即刻来县学,不得喧哗,不得拥挤!” 说完,把黄榜悬在了照壁上。 “轰!” 人群拼命往前挤,厢兵挺着长矛,维持秩序。 王蠡自练剑之后,目力了得,倒不用挤上前,站远处,一个个数着黄榜上的名字,六十三个数完,没有自己,不由舒了口气。 门前则炸开了锅,很多榜上有名的学子捶胸顿足,哭天抢地! “李兄啊李兄,想不到你连贴义都过不了啊!” “赵兄,可是想着怡红院里的小粉头了?” 这些学子,被同窗们打趣嘲笑,悲愤欲绝。 其实贴义不过,并非水平不行,只是粗心,自是懊悔不迭,可又能怪得了谁呢? “学子依次入场,按指定位置站好!” 那书吏喝道。 从一级书院开始,合计2147名学子依次进入县学。 县试中凡是读书种子,也就是自行读出文气者,列为种子选手,与每轮多出来的学子比试,这其实是给予天才人物的特权,决定别人的命运。 毕竟在大赵百年科举的历史中,种子选手从来没有被淘汰过。 三大书院只有四人,紫薇书院两个,鹿鸣书院与文曲书院各一人,真正参加淘汰赛的,只有2143人。 待所有人站定,县令在县教谕的陪伴下,排众而出,冷眼一扫,便道:“国朝至今已有百年,天下渐渐太平,尔等亦可安心读书,皆仰仗圣恩也。 今乃鲤跃龙门第一关,望尔等全力以赴,尽挥所长,勿负圣恩,本官废话不多说,按惯例,先由紫薇、鹿鸣与文曲书院挑选对手!” 王蠡心中微动,居然不是抽签,而是由高手挑选低手比试,最大限度的保证了高等级书院的学子获得功名,极不公平。 不过看旁人,并不意外。 略一思索,王蠡大致明白了缘由。 大赵并非周近无敌,有来自于海面的黄毛鬼,有北方草原的红毛鬼,还有越过西方弋壁而来的骆驼骑兵,南方俚僚也从未真正降伏,时不时闹腾一阵,需要大量的读书人从军。 与其派出低手上战场送人头,不如以精英出战,既能减少伤亡,也能振奋士气民心。 三大一级书院虽然受到朝廷的优待,但权力与责任相对,付出也是最大的。 除了四名读书种子,二百九十六人各自踏前,目光在人群中巡曳起来,多是望向四五级书院的学子。 这也是人之常情,有软柿子不捏,何必啃硬骨头呢。 “哈哈哈哈~~” 一阵长笑传来,一名紫薇书院的十七八岁学子,面如冠玉,指向隔壁鹿鸣书院一人道:“仇海,就是你了!” “柳湘莲,你疯了!” 那仇海面色一变。 ‘柳湘莲?’ 王蠡大感意外,再一细看,确是当世罕见的美男子。 “怎么?你不敢?” 柳湘莲哼道。 仇海现出迟疑之色,但是童生试并不禁止同阶之间挑选对手,柳湘莲不算犯规,他若不敢战,从此将抬不起头来。 “真是个疯子!” 仇海啐骂了句,走了出来。 他与柳湘莲之间,因戏而结怨,金陵城有个戏子叫蒋玉涵,名动梨园,连忠顺老王爷都另眼相待。 前一阵子蒋玉涵唱戏,那美态迷住了他,百般纠缠,柳湘莲看不过去,为蒋玉涵出头,与他结了怨。 “先坐过去!” 县令并不干涉,只淡淡道。 柳湘莲与仇海去往广场上,于第一副几案相对而坐。 其他人均是从四五级学院里择取对手,每一名被选到的,均是如丧考妣,心情沉重。 “你……出来!” 终于有人挑到王蠡! 王蠡一看,此人年近二十,衣襟上绣着文曲学院的标志,目光颇为倨傲。 “就是你,愣着做什么?” 那人喝斥。 王蠡面色一冷,走了过去,他没有拒绝的权力。 一名又一名的四五级书院的学子被挑出,来自于平江书院的除了王蠡,还有张子诚与金明,薛蝌与周志运气好,未被挑中,将正常抽签配对。 周志长吁了口气道:“王蠡怕是走到头啦,那人我有印象,是前朝阮大铖家的子侄,叫阮亮,阮家虽大不如前了,却也是响当当的人家。 阮亮哪怕天姿平庸,可一级书院再差又能差到哪去,哎,想那王蠡连爆冷门,却止步于豪门,投胎真是门技术活啊!” 薛蝌也是心有所感,尤其他是紫薇舍人之后,却因贫困,被迫上了五级书院,对薛蟠那一家充满着怨恨,心里更是不平。 不过他城府颇深,也不表现出来,只是淡淡道:“周兄莫要高兴的太早,二级书院与三级书院的学子亦不可轻视,走罢,我们过去抽签。” 抽签因人数多,不可能以颜色配对,按号来,同号者对战,共有1555人抽签,配成777对,多出一人,将由四大读书种子中,出一个与之对战。 第十七章 先干掉一个 众人陆续在广场上两两相对而坐,只有一人抽了张白板,来自于三级书院,面色懊丧,失魂落魄地看着那四大种子选手。 是的,种子选手纯靠读书就能读出文气,寻常人怎么比? 本来身为三级书院的学子,与二级书院都能斗一斗,对上四五级书院,基本上是通吃,可偏偏霉星高照,抽到了白板! 旁人议论纷纷,目光怪异的看着他。 “李兄,谁下场与他玩一玩?” 一名种子选手哈的一笑。 那被称作李兄的淡淡道:“既然贤弟问起了愚兄,由愚兄下场便是!” 说着,提步走了出去。 所有人都已就座,合计1072桌,县教喻踏前,朗声道:“季康子问:弟子孰为好学?孔子对曰:有颜回者好学,不幸短命死矣,今也则亡。” 随着话音落下,广场上有乳白色的文气涌出,把试题分化为1072道白光,悬于各桌上方,广场上,瞬间沉寂下来。 季康子是鲁哀公时最有权势的权臣,而弟子孰为好学,同样的问题在《论语·雍也第六》篇中,鲁哀公也问过,孔子的回答却多了不迁怒不贰过六个字。 结合季康子执政时专横跋扈,权倾朝野,显然,孔子不愿惹祸上身,有一答一。 只是对于鲁哀公的同样询问,则针对现实,告诫鲁哀公在三桓那里受了气,不必迁怒他人,不犯同样的错误。 王蠡对面,那叫阮亮的学子,以轻蔑的眼神瞥了眼王蠡,就提笔书写,速度极快,转眼,就有文章从纸面跃起。 如果换了寻常人,面对一级书院学子咄咄逼人的攻势,铁定心慌意乱,方寸大失,水平大降,最终落个败北的下场。 这就是势! 你一个五级书院的鱼腩,在一级书院的威名下,谁能无动于衷? 可王蠡是中年老腊肉心态,稳如老狗,根本不受干扰,以咏叹读书法在内心默诵了数遍,自觉掌握到了精义之后,才提笔书写。 此时阮亮的文章已经攀升过半。 “子曰:回也非助我者也,于吾言无所不说……” 轰! 笔墨刚落纸面,文气便轰然爆发,如潜龙升渊,扶摇直上,咬住了阮亮文章的尾巴! 阮亮大惊! 他已经年近二十了,资质确是一般,能上一级书院,完全是靠重金氪出来的,并花费了极大的代价,才获得参试童生的名额。 本以为可仗着一级书院的特权,抽四五级书院的学子对战,稳稳当当过关,却不料,上来就啃着只硬骨头! 不过一级书院的教学质量非五级书院能比,阮亮刷刷刷,在纸上连写几个大字,整篇文章都亮了些,一圈文气横扫而出,把王蠡文章的架子都给打散了。 并且心里面,生出了自我怀疑。 也许自己理解的精义并不契合主旨? 可这怀疑,只一闪即逝,这世道,王蠡谁都可以不信,唯独咏叹读书法不能不信,能平白读出文气的手段,怎非凡物? 眼下还未到动用自身文气的时候,王蠡仍只是信心高悬,不紧不慢的书写。 一个个文字跃出纸面,与文章环环相扣。 一级书院虽能传授技巧,但是对文章的理解,教习只能提供思路,并不能代替学子。 爱迪生曾说过,天才是1%的灵感加上99%的汗水,那一份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99%的汗水都重要。 王蠡的咏叹读书法,就是1%的灵感,阮亮却连99%的汗水都谈不上,纵有书院传授的秘法,也只是补充了汗水的不足。 须臾间,两篇文章交缠在了一起,二人头顶上方,白光大作,王蠡由后发,扳到了旗鼓相当。 本来一级书院对五级书院,应该是速战速决,有些桌子,已经完成比试了,一级书院的学子不出意外的轻松胜出。 可这一桌的情况截然相反,吸引了很多人的注意力。 县教谕也是讶道:“阮亮如此辛苦,看来本届有惊喜啊!” 县令不置可否道:“鹿死谁手,尚未可知,你看,阮亮要发力了!” 阮亮心急如焚,猛一咬牙,那一个个文字,连带着文章,竟然旋转起来,似是要把王蠡的文章甩飞出去。 可王蠡人稳如老狗,文亦稳如老狗,阮亮非但甩不动,反是自己的文章开始崩溃,一个个文气被甩飞,文章的结构也趋于瓦解。 “怎么可能?” “不,不,我不会输的!” 阮亮面色涨的通红,一边写,一边给自己打气,可他确实在水平上与王蠡的差距过大,纵有文气技巧也弥补不了差距。 他的文章结构越来越松散,文字被甩飞的速度也越来越快,最终喀嚓一声,文章崩溃了,化作文气消散。 而王蠡的文章,不紧不慢的爬上题目,与之结合在一起。 “王蠡胜,阮亮败!” 有监考的吏员唱出结果。 “承让!” 王蠡拱了拱手。 “哼!” 阮亮还算敞亮,没有纠缠不休,只重重一哼,面红耳赤,拂袖而去。 当然,他在文曲书院的日子也到头了。 王蠡的胜利,引起了些喧哗,很多一级书院的学子都注意到了他,有紫薇书院学子笑道:“你们文曲书院不行啊,竟然被一个五级书院干掉了,下一场谁去把场子扳回来?” “那阮亮乃滥竽充数之辈,是花钱进来的,话说你们紫薇书院也有些这样的人吧?” “不错,这种人根本代表不了我们文曲书院的水平,淘汰就淘汰了,不影响书院清誉!” “那个王蠡能胜阮亮,是他的本事,我等何必与人为难?” 文曲书院的学子纷纷反驳,却避而不谈最关键的一点,一级书院的学子被来自于五级书院,名不觉经传的小子干掉,本身就是书院的耻辱,只是一个劲的把责任往阮亮身上推,更没有为书院出头的意思。 他们也不傻啊,王蠡胜阮亮,干净利落,哪怕阮亮用了两种文气技巧都扳不回来,充分证明王蠡在经义方面的造诣。 恐怕除了四大种子选手,谁也不敢夸下海口必胜王蠡,又何必搭上前程去意气用事呢? 上元县的童生名额只有五十个,而一级书院的考生足有三百人,自己都卷的和狗一样,怎么可能去替别人趟雷? 第十八章 抽到了读书种子 吵吵嚷嚷中,文曲学院的学子楞是没人表态要去干掉王蠡,紫薇学院和鹿鸣书院也对王蠡上了心。 很快的,第一轮比试结束,2143名学子淘汰掉一半,不计四名种子选手,再去掉那个白板,还有1071人,三大一级书院有两人被淘汰。 一个是阮亮。 另一个是败于柳湘莲手里的仇海。 三大书院剩下294人,继续挑选对手,不出意外的把王蠡给忽略了,王蠡参与抽签。 薛蝌或许运气不错,也可能是考虑到他姓薛,再一次没被挑中。 因人数仍是单数,四大种子选手再出一个与白板对战,在休息了半刻之后,第二轮开考,这次是536桌。 王蠡的对手是一名三级书院的学子,很轻松的将对方踢了出去。 “此人倒是个不错的对手!” 有种子选手注意到了王蠡。 又有人淡淡道:“未必能走到我们面前,诸位别忘了,从下一轮开始,三大书院将参与抽签,谁都说不准会否抽到王蠡。 阮亮只是垫底罢了,好些同窗论起实力,并不下于我们,只是欠缺读出文气的时运,对上王蠡不敢说十成胜算,八九成也要有!” “此言虽然残酷,却是事实,王蠡也算天赋超群了,可惜出身不好,就读于五级书院,白白浪费了才华,时也,命也!” 三个人议论了一阵子王蠡,就不再关注,把目光移向对他们有威胁的同窗好友。 大半个时辰过后,第二轮比试结束,除四大种子选手,还剩535人。 文气拼斗极耗精力,连战两轮,有些人已经现出了疲惫之色,可赛程就是如此紧凑,几乎不会让人回血休息。 毕竟战场的险恶更甚于考场,朝廷需要的,是能战斗的读书人,而不是只会舞文弄墨的书呆子,意志力相当重要。 过了小半刻,第三轮抽签开始。 这一轮,王蠡福星高照,抽到了一名同为五级学院的学子。 话说五级学院在前两轮的残酷筛选下,能存活到第三轮,是非常的不容易,可偏偏碰上王蠡,不出意外的被淘汰。 不过让王蠡惊讶的是,薛蝌也成功晋阶,周志早在第二轮,就被淘汰了,而他与薛蝌,也成了五级书院仅存的两根独苗苗。 这引来了众人的注意,平江书院开始不断的被人提起。 因是抽签,一级书院之间终于展开了撕杀,很多比试的胜负往往只在一线之间,你争我夺,耗时极长。 到第三轮结束,时间过了正午,除四大种子选手,剩下267人。 墨义要决出一百人的名额,首先要凑出两百人参加最后一轮,故而这一次的抽签极为特殊,只需要淘汰71人。 对于王蠡,用最简单的四则运算,就能轻松解决,但很多学子掰着手指算,都不知道该有多少人轮空,直到最终结果出来,125人,才恍然大悟,却仍是知其然不知所以然。 王蠡与薛蝌非常幸运,轮空了,获得了宝贵的休息时间! 薛蝌略一迟疑,走过来道:“想不到你竟能走到这一步,确是让人意外。” 王蠡淡淡道:“薛公子不也够幸运么,我有个问题,不知薛公子能否为我解惑?” “你说!” 薛蝌心神一紧。 王蠡问道:“可有人拜托薛公子对付我?” “谁……谁会对付你?王兄多想了。” 薛蝌一慌,脱口而出。 王蠡眼神有些阴冷,如果薛蝌如实交待,或还有做朋友的可能,可是嘴硬,就注定了将来只能做敌人。 于是哈哈一笑:“薛公子不必把我的胡言乱语放在心上,抓紧时间,好好休息罢。” 薛蝌轻哼了声,强作镇定,心里却是七上八下,打起鼓来。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王蠡能直接问,分明掌握了什么。 ‘不行,他心思恶毒,在干扰我,我不能中了他的奸计!’ 薛蝌提醒自己,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行排空思维,不去多想。 …… 店里,巧儿与婶婶渡日如年! 巧儿掰着手指喃喃:“一轮一轮的考,一个时辰一轮,想必哥已经过了好几轮了吧?” “哎~~” 婶婶幽幽叹了口气,虽没多说,可那叹息声中,满是忐忑。 如果王蠡在书院中没能出线,倒也罢了,不会有念想,可每回一小步一小步的突进,使得期望值渐渐累积,却又担心突然崩的一声,断掉了! 如今只能在漫长的等待中,饱受煎熬! 当第四轮结束的时候,已是下午申时,四名种子选手也参加抽签,气氛陡然紧张起来。 县令看了眼众人,便道:“本县知晓,各位都很因乏了,但为山九仞,千万莫要功亏一篑,尔等先辈,便是这么过来的,望尔等再坚持一下,勿给自己留下遗憾,勿给他人留下笑柄,现在开始最后一轮抽签!” 有吏员抱着个木箱上前,两百名学子,依次从中捞出个纸团。 从第一个人开始,并不打开,只攒于手心,后面的有样学样。 两百人抽完,都不约而同的打开纸团。 “各人按号坐过去,勿要喧哗!” 县教谕喝道。 王蠡抽到的是53号,去往53号桌,刚坐下,便是一怔,对面的那人,是一名种子选手! “是你?王蠡,我知道你,很抢眼啊,可惜运气不好,上了五级书院,若是如我等在一级书院就读,以你之才,或有可能提前读出文气,呵,差点忘了,文曲书院宋闲,幸会!” 那叫宋闲的种子草草拱了拱手。 王蠡淡淡道:“一个人不能总靠运气,虚无飘渺的东西,说没就没了,宋兄以为然否?” “倒是牙尖嘴厉之辈,但愿你的本事,能配得上你的口舌!” 宋闲不以为然道。 王蠡道:“我若名符其实,担心的便是宋兄了!” 宋贤意识到,在口齿上很难打击王蠡,索性闭嘴不语。 王蠡抽到种子选手,引起了旁人的注意,纷纷议论起来。 “真是天道好轮回,这小子淘汰了阮亮,就来个文曲书院的读书种子!” “怕是要止步于此喽,百年来,读书种子从未落败!” “命中注定啊!” 薛蝌也看着王蠡,差点笑出声来,他的对手是一名三级书院的学子,虽也实力强劲,却比王蠡看不到希望要好。 第十九章 淘汰 “肃静!” 县教谕厉喝,但同时,也惋惜的看了眼王蠡,心里道了声,可惜了。 王蠡连战连捷,每一轮,都干净利落的干掉了对手,却偏偏遇上读书种子,这真是运气背到家了。 可这是王蠡自己抽出来的,无法多说。 场中安静下来,县教谕朗声道:“子在川上曰:逝者如斯夫,不舍昼夜!” 这句话出自于《论语·子罕》,朱熹注解为进学不己,吻合孔子学而不厌的治学态度,对于童生试来说,在此基础上发挥阐述,足以取得不错的成绩。 不过王蠡在以咏叹读书法默诵了几遍之后,有了新的想法。 苏东坡曾说: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意思是读经不能闻一只知其一,须从变迁的现象中寻求不动的本体。 通晓字句义理,只是初明道理,知理之后,依理而行,不行不得真知。 便如本题,已知逝与不逝之理,则须放下逝物,寻求不逝的本体,得其本体,亲见不生不灭之境,方算真知。 读经不奢求作圣则已,希圣就应如此用功。 王蠡有了思路,再看宋闲,没动笔,分明是不屑于占自己的便宜,并非高风亮节,而是心态稳如老狗,不认为他会输。 对于这种人的心态,王蠡清楚的很,不可能产生惺惺相惜之意,于是道:“宋兄,请!” “看来王兄已有了思路,请!” 宋闲伸手略一示意,提笔书写。 王蠡也于同一时间下笔。 “轰!” “轰!” 两团文章,从纸面跃出,二人惊讶的发现,对方的文章与自己除了个别字的差异,大体雷同! “哦?倒是棋逢对手啊!” 宋闲眼神一沉,奋笔疾书! 王蠡也不示弱,一个个标准馆阁体接踵而出,与宋闲的文章,齐头并进,不分高下,并紧束心神,自成一体。 突然,宋闲的文章扑了过来,剧烈抖动,想要将王蠡的文章抖散! 王蠡早有防备,调用文气与文章精义紧密结合,随着宋闲的文章一起抖动,摆出了一副同归于尽的架式。 虽然他不会高等级书院的文气运用法门,可连试几场,也琢磨出了些门道,无非就是以心神去贴合文气,尽可能的将两者合而为一,乃至于如臂使指。 震荡、旋转,都是在此之上的应用。 而王蠡因掌握咏叹读书法的缘故,心神更加接近文气,反而具备优势。 宋闲眼里厉芒一闪! 他终于感受到了王蠡的难缠,不过他仍对自己充满着信心,当即深吸一口气,强摧心神,让自己的文章脱离接触,随即急速收缩,束文成棍,向王蠡的文章横扫而去。 轰! 二人上方的文气暴乱开来! 王蠡的文章被打中,架子散了,好几个字都掉了下来,连带面色一白,心神震荡不止。 瞬间形势急转,心灵中,却是一股文气生出,要撑住节构。 不过王蠡立刻把文气摁了下去,毕竟自己战斗经验不足,要想获胜,只能出奇制胜,别人预估不到的,就是奇兵! 提前亮出文气,等于泄了底牌,最好的结果也只是稳住局面,并不能反败为胜,待得宋闲使用自身修出的文气,必败无疑。 文气作为杀手锏,只能在最关键的时刻使用。 王蠡强抑下震荡的心神,继续书写,他在赌宋闲作为白身,没有修法的资格,并不能轻易的使用大招攻击。 一个个字掉落,又一个个字补充上去,勉强维持了文章的结构。 “嗯?” 王蠡就觉压力骤减,宋闲甩出一棍子之后,文章没法再保持棍形,结构也有了些松散。 显然,赌对了! 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宋闲虽能束文成棍,却也付出了相应的代价。 王蠡暗道了声好机会,心神一动,自己的文章趁机缠上了宋闲的文章,如藤蔓般,两篇文章紧紧交缠在一起。 虽然王蠡不懂秘术,可他的悟性已有85,远远高于常人,他自己琢磨出了一套缠斗之法,命名附骨之蛆! 我攻击手段匮乏,没关系! 我缠着你! 与你肌肤相贴,灵魂共振,近距离的感受你的一切。 一场接一场的战斗,也让王蠡对附骨之蛆运用的越发纯熟,尤其是被宋闲差点抖散之后,更是痛定思痛,修补了大量的不足之处。 宋闲真的头疼了,他又用了好几种秘法,都没能甩掉王蠡,眼见彼此间都已经攀上了题目,心里不由烦躁起来。 ‘也罢,一击定胜负!’ 按宋闲的原意,本不大愿意使用文气对付王蠡,毕竟作为一级书院的读书种子,需要到动用自身文气才能击败五级书院的学子,本身就已经输了。 他的学术造诣没法压倒王蠡,这几年的书岂不是白读了? 他将会成为耻辱,而王蠡将收获不菲的名声,虽败也尤胜。 可是事关墨义比试的最后一轮,他没法保留,败了更加耻辱! 县令和县教谕盯着王蠡宋闲那一桌,可谓惊心动魄。 “想不到王蠡能把宋闲逼到这一步,殊是难得啊!” 县教谕捋须叹道。 县令沉声道:“只怕宋闲要用文气了,王蠡终究是根基浅薄,比不得一级书院的学子!” “快看!” 县教谕面色一变! 就见宋闲的文章中,涌出大片白光! 县学提供的文气,是恒定的,为保证公平,双方一人调用一半,不会出现水平高占的多的情况。 可自己修出的文气则是极大的加成,鏖战激烈时,足以成为决胜法宝。 却是出乎意料,王蠡文章中,也有大片白光涌出,比宋闲更加浑厚,也更加纯粹! “这……这怎么可能?” 县令惊歪了下巴! “你……你怎么也有文气?” 宋闲惊骇欲绝! “许你有,就不许我有么?” 王蠡冷冷一笑,也不用什么方法,经文气加持过后的文章,非常粗暴的绞了过去。 宋闲读出文气是靠天赋与教习的指导,而王蠡只靠读书方法,来源纯粹,两者高下立分。 猝不及防之下,一个个文字崩碎,化为文气消散,这是彻底的兵败如山倒,哪怕宋闲拼尽了各种方法,也扳不回败局了! 轰! 文章彻底消散,宋闲面如死灰,浑身剧烈颤抖,尤似不愿相信这残酷至难以接受的结果。 王蠡则大笔连挥,把文章写完,与题目彻底的结合在了一起。 第二十章 冷子兴的图谋 “王蠡胜,宋闲败!” 随着监考吏员呼喝,场中突然出现了一种诡异的气氛。 一级书院的读书种子,被一个五级书院的鱼腩淘汰了? 这在大赵立国百年的历史中,不仅从未出现,就是连想都不敢去想,可今日,这样荒诞的结果居然成真了。 很多仍在比试中的学子,偷偷瞥了眼过去。 王蠡端坐不动,仔细体会着宋闲文气与自己的区别,似乎不如自己凝实,过于分散,又缺了一份灵性,或许这就是咏叹读书法的优势。 “承让!” 王蠡拱了拱手。 宋闲面色冷厉,眼里阴霾弥漫,怔怔坐了会儿,不声不响的离去。 王蠡面色微沉,很明显,这又是个输不起的人。 其实也不奇怪,一级书院的种子选手,百年来首次被淘汰,铁定会成为笑料,心态稍微差点,不当场崩了就算不错。 很多目光都是满含着惊讶,打量着这颗淘汰了读书种子的新星,虽然明天才是胜负局,但是没有人再敢对他有任何轻视了。 “你……你趁我不备,无耻!” 突然场中传来怒喝。 那人过于打量王蠡,竟停了答题,而文章的文气是由文字驱动,停下就等于断了根,被对面抓住机会,将他一举淘汰。 “张朋胜,胡枣败!” 监考吏员可不会同情他,无情的喝出结果。 有先例在前,众人纷纷收回目光,注意力回到比试上。 王蠡获胜带来的最直接后果,便是一级书院学子面对低手时,全力以赴碾压,生怕步了宋闲的后尘。 各桌的比试陆续结束,当最后一桌完成之时,已是申时末,接近下午五点了,每个人均是疲累不堪。 县教谕捧着一份名册,大声道:“墨义比试,百人名单已经决出,凡念到名字者,明日清早来县学对决诗文。 柳湘莲、张成……王蠡……薛蝌……” 哪怕早已知道了自己入围,但听着官方亲口报出自己名字,仍是不逊于仙音妙乐,无不长舒了口气。 “在下柳湘莲,想不到王兄竟是读书种子,着实出人意料呐!” 柳湘莲走了过来,笑呵呵拱了拱手。 柳湘莲是理国公府的旁枝,也是红楼梦中罕有的正面人物,王蠡对他的印象还算不错,回礼道:“柳兄客气了,在下实是侥幸而己!” 柳湘莲不置可否道:“明日最后一轮,但愿莫要对上王兄!” “我亦有此愿!” 王蠡哈哈一笑。 “但愿天公作美!” 柳湘莲微微一笑,径直离去。 学子们困饿交加,包括王蠡在内,不管是否落榜,也都是一窝蜂的出了县学,家境好的,钻上马车,隆隆离去。 如王蠡这样家境一般的,靠两条腿走。 回到家里,已是傍晚,天色阴沉。 王蠡揉了揉脸面,作出一副垂头丧气模样进店。 “哥,这么晚才回来,一定是过了吧?” 巧儿迫不急待的跳了出来。 婶婶也是眸中夹杂着紧张与期盼之色。 王蠡双目无神,苦涩的摇了摇头:“你看我哪点象是过了的样子?” 巧儿咬着嘴唇,目中带着狐疑之色,围着王蠡打量起来。 “哼!” 突然巧儿哼道:“你就是过了,还在装,如果没过的话,你不应该是垂头丧气,而是不甘心或者懊悔!” “哦?为何?” 婶婶不解道。 巧儿道:“哥中午没回来,说明至少过了至少三轮,如果没过的话,只能是止住最后一轮,考那么多次却差了最后一步,会甘心吗?能不懊悔吗?” 婶婶立刻转头看向王蠡。 “就你机伶!” 王蠡无奈的两手一摊。 “啊,真过啦!” 巧儿兴奋的尖叫起来。 婶婶也如释重负,长吁了口气,却又道:“今天过了也别大意,明儿还有最后一天,先去洗个手换个衣服,晚饭马上就好!” “嗯!” 王蠡笑着点了点头,穿过店铺,回了自己屋子,就着凉水,洗了把脸,又换了外套,出来时,屋里已满是扑鼻的香味。 晚饭居然有一只鸡,栗子烧小公鸡,还有一锅杂烩汤,由肉皮、肉丸、白菜、豆腐、粉条一锅炖,另有芹菜炒干丝与清炒小青菜。 王蠡顿时食窦大开! “哥,奖励你的!” 巧儿夹了只鸡腿搁王蠡碗里。 …… 红袖招,金陵知名青楼,一间包厢里,杯盏觥筹,冷子兴正和几个道上的朋友推杯换盅,还各自搂着个美人儿,好不逍遥快活。 “冷大爷好酒量,俺牛二再敬你一个!” 一名红脸汉子端起酒蛊,一口饮尽。 “牛爷痛快!” 冷子兴哈哈笑着,也端起酒杯,一口喝干。 “冷爷!” 怀里的美人儿,娇滴滴的夹起一块鸭脯,喂给了冷子兴。 “冷爷!” 这时,外面有小厮唤道。 “进来说话!” 冷子兴招了招手。 “是!” 那小厮弯着腰进来,迟疑的看了眼周围。 “有话就说!” 冷子兴不耐的挥手。 小厮这才道:“冷爷让我留意王家的消息,今儿我打听到,王家那个王蠡居然过了墨义比试,还是淘汰了文曲书院的宋闲才进入一百人大名单,听说那王蠡是读书种子呢,明儿再过一场,就是童生啦!” “哦?” 冷子兴酒醒了三分,脸沉了下来。 童生再怎么上不了台面,也有朝廷认可的功名,论起社会地位,比他这个娶了荣国府家生子为妻的古董贩子要高上许多。 更重要的是,童生可以修法! 虽然大赵律法规定,拥有法术神通者不得随意向普通人出手,可是自卫防身不在其列。 王蠡如中了童生,将会非常棘手。 “你们先下去!” 一名叫九爷的道上人物挥了挥手。 “是!” 陪酒的姑娘们盈盈施了一礼,相继退去。 九爷手指,轻轻叩着桌面,哼道:“冷爷,想不到鸡窝里也能飞出金凤凰,若是明天让他中了童生,就麻烦啦!” “不错!” 又一个叫龙爷的接过来道:“他若中了童生,他家那东西,咱们就很难弄到手了,要不要今晚……” 说着,眼里现出狠厉之色,单掌向下,重重一斩! “不!” 冷子举摆手拦住:“这里是金陵城,不是荒郊野外,不能草率,更何况我怀疑,王双就没把那东西的下落告诉家里人,临时去他家翻找又有什么用,他们自己都不知道在哪。” 第二十一章 小鬼临身 “娘的,都是吴胖子和柳胖子没用,十拿九稳的事,却被一个毛头小孩子给唬走了!” 九爷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酒菜都是哗啦啦一阵晃动。 “也不怨他们,是王家那小子变厉害了,这是我们谁都没想到的,后来王大娘去他家,想要骗得巧儿入贾府为奴,也被毫不犹豫的拒绝了。” 冷子兴缓缓摇手,眉心紧拧。 “奇了啊!” 龙爷挠着后脑壳,喃喃道:“这小子以前是个闷葫芦,打他一巴掌都不带放个屁,怎么就一下子开窍了呢,难不成被妖魔附身了?” 这话没人回答,不过王蠡能去县学参加童生试,被妖魔附身的可能性就无限接近零,毕竟县学文气盎然,一切邪祟无从遁形。 “诶,有了!” 九爷突然眼前一亮:“我认识个婆子,叫马道婆,使得一手好法术,不如备些银钱,去请她出手让那小子中邪,只要误了明日的比试即可!” “可靠得住?” 龙爷忙道。 冷子兴道:“这马道婆我也听说过,出入于各家府邸内宅,又是贾府宝二爷的寄名干娘,好象有些道行,走,我们备些银子,请那马道婆出手,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再说,横竖只是银子的事儿!” 几人酒也不吃了,结了帐,匆匆而去。 …… 吃过饭后,王蠡读了会儿书,就睡了,却是梦中,有小孩围着自己嘎嘎欢笑,再一看,是两只漆黑的小鬼,身体干瘪,一男一女,叫着爹爹,往自己怀里扑。 王蠡顿时惊醒。 一摸身上,大汗淋漓,虽然小鬼不见了,可笑声仍若有若无,身上阵阵发冷,肩头似乎蹲着什么东西,脑袋也昏昏沉沉。 ‘不对!’ 王蠡心里一沉,忙伸手往肩膀去摸,却什么都没摸到。 于是内察自身,发现剑气的流速极缓,一副随时要冻结的样子,文气也蒙上了一层灰黑,明摆着被污染了。 ‘难道有妖人对自己作法?’ 王蠡眼神微眯。 还别说,梦中的鬼,现实中看不到,也摸不着,非常棘手。 或许…… 我可以试试读书! 大赵从来都有文气克制邪祟的说法,王蠡也顾不得深夜打扰别人,拿出书本,开始诵读。 随着朗朗书声,文气渐渐变白,灰黑色淡了些。 一间土地庙中! “咦?” 马道婆轻咦一声:“居然有高人相助,老婆子倒是小瞧了你。” 说着,取出一只陈旧的腰鼓,挂腰上,围着两只陶罐,一边敲打,一边跳舞,并唱道:“回向累劫冤亲债,堕胎婴灵听我唱,天亲地亲没爹亲,快去寻爹死生契!” 就见陶罐中,颤颤悠悠的各爬出一只漆黑的胎儿尸体,双目紧闭,面无表情,迈动小短腿,绕着陶罐踉踉跄跄行走起来。 “什么东西?” 冷子兴吓了一跳。 “冷爷莫慌,这可是马道婆在施法呐!” 牛爷连忙拉住冷子兴。 冷子兴就觉莫名瘆人,再看马道婆,鼓声越发激烈,不时作出抬腿踢腿等高难度动作,头发大幅甩动,状若疯颠,并又唱。 “大毛二毛往东看,你爹王蠡在东边,快去喊上一声爹,终生有靠结阴缘啊!” “爹!” 两道不似人的稚嫩声音幽幽响起,两双胎儿眼睛也豁然睁开,没有眼白,全是眼黑,齐齐转头,望向正东方向! 别说冷子兴,就连牛爷、九爷与龙爷,都是一股寒意从脊骨升起,心脏提到了嗓子眼,要不是与马道婆熟捻,怕不是就要逃了! ‘不好!’ 王蠡面色一变,肩膀突沉重无比,那两个看不见,摸不着的东西死沉死沉,几乎要撑不住了,两边脸颊也冷中带着毛毛,有什么东西要贴上来。 咏叹读书法的净化已经跟不上文气被污染的速度,王蠡立刻来到院子,抄起竹枝,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大罗剑经第五篇:上冲神庭皆为炁,一招一式练起了剑。 炁不是气,是一切事物的本源,本源稳固了,就不怕邪祟入侵。 可基础剑法需按步就班练习,如今连第一套都没练完,就去练第五套,举手抬足间,非常的不协调,胸腹阵阵翻腾,恶心欲呕。 体内的剑气也散乱开来,毫无规律的在经脉中游走,经脉的收缩鼓胀越来越快,酸痛难当,这是走火入魔的前兆。 但好处是,文气喷涌而出,被剑气吸收,不仅剑气渐渐充盈,经脉在一来一回的胀缩间,增加了韧性。 有用! 散乱的剑气开始被收束,肩膀上蹲着的两个东西变轻了些。 “呃?” 马道婆感应到变化,鼓敲的更急,舞跳的更快,又唱:“大毛二毛你莫慌,你爹不认婆来帮,天生地养也有爹,他叫王蠡在东边!” 王蠡突觉肩膀猛的一沉,脸颊也被个冰冷彻骨的东西贴了上来,一阵阵阴气涌入体内,几乎要冻僵! 本来跳过规则强修炁,尤如走钢丝,如今那头不停的作妖,让他随时都有坠落之险,心里不禁有了种难言的怒火! 索性王蠡对痛苦不管不顾,改为诵念道德经。 道德经虽句句不提修炼,却是道家修行总纲,字字珠矶。 “致虚者,天之道也,守静者,地之道也,天之道若不致虚,以至于达到至极,则万物之气质不实,地之道若不守静,以至于至笃至实……” 王蠡正诵到道德经第十六章,虚极静笃,却是身周陡然一静,仿佛进了一个奇异的世界,身体没了,只余意识,无思无想,至虚极,守静笃。 他忘了痛苦,也不再有意识的练剑,剑气全凭剑诀引导,带动身体作出一个个匪夷所思的动作,每当到达一个节点,剑气便轰然爆发,持续壮大。 剑气流动不仅恢复如常,还有加速的趋势。 文气则由心灵中泼洒而出,将灰黑阴邪驱逐出去,并融合剑气,修补着剑气肆虐过后的经脉。 一次次胀痛,一次次麻痒,周而复始,气息逐渐强盛,整个人如一把出鞘的宝剑,锋锐无匹! 轰! 王蠡就觉肩头一轻,那两只看不见的小鬼被轰了出去,耳边还能听到惨叫声。 “遭了!” 马道婆神色大变,眼见胜券在握,却是莫名其妙的反转,两只小鬼眼里的神光都黯淡下来。 第二十二章 因祸得福 对面那看不见的敌人,强大的超乎想象,马道婆心知招惹到了劲敌,不禁退意萌生。 可是眼下已退无可退,冒然把小鬼召回来,会遭受极大的反噬。 小鬼不是那么好养的,放出去,吸不到精血,退回来只能吸她,想她一把年纪,哪里能经得起小鬼吸? 当即心里一狠,咬破舌尖,一口精血喷在两只小鬼身上,继续边舞边唱! “大毛二毛快稳住,天亲地亲爹更亲,爹不认你受报应,五雷轰顶当头劈,当头劈啊,啊呀呀呀!” 马道婆嘴角滴着血,枯瘦的双手如疯了般的敲鼓,身体做出一个又一个的高难度旋转加大劈叉动作,两只小鬼也张开嘴,露出满嘴的细密犬牙。 谁都能看出,已是决生死的关头,无不在手心为马道婆捏了把汗。 王蠡头顶上方,隐有雷声滚过,一股极为压抑的气息沉降下来,文气剑气均受了压制。 但王蠡处于守静笃,至虚极的道家玄妙状态,感受不到,心灵静虚,心无外物,哪怕雷霆当头劈下,也不会被惊动。 在这状态中,只是一遍遍的练剑,不用经过思维引导,纯以本能应对,恰合有心栽花花不发,无心插柳柳成荫的意境。 从表面看,文气和剑气不断被压缩,却压而不崩,当雷声中也开始有雷光闪烁之时,二气也被压到了一个临界点,就如被摁到极致的弹簧,压无可压,猛的向上一跳,文气渗入剑气,万千剑光迸射! “啊!” 马道婆惨叫,受气机牵引,浑身被剑气刺的鲜血淋漓,两只小鬼叽叽怪叫着,直往马道婆的裙底穿。 却是轰的一声,两道漆黑的雷霆当头打下! 崩崩! 从头颅开始,节节崩碎,再到四肢,身体,两只小鬼被炸成了齑粉! 一些细小碎块迸射开去,冷子兴四人猝不及防,被打的满脸满身,澈骨的阴气入体,面孔瞬间变得灰黑,身体也打起摆子! “扑哧!” 马道婆又一口鲜血喷出,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皱纹一下子爬满了老脸,转眼苍老了十余岁。 “马道婆,怎么回事!” 龙爷惊的大叫。 马道婆虚弱无比,却捧着心口,大哭道:“大意了,你们怎也不说清楚,对方有高人相助呐,老婆子我被坑惨喽,好不容易养大的一对鬼儿女没啦,哎哟喂,我这心肝呐……” 冷子兴忙道:“马道婆,我们沾到脏东西啦,快给我们去了!” “我浑身都不得劲儿,冷的打摆子啊!” 牛爷与九爷也打着哆嗦道。 马道婆犹犹豫豫道:“我这一对鬼儿女,从五年前开始养,喂以珍稀药材,辅以道家血咒,可沟通鬼神,行走阴间,耗费了无数精力财力……” 牛爷现出不快之色,打断道:“马婆子,叫你拿个法子出来,罗里巴嗦什么?难道还想讹我们银子?” “哎哟哟,老婆子可不敢呐!” 马道婆怪叫道:“我只是给四位爷算一笔明帐,养这对鬼儿女,十万两银子都打不到底,今儿之事,不怪四位爷,只怨老婆子我学艺不精,不过养鬼儿女贵,配解药也不便宜呐!” “到底要多少钱?” 牛爷不耐道。 马道婆吃力的站起来,一拐一拐走向土地公神像,在案台底下一阵摸索,摸出个黄葫芦,拨开塞子,倒出一枚漆黑的丹丸,才道:“这药丸有祛阴辟邪之效,老婆子说个明价,一百两银子一丸,每日一丸,以无根水送服,连服三日,即可无碍。” “你……一百两银子一粒?亏你要的出口!” 龙爷气急败坏! 本来兴冲冲的请马道婆去坏王蠡的功名,结果作法不成,受了反噬,不仅马道婆养的两只小鬼被天雷劈成渣渣,自身还沾上了小鬼的尸骨碎片,被阴邪入侵,这得多腌臜人啊。 不要钱给治了心里都堵的慌,这老神婆居然敢讹人? 马道婆也不说话,只是翻眼看向头顶上的土地公。 土地庙中,烛火摇晃,土地公的面孔阴晴不定,这让人意识到,马道婆不仅是神婆,还是土地公的庙祝。 庙祝是鬼神沟通人间的使者,是行走人间的代言人! “罢了,罢了!” 得罪马道婆,就是得罪了土地爷,龙爷瞬间泄气,再看冷子兴、九爷与牛爷,也是满脸的无奈之色。 四人取出银票,凑了一千二百两银子,从马道婆手里换了十二粒漆黑的丹丸,头也不回的离去。 “谁?到底是谁?” 待得脚步声渐远,马道婆瘫倒在地,搜肠刮肚,回想着圈子里的人物,可没一个能与那突如其来的剑光对上号。 …… 王家! 王蠡心里满是丰收的喜悦,经此一劫,资质臻至90,神炁由6涨到8。 而且经脉在近乎于循环往复的的破损与修复中,韧性与宽度大增,这是剑经从来没有提过,毕竟剑经的创作者也想不到会有文气这种东西。 与之同步,文气也大幅增长。 “咦?” 王蠡突然发现,剑气中,多出了一缕阴气流淌,根据大罗剑经包罗万象的特性来看,分明是炼化了一部分小鬼的阴气。 他可不敢大意,细细体查,好一会儿,长吁了口气。 这缕阴气,是最为纯正的阴气,原本夹杂在其中的死气、腐气都被炼化了,留下的是精华,虽然不见得能提升多少实力,却是水火相融,龙虎相济,阴阳调和,消减了剑气的些许火糙,流转更加圆润自如。 更重要的是,神炁由6增加到8,看似仍只是个位数,王蠡却能深切的感受到,生命中,某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变得稳重,厚实了,非常有安全感。 用一句话形容,是因祸得福,并因着进入致虚极,守静笃状态的神异经历,让王蠡看到了一种更加激进的修炼方式。 王蠡徐徐睁开眼睛,却发现,婶婶和巧儿正紧张的看着自己。 “哥,怎么了?你好吓人!” 巧儿忍不住道。 王蠡也知道,自己刚刚的状态很不正常,想必婶婶和巧儿都看到了,这不是随便两句就能搪塞过去。 于是道:“应是冷子兴找了巫婆神汉之流害我,不过已经过去了,对了,婶婶,我们家和冷子兴到底有何恩怨?金陵城做古董生意的少说也有十来家,他为何偏和二叔过不去?” 第二十三章 又抽到读书种子 婶婶抿着嘴唇,迟疑道:“冷子兴想买你二叔手头的一样东西,你二叔一直说没有,冷子兴不相信,可能就这个原因吧。 具体我也不大清楚,你二叔从来没有透过口风,你二叔走后,我把家里翻箱倒柜找了一遍,什么都没找到,根本不知道那东西是什么样子。” 王蠡一直想不到明白,自己家和二叔家,究其本质,其实算黑道人物,毕竟摸金倒斗的,有哪个是良善之辈? 从常理来说,冷子兴没必要和二叔拼个渔死网破,大家把酒言欢,互相抬价,共同维护古董市场,你好我好大家好,和气生财才是正理啊! 偏偏冷子兴不停的对二叔下手,要说是想吃独食,龚断古董市场,这根本不可能,就算借了贾府的势,可贾府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勋贵人家。 碰上更狠的,照样要吐出来。 那么,只能是家里有冷子兴惦记的东西。 可到底是什么呢? 家里一件值钱的古董都没了,也没有所谓的明器,只是些寻常的碗碟盆罐。 正暗暗思索的时候,巧儿却是道:“哥,刚刚你魇着了,闭着眼睛练剑,还大声唱经,面色忽青忽白,我们隔着好远,都能感受到你身上的寒气,你撞鬼了吧,你是怎么把鬼赶走的?” 王蠡神秘兮兮道:“这话我只和你跟婶婶说,前一阵子,我梦到了神仙,神仙传了我仙法,可别和外人讲啊!” “怪道呢!” 巧儿扯了扯婶婶的衣袖道:“我就说吧,哥怎么会好好的换了一个人,有神仙就不奇怪了。” 王蠡心里一虚,一个人变化那么大,婶婶怎么可能不在意呢。 “既然没事了,赶紧睡吧,别耽担了明早的比试!” 婶婶笑着点了点头。 “嗯!” 王蠡笑道:“婶婶,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有机会,我也会去献王陵,把二叔找回来。” “哎~~” 婶婶现出欲言又止之色,叹了口气道:“那么多人进去都没出来,你别逞强了,你二叔自有他自己的命数,去睡吧。” 说着,就拉着巧儿回了屋。 王蠡怔怔站着,他能看出,婶婶心里的纠结,既想把二叔找回来,又担心自己出了意外,不过他已经下定决心,这一轮的考季考完,就去献王陵看一看。 不仅仅是二叔,还有原主的爹,是生是死,总要有个说法。 同时,他也不清楚婶婶是否还怀疑自己了,可是事实如此,再也回不到过去了,让他学原主胆小无能,庸庸碌碌也不可能,索性放开心胸,由时间解决一切。 …… 次日一早,饱饱美餐了一顿,王蠡去往县学。 婶婶和巧儿没说那些一定要考中的话,可眼眸中的希望几难掩饰,王蠡也是给自己打气,最后一关了! 当来到县学的时候,气氛剑拔弩张,一百名学子,彼此间,视若仇寇。 这也是没办法,明清科举,虽也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却是由考官点功名,学子之间不存在真刀真枪的竞争。 而国朝科举,从书院的选拨赛开始,就一步步的拼杀,考较的不仅仅是学业,还有心气。 既便被淘汰的五十人走到最后一轮,可淘汰就是淘汰,什么都不是,再参加两年后的科举,又要重头开始,未必能在学弟们的围堵中从书院出线。 县令踏前数步,眼神难得柔和下来,沉声道:“今日是最后一场,本县知晓,大家的心里患得患失,当年,本县也是这样过来的,虽然国朝的科举很残酷,但总比你滥竽充数混进来,在战场上送了命要好。 尔等若真有为国效力,为民请命之心,就算今次落败,亦可知耻而后勇,于两年后再次参试,本官废话不多说,开始抽签罢。” 县教谕捧着大木箱上前。 各人排好队,依次从箱子里捞出一张纸团。 王蠡成了重点人物,抽过之后,柳湘莲笑道:“王兄,抽了多少号?” “32号!” 王蠡展开一看。 “呼~~” 柳湘莲长吁了口气,哈哈一笑:“失之交臂,失之交臂呐,柳某33号,谁是32号?” 王蠡心里也是怪怪的,其实32号和33号之间,就如1号和50号,在抽签上不存在任何内在的联系,可由于数字接近,心理上仍会有种相互联系的感觉。 一名鹿鸣书院的读书种子神色复杂,缓缓走了过来,打量王蠡半晌,才道:“鹿鸣书院武玄清,32号,想不到居然抽中了王兄,不知是我不幸,还是王兄不幸?” “哦?又对上读子种子了?” 周围人大感兴趣,均是面现愕然,寻常人抽到一个读书种子都难得,可王蠡接连抽中两个,偏在昨日,淘汰了文曲书院的宋闲,谁更不幸,确实不好说。 就是县令和县教谕,都面面相觑。 这小子是不是和读书种子犯冲? 似是想到了什么,县令小声问道:“抽签没问题罢?” 县教谕忙道:“堂尊大可放心,这些纸团,都是下官赶走过来临时书写,未假他人之手,也于抽签前由下官亲自保管,仅凭凡人手段,绝无可能从中作梗,若有人使了法力神通,自有天命司出面制裁。” ‘呵~~’ 薛蝌看着自己的对手,是一名三级书院的学子,不由暗暗一笑,这才叫运气爆棚啊,哪象王蠡,尽啃硬骨头。 他不相信王蠡能连过两关,在心里疯狂的诅咒王蠡落榜。 “既已抽好,按号就坐,争取速战速决!” 县令双手一压,唤道。 各人依次落坐,两两相对。 县教谕道:“如今已是早春时节,诸位学子请以此为题,作一首七言绝句。” 众学子纷纷东张西望,寻找灵感。 王蠡却是第一时间就想到了一首清代名诗,高鼎着的村居,是上了语文书的。 当即提笔书写。 草长莺飞二月天! 轰! 文气轰然而起! 密密麻麻的青草拨地而出,有黄莺当空掠过,好一幅春景。 县令和县教谕均是看过来,暗暗点头,仅第一句,就极为生动传神,不愧有干掉读书种子的实力。 随即又双双看向武玄清,看他如何应对。 武玄清神色一凛,本来他还在构思,可王蠡起笔第一句,就气象非凡,他不敢耽搁了,也跟着提笔书写。 造物无言却有情! 第二十四章 童生 凭心而论,这一句空泛之极,言而无物,一点都不符合武玄清的水平,以至于文气里,只蒸腾出一层雾气,弥漫在青青草地上,尤如雨后的春雾,更加茁壮了青草生长。 王蠡又写:拂堤杨柳醉春烟。 一株株柳树生出,柳枝轻摆,将雾气渐渐拂散,恰好克制着雾气。 武玄清一开始就落了下风,心里一急,写道:每于寒尽觉春生。 有春风拂面而来,柳树更加碧绿,不仅没能压制王蠡,反起了相反作用。 王蠡写:儿童散学归来早! 咦? 他突然发现,影影绰绰的散学孩童中,多出了两个浑身漆黑的婴儿,这不就是昨晚骚扰自己的那两只小鬼么? 怎会跑到自己的诗里? 王蠡非常不理解这样的变化,忙内察自身。 不论剑气文气,都没有任何异常,思维心志,似乎也未受到影响,两个鬼婴儿混在孩童中间,看似并无恶意。 “这……” 王蠡微拧着眉心,如果根源在于大罗剑经包罗万象的特征,那么,这两个鬼婴儿到底是什么样的状态? 是死是活? 文气散尽后下次会不会再出来? “千红万紫安排着!” 武玄清又写道。 万千花朵在草地上绽放开来。 众所周知,植物开花结果,需要提供大量的养份,抽取的是植株的生命力,花朵越开越大,越发鲜艳,全无凋谢之势。 而草地,因养份供应不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缩起来。 就在这时,王蠡看的清楚,两个鬼婴儿的体内,向外扩散出一缕缕淡淡的灰黑之气,所经之处,花朵纷纷枯萎,草地重获生机。 “欧!” “耶!” 小孩子们欢呼起来。 还有这本事? 两个鬼婴儿在文气中,幽幽转回头,望向王蠡,嘴角一咧,分明是在叫爹! 王蠡惊悚了! 这是什么情况? 他完全不能理解鬼婴儿的存在方式,不过在它们身上,不仅没能觉察到对自己的恶意,反有浓浓的舔犊之情,这是真把自己当爹了。 而武玄清的脸色一沉,已经到了最后一句,没有退路了,当即运起文气,写道:只待新雷第一声! 天空中,雷声滚滚,隐有闪电缭绕,似是要把满地的绿草和柳树劈成碎渣,黄莺们也唧唧喳喳叫个不停,仿佛感受到了天威即将降临。 那两个鬼婴儿忽悠一下,不见了。 王蠡冷冷一笑,你的文气,我就没有?也运足文气,写道:忙趁东风放纸鸢。 一个个孩子手里,出现了一只只风筝,向天空飞去,转眼就遮天蔽日,漫天都是各种形制的风筝。 轰! 有雷霆落下,狠狠劈在风筝上! 当场有数十只起火燃烧,化作灰烬坠落。 可诗词的比拼,更多的还是意境文才,从一开始,武玄清就落后,临时劈两道雷,也劈不完漫天的风筝。 虽然他用了文气,可王蠡也有文气啊,论起质量和数量,还更高。 一只被劈落,小孩子手里又出现风筝,继续飞向天空,雷光被风筝糊住了,越来越多的风筝遮挡住雷霆,雷光也越来越弱,雷声渐渐远离。 “扑!” 突然扑的一声闷响,天光放亮,雷霆无影无踪,天空中,只剩下一只只的风筝,大地则绿草连绵,柳树成荫,一股专属于春天的生机扑面而来。 县令和县教谕相互看了看,都从彼此目中读出了无可奈何之色。 王蠡又胜了! 而且胜的堂堂皇皇,纯以实力碾压武玄清,鹿鸣书院的读书种子。 武玄清面如死灰,整个人如失了魂般,目中全无神彩,毕竟他在鹿鸣书院,是众多学子追捧的偶像,却一朝从天堂坠入地狱,又哪里能承受得了呢? “王蠡胜,武玄清败!” 监考吏员毫不留情的喝出。 “承让!” 王蠡拱了拱手。 “以你之才,足以与秀才一争短长,此役……我败的不冤,恭喜了!” 武玄清苦涩的草草拱手,离席而去。 虽然没有人说话,席间却是涌动起一种无声的躁动,寻常人晋阶童生倒也罢了,可王蠡是怎么晋阶的? 淘汰了两个读书种子! 对于鹿鸣书院与文曲书院来说,就算称不上奇耻大辱,也是难以忘却,恐怕全上元县的人,都会注意到王蠡这颗闪耀的新星。 王蠡并无狂喜之色,低眉垂眼,反照自身,搜索那两只鬼婴儿的去向,不弄个究竟,终究心里难安。 不过这样的姿态落到县令与县教谕眼里,被误读成了胜不骄,败不馁,对王蠡又高看了几分。 陆陆续续,各桌相继决出胜负,败者自行离去,胜者兴高彩烈。 让王蠡意外的是,薛蝌胜了,不由暗道了声狗屎运。 柳湘莲也胜了,快步走来,拱手道:“王兄,恭喜啊,两名读书种子折在你手,乃国朝百年来从未有过,想不成名都难呐,只怕过一阵子,媒婆就要踏破你家的门槛喽。” 王蠡苦笑道:“这样的名声,只会成为众矢之的,不要也罢。” 柳湘莲哈哈笑道:“待得县学传过了法,咱们找个地方聚一聚,好好庆贺一下,如何?” “我正有此意!” 王蠡微微一笑。 县学里的气氛,也陡然轻松,五十名学子面带笑容,依着熟捻程度与各自的圈子,随意攀谈。 考中童生,就自动入了县学,是朝廷的自己人了,正式加入吃皇粮大军,所有人都有了同学之谊。 “诸位!” 县令踏前,双手一压,便道:“诸位能于数千学子中脱颖而出,皆栋梁之材,而今朝廷正值用人之际,还望勿要懈怠,于两个月后的府试再传捷报,以一身学业报效朝廷!” “谨遵堂尊教诲!” 其实在场的大多数都知道自己考不中秀才,却仍是被县令寥寥数语说的心潮澎湃,齐齐施礼。 “嗯~~” 县令捋了捋胡须,锐利的目光在各人身上一一掠来,便道:“来人!” “是,老爷!” 长随奉上托盘,盘里放有童生衣冠一套,书凭一份。 “雷涯!” 县令微笑着唤道。 “学生在!” 雷涯躬身一礼,有吏员取了书凭与衣冠给他。 县令笑道:“去后堂换上罢。” “是!” 那叫雷涯的学子捧着衣冠去了后面。 “柳湘莲!” “王蠡!” …… “薛蝌!” …… 第二十五章 人往高处走 各人依次领了衣冠书凭,去后面更衣,童生衣冠是身份的象征,学子衣衫不能随便穿,有对应的衣冠。 童生是白衫黑领,青绳系腰,头戴幞巾,平民百姓虽不禁止穿绫罗绸缎,可僭穿功名衣衫,一经发现,杖责三十。 同时,对于绝大部分的童生来说,这套衣衫和书凭更是安身立命的证明。 童生除了应朝廷征召入军,与对方的法师、术士、修士之流作战,还可以担任吏员,这不是衙役狱卒之类的浊吏,而是清吏。 县衙的书吏及六科多是由童生出任,子孙也可以科举,并且修了法,就有别于寻常人,正式挤入儒生行列。 哪怕考不中秀才,也不是平民百姓能招惹。 众人换过衣衫,陆续出来,气质都不同了。 县令以秘术观看文气,王蠡与紫薇书院的两个读书种子,文气盎然。 尤以王蠡,文气之盛,已直逼秀才。 其余人虽然没有文气,却也灵光点点,灵光是文气种子,一旦修了法,多数都能萌生文气,不禁暗暗点头。 “诸位学子!” 县令大声唤道:“今科上元县童生名额已经决出,汝等先各回书院,明日清晨,再来县学受法,请回罢!” “是!” 众人齐齐拱手,出了县学。 外面阳光璀璨,暧风和煦,虽然天还是那个天,人还是那些人,可是身份的改变带来了视野的变化,世界呈现出了更加鲜活与生动的一面。 “今日暂此别过,他日再叙!” 柳湘莲拱了拱手,加入到紫薇书院的队伍中,一群人呼啸而去。 平江书院只有王蠡与薛蝌两人,分开走会让人看出不和,对书院的名声不利,二人不约而同的并肩而行,有一搭没一搭的尬聊,自己都觉得别扭。 好在县学到书院不远。 书院大门外,几个教习带着学子出迎,一见王蠡与薛蝌,哈哈笑道:“想不到我平江书院也能一次出两个童生,实是建院三十年来之幸事啊!” 教习们,满面热情,一届两童生,让他们看到了晋阶四级书院的希望,尤其是王蠡斩获两个一级书院的读书种子,简直是让人大跌眼镜。 与三级书院相比,四级书院的拨款增加一倍,定额文气量提升一倍,这都是实打实的利益,而且品阶提升,可以吸引更多的学子报名,收入也水涨船高。 “老师们客气了!” 王蠡笑呵呵的拱手回礼。 “哎呀!” 张师傅一把拉住王蠡,感慨道:“日前我有失偏颇,还望你莫要挂在心上啊!” 王蠡一本正经道:“老师您说这话,学生可经受不起!” “好,好!” 张师傅连点头,又拉住薛蝌道:“你俩皆为我平江书院的骄傲,还望在接下来的两个月里,互相扶持,争取一同考中生员,为书院争光。” 薛蝌心里挺歪腻的,明眼人都能看出,张师傅更加器重王蠡,不就是王蠡表现突出么,还真是势利眼呢。 王蠡倒不记恨张师傅曾对原主的轻慢,抓住薛蝌的手道:“学生和薛蝌乃同窗,又是数年苦读的好友,老师您放心便是!” “王兄说的不错!” 薛蝌勉强挤出笑容。 “院长在里面等你们,随我进来!” 张师傅昂首挺胸,一手牵着一个,往里面走,看着别人投来的羡慕目光,心里别提多得意了。 很快的,王蠡与薛蝌被带进院长的小屋,院长依然在看金瓶梅,捋着胡须,看的津津有味。 “学生见过院长!” 王蠡嘴角略一抽搐,与薛蝌向上施礼。 “嗯~~” 院长徐徐放下书,打量了二人片刻,便道:“你俩皆为我院骄傲,堪称一时喻亮,明日你们就要去县学受法了,受法之后可知晓要做些什么?” “请院长指点!” 薛蝌忙道。 院长道:“儒家修行层次与术法神通在传法时会有讲解,老夫不赘述了,县学时常会发布些斩妖除魔的任务,放给学子去做,完成可获得相应的积分,可购买神兵法宝、灵丹妙药或修行秘籍,对提升修为极为有益。 当然,外出做任务常有死伤,而我院教学水平有限,没法提供进一步的教导,若你俩有意,老夫可推荐去三级学院。” 学子要想在书院间转学,几乎没有可能,除非书院院长写推荐信,才能转走。 “院长?” 张师傅神色一变。 院长摆摆手道:“何必误人子弟,不得功名倒也罢了,无非混日子而己,国朝正值盛世,手脚勤快些,总有口饭吃,但得了功名,早晚要去前线。 各级学政给学子放任务,是为了历练,在战斗中掌握技能,我院只是五级书院,只能做做启蒙,与前面的书院相比,差的远啦。 你俩也不要有负担,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世情,我院确实教不了你们更多,只有去更好的书院,才会有所进益。” “多谢院长成全!” 薛蝌欢喜的一躬到底。 “你呢?” 院长微笑着看向王蠡。 王蠡眼珠子一转,能去高等级书院见识世面自然是好,况且他作为穿越者,对平江书院也谈不上感情,可做人不能这样做,不能给人留下无情无义,心性凉薄的印象。 于是道:“府试还有两个月了,若是能助书院冲上四级书院,也不枉负书院的启蒙之恩,我想府试过后再劳烦院长。” “嗯~~” 张师傅捋着胡须,眼里现出欣慰之色。 什么叫有情有义? 这就是! 再转头看向薛蝌,眸中多了些憎恶! 是的,你就这么迫不急待的要走,两个月都等不起? 薛蝌也是懊悔不迭,对王蠡更加痛恨了,好人全让他做了啊,明明是院长的意思,自己却成了恶人! 可是让他改口学王蠡也做不到,只得低下头,眼里恨意闪烁。 院长点头道:“你既有此心,全院上下都承你的情,不过你也莫要背上包袱,尽力而为便是,勿要误了自己的功名。” “学生记着了!” 王蠡低眉顺眼的应下。 院长又看向薛蝌,沉吟道:“三日后你过来,老夫推荐你去钟山书院,凭童生功名,必得优待,你俩退下罢!” 薛蝌就觉脸颊火辣辣,与王蠡施了一礼,转身而去。 第二十六章 点肉成金术 出了书院,王蠡与薛蝌立即分道扬镳,朝相反的方向走。 一袭童生装束,还是很抢眼的,路人不时侧目,偶尔有些姑娘家会抛来媚眼,王蠡内心颇为受用,果然是人靠衣妆,佛靠金装啊。 “哟,大侄子出息啦,真中了童生,给我们铜锣巷涨脸啦!” “我就说嘛,大侄子一看就是文曲星下凡,童生算什么,将来得中状元呢!” “小蠡子啊,年纪不小了吧,我家孙女现年十三,与你颇为般配,年幼时还和你一起玩过撒尿和泥巴,这可是地道的青梅竹马啊,改日上你家去提亲,如何?” “滚你的犊子去,你这老鬼净想好事,你家那闺女面黄肌瘦,麻子脸,也想嫁给童生?街东头杀猪家的儿子倒是挺合适。” “是啊,可不能再叫小蠡子喽,得称一声王公子,我那侄女年方十四,水灵灵,粉嫩嫩,性子又好,还能持家,哪样不比你家那孙女强?” 王蠡刚一踏进自家所在的铜锣巷,就被一群热情的中老年妇女围住,唧唧喳喳,让他头大。 其实邻里间的关系非常复杂,并非所谓的远亲不如近邻,以前二叔在的时候,家里有男人,有银子,邻里关系尚可。 后随着二叔一去不返,家道迅速败落,邻居们也渐渐地疏远了,甚至有时深更半夜,还会有闲汉来敲门。 亏得王蠡前世经历丰富,也在名利场上混过,倒不至于手足无措,一边以非常假的笑容应对,一边加快步伐,匆匆回了自家店铺。 “哼!” 巧儿探头往外看了看,哼道:“这帮鸡婆就是势利眼,以前对哥爱理不理,还不时在背后指指戳戳,什么难听的话都说,现在哥有出息了,就一个个赶着凑上来啦!” “好了,好了,都是邻里乡亲,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你少说两句。” 婶婶无奈摇了摇头,随即看向王蠡。 童生衣冠代表着身份地位的迁跃,此时再看王蠡,气质已然大变,回想着这些日子,家里三番四次被人催债,颇有种苦尽甘来的感觉。 不禁鼻头微酸。 巧儿也目光灼灼,点头道:“哥是童生了,配着这身衣冠,倒是俊了不少呢,对了,从下个月开始,哥每个月能领二两银子,一年就是二十四两,咱们家的日子也要好过些啦!” “瞧,眼界浅了不是?二两银子你就满足了?” 王蠡不以为然道。 “嗯?难道哥还有别的收入?” 巧儿如个小财迷般,眼神一亮。 王蠡悠悠道:“我有一手点肉成金术,今晚就给你亮一亮!” “什么点肉成金?” 巧儿不解的挠着后脑壳。 “走,我们出去买些板油、碱和香料,让你见识下真正的神仙术!” 王蠡笑咪咪招手。 “娘!” 巧儿看向婶婶。 婶婶也很不理解,但还是回屋里,取了一大把铜钱出来,便道:“蠡儿你刚考完,在家歇着吧,我和巧儿出去买,顺道买些菜回来。” “嗯,娘,我们走吧!” 巧儿点了点头,拉着婶婶出了门。 王蠡也回到自己屋,洗漱一番,换了身便服,然后拾些木柴劈开,做起模具。 因着练剑的缘故,他的手也灵巧异常,一堆堆枯柴在他手里,变成了一只只精美的模具。 嗯! 王蠡暗暗点头。 就凭这手艺,如果穿越回去玩手办,至少也是大师级的人物。 “哥,你做的什么啊?” 没过多久,巧儿与婶婶提着大包小包回来了,见着数十只精美的模具,不禁讶道。 “过会儿你就明白了!” 王蠡嘿嘿一笑。 “那,够不够?” 巧儿把板油、碱和香料递了过去。 “先做一些试试,差不多了。” 王蠡接过来看了看,沉吟道:“先做饭吧,这东西要大半天不能断火,我再搭一个灶,专门熬这东西。” “那好,我倒要看看你怎样把肉点成金!” 巧儿点了点头,和婶婶去一边洗菜。 这几日来,膳食异常丰盛,今日也不例外,婶婶买了仔排、大青虾、精瘦肉、牛骨头、花菜、豆腐等十余样,还捎带了一瓶花雕回来。 别说巧儿看着都在咽口水了,就是王蠡都充满着期待感。 母女俩忙碌着,顺便把板油洗刷干净,王蠡则出去拾了些砖头和青石回来,没花多久,就搭起了一个简陋灶台。 把切成丁的板油放锅里,再添满水,灶里加上煤,不片刻,锅里咕噜咕噜翻起了气泡,随着水渐渐蒸干,满屋都是猪油的香味。 接着把油渣捞出,往满锅的肥油加入碱水,不停搅拌,渐渐黏稠。 忙忙碌碌中,天色黑了,在欢笑声中,一顿丰盛的晚餐用过。 巧儿迫不及待的跑进厨房,那冒着泡的猪油,已经不再透明了,成了黄白色的黏稠状,不由问道:“哥,还得多久啊,这到底是什么?” 王蠡道:“这东西叫香皂,得到夜里才能熬好,每个时辰至少要搅拌一次,要不你先和我读会儿书吧。” “嗯!” 巧儿搬了个凳子进来,王蠡也把咏叹读书法交给巧儿。 还别说,巧儿虽然没有任何古文基础,但学起来贼快,几次过后,基本上能跟上王蠡的节奏了。 时间缓缓流逝,王蠡一边教巧儿读书,一边留意锅里,到了子时,巧儿打起了哈欠,那一锅加了碱水的猪油也已经充分皂化。 “哥,好了没啊?” 巧儿揉着眼睛问道。 婶婶也满面倦容的进来。 “好了,好了!” 王蠡拿大勺子搅拌一番,把香料加进去,再次搅拌均匀,倒入木制模具,待其冷却,用薄刀在四面各剜到底,倒转过来,用力一磕,一块香皂就出来了。 当然,与现代的香皂肯定不能比,总体感官大略相当于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家家都在用的灰黄色老肥皂。 “就这?” 巧儿看着那一块块香皂,皱了皱眉。 王蠡点头道:“这就是我的点肉成金术,你打点热水,洗个手试一下。” “我来吧!” 婶婶打来了一盆温水。 巧儿小心翼翼的用两根手指夹起一块,怕沾一手猪油,可擦起来,完全不是想象中的油腻腻,反而滑滑的。 “诶?” 巧儿惊讶出声,双手撮一撮,有泡沫出来了,又细又密,带有一股茶花清香。 再把泡沫洗去,巧儿打量着自己的双手,嗯,不象皂角洗过干巴巴,清爽而又舒服。 第二十七章 孟子讲道 在当时,穷人用皂角,因为皂角含油量少,洗过后容易干涩皲裂,也很方便获取,所以价格不贵。 而有钱人家,都使用加工过的胰臊子,但是胰臊子的主要原料是猪的胰脏,一头猪只能有一只胰脏,又能做出多少胰臊子? 致使价格昂贵,寻常人家用不起。 而香皂是用猪油加碱做的,猪身上,老肥肉要多少有多少,碱也不是什么稀罕货,巧儿不禁美眸一亮,惊呼道:“娘,你也来洗一洗,还真是点肉成金术呢!” 婶婶拿香皂洗了洗手,洗过之后,看着那滑腻腻,又干净喷香的手掌,啧啧称奇。 巧儿忍不住道:“哥,你打算卖多少钱一块?得好几十个铜板吧?” “切!” 王蠡失望的看着巧儿,幽幽道:“巧儿,说你眼皮子浅,你果然眼皮子浅,你也不看看,有钱人家用的胰臊子至少要五钱银子一只。 而我们的香皂,洗出来比胰臊子更舒服,更香,也不是那么恶心,最差也要卖到五钱银子,其实我的想法是一两银子一只。” 巧儿嘟着嘴,委屈道:“可这猪油和碱才多少钱,一百个铜钱能买一大堆呢,最多香料贵点,你也太心黑了吧?” 王蠡微微一笑:“要不怎么说黑心商人呢,不黑心,怎么赚钱?我们卖多少钱,和成本无关,只看效果。” 婶婶迟疑道:“附近都是乡里乡亲,大家知根知底,只能勉强温饱,五钱银子卖给谁?” 王蠡沉吟道:“婶婶说的是,最好是在秦淮河边赁一间铺子,那里商贾云集,青楼、画舫上的姑娘们都是舍得花钱的主儿,我来想办法吧,看看能不能先借些银子开业,香皂暂时别卖了,卖贵了被街坊骂,卖便宜了以后也卖不上价。” 婶婶怔怔看着王蠡,她直觉的预感到,香皂是个暴利生意,金陵城不说姐儿粉头的,光是达官贵人就不知道有多少,这些人家的女眷如果都用上香皂,每个月能挣多少银子,她都不敢想了。 比那死鬼拿命去挣的古董生意不知强了多少倍! 果然是梦见了仙人啊! 除了仙人,她没法理解王蠡的剧烈变化。 “婶婶,天色已经很晚了,和巧儿早点睡吧。” 王蠡笑着道。 “嗯,你也早点休息!” 婶婶点了点头,拽着满面兴奋,已经毫无睡意的巧儿离去。 王蠡收拾了下,也回了自己的屋子,上床睡觉。 次日一早,练了趟剑,依然是按步就班的第一套基础剑法,悟性增加到92,照这趋势看,没几日就可以练第二套剑法了。 吃过早饭后,穿上童生衣冠,去往县学。 县学的主殿大成殿,供奉至圣先师,等闲不开放,不过今日却三进大门敞开,隐见上首高坐的至圣先师,以及陪祀的复圣颜子、宗圣曾子、述圣子思子与亚圣孟子,气氛极其肃穆。 县教谕站在阶上,看着下方的五十名童生,一一打量了番,便道:“今日诸圣传法,请随本官进来,勿要喧哗!” “是!” 众人跟随县教谕,进了大殿。 “轰隆隆!” 朱红色的大门,自行关闭。 殿内虽点遍烛火,却仍显得昏暗,五圣高踞在上,仿如鲜活过来。 “先随本官焚香致礼!” 县教谕取来线香点燃,带领众童生长揖为礼,再将香插进了香炉。 “坐下!” 县教谕喝道。 殿内已经摆放了一张张的蒲团,众人就近跪坐下来。 县教谕向上施礼:“大赵元佑二年,金陵府上元县新科童生五十名在此,请诸圣传法!” “嗡~~” 空气似乎有了些波动,孟子像,变得越发鲜活,恍如具有了血肉之躯,徐徐道:“何谓浩然之气? 曰:难言也。 其为气也至大至刚,以直养而无害,则塞于天地之间。 其为气也配义与道,无是馁也。 是集义所生者,非义袭而取之也。 行有不慊于心则馁矣。” 这一段,是《孟子?知言养气章》中的名篇,在场的学子无不烂熟于胸,可此时,听着孟子亲口道出,就如有着神奇的魔力,心神瞬间贴近,心灵中,有浩然之气在翻涌。 王蠡却是留意到,孟子的发音,是最正宗的先秦古音,自己考证出来的与之相比,仍有些许偏差,这让他大喜。 咏叹读书法以音为基准,发音越准,效率就越高,效果也越好。 他恨不得孟子滔滔不决的说下去,可惜,孟子说完这段,就闭嘴不语了。 不过纵是如此,也可以通过这些字的发音,去推衍上下前后文,逐渐改良咏叹读书法。 暂时王蠡不急于改良,与旁人一样,以心神去感应。 县教谕站一边看着,只见每个人的头顶,均是灵光点点,如王蠡与紫薇书院的两名读书种子,更是文气如鲜花般茁壮生发,不由感叹圣人手段。 短短一句话,其实就是起着启蒙开窍之用,告诉你浩然之气的本义,只要用心去印证,即可催发灵光为文气。 值得一提的是,浩然之气未必一定是正气,它由心而发,反映出一个人内心最真实的一面,即便是奸佞小人,也可以把灵光催发为文气。 说白了,文气与正邪善恶无关,只映照本心。 毕竟正邪善恶并非一成不变。 以儒家为例,最初的儒,是巫师、术士,是殷商时期主持人殉的祭司,在当时看来,可与神灵沟通,地位崇高。 后随着殷商灭亡,周礼渐渐取而代之,人殉又成了邪恶、残暴的象征,可是周朝的儒,能据此去否定殷商的儒么? 显然不能! 不同时代,正邪善恶的标准也不同,并且也因人而异。 陆陆续续,诸学子的灵光转化为文气,殿内白光闪耀。 能考中童生的,都不是庸才,没多久,所有人的灵光都已转化成了文气,普遍在一分到两分的高度,而原有文气者,也提升了一大截。 那两个紫薇书院的学子,约寸许高下。 可让人大跌眼镜的是,王蠡的文气只有五分。 文气在人间,最高可达九尺,每一尺为一阶,高度不同,威能与悟性也不同,超过九尺,就突破了天人界限。 县教谕看的大为不解,别的学子也纷纷侧目,尤其是那两个紫薇学院的读书种子,更是难以理解王蠡是如何淘汰了宋闲与武玄清。 这二人,和他俩的文气相当,几乎比王蠡高了一倍,怎么可能会被淘汰? 第二十八章 司棋来说媒 王蠡自然心里有数,主要是练剑对文气的消耗太大,每一回练剑,文气都几乎被清空,好比一个人再能挣钱,可花钱也如流水啊。 不过好处也显而易见。 如果没有文气对经脉的温养修复,练剑的速度会非常缓慢,需要时刻留意经脉的的承载能力。 毕竟剑气不是真气,有锋锐的一面,稍有不慎,就会伤到自己,这也是王蠡让巧儿一定要先读书的缘故。 说到底,世间事从来没有两全其美,既要还要,又要也要,只会搞的一团遭,最终一事无成。 这对于王蠡,只是个取舍问题,他唯盼望,学过儒家修行功法之后,文气能有所结余。 孟子扫了眼场中诸人,便道:“文气乃儒家根本,依心法而渐进,其有七层: 知 止 静 定 安 虑 得 知止而后能静,静然后能定,定然后能安,知安方能思虑,然后有得。 知者,明也,通读圣贤书,反照自性,心思澄明,反照之法,即为心法。 止以知为本,去杂念,照内心,连绵去止。 静者,水停以鉴,火静而朗,其静也,日减其所有,而损其所成,能静,即为举人。 定者,固也,稳也,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麋鹿兴于左而目不瞬,神思澄明,不被妄念所转,得定可入安途。 安者,内观其心,心无其心,外观其人,人无其人,不求而心自安。 《易》有云:艮其背不见其身,行其庭不见其人,视而不见,听如不闻,曰安! 得安者,可为儒。 得安而后虑,虑者,谋思也,静之极而后动,一阳复生,旨为变,得虑者,可称圣。 最后一境得,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凡悟者,可称觉,位于圣人之上! 汝等皆为童生,可习知境,余将反照之法传下,汝等听好……” 整篇心法只有百来字,却字字珠矶,每个人都是剔除杂念,竖起耳朵,生怕听漏了。 这一境界的要点,是大量读书,以反照之法明其精义,夯下坚实的基础,又所谓吾生也有涯,而知也无涯,并不是说晋入止境,知境就到头了,知境伴随一生,永远没有尽头。 知境的基础越夯实,接下来的境界就会越轻松。 寥寥百余字,却讲了大半刻,孟子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唱出来,每一个字,都蕴含着大量的信息,当场理解几乎不可能,只能强行去记。 但对于王蠡,却欣喜若狂,这可是最正宗的先秦古音啊,他在心里用咏叹读书法跟着默诵,渐渐纠正读音的偏差,对精义的理解更是一层层涌上心头,文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长。 “此子……有些奇怪!” 县教谕留意到王蠡的情况,心里很是不解,按理说,王蠡的文气增长如此之快,不应该只有区区五分! 孟子讲完,没有立即开口,殿内沉寂下来,每个人都清楚,亚圣传法是难得的机缘,哪怕沉默不语,都有道韵在浮荡,若能抓住一丝半缕,对于领悟知境的修行法门有着极大裨益。 轰! 轰! 两名紫薇书院的读书种子文气爆涨,分明掌握了精髓! 轰! 陆续有人文气攀升。 看着同伴一个个文气飙升,有些没能领悟的,不免焦急,难以静心,陷入了越急越领悟不了的死循环。 孟子也不再点拨了。 古代教书和现代不同,讲究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不论儒家的经史子集,还是佛道二门的道法神通,无不如此。 老师只讲泛泛,能否理解,全在于自身,不会象现代那样,手把手的给你补课作习题。 孟子能散发自身道韵辅助学子修行,已经是相当仁义了,换成别的圣人,指不定讲完了就不再理会。 大半个时辰过后,孟子道:“知境修行,如循序渐进,水到渠成,勿要骄躁,尔等且回,悉心参悟,若有繁杂庶务亦早作安排,十日后再来,将连续七日,修行儒家术法神通!” 说完,孟子像神彩渐消,还原成了一尊彩塑泥胎。 “多谢亚圣传法!” 众人齐齐起身,长揖一礼。 “回罢,十日后莫误了时辰!” 县教谕也挥了挥手。 众人再向县教谕施了一礼,才转身离去。 县教谕的地位相当高,如果说马道婆是土地公的庙祝,县教谕等各级学政,就是儒家诸圣的庙祝,代为沟通人间与文界,传达圣人的圣喻。 换句话说,如学政没有重大污点或者严重错误,朝廷无权罢免,只有国子监与翰林院才能任免学政。 出了县学,各人仍沉浸在孟子的意境当中,并不说话,各自散开。 当回到家时,王蠡意外地的发现,司棋来了。 “哟,表弟出息啦,咱们家里,总算出了个文曲星啦!” 司棋正和婶婶与巧儿一边磕着瓜子,一边拉着家常,见着王蠡,呸的一声吐出瓜子壳,笑吟吟站了起来。 原着中记载,司棋身材高大丰满,这话一点不假,虽然容貌只是五六分的水平,可身段确实没得说,前凸后翘,热辣辣。 “原是大表姐来了!” 王蠡留意到柜台上放着两盒糕点,笑着拱了拱手。 “好啦,别酸溜溜的,都是自家人,随意点行不行?” 司棋摆了摆手,又道:“日前呢,我想把巧儿送去二姑娘身边,好歹有口饭吃,也给你家里减轻些负担,没想到你却争气的很,真读出了功名,是我考虑不周,多事啦!” 婶婶笑道:“大侄女你客气啦,你也是一片好心呢。” 司棋不置可否道:“姨,不管怎么说,表弟也算是立业了,不知可有合适的姑娘成家?” “哦?” 婶婶眼神一眯:“大侄女的意思是……” 司棋笑道:“我这里呢,倒是有个人儿,是二姑娘的身边人,叫莲花儿,伶俐俊俏,生的人物,论起容貌与才情呀,不逊于平儿、袭人、鸳鸯、紫鹃等大丫鬟,我也是托了家里的福,才占了二姑娘身边的位置,那莲花儿现年十三,尚未婚配。 二姑娘素来心善,我琢磨着,这么好的姑娘,一辈子伺候人可惜了,恰好表弟中了童生,倒也配得上她,所以我自告奋勇,来做个牵线的红娘啦,只要表弟点一下头,二姑娘可放她出府,还她自由身,风风光光的嫁进来!” 第二十九章 拒绝 婶婶一听就来了兴趣,看向王蠡。 对于平民百姓来说,大户人家小姐的贴身丫鬟还是很抢手的,最起码懂规矩,会服侍人,有些见识,模样身段也不会差。 如果王蠡止步于童生,能娶莲花儿为妻,倒也勉强算得上门当户对。 王蠡却是面色微微一沉。 迎春身边人是什么货色,他心里门清。 因迎春性格懦弱,软弱无能,致使房里的丫鬟婆子,毫无规矩、不成体统。 莲花儿更是其中的侥侥者,目无长辈,言语刻薄,明明年纪轻轻,却一副市侩泼妇样,这种女人如娶回家,包保家宅不得安宁。 突然王蠡有些明白司棋的来意了,多是自己中了童生,有了功名,身份大不一样,所以窜唆迎春放个丫鬟嫁过来,把自己拉到她那一边,为她在府里撑腰。 周瑞家的女儿,只是嫁了个古董贩子,可莲花儿嫁的是童生啊,她作为媒人,有的是吹嘘的资本,地位立马水涨船高,拜高踩低也更加得心应手。 毕竟迎春号称木姑娘,在荣国府没有存在感,她的丫鬟地位也不高,如果司棋攀上了自己,自己在府试中再中得秀才,柳婶子之流还敢递眼色给她? 甚至王蠡都怀疑,如果不是与潘又安勾勾搭搭,早失了红丸,没准儿司棋会抛来媚眼。 司棋向来泼辣大胆,素无顾忌,凭着能把潘又安领进大观园私通的行为,勾引自己绝逼没有心理压力。 ‘这些女人,没一个好相与!’ 王蠡暗暗摇头。 如果把古代女性视作单纯,善良,显然是大错特错,一本红楼梦,就是一部活生生的宫斗大戏,哪怕是现代女性都自愧不如。 当然,王蠡还不至于和司棋翻脸,带着丝歉意道:“表姐的好意我心领了,再有两个月,便是府试,府试过后到秋季,又是乡试,明年年后,便是会试,在此之前,我还是安心读书为好。” 司棋不悦道:“我已经和二姑娘说过啦,二姑娘也同意放了莲花儿,说不定已经和琏二奶奶打过了招呼呢,你现在说不娶,让莲花儿怎么做人? 娶个妻又不耽搁你的学业,难不成你身份高了,眼皮子也涨了?” 巧儿忍无可忍道:“大表姐,哥才十六,哪里要急着娶妻?再说你光和荣国府的二姑娘说过,也没和哥事先打个招呼,莲花儿没了脸皮,和哥有什么关系?” “小蹄子,哪有你说话的份?” 司棋哼道。 “你……” 巧儿气的眼圈一红,都要哭了。 “好了,好了!” 王蠡也很不高兴,天底下哪有逼婚的道理,不过和司棋计较完全没有意义,这女人全家都是奴才,眼里只有拜高踩低,已经不是正常女人了。 于是揉了揉巧儿的脑袋,便道:“好歹大表姐也是一番好意,姻缘不成,情义仍在,去后面拿十块香皂出来吧。” 巧儿撇了撇嘴,不愤的转身而去。 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包裹,香皂都用油纸包的整整齐齐。 王蠡递给司棋道:“大表姐难得来一趟,刚好家里做了些香皂,拿回去给二姑娘和莲花儿,算是我的赔罪。” “哦?” 司棋接来手里,拆开一块,打量了番,狐疑道:“这是做什么用的?” 王蠡道:“和胰臊子一样,洗手洗澡都能用,但用过更舒服。” “这东西怕不得好几十个铜钱吧?” 司棋惦了惦。 “哼!” 巧儿轻蔑的哼道:“大表姐,你可看走眼了,这香皂啊,一两银子一块呢,几十个铜板只能掰个角给你!” 婶婶噗嗤一笑,没想到自家女儿也是伶牙俐嘴。 “这破玩意儿能值一两银子?吹吧!” 司棋不屑道。 王蠡正色道:“大表姐,巧儿可没骗你,这是我们王家的秘方,别看小小一块香皂,用的材料足有好几十种,要分别熬制,份量一点不能差,比做胰臊子难多了,你拿回去先洗个手,就知道比胰臊子好用。” “行,那我承你的情了,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啦!” 司棋糗着脸,提起包裹,转身而去。 “哥,你干嘛拿十块香皂给她?这可是十两银子呢!” 司棋前脚刚走,巧儿就心疼道。 王蠡道:“酒香也怕巷子深,荣国府那么多女眷,先给她们免费用一用,用的好了,自然会来买,我估计啊,这几日就会有人上门,家里的香皂怕是不够,趁着天色还亮,我们再去买些材料回来,连夜赶制一批。” “噢!” 巧儿点了点头。 …… “婚事可说下来了?” 司棋刚一回到荣国府,迎春就搁下手里的《太上感应章》,问道。 绣橘和莲花儿站迎春后面,莲花儿的眸中,带着些期盼。 司棋把包裹往案头一搁,哼道:“别提了,他现在有了功名,眼界也高啦,瞧不中莲花儿喽,也是我多事,光想着莲花儿伶俐机巧,正适合他,却不想竟成了恶人!” 莲花儿仿如受了羞辱,气愤的一甩袖子,转身即走。 迎春摇摇头道:“不成就不成罢,婚嫁是你情我愿的事儿,总不能剃头挑子一头热,对了,你拿回来的是什么?” 司棋把包裹解开,取出一块香皂道:“他家做的香皂,说这东西比胰臊子好使,送了我十块,让拿给姑娘用。” “哦?那我试试,绣橘,去打盆水来。” 迎春略微有了些兴趣。 “嗯!” 绣橘去后面,端了盆温水回来。 迎春擦着香皂洗了洗,她和司棋、绣橘等丫鬟还不一样,是真正的十指不沾阳春水,手部的肌肉皮肤缺乏充足的锻炼,很容易干涩起皮。 除了夏天,平时洗过手,都要擦油保养,可是用香皂洗过之后,滑滑腻腻,别说不干涩,简直是光洁如玉。 迎春喜道:“这香皂……还真好使呢,你那表弟能做出香皂来,又有了功名,莲花儿真是配不上他啦,多少钱一块?” 司棋拧着眉道:“他说一两银子,谁知道是真是假。” “抢钱呢!” 绣橘惊呼。 “哎呀!” 迎春也尖叫一声:“我已经和凤姐姐说了放莲花儿出去,如今婚事没成,还得再去凤姐姐那里走一趟,司棋你包上六块香皂和我一起过去。” “噢!” 司棋点头应下。 第三十章 小青登门 贾母的住所,荣庆堂北边有个抱厦厅,再往北,过了粉油大影壁,便是贾琏与凤姐夫妻的住处。 当迎春带着司棋赶到的时候,凤姐正磕着瓜子,与平儿说说笑笑,一见迎春,怪叫道:“哟,二姑娘怎么又来了?难不成是来催莲花儿的事儿?” 迎春郝然道:“凤姐姐,我正是为这事来,可惜司棋的表弟没相中莲花儿,再放出去就大不妥当了,所以想请姐姐把莲花儿收回来。” “哦?那姓王的考中了童生,眼皮子也高了?” 凤姐直起身子,大感兴趣问道。 迎春道:“倒也不完全是,是事前没考虑周全,应先向司棋的表弟问一问的,对了,这是她表弟家里做的香皂,据说一两银子一块,比胰臊子好使,我刚用了下,还不错,就带了几块过来给凤姐姐啦。” “哎哟,二姑娘有心啦!” 凤姐尖叫一声,便道:“平儿,既然是二姑娘的心意,就收下吧。” 平儿微笑着上前,接过包裹。 凤姐又道:“莲花儿的事儿,也不是什么大事,我叫平儿再把她的名字添进来便是了,二姑娘尽请放宽心。” “那就谢谢凤姐姐啦!” 迎春称了谢。 到底她不善于与人交往,只与凤姐尬聊了几句,便带着司棋离去。 平儿拿起一块香皂,拆开包装,打量了番,便道:“奶奶,要不要试一试?” 凤姐不置可否道:“试就试一下吧!” 平儿端了盆水过来,给凤姐洗手,凤姐擦过香皂,洗了洗之后,看着光洁的双手,撮了撮,连点头道:“确实不错,比胰臊子好使,平儿你也试试。” “诶!” 平儿也洗了下,笑道:“老太太、大太太、太太,东府的太太年纪大了,洗过澡身上会痒,皮肤干的可怕,有时整夜都睡不着。 而这香皂呀,稍微带点油,洗过手还是蛮舒服的,今晚我和奶奶先试一试,若是洗了利索,就拿去给老太太她们使,要是都说好,就多买些回来让姑娘们也用上。” 凤姐赞许的笑道:“还是你想的周全,就这么办吧。” “嗯!” 平儿点了点头。 …… 完善过后的咏叹读书法就是不一样,虽然孟子从头到尾只说了几百个字,但在此基础上,可以推导出其他字的正确读音,尤以《孟子》为甚。 一晃三日过去,王蠡主读《孟子》,越读越是心灵澄明,文气也哗哗上涨,终于有结余了,而他的悟性也达到99。 99虽然不是真正的圆满,可世间事,从来没有十全十美,要想达到100,必须要有非常珍稀的机缘,并且会遭到天谴。 因为大衍五十,其用四十有九,尚有那遁去的一! 天道不容许圆满,否则会带来既要也要,又要还要的后果,好处全让你一人占了,别人怎么办,如果既要也要,又要还要能实现的话,宇宙会因此失去平衡,从而崩溃! 王蠡也明白这个道理,99可视作圆满,于是开始练第二套基础剑法:剑走八荒地龙起。 第一套剑法,练的是十二正经,第二套剑法,则练奇经八脉。 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不同,既不直属脏腑,又无表里配合关系,别道奇行,故称奇经,主要是对十二正经起蓄积和渗灌的调节作用。 如果把十二正经视为江河,奇经八脉则是一个个的水库,江河丰盈,则以水库蓄水,江河枯竭,则由水库补水。 王蠡倒是有些理解为何十二正经关乎悟性了。 经脉通畅,奔涌如江,无阻无碍,精力无穷无尽,自然思维澄明清晰。 而奇经八脉则是一个人的根基,也称根骨,只有在身体里面开辟出一个个的蓄水池,才能调节十二正经,先辈早已指明了方向,便是对八脉的修炼。 王蠡一遍遍练着剑,剑势比之第一套,更加别扭,甚至已经不能用拐手拐脚来形容了,而是完全违背了人体的运动规则。 不过有第一套作为基础,虽然难受,也能勉强练下去,每当别扭到极致,丹田中就有一股剑气蓬勃而出,并不流入十二正经,而是散入奇经八脉。 原本奇经八脉并没有固定的运行路径,可是剑气流淌过后,开始有径道出现,可以比作江河与水库之间,人工开凿出来的运河。 使得奇经八脉对十二正经的调节作用更加显着。 当然,开辟奇经八脉同样要消耗文气来抵受痛苦,并且量更大,本来改良了咏叹读书法再有知境修行才有了些积蓄,又被消耗的七七八八了。 一趟剑练下来,根骨由13,增长到了15。 每当力竭之时,便有剑气从奇经八脉中涌出,补充进经脉,虽然微乎其微,却表明了第二套基础剑法是有效的。 洗漱一番,用过早膳之后,王蠡又开始捧起《孟子》阅读,正读在兴头上,心灵中灵光迸现,一阵阵明悟与喜悦纷涌而出之时,巧儿神色古怪的进来了,唤道:“哥,有人找你。” “哦?谁?” 王蠡讶道。 巧儿嘻嘻一笑:“是个漂亮的大姐姐呢,哥你去看看就知道了。” 王蠡顿时心里格登一下,该不是小青找上门了吧? 他一直存有侥幸心理,期盼小青找不到自己,但是很明显,小青是神通广大的青蛇,怎么可能找不到人呢? “行!” 王蠡放下书,随巧儿去了前面店里。 果然是小青! 一袭青衣,头包青帕,身形纤巧,巧笑盈盈,正和婶婶说着话。 “小青姑娘,你来啦?” 王蠡干笑着打招呼。 “嗯!” 小青眸中带着笑意,点了点头。 “你们……认识?” 婶婶面带莫名的意味,打量向王蠡,又不时看看小青。 小青笑道:“我和王公子前一阵子就结识了,今儿来找他,是为帮我一个忙,对了,初次上门,备了些薄礼,还请婶婶和巧儿妹妹勿嫌轻慢。” 说着,从怀里取出两只碧绿的翠镯。 “哎哟,这可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 婶婶是识货的,连连摆手,这一看就是极为稀罕的和田翠玉。 与现代人热衷于缅甸翡翠不同,自古至明代,只有和田玉才能称得上宝玉,翡翠的价格,只有和田玉的5%。 大赵上承前明,同样重和田而轻翡翠,又和田玉中的翠玉,格外珍稀,这一对镯子,千金都不打住。 第三十一章 七情道 “巧儿,把手伸过来!” 小青亮出镯子。 巧儿本能的把手背到后面,可女孩儿,最经不得亮闪闪,散发光彩的东西,眼睛直勾勾的看着那双镯子,都要移不开了。 “巧儿,一对镯子而己,你戴一只,你娘戴一只,可褪病祛邪保平安呢!” 小青笑咪咪的拉过巧儿的手,摞起袖子,把一只镯子套了上去,又把另一只塞进巧儿手心,笑道:“去给你娘戴上吧。” “我们粗手笨脚的,哪能戴这精细玩意儿?” 婶婶近乎于求饶般的低声道。 “婶婶您放心,这镯子呀,结实的很呢,用菜刀拍都拍不碎,不信您试试?” 小青嘴里说着话,眼神却瞥向王蠡。 王蠡暗暗摇头,小青带有一股亲和力,让人很难拒绝她,当初自己就是稀里糊涂的被说服了。 不过他不认为小青对自己家有恶意,毕竟青蛇的名声还是不错的,如果小青都会害人,那他的三观足以炸裂。 “婶婶,既然是小青姑娘的心意,就戴上吧!” 王蠡劝道。 巧儿立刻把镯子戴在了婶婶的手腕上,她戴稍微有些大,但婶婶戴大小适中,一股极为舒服的凉意渗入肌肤,不禁精神一振。 “这……这……” 婶婶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可随即,就怪叫一声,热情的拉着小青的手道:“小青姑娘,快来里面坐…… 诶?你这姑娘的手怎这样凉,怪道呢,原是穿的少,老话说,春要捂,秋要冻,春天的寒气还未散尽,可不能贪凉啊,巧儿,去泡壶热茶来。” “嗯,下回我注意啦!” 小青笑着点了点头,随婶婶进了屋。 巧儿也去一边泡茶。 王蠡无语的很,小青是青蛇,体温低才正常,要是体温高,那才见鬼呢。 女人与女人之间,总有说不完的话题,哪怕隔着辈份,刚开始还好,婶婶尚能正常交谈,可说着说着,话题就偏了。 “小青姑娘,你是哪儿人?” “我啊,是苏州府人士!” “家里都有些什么人?” “就一个姐姐和姐夫!” “做什么的?” “开药铺的。” “那你怎么来了金陵?” “我是个闲不住的性子,药铺里又整天不得闲,所以出来走走。” “你是……怎么认识我们家蠡儿的?” “说来也是巧的很,我们是在大报恩寺里认识的。” “哎哟哟,有话怎么说?佛前一柱香,哎呀,我记不得了……” 婶婶开心的笑着,很久没有这样笑过了,王蠡却是头皮发麻,偏偏小青不作解释,有一答一,有二答二,巧儿也掩着嘴偷笑。 实在是忍无可忍了,王蠡站起来道:“婶婶,我该和小青姑娘出去了。” “噢!” 婶婶明显意犹未尽,依依不舍道:“有事就去吧,晚上可回来吃饭?” 王蠡看向小青。 小青沉吟道:“可能要明天才能回来!” “行!” 婶婶眼前一亮,分明是误会了什么,笑道:“小青姑娘,记着常来啊,如有机会,也替我给你姐和姐夫问声好。” “知道啦!” 小青噗嗤一笑,与王蠡出了店铺。 巧儿还挥着手告别:“小青姐姐慢走!” 然后挥了挥小拳头,分明是鼓励王蠡加油! 肩并肩走着,小青笑咪咪道:“王公子,你家里人挺热情的。” 王蠡翻了个白眼过去,暗道都把你当成准侄媳妇了,能不热情么? 不过他弄不明白小青是什么意思,更不相信仅仅一面之缘,小青就对自己动了情,只随口问道:“大报恩寺的方丈圆寂了么?” 小青点头道:“前几日就圆寂了,明日一早,将为老方丈做法事,顺带着把尸骨烧成舍利子,这也是我们救那些可怜女子出火坑的唯一机会,我先带你去个地方,跟我来!” 王蠡暗暗腹诽,你有个辣么厉害的姐姐,干嘛要叫上我? 但还是跟上了小青的脚步。 接连穿过几条街巷,当进入一条陈旧的小巷时,气氛明显不对,家家门户紧闭,偶有行人,也一副谨慎小心模样。 “这里……出过事?” 王蠡不由问道。 小青在一处普普通通,大门落着锁的院落前止步,问道:“你可知谁住这儿?” 王蠡的五感已今非昔比,能闻到从门缝中散逸出来的些微血腥味,这让他有了很不好的猜想,难不成小青要拉他办案? “小青姑娘,你就直说吧!” 王蠡淡淡道。 小青道:“这里是刘挺的家,数日前,他杀了他的父母和兄弟姐妹,然后不所知踪。” “什么?” 王蠡面色一变:“他怎会丧心病狂至此?如此重大的恶性杀人案件,为何没有消息传出?” “我们进去再说!” 小青瞅着左右无人,拉着王蠡,凌空一跃,翻进了院子,问道:“你细细感应,能否发现什么?” 院子里,明显被冲洗过,但在墙角等不起眼的地方,仍残留着干涸的血迹,尤以卧室更为显着。 王蠡脑海中,浮现出了一副画面,夜深人静时,刘挺抄起斧子或者杀猪刀,摸进了一间间房,挥刀下劈! 或许有人没被砍死,逃出屋子,把血迹带了出来,但还是被刘挺追上杀死。 不过王蠡清楚,小青带自己过来,绝不仅仅是看凶案现场,于是微闭双目,用心灵去感应。 渐渐地,心灵中起了杂念,让他烦躁、偏执,极端,也许是……恨意! “有恨意!” 王蠡沉吟道。 “嗯!” 小青赞许的点了点头:“真是想不到,一个人竟能扭曲至此,明明只是考试败在了你手上,却偏偏滋生出恨意。 如我没猜错的话,刘挺应该被七情道盯上了,七情道以喜怒哀乐爱恶恨七种感情为资粮修行,道内有七峰,刘挺恨意滔天,想必是被离恨峰引诱了,才造下这天大的恶业。” “七情道?” 王蠡眉心微拧。 小青解释道:“七情道是一个邪恶的宗门,与佛门有些渊源,但是走上了极端,离恨峰还不是最邪恶的,至少他们害人,能被认出来。 假若你日后遇上对你爱的死去活来,又来历不明的女子,可要当心了,很可能是弃爱峰的门人。 她们修炼爱意,目标却是绝情弃性,凡是被她们缠上的男子,都会被敲骨吸髓,啃食干净,凄惨而死。 也有极少数的人因剧烈刺激,产生了极端情绪,通常这样的人,会被接引进入七情道修行……” 第三十二章 国朝历史 听着小青娓娓道来,王蠡直觉预感到,总有一天,刘挺会回来找自己报仇。 虽然是无妄之灾,不过王蠡到底是现代人,心理承受力强大,前世这样的人太多了,倒没什么憋屈的感觉。 “咦,你就不担心刘挺会报复你?” 见着王蠡神色如常,小青讶道。 王蠡淡淡道:“天要下雨,娘要嫁人,他若回来找我,我应下就是,与其整日担心,不如充实自己,提升实力,他若来了,一剑斩之!” “你看的还挺开的。” 小青赞许道。 王蠡问道:“小青姑娘,为何命案发生好几日了,都没能传出去?” 小青道:“刘挺的案子被天命司接手了,此案过于恶劣,为免引起恐慌,故天命司下令封锁,对周边的百姓和官府,都下了封口令。” 王蠡有种很奇怪的感觉,这刻的小青,一副官方口吻,难不成小青便是天命司中的一员? 不怪他胡思乱想,小青潜伏在大报恩寺明显是有意为之,然后说服了自己,这是一般人能做到的吗? 他越想越有可能。 当然,王蠡不会蠢到去打破沙锅问到底,好比你怀疑身边的某个人是国安人员,直接问他是不是国安,这不是没事找事么? “天命司?” 王蠡讶道。 小青沉吟道:“天命司是个很神秘的衙门,大赵便是在天命司的协助下立了国。 前朝末年,天灾人祸不断,李自成、张献忠、罗汝才等人聚众造反,其中以李自成势力最大,眼见就要得了天下,却在第三次攻打开封时,被陈永福以一枚符箭射中眼眶,当场头颅炸碎身亡,他手下的队伍也由此四分五裂。 可明朝已经烂透了,无能趁胜追击,彼时李过、袁宗第、高一功等李闯麾下猛将各自混战,张献忠占据巴蜀,关外有满清虎视眈眈,大地上战火纷飞。 大赵太祖,也就是当今太上恍如天降,带领四王八公连战连捷,短短四五年的时间,就平定了各方势力,之后进军京师,灭掉大明,立国为赵。 当时太上欲招降山海关总兵吴三桂,但吴三桂早已与满清勾结,假意投降,趁太上亲自去接收之时,突有八旗精兵杀出,将太上团团围困,鏖战三日三夜,兵尽粮绝之时,是天命司出面,喝令双方停战。 清军统帅多尔衮自然不允,天命司以天命在赵不在清为由,一击格杀满清英王阿济格及其麾下三千精骑,迫使多尔衮率军退出关外,吴三桂见大势已去,不得不自尽,从此,奠定了大赵的百年国祚。” 王蠡默然,暗暗对比着地球历史与本时空,好一会儿,问道:“前朝崇祯是怎么死的?” 小青很奇怪的看了眼王蠡,便道:“虽前明气数己尽,但崇祯宁死不降,倚仗残存的龙脉,杀伤赵军将士无数,最后还是天命司断了前明龙脉,崇祯才力尽战死,子女后妃也死伤殆尽。” 王蠡又问道:“关外呢,还是满清吧?皇帝是谁?” 小青道:“太上曾数度对关外用兵,但满清得了罗刹鬼相助,又与蒙古联姻,百年来,双方互有胜败,战线大体维持在宁远一线,目前满清的皇帝是康熙。” 王蠡膛目结舌! 他不得不感慨,历史的惯性是如此强大,明明没能入关,但居然还有康熙。 “康熙之上是顺治吧?” 王蠡忍不住问道。 “是又怎样?你怎对满清那样关心?” 小青横了眼过去。 “呵呵,随口问问而己,那我再问一下,顺治之前是不是皇太极?” 王蠡呵呵一笑。 “好了,好了,努尔哈赤、皇太极、顺治、康熙,知道了吧?” 小青不耐道。 “知道了!” 王蠡点头。 小青又道:“近年来,康熙年岁已高,几个儿子夺嫡闹的很厉害,朝廷有意再一次对盛京用兵,你赶紧考,如果能考中进士,随军出征,或许能得大造化,大机缘。” “哦?能有什么造化机缘?不就是军功么?” 王蠡不解道。 小青道:“满清手上,有一部四十二章经,若是能将之夺来,可推衍出满清龙脉所在,将之掘断,不仅满清气数尽绝,还可以炼化龙脉,好处难以想象。 毕竟龙脉是万千人精神意志所凝,既是国运,也是民心,炼化了龙脉,精神境界会有极大的提升,甚至凝结精神元丹,开启精神天眼。 当然啦,国朝的龙脉想都别想,不然朝廷和天命司不会放过你,不过你若能掘了别国的龙脉,那是你的本事。 对了,明明和你说七情道的事儿,怎岔了没边了,目前可以明确的是,前朝第一大美人陈圆圆是弃爱峰的弟子,曾占据川蜀的张献忠来自于离恨峰。” 王蠡懂了,七情道恐怕极为神秘,混迹于红尘当中,手也伸的挺长的。 “走罢!” 小青看了眼王蠡,身形一闪,翻出了院子。 王蠡也跟了出去。 大报恩寺在秦淮河以南,位于江宁县境,在聚宝门外,当赶到附近一座小山头的时候,正是傍晚,晚霞照耀在琉璃宝塔上,金光闪闪。 满寺的僧人在大雄宝殿前做着晚课,阵阵禅唱传出,佛意盎然。 “哎~~” 小青叹了口气道:“谁能想到,堂堂大报恩寺,竟是一藏污纳垢之处呢。” “小青姑娘,我们现在做什么?” 王蠡问道。 小青随口道:“等着呗!” “干等到明天天亮?” 王蠡瞪大眼睛,一脸的不敢置信。 小青横了一眼过去,也不说话,盘腿坐了下来。 看着小青如雕塑般一动不动,王蠡突然明白了,这姑娘是蛇,盘着不动十天半个月都不成问题,难怪这么早过来呢。 不过既来之则安之,王蠡也学着小青盘腿坐下。 夕阳渐渐西下,金陵城里,星星点点的灯火亮了起来,一股红尘气息扑面而来,有欢乐,有详和,有争执,也有邪恶。 王蠡的耳中,似乎有了些杂音,如凄声厉吼,又如喃喃低语,突有莫名的声音咯咯怪笑,不停的纷扰着他的心神,让他不仅再也没法静下心来,还越发烦躁。 索性王蠡以咏叹读书法,默诵起了道德经,文气开始丝丝缕缕的散发开来,与周围的环境渐渐地起了种律动。 “咦?” 小青惊讶的睁开了眼。 第三十三章 法会开始 小青越看越惊讶,王蠡的剑势很别扭,极不符合剑理,可是看久了,又带有某种说不明的道韵,似乎剑就该这么练。 这让她有了兴趣,眸光灼灼的盯着王蠡。 “咦?” 小青又轻咦了声,她发现,王蠡的气质,竟渐渐地与红尘气息贴合,整个人都融入了红尘,不分彼此,圆润投契,有一种在红尘中打滚了无数岁月的老油条感觉。 这就样看着,直至王蠡收了剑势。 王蠡内察自身,体内剑气澎湃奔涌,流淌过经脉,每当满盈之时,则渗入奇经八脉。 这一次的无意识练剑,是第二和第五套基础剑法混着练,根骨由15增加20,神炁由8壮大到11! 根骨一下子提升五个点的好处是极大的,剑气有了显着增长,而神炁是一个人的本源,本源壮大了,做什么都利索。 王蠡就觉得,自己的实力,至少提升两成,心情激荡之下,一掌挥出,指尖道道剑光喷射。 “嗤嗤嗤嗤!” 不远处的一块青石嗤嗤连响,石屑飞舞,被打出了数十个细窄的深坑。 王蠡心里充满着喜悦,但更重要的是,以前自己总与这方世界,有着些隔阂,毕竟是穿越而来,不是原生土着,有一种独在异乡为异客的感觉,心灵上是孤独的。 而从此刻开始,他真切感受到,自己彻底融入了这方世界。 突然脑海中,有声音回荡:神炁到10,剑目开启! 轰隆一声,剑气上冲双目,刹那的刺痛过后,王蠡再看向脚下的金陵城,有各色灵光。 有黑色,有白色,有灰色,还有深浅不一的红色,甚至明黄色。 他心里有了些明悟,这或许就是红尘气息,无数人的善恶交织在一起,是为红尘。 其中以灰色居多,这也好理解,很多人不能单纯的以好坏去评价,处于善恶之间,可为善,也可为恶。 王蠡不禁看向小青。 小青浑身缠绕着浅红色的灵光,这是功德的象征。 “你有些变化了?” 小青走上前,盈盈笑着。 王蠡自信的笑道:“人总是会成长的,今晚在这小土丘上,坐而望道,让我心有所感。” “你感应到了什么?” 小青饶有兴致道。 王蠡问道:“陈圆圆是不是还活着?” “你……” 小青一怔,脸色不大好看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王蠡悠悠道:“哪怕我不与陈圆圆同处于一个时代,也听说过她的艳名,这样一个美人儿,香消玉陨了岂不是可惜?” “想不到你是这种人,我看错你了!” 小青哼道。 王蠡微微一笑,指着下方道:“小青姑娘,你看这金陵城,红尘气息点点,喜怒爱恨交缠,难道不是最好的修行场所? 刚刚我隐有所感,人心上应天道,修人心便是修天道,七情道的探寻方向或许没错,错的只是手段,走了极端。” 小青现出若有所思之色,望着金陵城,好一会儿才道:“你说的也有些道理,只是莫要轻易尝试,一旦沾上了七情道,就会有数不尽的麻烦。 我可以肯定,秦淮河边的画舫青楼里,肯定有七情道的弟子借风月修行。” “所以说,不要逛青楼是吧?” 王蠡接过来道。 “噗嗤!” 小青掩嘴一笑:“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我管你啊?” 王蠡却正色道:“这不是我招惹不招惹的问题,因着刘挺,我早晚会与七情道有所交集,躲无可躲,与其退缩,惶惶恐恐,不如早做应对。 对了,小青姑娘对献王陵可有了解?” 小青沉吟道:“献王陵是张献忠死后立的陵墓,他虽称过大西皇帝,但民间仍称他献王,故名献王陵。 说起来,献王陵也是件奇事,张献忠身亡不过百年,但名气却远远大于上古帝皇陵,什么传说都有,吸引无数人前赴后继的去挖掘。 我知道你二叔去了献王陵再未回来,我也不是要劝阻你去,只是提醒你一句,张献忠是七情道的人,他的陵墓,未必简单。” “我知道了,多谢小青姑娘提醒!” 王蠡点了点头。 二人不再交谈,并肩站立,任由夜风吹拂。 渐渐地,满城灯火逐一熄灭,只余下稀疏的星点,唯一的例外,是脚下的大报恩寺,灯火通明,僧人们影影绰绰,为明天的法会忙碌。 九层琉璃塔更是点起了长明灯,塔身碧光璀璨,光耀全城! 不觉中,天光放亮,香炉广场上,也搭起了法台,僧人们肃穆庄严,列队以待,另有执事知客在山门迎接往来贵宾。 小青神色凝重道:“寺里至少有两个老和尚的修为不逊于我,这才是我不敢冒然去救人的原因。” 王蠡问道:“佛门讲究慈悲为怀,大报恩寺却藏污纳垢,就不怕污染了佛心么?” 小青哼道:“谁跟你说过佛门慈悲为怀的,不然为何会有三武一宗灭佛?现在的佛门讲慈悲,只是表象,是吸引善信的手段。 佛门主旨是觉,即觉悟,与慈悲本无关联,达至觉的境界,也不需要慈悲,佛门的诸多流派,是千百年来,围绕着对觉的争论而产生,最终越走越远,分道扬镳。 诸如有修欢喜禅者,有伏虎降魔,满手血腥,却于一瞬间,放下了屠刀,立地成佛者。 还有变着法子折磨自己或者别人,在痛苦中寻求觉。 总之,佛门的修行手段林林总总,不一而足,念经参禅只是让你看到的表象,你也不要对佛门报有太大的希望,就不会有过多的失望,我们此行并非针对佛门,只是单纯的救人。” “我明白了!” 王蠡点了点头。 小青说的很清楚,就事论事,不要一竿子把一个群体打死。 王蠡也认同这个看法,佛门能在中土立足千年,必有他的道理,敌视佛门,只会无谓的把许多人都推到自己的对立面。 陆陆续续,小山丘上也站满了人,多是附近的百姓,没有资格被邀请进寺,就自发的登上高处看热闹,这倒是方便了王蠡和小青。 “呜~~” 突然法螺吹响,法会正式开始,全寺绫罗伞盖,经幡林立。 在有节奏的击打乐器的伴奏下,禅唱声庄重肃穆,有浓浓的慈悲禅意散发开来,山顶的围观群众们,无不虔诚的合什为礼。 甚至有年纪大的,都跪了下来,连呼阿弥陀佛。 王蠡和小青,不禁面面相觑。 第三十四章 舍利子 王蠡心里有了些动摇,在这种时候,去砸人场子,合适么? 有话说的好,打人不打脸,这就是打脸啊,有实力去打人脸,倒也罢了,没有实力去强呼,铁定会被佛门与贾雨村猛烈报复。 小青猜出了王蠡的忌惮,轻声哼道:“你太低估国子监与翰林院了,你有了功名,就是儒家门人,没有切实的作奸犯科证据,官府不敢拿捏你。 更何况你就眼睁睁看着那些可怜女子受尽折磨,最终病痛而死么?” 王蠡无奈道:“小青姑娘,都到这一步了,我怎么可能退缩?” “知道就好!” 小青白了眼过去。 这时,大报恩寺里,突然喧哗起来。 山顶的民众也激动的惊呼:“老方丈出来了,出来啦!” 就见八名孔武有力的僧人,抬着经床,床上盘膝坐着老方丈的尸体,身披陀罗经被,双手合什,腰背笔挺,头颅略微下垂,面孔被涂成了金色,在寺院里向众人展示。 “阿弥陀佛~~” 贾母作为贵宾,也被邀请来了,合什道:“真是活菩萨啊!” 贾赫不敢置信道:“娘,这是佛陀金身呐,老方丈圆寂后竟成就金身,可见生平造了多大的善业。” 邢夫人和王夫人低头合什,心念极为虔诚,当场默诵经文。 贾珍、贾蓉、贾琏、宝玉等一众有资格列席的贾府男丁,则是目中带着尊敬,却又好奇的打量着老方丈的金身。 “娘,这是真的吗?” 薛蟠也在,小声问道。 “闭嘴!” 薛姨妈面色一变,厉斥。 “哥,你怎能说这种话?” 宝钗微拧秀眉,瞪了眼薛蟠。 “活菩萨,活菩萨勿要怪罪啊!” 薛蟠双手合什,轻轻摇动。 场中众人,多数被惊住了,极少数存有怀疑的,也不敢在这种场合流露出一丁点神态。 不远处的贾雨村,捋须叹道:“本府时至今日,算是领略到佛法浩荡了,依本府之见,贵寺应将老方丈的金身供起,供世人参拜!” “阿弥陀佛~~” 黄衣僧人合什道:“施主的好意鄙寺心领了,但老方丈于圆寂前有言,释迦圆寂,不留法身,老衲岂敢留,汝等不须费工夫,把老衲一把火烧了,些许灰烬,随便找颗树底埋了便是。” 贾雨村不以为杵,由衷地摆了摆手,赞道:“老方丈果然是高僧,这般心胸,岂是我等凡俗之辈能比,受教了,受教啦!” 门子站身后,暗暗一笑。 “阿弥陀佛~~” 黄衣僧人又洪亮声音喧了声佛号,向众人道:“虽然老方丈遗愿不可违,但贫僧斗胆,邀请众位施主送老方丈最后一程,可否?” “此乃应有之义,老太太,您先请!” 贾雨村肃容向贾母伸手。 “哎唷喂,贾大人,老婆子我哪里当得啊!” 贾母连连推辞,心里却乐开了花。 她是国公夫人的诰命,又辈份高,由她领头,正当合适。 而且老方丈是留了金身圆寂,在民间的认知中,这是成佛,与死亡的晦气沾不上半点边,能领头送一送老方丈,是福气,更是荣幸! “老祖宗不必推辞,除了您,这里还有谁呀?” 薛姨妈笑着附合。 黄衣僧人也道:“老太太吃斋念佛,乃住家居士,老方丈若是西天有灵,亦会感念。” 贾母故作迟疑,望向周围众人。 “不错!” “老夫人,您就别推辞了!” “可莫要误了吉时啊!” 周围人纷纷点头认可。 “也罢!” 贾母一副勉为其难的样子,拄起龙头拐杖,带着贾府一众人,跟在了经床后面,其余人等,按照身份地位,依次跟在贾家身后。 小青压低声音道:“人都去了烧尸房,我们也该开始了。” 王蠡略一迟疑,问道:“小青姑娘,你有几成把握把人放出来,需要多久?” 小青道:“那两个老和尚混在人群里,其余虽也有几个有修为,却不值一提,我有十成把握,片刻就能把人完完整整的放出来,把尸体烧成舍利子还得有一会儿,足够我们行动。” 王蠡沉吟道:“既然小青姑娘有十成把握,那我们不妨拖一拖,舍利子烧结成形之后,才是捐款收钱的重头戏。 如果我们提前发动,没到捐款环节,那些富豪权贵没出银子,不会肉疼,无非口头上骂两句大报恩寺,大报恩寺也推几个替死鬼出来抵罪,没几天就过去了,照样香火鼎盛。 但掏了银子是真正的出血,就算厚着面皮索要回来,也会心里记恨。 人可以失败,可以卑微,却唯独不能被骗,被骗是智商低下,也是丢脸,越有权势,越在乎脸面。 所以我们把握好时机,捐款时再把那些女子放出来,让那些人意识到自己被大报恩骗了银子,岂能不恼羞成怒? 一下子得罪了大半个金陵里的权贵,足以叫大报恩寺永世翻不了身。” “哦?” 小青美眸一亮:“看不出来呢,你年纪青青,却和个老滑头一样。”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 王蠡淡淡道。 “嗯~~” 小青点了点头,想着王蠡的生活环境,认可了这个说法。 而下方,老方丈的灵床被抬进了寺院角落的一间屋子里,有烟囱直通外面,不片刻,烟囱冒出灰烟,还有一股烤肉的焦糊味。 按理说,烧尸的时候应该回避,但是贾雨村作为金陵府父母官,没走! 还有小沙弥给贾母搬来了红木座椅,贾母根本不认为坐在烧尸间门口是晦气,里面烧的是佛陀啊。 闻到丝烟味,都是了不得的机缘! 时间缓缓流逝,贾母和贾雨村不走,其他人也不好走,好些年轻一辈好奇的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舍利子,舍利子!” “老方丈烧出了舍利子!” 突然,屋里传出惊喜的叫声。 “什么?舍利子?” 刹那间,人群炸开了锅! 当世高僧烧出了舍利子,可是天大的福兆啊! “阿弥陀佛!” “菩萨保佑!” 有人大声赞佛。 贾母一脸虔诚,双掌合什,望向高空那渺渺的烟气。 贾雨村却如撞上了不得的祥瑞一样,激动的快步上前,和尚们都拦不住,一把推开了烧尸房那紧闭的木门。 有贾雨村带头,很多人跟在后面,凑头向内望。 几名打着赤膊,汗如雨下的壮汉,小心翼翼的拿竹镊从灰烬中取出一枚枚晶莹剔透的圆珠子,散发七彩光芒。 这不是舍利子还是什么? 第三十五章 救人 “阿弥陀佛~~” “老方丈大德啊!” “竟能亲眼见着舍利子,真真幸事也!” “要是能搞一枚过来就好了!” 大报恩寺,一片狂热,没资格进寺的民众,勉强能听到不是太清晰的只言片语,那可是心痒难耐,纷纷打听。 而此时,小青已经带着王蠡出现在了距大报恩寺后门不远的一间普通宅院里。 “跟我进来!” 小青拉着王蠡进了西厢,屋里有些简陋的家俱摆设,积着灰,很久没使过了,却让王蠡眼神一缩的是,屋子正中心,有个宽约三尺的地洞,黑不隆咚。 “这条洞,直接通往大报恩寺的地牢,是我用了一个月的时间一点点打出来,寺里两个老和尚很厉害,为免惊动他们,我不得不小心,只能这样了,我们下去吧。” 小青看了眼王蠡,率先跃进洞里。 王蠡跟着跳了下去。 洞穴约丈许深,非常狭窄,小青在前领路,缓慢下行,走了二十来丈,又往上走,直到尽头。 小青道:“我教你一套敛息术,很简单,你把气息收敛了,免得一冒头,就被那两个老和尚觉察,把我们堵在里面出不来。” 随即诵出一段口诀,只有区区百来字,确实不难,能够收敛生命特征。 王蠡默运了几遍,学会了。 “嗯!” 小青赞许的点了点头,伸手向上一抓! 头顶的土石并未坍塌,而是缓慢的向两边收缩,挤压出一个三尺宽的孔洞。 小青拨地而起,跃了出去。 王蠡则是脚底有剑光喷吐,借力一跃,稳稳站上地面。 这是一座小型的广场,以竹木装饰,布置清雅,迎面有个戏台,对面是一排排的屋子,约有数十间,一只只红灯笼点缀着。 “小青姑娘,你管这叫做地牢?” 王蠡忍不住道。 “呵~~” 小青冷笑道:“这难道不是地牢,那一间间屋子,关着一个个可怜的女子,吃喝拉撒都在里面,唯一能踏出屋子的机会,就是出来给老爷们唱戏。” 王蠡心里恻然,果然是从古到今,不论时空,人类该有的丑恶,一点都没有改变。 “什么味道?” 突然王蠡嗅了嗅鼻子,空气中,有淡淡的血味,却不腥,带着微甜与幽幽的馨香。 小青道:“这正是女子被强取天癸,再以邪法凝练而成的血丹所独有的味道,本来取天癸的过程就痛不欲生,偏偏血丹还不能口服,得塞回去,供男人融化吸收,这又异常屈辱。 如果说,青楼姐儿仅仅是卖笑的话,那她们,卖的是她们的生命与尊严,你说这地方该不该铲除?” “该!” 王蠡斩钉截铁道。 “什么人?” 突有两名家丁壮扮的汉子从后面出来,见着王蠡和小青,神色一变。 小青张嘴一呼,一股淡青色的气流喷出,两个壮汉立时被迷晕,淡青色气流继续游走,不时传来扑通扑通的倒地声。 王蠡看小青的眼神都不对了,暗道你有这本事,还非得叫上我? 小青哼道:“我不是说了嘛,寺里有两个老和尚,实力不下于我,我进来一趟都不容易,更别提带人走了,也就今天有这么好的机会。 其实多亏了你上次打草惊……免,让他们误以为法会才是重头,守卫力量都调外面了,地牢里的看守只是些寻常武夫和服侍姑娘们的妈子婆子,快点吧!” “嗯!” 王蠡推开了第一间屋子的门。 这是女子的闺房,熏着香料,轻奢风格,床头坐着一名十五六岁的女子,正梳着秀发,云鬃高挽,容颜秀美,身着华美的服饰。 却是皮肤很白,是一种几乎不带有血色的惨白,见着王蠡进来,妙眸微抬,眸光中透着死寂。 “公子……要不要先浴沐?” 女子站起来,挤出一丝干笑问道。 “不……” 王蠡刚讲个不,那女子就接过来道:“公子不沐浴也没什么,妾睡前刚洗过,身子是干净的,公子是先要听听曲儿喝点茶,还是直接来?” 小青也走了进来。 女子微讶,便道:“原来公子喜欢这手,也罢,妾从没尝试过,今儿就挑战一下。” 说着,轻移莲步,款款走向王蠡,并缓缓的解起衣襟。 “姑娘,你误会了,我们是来救你的。” 王蠡忙按住女子的手。 “救我?” 女子眼里有了些迷惘。 小青道:“我们真是来救你们的,现在上面在办法会,守备空虚,只有这一次机会,难道你愿意一辈子被关在这里,受尽屈辱折磨,落个病痛缠身而死?” 女子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面孔也迅速狞狰扭曲。 “这里不止你一个,别担搁了!” 小青催促。 女子却是迟疑道:“那些和尚心狠手辣,能跑得掉么?再说我们早已肮脏不堪,也没法生育,出去又有什么用,哪有脸面去见父母亲人?” 王蠡肃容道:“好死不如赖活,活着尚有纠正的机会,死了就什么都没了,人活一世,不要太在乎别人的看法,人是为自己而活,明明我是受害者,我被强加了苦难,我有什么错?为何我见不得人?又何必在乎别人的诋毁? 你想报仇也好,忘掉过去,隐名埋名也罢,首先是离开这里,好好的活下来,这位小青姑娘不是一般人,她应该为你们安排好了退路。” “嗯!” 那女子看看王蠡,又看看小青,均是面色诚恳,心头燃起了希望,重重点头。 小青舒了口气道:“你愿意就好,赶紧收拾下,帮我们去劝说别的姊妹,一定要快!” “噢!” 女子匆匆收拾了些细软衣物,随王蠡和小青离去。 地面! “诸位,诸位!” 贾雨村双手连压,好不容易使人群安静下来,洪声道:“众所周知,凡能留下舍利子者,皆为功德无量,大慈大悲的高僧,自古以来,寥寥无几。 今日,玄悲法师却于圆寂后留下两百余枚舍利子,此乃国朝幸事,金陵幸事,大报恩寺幸事,亦是你我幸事,更是佛法普照,惠泽万家之幸。 虽玄悲法师有言,以一抔黄土掩埋遗骨,但留下了舍利子,却不能如此了。 请大报恩寺诸位禅师勿要劝阻,本官立意在寺内筹建浮屠塔,供奉舍利子,并为佛祖及诸菩萨塑金身,本官先捐五千两!” 第三十六章 砸场子 “是,老爷!” 门子点出五十张百两面额的银票,双手奉上。 “这……这可使不得!” 黄衣僧人连摆手:“老方丈苦心参禅,常教导我等,钱财乃身外物,是使人堕入无间地狱的邪魔,鄙寺若收了银子,岂不是有负老方丈教诲?” “诶~~” 贾雨村不悦道:“此一时,彼一时也,老方丈已然成佛,我等为佛陀筹建浮屠塔供奉舍利子,并为佛祖诸菩萨塑金身,乃是做功德,贵寺难道要阻拦我等做功德?” 黄衣僧人现出了难色。 一名致仕官员,姓张,气势汹汹的伸手一指:“你这和尚,到底是何居心,莫非瞧不上贾大人区区四品知府与我们金陵城的土豹子?想要把修建浮屠塔的功德留给京里来人?嗯?” 众人很多面现不快,当然,其中有相当一部分是要如数奉还的。 黄衣僧人心知火候到了,勉为其难的合什道:“佛祖明鉴,鄙寺岂敢有此妄心,罢了,罢了,张老话已至此,老方丈西天有灵应能谅解。 不过贫僧有话在先,请诸位施主量力而行,捐多是功德,捐少也是功德,重心不重财,若是因纳捐惹得家宅不宁,皆鄙寺之过也,来人,取功德箱来!” “是!” 两个小沙弥转身而去,眼底透出几难抑制的喜色。 “呜呜呜~~” 庄严的法螺吹响。 又有僧人持着木鱼敲击,刹那间,禅唱声大作。 不片刻,小沙弥捧回了由黄绸包裹的功德箱,另一人手持功德簿记录。 贾雨村接过五千两银票,亲自投了进去。 小沙弥边唱边记:“贾雨村贾大人捐银五千两!” “老夫也捐五千两!” 张老雄纠纠,气昂昂,掏出五千两银票一亮,投进了箱里。 “张翰东老尚书捐银五千两!” 小沙弥声嘶力竭的唱,声音都颤抖了。 其实这种场合,有气氛,有大义,很难捂紧钱袋子不捐,就算心硬如铁,坚决不捐,也会被人看不起,指着后背戳脊梁骨。 并且捐少了还不行,同样丢脸。 “娘,咱们家捐多少?” 贾赫小声问道。 贾母不假思索道:“贾大人与张老尚书都捐五千两,咱们家自然也捐五千两。” 贾赫现出了肉痛之色,五千两都够他买好几个小妾了,忙道:“孩儿没带这么多银票啊。” “无妨,我带了,鸳鸯?” 贾母摆了摆手,转头唤道。 “噢!” 鸳鸯从怀里点出五千两银票奉给贾母,贾母将银票投入功德箱。 “一品诰命夫人,荣国府史老太君捐银五千两!” …… 唱捐声不绝,乡绅富户,权贵官员们踊跃捐钱,不约而同的千两起步,毕竟浮屠塔是用来供奉舍利子的,将来塔基上,会有自己的名字,这是无上功德啊! 花钱能买来功德,谁不买? 功德箱越来越沉,小沙弥的额头渐渐渗出了汗水,却一点都不累。 功德簿翻的哗哗作响,一个又一个的名字,跃然纸面。 地底! 共有十九名女子,个个背着小包裹,神色忐忑不安,因为王蠡和她们说,直接从大门闯出去。 王蠡向台阶方向看了眼,便道:“我说的话很重要,千万记住。 第一,捂脸! 哪怕你们的经历再不堪,出了这道门,找个地方把衣服换了,也没人能认出来,这对将来的生活是有好处的。” 小青不由噗嗤一笑,最初王蠡就是捂脸鼠窜。 众女深以为是,纷纷点头。 王蠡又道:“第二,尖叫,会哭的孩子才有奶吃,这个道理不用我多说吧? 第三,紧紧跟着我和小青姑娘,千万别走散,不然很可能有生命危险,好了,我们现在出去!” 王蠡和小青拾阶而上。 众女均是猛一咬牙,眸中现出视死如归之色,跟在后面。 是的,每个月被取一次天癸,是非人的痛苦,内心的屈辱更是难以承受,如果逃不出去,真不如一死百了。 “捂脸,尖叫,跑起来!” 王蠡上到阶顶,回头低喝了声,就猛的推了开门。 门外,喧嚣又热闹,气氛已经达到了顶峰,一个功德箱都不够用了,又来了个小沙弥,抱着只新功德箱。 捐了钱的人,满脸笑呵呵,能被请来的,都摸了底,没人在乎几千两银子,相反,花了几千两银子,得了功德,并且留名,心里连呼值。 薛姨妈教训薛蟠道:“我们家可比不上那些人家,这些年,年年亏空,偏生你不开窍,今次以你的名字捐了两千两,但愿佛爷保偌,能让你成点器,这银子就没白花啦!” “娘,瞧您说的……” 薛蟠正低眉顺眼,却是眼珠一瞪,猛的望向不远处的一间禅房。 就见一名童生装束的年轻人,和一名头包青帕,一袭青衣的妙龄女子跑了出来,身后还有近二十名身着华服的女子,均是捂着脸,啊啊尖叫! 顿时,所有人的目光都被吸引了去。 门子神色大变,他一眼就认出王蠡正是那日捂着脸跑的年轻人。 “诸位!” 王蠡止住身形,重重一拱手:“在下上元县今科童生王蠡……” 正说着时,一名相貌朴实的灰衣老僧瞪过来一眼,王蠡就觉空气凝如实质,呼吸无以为继,话辞被堵在了喉咙眼。 小青觉察到异常,一步踏前,伸手一划,一道无形罡气截断了老僧的眼神。 王蠡恢复如常,抓紧时间道:“大报恩寺藏污纳垢,劫掠妙龄女子私下银乐,今日我与小青姑娘将之解救出来,当着大家的面,揭穿这座银寺的伪善面目!” 小青的手心出现一块晶石,用法力一催,一段对话幽幽响起。 “问清楚了,老和尚最多只能活十五天,你们那里可有确切把握烧制舍利子?” “大师放心,闽东吕家别说烧舍利子,就是肉身菩萨也给你做出来,那边的佛寺,多是请吕家的人去做,早已驾轻就熟啦,包保不会出意外。” “你也曾是佛门中人,既然这么说,贫僧就放心了,届时组织一场法会,邀请各界名流前来观瞻。” “我请贾大人先捐,有贾大人领头,谁还能揣着银子不捐?不过大师必须要明白,有头有面的人物,捐的银子是要还的,剩下的,也得三七开,你拿三,官面上的那些人拿七。 这不是我讹你银子,规矩便是如此,其实大报恩寺挣的也不会少,金陵乃江南第一都会,满城都是富户,小十来万两还是会有的……” 第三十七章 门子顶罪 当时门子是和黄衣僧人在屋里说话,门窗紧闭,声音很小,王蠡也只能勉强听到,可不知小青用了什么手段,将这段话录了下来。 王蠡豁出去了,义正言辞道:“朗朗乾坤,昭昭日月,金陵城里,竟有这等丑恶之处,败坏了佛门名声,也坏了朝廷风纪,罪无可赦,学生请诸位父老将满寺僧人与助纣为虐的闽东吕家扭送官府,明正典刑,以正纲纪!” 王蠡并没有提起那些女子遭受的非人折磨,只让人以为大报恩寺就是个寻常银窟。 他敢肯定,在场的宾客中,必有不止一个享用过血丹,要是把这事兜出来,自己与那些女子都会面临残酷的打击报复。 自己倒也罢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可那些女子毫无还手之力。 说到底,虽然爆更大的黑料可以引发更加强烈的轰动效应,但他不是那种一将功成万骨枯之流,并不愿意伤及无辜。 场中气氛凝滞下来,似乎在酝酿着什么。 “呜呜呜~~” 众女掩着脸,低声抽泣,有泪水从指缝滑落。 “诶?我认得这小子,他是个五级书院的学子,童生试中,连斩两名一级书院的读书种子晋阶童生,果然是非常人行非常事呐!” 突然有人认出了王蠡。 “哎~~” 薛姨妈看了眼那群女子,目中现出了怜悯之色,叹了口气,便轻声赞道:“此子倒是好胆色,将来也许能成大器呢!” “不过是条莽汉罢了,今日之事看似快活,却是得罪了整个金陵官场,此人真是傻,大好前程全废了,对了,我们家捐的银子该要回来吧?” 薛蟠听到自己的亲妈称赞王蠡,心里很不舒服,沉着脸道。 “哥,不急的,先看看那些捐了四五千两的!” 宝钗摆了摆玉手,美眸饶有兴致的打量着王蠡。 “诶,这小子的名字好象在哪儿听过的。” 贾府阵营,邢夫人拧着眉心,冥思苦想。 鸳鸯道:“大太太,日前琏二奶奶拿过来几块香皂,给老太太、大太太、太太和东府那边的太太先用一下,我当时听着,似乎说是王善保家的远房亲戚……叫王蠡做的,一两银子一块,莫不就是此人?” 贾府一众人,纷纷移目,看向王蠡。 贾母也是面色阴的可怕,手指紧紧捏着龙头拐杖,青筋毕现。 是的,别人被骗了银子倒也罢了,可她贾家是什么人家? 八公啊! 却是不在那如数奉还之列,摆明是被当作肥羊宰的,简直是越想越气! “你大报恩寺好大的胃口,呵呵,三七分帐,好一个三七分帐啊,这银子来的比他娘的喝水都快!” 终于有人发难。 “大报恩寺道貌岸然,背地里却女娼男盗,这等银寺,还有什么存在的必要?” “不,不,是那小子污蔑鄙寺!” 黄衣僧人失了方寸,连连摆着手大叫。 “诶?这声音……” “对啊,不就是玄慈大师吗?” “好哇,看他这肥头大耳样,就不是个好东西!” 本来就有人怀疑,这一开口说话,两相对比,坐实了录音中的一个,正是张罗里外的黄衣僧人,也是大报恩寺未来的主持玄慈! 满寺僧人心惊胆战,就如天塌了似的,尤其是那两个捧着功德箱的小沙弥,箱子里一张张银票,已然变成了阎王爷的传票。 一名灰衣老僧,目光凌厉起来,看着王蠡,另一名灰衣老僧,向他略微摇头。 事已至此,杀了王蠡也没用,大报恩寺已经没法挽救了,必须要舍弃。 两个老僧同时后退,诡异的是,全寺那么人,竟没谁注意到他们,只有小青眼皮微抬,不过并没有阻拦。 王蠡又伸手一指:“这另一个,便是贾大人身边的门子!” “不,不是我,不是我,是那小子故意陷害我!” 门子汗流浃背,急声分辩。 可是不说话还好,这一说,确实与录音中的另一个声音较为相似,陆陆续续有目光投了过去,也有小声议论。 “居然是贾大人,他高官厚禄,又是正牌进士,听说与荣国府的政老爷相交莫逆,有大好的前程,怎么敢做这种事?” “嘿嘿,贾大人之前被罢过一次官,就是因为贪腐,狗改不了吃屎呗!” “不错,那门子是他的亲信,屁股上沾了屎,他能擦的干净?” 贾雨村听着议论,脸色难看之极,搞不好就要栽了,一个官员,一次贪腐还好说,连着两次贪腐,并且是勾结佛门骗取善信钱财,掠劫良家女子供其银乐,性质更加恶劣,这是永远也翻不了身啊。 不禁眼里杀机闪烁,他恨不得把坏他事的王蠡和小青剥皮抽筋! 但是眼下,还是把自己开脱出去才是要紧,当即大怒道:“你这狗奴才,居然背着本官做出这种事情,该当何罪?” “扑通!” 门子跪了下来,磕着头大声道:“是小的糊涂了,受了大报恩寺与闽东吕家的引诱,害的老爷被人污陷,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啊。” 众人目中,闪烁着异样的光芒,其实谁都不傻,没有贾雨村的授意,一个看大门的,敢玩这么大? 这可不是几千几百两,大半个金陵城的乡绅富户都被请来了,没有一百万两,也有个七八十万! 只是事情尚未明朗,没有谁会这个时候站出来当面指责贾雨村。 王蠡目光微沉,有门子担下罪名,怕是扳不倒贾雨村了,毕竟贾雨正是官运享通之时,就算得罪了贾府,但未来还会受王子腾的器重,一步登天,不禁暗道了声可惜。 “你既然早知此事,为何不向官府汇报,反私自行事?” 这时,江宁县令气急败坏的向王蠡咆哮。 众人暗暗摇头,只怕这位的前程要毁了。 贾雨村是府台,并不具体分管县里的事务,如果操作的好,或有可能将自己摘出去,罪名可以全部推给门子,最多领个不察之罪,上面要有人为他说话,无非是罚酒三杯,下不为例就过去了。 可这位是江宁县的老父母,出这么大的事,洗都没法洗,大概率就地革职,永不述用。 再要是查出,他也是如数奉还的那些人之一,只怕还得另立罪名。 毕竟有话说的好,不上秤,没有三两重,上了秤,一千斤都打不住,骗捐的影响极其恶劣,得罪的是满城乡绅! 第三十八章 贾雨村的手段 王蠡大概率可以确认,这位江宁县令便是如数奉还之一,毕竟县官也是现管,在江宁地界上,大报恩寺不把这尊爷给供好了,光去供贾雨村是没用的。 知府与县令,都是朝廷任命的官员,没有直接的上下属关系,明朝有府县不见面的规定,本朝虽然放宽了,但知府与县令间的关系主要是赋税粮役,府台并不能干涉县里的具体事务,知府只拥有弹劾知县的权力,不能直接任免。 甚至王蠡都怀疑,江宁县令也曾进过地宫享用过血珠。 王蠡不急不忙拱手道:“大报恩寺败坏佛门名声,诈取信众钱财,劫掠女子银乐,并非一朝一夕之功,学生只是个平民百姓,不敢劳烦大人们,至于缘由,请诸位进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你……” 县令怒目圆瞪! 王蠡的言外之意,是摆明着不信任他,可他能说什么,心虚啊,一时之间,急的满头是汗。 “宝二爷,走,去见识见识!” 薛蟠迫不及待的拉住宝玉,匆匆往前走。 各家的年轻一辈也是按耐不住好奇,一窝蜂的涌了过去,顺着台阶,下了地宫。 “老太太,老太太!” 突然鸳鸯一声惊呼。 就见贾母面色苍白,四肢颤抖,两眼上翻。 “快,快拿人参养心丸!” 贾赫急道。 邢夫人和王夫人也分别从左右扶住贾母。 贾雨村及一众有身份的人,都围了过来。 鸳鸯从怀里掏出一只瓷瓶,哆哆嗦嗦倒了只药丸出来,扒开贾母的嘴角,塞了进去,再一推下巴,手法熟捻。 不片刻,贾母幽幽回过神来,缓缓吁了口气,有气无力道:“今儿这事,是我瞎了眼了,回去,回去!” “娘,那银子……” 贾赫小心翼翼问道。 顿时,贾母又现出气促心虚的征兆,刚刚她就是越想越气,气急攻心,差点一命呜呼。 贾雨村忙道:“老夫人先歇息会儿,大报恩寺骗取的银子,如数奉还,来人,按功德簿退还银票!” “是!” 两名衙役夺过功德箱和功德簿,按花名分发,那手都在抖啊! 箱子里装的,是他们一百辈子都挣不来的银子! 要说不动心,乃至于心性不扭曲,根本不可能,可是又能怎样呢? “学生见过府台!” 王蠡上前,向贾雨村拱手施礼。 “王蠡?很好!” 贾雨村捋着胡须,眼里精芒直闪,他已经尽力压抑心里的恨意了。 “惩奸除恶,乃我辈学子本份,府台缪赞了!“ 王蠡谦虚了句,又道:“请问府台,学生是否要带着这些女子去府衙录状子?” “哦?” 贾雨村眼神微眯。 凭心而论,他很想把王蠡弄去府衙,按个罪名关押起来,再意外死去,但是理智告诉他,不能这么做。 如今的王蠡,已经成了名人,学政也会高度关注,死在府衙里面,他就是十张嘴都说不清,暂时只能等风头过去,再慢慢对付这小子。 眼下的当务之急,还是尽快把自己开脱出去,别王蠡没出事,自己先出事了。 “你能否安置那些女子?” 贾雨村不置可否的问道。 众女一听,陡然紧张起来,纷纷透过指缝看着王蠡,生怕王蠡把她们交给府里安置,她们对于官府,已经没了一丁点的信任。 王蠡看向小青。 小青点头道:“自然可以!” 贾雨村摆摆手道:“既然如此,就无须去府衙,这些女子,亦由你安置,若出了任何差池,本官唯你是问!” 随即向左右唤道:“来人,取五十两纹银给王公子做安置费!” “是!” 有衙役掏了五张十两的银票递来。 王蠡暗呼了声厉害,不愧是官场老油子,这是在趁机摆官威,告诉别人,他贾雨村仍是金陵知府,要想搞事情的悠着点。 破家知府,灭门知县,这话可是从前朝一直流传到了国朝,一般来说,富户巨贾之家,谁没点黑料? 同时,又体现了适当的关怀,一手硬,一手软,深得为官真谛。 “学生代那些女子谢过府台!” 王蠡无奈,接过银票,勉强称谢。 “嗯~~” 贾雨村满意的点了点头,便伸臂一挥:“诸位,我的下人卷入了此案,连我都说不清了,些许流言,乃人之常情,无伤大雅,但朝廷自有纲纪,我希望,流言止于智者,若是牵扯出别的案子,非我所愿也。” “贾大人说的是!” “明明是大报恩寺与闽东吕家做的局,还把贾大人给牵扯了进来,贾大人也是受害者啊!” “谁敢再胡说,我牛老三第一个撕烂他的逼嘴!” 众人不管信没信贾雨村,均是附合,不说话的,也在点头,这让王蠡意识到,贾雨村确实是块当官的料子,寥寥数语,尽是威胁,别人还不得不吃他这套。 突然王蠡觉得,自己最初设想凭此案扳倒贾雨村未免过于天真,贾雨村手腕纯熟,是个非常强劲的对手。 贾雨村似有若无的瞥了眼王蠡,眼神中隐含几分轻蔑,便解下腰间的一块信符,喝道:“来人,拿着本府的符印,去调厢兵来!” 话音刚落,数道人影冲天而起,有玄慈与几个僧人,还有来自于闽东吕家的几条汉子。 “想跑?” 贾雨村冷冷一笑,又取出悬在腰间的官印,向前疾走数步,大喝:“罪!本府定尔等有罪!” “哧哧~~” 数道红芒分向几人射出,重重击在额头上,啊的惨叫之后,每个人的额头,都现出一个鲜红的罪字,随即就如失了魂,相继坠落地面,发出扑扑巨响! 不过这几人不是有些修为,就是有功夫在身,从数丈的高度摔下来,不至于摔死,只是动弹不得了。 小青轻声道:“这是官气的妙用,只有朝廷官员才能拥有官气,但官气也不能随便用,若是用在无辜之人的身上,必遭反噬。” 王蠡心中一凛,他意识到,贾雨村不仅有四品官印,还是正牌进士,本身的文气定然无比浑厚,自己在他面前,恐怕连菜鸡都算不上。 不动自己,是因为没有把柄,一旦被他拿到,只怕会立刻施以霹雳手段,自己要小心了。 但王蠡从不后悔得罪了贾雨村,哪怕重来一遍,他依然会帮助小青,把那些女子解救出来。 因为他的字典里,有良心二字! 第三十九章 安置 贾雨村亮了一手神通出来,顿时,人群中没有杂音了。 国朝的官员,并不是全靠权谋手腕,手里是有真功夫的! 贾雨村很满意于这样的效果,又道:“今次之事,本府亦有失察之罪,但亡羊捕牢,为时不晚,本府将向布政使司衙门上书,请致函福建布政使司,严查闽东吕家亵渎佛门,借佛门敛财之恶行,还天下一个公道!” “好,贾大人说的好!” 场中居然彩声四起。 王蠡与小青交换了个无奈的眼神。 事实上都不用猜,贾雨村就算不是幕后黑手,也是此事的主导者,可偏偏,被他连软带硬的蒙混过去了,还一点办法都没有。 贾雨村越强劲,意味着将来的麻烦越大,尤其这种人是官场老油子,更难对付,不过也不全是噩耗。 最起码为了避嫌,只要自己始终人气高昂,名声赫赫,不犯错,贾雨村就不能随随便便的向自己下手。 而且国朝科举,最大程度的摒弃了人为影响因素,贾雨村只有府试时出诗词考题的权力,没有评判权,自己有过硬的实力,贾雨村就无从下手。 想到这,王蠡心绪稍松,毕竟自己的实力每时每刻都在增长,只要在府试、乡试与会试中一路过关斩将,考中了明年的进士,再加上未来一年对剑经的修炼,哪怕没被授官,也可以获得与贾雨村相抗衡的实力。 撑过一年,局面就会逆转。 “真真是风流居所啊!” “想不到我金陵城,竟有这般风月之所!” “可惜美人儿都被那小子弄出来了,未能品尝,实为人生憾事也!” 这时,陆陆续续有青年人从地牢里出来,兴高彩烈的交谈。 王蠡很是不喜,向贾雨村拱手道:“府台,学生先告辞了。” “嗯!” 贾雨村点头道:“此案你居功甚伟,待案件了结之后,再予以奖励,你去罢。” 王蠡心神微凛,贾雨村所谓的奖励,绝不可能是好事,不过他什么也没说,与小青带着那群女子,从大门离开。 王蠡在案件中,出尽了风头,小青又英姿爽飒,身后的十九个妙龄女子,个个捂着脸,要想不引人瞩目都难。 沿街有人指指点点倒也罢了,但还有些闲汉自发的跟在后面,贼眉鼠眼,嘿嘿怪笑。 “滚!” 王蠡突然回头厉喝。 那群闲汉一怔,很快回过神来,一个如瘦猴般的中年男子怪叫一声:“哟嗬,小子,这路是你家的啊,凭什么你能走,爷们儿不能走?” 说着,还一脸狞笑,徐徐走来,双手互相撮着,把指节捏的啪啪作响。 “轰!” 王蠡二话不说,伸手一挥,一大团剑气轰在了瘦猴脚下,就见土石炸开,一个尺许方圆的深坑豁然呈现。 瘦猴吓了一跳,哇哇怪叫着连退数步。 王蠡冷声道:“府台委托我安置这些女子,谁敢跟在后面,我就打断他的腿,再向府台报一个肆意滋扰之罪,不信尽管跟着。” 闲汉们脸色变了,他们多是地痞流氓,欺弱怕硬之辈,在强撑面子的骂骂咧咧声中,一个个跑的比兔子还快,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小青眼角现出笑意,众女也是眉眼间隐有感激之色。 一行人继续前行,很快就回了先前那所宅院。 王蠡问道:“住这?” “当然不是,在这里换身衣服!” 小青摆了摆手,便道:“大家去后面把衣服换一换吧,一会儿出来再说。” “嗯!” 众女散开,去往各个屋子。 “哎~~” 小青叹了口气道:“多亏了叫上你呢,不然很多事情我都没法做。” 王蠡明白小青的意思,这世道,女人做事确实不方便,没有自己出面,她根本不可能带着一群女人从大门堂而皇之的离开。 这与小青的修为能力无关,而是无论她说什么,都不会有人信,古代的女性没有话语权。 小青只能带着那些女子钻地洞,就算咬牙坚持,钻出去了,后续也会面临无尽的追杀与灭口。 可是有自己又不同! 自己是男人,是新科童生,有功名,天生有话语权,只要证据确凿,身正理直,说的话就不怕没人听。 王蠡不想在这事上过多讨论,问道:“小青姑娘对她们有什么安排?” “这……” 小青现出了讪讪之色。 王蠡明白了,原来这姑娘只凭着满腔热情做事啊。 小青翻了个白眼给王蠡,不愤道:“我不是在问你嘛,我也不是没地方安排,只是那地方……不大自由,去了很难出来,我不太想把她们领进去。” 王蠡脑海中,浮现了天命司三个神秘的大字,不过他不会多问,这种强力机构,如果不是打算加入,还是少了解为妙。 “等她们出来再说吧。” 王蠡不置可否。 不片刻,众女换过衣服,陆陆续续出来,她们的衣裙是是给男人看的,哪怕再简朴,都是华彩多姿。 不过满头的珠钗首饰已经取下了,算是素面朝天。 王蠡问道:“有没有想回家的?” 众女相互看了看,都是神色黯然。 其中一个站出来,咬牙道:“王公子,妾名菡香,是被家里卖掉的,已经没有家啦。” 最先被王蠡救出来的也盈盈施了一礼,悲声道:“妾名浣香,我们所有人的名字里都带个香字,其实我们就算回了家,也是给家里丢脸,怕是家里早当我们死了,公子若肯收留,妾们愿为牛为马,为奴为婢,以报活命之恩。” 王蠡点头道:“我打算在秦淮河边开个店铺,专门卖香皂,正好手头没人,你们如愿意,可以在店里帮忙,并不是多繁重的活……” 简要介绍了一番香皂,王蠡又道:“如果你们不愿抛头露面,迎来送往,我们再想别的办法。” “不,不,我们愿意!” 众女忙点头。 对于她们来说,能有个安身之处,吃饱饭,不受男人欺负,就足够了。 “小青姑娘,拿些银子给我,秦淮河边的铺面可不便宜。” 王蠡非常坦然的向小青伸手。 “我……我哪有银子?” 小青神色不自然起来。 “公子,妾有些金银首饰,可以拿去当了做本钱。” 浣香递上个小包裹。 “公子,我们也有!” 众女纷纷把自己的首饰掏了出来。 第四十章 跟对了主子 大报恩寺为了把这些女子打扮的漂漂亮亮,在衣物和首饰上舍得花钱。 衣料都是上好的锦锻,内衣中服也是松江细软白棉布,而首饰多是金银,镶以宝石美玉,每一件都不便宜。 “这……” 王蠡有些迟疑,向小青伸手要钱,他没有心理负担,可是拿她们的珠宝首饰,委实说不过去啊。 小青从旁道:“给你你就拿着吧,难不成你还想卷了首饰跑掉?” 菡香也道:“公子,其实我们也不愿意戴这些首饰,戴着总会想到过去,能换成银子自是再好不过。” “行!” 王蠡不是婆婆妈妈的性子,点头道:“当了银子,开了店再核算一下,算你们的股份在里面,大家都有个安身立命之处。” 一只只小包裹递来,王蠡就觉手里沉甸甸的。 “走罢,记着把脸蒙上!” 小青招呼道。 众女纷纷用手帕蒙着脸,与小青和王蠡离去。 秦淮河以北,是上元县境,小青在上元县也有一处宅子,只是颇为偏僻,当赶到的时候,王蠡神色有些古怪。 几次三番,他都想问,你姐呢? 小青显然会错了意,哼道:“这宅子又不是我的,我只是借用而己,银票拿来你就可以走了,赶紧把店开起来才是正事。” 王蠡把贾雨村给的五十两银票递给小青,便道:“弄好了我再来,会尽快的。” “公子慢走!” 众女盈盈施礼。 王蠡笑着摆了摆手,转身而去。 回到店铺,已是下晚,刚一进门,巧儿就拽着王蠡的衣角,左看右看。 “怎么了?” 王蠡心里有了些猜想。 巧儿道:“想不到哥一夜未回竟是做了件大事,如今已经传开啦,大报恩寺藏污纳垢,是哥和小青姐姐将他铲除了,还救了些姑娘出来,对了,小青姐姐呢?” 婶婶眸中,却有些担心。 王蠡笑道:“小青姑娘带着那些姑娘去安置了,婶婶不用担心,府台说案子结了还要给我嘉奖呢,这是好事啊。” 婶婶清楚事情不会这样简单,捅破天的案子,背后必有贵人撑腰,自家的侄子虽然做的善事,可是后面的人肯干休么? 不用猜都能想出来,大报恩寺地底的银窟肯定很赚钱,这等于断了别人的财路。 婶婶暗暗叹了口气,便肃容道:“蠡儿,自从你祖父过世后,你二叔将你接了过来,这么些年了,我们早已经是一家人啦,你也有了功名,眼见长大成人了,只要你自己问心无愧,觉得对的事就去做,我和巧儿虽然是妇道人家,却也知晓轻重,你不用有所顾忌!” 王蠡心头,有暖流涌出,点头道:“谢谢婶婶,我知道的。” “哥,你手里是什么?” 巧儿留意到王蠡拎着的包裹。 “正要和婶婶说!” 王蠡把包裹摊开,再打开一个个小包裹,顿时,巧儿移不开眼了,那一件件珠宝对她构成了强烈的吸引力。 “这是……从哪儿来的?” 婶婶忙问道。 王蠡把来龙去脉道出。 婶婶立刻把首饰装进包裹,紧紧扎住,郑重道:“那些姑娘的身家性命都给你了,你可得把事情办妥当了。” “婶婶你放心!” 王蠡笑着点了点头,又向巧儿道:“等店里赚钱了,就给你和婶婶买漂亮的首饰戴。” “嗯!” 巧儿也是重重点头。 …… 冷家! 既便是吃了马道婆一百两银子一粒的解药,冷子兴也没好透,总是身虚体乏,阵阵发寒,夜里还会做噩梦。 不过他是卖古董的,知道被脏东西沾上,不是那么容易去掉,在打听到牛爷、九爷与龙爷都是类似的情况,也就渐渐放下心来。 只是腾不出手对付王蠡了,尤其是知道了王蠡已经考中童生,心里不免焦急。 “大爷!” 冷子兴躺在摇床上,盖着厚厚的毡子,昏昏欲睡,一名小厮在外唤道。 “进来说话!” 冷子兴有气无力的招了招手。 “是!” 小厮弯腰低头进来,说道:“大爷,今儿出大事啦!” “哦?” 冷子兴缓缓睁开眼皮。 “今日是大报恩寺为玄悲老方丈做法会的好日子,听说抬出了金身,又烧出了舍利子,豪门大户踊跃捐款,修建供奉舍利子的浮屠塔,可您猜怎么着? 那王蠡早前就潜进寺庙里,在热闹的时候,放出了一群女子……” 小厮说的绘声绘色,冷子兴也听的津津有味,眼睛渐渐眯了起来。 “大爷?” 小厮说完,低唤了声,他知道冷子兴对王家的某个东西很感兴趣,现在王蠡成了名人,本身又有童生功名,对付起来难了,甚至冷家还会面临王蠡的报复。 虽然他是奴才家的奴才,却也比寻常百姓过的好,冷家好,他才好。 冷子兴摆了摆手,示意不要打扰,沉吟了片刻,才道:“依你之见,那小子有没有可能考中秀才?” “这……” 小厮迟疑道:“这可说不准,不过他在童生试时,连斩了文曲书院与鹿鸣书院的两大读书种子,指不定真能中秀才,大爷,可得早作打算啊!” 冷子兴点头道:“秀士就是士,可以在公堂上和县太爷站着说话,真要对付我们家,和玩儿一样,请周大娘出面,又要花费不少银子,横竖还有两个月,我们不能全靠自己,得多拉些人来。 那门子自个儿扛下了所有,贾大人必会叫他隐姓埋名,避一避风头,我们要想办法找到门子,还有马道婆,平白失了两只珍养的小鬼,多半不甘心。 闽东吕家被断了财路,还很有可能被通缉查抄,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助力。 这样,闽东吕家在金陵城,必有漏网之鱼,说不定会报复那小子,你近几日去他家附近守着,要是有来路不明的人,你过去问一下,确定是闽东吕家,就带来见我,你知道怎么问罢?” 小厮忙道:“爷您放心,小的还怕碰上那些凶人没说两句就被害了呢。” “嗯~~” 冷子兴缓缓道:“你办事,我放心,待此事解决了,我找岳母帮你向荣国府讨一门亲!” “诶,多谢大爷!” 小厮大喜! 荣国府的丫鬟,论身份比他高一级,而且姿色都不错,要是让他自己娶妻,哪里能娶到这样高质量的妻子? 这就是跟对了主子的好处! 第四十一章 恒舒典 晚饭过后,王蠡继续读书,虽然读《孟子》的效果最好,可是府试不可能只考孟子,别的书也要读。 前世明清科举的破题方法,解题秘诀在这一世完全没用,要想晋阶,只能一场接一场的战斗,把别人踩下去,你就胜利了。 其实婉拒了老院长去三级书院学习的好意,是个非常鲁莽的举动,毕竟三十岁以下的童生,都可以考秀才。 一个读了十年书的童生,和一个新科童生,无论文气还是对儒家术法神通的运用,都不在一个层面上,所以五级书院晋升四级书院非常困难。 也就是老院长没有私心,把他和薛蝌送去三级书院。 在高等级书院里,有经验丰富的教习作针对性的指导,可以在很短的时间里,极大提升实力。 王蠡放弃机会,相当于在起步上比薛蝌慢了一拍,换了常人,两个月后铁定不是薛蝌的对手,不过王蠡不后悔。 正如面板显示,他有一颗赤子之心,老院长无私,他也想有所回报,而且他还有咏叹读书法,配合知境修行,文气增长极快。 两个月后,鹿死谁手,尚未可知。 巧儿在一边练字,不是瞥瞥王蠡,却是轻咦一声。 “怎么了?” 王蠡放下书,问道。 “哥……” 巧儿挠着后脑壳,拧着眉道:“我在你身上看到了一层白光,现在又没啦!” “哦?” 王蠡想到了剑目下那瑰丽纷呈的世界,忙开启剑目,观察自己。 果然,浑身披了层浅薄的白光。 这是……功德? 王蠡心里一喜,细细感应,确实心灵清澄,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喜悦。 显而易见,功德来自于那十九名女子,至于功德的妙用,还得请教小青。 “呵呵~~” 王蠡呵呵一笑:“巧儿你别忘了,你哥我刚做了善事,这是功德,是老天爷给予的回报。” “哥,功德啊?” 巧儿如发现了新大陆,拉着王蠡,左看右看,叹了口气:“佛门高僧满腹坏水,该做功德的不去做,这世道真是奇了。” 王蠡道:“有何奇了,前朝万历年间,老僧狎伎,名妓礼佛,社会风气败坏,有个叫董其昌的,画艺超群,却卑鄙下流,无恶不作,朝野上下,种种离奇之事层出不穷,如今这世道,不过是前朝的重复罢了。 好了,这不是你要考虑的,赶紧去写字,过会儿和我读书,尽快修出文气来。” “噢!” 巧儿老老实实的回到桌前,继续写字。 王蠡没有继续读书,而是以吟咏读书法吟诵起了村居,他想看看,鬼婴儿还在不在了。 在诵到第三句,儿童散学归来早的时候,鬼婴儿又出现了,混杂在一群儿童当中,不时回头看向外面的自己,无声的喊爹。 “巧儿,你能看到我的文气奇景么?” 王蠡突然问道。 “能!” 巧儿点头。 王蠡又道:“那你看看,有多少个小孩?” “让我数数啊……” 巧儿一个个数了起来,奇景并非固定不动,而是活的,小孩子或嬉闹,或奔跑,数了好几遍,才道:“三十六个!” 王蠡眼神微眯。 加鬼婴儿,应该是三十八个,说明巧儿看不到鬼婴儿,那么,别人能否看到? 回想童生试,鬼婴儿出手时,旁人未有异常,或许……只有自己能看到? 王蠡想确认鬼婴儿到底是什么形态,于是诵起了龚自珍的己亥杂诗,诗意渐渐舒展,落英缤纷,却是陡然间,王蠡神色一滞! 花泥中,钻出了两个漆黑的小脑袋,嘴唇一张一合,无声的喊爹! 这就惊悚了啊! 不过从目前来看,鬼婴儿对自己似乎没有恶意,只是想认爹,而且攻击力并不弱。 王蠡沉默了片刻,暂时放下了,对鬼婴儿还需要多做观察。 接下来,王蠡带着巧儿读了会儿书,就各自回屋,洗洗睡了。 次日一早,王蠡打算继续练习第五套增加神炁的剑法,却是发现,这套剑法只有在特殊状态下才能练,只得老老实实的一遍遍演练第二套基础剑法。 待得练完,根骨由20提升到23,剑气也浑厚了少许。 吃过早饭,王蠡提上包裹去往秦淮河边。 清晨,骄阳初升,在河面洒下了片片金鳞,忙碌了一夜的姑娘们坐在船头梳妆,毫不顾忌往来的行人,偶有注目者,还报以一个微笑。 而沿河的青楼中,一名名衣冠华丽的男子,如散场般,唇青面白出来,快步散去。 王蠡饶有兴致的打量着,并寻找空置店铺。 可是十里秦淮,胜冠金陵,空铺面哪有那么好找? 诶? 突然王蠡留意到街对面的当铺:恒舒典! 这不就是宝钗家的当铺么? 王蠡略一迟疑,走了进去。 当铺与别的店铺不同,阴森森,将近两米高的大柜台上面,如囚笼般,钉着一根根木栅栏,几个朝奉坐后面,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老者,抽着旱烟枪,吞云吐雾。 周围些许伙计,神色冷淡,眼里隐现警惕之色。 “典当珠宝!” 王蠡单手举起包裹。 “拿上来!” 一名朝奉探头瞥了瞥王蠡,居高临下喝道。 王蠡淡淡道:“就怕我奉上来你受用不起!” “哈,简直是笑话!” 那朝奉哈的一笑。 王蠡用另一只手,缓缓解开包裹。 柜台里,几人面色大变,近百件首饰,宝光闪烁,亮瞎了他的眼。 要不是王蠡仪表堂堂,一副读书人装扮,还以为来了江洋大盗呢。 “从哪儿来的?” 老者问道。 “这是当铺的规矩么?” 王蠡反问,并道:“按道理来讲,货物过于贵重,应该去后面详谈罢?” 老者推了推眼镜,向边上打了个眼色。 一名伙计推开小门,伸手道:“公子请到后面来。” 王蠡进了里间,有伙计奉上茶。 老者在王蠡对面坐下,问道:“公子一下子当这么多首饰,若是有来路,还是最好说清,倘若没有来路,咱们也不是不能收,但公子理应清楚,没有来路的货处理起来颇为麻烦,价钱方面……怕是不大好说呐。” 王蠡微微一笑:“也没什么好隐瞒,我姓王,叫王蠡,不知老先生可曾听说过我的名字?” “这……” 老者瞪大眼睛,总觉得这名字在哪儿听过,可是年纪大了,记性差,一时又想不起来。 第四十二章 暴利典当行 一名伙计凑到近前,附耳小声说了几句。 “噢,请恕老朽眼拙,竟没能认出王公子!” 老者拱了拱手,眼里却现出惊疑不定之色。 他知道王蠡是哪尊神仙了,正是昨日砸了大报恩寺场子的那位,这些首饰的来路,也呼之欲出! 这小子还真是狠啊,把人带走了,听说是十来个大美人儿,足够他亵玩好一阵子,又把人家的首饰掳走当了,这是人财两得啊! “无妨!” 王蠡摆了摆手,把珠宝首饰的来源道出。 老者早猜到了,倒也没在意,问道:“老朽姓黄,请问王公子是活当还是死当?” “活当!” 王蠡毫不犹豫。 通常来当铺当东西,很少有选择死当,虽然死当给的钱稍高些,但多数人还是选择活当,幻想着有钱了再赎回来。 当然,老者不认为王蠡会赎回来,所谓活当,只是个幌子,免得吃相太难看,被人指指戳戳。 “王公子,典当行的规矩是,活当只能给货值的三成,死当可以给到四成,就不再考虑下?” 老者提醒道。 “不了,就活当!” 王蠡摆了摆手。 “也罢!” 老者点了点头,开始一件件的鉴定。 “金凤镶翠璎珞,背面有小字,是金陵齐家做的,卖价二百两,考虑到戴过,折旧五十两,尚余一百五十两,三成便是四十五两!” “孔雀形绿宝石银丝金线步摇,也是齐家的,卖价三百两,折掉一百两,尚余二百两,三成便是六十两!” …… 老者算盘打的啪啪响,死命往下压价,几百两的首饰,扣掉折旧,按三成给付,只剩几十两。 几十两的首饰,只有几两。 一共九十六件,折银两千一百九十八两,凑个整数,算两千二百两! “王公子,可有异议?” 王蠡嘴角略一抽搐,当铺真是黑,典当行是绝对的暴利产业,这些首饰哪怕半价卖,都是一倍的利润。 更何况当铺不可能这样傻,只要稍微翻新清洗下,就能以接近原价卖掉,可如此暴利,薛家居然连续亏空好几年,可见薛蟠确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可以!” 王蠡点了点头。 “请王公子稍坐,老朽去取银票来!” 老者将首饰包好,告了声罪,捧着去了后面。 最里面的屋子,薛姨妈和宝钗正在查帐,见着老者,问道:“收了什么?” 老者恭声道:“太太,刚做了笔大单子,是昨天闯出诺大名声的王蠡,把解救的那些姑娘们的首饰,都拿过来当啦,合计两千二百两银子,他也不还价,可见用钱之急。” “什么?他怎么能做出这种事,当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呀!” 宝钗面色变了,她和老者想的一样,王蠡人财两得。 这不? 迫不急待的把首饰变卖,发一笔小财。 原本宝钗对王蠡的印象还不错,可此时,是恶劣到了极点,深恨自己眼瞎,看错了人。 薛姨妈脸色也不大好看,她还当着薛蟠的面称赞过王蠡呢,这刻,就觉脸颊火辣辣。 不过她好歹记得自家是开当铺的,没有把人往外赶的道理,只是叹了口气道:“上门都是客,他拿了首饰来当,咱们给他银子,钱货两讫便是!” “哼!” 宝钗哼道:“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假仁假义的模样,把银票和当票给我,我去和他办!” “这……” 老者看向薛姨妈。 薛姨妈为难的很,女儿家抛头露面不妥当,可连她心里都有种难言的气愤,觉得被王蠡耍了,更何况年纪青青的女儿? 于是道:“老黄你和姑娘一起办罢。” “诶!” 老者收拾起银票和当票,与宝钗去了外面。 王蠡正品着茶,见着多了一个陌生女子,不禁多看两眼。 这女子丰肌玉骨,眼似水杏,媚态中带着些许风流,眼底尽是鄙视,让他心里有了猜测。 “王公子,银票和当票都拿来了,您先点一下,再签个名就可以啦!” 老者做了一笔大生意,心情还是不错的,笑呵呵的在王蠡对面坐下,把银票当票递去。 王蠡先点了银票,二十二张百两大票,一张不少,再看当票,字写的比医院处方还象天书,连他都不认得,难道湘云不认识当票。 不过所有典当行都是这样,王蠡没法计较,拿起笔蘸了蘸墨,正待书写时,宝钗忍无可忍的哼了声:“王公子倒是好算计,得了名,得了美人儿,又得了财,不愧是能连斩两名读书种子的人物。” “哦?” 王蠡抬起头,心中不喜,暗道你薛宝钗又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干的又是断子绝孙活,何必作出一副趾高气扬的气派? 这倒不是王蠡自大,事实便是如此。 他有功名,而薛家既无官职,又无功名,唯一特殊的是薛姨妈,与王夫人是姐妹,同时也是王子腾的妹妹。 王蠡问道:“姑娘如何称呼?” 宝钗自然不可能告诉王蠡,老者介绍道:“王公子,这是鄙店的东家,姓薛。” “原来是薛姑娘!” 王蠡放下笔,拱了拱手:“薛姑娘怕是误会了,这些珠宝是那些女子委托我当成银子,其实我才是怨气大的很呐,上万两银子的首饰,被你家七砍八砍,再打个三折,难怪薛家有金陵好大雪之称。” “王公子,当铺皆是这样的规矩,外人不明真相,眼红当铺赚的盆满钵满,事实并非如此。 首先是打点,能开当铺的,谁家官面上没有人? 打点钱少不了,我们家大公子在户部挂名,户部那些官儿,伸起手来真狠呐。 其次收回来的东西不见得都能出手,很多都烂在了仓库里,可咱们付出的却是现银啊,就拿您当过来的首饰来说,若是期限之内没能赎回,便成了死当,没个两三年的工夫,肯定出不干净。 这又涉及到最后一点,当铺和钱庄向来焦不离孟,孟不离焦,很多银子是从钱庄拆借来的,要付利息呐!” 老者倒也不恼,笑咪咪的解释。 王蠡摆摆手道:“各家有各家的难处,可你们这折扣实在压的太狠了,这样罢,掌柜的和薛姑娘帮我一个忙如何?” “王公子先请讲!” 老者不置可否。 王蠡道:“我想在这十里秦淮租一个铺面,是前店后院的那种,我人生地不熟,很难打听到,这对于薛家不是什么难事吧?” 第四十三章 县令自尽 宝钗美眸微讶,她没想到王蠡真是要开店,但随即,心里又哼了声。 十里秦淮,每一家店铺的租金都高到吓人,至于买,没有门路,再多的银子想都别想,因此在这条街上做生意的,个个实力雄厚,并且做的都是赚钱的买卖。 诸如赌档、青楼、酒楼、以及各种罕见珍稀药材与物品。 据她所知,王蠡家以前是卖古董的,古董店这种三年不开张,开张吃三年的铺子,根本不适合开在秦淮河边。 ‘他……他该不是要开窑子吧?’ 宝钗被自己这个突如其来的想法吓了一大跳,但越想越有可能。 在大赵,青楼和一部分画舫属于教坊司,受官方认可,这类地方不便宜,哪怕什么都不做,只是吃个小酒,听听曲儿,没个二三十两银子打不住。 而知名的清倌人梳笼,至少十万两起步,前明候方域为李香君梳笼,花了三十万两,引为一时盛事。 可是官方消费太贵,不是每个人都能消费的起,因此除了青楼,还有民间开的伎寨和窑子,以相对低廉的价格提供服务。 她对王蠡已经有了成见,前面的店铺不赚钱没关系,后面的院子才是真赚钱,那十几名女子能被大报恩寺锁在地宫里,专门服侍达官贵人,姿色必是上上之选。 只要开业了,必然门庭若市,些许租金,几天就能收回来。 宝钗眸中,现出了不善之色,她觉得,应该去帮助王蠡开店,然后举报他! 虽然开窑子不犯法,特别是如王蠡这种有功名的,最多补点税金,却能败坏他的名声啊! “黄伯可知道附近哪有店铺要转让?” 宝钗问道。 “哦?” 黄伯惊讶的推了推眼镜,自家姑娘的性子他清楚,外热内冷,对别人的事基本上不上心,如此对一个人上心还是头一回,不过他不至于多嘴去问。 沉吟了片刻,黄伯道:“这里的铺子可是金蛋蛋哟,哪家也不会转让,不过赁咱们自家铺子的李员外要到期了,前两日过来说,要降租金,老朽自然不依他,三年没给他涨价,已是仁至义尽,哪还能给他降,姑娘,要不到期了就叫李员外搬走,改赁给王公子?” 宝钗问道:“李员外此人我有印象,专门卖人参鹿茸,赚的也不少,他差这两个房租?难道是无理取闹?” 黄伯道:“倒也不算,他有渠道能从关外弄来老山参与鹿茸,但是北边的清国这两年来,诸子夺嫡闹的凶,李员外一直走的十三阿哥的线,而十三阿哥与四阿哥,和以八阿哥为首的几个阿哥是对头,他的货叫八阿哥派人给劫啦,听说亏了几十万两银子,还饶进去好几条人命呐! 可这到底是真是假,全是他自己说的,李员外素日也不是个地道人,老朽怀疑他想涨价,才故意演了一出苦情戏。” “哦?” 宝钗杏眸微凝,寻思道:“黄老说的也有道理,金陵地界上,能与北边搭上话的人不多,好歹全凭他一张嘴了。 此事不要理会,告诉他铺子不赁了,他若肯提前搬走,饶他些押金便是!” “行,老朽回头就去!” 黄伯点了点头,便向王蠡道:“王公子,我家那铺子,往东数第十五间便是,前面通透,后面有个小院,住几十个人不拥挤,只是租金…… 也罢,老朽说个实价,一千五百两一年,押金五百!” 王蠡暗道了声果然黑,自己一家三口,一个月二两银子足够,可这一千五百两仅仅是一年的房租。 不过十里秦淮自古以来就是销金窟,香皂也主要是卖给大户人家与青楼姐儿粉头,寻常老百姓根本消费不起。 “多久能弄好?” 王蠡问道。 黄伯沉吟道:“王公子若是确定要,最多五日,不过王公子需付二百两定金!” 距县学传法还有六日,传法则需要七日,五天有些紧了,王蠡希望能在传法前,把店铺搞定,不然夜长梦多,那些姑娘也未必安心。 “三日,三日我就赁了!” 王蠡伸出三根手指。 “这……” 黄伯有些为难的看向宝钗。 宝钗却是暗哼了声,一来一回,两千两没了,王蠡手头只剩两百两。 话说两百两银子能做什么生意? 显然是没本钱的皮肉生意啊! 这让她更加笃定了王蠡要开窑子! ‘让你开,看本姑娘怎么让你这伪君子身败名裂!’ 宝钗嘴角微撇,沉声道:“那李员外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人家,无非是年轻时仗着胆大,敢往关外闯一闯罢了,黄老你去告诉他,押金饶他一百两,限他三日内,必须搬出去。” “是!” 黄老笑道:“有姑娘这句话,就妥当啦,王公子,您稍等,老朽再写一份文书。” 说着,抄起笔来,拟了一式两份的租借合同,租期暂限一年。 王蠡签上大名,刚到手的银票,只留了二百两,其余的全还了回去。 这时,一名伙计匆匆奔了进来,看了眼王蠡,面现迟疑之色。 “怎么了?有话就说!” 黄老不经意道。 “掌柜的,刚打听到的事儿,昨夜江宁县令上吊自杀啦……” 那伙计绘声绘色的道出。 江宁县令在县衙的柴房里上吊了,清早被发现,尸体僵硬,脸上长了尸斑,身着官服,腰间悬着官印。 “这……” 宝钗与黄老不约而同的看了眼王蠡,脸色都有些凝重。 王蠡也是眼神微眯,能逼一个县令自尽,贾雨村都没这本事,如果江宁县令是大报恩寺的同谋,不可能手头没有一点贾雨村的把柄。 贾雨村逼他,他可以渔死网破。 县令也是进士,真要与贾雨村不顾体面的斗法,也就是官气上吃点亏,即便不敌,逃走没问题。 本来只是诈捐案与逼良为昌,案件的主体是大报恩寺与闽东吕家,县令无非捞点钱而己,最重的惩罚也不过是罢官去职,革除功名。 却偏偏被逼死了! 显然此案尚有不为人知的内幕,还有更高层次的大鱼,背后的水深的很呐。 宝钗也猜到了个中关键,王蠡作为当事人,租房子给王蠡和那些女子,就等于间接与案件扯上关系,心里有了悔意,一双妙眸不禁看向文书与当票。 她恨不得铺子不租了,珠宝首饰也还给他,彻底撇清。 王蠡却是把当票和文书揣入怀里,拱了拱手:“三日后王某再来,请掌柜的多费些心,告辞!” 说着,大步离去。 第四十四章 和尚也死了 王蠡前脚刚走,薛姨妈就从后屋步出,面孔带着丝忧色。 “娘,您都听着了?” 宝钗问道。 “哎~~” 薛姨妈叹了口气道:“没想到会逼死个县令,那小子怕是捅破天喽!” 宝钗懊恼的跺脚道:“这消息早不来,晚不来,偏偏他签过字就来了,娘,要不要饶些银子给他不做他这笔生意了?” 薛姨妈摇摇头道:“货收了,钱给了,签字画押,又收了定金,咱们家可不能自个儿坏了规矩,老黄你三日之内,一定要叫那李员外把铺子给腾出来,此事想来也沾不到咱们身上,无非是凭个铺子给他而己,又能怎么着?” “是,老朽马上就去!” 黄老拱了拱手,转身而去。 宝钗眸中一阵闪烁,迟疑道:“娘,您说江宁县令是不是被贾大人逼死的?” 薛姨妈色变道:“这话可不能乱说,甚至提都不能提,就当没听到,知道吗?” “嗯,小女知道轻重的!” 宝钗点了点头。 “这小子怎这么能折腾呢,县令悬梁自尽,必然会惊动布政使司,乃至吏部,刑部,若是再牵扯到什么别的东西,只怕天命司也会出手,金陵官场要地震啦!” 薛姨妈又忧心忡忡的叹了口气。 宝钗也是暗道了声倒霉,秀眉微拧。 府衙! 贾雨村得到江宁知县自尽的消息,整个人都惊住了! 诚如王蠡的猜测,贾雨村根本不能拿江宁县令怎样,真要把人推出来顶罪,只能公事公办,还要防着被拖下水。 可是江宁知县一死,他就有些说不清楚了。 “你可知晓会是谁干的?又或者牵扯到了什么事情?” 贾雨村转头问道。 门子已经扮作了一名中年道人,沉吟道:“回老爷,小的也不大清楚,很可能大报恩寺还有别的秘密,好巧不巧的被那小子捅出来,后面的人担心顺藤摸瓜,所以逼死了江宁县令……” 正说着,门子与贾雨村同时神色大变! “快,快去大牢看看!” 贾雨村急往外走。 “老爷!” 还没出门,就看到牢头跌跌撞撞冲了过来。 贾雨村心里格登一下! “老爷,死了,死了,都死啦!” 牢头哭丧着脸道。 “谁死了?把话说清楚!” 贾雨村厉喝! “是……是大报恩寺的和尚,上百名和尚,全部都死啦!” 牢头结结巴巴道。 “混帐!” 贾雨村气抖冷,破口大骂:“夜间每半个时辰,就得巡一次牢,你们干什么吃的?更何况现在天已经亮了!” 牢头忙道:“这也是小的不明白之处,小的敢发誓,每半个时辰,都会有人手巡牢,前半夜,一直到天亮之前都没事,可是交接过后,白班的狱卒再去巡视时,所有的和尚都死啦!” 门子留意到只说和尚死了,忙问道:“闽东吕家那几个呢?” 牢头道:“没死,但也吓的不轻,都傻啦!” “走,去看看!” 贾雨村挥了挥手。 府牢就在府衙边上,三人很快赶到,尸体都没动,横七竖八的分躺在数个牢房里面,有杵作在给扒的精光的玄慈验尸。 贾雨村就觉眼前阵阵发黑,显而易见,案子没法瞒,必须上报给布政使司,布政使司多半也按不下去,怕是不日,就会有吏部与刑部来人。 原本只是借大报恩寺捞两个小钱,再借着地宫里的姑娘补些精力,就算捅破了,他也自信能圆回来。 可谁能想到,死了一百多个和尚,案子已经捅破天了,完全脱出了他的掌控。 这时,杵作验完了玄慈的尸体。 贾雨村问道:“可有什么线索?” “回老爷!” 那杵作道:“小的上上下下都仔细检查了一遍,没有任何伤痕,神色也如熟睡般死去,安详自如,泛着喜悦,要想继续检查下去,就只有剖开尸体,验察脏腑。” “先不急!” 贾雨村摆了摆手,也顾不得忌惮,步入牢房,低喝了声,浑身文气爆发,足有将近四尺高度。 门子看的眼热无比。 文气可映照世间一切邪祟,除非本就没有,或者层次不够。 整个牢房里,都是蒙蒙白光,可是没有任何邪祟存在过的痕迹,就好象这些僧人是到点圆寂,无忧无虑的死了。 贾雨村微愕,随即收了文气,取出四品知府官印,单手掐了个印诀一催! 轰! 牢里红光大作! 所谓人心似铁,官法如炉,连冰冷似铁的人心都能被官法炼化,因此官气也具有融炼世情的特征。 生老病死,喜怒哀乐,合纵联横,尔谲我诈,皆在世情之内。 如果说文气可探测邪祟,官气则可体察人心。 当然,官气与文气一样可用于攻杀。 却是让贾雨村不解的是,牢房里,洋溢着淡淡的喜悦,与那些僧人脸面的表情极为吻合。 “你可感受到了?” 贾雨村回头问道。 门子虽然修为低,却天生拥有一颗七窍玲珑心,具有超乎常人的感应能力,这时便点头道:“在老爷的官气中,小的觉察到了喜悦之意,会不会是七情道的断喜峰参与了此事?” 贾雨村眉心微拧。 七情道的神秘并不是远离世俗,人所不知,而是无所不在,充分融入世俗,借红尘修行,也许你身边,你的妻子,你的父母,你的邻居,你的玩伴,你的酒友,你的同僚,就是七情道的人。 这才是最让人恐惧的! 甚至极端点,皇帝身边的宠妃,都有可能来自于七情道! 门子又道:“老爷,不管此案是否与七情道有关,只能佯作不知,老爷该做什么还做什么,恐怕过不了几日,刑部与吏部的大人们该要下来了,小的还是回避一段时日为好。” “嗯~~” 贾雨村点头道:“你说的不错,府试之前,你不要出来了,暗中给本府盯着那个王蠡,此事太巧了点,或许他的背后,有什么人也说不定,如有机会,不妨摸摸他的底。” “小的记着了!” 门子恭声应下。 “来人!” 贾雨村喝道:“把尸体拖走,尽量保存!” “是!” 外面的狱卒们苦着脸应下。 以往牢里死人,只是零零星星一两个,可今日,一下子死了一百多个,还都是肥头大耳的和尚,而狱卒只有几十人,有的忙了。 贾雨村带着门子,负手离去,路过关押闽东吕家与妈子婆子、保镖护卫的牢房,只略微撇了眼,就擦身而过。 没死说明没有被灭口的价值,不值得关注。 第四十五章 平儿上门 王蠡出了当铺,又买了板油、碱和香料,还买了一大推菜,才回到了小青那间偏僻的宅院。 “公子回来啦!” 众女见着王蠡,纷纷拥上前,接过大大小小的篮子包裹,脸色虽然仍是苍白如纸,眼眸却多了些神彩,显然是对未来有了些期许。 王蠡却是想到了县令自尽,而自己作为最直接的当事人,已经被卷进去了,不过事已至此,也谈不上什么后不后悔。 再看着众女眼里的神彩,他觉得纵然将来麻烦不断,也是值得。 “嗯!” 王蠡笑着点了点头。 “我还以为你过几天才能来呢。” 小青依然一袭青衣,头上包着青帕,身手矫健从屋中走出。 王蠡道:“事情妥当了,首饰在薛家的恒舒典当了两千二百两银子,又从他家赁了间铺子,一年租金一千五百两,押金五百两……” 王蠡简要的讲诉了情况,小青呆愣半晌,好一会儿,叹了口气:“这些商贾真是黑心!” “嘿嘿!” 王蠡嘿嘿一笑:“这算什么黑心,更黑心你还没见识过呢。” “哦?” 小青抬起妙眸,又留意到姑娘们正在把王蠡买的菜一样样拿出来,不由问道:“你买那么多板油回来做什么?” 王蠡笑着招手道:“这是做香皂的原料,来,今天我教你们做香皂。” “噢!” 众女纷纷提起裙角,奔了过来。 香皂的做法很简单,王蠡教下去之后,就把小青拉到一边,正色道:“江宁县令自尽了。” “哦?” 小青美眸微眯,问道:“你是不是想说,她们可能有危险?” “不错!” 王蠡毫不迟疑道:“所以我想多了解些情况,诸如大报恩寺的背后牵扯到什么?” 小青摇摇头道:“我并不是太清楚,我也是偶然看到大清早有几个男人从寺里出来,眉飞色舞,容光焕发,才生了怀疑,因此在潜伏在附近试探打听,渐渐了解了内情。 其实我觉得,那幕后黑手未必会针对我们,因为我们都不清楚真正的情况,也包括她们,我昨天问过的。 她们在大报恩寺被限制了自由,不得允许,不能出来走动,对大报恩寺真正的勾当一无所知,所以不见得会被灭口,再说……不是还有我嘛!” 王蠡沉吟道:“这案子贾雨村遮掩不过去,过几日,应该会有朝廷的人过来,我们要做好被传唤的准备,不过朝廷的人下来了,恐怕幕后的人也会有所顾忌。” 小青道:“我明白了,这几日要保护好她们的安全。” “哎呀,真惨哪,一百多个和尚全死在了牢里了啊!” “没影的事儿,别乱说!” “什么乱说,我家小三子他舅的姨姥姥家的大外甥就在府牢里面当狱卒,昨晚还没事,今早交过班后,就听说那一百多个和尚全死了,白花花的,面带笑容,好瘆人呐!” 院外,有交谈声渐渐远去。 王蠡和小青不禁面面相觑。 “该不会是大报恩寺的和尚吧?” 小青现出了不敢置信之色。 “很可能!” 王蠡用力点头,又道:“县令被灭口了,大报恩寺一百多个和尚又悄无声息的死在了牢里,显然也被灭口,而涵香浣香她们昨夜平平安安的渡过了,这也侧证了小青姑娘的猜测,她们不是什么重要人物,没有被灭口的价值,当然,不能大意。” “哼!” 小青轻哼了声,内心很是不愤,她很想说有自己这个大高手在,谁敢来杀人? 不过王蠡的修为太低,和他说了也不见得能领会到自己的层次。 接下来,又就此事讨论了一阵子,并约定了三日后再过来,王蠡便告辞离去。 小青脸色却是沉了下来,略一寻思,挥手一道飞符打出。 …… 回到店里,王蠡大致说了说租凭的情况,听得一间铺子要一千五百两银子一年,婶婶和巧儿均是咋舌。 巧儿便是忍不住道:“这薛家心太黑了吧。” 王蠡摆摆手道:“秦淮河边都是这样,房租贵是贵了点,但我们的香皂也是点金奇术啊,还怕不挣钱?” “但愿如此吧。” 巧儿信心不是太足的嘟囔了句。 王蠡又道:“婶婶,等铺子赁下了,我们也搬去吧,至少有个照应。” 婶婶有些迟疑,主要是和那么多陌生女子住在一起,总觉得别扭,而且铜锣巷虽然不是什么繁华的地方,却是住惯了,好歹每天出门,能和街坊邻居打个招呼,说两句话,去了秦淮河边,那可是举目无丁了。 王蠡劝道:“婶婶,这里的房子还是我们的,想回来了就来瞧瞧便是,巧儿,你说呢?” 巧儿附和道:“娘,我想住在大街上!” “哎~~” 婶婶无奈叹了口气,宠溺的揉上了巧儿的脑袋。 “店里有人吗?” 这时,一名约十七八岁的女子走了进来,遍身绫罗、插金带银,花容玉貌,额头光洁,分明是已婚妇人。 “这位姑娘……” 婶婶面现疑惑,站了起来。 自家店里卖些锅碗瓢盆,主顾都是周边的街坊,不可能有贵人登门。 王蠡隐有猜测。 果然,那女子笑道:“我是荣国府琏二奶奶的身边人,叫我平姑娘便好,上回司棋拿了些香皂回去,分给府里的太太们了,太太们用了都说好,所以呀,琏二奶奶叫我再过来买一百块,给姑娘们也用上。” “哟,平姑娘先请坐!” 婶婶笑着招呼平儿坐下,并连给王蠡和巧儿打眼色。 王蠡和巧儿会意的去了后面。 “哥,果然有生意耶!” 巧儿兴奋的猛一挥小拳头。 “这才刚开始,走罢,我们去把香皂点出来。” 王蠡微微一笑。 “嗯!” 巧儿猛一点头。 很快的,一百块香皂打好了包,当回到前面的时候,婶婶和平儿正拉着家常。 “平儿姑娘,这是你要的香皂!” 王蠡把包裹递了过去。 “哎哟,亲劳王公子,妾可担待不起!” 平儿咯咯一笑,也不检查,从包裹里,取了十张十两的银票搁在了柜台上。 王蠡推回去一张,笑道:“平姑娘身娇肉贵,可不能白跑这一遭,些许车马钱,还望莫要嫌弃。” ‘嗯!’ 平儿暗暗点头,这位新科童生很是会做人,很让她满意。 “那我就不客气啦,琏二奶奶还在等着我,下回府里采买我再过来!” 平儿把银票揣起,拎着包裹,站了起来。 第四十六章 府衙传唤 “蠡儿,快送送平姑娘!” 婶婶忙道。 “平姑娘,请!” 王蠡笑着伸手。 平儿略一点头,随王蠡出了铺子。 街边停着马车,一个马夫和一个小厮等候着,平儿笑道:“王公子请回吧!” 王蠡笑着点了点头,待平儿登上车马,才回了店里。 一晃,两日过去。 这两日来,王蠡除了读书练剑,也不时出去打听消息,死了一百多个和尚根本瞒不住,不过让他心安的是,同样被抓的妈子婆子,保镖护卫和闽东吕家的几人并未被灭口。 显然,被灭口的只是知晓内情者,贾雨村没被灭口,要么是实力超群,幕后黑手奈何不得他,要么也不清楚内情。 王蠡更倾向于后者。 这日早起,接连数趟基础剑法练过,根骨臻至三十。 根骨是一个人的先天禀赋,根骨越强,起点就越高,王蠡渐渐地明白了根骨的意义。 就如他,根骨30,与先前只有十几相比,同样的剑气使用,剑法的威力更大。 如果根骨能达到99…… 王蠡又暗暗摇了摇头,这副身板的基础太差,只能说是普通人中的普通人,要想把六套基础剑法都练到巅峰,怕是还要有一段时间。 可这并不影响他的心内蠢蠢欲动,很想找人试剑,可惜手头一大堆事,暂时出不了城。 这世界是有妖魔鬼怪的,而大城大邑人口集中,有高人坐镇,寻常妖魔不敢潜进来,通常商队出城,要请武师、道士或者和尚作保镖。 如二叔那样,自身功夫不俗,叫上几个好友,也敢于往外跑。 至于文人给商贾当保镖,那是不可能的,谁要是敢自降身份,会被喷死! 不过王蠡心里还是充满期待,县学授了法,就可以接任务,赚取积分,并且杀死的妖魔鬼怪也可以向县学出售,换取积分。 “王公子在吗?” 刚吃完早饭,两个衙役找上门来。 “两位……” 王蠡迎了出来,眼神微凝。 其中一个道:“你是王蠡吧,我们是府衙的人,贾府台请你和涉及大报恩寺一案的那十几个姑娘去一趟府衙,京里来了人,有些话要问你们。” “行,请两位先回,我稍后就来!” 王蠡点了点头。 两个衙役也不担心王蠡潜逃,毕竟逃走了,功名就没了,只要问心无愧,没人会干这种蠢事。 “请王公子尽快,不要让大人们久等了!” 两衙役叮嘱了句,转身而去。 “哥!” 巧儿眼里,满是担心。 “无妨,只是例行公事而己,你和婶婶不用担心,不过可能要耽搁一会儿,中午我不回来了!” 王蠡摆了摆手,回屋换上童生装束,才离开家。 大赵有规定,在公堂、书院与学政等正式场合,官员要穿官服,有功名的读书人也要穿上相应的服饰。 出了门,王蠡先租了四辆马车,才去往小青的住处。 小青一看,就了然道:“朝廷传唤你了?” 王蠡道:“不是我,是我们所有人,去一趟府衙也好,朝廷派人下来了,和他们说清楚,以后就没事了。” 众女纷纷现出不安之色,她们对朝廷的印象极差。 王蠡劝道:“放心吧,有我和小青姑娘在,不会有人能伤害你们,再说朝廷大员好歹也要些脸面,现在我们先对一下口供,哪些能说,哪些不能说。” “嗯!” 众女陆续应下。 王蠡交待了几个要点,众女表示记住之后,就稍微收拾了番,乘上车,去往府衙。 今日的府衙,戒备森严,厢兵围在衙前,把老百姓赶的远远的,当车驾赶到的时候,有厢兵喝道:“来者止步,敢越界者,格杀勿论!” 王蠡暗感不快,朝廷下来查案的官员,派头可真不小。 赵承明制,朝廷架构几乎套用明朝,各部分管一司的郎中也才正五品,低于贾雨村的正四品。 郎中作为主官,坐镇部衙,郎中之下的员外郎,是郎中的副职,从五品,通常不会外派,能出来的,大概率是正六品的主事。 小小主事就如此威风,这让王蠡意识到,不能完全以地球经验套用这个不知名的时空。 “停车!” 王蠡唤了声,车马缓缓停住,与小青及诸女下了车,便拱手道:“上元县童生王蠡与诸位姑娘,受府衙传唤,前来应对!” “进去罢!” 有厢兵扫了眼众人,虽然诸女都戴上了面纱,可那妙曼的身材仍让他的目光留连了片刻,才挥了挥手。 王蠡在前,小青与诸女在后,迈入大门,长长的甬道尽头,便是阴森的府衙,以王蠡的目力,可以看到高悬的正大光明匾牌,上首坐的不再是贾雨村了,而是一名身着三品官服的中年男子,显然是本省的布政使。 这让王蠡颇为意外,原是布政使来了,倒是错怪了京里来人。 贾雨村坐右边,看着王蠡,眼神有些飘忽,传达着郑重警告,另有两个身着六品蓝袍的官员坐在左边,再下首是几个书案,握笔待写。 王蠡明白贾雨村的意思,就是不要乱说话。 这与他不谋而合。 当然,王蠡并非想要纵容贾雨村,而是官不与民斗,把那些女子牵扯进来,不论什么结果,都会是凄惨的下场。 踏入大堂,王蠡向上拱手:“学生上元县童生王蠡,见过诸位大人!” 上首的布政使也不屑于向王蠡介绍自己的身份,冷声道:“把那天的经过再说一遍!” 王蠡并没有如实讲诉,而是尽可能的把主谋由自己揽了过去。 是自己无意中听到做法会之事,说什么官面上的如数奉还,剩下的三七分帐,出于义愤,才私下调查,之后才发现了地宫的秘密。 小青神色微讶,这不是先前对好的口供,眸中不禁现出了感动之色。 在她想来,这是王蠡有担当的表现,心里不由暗暗叹了口气,你傻啊! 布政使则看向左右。 一名蓝袍官员道:“本官刑部主事姜清,现在问你,这捅破天的事儿,为何不上报官府,私自行动?” 当时县令也问过这话,但是由刑部主事问,份量俨然不同。 不过王蠡随着练剑日久,越不屑于巧言搪塞,因为剑是兵中君子,自然要堂堂正正,如果向一个小小的主事低头,有违剑心。 于是道:“姜大人也看到了,江宁县令不是畏罪自尽了么,这正是学生不上报官府的原因。” 第四十七章 带着任务来 顿时,大堂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贾雨村更是眸光深邃! 当日在大报恩寺,王蠡就是这样说的,没想到,这小子当着布政使与刑部吏部的面,仍是这套说辞,真不知该说他是天生直性子,还是故意挑衅? 不过这样也好,吸引了刑部和吏部的注意,自己的麻烦能少些。 朝廷中也分派系,刑部和吏部未必愿意卖面子给地方上的布政使司,要是这两个芝麻小官紧咬着不放,他也没太多的办法。 “呵呵~~” 另一个蓝袍官员,突然指着王蠡呵呵一笑:“诸位大人,你们听听,想不到本届学子中,竟出了个志向高洁之辈,不敢说比拟伯夷叔齐,却也不逊于陶渊明悠然南山之意境呐!” 伯夷叔齐,宁死不食周栗,陶渊明则是不为五斗米折腰,这三人的气节代代称颂,可如果把王蠡套用进去,基本上王蠡的仕途就毁了。 科举是由国子监主持,朝廷伸不进手,但当官,是由吏部说了算。 如今吏部给他扣上一顶志向高洁,有伯夷叔齐之志,继承了陶渊明遗风的帽子,就算王蠡能考中三甲,也没可能在朝为官了。 贾雨村不由神色一凛! 朝廷的人,果然够狠够毒,寥寥数语,不仅回避了县令自尽的尴尬,还一棍子把王蠡打死,除了皇帝破格提拨,几乎失去了走仕途的可能。 偏生从字面上看,没有任何呵斥指责王蠡的意思,这才是真正的官场老油子。 贾雨村回想起自己上回罢官,不过是贪了几万两银子,那时心里还很不服气,现在再对照这小小吏部主事来看,那是罢的不冤啊。 自己的道行还浅! 虽然这蓝袍官员只是吏部主事,却是代表吏部而来,如果不是犯了什么原则性的错误,上面的郎中、侍郎与尚书,基本上不会推翻他对王蠡的论断。 吏部被称为天官不是没有道理的,天官一言决你前程! “王蠡,本官为你介绍下,这位乃是吏部主事郭广恩郭大人。” 贾雨村伸手为王蠡介绍。 王蠡清楚贾雨村不怀好意,多半是把自己推出来为他吸引火力,但是自己根本没有退路。 对于上位者来说,并不一定非要争出个是非曲直,而是把事件平息,消弥影响,一切以稳定为主。 话说解决不了问题,难道还解决不了你这个提出问题的人么? 王蠡是现代人,这种事见识的太多了。 站在上位者的角度,稳定压倒一切,相信后人的智慧,把问题留给后人解决,解决了提出问题的人就能维持稳定,自是不吝于出手,可以理解。 但是作为提出问题的当事人,怎么甘愿被解决掉? 自从看到府衙里摆出三堂会审的架式,王蠡就知道自己成了被解决的人。 这件案子太大了,刑部和吏部如果处理不当,被搞到锦衣卫或东厂手里,将完全脱出控制,说不定厂卫还会借机在朝廷清洗一番。 大赵因天命司的存在,权威受了影响,尤其两年前,开国皇帝被天命司逼着退位,逊位给今上,更是等于在皇家的头上,悬了一把铡刀。 致使不论皇帝,还是朝廷,有都摆脱天命司,甚至将之挫骨扬灰的渴求,因此皇帝将大把的资源投入厂卫系统,广招江湖好手与邪门外道修士。 而厂卫和文官系统不是一路货,如果厂卫接手案件,不知有多少官员会被罢官去职,乃至于人头落地! 作为现代人的王蠡,一瞬间就想通想透,这两个六品主事是带着任务而来,不是要解决问题,而是平息事态。 与其对付那个不知所谓的幕后黑手,真不如给自己安个罪名,把案子了结,对付个屁童生,还不是手到擒来? 当然,同样的一碗饭,吃相很重要,有细嚼慢咽,也有狼吞虎咽,怕是这两个主事,会一步步的把自己套进去。 王蠡清楚,上面要出手镇压你,软弱哀求没有任何用。 有话说的好,坦白从宽,牢底坐穿,抗拒从严,回家过年,更何况还是欲加之罪? 眼下只能硬顶,看他能付出多大的代价。 当付出与收益不成正比的时候,自然会停手。 说到底,官僚系统是一架机器,不以个人意志运转,吏部主事郭广恩与刑部主事姜清,只是这架机器上的两颗小小螺丝钉。 没问题时,可以依附在机器上运转,可一旦出了问题,就会被毫不犹豫的拧下来,换上新的螺丝钉。 官僚系统虽然由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构成,却不能当作人来看待,只是冰冷无情的机器。 有了这个明悟,突然王蠡心神微动,他的情志本是24,瞬间提升到了32! ‘原来……不练剑也能提升情志?’ 王蠡心中暗喜,当即拱手:“学生见过郭大人,郭大人的赞誉,学生虽感激泣零,可此处乃公堂,故愧不敢受。” 郭广恩面色一沉,王蠡这一记太极推手,毫无毛病,并且提醒他:公堂上就事论事,不要胡扯! 贾雨村目中射出奇光,这一应一答,在他看来,妙到毫巅,尤为难得的是,王蠡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年。 话说王蠡连斩两名读书种子,他都不动容,毕竟天才人物到处都有,可是为人处事的能力,不是每一个天才都拥有。 他动了爱才之心,如能把王蠡收入麾下,如门子一样,纳为已用,自己还不如虎添翼? 贾雨村暗暗回忆,与王蠡之间,是否撕破了脸。 姜清看了眼郭广恩,他发现,郭广恩被下面这个小小童生顶了一蹶子,已经隐现怒容。 为官者,切记制怒,人一愤怒,就容易暴露弱点。 ‘果然是吏部眼高于顶,高高在上惯了!’ 姜清暗暗鄙视,不过为了大局,还是摆了摆手,制止住郭广恩,便道:“此案尚有诸多不明之处,而你王蠡与在场诸女,皆为当事人,现在刑部请你们协助调查。” 王蠡豁然腰背一挺,义正严辞道:“江宁县令死了,你们不去查,大报恩寺一百多个和尚死在了牢里,你们也不去查,却偏要查学生和这些弱女子,莫非刑部以为我们是凶手? 不知刑部可有证据,人证物证何在? 若刑部只因怀疑,就随意传唤,天下岂不是乱套了?试问将来恶行当面,谁还敢挺身而出,维护公义? 第四十八章 图穷匕现 王蠡心里清楚,协助调查只是个幌子,往往协助协助着,人就失去了自由。 毕竟个人面对朝廷,是弱势一方,即便朝廷严格遵守大赵律,也有数不清的陷阱等着你往里面跳。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不配合! 道德方面就不用裹挟了,谁也不是小孩子。 如果出言威胁的话,你叫他拿出律法依据。 没有? 恕不配合! 只要自己答应配合调查,就中了姜清的圈套,必然是喊天不应,叫地不灵,最终的结局,只能是被扣上罪名。 “这……” 姜清暗感头疼。 话说刑部主事,也是经验丰富的办案老手,可是在他经办的诸多案件中,却从无一人如王蠡这般油盐不进。 这根本是一点圈套都不往里面钻啊! “哼!” 姜清又冷哼一声:“王蠡,你身为大赵子民,又是得了功名的童生,有义务配合朝廷查案!” 王蠡悲愤道:“学生能来府衙,就是尽了自己最大的本份,因为学生揭穿了诈捐骗局,又救出十余名无辜女子,问心无愧,金陵城里,不知多少富户乡绅感激我,有的甚至还托人打听,要把家里的女儿许给我呢。 我现在在金陵,是勇斗恶贼的少年,是智勇双全的好童生,是心怀慈悲的住家菩萨,也是从逆境中奋起的寒门典范,姜大人可以去青楼打听下,有的姑娘已经打算以我为话本,编一出戏了! 我本来想,就算朝廷不给予实质上的奖励,哪怕口头表扬两句,也值了,可没想到,刑部还要我配合调查。 我又不是那作恶的人,能配合什么? 当然,若是姜大人强行下令,我也不敢拒绝,但请姜大人出示大赵律,哪一款哪一条规定了见义勇为者,陈述了事实还不够,非得被要求强行配合调查,若是有,学生自当配合!” 布政使与贾雨村面面相觑,膛目结舌。 金陵城的乡绅富户,虽因王蠡揭穿骗局,挽回了损失,但摸着良心讲,感激他的真没几个,毕竟钱财事小,脸面事大。 横竖几千两银子,骗了就骗了,可众目睽睽之下丢了脸不大同啊! 让二人意外的是,王蠡竟然还有涛涛不绝的信口开河本事,简直是恬不知耻! 不过二人并没有帮着刑部和吏部给王蠡施压,毕竟两个小吏在金陵地界上趾高气扬,作为布政使司和知府,他们也面目无光。 而且王蠡的自吹自檑,从某一方面来说,也没错,毕竟立下了大功,再有人对他不满,表面上还是要称赞的。 没有谁敢当面指责王蠡,说你不应该坏了大报恩寺的法会。 这就是大义! 王蠡做了这件事,就有大义在身! 当然,他们最忌惮的还是国子监,王蠡已经是童生,如果国子监不惜一切也要为王蠡出头,对于他们,会非常头疼。 尽管几率几近于无。 小青和诸女从头到尾没有开过口,与官府的应对全部交给王蠡,但是王蠡如此莽,仍是让她们手心捏着把汗。 其实王蠡并不是莽,博物院虽然不是什么显赫机关,但是在内部,却也是个小型衙门,官场上的那套他还是很了解的。 就算刑部和吏部想把他推出来当替死鬼,也不会直接下这样的命令,而是通过人事调动来达到意图。 比如说想干什么事情,就让具备某一方面专长的人去干,如此一来,熟悉官场内部运作的人,基本上就有数了。 这样做的好处是随时可以舍卒保车,一旦方向不对,可以把小卒子抛出去,但是没有明面上的文书,提供的支持也极为有限。 在王蠡的估算中,刑部和吏部还不至于下文拿自己,而是交由姜清与郭广恩灵活操作,小卒子自行过河,那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姜清的面孔隐有怒容浮现,王蠡口口声声大赵律法,但大赵律不是现代法律,条条款款,一二三四,清楚分明,并且还预留了很多口袋罪名,就是为了防止王蠡这种情况。 真实的大赵律宽泛又粗糙,根本没有应对方式! 而且王蠡的说辞他没法反驳,因为王蠡占着道理。 可是回想着离京之前,是侍郎交待他去金陵查案,哪怕没有多余的话,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 就是尽快结案! 显而易见,从最弱小的王蠡下手,是最适当的方式,但王蠡如此难缠,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 办案失败的直接后果不会有,只是从此将升迁无望,一辈子只能在六品主事上打熬,这是他断然没法接受的。 “啪!” 姜清一拍惊堂木,厉喝道:“本官只问你,配不配合朝廷办案?” 刹那间,姜清的六品官气冲天而起,如烘炉般的威压罩上王蠡! 布政使与贾雨村均是拧了拧眉,这是坏规矩了啊! 不过他们也没阻止,犯不着正面与刑部冲突,同时也想看看王蠡有没有手段。 小青眼神微寒,正要出手,却是暗咦一声。 她发现,王蠡居然有了功德! 就见王蠡那尚不足一尺的文气外面,蒙上了一层幽白薄光,若非她自身拥有功德,换了旁人,根本难以觉察到功德与文气的区别。 王蠡面沉如水,姜清用官气压迫自己,影响自己的心神,等于是撕破脸皮,图穷匕现了,他也毫不犹豫的释放出文气。 不过他的文气连一尺都不到,远不是姜清官气的对手,眼见心神就要受到官气压迫之时,他正要调用剑气,向姜清斩去,却是功德蓦然浮现。 虽然只是浅浅的一层薄光,却是有效抵御住了。 “咦?古怪!” 姜清看不出功德,只以为是王蠡的文气抵挡住自己的官气,不禁轻咦出声,随即冷冷一笑! 轰! 三尺文气爆发,结合官气袭来,顿时,王蠡的功德剧烈波动起来,毕竟太过于浅薄。 小青立刻向诸女传音:“王公子救了你们,现在那狗官正在压迫他,你们以最虔诚的心念表达自己对王公子的感激之意,这很重要。 众女均是心神微凛,在内心中以最诚挚的感情,表达对王蠡的感激。 本来她们就感激王蠡,要做到并不难,此时便是有丝丝缕缕的功德之光向王蠡汇聚,渐渐地,王蠡的功德稳了下来。 王蠡能看到自己功德的增加,心知局面已有好转,但他并不甘心受姜清压迫,于是放声朗诵起了村居。 第四十九章 震荡的妙用 文气奇景呈现,凡有功名者,都能看到,姜清对此不屑一顾。 固然王蠡的诗不错,与奇景巧妙的结合在了一起,能够最大程度的催发出诗的潜力,可那小子本身的文气实在太过于浅薄。 不足一尺,能奈自己何? 贾雨村和布政使也颇为不解,他们想不明白王蠡以卵击石的动机。 实际上王蠡只是检验两个鬼婴儿的作用。 鬼婴儿混迹在三十六个放风筝的小孩中,看着天空中的风筝越飞越高,前赴后继的冲向对面那浑厚的文气,眼里满是向往,可那两双小脚却不停的跺着地。 王蠡看的清楚,一缕缕灰黑之色渗透过去。 姜清的文气有三尺,远远高于王蠡,没法如童生试时,摧枯拉朽般的毁掉武玄清的文气奇景,却也使之染上了些微腐朽衰败气息。 王蠡眉心微拧。 民间养小鬼的很多,很多小鬼并没有特异之处,可这两只处处透着邪异,难道有了不得的来头? 一男一女,一对双胞胎…… 阴阳鬼婴? 连环诡谲婴? 天罡地煞婴? …… 王蠡很想展开丰富联想,可惜……他对这方面了解的太少。 不过王蠡可以确认,鬼婴的污染技能确实了得,连姜清的三尺文气都受了侵染,可见很有潜力。 王蠡并不是要以文气与姜清战斗,只是为了确认下,旋即收了文气奇景。 让他欣喜的是,姜清文气中的腐朽衰败之意仍在,说明污染始终有用。 “呵~~” 姜清却是冷笑一声:“王蠡,你还笑?本官虽只是同进士,镇压你也只是举手之劳,现在再问你最后一次,愿不愿配合朝廷调查?” 那三尺文气结合六品官气,翻滚起来。 王蠡就觉压力陡增,功德又开始晃动,但他不可能退缩,哼道:“请问姜大人,太上制定大赵律的初衷是什么? 凡大赵各级官员百姓,是否要依律办事? 学生早就说过,姜大人想要学生配合调查,请拿出大赵律,否则,请恕学生不奉陪!” 姜清幽幽道:“我不知道你和这十来个姑娘之间有什么联系,但你回头看看,她们撑不了太久了。” 王蠡回头一看,顿时色变! 那十九名女子,面色更白了,额头有晶莹的汗珠密布,身体也不自禁的颤抖,唯有眼神依然坚毅! 小青传音道:“她们在为你提供功德,功德的事稍后再说,你只须知道,为别人提供功德消耗的是自己的本源心愿,对于一个人来说,极其珍贵,如果长期过量透支的话,会心灵蒙尘,渐渐变成呆傻,这也是世上功德难求的缘由。 因此既便你做了善事,一个人的本能,也会阻止长期大量的付出感激之情,并且随着时间流逝,再大的感激也会渐渐泯灭。” “小青姑娘,让她们断开,我想试试靠我自己能否撑住!” 王蠡忙道。 小青略一迟疑,传音:“你小点心,实在不行我出手!” 王蠡清楚小青不愿暴露身份,必有某种原因,这不是他能猜测的,现在他倒要看看自己的极限在哪里。 王蠡深吸了口气,盘膝坐下,在心里用咏叹读书法,在嘴上放声朗诵。 大雪压青松,青松挺且直 欲知松高洁,待到雪化时 文气奇景布满大堂,危崖,一株孤松驻立,漫天风雪席卷而来,粗壮的树干阵阵摇晃,很快,树顶就积上了一层皑皑白雪。 却是在树枝间悬挂的灰黑色松果里,有两枚鳞片眨了眨,又有鳞片做成嘴的形状,无声的喊爹。 王蠡没法理会两个鬼婴儿,哪怕他吟诵出了着名的青松,仍是压力极大。 归根结底,是文气不够用,练剑的消耗太大,纵然有了心法,也不过聊有结余。 更何况官气具有融炼世情的特征,这刻就能清晰地感觉到,青松正在逐渐被官气炼化,表现在文气奇景中,是大雪越积越厚,即便松树刚正不屈,却也有个承受的极限,如果不另想办法的话,早晚会喀嚓一声断裂。 后果不仅是受创,还无法抵挡官气的逼压,心神受其所摄,稀里糊涂的答应配合朝廷调查。 就算最终调查不出什么,但失去自由是肯定的,误了县学传法。 不到万不得己,王蠡不想让小青帮自己,索性微闭上双目,在内心中,以咏叹读书法默诵起了大罗剑经入门篇。 入门篇非常简单,是正式练剑之前的一套呼吸方法,配合剑势,产生剑气。 以前王蠡没太注意,但是以咏叹读书法默诵之后,随着音节震荡,吸入的气流也震荡起来,继而引导剑气跟着震荡,最终肌肉、皮膜、筋骨、脏脏、经脉、丹田,都开始震荡。 王蠡就觉得,全身各个部位仿如被贴上电极,绑在按摩椅上,一呼一吸间,不停的震荡,说不出的舒爽,剑气因震荡逐渐重构,经脉丹田也因震荡,韧性在加强。 ‘原来……还有这好处?’ 王蠡暗喜,大罗剑经的秘密太多了,需要充分挖掘,他打算这次事情过后,把基础剑诀再以咏叹读书法诵读。 随即不再去管外界的官气与文气压迫,全副心神去体会震荡的感觉。 不觉中,他的呼吸渐渐粗重,鼻孔有白色气柱伸缩。 众人颇为惊讶。 不止是小青,布政使与贾雨村都曾尝试按着白色气柱的伸缩节奏去呼吸,反正只是呼气吸气,试下无妨。 可让他们意外的是,气吸进去,就散乱开,完全没法如王蠡这样呼出。 显然,这是独门秘诀。 王蠡也再一次晋入了守静笃、至虚极的道家神秘境界,外界的松树几乎要被压垮了,劲虬的枝干喀啦喀啦直响,这时,他的文气也开始随着音节震荡,连带松树的形态不停变幻,陆续有积雪从枝干上抖落。 “咦,这小子有些古怪,待我以才气诗破他!” 姜清的脸色很不好看,区区屁童生,文气连一尺都不到,却在自己的六品官气叠加三尺文气的压迫下,居然支撑了这么久,让他面目无光。 他打算以才气诗强行攻破王蠡。 “姜大人不忙,且容我助一臂之力!” 郭广恩摆了摆手! 轰! 六品赤红官气勃发,并有三尺半的文气,席卷向王蠡! “放肆!” 突然殿外一声厉喝,一道白色气箭飙射而来,直接把姜清与郭广恩的文气官气炸的粉碎! 第五十章 老院长 这枝气箭,凌厉无比,姜清和郭广恩连应对都未做出,就双双落败,各自喷了一口血,面色苍白。 布政使与贾雨村,却现出了古怪之色。 王蠡转头看去,也是一怔:“老院长?” 来者,正是平江书院的院长,几乎不怎么抛头露面,连学生都很难得见到他。 随即王蠡心里一喜,这明摆着是扫地僧一类的大能啊! 老院长略一点头,便踏进门槛,哼道:“朝廷来的官员,威风倒不是不小,林有礼与张乘风就是叫你们这样办案的么?” 林有礼是刑部尚书。 张乘风是吏部尚书。 姜清与郭广恩都摸不清情况,只是面色阴沉的看着这老者。 布政使与贾雨村站起来,无奈拱手:“原来是周老先生!” 王蠡不禁暗道了声惭愧,他居然不知道自家院长姓什么。 院长一脸嫌弃的摆了摆手,便道:“老夫这学生,犯了什么罪?” 姜清看到布政使与贾雨村对院长都客气的很,也不敢摆架子,吞吞吐吐道:“与江宁县县令与大报恩寺僧人之死有关,王蠡也是当事人之一,所以我们请他配合调查。” 院长不悦道:“朝廷查案,老夫自是不会阻挠,但我这学生,再过两日便要去县学受法,有话今日当堂问了,出了此堂,不得再纠缠不休,不然老夫去找林有礼与和张乘风说话。” “这……” 姜清与郭广恩相视一眼,隐现不快之色。 院长脸一沉,又道:“你们出来办案的,事先连个计划都不拟么,是不是到了金陵地界,有枣没枣先打一杆子? 说! 今日不道个分明,信不信老夫让金陵城的御史参你俩一本?” 二人相视一眼,院长看起来很厉害的样子,有院长为王蠡出头,想在王蠡身上打开突破口很难了。 要是换成别的怀疑对象,都是身份比王蠡高的,并不是随随便便就能请来。 可是让他们两手空空回京,前程肯定没了。 不到万不得己,谁都不想放弃。 姜清看着王蠡身后的诸女,突然眼前一亮:“周老先生要带着你的学生走自是无妨,可那些女子得留下。” “她们又有什么罪?” 王蠡眼里闪出危险的光芒。 姜清理所当然道:“她们在地宫里呆的时日较久,或能提供有用的线索。” 王蠡冷笑道:“姜大人想问什么?” 姜清道:“她们服侍过的恩客中,或许会有些奇怪的人,自当一一盘问调查!” 众女羞愤交加,浑身都颤抖起来。 小青俏面也罩上了一层寒霜。 王蠡勃然大怒,向上重重拱手:“当日事发,府台曾委托学生照料她们,还给了五十两银子的安置费,之后再未着人来盘问,得以过了几天安稳日子,这才是爱民如子的父母官。 可这两个芝麻绿豆小官,来了金陵,放着正事不做,却纠缠学生,有老院长为学生出面,他们又改为打起了那些可怜女子的主意,这是朝廷官员么? 学生恳请府台向朝廷上折,弹劾刑部主事姜清与吏部主事郭广恩,还我金陵百姓一个公道!” “放肆!” 郭广恩大怒拍案! 贾雨村嘴角也是猛一抽搐。 老院长来了,他给老院长一个面子,但是让他弹劾朝廷下派的官员,这是脑子有坑啊,不过当着老院长的面,他也不好说话。 “放什么肆?到底是谁放肆?” 老院长怒目一瞪:“区区六品主事,就敢肆意妄为,看在林有礼与张乘风的份上,今日老夫不与你们计较,赶紧走,天黑之前,不许留在金陵!” “你……” 姜清拍案而起,就要发作。 “姜大人,姜大人,请息怒!” 布政使连忙劝止,又向老院长道:“周老先生,他们是朝廷派来的人,就这样回去,如何向朝廷交待?” 老院长哼道:“交待不过去,叫林有礼与张乘风过来找我,老夫给他们交待,我们走!” 说着,负手而去。 王蠡给小青打了个眼色,带着众女跟在了老院长身后。 待得一行人出了府衙,姜清忍无可忍,大怒道:“这老匹夫是什么人?怎如此嚣张?” 布政使神色古怪道:“周老先生乃是前明最后一个状元,当时太上开国,曾邀周老先生入朝为官,被拒绝了。 但是不久后,宫里有流言传出,周老先生曾与太上大吵一架,好象说什么你建立起的朝代不过是又一个重复,兴亡百姓皆苦,我何必做那恶人?” 贾雨村都没听过这个典故,不禁问道:“国朝建立已有百年,那时的他,才二十来岁,怎敢对太上放此狂言?” 布政使感慨道:“此人乃天才,儒家六艺,样样精通,前明崇祯曾委他大任,他不屑为之,反斥责朱家积弊两百年,实纠由自取,崇祯虽大怒,也奈何不得他。 如今百年过去,只怕此人的修为已不可测度了,姜大人、郭大人,既然有周老先生发话,两位赶紧回去罢,也算是对部堂有交待了。” 姜清与郭广恩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他们清楚,就算有了交待,前程也毁了,可是有这样一个修为恐怖的老古董护着王蠡,留下来只是自取其辱。 二人均是幽幽叹了口气,心里满是挫折感。 …… 出了府衙,王蠡拱手道:“多谢院长解围。” “嗯~~” 院长似有若无的看了眼小青,点头道:“举手之劳,不足挂齿,你做的很不错,县学传法之后,你回书院一趟。” “是!” 王蠡心中暗喜,明摆着扫地僧要给自己开小灶啊。 院长负手离去。 王蠡这才小声问道:“小青姑娘,你对我们书院的院长可有了解?” 小青摇摇头道:“我不认识他,但是他很强,想不到你那破书院里面,竟有这等人物存在,你也算是走运了。” 王蠡心想哪里是走运,分明是自己放弃了去三级书院进修的机会,老院长才会及时出现,为自己解围。 所以说,种善因,得善果。 王蠡又问道:“那他……能有多强?” 小青眯着眼看了会儿王蠡,呵的一笑道:“你也算是半只脚踏入修行了,怎会问出这样的话,你是不是对修行层次不了解?” 王蠡讪笑着挠了挠后脑壳 小青噗嗤笑道:“先上了车再说吧。” 第五十一章 功德概论 上了车后,小青给王蠡讲起了修行层次。 这个世界的修行,与王蠡熟知的金丹元婴不同,划分为凡道天三个大境界。 每一个大境界中,又有六个小层次。 凡境分别是筑基、脏腑、真血、紫府、藏相、出窍。 筑基不用说,王蠡高度怀疑,大罗剑诀的六套基础剑诀就是筑基期剑法。 脏腑包括五脏六腑,当筑基完成之后,以真气淬炼五脏六腑。 真血则是以真气淬炼血液,将凡血还原成真血。 紫府便是开辟识海,也即炼脑,这是凡境中最为凶险的阶段。 如果说靠着勤奋与大量的天材地宝,多数修士都可以修炼到真血,但紫府是一大关卡,稍有不慎,就会精神错乱,甚至当场身亡。 可一旦修出紫府,就可以具有神识,运用一些精神方面的妙法,并且寿元也会增加,从一百二十岁涨到两百四十岁。 藏相是表里相合,内外相连,身体浑圆如一,为凝聚阴神做准备,修出阴神,即可出窍,当阴神涵养到成熟阶段,则可以冲关道境。 王蠡默然片刻,便道:“道境是怎样?” 小青语重心长道:“道境啊,自然是修炼规则,出了阴神,才能感应规则,挑选与自己相契的规则修炼,你现在连筑基都没完成,道境的事不要想太多。” “嗯!” 王蠡想想也是,大罗剑经按步就班的修炼,后续的功法会自行出现,倒不急于一时,目前最重要的,是尽快完成筑基段的修行,晋入脏腑境。 刚刚那会儿以咏叹读书法诵读入门篇,还是有些效果的。 目前的面板是: 悟性:99 根骨:31 精气:56 胆力:9 神炁:11 情志:24 根骨、精气和胆力都各增加了1。 王蠡暗暗点头,问道:“儒家修行如何与普遍的修行层次对应?” 小青翻了个白眼道:“我又不是儒家的人,我怎么知道,老院长不是叫你去找他么,他活了一百多岁,至少是紫府境修士,你问他好了。” ‘对啊!’ 王蠡暗骂了声自己愚蠢,便道:“那功德呢,小青姑娘给我好好讲一讲。” 同车的涵香与浣香也伸长了耳朵。 小青道:“功德分为两种,一种是人功,另一种是天功。 人功先前和你说过了,非常难得,而天功更是难寻,因为天地不仁,视万物为刍狗。 你好也罢,坏也罢,对天地毫无影响,哪怕你力能扛山,气能移海,也与天地无关,岁月可以抹平一切痕迹,你能理解吧?” 王蠡点头,这确实很好理解,沧海桑田,板块变迁,生灵换了一茬又一茬,地球还是地球。 再放大到整个宇宙,就算太阳系,乃至于银河系毁灭了,宇宙也仍是宇宙。 小青眸中现出一抹奇色,又道:“你理解就好,要想得到天功,就必须做出对天地有益的功德,可即便是仙神佛魔,谁又敢说自己的作为有益天地呢,所以天功难寻。 而人功虽相对容易些,却也要求对方真心感激。 如今这世道,人心渐渐沦丧,好些人即便被你救了性命,也不会真心感激你,甚至还会反过来纠缠你,从你身上诈取更多的好处,因此人功也渐渐稀罕了。 你能从她们身上获得人功,是因她们困在牢狱,又目睹了一名名姐妹脱阴而死的惨状,渴盼有人能将她们解救出来,久而久之,形成了心念,或可称为执念,你明白吧?” 王蠡看向低首垂泪的涵香和浣香,暗暗叹了口气。 地牢里的屋子足有数十间之多,又不知存在了多少年,却只有她们十九个,显然,很多都被折磨死了。 换了谁,隔三差五的看着有姐妹的尸体被抬出去,心里的恐惧都难以想象,进而催发执念,当被解救的时刻来临,执念就转化成了功德。 小青突的面色一沉,质问道:“针对人功的特性,有些心术不正之辈专门设置圈套陷阱,让人陷入绝境,他再出手解救,以此获取人功,如果有这样的机会摆在你面前,你会做吗?” 王蠡正色道:“小青姑娘,我怎会是这样的人?” “嗯,公子不是这样的人!” 涵香与浣香忙替王蠡分辩。 “我也知道你不是,不过你如果碰上了别人设的圈套陷阱,你提前出手,夺取了人功,就不算居心叵测之辈。” 小青嘴角撇了撇,绽现出一抹笑容。 王蠡现出了恍然大悟之色,难怪小青的功德已经变红了,原来是截胡截来的。 “功德到底有什么用?” 王蠡又问道。 小青的神色神秘起来,小声道:“功德与一个人的运道有关,功德越高,运道就越好,你可以视之为运气,历来大功德者,皆有逢凶化吉,避险为夷的好运。 而对于修士来说,各种各样的危险防不胜防,哪怕一个人无敌于天下,都不敢自夸一定不会被杀死,这时,运道高的处境会更有利。 甚至去遗迹探险,寻到宝贝的几率也比别人大,譬如献王陵,有功德者去寻宝,很有可能收获会更大。 当然,功德也不是绝对,只是个几率,历史上常有功德很高的人走了霉运,乃至于身死,所以不是有了功德就能万无一失。 其余什么开窍,心灵澄静,辅助领悟道法、抵御术法文气,乃至于邪术的攻击,在运道面前,都不值一提。” 王蠡理解小青的说法,一个人的修为再强,总会有天花板,在大家都差不多的情况下,没有谁敢说必胜,因此运道反而成了决定胜败的因素。 恐怕天级的大高手,多少都有些功德。 “噢!” 涵香也了然道:“小青姐姐这么说,妾明白了,公子有了功德,运道变好了,所以书院的院长才会赶过来解围。” “这……” 小青迟疑道:“功德很虚无飘渺,难以界定其中的因果关系,如果非要强扯因果,其实也能说的通,但不要过于依赖。 总之,随缘就好,若是刻意去蹲守功德,就落了下乘。 对了,明天那个店铺能弄好吧?” 王蠡点头道:“薛家口碑还是不错的,理应不会有问题,铺子赁下来,我再把你们接过去,稍微准备一下,第二天就能开业了。” 涵香与浣香的面庞,现出了向往之色。 第五十二章 文界 荣国府! 宝玉正在黛玉屋里陪着说笑,周瑞家的掀帘走了过来,怪叫道:“哟,二爷也在!” “周姐姐!” 宝玉笑吟吟唤了声。 周端家的是他娘的陪房,却又不是贾政的小妾,是奴才身份,辈份天然矮一辈,宝玉喊周姐姐带有尊重的意思。 周瑞家的笑道:“琏二奶奶从外面弄了些香皂回来,老太太和几位太太用了都说好使,就让我给林姑娘送些过来。” “哦?什么香皂?” 宝玉一听来了劲,从周端家的挎着的篮子里捞出一块,打开包装的油纸,是一个灰黄色的长条型固体,摸上去有些油,散发出茉莉花的清香。 “从哪儿来的?做什么用的?” 宝玉连着问道。 周端家的道:“是王善保宝的一个远房亲戚,叫王蠡的小子弄出来的,据说卖一两银子一块,和胰臊子一样用,但比胰臊子用过舒服。” “王蠡?” 宝玉喃喃。 他记起来了,大报恩寺法会时,那个挺身而出的少年童生,揭穿了诈捐骗局,救出了地宫中被囚禁的十余女子,不就是叫王蠡么? 难道是同一个人? 周端家的又拿了两块出来,放桌上道:“琏二奶奶吩咐了,林姑娘先使着,若是觉得好使,再差人去她那里领来。” 黛玉只就宝玉手中看了一看,便问道:“还是单送我一人的,还是别的姑娘们都有呢?” 周瑞家的道:“各位都有了,这两块是姑娘的了。” 黛玉冷笑道:“我就知道,别人不拿着了也不给我。” 周瑞家的听了,一声儿不言语。 “林妹妹,既然老太太和太太们都说好,想必这香皂是个好东西。” 宝玉劝道。 黛玉拆开一块,掂了掂,便放下道:“什么破男人弄的东西都往我屋里拿,快拿走,我不要!” 周瑞家的二话不说,收拾起香皂离去。 凭着她在荣国府的身份,倒也不惧黛玉,黛玉耍小性子,她就拿走,一两银子一块,你不用,我们自家用。 莫名其妙的,黛玉发了脾气,宝玉坐的没趣,摇摇头道:“林妹妹,我先回去了。” 黛玉哼道:“你的宝姐姐有一阵子没来了吧?你不过去瞧瞧,万一身子不大好呢?” 宝玉仿如没听出黛玉的言外之意,回头道:“谁去瞧瞧?只说我与林姑娘打发了来请姨太太姐姐安,问姐姐怎么这些日子都没过来了,论理我该亲自来的,就说才从学里来,也着了些凉,异日再亲自来看罢。” “诶!” 茜雪答应了声,转身而去。 顿时,黛玉又急又气,抹起了眼泪! …… 次日一早,王蠡收了剑势。 这次,他以咏叹读书法大声念诵入门篇,虽然全身肌肉、筋骨皮膜与剑气文气都在震荡,很舒服,可是对素质的提升没有那样显着了。 数字除了根骨由31增加到34,其余没有变化,哪怕王蠡能够感觉到自己的些微进步。 这只能说明,压力越大,效果越好。 可是从哪里再找来一个拥有功名的官员为自己陪练? 如果姜清与郭广恩还未走,王蠡会毫不犹豫的登门挑衅,但两人大概率昨晚就走了。 王蠡暗暗摇了摇头,洗漱了一番,又饱餐一顿,便离开了家。 “掌柜的,可曾办好了?” 王蠡走进当铺,问道。 “原来是王公子,昨天就叫李员外搬走了,又打扫了下,我现在领您过去?” 黄老从柜台里出来,笑道。 “那就麻烦掌柜的了。” 王蠡点了点头,随黄老去往铺子。 秦淮河边上的铺子,都是前店后院的式样,前面两层,后面是一个两进深的院子,厅堂、厢房一应俱全。 当然,有钱人家不会住在这里,多是掌柜和伙计住,不过对于王蠡来说,已经比原来的条件要好多了。 黄老没有多留,把钥匙给了王蠡才离去,王蠡也去把诸女和小青接了过来。 不得不说,女人的想法就是多,原本按照王蠡的意思,是明天开业,古代也没什么讲究,货物准备充分,差不多就可以了。 不过或许这是属于她们自己的店铺,不想那么草率就开,还要再布置一番,因此小青拍板,等王蠡从县学出来再开业。 王蠡只得同意,又把那二百两银子留给了小青。 第二天一早,王蠡来了县学。 五十名新科童生都在,县教谕肃容道:“传法之地,是在一个很特殊的地方,你们都随我来。” “是!” 众人躬身施礼,随县教谕步入大成殿。 殿内,上首仍然是至圣先师,左右分别是颜子、曾子、子思和孟子,地面已经铺上了五十张蒲团。 “坐下罢!” 县教谕唤道。 众人纷纷落坐,心灵自然而然的安宁下来,文气也溢于头顶,各人的文气一目了然。 王蠡只有七寸,很多人都超过一尺了,别说紫薇书院的两个读书种子,就连薛蝌与柳湘莲都卡在了一尺的界限上。 薛蝌回头,看了眼王蠡,冷笑两声。 柳湘莲的目光有些错愕。 县教谕也多看了王蠡两眼,便道:“历来儒家传法,都在文界,尔等勿慌,放空身心,无思无想,无欲无求,神魂自出!” 在大成殿中,儒家的圣地,不会有人担心诸圣别有企图,纷纷排空心灵。 突兀的,一股轻灵的力量入体,暧融融,烘托的神魂飘飘欲飞。 王蠡本能的一凛,随即放松,不管不顾,任由神魂飞出,头顶的文气反过来一裹,带着神魂飞向高空,有如飞升仙界,自在而又美好。 须臾间,已脚踏实地。 张目望去,这是一个无边无际的空间,绿树成荫,鲜花似锦,仙鹤、白鹿、白兔等瑞兽信步于草丛。 宫殿连绵起伏,远处隐有高山环绕,天空碧蓝,飘浮着朵朵白云,恍惚间,似是身处于仙境。 再看自己,神魂与文气结合的身体真实无比。 “这是仙境啊!” “我儒家竟有这般神仙去处!” 周围众人,纷纷激动的惊呼。 “诶,那边还有人!” 又有人留意到,不远处,站着一团团的学子,分明是大赵各县的新科童生齐聚一堂,总数约有四千人。 一个老者驾着朵白云飞来,笑道:“诸位不必惊讶,凡我儒门子弟,皆有机会飞升文界,或如老朽,身死之后,魂与文气相合,回到文界,面谒诸圣先贤,习学问,演神通,文界在,不朽不灭!” 第五十三章 孟子传法 “老人家,请问如何飞升文界?” 有人问道。 老者呵呵笑道:“儒家心法安境大成,学问深厚,身负功德,可达飞升标准,虽自古以来,飞升者寥寥,但尔等不可放弃。” 又有人问道:“飞升入文界与死后入文界有何区别?” 老者道:“飞升者,便是仙,死后入文界,便如老朽般,虽为仆,亦是常人寻不到的机缘,诸圣先贤严于律己,宽于待人,不触犯律法,可时时闲读诗书。” 很多人现出了向往之色,王蠡却是一听就没兴趣了,文界看起来不错,其实挺枯躁的,远远不如传说中的仙界。 尤其是文界这么多人,竟没看到一个女性,仙界有很多知名仙子,儒家哪有什么出名女性? 佛门还有比丘尼,还有天女,文界连佛门都不如。 本来上的就是和尚班,毕业了,工作环境又是纯爷们儿,王蠡对文界一点都不向往。 老者又道:“以活人之魂入文界,机缘难得,望诸位勿要空费机缘,悉心学习儒家六艺,不枉诸圣先贤栽培,请随老朽来!” 说着,伸手一指! 每个人的脚下,出现一朵白云,冉冉升起,随着老者,飘向一处广场,再徐徐降下,让人啧啧称奇。 广场上,一名峨冠博带,面容清古的中年男子负手而立,与大成殿中的孟子像极为相似。 “见过亚圣!” 老者施礼。 “学生见过亚圣!” 众人心怀激荡,这可是真正的亚圣啊,忙齐齐长揖施礼。 孟子捋着胡须,温和的目光一一扫过,每一个被看到的人,都如沐春风,心底泛出淡淡的喜悦。 ‘是我肤浅了,原来……在文界中,真的没有男女搭配,干活不累的说法,一群纯爷们儿也挺快乐的!’ 王蠡也感受到来自于心灵深处的喜悦,暗中哀嚎。 好一会儿,孟子徐徐收回目光,沉声道:“当世修行之法,佛、道、儒、妖、鬼、邪、魔,七分天下,儒居其一,尔等既能于万千学子中脱颖而出,自是佼佼,至圣先师不求尔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唯盼谨执本心,勿为祸世间。” 底下哗然,我儒家弟子的追求就这么低么? 有人忍不住问道:“请问圣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乃每一名读书人的理想,为何至圣先师不提倡?” “明者自明,懂者自懂!” 孟子含糊其辞,眸中却隐现阴晦之色。 王蠡也暗暗叹了口气,要说对明朝的反思,在场没一个比得上他。 明朝灭亡由多种因素构成,朱元璋从一开始,就种下了祸根,但是儒家绝对脱不了干系。 当代很多人推崇心学,贬理学,可实际上,心学的危害要比理学大的多,理学是条条框框,禁锢人性,心学却是心证自由,为所欲为。 当然,仅从王阳明的论述来看,心学非常好,却不是每个人都有王阳明的境界,念着念着,就把经念歪了。 明末东林党,多数都是心学中人,不可否认,其中必有忠君家国之士,可一旦形势稍有好转,因着心学唯心自律,唯道德论的特征,就会陷入无休止的内斗。 《南明史》的作者顾诚曾说过,南明史是最不堪入目的历史,内斗亡国! 这正是心学最大的弊端,内斗! 圣人有鉴于此,不再提倡修身齐国,治国平天下。 毕竟世间,管仲诸葛亮寥寥无己,却多是严嵩、温体仁之辈,圣人恐怕看到这些人,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同时,这也从侧面说明,儒家的理论根基已经动摇了,却缺乏新的理论支撑,这无疑是尴尬而又危险的处境。 不过佛门和道门也好不到哪里,禅宗几乎要被证伪,其余唯识宗、楞严宗等佛门诸宗,都是禅宗的手下败将,连禅宗都不如。 而道门以前很有自信,自称代天宣化,但自黄巾之乱与天师道之乱后,就被打断了脊梁骨,重拾清净无为的老路。 总之,儒释道三家在历史长河中,都被无情的现实冲击的七零八落。 当然,理论基础被动摇,并不意味着衰亡,而是失去了前进的方向,难免会彷徨,犹豫,王蠡也不清楚这个世界的儒释道是否面临着与地球上类似的困境。 孟子默然片刻,又道:“儒家虽只礼乐射御书数六艺,却包含万千。 礼有五礼:吉、凶、军、宾、嘉。 乐有六乐:云门大卷、咸池、大韶、大夏、大濩、大武者也。 射有五射:白矢、参连、剡注、襄尺、井仪。 御有五御:鸣和鸾、逐水曲、过君表、舞交衢、逐禽左。 书有六书:象形、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 数有九数:方田、差分、少广、商功、均输、赢不足、重差、夕桀、勾股。 心法由学政代传,余不再赘述,今日只讲总纲,自明日起,日习一艺。 然儒家六艺,博大精深,六日所学,仅为皮毛泛泛,诸位回去之后,不可懈怠,须常思常慎,勤练不缀,或还有可能悟出神通……” 孟子带着浓重先秦口音的妙声缭绕于耳,王蠡一边与咏叹读书法印证,继续修正读音,并且认真听讲,悉心思索。 本来一心两用是很困难的,但他的悟性已是99,世间难寻,完全不受干扰。 随着孟子讲解,王蠡渐渐对儒家术法有了概念,具体而言: 礼是阵道 乐是音攻 射是箭术 御是身法 书虽表面是文字,实则是体术 数是卜噬之术,包括周易与奇门遁甲。 孟子讲解,字字珠矶,领会透彻了,都有可能领悟出神通,只是非有大机缘,大气运,大智慧与大勇气者,很难领悟出来。 可以说,六艺中的每一艺都值得一个人耗费一辈子的精力去钻研,孟子只能泛泛的讲,能体会多少,全看个人。 不过孟子也不是单纯的说,每一字都有莫测威能,引动各人的文气,通过文气有规律的震荡,进而震荡神魂,将儒家六艺的练习方法与进阶法门刻印在了每个人的灵魂当中。 换句话说,孟子说的是真言,传的是真法。 谁都知道机缘难得,没人东张西望,交头接耳,无不凝神细思。 广场上,文气翻涌,种种奇景此消彼涨,显然是有所得。 天色渐渐黑了,孟子道:“今日到此为止,诸位可就地休息!” 说着,身形徐徐消散。 第五十四章 象形 夜色掩映了整个广场,但广场上却如晨曦般,披着层毫光,天空没有星月,只有数不尽的白色星点在闪烁,远处的一间间大殿,则是灯火通明。 在文界,众人都是以神魂进入,不存在凡夫俗子的吃喝拉撒,除了精力不济,更不会有人想到睡觉,均是细心参悟。 参悟对于王蠡来说,并不需要如旁人那样去思索,他只是一遍遍的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孟子所说,心灵中,自有朵朵灵花绽放。 每一朵灵花,都带给了他深刻的感悟。 突然王蠡觉得,自己已经不是人了,人哪有这样学习知识的,这是未来世代的光脑啊,或者更先进的量子脑。 “咦?” 不远处的柳湘莲看着王蠡,轻咦一声。 陆陆续续,有目光移来,均是面色微变。 王蠡也感应很多人在注视自己,微感讶异,忙停止诵念,却是怔住了。 自己的文气已于不知不觉中,过了一尺! “这……” 王蠡内心涌出狂喜! 显然,文界相当于仙界,吐纳文气,等于在仙界吞吐仙气,能不增长么? “诶?有点古怪啊,难道王蠡有秘法?” 薛蝌托着下巴,喃喃自语。 王蠡顿时眼神一沉,隐有杀机浮现,他从来没有哪一刻,想杀薛蝌的心愿如此强烈,这明摆着不怀好意。 你有快速提升文气的方法,要不要拿出来与大家分享呢? 诚然,王蠡没有这个义务,可秘法也看谁拥有,如果王蠡来自于世家大族,没人敢打他的主意,但他连寒门都算不上,是地道的平民百姓。 匹夫无罪,怀壁其罪! 薛蝌其心可诛! 很多人的眼里,已经现出了贪婪之色,尤其是来自于一级二级书院的学子,稍小的背景的都不够格。 大赵各级书院名义上有教无类,但是门槛非常高,一级书院的学子,如果不是天赋异禀,一年至少要一万两银子,寻常富户都上不起。 或者是从低级书院中脱颖而出,破格录取。 二级书院类似,起步三千两。 三级书院起步一千两。 四级书院一年只要百来两,五级书院十两就够了。 而这世代,没有权就不可能有钱,或有一二级书院的学子会动用家里的力量从王蠡手里夺取秘法! 柳湘莲哼道:“薛蝌,你什么意思,王公子就不能领悟了亚圣所说文气大增么?你别忘了,文曲书院与鹿鸣书院的两个读书种子,都败在王公子的手里。” 王蠡淡淡道:“我确是有所领悟。” “你领悟了什么?” 薛蝌问道。 王蠡冷笑道:“何足向你道之!” “速静!” 这时,有巡夜者喝道。 薛蝌只得闭上了嘴。 其余人也纷纷收回目光。 不过王蠡不敢再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孟子所说了,要不然文气增长过快,确实说不过去。 略一沉吟,王蠡改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大罗剑经入门篇。 这是一篇呼吸法,不涉及对精义的领悟,而且呼吸吞吐的是文气,想必会有些效果。 一呼一吸中,并没有粗浊白气伸缩,这让王蠡放下心来。 广场上,彻底安静了,只有文气闪烁,不时就有人的文气突然上涨,很多怀疑王蠡拥有秘法的人,渐渐现出了了然之色。 就连薛蝌都暗哼一声,不再看王蠡。 而王蠡的神魂,随着呼吸有节奏的震荡,这是从未体验过的感觉,怎么形容呢? 没法形容! 因为正常没有人经历过头脑不停震荡的感觉,真要有,那也是脑震荡! 虽然神魂和大脑不是一个概念,但王蠡仍是晕乎乎的,两眼现出了重影,隐有金光闪烁。 ‘这恐怕不是机缘吧?’ 王蠡心里打起了退堂鼓,不过还是习惯性的看了眼面板。 悟性:99 根骨:32 精气:56 胆力:9 神炁:12 情志:25 情志、神炁与根骨都增长了一,精气和胆力不涨也好理解,毕竟震荡的是神魂,不是肉身。 既然有效,晕乎乎也不是不可以承受。 王蠡继续默诵入门篇,只是神魂震荡的感觉绝不好受,老是坐着不行。 在这里,没法练基础剑诀,想了想,王蠡站了起来,练习孟子提及的六书第一段,象形! 象形顾名思议,写什么象什么,不拘泥于形式,心里所想,笔端所现。 按孟子的经验,练象形不宜多,不要超过百字,凝练之后,一字一字的融合,到最后只剩下一个字,可视作象形大成,每一招,都带着那个字的威能,甚至机缘巧合之下,还能领悟出象形神通。 但是字的选择要慎重,尤其是最终凝练出的那个字,练之前一定要考虑清楚,哪个字与你最为契合。 这也是最难为人的地方,有的人选错了,或者随便乱选,最终练的不伦不类,把象形练废,之后的指事、会意、形声、转注、假借,无从展开。 据孟子所说,最普遍是练自己的名,如孟子,单名一个轲,他就单练轲,以一百字凝练出一个轲字。 一拳打出,拳罡化为一辆战车,势无可挡,无坚不摧! 名哪怕再不契合你,也是跟你一辈子的字,与你生死与共,相伴到老,与你的一切密不可分,在没有更好选择的情况下,凝练名不失为一稳妥之法。 不过王蠡心里有些嘀咕,他的名是蠡,朽木,凝练出来,最终是一根朽木,里面飞出无数飞虫。 这是虫修啊! 自己是剑修,怎么可能做虫修呢? 诶? 有了! 剑修哪还有别的选择,理当凝练出剑字! 因一百是完美之数,而天道有缺,故选择凝练字的总数是九十九个,强练一百个字,有极大的可能会失败。 但凡事没有绝对,也有成功过,如孔子、孟子、张良、诸葛亮,整个文界,只有这四人从百字中凝练出一字。 王蠡首先想到的是大罗剑经的入门篇,一字一字的数了起来,数到最后,神色一滞! 刚好一百个字! 要不要剔除一个? 王蠡暗暗思索,并在脑海中推衍,却发现,一字不能增,一字不能减,少一个字,入门篇都不完整。 或者换一换? 这个念头刚出,就被王蠡按灭下去。 字不是随便选的,必须要与最终凝练的那个字有一定的联系,他已经决定凝练剑字,又有什么能比大罗剑经入门篇更合适的文章呢? 强行凝练,存在失败的可能,但换一篇文章或者自己凑字数,恐怕会失去机缘,这就是一个要不要担风险的问题。 ‘也罢,圣人能行,我为何不行?我有系统,圣人有吗?’ 王蠡略一迟疑,王蠡眼里闪现出狠厉之色。 除了入门篇,六篇基础剑诀都在百字以上,而且各有偏颇,反是入门篇最全面,也最通用。 第五十五章 封口 王蠡默然片刻,霍然站起,挥舞手臂,开始凝练第一个字:气! 练字没有固定的成法,也不象拳脚功夫,一招一式皆有套路,而是以身体的各个部位来写字。 其中取舍非常重要。 如果使用的部位过多,字形就显得臃肿,过少,字形又会单薄,火候必须自己琢磨,没人教你。 毕竟整本字典上万字,孟子吃饱了撑着,才一个字一个字的教你如何以最正确的方式把字形表达出来。 众人错愕,都没想到王蠡这么快就开始凝练象形了。 不过人与人之间隔着三丈距离,王蠡影响不到别人,也不好指责他,甚至有些人暗暗观察起了王蠡的动作。 象型字的凝练,只根据个人情况,偷师没用,因为适合别人的字,未必适合你,只能拿来借鉴。 王蠡也不怕别人偷看,心神渐渐沉浸进去。 虽然孟子尚未细讲六书,但王蠡悟性99,举一反三的能力极强,仅仅是大概的论述,就为他指明了方向。 目前所欠缺的,只是系统性的凝练方法。 不过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没法再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孟子说的话。 同时因着咏叹读书法,也不用象别人那样悉心思索,读书法能带给他灵感,让他的大脑如光脑,具备自行推衍计算的能力。 拥有如此得天独厚的优势,傻了才自己参悟。 反正长夜漫漫,不如慢慢摸索,待得孟子传下六书的具体修行法门,再作印证便是。 细微的差异,王蠡还是有信心调整过来。 一夜过去,王蠡凝练了七个字。 天亮了,孟子再度前来,从礼开始教。 “礼者,祭也,敬也,贤君必恭俭礼下,取于民有制,凡人之所以贵于禽兽者,以有礼也,故诗曰:人而无礼,胡不遄死,礼,不可无也……” “文王制五礼,吉、凶、军、宾、嘉,一以分之,是为天地正理,或择其一,或择其二,切忌贪多求全……” 孟子传法,直指本义,通过文气震荡深入神魂,让人欲罢不能,哪怕天光变暗,孟子飘然离去,都无人在意。 王蠡也是被震憾了,他发现把礼理解为阵法过于肤浅,这分明是秩序、规则,是世界的本质,阵法只是外在表现。 当然,如想参悟秩序、规则,前提是熟练掌握阵法,每个阵法,对应一道神通。 入了夜,王蠡继续以咏叹读书法默诵孟子对礼的讲解,阵阵灵光浮现,文气也哗哗上涨,不过他见好就收,在文气涨到一尺三的时候,开始吞吐文气,震荡神魂。 在几近于达到承受的极限之后,又继续凝练象形字,由于有了经验,这次凝练出十个文字。 第三日,孟子传授六乐。 与礼类似,把六乐理解为音攻也是肤浅了,王蠡认为,六乐应该是沟通信息,聆听天地妙音的一种媒介。 不过他对六乐不大上心,主要是不通音律。 孟子离去之后,王蠡继续默诵孟子对礼的讲解。 文气越高,增长越慢,昨夜长了三寸,今夜花同样的时间,只涨两寸半,臻至一尺五寸五。 依然一如上日,王蠡继续吞吐文气,震荡神动,到了极限之后,再转为凝练象型字,这次凝练出了十三个。 第四天,传授射道。 射道便是箭术,王蠡很感兴趣,听的异常认真。 第五天是御,御与王蠡猜想的一样,是一门无上遁术,熟练掌握之后,依然有可能修出神通。 第六天是书,这让王蠡精神一振,用心聆听,孟子的讲解与他的思路大差不差,只在细节方面有些出入。 王蠡一边听着,一边调整,获益菲浅。 当天晚上,他改为默诵孟子对六书的讲解,又在神魂震荡达到极限之后,凝练出了二十一个字。 第七天讲九数,王蠡发现,自己又肤浅了,九数不仅仅是卜噬,还是认识和丈量世界的工具,这是很实用的法门,只是九数与前世的代数几何完全不搭边,必须从头开始学。 不觉中,天光渐沉。 “当!” 一声钟磬鸣响! 每个人都从受法状态中清醒过来。 孟子道:“时辰已至,尔等请回罢,切记悉心参悟,勿要倚仗术法神通为非作歹!” 说着,袖子一挥! 广场上诸人,均是一阵天旋地转,再睁开眼时,已经回到了大成殿中。 “奇啊,果是奇啊!” “哈哈,术法神通在手,一切我有啊!” “先别吹大话了,参悟了再说!” 这七日,是以文气裹着神魂进入文界,身体的消耗几乎为零,神魂则有文气滋养,多数人未受影响,只有个别人精神疲惫些。 众人打趣说笑,王蠡也内察自身。 尽管他控制着读书,文气也达到两尺一,象型文字则凝练出了八十一个。 再看面板! 悟性:99 根骨:40 精气:56 胆力:9 神炁:18 情志:31 王蠡暗暗点头,这七天下来,虽然根骨没增加多少,但神炁和情志增加了,也算没有耽搁,而且有儒家神通的完整修行之法,就算现在用不到这么多,将来也可以慢慢参悟。 当然,最直接的收获是文气突破了两尺,只要不是过度消耗,就不会再降了,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王公子文气增长之速,令我等忘尘莫及,想必有了不得的参悟,不如你我交流一番,如何?” 这时,一名紫薇书院的读书种子,名阮天正,据说是前朝阮大铖的直系后人,缓缓踱了过来。 显然,某些人仍在试探! 王蠡面色微沉,随即却是笑道:“能与紫薇书院的读书种子交流,乃我生平之幸,这几日来,我一直在参悟象形,略有小得,便请师兄指点!” 所有人都在听王蠡怎么说,可是王蠡神色瞬间古怪之极,张口结舌,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公子,怎么了?” 阮天正面现不快之色。 王蠡无奈道:“请阮公子先说!” “也好!” 阮天正点了点头,正要开口,却是如王蠡一般,神色古怪,张了几次嘴,就闭上了。 “阮公子,有问题?” 另一名紫薇书院的读书种子,钱谦益之后,钱月明问道。 “好象说不出来。” 阮天正摇摇头道。 “哦?还有这样的古怪事?” 众人一听来了兴趣,纷纷要说出自己的感悟,却没一人能说出口。 第五十六章 没功德 “诸位,莫要徒劳了!” 县教谕一副见怪不怪的模样,双手一压:“圣人对尔等下了封口令,这并非鄙帚自珍,舍不得将儒家术法神通传于世人,实是一知半解,害人不浅,如尔等半吊子水平,便随意传授,岂不是误人子弟?” 众人想想也是。 薛蝌问道:“请问教谕能否将术法神通传人?” 县教谕摇摇头道:“差的远呐,此事无法说清,造诣到了,封口令自解,不过据我所知,国朝开国百年以来,尚无一人能破除封口令。” 柳湘莲失声道:“难道要达到圣人的造诣才行?” “呵呵~~” 县教谕呵呵一笑:“这事谁能说的清,行了,天色不早了,尔等回去罢,三日后,如想接任务,可再来县学。” “是!” 众人齐声拱手拜别,转身离去。 出了县学,柳湘莲唤住王蠡道:“王公子,三日后可会再来?” 王蠡点头道:“我打算过来看看,柳兄呢?” “自然要来,我们一起接任务便是!” 柳湘莲哈哈一笑,大步离开。 其余各人也纷纷找相熟的约定好三日后过来。 王蠡神色有些古怪,凭心而论,柳湘莲还是不错的,值得交往,但问题是,长的太帅了啊,哪怕穿越界有一个丑人没资格穿越的定律,在面对柳湘莲时,王蠡都自愧不如。 和柳湘莲一起做任务,万一碰到狐妖女鬼之类,风头岂不是被柳湘莲抢光了?难道让自己一个穿越者做配角? ‘不,男人靠实力,不靠脸,我又没穿越到女尊世界,为什么要靠脸吃饭?’ 王蠡说服自己,迈动脚步,回到家时,天已经黑了。 “哥,你回来啦?学了些什么?” 巧儿迎了出来。 王蠡笑道:“圣人下了封口令,没法说,你现在最紧要是好好读书,读出文气,我传你仙剑术,一样能当个女侠,惩奸除恶,逍遥天下!” “嗯!” 巧儿捏起小拳头,重重一挥,眸中满是向往之色。 “哎~~” 婶婶站一边,又好气又好笑,无奈叹了口气。 王蠡问道:“婶婶,店铺可曾去看过?” 婶婶道:“小青姑娘接我们去了,还不错,就等你回来开业了。” 王蠡道:“那就明天搬过去吧。” 婶婶有些犹豫。 巧儿忙道:“娘,你又不是没见过那些姐姐,都很好相处,小青姐姐不也是让我们赶紧搬去吗,再说这屋子还是我们家的,想来随时都能来。” “是啊,这里还是我们的家,先吃饭吧!” 婶婶不舍的笑了笑。 吃过饭后,王蠡继续带着巧儿读书,他的咏叹读书法经过一再修正,效率也逐渐提高,巧儿读着读着,头顶开始有灵光闪烁,这正是文气种子,无疑是个好现象。 由于要凝练剑字,王蠡的时间明显囧迫,只得牺牲睡觉时间,读过书后,继续凝练,早起照样练剑。 很快一夜过去,大清早,王蠡叫了辆车,收拾了下,带着婶婶和巧儿去往店铺。 “公子!” “公子来啦!” “婶婶好!” 众女纷纷出迎,把三人迎入店内,还帮着搬东西,虽因忙碌有些憔悴,但劲头都很足。 王蠡笑着一一点头招呼,店里有两进院落,诸女住后面一进,王蠡一家三口住外面,众人一边说笑,一边忙碌。 巧儿更是跑里跑外,亲切地喊着姐姐,显然,已经来过不止一次了,这也正合王蠡的心意,他就怕两边不熟,生份尴尬。 不过转念一想,完全是多虑了。 现代人有社恐,关键是日子太舒服,不出门也能活的很好,可古人没有资格社恐,不论贫富,卑微或是高贵,每天必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物,只为混口饭吃。 古代是赤果果的丛林社会,今天不努力,明天就会被打落尘埃,乃至于死无葬身之地,论起社交能力,古人把现代人甩了八条街都不止。 ‘也亏得是自己啊,换了死肥宅穿越,只怕会被玩死!’ 王蠡暗暗感慨。 “你打算什么时候开业?” 好不容易,收拾完了,小青走了过来,问道。 王蠡沉吟道:“明天吧,今日婶婶和巧儿刚搬来,我也打算去拜访老院长。“ “哥,又要出去么?” 巧儿问道。 “嗯,我一会儿就回来!” 王蠡笑了笑,便离去。 上午的秦淮河畔,人烟还不是太多,王蠡负着手,信步闲逛,心里却是暗暗思忖着该如何与老院长交往。 如这类上了年纪的怪人,又隐于市井,多少都有些怪癖,如果一不小心犯了忌讳,只怕会触怒对方。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突然前面有喧闹声。 王蠡本能的加快脚步。 就见河里,一个老者拼命挣扎,边上不远处有个竹篮子,二三月间,河水依然冰寒澈骨,没有人下去救,只是拿竹竿让老者抓。 或许是年老体衰的原因,老者几次都没抓住,反而离岸越来越远。 王蠡二话不说,跳入水里,三下两下把老者捞了出来,并且留意了下自己的功德。 诶? 没涨? “篮子,我的篮子!” 那老者虽被救上岸,却指着河面凄厉嚎叫,哪怕不少人都说他那破篮子不值几个铜板,也不管不顾,还可怜巴巴看着王蠡,似乎是想王蠡帮他把篮子捞上来。 王蠡发了疯,才会再跳到河里捞篮子,索性摸出几十个铜板,递过去道:“老人家,篮子没了,拿去再买一个便是!” “诶,多谢公子!” 老者抢过铜板,一个个数着,喜笑颜开的揣入兜里之后,突然抱住王蠡大腿,干嚎道:“公子您是好人,求您行行好,我的小孙子病了,您再给几个赏钱吧,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呐!” “这老家伙怎么这样?” “原来是讹人的!” 周围人指指戳戳。 王蠡也目瞪口呆,关键是,他掏了几十个铜板出去,依然没有功德进账。 “公子,我家小孙子病的快不行了,您行行好吧!” 老者抱着王蠡大腿,嚎啕大哭,那真是一把鼻涕一把泪。 ‘也许……他是因为心忧小孙子的病情才顾不上感激我?’ 王蠡心里一软,为老者找了个借口,又从怀里摸出些碎银,约有二两,塞老者手里,笑道:“拿着,去给你小孙子看病吧。” “公子,您是活菩萨,活菩萨啊!” 老者的笑容如鲜花般绽放,紧紧攒着银子,一溜烟跑了。 第五十七章 指点 功德关乎自身,一丁点的变化都能觉察到,王蠡连忙察看功德。 草了! 还是一点都没增加! 这是切切实实的被人讹了二两银子,虽然不多,却是窝火啊! 救人、给钱,都换不来功德,小青说的果然没错,人心怎会沦丧至此? 活(da)菩(sa)萨(bi)? 王蠡长吁了口闷气,他还不至于去追那老者,把二两碎银子要回来,只是摇了摇头,连湿潞潞的衣服都忘了蒸干,往县学走去。 当然,他心里还是有些侥幸的,万一是游戏红尘的老前辈呢? 这种事就和买彩票一样,中了,就是大奖! 不中,也只是两块钱的事情。 王蠡忍住了回头看的冲动,加快步伐,当来到书院时,才想起衣服仍是湿的,忙匆匆运功蒸了蒸,才踏进门槛。 “哟,王蠡来啦!” 书院的教习非常热情,毕竟王蠡放弃了去三级书院进修的机会,也要为书院搏一搏四级书院,这得是多么仗义的人才能做出来的事? 比那个狼心狗肺的薛蝌好多了。 诶? 王蠡心头一喜,得到了一小丝功德! 就这都有功德了,如果自己真的帮助书院晋升四级,岂不是能得到更多的功德? 突然王蠡对功德有了些猜想。 功德不在于好坏,而是在正确的时间,对正确的人做正确的事情,三个条件必须同时满足。 哪怕一个十恶不赦之辈,在正确的时间对他做了正确的事情,他也会感激,收获功德。 简而言之,做善事不一定有功德,功德来自于人心,也与世情有关。 当做善事得不到功德的时候,考验的是人性,也是对内心的拷问,这也让他理解了为何大罗剑经筑基还要修炼情志。 “请问老院长可在?” 王蠡笑着问道。 “在!” 教习回身一指。 “多谢!” 王蠡拱了拱手,快步离去。 “进来!” 当来到院长的小院时,屋里传来叫唤,王蠡推开门,现出了若有所思之色。 老院长还在看金瓶梅! 金瓶梅是一本世情书,原来老院长也在琢磨功德啊! “见过院长!” 王蠡拱手施礼。 “嗯~~” 老院长放下书,看了眼王蠡,见衣衫上有水印子,不经意问道:“掉河里了?” “倒也不是,遇到一老者坠河,学生将他救了出来……” 王蠡也不隐瞒,把经过详实道出。 老院长沉吟道:“你救了人,给了银子,却未得到功德,心里是否有怨气?” 王蠡老老实实道:“怨气谈不上,只是有些郁闷。” “今后再遇见类似的事情,你还会不会救?” 老院长眼神变得凌厉起来。 王蠡心知在紫府境高手面前,哪怕有一丁点的言不由衷都会被觉察出来,亏得自己领悟了功德的内涵,心境早已平复了。 倒也不慌不忙道:“人间百态,红尘万象,大赵亿万百姓,什么样的人都有,一叶障目不可取,学生岂能因此乱了心境?” 老院长不置可否道:“如何一再遇上这种事情,你是否会心寒?” “不会!” 王蠡自信道:“帮助别人,未必要获取回报,自己也能快乐,世间虽浊恶,却还是有些美好的东西。” “哦?” 老院长眼里射出奇光,他能分辨出,王蠡说的是真心话,不禁暗暗点头。 “此书你可曾看过?” 老院长又指着金瓶梅,问道。 “看过!” 王蠡点头。 “这是本什么书?” 老院长又问。 王蠡道:“世情书!” “咝~~” 老院长倒吸了口凉气,这小子与老夫不谋而合啊。 不象现代人,当时人对金瓶梅的认知以刘备文为主,文人雅士素来不齿,老院长对王蠡又生出了种同道中人的感慨。 “读金瓶梅,而生怜悯心者,菩萨也,生畏惧心者,君子也,生欢喜心者,小人也,生效法心者,乃禽兽耳,王蠡你是哪一种呢?” 老院长忍不住问道。 王蠡沉默了片刻,才道:“学生初读此书,心怀羡慕,西门庆区区市井无赖,凭下作手段,赚来家财万贯,怀拥娇妻美妾,好不潇洒快活。 再读之,心生愤怒,武大郎本份老实,无非是生的丑些,却惨死于尖夫银妇之手。 次读之,心生悲凉,没有谁生来下贱,若有可能,想必潘金莲也不愿活成一个为达目地,不择手段的银妇。 学生请问院长,是什么原因,让好生生一个人,变成了全无礼义廉耻的恶鬼? 学生又读之,心生后怕,武松,行侠仗义,赤心真情,真君子也,为报兄仇,前程尽毁,试问究竟是何原因,令好人不长命,祸害活千年?” 老院长现出了深思之色,王蠡思考的角度,是他从未想过的,但是反思之后,又陡觉惊悚,为什么书中那一个个活生生的人,最终都变成了鬼? 是什么原因? “你可知晓?” 好一会儿,老院长问道。 王蠡摇摇头道:“我也不知,但是我会时刻警省自己不可以活成那样。” “是啊,我们管不了别人,难道还管不好自己?” 老院长哈哈一笑,挥了挥手道:“好了,只是闲聊而己,想明白了就去想,想不明白,也没必要去钻牛角尖,你已经受了法,算是正式踏入儒门修士行列,你对两个月后的府试可有了解?” “正要请老院长指点!” 王蠡肃容拱手。 府试的流程与童生试类似,依然是三天。 第一天笔试,分别考经义、史论与策论各一道,当夜阅卷,次日一早张贴淘汰名单。 第二天诗词,流程等同于童生。 第三天斗法,以儒家六艺相斗。 金陵府八县考生,角逐三十个秀才名额。 老院长沉吟道:“笔试与诗词比试,老夫没法教你什么,想必以你之才,通过不难,难者在于斗法,你可知为何?” 王蠡点头道:“是历届落榜的老童生。” 大赵规定,三十以下,都可参加童生试,有些考生已经落榜好几次了,或许文才不会有太大的提升,但是对儒家六艺的理解,绝不是只参悟了两个月的新科童生可以比拟。 很多新科天才童生,就是折戟在老童生手里。 书院在童生试后,所做的针对性练习也多在实战方面。 “嗯~~” 老院长捋须道:“看来你也明白,儒家六艺你修习的是哪一艺?” 王蠡道:“六书之象形。” “象形?” 老院长拧了拧眉。 第五十八章 老院长的叮嘱 “院长,有问题?” 王蠡心里格登一下。 “哎~~” 老院长叹了口气道:“儒家六艺中,射术威力最大,乐最易上手,其余各有各的妙用,但若论起位列最次者,当属六书。 这并非说六书威力不行,儒家六艺,每一项都了不得,实是凝练字符过于繁琐,叠加的字数越多,就越难凝练,资质平庸者,通常在五十以内,老夫花了五年时间,以九十七字凝为一字。 一旦失败,必须重新寻一个字,从头再来,这一败一寻间,空耗了无数时光。 若没有府试的压力,慢慢凝练倒也无妨,哎,老夫也没想到,你竟然会以最为繁琐的六书开始。” 老院长又心情复杂的叹了口气。 王蠡也是无语的很。 儒家六艺,礼不用说了,阵法他一窍不通。 乐更不用提,他不通音律。 尤其古音和现代音有很大的不同,这个时代,通用燕乐,而先秦的音乐,未必是燕乐。 射和九数也同样没有任何根基,御是身法遁术,暂时还用不到,只有六书才最有可能在府试前修炼出来。 老院长又问道:“你既然开始了,那老夫问你,你以多少字凝练,又凝练了多少字?” 王蠡道:“学生以一百字凝练,目前已有八十四字。” “什么?” 老院长眼神一缩! 一百字? 凝练了八十四字? “难道传法的圣人没告诉你们,凝练字数不要超过九十九字么?” 老院长忍不住道。 王蠡道:“亚圣提过,可学生手头有一篇合适的文章,恰好百字,一字不能增,一字不能减,学生又舍不得放弃,只得硬着头皮凝练。 虽然有史以来,只有孔圣、亚圣、张良与诸葛亮凝成了百字文章,学生若自比这四位难免不自量力,可是没有别的选择,只有那个字,最为合适。 至于凝练了八十四字,是因在文界的第一晚就着手,出来时,已有八十一字,昨晚只凝练了三个字……” 在文界中,有取之不竭的文气,凝练速度极快,回到人间之后,所需的文气全靠自己提供,数量与质量都和文界不能比,不可避免的慢了下来。 老院长看着王蠡,心里暗暗惊讶。 这小子悟性可以啊! 亚圣只讲了大概,就开始凝练,并且没有太大的问题,只是微调了下,没准儿真能给他练成。 老院长动了爱才之心,又有悟性,又能谨执本心,这样的人很难得,很想把自己在阵道、音律、九数方面的成就传给王蠡,但他知道急不得,一切以院试为主,过了院试也不迟。 当然,因着封口令的缘故,老院长的传授不会涉及到精义方面,只是以自己的经历和造诣,帮助王蠡尽快领悟。 如今能做的,就是辅助王蠡凝练出象形字符。 老院长沉吟道:“老夫有些经验,或能帮助你,不过你的情况特殊,未必切合你的实际,有用则用,无用则弃,不要过于依赖……” 融合的方式一点就透,从意、形、声三个方面着手,由易到难,循序渐进,因着是自己挑选出来的文字,字与字之间,必然会存在某种联系。 王蠡沉默了片刻,这种方法看似简单,但是除非真传弟子,基本上不会外传,他相信薛蝌在三级书院,不可能学到如此系统性的方法,自己也是好心得了好报。 “多谢院长!” 王蠡拱手称谢。 “嗯!” 老院长点头道:“你融合的时候,莫要急躁,宁缓勿快,一有不对劲处,先停下来,好好想一想,你回去罢,试前半个月再来!” “是!” 王蠡起身,深深一躬,转身离去。 …… “公子,快来点炮!” 次日一早,浣香及几名女子把十万响大地红一圈圈的挂在了门外的竹杆上,回头唤道。 今日是店铺开业的日子,当时普遍的起名方法是某某记某某铺,本来众女提议起名王记香皂,却被王蠡否决,起名青蠡皂业。 当然,起这个名,不是王蠡对小青有什么想法,小青美则美矣,性情也直爽利落,但是小青的真身他还接受不了。 主要一来是顺口,二来把小青与自家绑在一起,可以多多照料婶婶与巧儿。 小青也没拒绝,这就有些微妙了,婶婶对小青热情了许多,巧儿更是绕着小青打转。 很多民众,围在一边,指指点点,牌匾还没揭开,都不知道店里卖的什么。 “啪啪啪啪!” 王蠡点燃引线,鞭炮炸响,纸屑纷飞,烟雾弥漫。 巧儿与几个女子,也把一只只天地响点燃,砰的一声飞上半空,再一声巨响,炸的粉碎,热闹而又喜庆。 宝钗与黄老也远远站着,黄老忍不住问道:“姑娘,你说王公子做的什么生意?这些日子,老朽也在关注他,却从未见他从外面进货啊!” “哼!” 宝钗暗哼一声,并不说话,让她一个姑娘家说是皮肉生意,哪里能说的出口? 约摸小半个时辰过去,硝烟渐渐散尽。 王蠡向四周拱手道:“各位父老,各位乡亲,鄙店今日开业,专售香皂,或许有人会问,什么是香皂,我只能说,比胰躁子更加高级,洗过更舒服。 那么,价格呢? 香皂使用了很多珍贵材料,配方请恕我保密,但成本极高,原价应售一两银子一块,现开业大酬宾整整三日,五折亏本销售。 鄙店初开,不为赚钱,只为打响名气,亏钱赚个吆喝,只要五钱银子就可以买走! 垒起七星灶,铜壶煮三江,我店喜迎八方客,店里设有洗手之处,大家可以免费来洗手,洗手不要钱。 现在我宣布,青蠡皂业,正式开张! 婶婶激动的把盖住牌匾的红绸扯下,小青也推开店门,一位位姑娘,列队相迎! “香皂是什么,得进去瞧瞧!” “一两银子太贵了吧?” “洗手又不要钱,先洗个手,嘿嘿!” 人群一窝蜂的涌到店里,柜台里面,码着一块块香皂,按香味分门别类,有桂花香、茉莉香、茶花香、牡丹香、草木香等林林总总十来种香味。 屋角摆着盆,专门给人洗手,还有一块汗巾。 “先洗个手!” 有人向洗手盆涌去。 “排队,排好队,大家不要急,一个个来!” 浣香指手划脚,维持着秩序。 众人倒也自觉,排队洗手。 第五十九章 动了心 古人想随时随地洗手并不容易,很多人一整天,手上都脏兮兮,油腻腻,实在脏的受不了,就着衣服擦一擦。 如今店里免费洗手,很快排了长长一条队,一直排到店外还打着弯。 第一个人把手沾了沾水,拿起香皂擦拭一番,再浸入盆里,搓两下,洗去肥皂泡。 “怎样?” 后面有人问道。 “光滑细腻,又干净又舒服,我这双手啊,从来没有这样清爽过,这香皂啊,真不错,比胰臊子好使多啦,掌柜的,来五块!” “来嘞!” 菡香激动异常,包了五块香皂,搭配不同香味,收了二两五银子! “我来两块!” “我来四块!” “十块!” “开业大酬宾,前三天半价,还不多买点,姑娘,香皂能放坏不?” “客官您放心,只要不搁太阳底下晒,不被虫蛀了,放个三年五载都不成问题!” “爷信你一回,来一百块!” …… 不得不说,能在秦淮河边闲逛的,多数身家不菲,几两银子根本不是个事,况且菡香诸女虽然算不得国色天香,却也是数一数二的姿容。 当着这么多美人儿的面,洗了手,好意思不买吗? 肯定有人好意思,但不好意思的占了多数。 边上的青楼,听个曲儿,吃点小酒,都得好几十两银子,香皂比起来,不值一提! 看着络绎不绝的人群进了又出,黄老不敢置信道:“卧滴个乖乖,才半个时辰,已经有几百个了,多数都买了,五钱银子一块,一会儿工夫,几百两银子到手了啊!” 宝钗也是眸光惊疑不定,看了会儿,便道:“黄老,我们也进去。” “姑娘,请!” 黄老在前领路,把宝钗迎入店铺。 “哟,薛姑娘,黄掌柜!” 王蠡笑着拱了拱手。 “王公子,恭喜恭喜啊!” 黄老呵呵笑着拱手。 宝钗只微笑着略一点头。 “薛姑娘,黄掌柜,请这边坐!” 王蠡把二人迎入柜内就坐。 宝钗笑道:“王公子客气了,我们只是随便看看,你尽管去忙,不用招呼我们。” 王蠡带着丝歉意道:“开业当天,没想到会如此火爆,若有招待不周,还请薛姑娘担待!” 说着,便去往一边,招呼起来。 店内的火爆,不仅让宝钗震惊异常,就是王蠡等人也连呼想不到,不知不觉中,到了正午,已经卖掉了近两千块香皂。 黄掌柜压低声音道:“姑娘,这生意了不得啊,一个上午,就一千两银子,香皂又必须要用,虽说贵是贵了点,可金陵城富户贵人也多,老朽替他估算了下,一个月差不多能卖掉两万块,我们算他一半的利,就是一万两,一年下来,闭着眼也能挣十来万啊!” 宝钗神色数变! 薛家虽然有丰年好大雪之称,但是家大业大不代表银子多,相当一部分都是田庄产业,没法变现,这几年来又年年亏空,日子其实也是紧巴巴的过。 而王蠡这个店,收进来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用现代话来说,是现金,有着充沛的现金奶牛! 眼前的现实,已经彻底推翻了她对王蠡的猜想,有这么丰厚的利润,又何必干那种事呢? 但她更多的,还是心惊! 她们薛家一年的现金流,把店铺租金加到里面,也就十来万两银子,这只是王蠡一个店的利润。 “姑娘?” 黄掌柜轻唤了声,目中闪动异样光芒。 “王公子,店里还有事,我们先告辞了。” 宝钗会意的站了起来,向王蠡点头笑了笑,便与黄掌柜离去。 回到自家店铺,黄掌柜摒退外人,压低声音道:“姑娘,王公子好象没什么背景,凭着区区屁童生,做这么大的生意未必保得住啊!” “黄老的意思是……” 宝钗不置可否。 黄掌柜嘿嘿笑道:“我们家是正经人家,哪能干出夺人产业的事来,不过我们守规矩,别人未必守,不妨先看着。 若是有人想夺王公子的产业,王公子又顶不住时,姑娘不妨雪中送炭,至少入他五成股份,再施些手段,慢慢摊薄他的股份,这产业不就成我们家的了? 每个月给他些利钱便是,也不算亏待他。” 不要以为现代公司中,大股东变着法去摊薄释稀小股东股份,最终将之踢出局的把戏古人不会,甚至古人比现代人玩的更顺溜。 因为现代尚要披着件法律的外衣,而古代不需要,只要大体上过得去就可以了。 宝钗眸光明灭不定,沉吟道:“此事别外传,连娘都不要说,先看看王公子那边的情况,咱们也不用特意找人去为难他,一切顺其自然。” “老朽明白啦!” 黄掌柜低声笑着。 …… 时间缓缓流逝,忙忙碌碌中,一天即将过去,店铺也关了门,店里灯火通明,众女兴奋的数着银子。 “这里是一千两!” “那里还有,没数完呢!” “一千三百两!” “一千六百两!” 婶婶暗暗咋舌,虽然她清楚,前三天过去,销售会进入一个平静期,但是一天几百两银子要有的,什么时候赚钱变得如此简单? 再一想到自家背负的债务,一个月之内就能还清了。 “娘,今天一共赚了两千三百二十两,扣掉成本,净赚两千三呢!” 巧儿激动的叫道。 “嘘!” 王蠡忙拦住道:“小心隔墙有耳,被人听到了,咱们这生意还怎么做?” “噢!” 巧儿后怕的捂着嘴巴,还向四周看了看,仿佛能看到躲在墙后面的人影。 婶婶摇了摇头,笑道:“今儿忙了一天,大家都累了,我们先吃饭,吃过饭后,该有的股份厘清出来。” “这……” 众女相视一眼, 菡香摇摇头道:“婶婶,我们不要股份的,公子救了我们,我们能有个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知足啦!” “这怎么行?” 婶婶脸一沉道:“哪有叫人白干活的道理,大家都是出了力的,理当分到股份,再说你们没有父母家人,总要攒些嫁妆吧,要不然嫁了人,还不得被欺负死?” “嫁人?” 众女均是喃喃。 或许有人不嫌她们身子脏,原意娶她们,可最大的问题是,失去了生育能力,一个女人不能生,连不会下蛋的老母鸡都不如。 她们从来没想过嫁人的问题。 气氛有些凝滞了。 王蠡忙道:“股份的事饭后再说,我们先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