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风心动》 第一章 重开上高中 昏迷前听着周边游客的惊呼恐叫,苏和暖脑海中闪过懊悔:我就说我不玩吧,这下彻底凉凉…… 拖着沉重眼皮,迷蒙听见救护车急促鸣响,苏和暖彻底昏死过去。 病房外,两人正立在墙角,愁眉不展。 “赵林松,我兄弟就这么一个女儿,你一定要让她醒过来。”哽咽的高大男人刚褪下警服,眼圈通红,捏着病危通知书,指尖颤抖。 被唤的医生推了下眼镜,叹息:“同学一场,得知正刚走了,我也好半晌没缓过来,苏和暖有些危险,我会尽力的。” 看眼手表,赵林松拍拍眼前人的胳膊:“我还有个手术,先走了,都十点了,你快去吃点东西吧。” 出警到现在,抓住了重大犯罪嫌疑人,男人顾不上去警局汇报工作,从送队友和侄女到医院,再到接受苏正刚离开,已经过去了一天一夜。 “对了,正刚祭奠定在哪天?” 储俊再看了眼病床上昏睡的小姑娘,转身离开:“后天。” 三日后,伴随剧烈争吵声,苏和暖悠悠转醒。 “从前我就说不让他去当警察,现下孩子没了爸爸,让和暖她一个姑娘同老人家怎么生活啊呜呜呜……” 苏和暖眼睛紧闭,意识逐渐归位,爸爸?她从小就没有爸爸啊。 储俊头大:“媳妇你能不能讲点理?” 女人情绪更激动了:“我讲什么理?我们从小玩到大,你也是个警察,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担心你们。感情就你一个伤心,我就是个旁观的。” 得,更加不讲理了。 “我心疼和暖,这也有错吗?”女人气到发抖。 “我也没说你错……” “你心里就是这么想的!” 储俊:…… 他真的很冤。 “好了别哭了,和暖不是还有妈妈吗?她——” 对上媳妇瞪起的大眼,储俊说不出接下来的话了。 病房的窗帘没拉好,一缕阳光正好照耀在眼皮上方。苏和暖抬臂去挡,才发觉浑身无力,胳膊上牵扯的针头叫她动弹不得。 苏和暖嗓子干疼,也是说不出话的状态,外面的人在吵什么?但她真的很想说:她也没有妈妈啊…… “你能不能别提那个女人!”眼看着媳妇在发疯的边缘,储俊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正要去拉媳妇的手,媳妇生气挥开,拎着包跑远了。 储俊手指摁眉心,犹豫了会儿,没去追。 苏和暖挣扎着,费尽吃奶的力气坐起身,远离了日头的干晒,推着药水架子下床,忍着浑身疼痛,颤着单手接了杯水灌下。 这才慢慢悠悠来到门口。 “那个……我想打扰一下。”听着熟悉的娇俏声音,储俊惊喜回头。 6号病房门口,一只睡得像干草的脑袋瓜探了出来。 苏和暖的本意是想劝劝,能不能别在病房门口吵架……却不想眼前这男人见到她,就像饿狼见到肉。 瞧着高高大大的身形,眨眼间两个错步便来到了跟前。 苏和暖盯着他两条大长腿发愣,储俊高兴去摸她的头,意识到她已经要上高中了,不再是小姑娘,还是保持些距离为好,又将手缩了回来。 微弯腰:“和暖,你醒了能走路啊!是不是很不舒服?想要什么跟叔叔说,饿不饿?想吃什么?” 苏和暖咽了口唾沫,一句“我认识你吗”卡在嗓子眼。 方才那个气势汹汹的女人没走远,听见动静又回来了。 见到门口二人,冲上来:“和暖,你醒了!可担心死阿姨了,快快快,先回去,别在门口杵着。哎呀!你怎么还干愣在这?赶紧去叫赵林松过来。” 女人拍了老公一把,又满脸笑容扶着苏和暖回病床:“你出车祸真是遭了大罪了,旁的小姑娘熬过了中考,哪个不是快快乐乐出去玩,你这运气也是没谁了,头还疼不疼?你赵叔说可能伤到了脑子,阿姨希望你早点好起来,快先坐下。” 苏和暖被她一通炮弹似的话轰个脑干碎裂,怔在病床上。 “什?什么?”想着心中问题,顺嘴便问了出来,“什么车祸?我不是高考吗?” 见她这双眼无神,绞尽脑汁的模样,任希言笑容僵住。 “和暖,你还记得阿姨是谁吗?” 苏和暖只觉浑身起了鸡皮疙瘩,颤栗四起。 天老爷诶?她是在做梦吧?是做梦吧…… 七月中旬,苏和暖拿到国内最高学府的录取通知书,笑眯眯从学校出来。 有不少同学提议吃个高三散伙饭,大家再出去唱唱歌看看电影放松放松。 苏和暖对这些一向不感兴趣,毕竟她最大的爱好便是看书做题刷试卷。 被人鄙夷地翻了白眼,苏和暖不想搅了大家伙的兴致,点头答应下来。 坐上公交车到了饭店,作为全班第一个拿到录取通知书的人,苏和暖受到了极大的欢迎。 “哇!这就是正华大学的通知书吗?”立体的教学楼封面,层层叠叠,精致又华丽的漆封外表上,书写金色楷体大字:“正华欢迎你”。 稀罕够了通知书,同学们七嘴八舌问起来:“苏和暖,你什么时候开学啊?” “首都那么远,你不得坐飞机去上学?到时候就见不到你了,我报的都是南方的学校……” 小心将通知书放回书包,苏和暖这才回答起同学们的问题:“昂,估计九月初开学吧。到时候肯定要坐飞机去了。” 又谈论了些天气、饮食的问题,一行人吃过饭,来到了市里最大的游乐场。 苏和暖回忆起那日的情景,只觉前一生做的最大错误决定,便是万般恐惧之下,同意陪着同桌去坐过山车。 百米高空,突然扬起一阵邪风,接着过山车脱轨而下,旁人以为这是特意设计的轨道,惊喜得还在大笑大叫。 但苏和暖出于本能的惧怕,第一个发现不对劲:这他娘的!底下没有接应的轨道了啊! 刹那间,苏和暖松开了安全扣带。 别问她为什么生死关头,手指头不是死死把住扶手,而是解开安全带?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可能就是觉着,反正怎么样都是死,不如毫无束缚,潇洒离去吧。 就是死前脑海里还在可惜,她好不容易考的状元啊啊啊! 苏和暖一点也不潇洒。 听着赵林松的问话,她抱着被子半天缓不过神,心里还在纠结:她特么的开学上高中!还要再念一遍苦逼的高中。 这找谁说理去? 她十八年来第一次去游乐场,第一次坐过山车,人就嘎了。 紧接着这世的问诊医生开诊断书:失忆症。 苏和暖幽怨盯着身边的一圈人,她真的很想说:我没有失忆!我也没有别的病! 总不能指着老天爷怒吼:你个不公的,怎么叫我这么倒霉吧。 顶着一群人同情痛惜的目光,苏和暖被安顿睡下,闭紧双眼的同时,心里还在给自己打气:再来一次高中三年,她照样是学霸。 嗯,就算是死也惦记着读书,如今又活了,不就是继续读书嘛,她可以的。 真的也是没谁了。 任希言晚上给苏和暖送饭时,便听她的乖乖侄女道:“希言姨,我想继续上学。” 给任希言感动的,瞬间眼圈红红,眼泪汪汪。 她那个顽皮的儿子要是听到暖暖姐姐这样坚强刻苦的话,指不定要认真学习多长一段时间。 “和暖啊,你赵叔,额,就是赵林松,你的主治医生说,你这伤到了大脑,不得多修养个一两年啊,你听话,读书的事情咱们不着急啊。” 苏和暖一听,手里的勺子丢进粥碗里,拉住任希言的手:“希言姨,我着急啊,我就是想读书!” 反正横也是一刀,竖也是一刀,早些上完三年课程,她还能早些上大学,她梦寐以求的大学自由生活啊,居然离自己这么遥远。 若是拖延个一两年养病,到时候不照样还得学吗? 关键是她突然发现,自己个从前的知识点居然一丁点也记不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赵医生诊断的那样,她有些失忆症状,还是开启新的一生,意味着所有的东西都要从头来过。 总之心情就是复杂,很复杂。 任希言被她磨的,心绪亦是难平。 最终答应下来:“你今晚先好好休息,明天我去给你带几本高中的教辅书来,你先看着预习一下,但是不要太累了,先把身体养好最重要。” 第二日一早,任希言将儿子送去了幼儿园,便去书店挑了几本高中教辅材料,想了想又买了几个笔记本和几支笔一起装上,给苏和暖送来。 苏和暖甜甜道谢,这位阿姨真的很贴心。 昨晚上问了她一些生活习惯和饮食爱好,连夜给她买了些生活用品和水果。连日常的生理期都有兼顾,怕她不能出院,提前备上几包应急。 刚醒还不能吃太多东西,今天还起早替她熬粥。 苏和暖是真心感谢。 任希言替她梳着头发,心内却是一通感慨。 “你爸爸走的急,没有对你留下太多叮嘱,当时你们父女两个在车上,你一定很害怕。” 想了想,苏和暖道:“希言姨,我真的想不起来了,当时,是怎么一回事啊?” 苏和暖这才得知原身是怎么死的。 第二章 我爸爸是大英雄 苏和暖的父亲苏正刚是一名警察,同储俊在同一所警局上班。二人自小以兄弟相称,关系极其亲近。 “我同你爸爸、赵叔他们是高中同学,还有你妈妈……” 对上苏和暖好奇的目光,任希言心中那些不满暂且道不出口,想了想继续道:“我们之前都是关系很好的同学,大学毕业了也经常联系。后来因为一些事情,你父母婚后的感情不是很好,在你很小的时候就离婚了,你跟着爸爸生活。” 苏和暖点头,关于原身的记忆,她脑海中只有些模糊的片段,任希言提到原身母亲,她脑子里更是一个画面都没有。 “出事那天,正刚是没有值班的,老公接了任务出警,恰好你父亲带着你在路上经过……” 当时下着雨,一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雨点落在车窗前,到最后追击嫌疑人时,已变成瓢泼大雨,砸落在心间,如战鼓般唬人惊心。 “爸爸?”苏和暖不解,为何突然加速,“雨中开慢点,这样太危险了。” 苏正刚戴着蓝牙耳机,里头是分队的指挥:“向右包抄,桥的另一端已被控制,老李带人堵住东桥!” 苏正刚只需跟紧了侧前方那辆黑色小轿车,一切似乎尽在掌握时,苏正刚恍然女儿还在车上,确实危险。 车子急刹车,大雨里,苏和暖不敢置信听他父亲吩咐:“小暖,你下车。” “爸?” “听话!下车!” 苏和暖不明白当爹的怎么这样狠心,连把雨伞都不肯给她? 被赶下车,苏和暖无助痛哭,委屈充斥着心间,发誓再也不想同爸爸说一句话。雨水顺着眼泪一块往下,模糊了视线,也分辨不清该去往何方。 腿着朝前走了不过两分钟,苏正刚一直跟踪的黑色小轿车显然发觉了不对,竟然恶从中来,凶残横暴地大拐弯逆行,朝着苏和暖的方向横冲直撞。 路上数辆轿车被撞击,交通一时混乱堵塞。 然而嫌疑人笃定苏正刚不敢硬来,车子加了速,直直奔向苏和暖。 高架桥上,苏和暖抱着胳膊,惶恐盯着眼前的黑车,巨物般嗜血高大,张牙舞爪的,车灯朝她打过来,那一瞬,苏和暖闭紧了双眼,头晕目眩地被人抱着滚了数圈,直至撞上护栏,头破血流。 “最后时刻,是你父亲跳车救了你,但他却被嫌疑人……” 据验尸的医生说,浑身上下,无一可辨认生前模样。 原本是为了护住女儿才将女儿赶下车,最终也是为了护住女儿,同歹徒搏斗,直至牺牲。 黑车上下来数人,持刀冲向守正不阿的苏警官,苏正刚同几人赤手搏斗,蓝牙耳机被撞落在地,另一端的储俊等人揪着心,只听见苏和暖撕心裂肺的哭吼:“求求你们,不要伤害我爸爸!” 话已至此,任希言已是捂脸,溃不成声:“和暖,阿姨想求你,不要恨你储俊叔,也不要怨你父亲,他们,他们只是……” 这也是她费心发誓往后要对苏和暖加倍好的原因。 夫妻俩总是后悔,当日为何要通知苏正刚,是不是没有那通电话,孩子就不会没有爸爸。 苏和暖目光怔然,神色有些许呆滞,但也早已是泪流满面。 用没有戳针管的手擦了把泪水,吸着鼻子道:“他们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情。我不怪他们,要怪只怪那些为非作歹的坏人,我爸爸同储俊叔叔都是好样的,他们都是为了保护需要保护的人。” 任希言红肿着双眼看她。 苏和暖扯出一抹笑容:“我爸爸是英雄,我永远以他为傲。” 任希言没忍住,俯身抱住苏和暖,眼泪再次涌了出来。 接连几日,任希言都按时给苏和暖送饭,陪她去做各项检查。 除了脑部的伤,苏和暖的胳膊、肩颈还有大腿后侧都有不同程度的刮伤,替苏正刚挡刀,她后背还有挺深的刀疤痕迹。 近几日,苏和暖每次起床都龇牙咧嘴的。 过了麻药和吃止疼药的那一阵,伤口结痂时是最难忍的。 日常她无事可做,幸好她还有书可以看,在办理出院程序前,她一直在翻阅高一的教辅书。 储俊对这事感到很意外,原因是他一直知晓,老兄苏正刚的闺女,从小听话懂事,学习上只是马虎一般。 正刚活着时,还同他倾诉过,不知女儿上了高中还是这副不认真的样子,往后考大学该怎么办才好。 他当时还宽慰了兄弟一番。 却不想,侄女经历了一番挫折,居然变得这么认真刻苦。 储俊同媳妇商量后,同上级请示了个想法。 出院这天,储俊带着确定信奔向苏和暖:“和暖,叔叔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苏和暖已经不需要人搀扶,也能自如下地走动散散步了。 她拎起自己的书包,是任希言给她新买的,里头装了些这些日子的生活用品。 储俊急忙从她手里接过:“我来拿,你慢慢走就行。” 瞧着储俊面色红润的模样,苏和暖笑问:“储叔叔什么事啊?” 储俊从怀里掏了个信封,递给苏和暖。 一打开,苏和暖就瞪眼:“华章中学?” 瞧见侄女“欣喜”的反应,储俊乐呵呵嗯了下:“之前你报考的那十三中太偏远了,我向上级领导请示,烈士子女是可以优先被录取华章中学的,那是州新市最好的中学,和暖,你就放心去念吧,有什么困难,叔叔都能给你解决。” 苏和暖捏着录取通知调函,上头清晰标注着自己已经被华章中学录取至高一八班。 苏和暖手有些抖。 “高兴傻啦?咱们快回家,你希言姨已经在家等着了。” 苏和暖欲哭无泪。 这些日子的提前预习,算是叫她明白一件事:这个世界同她上一世是存在着许多不一样的地方的。 比方说国籍、地名,还有一些日常生活习惯等等。 学习这方面,由于原身是个半吊子,学习上不怎么用心,所以她这个继承原身的后来人,只能回忆起原身的学习水平,再多的便没有了。 随着这几日的康养,苏和暖慢慢地能回忆上前世学习到的一些知识点,但是没用。 这个国家,或者说这个州新市的教材侧重点并不是那些。 就像中华上下五千年,各类学识浩瀚精深,现代人们不过是折取其中皮毛进行学习考试。 而州新市的侧重点,恰恰避开了她从前学过的。 这就意味着,她到了新的地方,从前那些都用不上,如果她要怀揣着考最高学府,当上市状元的决心去学,只会更吃力更刻苦,绝不会比前生轻松半分。 瞧着身前高大侧背书包的身影,苏和暖真的很想哭。 她现在只是个名实相副的学渣啊! 给学渣安排到市重点,结局会是什么? 不言而喻:被吊打,被碾压,被狠狠鄙夷踩在脚下。 这也太伤害她一个初来乍到的小萌新自尊心了吧呜呜呜…… 中午去储俊叔家吃过午饭,下午储俊便开车,送苏和暖回奶奶家。 恰逢周末,高速路上有些堵车,储俊百无聊赖翻看手机,刷到一条教育新闻。 “和暖。” 苏和暖正靠着窗户卖呆,闻言扭过头来:“嗯?” “有想过考哪所大学吗?” 苏和暖甜甜一笑:“考最好的。” 储俊挑眉:“朝大?” “如果储叔叔觉得那是国内最好的大学,那我就考。” 储俊笑着给她递来手机:“朝大是北方的好学校,市里的南新大学也是国内顶尖的,我同你爸爸就是那里毕业的。” 苏和暖接过手机,仔细看起学校的招生简介来。 “今年的最高录取分720?”苏和暖瞪圆了眼睛,“储叔叔,你和我爸爸都这么厉害啊?” 储俊收回手机,发动车子,眼中带笑:“你爸爸比我厉害,当年他高了我三十分录取的。” 方才那一翻看,南新大学今年最低录取分数线660分…… 苏和暖前生考上市状元,不过才690出头。 靠在座椅里仰头吐气,突然觉得今生任重道远,路途漫长。 融门小镇位于州新市东南方,是个旅游小镇。 规模不大,胜在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车子下了高速,便能瞧见融门特色弯檐建筑。 再往里车子便不能进了。 储俊停好车,取下苏和暖的书包同一些他准备的礼物,一并拎着同苏和暖朝姜奶奶家走。 木屋绵延,小镇的质朴热闹气息扑面而来。 灰墙青瓦紧密相连,屋身木柱子泛着陈旧颜色,青石板上余留些水渍,脚踩上去些微湿滑。 人群熙攘,游客络绎不断。 姜奶奶在热闹的二街有个门面,从前她是靠着好手艺吃饭,年纪大了便吃些老本,守着铺子赚个零花钱。 “姜绣坊”屋内,姜奶奶正擦拭着儿子的遗照,一不小心又落了泪。听到外间有人敲门,紧忙将照片上的眼泪拭去,将照片工整放至原位,应着“来啦”,脚步匆匆往前院走。 门是半拢着的,苏和暖踌躇着要不要进去,便见一白发精瘦的老太太跑了过来。 姜奶奶扒着木门,探出身子,一见到孙女,眼里满是慈爱:“暖暖,小俊,你们回来了。” 一把扯过孙女,将小手夹在腋下,拉着往屋里走:“做什么要敲门,怎的回了自个家都这么拘束了。”一边指挥着储俊,“来就来,不要买东西……赶紧放下给自己倒水喝。” 扭过头,细瞅瞅孙女脸色:“看这小脸煞白的,那天被吓得不轻吧?” 第三章 天仙般的孙女 这样亲切关怀的长辈叫苏和暖多少有些不适应。 腼腆笑了笑:“奶奶,我没事了,也不怕什么。您在家还好吗?” 姜奶奶叹口气,面上却是笑着的:“白发人送黑发人,奶奶就这个命了,只要你还好好的就行。” 能这么想得开的老人家不多,苏和暖挺意外。 “那奶奶也要好好生活,有我陪着你呢。” 姜奶奶欣慰揉揉孙女的发顶。 储俊放下东西,分类整理好,如在自家一般。给祖孙俩倒上热水,又翻出茶叶泡了些,三人坐下来,姜奶奶问了些储俊工作上的事情,储俊笑着一一答了。 “最初你们志愿做这行,我早就料到了会有这么一天。”姜奶奶握着茶杯,神色有些许低落,“人都说忠孝不能两全,我算是明白了。” 储俊歉疚垂头,良久才抬头看着姜奶奶道:“伯母,工作的性质是这样,盼您多理解。” 他又瞥向苏和暖:“日后,我会将和暖当作自己的女儿照顾,您有事也尽管给我打电话。” 说着话,电话响了。 储俊接起来,应是突然有工作来了。 姜奶奶摆摆手:“你要忙,自去吧。暖暖有我,我能照顾好她。市里离我这不近,真要帮忙,左右街坊邻里都能帮我,再说,我也没什么需要别人帮的。” 话是这么说,目送储俊离开的背影,姜奶奶眸光还是寂寥下来不少。 奶奶一定是在想爸爸。 苏和暖抿唇,靠在门框上发怔。 一抬头,便瞥见屋内悬挂起来的大幅刺绣及各类针织物件来。 缓下来,苏和暖静静欣赏起店内布置。 姜奶奶有极其精湛的手艺,尤其擅长苏绣和粤绣。 她的绣法诸如齐针、抢针、套针、网绣、纱绣等皆是熟稔灵活。苏绣绣品分两大类:一类是实用品,有被面、枕套、绣衣、戏衣、台毯、靠垫等;一类是欣赏品,像是店内四角安置的台屏、挂轴、屏风等。 苏和暖仰头恰好瞧见一套苏绣绣衣。上头是精巧繁盛的芍药,左右袖口缝合些山水图案,简约大气。 姜奶奶的粤绣主要有条幅、挂屏;寻常人家喜爱的日用品也有不少:像被面、枕套、床楣、披巾。姜奶奶也选了些披挂展示出来。其中一条凤凰戏牡丹的披巾大气迷人,红绿相间的色泽,衬得那凤凰活灵活现。 店内陈设的物件不多,但样样刻意求工。 姜奶奶是个很懂生活美的人,寻常便喜欢给自个和家人做些精巧漂亮的衣裳穿。 苏和暖仍在好奇打量四周时,姜奶奶已经取来自己前些日子给孙女做的裙子过来:“暖暖啊,几个月不见,你好像长高了不少,快看看这条裙子能穿没有?试给奶奶看看,要不要改改。” 前世她的衣裳都是捡些社会爱心人士捐赠的来穿,勉强过活而已。 印象最深的是一条洗得发白的牛仔裤,有一回匆匆忙忙来学校,过马路没看清,绊在井盖上摔了一跤,结果将膝盖蹭烂,同学们还直夸:“苏和暖,什么时候紧跟潮流,竟然新穿了条破洞裤,最近可是非常流行这款式……” 苏和暖怯怯接过崭新的白色长裙,很是细致的绣法,精美大气。暖色百合周边缝制些蕾丝花边,加了珍珠扣做些点缀。 想来原身也是个爱美的姑娘。 被姜奶奶推进房间,苏和暖傻眼望着满柜子的衣裙,一时合不拢嘴。 屋子朝南,下午的暖阳正照射在院落小栅栏内,些许越过落地窗,投射在衣柜上。 拉过白色布艺窗帘,挡了些光亮,苏和暖这才轻轻触摸原本属于原身的漂亮裙子。 重生了这些天,苏和暖还是第一次直观感受出“原来我是真的重生了”。 不知为何,从前没有拥有过的,这一世哪怕拥有些微,都会令她动容。 在接受与抗拒之间,还有一层胆怯。 不知道这样的美好生活能持续多久,也不知万一被人戳穿发觉了,她该如何自处。 “我只是个假冒的”,这样的无措心绪一旦滋生,便会叫人无比难堪尴尬。 不知道别的重生人士是怎么生活的,总之作为当事人苏和暖,她并没有很快地适应现下这样的生活。 做好了准备,但是没勇气去接纳即将到来的一切。 盯着如此漂亮的裙子,苏和暖不禁红了眼。 “暖暖,穿好了没有啊?”门外传来姜奶奶叩门声。 苏和暖急忙揉揉眼,憋回去鼻间那股子酸意:“诶,奶奶,马上就好!” 将更厚实的白金描线大窗帘拉上,苏和暖赶紧换上新裙子。 前世穿裙子的次数屈指可数,印象最深的那回还在人前丢了大丑,苏和暖对穿裙子的感受可谓差到极点。 笨手笨脚将身后的拉链拉上,头发从衣领子里扯出来,苏和暖打开门,对上姜奶奶满意的眼神。 “暖暖,合适不?” 苏和暖咬了下嘴唇:“奶奶,这条裙子真好看,我很喜欢,谢谢您。” 她眼神怯怯的,带着羞意。 姜奶奶却捂住眼睛,没征兆地哭了起来。 不同于在储俊面前的直爽豪迈,老人此刻却是像个孩子般,哭声里带着委屈,夹杂几分伤心。 苏和暖无措上前,试探性拍拍奶奶后背:“奶奶,您怎么了?” 姜奶奶摆手,先让她放声肆意多哭会。 得知儿子走了那天,老人家关了店门,一个人跑去老头子坟前坐了一天。 儿子追悼会上,她借口身体不适,连最后一程都没去送。 后来储俊同儿子一干领导人,亲自将儿子的骨灰送到家,姜奶奶捧着,硬是没在人前落下一滴眼泪。 可今日,不知怎的,见到天仙一般纯净可爱的孙女,老人家的泪花,怎么止也止不住了。 不愿意在别人跟前丢脸,却在世上仅剩的亲人面前,她脆弱得像即将消融的雪。 苏和暖许是感应到了属于原身的那抹异样感,随着姜奶奶哭声愈来愈大,她也红着眼眶抹起泪来。 祖孙二人抱着良久,姜奶奶才缓过劲来拍拍孙女后背:“来,让奶奶看看。” 苏和暖不明所以,往后退了退。 姜奶奶左右打量,眼光毒辣:“胸口这要改改,内里加大些会舒坦点;袖子口大了点;腰这收一收。” 语罢叫孙女脱下来拿去改,戴上眼镜,开了工作灯,老人家便沉浸下来专心做手头上的事。 缝纫机发出轻微响动,苏和暖就坐在一边,乖巧看着姜奶奶动作。 好半晌,姜奶奶缝了线,正要进行下一步,瞟了苏和暖一眼,又瞟一眼。 苏和暖挠挠后脑勺,是有哪不对吗? 苏和暖不知,姜奶奶心里头在吐槽:可是哪哪都不对。 从前孙女颇为任性,对她自作主张做的衣裙,总是挑三拣四。 不是不喜欢花样,就是嫌弃颜色。 像这种仙女款的长裙子,孙女是不太青睐的。 之前的苏和暖,都喜欢潮流短裙,那大腿漏的,都担心风一吹给她刮出打底裤来,大冬天连秋裤都不穿,就套双丝袜出门。 祖孙俩没少为这吵嘴。 奈何姜奶奶就好仙气飘飘这一款,觉得文雅秀气。 苏和暖长相大部分随妈妈,红润小嘴,琉璃珠的大眼,耳朵也圆,皮肤白净。鼻梁像爸爸,高挺的。日常若穿长裙子,自是美得吸睛。 赶潮流的那些款式,穿着也好看,露出来这那的,到底多些轻浮,不稳重。 姜奶奶手上动作利索,余光还在打量孙女。 不知是不是儿子走了的缘故,许久不见的孙女,性子上沉静下来许多。 从前从来不会瞧她做衣裳,今日也能耐得住性子瞧她穿针引线了。 第四章 总裁竟然这样做 姜奶奶的疑惑在晚间吃饭时进一步加深。 “尝尝这个。”姜奶奶给孙女夹了一筷子肉,“我腌了一个多小时,没有膻味。” 苏和暖一向不挑食,长辈夹菜更是不挑,鼓着腮帮子嗯声便夹了塞嘴里。 姜奶奶注视过去:“味儿咋样?” “好吃。”苏和暖满足地眯眼。 从开始炖肉的时候,她便蹲在厨房一角打下手,惹得奶奶惊疑不定,从前孙女从来不进厨房。 现下见她真的咽下羊肉,还一脸满足的模样,姜奶奶犹豫再三,开了口:“暖暖啊。” “嗯?” 你开始吃羊肉了? 纠结着,倒不如就这样吧,只要孙女开心就行。 挥开疑惑,当孙女懂事了。 “好吃就多吃些。”说着又给孙女多夹些。 苏和暖碗都堆冒尖了,举着筷子连连道:“奶奶,我先吃完碗里的。” 说着给奶奶也夹了一筷子菜。 “奶奶也吃。” “好好好。”姜奶奶笑得眼角出褶,心内也被某种东西填满。 吃过饭二人便坐在院子里,就着院落灯看书。 州新市是国内繁华的大城市之一,融门小镇于这样的市管辖之下,亦是车水马龙、门庭若市。 姜奶奶却早早关了前头的店门,带着孙女独享院中安宁。 八月初,院子里还有蚊子,低低嗡鸣。点上蚊香,那蚊子仍是来去自如,比人都惬意。 苏和暖一巴掌挥上去,盯着手掌上的痕迹,嫌弃皱皱鼻子。 “快去洗手。” 姜奶奶捧着一本时尚杂志,头也不抬道。 苏和暖举着手,匆匆跑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冲个干净。 甩甩手上的水珠,苏和暖重新回到院子里,顺着角落的落地灯抬头望去,对面沿街的致景酒店高楼矗立。晚上九点多,那一整栋楼都亮着外沿灯,景深大气。 与“姜绣坊”所在的土筑二街相比,一边是带着南方特色的民间小筑长街,一边则是充满商业气息的辉煌高楼。 居于高处,便可俯瞰融门小镇大部分美景。 此时,对面楼顶级套房内,人影攒动,交织后又迅速分开。 忙乱又秩序井然。 苏和暖眯了眯眼,远远瞧见一名身着工作人员服饰的阿姨,正抖落着房间里的被子。 想来是在打扫卫生吧。 苏和暖重新坐下,心想着不愧是五星级酒店,打扫一个房间便要这么多人。 捡起看到一半的《州新服饰演变史》,很快投入进去。 翌日一早,苏和暖抱着个包裹,脚步匆匆穿行于人流之中。 奶奶一大早包了不少肉馅包子,香喷喷的,她一口气吃了三个。 转眼奶奶便打包好一份,叫她收拾拿上,去前街十六号铺子,送给住那的文奶奶。 二人是从小玩到大的闺蜜,老闺蜜之间也是有些什么好吃的便要分享的。 前街的人明显比二街人更多,这一大清早的,前街右前方的停车场便停了满满当当的大巴车,还有少数轿车被交通管理员指挥着前往地下车库。 隔着人群,苏和暖脚步不停往十六号走,边好奇张望着来人。 为首的男人身姿高大挺拔,头发特意搭理过,一丝不苟。戴着墨镜,一身黑色休闲装,虽是日常的穿着,但周身的气度便叫人感受出此人应是个厉害人物。 他身边跟着一群西装革履的男人,拎着公文包,走路亦是雄赳赳气昂昂。 其中一个男子同他一样,穿着深色运动服,正比比划划同那戴墨镜的男人说着什么,男人摘下墨镜,苏和暖眼睛瞪圆,正要仔细瞧瞧长什么模样时,一名圆圆脸的老人便挡在了她身前。 “暖暖啊,这么早啊!诶,你出来晨练吗?” 为了防止认不出来人,苏和暖已经提前用原身手机看过姜奶奶的朋友圈。 文奶奶喜爱穿贴身的旗袍,小巧高跟鞋,圆圆的脸,不笑也能让人倍感亲近。 眼前人今日身着青荷长袍,点缀云纹如意扣,看来就是文奶奶了。 此刻老人家眉眼慈爱,示意苏和暖往铺子走:“我收到你奶奶发过来的微信了,这么早,我刚要出去买早点呢,正巧了,今天早饭钱省了。” 苏和暖被她的语气逗笑,将手里的东西递过去:“文奶奶,包子在这呢,您快趁热吃。” 十六号铺子就在前面不远,瞥一眼,上头招牌上刻着“文家首饰店”。 文奶奶接过,又非拉着苏和暖:“我那新酿了草莓红葡萄酒,正想着下午晚些时候给你奶奶送过去,既然你已经回来了,便同我去拿吧!” 热情叫苏和暖先坐下,给她端来不少零嘴,又急忙去舀酒。 苏和暖选了个没吃过的往嘴里塞,一边瞧着透明罐子里的酒。 这酒香味浓郁,颜色又十分艳丽,瞧着味道指定很好。 文奶奶弯着背,一边舀酒一边嘱咐苏和暖:“听你奶奶说,你也受伤了,那你可不能偷喝,虽然你从小喝我酿的果酒,但这回可得听我的,不能贪嘴了,先把身体养好。” 苏和暖轻声答应了,心内却在犯嘀咕,她前世从来不喝酒,真是滴酒不沾。这世恐怕要露馅,看来得找机会悄悄练练酒量才行。 “文奶奶,我只是爱喝您酿的嘛!” 文奶奶转身,笑着刮她鼻梁:“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上回跑去拐儿超市买啤酒,那时候还是生理期,被你奶奶好一通教训……” 苏和暖彻底震惊,原身竟是这样潇洒的人。 从十六号出来,苏和暖抱着玻璃罐慢慢往家走,微微有些出神。 原主喜爱各种流行的穿着打扮,为人也较为不羁。 所以她回来不久,便很容易生出端倪,叫老人家发现不寻常。 那昨晚上姜奶奶看她的眼神……是不是意味着早就察觉了什么? 拐过前街,再往右去便是二街。 停车场那头已经没有西装革履的人群身影,倒是一群穿得花花绿绿,挎着小包,披着长发,头顶遮阳帽的女孩子集体下了大巴车,朝她这个方向走了过来。 瞧着是公司组织旅游的,还有不少拎着电脑包呢。 出来玩还要工作,真是可怜。 苏和暖轻叹,下一秒便开始可怜起自己来。 分了心瞧别处去了,结果一转身,同来人撞了个满怀,脚下不稳,抱着的罐子便扬了出去,果酒登时扬了满天,全洒了。 连顺正笑呵呵对总裁表心意,看看那群傻缺,他吩咐下去的时候,明明已经特别清晰地说明:咱们这是出去农家乐!农家乐懂不懂?就是轻装上阵,出来放松身心的。 结果一个个穿的那是什么玩意?还兢兢业业拎电脑,当他们总裁是什么压榨员工的人了? 幸好他能懂咱总裁的内心所想,这不,只有他俩穿的是运动休闲装。 连顺看眼脚上的新球鞋,嗯,他真帅啊! “晏总,我们公司的女职员倒是挺上心的,融门这块的温泉也很出名,您看要不安排她们……” 话音未落,他同晏楚越率先享受了一把“冷泉”,还是带香气的。 二人长得高,那酒泼出来,不设防也后退几步,堪堪淋了大半身。 啊啊啊啊! 他的新球鞋啊! 晏楚越掸了掸裤子上的酒渍,湿哒哒的,这是不能要了。 冷眼朝对面望去。 那小姑娘瞧着比他们还惨。 踉踉跄跄倚在墙根上,白色裙子红洇了小半,还被玻璃罐子砸了脚,瞧着周边碎了一大片,她再脚滑摔下去,后果不敢设想。 “过来。” 一直皙白有力的手朝她伸了过来。 苏和暖一手扶住墙,葡萄大眼不设防望过去。 饶是见惯了公司美女员工的连顺也不由得怔住,干净又清纯,瞧着年纪还小,一双眸子也纯澈懵懂。 与公司那些想靠近总裁的妖艳心机女,是完全不同类型的美女。 诶,不对,这个小小年纪的,说不准心思更深。 早早打听到了他们总裁要来,故意往身上撞也说不定。 这般想着,连顺看苏和暖的眼神充满敌意。 接着,他看到了什么? 他高贵冷艳的霸道总裁,竟然朝那小姑娘伸出了手! “过来。” 苏和暖听见这声音,再望向那张脸…… 晏楚越。 她听见心内这样叫他。 前世经常被拿来作比较的二人,这一世,竟然在这样的情景下遇见了。 恐是她够不着,晏楚越又往前一步,不待她反应自己怎么也伸手了,便将她从碎片中拉了出来。 感受着手心里的温度,苏和暖心跳砰砰的,脸热了大半:“多,多谢!那个……对不起,我方才没看路。” 盯着晏楚越同连顺的裤子,苏和暖头埋得更低。 这里是虚拟的世界,怎么会遇见晏楚越?他是不是也认出自己了? 苏和暖心内快速活动。 可是他这样打扮,加上浑身的气质,显然不是前世那个人了。 难道说,他也重生了?亦或是,这个世界同上个世界有着相似的人和事? “我给你们洗衣服,我家就在前面,要不去换一下吧。”他们瞧起来是游客,这么早,应该是出来散散步,她打搅了人家的好心情,赔礼道歉也是应该的。 她同奶奶认个错,奶奶应该会同意借衣服给他们。 她没来得及说家里就是衣裳铺子,也有适合二人更换的衣服裤子。 晏楚越拒绝:“不用,下次小心。” 语罢,晏楚越不再多看她一眼,抬脚便往致景酒店去。 连顺已经被晏楚越一系列操作看傻眼,他的顶头老板,脾气怎么变得这么好了? 更神奇的是,他居然同这女孩子说了话,还出手相助了。 对着那群贴上来的女员工,晏楚越从前可是一个眼神都不给。 跟着离开前,连顺难得对着女孩子露出一个笑容,朝苏和暖点了下头。 苏和暖无措看着二人离开的背影,尴尬得直揪裙摆。 第五章 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 带着浑身酒味匆匆回到家,姜奶奶正巧出去了。 赶紧洗个澡冲掉难言的酒气,苏和暖换上一身利落的短袖短裤,将白裙子泡在盆里。 多漂亮的裙子,第一次穿就遭了大难。 苏和暖叹气,背后门口蓦地传来声音,吓了她一个激灵。 “怎么突然要洗澡换衣服了?”姜奶奶探个头,手里攥着一把小葱。 苏和暖蹲在地上,扭头将方才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了奶奶。 姜奶奶摇头:“我就出去摘把葱的功夫,你就惹祸。回头告诉文圆,可别再叫你跑腿了。” 苏和暖涨红了脸,弱弱辩解:“我下次不会了。” “放那泡着,我来洗。” 苏和暖一僵,手中速度加快:“不用了,奶奶,我马上弄好。” 姜奶奶放下葱又凑过来,这孙女哪哪都古怪,什么时候也学着洗衣裳了? 顶着老人家的目光,苏和暖揉搓了好一阵,红色酒渍总算洗净。 拉了晾衣绳挂上,苏和暖窝在房间内的椅子上缓口气,前院传来嘈杂的人声。 看眼时间,到了开店门做生意的时候了。 苏和暖来到前面店里。 这里的大部分建筑都是这般,前院隔开了做成店铺,招揽生意。 后院则是开了四角天井,分别建有不同的屋子,不同于古代的木头建筑,现下保留下来的,多了不少水泥砖石、瓷砖瓦片的修缮。 姜奶奶支起一半木门,苏和暖上前帮忙,姜奶奶回过头:“暖暖,你身上伤还没好,先去歇着吧。” 苏和暖把着木门,小脸上满是笑容:“奶奶,我能支得住,再说,我身上的伤口已经不疼了,都快好了。” 姜奶奶将另一扇木门支开立住,松口气给自己和孙女倒水喝,苏和暖接过水杯,听姜奶奶道:“你前头几个月,同你爸爸相处怎么样?” 苏和暖握着水杯,手指一顿,微微蜷曲起来。 她不知道啊…… 见她这模样,姜奶奶叹气:“我知道你爸爸对你一向严苛,但好歹你也是同我长大的,不过是同他去城里读了最后几个月的初三,你倒是跟着他学会了不少东西。” 真不知是该欣慰还是该难过。 在老人家心里,什么都不懂,娇气又任性的孙女变化不少,她内心应该是高兴的。 可是“懂事”这样的词汇对于一个孩子来说,实在是太过早熟残忍。 从前的暖暖,调皮又贴心,大部分时候给她的印象,是带着不谙世事的蠢笨执着,可爱又孝顺。 孩子同父亲关系并不好,她没有做过多的调和,一切都能顺其自然。 却不想再次见到儿子,已经是天人永隔,孙女也无需她从中调和,缓解父女关系了。 忆及往事,姜奶奶情绪并不高,但她十分善于掩藏。 或许自从老头子也因公殉职后,她比寻常人要想得开。 攥着杯子喝水,老人家的神情被挡住大半。 “奶奶,爸爸他,其实对我挺好的。” 自是挺好的,不然危急关头,怎么会舍了命救你? 姜奶奶差些翻个白眼,放下水杯又去打理店内卫生了。 苏和暖不知她日常开店都是怎么样的,便有模有样跟在后头学起来。 南方夏季容易下雨阴湿,必要的除霉除菌须得持续做。 给布料打理的酒精喷壶也是特制的,水雾快速扫过一遍,接着用熨斗缓缓烫平,保持光鲜的摆放。 另有一种直立熨斗,上头是可以直接安装进去消毒水,喷洒在屏风上的。 干着活,姜奶奶对着一把精雕细琢的小扇道:“这把扇子放了得有两年了,一直没有卖出去,要是今年还卖不出去,我就留下来给你做嫁妆。” 苏和暖闻言凑过去看扇面下的解释。 扇子是苏绣的工艺,小幅扇面用了大气水墨晕染,上头的渺茫烟雾竟然也是绣上去的。 苏和暖用手去碰,才发觉何止是雾,远山层峦叠嶂、舒缓小桥流水,一一都是绣线缝合上去的。 离远了看,还以为只是一把普通画扇。 苏和暖不由自主叹服:“奶奶,您这绣工真是太精巧了,如果不看解释,我都要以为这是您画上去的,哪成想竟然是绣的。” 从前孙女夸的也是这样直白,不过她只会说:“好看”“真美”“不愧是我奶奶”……这般的词汇。 许是跟着爸爸真的会说话了,姜奶奶笑笑:“这把扇子我做了一年,春夏秋冬的绣线制料都不同,耗费的时长当然久了,那时候我还想着卖出它,你去市里上私立中学的学费不用愁,哪知道后来……” 后来苏正刚忙于公务,不仅没实现让女儿读三年私立学校的诺言,也没有带着女儿去一趟游乐场。 这不是在路上,人就没了。 苏和暖不解:“奶奶,我不是在市里上了初三吗?” “你真的忘了?”瞥一眼孙女的脑袋,“不是说伤都好了吗?记性怎么还没好?”心里思忖着,得给孙女买点补脑的才行。 苏和暖不好意思摸摸头上缝合的伤口,那块剃了头发,被她用假发覆盖着,小心翼翼摸一摸,没有露馅,这才道:“奶奶,医生说我是失忆症,一时半会想不起来也是正常的,我当时磕到头,流的血太多了,您就同我说说之前的事情吧。” 祖孙俩一起打扫,姜奶奶捡起一些往事同她说起:“你爸妈以前是同学,上学那会人家就说他们青梅竹马,我看他们情投意合,也觉着挺好的,大学毕了业,两人就结了婚,没多久就有了你。” 苏和暖拎着鸡毛掸子,静静听着。 “后来发生了些事情,他们就离婚了。” 任希言阿姨也是这样说,什么事情呢? 显然二人都不愿意开这个口,苏和暖想了想,没有问。 “离了婚我就跟了爸爸。” 姜奶奶将一条披巾拿下来打理完,又重新挂回去:“是啊,但也是跟着我在镇上生活,你爸爸大忙人,哪有功夫照顾你。幼儿园读到一半,你就回来上了,后面念到初三上学期,为了让你高中能上得好些,我同你爸爸说,他得尽心了。初三下学期,你爸爸就将你转到市里去了。” 市里那个初中其实很一般,原身爸爸一直忙于工作,对家人实在是不怎么用心。 若不是姜奶奶敦促,恐怕他回家探望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苏和暖无意中看到过墙上挂历上的黑色笔迹。 打钩的便是苏正刚回来的日期。 大半年时光,不过是一个月回来一两次罢了。 “开了学你去市里念,储俊有没有同你说那学校是寄宿的还是走读的?” 苏和暖不解:“高中还有寄宿吗?” 她前世的学校似乎没有寄宿这一说法,大家都是走读的。 幸好救养院离学校近,她每日走读也没什么关系。 姜奶奶点头:“我想着,若是寄宿,你上学我也放心。也是,华章中学也是国内顶尖的学校,你爸爸就是那学校隔壁的六中考出去的,之前听他讲,那学校出的卷子都比六中好,他那时候天天去借人家学校同学的题目看——你储俊叔给你争取来这么好的机会,到时候可要好好学习啊。” 说着说着话题大拐弯。 姜奶奶开始愁:开了学走读,她不得去市里陪着孩子?可这铺子怎么办? 苏和暖也忧愁敛眉,她这个学渣,要怎么在高中立足? 知道孙女不太爱学习,姜奶奶又叮嘱道:“那里头都是尖子生,先想办法跟上学习进度才是要紧,实在跟不上也没关系,只要你考个本科给奶奶提口气,奶奶就放心了。” 姜奶奶掏出一个本子,擦了擦手翻给她看:“奶奶这存折都记着呢,乖孙女,你就好好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奶奶这铺子日后也留给你,咱们不愁钱花,啊?” 苏和暖盯着上头的数字哑然。 知道您老人家对孙女没什么要求,也不想要求低成这样啊…… 开始营业了,苏和暖坐在柜台后面,盯着门前人来人往的游客,心绪更荡漾了。 姜奶奶对自己这么好,日后的生活来源都替她打算好了。 自己应该提提气,也让老人家扬眉吐气才是。 苏家三代人,老苏爷爷是子弟-兵,那时候战场上断了腿,止不住血去了。 苏正刚也是为了抓坏人牺牲。 到了苏和暖这,姜奶奶只对她提出一点要求:往后的工作必须得是稳妥的,不要有危险。 老人家是真的经不起心伤了。 她能想到最浪漫的事,便是躺在躺椅上,同孙女平平安安地数钱。 苏和暖摆弄着手中的计算器,按着数字打发时间。 边细细回味着姜奶奶带给她的温暖。 约莫八点半,店里迎来了第一位客人。 是个身材高挑的女士。 来人看见陈列的色彩鲜艳被巾、披面,一时挪不开眼。 姜奶奶赶紧上前给她介绍起来。 “您是这儿的——” “我是老板,也是绣娘,这些都是我自个做的。” 女士惊喜道:“原来您就是姜绣坊的主人啊。” 姜奶奶笑着点头:“对,您有相中的款吗?我给您介绍介绍?” 女士道:“前段日子我闺女的闺蜜来过你这,买了几条披巾,其中一条送给了我,那只兔子绣的真是精致,我正好属兔,这回来旅游路过这儿,我想着能不能买条别的带兔子的,我好收藏。” 姜奶奶柔和笑言:“巧了,我前些天正好完工一条软兔子披巾,您同我去看看吧。” 二人往店铺内院走了,那有个库房,大量的绣品都在那收着防潮。 前店里陈设的,有些是样品,也有陈列卖的。 更多是顾客上门,指名看了样品或装订的封面,定了款式日后来拿,或者邮寄到家。 苏和暖用心记住姜奶奶待客的模样,门边的风铃叮当作响,又有顾客来了。 苏和暖从柜台里出来,迎上去,对上一双深邃冷厉的眼。 第六章 宰二霸的钱钱 前世的苏和暖内向怯弱,面对人时,总是习惯性低下头,眼光偶尔想要看清楚对面人的脸,然而一抬头对视,慌张的瞬间不知所措,揪着衣摆的手都会颤抖。 直到学习的天赋渐渐展露人前,“学霸”之名打得响亮后,苏和暖才逐渐开朗,同人交谈时也敢于直视对方的眼睛。 眼前这对眸子,太过犀利深刻,令她回忆起无数过往,难堪的、羞窘的,还有不为人知的脸红时刻…… “您好,姜绣坊,里面请——”苏和暖飞快挪开视线,伸手请人往里进。 仅是注视一眼,晏楚越拧眉。 是方才那个洒了红酒的女孩子。 这么不巧,随便进一家店,便是她打工的铺子。 “打工人”安抚着忐忑的心,富二代不至于找上门来叫她赔钱吧? 方才在路上都放过她了,没道理现在又折回找她麻烦。 抚了抚胸口,暗示自己淡定。 晏楚越扫视一圈,店铺内的陈设倒是雅致,只是没什么相中要买的。 正准备抬脚离开,那女孩子凑上前来:“方才真的很抱歉,您已经换好衣服了啊。要不……我来给您介绍一下吧?您有中意的款式吗?是要日用的披巾、被面这些,还是赏玩的屏风挂轴?” 小姑娘的眼眸仿佛闪着光,亮晶晶的,饱含期待。 倒是像极了从前一位故人。 晏楚越鬼使神差地停住脚步,对她点了下头。 “这是店内最时兴的满地折纸花款,女款上较为细致雅洁,可以考虑赠送长辈;您是男士,如果有心仪的,不妨看看动物项。” 见他一直盯着某件酱红裙摆,苏和暖赶紧介绍。 晏楚越走了几步,拾起一条男款围巾:“这是苏绣?” “您好眼光,是苏绣,上头绣了只顽皮猴,小男孩收到肯定会喜欢。” 晏楚越额角一跳,小男孩…… 瞬间放下了围巾。 苏和暖不知哪句话说错了,惹了他不高兴。 从前她留心观察过,晏楚越心情不妙时,尾指会轻轻勾起,这是他下意识抗拒的小动作。 现下这位气质显然比中学时代愈加卓绝的英俊人士,身侧垂着的尾指正微微蜷曲着,表示着主人的不满。 前世皆传校内两学霸。 一霸苏和暖,时常考第一,执着努力上进的代表,所有老师照顾的对象,同学们倾羡的校花。 二霸晏楚越,时常同苏和暖竞逐第一,天赋卓绝的佼佼者,老师们不用刻意教导,人家自个学习同玩乐一般,轻轻松松当学神,校内公认的校草。 只是无人敢磕这二人的cp,大抵是气场压根不在一个轨道,一个清冷,浑身上下写满了:生人勿近;一个书呆,骨子里都刻着:除了知识,谁都别想打搅。 二人的家境也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从高一入学那天起,所有人皆知,晏楚越早被安排毕业就出国,市中心最大的商业高楼便是晏家产业,出国留学是他家里的安排,也是为他镀金完毕,回来继承家业做准备。 作为学生中最牛批的富二代,人家低调话少,平时除了上课,同学们压根见不着他人影。 传说中来学校凑数走过场的。 而苏和暖则同他大相径庭。 人家长一张御姐脸,偏偏性子安静软萌,接触久了还会深刻释析到何谓“反差萌”。 苏和暖说话细声细气,为人慷慨大方。 再刁钻的题目拿到她跟前,不出三分钟便能给人讲解透彻,不藏私不焦躁,脾气又顶顶好,实在是班宠。 只是命运太坎坷。 听说从小就是孤儿,被救养院收留,靠着社会爱心人士援助才有学上,是大院里唯一一个上高中的。 其他的小伙伴,若不是学习的料,早早被打发去职高技校,学了手艺挣钱养活自己。 苏和暖十分珍惜能上学的时光,满了十八岁,更是各种兼职成天跑,学习之余,一直奔波在赚钱凑学费的路上。 高三那年甚至都累晕倒过。 如此励志的校花故事,同享受优质资源的晏楚越高傲背景相比,显然前者更受欢迎。 由于二人是同班同学,自然少不了被人拿来做对比。 苏和暖前世也是这个名,如果晏楚越有心打听,自然很快便能联想到什么。 苏和暖期待他知道的反应,可内心又下意识抗拒,他会不会嫌弃,或者觉着他撞见了鬼? 如此匪夷所思的事情,放在任何时代都会被人拿来做文章。 像晏楚越这样的天之骄子,或许也会嗤之以鼻吧。 抱着各种心思,苏和暖又同他说了好几种花样,晏楚越皆是神色淡淡。 明明这人也不缺钱啊,从前她去兼职,给她小费都可大方了。 难道是因为清早的事情,她给人太过不好的印象,导致人家压根不想在自己这花一分钱? 苏和暖闷闷。 眼看着不出点杀手锏,这人是不会花钱了。 苏和暖拾起搁置在角落的一把古风扇,凑到晏楚越身前:“再看看扇子吧,不知道您是否喜欢?” 心里却得意:你小子指定喜欢。 从前她在晏楚越的房间里,见到过这样一把古风扇面,不知是哪里淘来的老古董,泛着陈旧古老的气息,静静搁置在书桌一角。 扇面也是些山水景象,扇骨脱落有些腐朽了,巧的是烟雨蒙蒙,干净唯美。 苏和暖见过一次,印象深刻。 当时她还问过晏楚越:“这扇子坏成这样了,怎么不修?” 晏楚越声音淡淡:“修了也不是从前的样。” 言下是不打算管了。 勤俭持家苏和暖怎么可能看着好东西被置于一旁不理? 当下便道:“交给我吧,保证修好了还你。” 从小当家做主就这点好,啥坏了修啥,不就是修把扇子,拧螺丝、钻下水道,她哪行都行。 不久后一把全新的扇子交到了晏楚越手中。 的确不是从前的样,但也得到了一把值得留念的“新扇”。 晏楚越居高临下,盯着那张微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同他道:“扇子制作了整整两年,工序复杂,精巧美观,若是不用来扇风,就是拿回家摆在书桌上,也胜在养眼不是?您不用担心损坏,我会修理,保管修得崭新如故——” 语罢甜甜一笑。 这笑容…… 晏楚越微晃首,挥去那些遥远的记忆。 “多少钱?” 苏和暖话音一顿:“啊?” “这扇子。”他手指点了下,“多少钱?” 苏和暖扬起一个更大的笑容:“承您惠顾,六万八千八百八十八。” “呵。”晏楚越笑了,从她手中取过扇子,一展打开,劲风将苏和暖的刘海都掀飞,“就这?” 买得了吃亏,买得了上当。 “您慢走,欢迎下次光临——”苏和暖抱着刷卡机,贴心给人打开遮阳布帘,请人慢走。 晏楚越斜一眼只到他胸口的矮个子,拎着个购物小袋,微低头出了门。 人都走出老远,苏和暖还立在门口朝人背影笑。 屋子里看好了商品付完账,准备离开的女士经过:“您的孙女长得怪俊俏的。” 这位买了四条披巾,各类可爱动物的都有,又拎了两个绣花包,十来个刺绣精美的香囊,说是准备回了家,都送人当伴手礼的。 姜奶奶笑着:“小丫头,过来帮忙看看店,您慢走。” 两位大顾客都离开了,上午再接连零售些香包、围巾等小玩意,便没再卖出上万元的大件。 姜奶奶不着急,这种手艺店子,靠的本就不是赚快钱。 “越是古老的手艺,越要看对眼缘,相中了,一下子买走许多都是常事,相不中的,一连半月不开张也是正常。”姜奶奶看着账本,同苏和暖说着闲磕,眼神蓦地顿住。 “暖暖啊,这是不是写错了?” 老人家戴上眼镜,又仔细看一眼,数着:“个十百千万……” “你这小丫头,那价签上标着价,你怎么临时喊价?” 姜奶奶颇有些生气。 苏和暖不敢说晏楚越前世比这更大笔的钱都花过,只吞吞吐吐说着:“好物值好价,在我心里那扇子就是值这价钱。再说了,我这样叫高一点,他也好砍砍价不是?” 实则她可清楚,晏楚越这人相中了东西,从来不砍价。 姜奶奶一听也有理,还是手指点点她额头:“这也太黑心,你要接了我的手,多少人被宰都不知道。” 苏和暖嘿嘿一笑,她去拿扇子的时候特地将价钱牌收起来,晏楚越压根没看见。 前世那把坏扇子,他都花比今天高的价钱买下,看他如今气度,花这点钱,对他来说,不过是手指缝随便漏点罢了。 坑了人且沾沾自喜。 姜奶奶叹息:“暖暖啊,你刚接触,听话,还是不要这样做了。做生意讲究诚信为本,要是那人回过头打听,从前老顾客指定有见过那把扇子的,到时候一对银钱,发现涨得太离谱,那就不好了。” “从前标的三万多,我翻倍涨是有点夸张,这不是赠送他一个手工包装袋嘛,那个您卖也要万八千呢。” 姜奶奶戳她胳膊:“你个黑心肝的坐地户,也不知随了谁,心这么大!” 苏和暖暗中吐舌,随了晏楚越吧,那人的手段她有幸见识过,可比她宰的狠多了。 与此同时,刚出去与同事们游玩一趟归来的连顺,见着晏楚越手中的刺绣购物袋,眼镜瞪得像铜铃。 他家总裁有女友了?这怎么还买伴手礼呢? 但见着从里头拿出来的东西…… 不对啊,谁送女友只送把扇子啊。 第七章 偷家 无视连顺异样眼光。 晏楚越净了手,靠在宽大办公椅内,支着手看向面前电脑,问:“点踩得怎么样?” 连顺立即将方才与同事们整理好的资料呈上:“融门小镇近些年的发展还算良好,只是离市中心还是有一定的距离,周边没有其它有名气的旅游点,游客单独跑一趟其实是挺不划算的。” 他又分析了些镇上的美食项目、温泉项目等。 一个上午跑这些,还算用心。 “去午休。”晏楚越满意,一挥手,将人打发走。 目光投在电脑屏幕上,看完了文件,脑海里晃过那个娇俏笑颜。 扇子被他随意搁在一旁,此时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拾了起来,展开细细观摩。 修长手指在扇面拂过,顿了顿,晏楚越勾唇一笑。 连顺中午特地没在酒店用餐,避着旁人,偷偷溜出来。 手机划过地图导航软件,输上方才偷瞄的包装logo:姜绣坊。 没想到挺近,就在前面那道街。 连顺加快脚步,没用多久就到了店铺前。 可惜人家中午歇业,大门关得紧紧的,连顺好奇心被搁置,大中午被晒得蔫头耷脑。随便选了家餐厅吃饭,用完饭去姜绣坊对面一家酒馆蹲守。 支着脑袋看了许久商业新闻,那家名为“姜绣坊”的店铺终于支开了半扇门,一只白嫩手腕伸出来,接着是一张颇有些眼熟的面孔露出。 这不是清早那个女孩子吗? 连顺缩了缩脚趾,他新球鞋还在酒店洗衣房躺着呢。 女孩子已经换上了简便的夏日短装,开了门缩到白色遮阳帘后头,从外头瞧不清人的神色。 模糊可辨窈窕的身型。 犹豫了会儿,连顺起身进了店。 “欢迎光临姜绣坊。”苏和暖从柜台后抬起头,对上一双含笑的眼睛。 “诶?是你啊,里边请。” 姜奶奶还在午休,苏和暖没想到这个点也会有人来逛街。 她只是没什么午休的习惯,中午睡多了晚上就会睡不着。 另外总是忧心自己少学了什么,生怕多睡就会落下功课,是以在睡觉一事上,她从来不贪。 连顺进店,对她笑着点头。 他是同上司晏楚越截然不同的性格,见到客气有礼的苏和暖,话痨本质很快显露出来。 “没想到你是这家店的主人。” 苏和暖扬起标准服务员微笑:“是我奶奶的。” “哦——这些刺绣这么精美,也是老人家自己做的?” 苏和暖同他介绍起来。 听了不少,连顺附和着“不错”之类的字眼,却也不说究竟买什么。 “您要带些回家做伴手礼吗?男士的话,可以考虑备些画扇、笔袋之类的。” 一听扇子,连顺额角突突,想起那一连串的八……连忙道“不用,只是随便看看”。 苏和暖没泄气,又陪着逛了半圈,给人倒了凉茶。 姜绣坊铺面占地挺大的,是旁家的两倍之多。 全部走一遍,确实能品出不少同别的刺绣坊不同的味道来。 想到接下来总裁的打算,连顺看向这些好东西的目光都带了同情。 说起来,非得实地考察顺便旅游的建议,还是他提的。 手中的茶杯举了举:“每个客人来,都会赠送凉茶吗?” 苏和暖眨巴着大眼:“不是,凉茶只在下午供应。上午熬煮很费功夫,晾凉了下井镇着,天气下午闷热,拿出来给客人喝刚刚好。” “原来如此,那怎么不下午或者晚上煮好了,给上午客人喝?” “上午的话……过夜熬煮味道不佳,且大早上喝凉茶,对脾胃不好。里头的用材都是有讲究的。”苏和暖指了指他的茶杯。 连顺点头表示理解了。 嘿嘿,总裁都没尝到呢。 他忽然心情就好了。 随手指了几个玩意儿,叫苏和暖包起来。 也算是提前同这小姑娘抱歉了。 连顺拎着一兜子送爸妈的礼物回了酒店。 他所不知的是,住在顶层套房的晏楚越,早将他进店出店盯在了眼里。 下午天气炎热,知了躲在阴凉旮旯叫得声嘶力竭。 姜奶奶午休好出来,换苏和暖回去歇歇。 苏和暖吃过药,药劲上来确实有几分昏昏欲睡。 回了后院,仰躺在床上后,蓦地闭上眼睛,思绪又清明起来。 真的不知晏楚越是怎么一回事,满腹好奇,可是又不能明着问出口:嘿!你也是重生的吧? 翻个身,管他呢?瞧他今天的神情,也不像是重生的样子。 与其操心会不会被认出,倒不如看看还有多久开学。 拿出手机,方点开了日历。 灵机一动,又点开搜索引擎,打上:今年是什么年? 页面跳转,上头赫然显示:20x3年。 苏和暖心跳加快,睡意全无。 从床上坐起来,死死盯着屏幕上几个数字,又搜索了20x9年。 四年前的一桩游乐场新闻十分有名,仅是向下滑动浏览数下,很快跳转了出来。 “设施离奇崩坏,高考状元空中丧命”的头条浮跃了出来。 颤着手点进去,里头的人形被打了码,依稀可瞧出已经没了声息,惨不忍睹。 “据悉高考状元苏和暖是华章中学非常有名的学霸,领取了朝大录取通知书后,与同学来到了乐趣游乐场,不幸发生意外……” 上头附上苏和暖生前照片。 苏和暖瞧着从前自己的模样,浑身起了鸡皮疙瘩。 这么说,这里是个平行世界。 四年前,她也曾经活在州新市。 又急忙浏览了关于她其它的一些报道,多是与学习、救养院相关的。 脑海中闪过一个人名,苏和暖输入“晏楚越”。 不知是否是他为人低调的缘故,关于晏楚越的消息只有一两条,上头百科写着:晏氏集团总裁。 另有一些他曾经留学的信息。 照片倒是没有公布一张。 苏和暖深呼吸几口气,原来是这样。 她只是来到了这个平行世界的四年后。 那她回去的几率应该是渺茫了,毕竟新闻上真实的她已经离开,她现如今的身份是同名同姓的苏和暖。 巧的是,她丧生在游乐场内,原身丧生在去游乐场的路上。 这个游乐场真有毒,看来以后要离它远点。 心情不太美妙,苏和暖干脆不睡了。 窝在凉爽的屋子里,拿出这世要学的初中书籍复习起来。 原身的学习水平委实不算好,更应该趁着暑假这段时间恶补。 接下来这段日子,直至开学前两周,姜奶奶都给孙女做各种补脑补身体的吃食。 周六,晏楚越结束了踩点及散心活动。 连顺立即吩咐下去,准备收拾东西回市中心。 员工们在这玩了半个月,身心真是滋润了不少。 连顺拉上车门,总裁豪车率先一步离开,后头跟着长长的领导车,还有装载普通职员的大巴车。 连顺乐呵凑近晏楚越:“晏总,您觉着这地儿怎么样?要买吗?” 晏楚越似笑非笑睨他一眼:“不就是一块地,买了便是。” 连顺冲他家总裁竖起大拇指:“大气!” 一行人刚到市中心,一则通知便如滚雷落石般砸向融门小镇居民。 “什么?” 文圆奶奶一张圆脸皱成鞋拔子:“拆迁?” “我们祖祖辈辈都在这生活,凭什么他们一句改造我们就得搬走?” “就是,凭什么?” 镇上跳广场舞的空地上,闹意见的人越来越多,一圈圈人往前挤去。 苏和暖焦心,垫脚去看,又担心照顾不到奶奶,会被人挤着,微拱着手背护住奶奶的后腰。 姜奶奶捂着心口,同样踮脚张望着,那头负责解说通知的镇上干部继续语出惊人:“各位先稍安勿躁,听我念完通知再一个一个说问题——” “自前街一号起,至后街一百零五号,全部按照规划搬迁改造,各家赔付款项都已经罗列出来,分批次发放,请各位于25号之前到镇公办签字画押领取。” 人群愤怒声愈来愈大,工作人员不得不再次强调纪律,清清嗓子: “关于后山祖坟迁移规定——” 此次集体大会,在一片骂声中草草结束。 姜奶奶挎着孙女的胳膊,到了家,二人是一致的沉默。 苏和暖心中清楚,前世那些办拆迁的,效率极低,不少死赖着不肯搬的,很容易成了硬钉子。 可看今日这通知下发的,这效率这速度,连各家分多少钱都已经明确了款项。 很显然,让居民们搬家是势在必然了。 费解的是,这融门小镇好歹算个旅游镇,拆了又建,能划算吗? 苏和暖的心意飘得有点远,姜奶奶的心事则比较落实落地:“暖暖啊。” 苏和暖回过神:“昂,奶奶?” “你爸爸还在罐子里,没落土为安,你爷爷又要被刨-坟了。”她家这是造的什么孽啊。 苏和暖:…… 之前定的风水日子在下个月,没想到这般快,计划就泡汤,还得另选位置替爷爷相看。 祖孙俩皆惆怅迷惘,正愣神着,文圆风风火火进来了:“诶呀,外头都乱了套了,那胡家的大当家的死守着不卖,二屋的哭喊着凭什么好处都给他们,正闹得急赤白脸的,我听了一嘴,想着他们也有今天,从前不是那么和气一同对付我老头子嘛?原来也不过如此。” 姜奶奶瞅着心大的老闺蜜叹气:“你和胡家的恩怨也就这样了。这都是老邻居,现在明摆着就要再也不见,你也放下那些事吧。” 文奶奶“切”了一声,叉腰:“我就是看不惯他们嘚瑟的样子。我儿子当兵一年到头不回来,我开首饰店上哪都能开,就是今天给我拆了我都无所谓,有钱拿就行。” 话音一转,她扬眉吐气的神情跟着一瘪:“我是担心你和暖暖啊,这才特地来看看,你带着她,什么打算啊?” 说着瞥一眼苏和暖。 苏和暖抿唇,自觉回了房间。 外头隐隐传来姜奶奶的叹息声:“能怎么办,只能随着大流走了。” 文奶奶爽朗笑开:“我都行,你去哪我就去哪!” 姜奶奶有被安慰道:“那行,到时候咱俩就……” 第八章 总裁真大气 转眼三日过去,镇上已有不少人家联系搬家公司,动身收拾东西搬离。 姜奶奶别的不急,率先联系了管祖坟那一带的工作人员,这是迁祖坟的大事,不能马虎的。 看好了日子,将苏爷爷同苏正刚一并葬入近郊某处风水宝地。 同一天迁坟的有好些户,文圆见到老头子年轻时上战场,后来残留在腿上没取出,一并入坟的弹壳,哭得上不来气。 姜奶奶忙完这件事,方松了口气,又开始纠结起她们该去哪的问题。 镇上不少家大业大的人家,或者家贫需要钱周转的,这三天都拿着巨额补偿款搬空了。 昔日热闹的小镇已经萧瑟下来不少,游客几乎不往这来。 倒是不时有记者扛着摄像机跑来采访。 镜头内,各处屋外都用红色大漆画圈写上“拆”。 姜奶奶戴着老花镜,举起手机看地图:“暖暖啊,你那个中学在哪里?我怎么找不着呢?” 苏和暖蹲在奶奶身边,滑动手机屏幕:“华章中学,在这。” “哦,这一带铺子挺多。” 苏和暖目光从屏幕挪到奶奶脸上:“奶奶,您要在市中心买铺子啊?” 姜奶奶垂眸看她:“做生意最重要的除了诚信,另一点你知道是什么不?” 苏和暖想了想:“挣钱。” 姜奶奶失笑:“当然是一个好位置。” 她又将几张报纸拿出来对比:“这些天我研究了下报纸上登记的旺铺出售的消息,好像有一间瞧着不错,但是铺面太小了,我看不上。” 苏和暖缩缩脖子:“奶奶,是您太大气了。” 祖孙二人和美说着话,市里高层大厦内,某间办公室内,几人拧眉商议着。 “还有五十多户做了思想仍不肯搬?”一穿着蓝色西装的男人皱眉。 另一个身着休闲西装的男人道:“要我说,不肯搬的还是觉着钱没到位,只要钱给得他们心满意足了,别说三天,当天就开始拆。” 他们效率如此高,可不能在搬迁这事上栽了跟头。 同政-府那边申请后迅速批下款项,仅用了半个月便安排好了一切,为此集体员工还去旅游考察了一番。 现下钱都打好,就等着没人的时候开工,为的是在今年年底,新项目能评选上国家一级旅游建设区。 只靠一个致景酒店,融门小镇还是不够格的。 从前到后已经策划半年,就等着成果了。 连顺接过平板,划拉了名册,又听了几嘴同事们得来的消息。 “有几户上头有关系,估计是还不死心,没有拖到最后是不愿意走。” “诶,我知道有一户,家里两代都因公殉职,上头说过特意照顾的。” “是哪户?”连顺问。 说话的人赶紧凑到总裁红人跟前,点了个名字。 连顺眼睛一亮。 结束了一天工作,正准备回家休息的晏楚越被拦下。 “晏总,已经照着先前的计划,融门小镇大部分居民已经开始搬迁了。” “嗯。” 晏楚越淡淡扫一眼连顺手中的平板,点了头正要迈步。 连顺一笑:“您不看一下吗?” 平板上是些细致的汇报,这种事情,他往常压根不会在意。 连顺葫芦里卖的是什么关子? 收到上司的白眼,连顺依旧轻松得体立在一旁。 修长食指又在平板上滑动几下,晏楚越眸光一顿。 连顺心想:就知道您会瞧见。 急忙道:“晏总,这姜绣坊也没搬,那户我去买纪念品的时候进去了,门面可大,估摸着也是不差钱。另外这户家里情况特殊。” 连顺将自己方才听来的汇报给晏楚越。 “我是想着,如果对特殊的这群人多关照一些,说不准他们心头舒坦了,到时候……” 晏楚越听罢,平板塞给连顺,语气波澜不惊:“让人给姜绣坊、文家首饰店、脆皮烤鸭……还有后面这几家。” 他的手指往下一划。 “添个零。” 连顺收好平板,目送总裁离开。 再转过身,努力平复心情。 总裁,您是真大气! 收到拆迁通知的第四天,文圆奶奶又兴冲冲跑到姜绣坊来了。 她这人从年轻时就是这样,有什么事情,总要第一个同好闺蜜姜桂花叨叨,如果不同她说个痛快,她指定要憋出病来。 “桂花!桂花你开门啊!八点了你懒得没起床吗?” 砰砰砰地敲门,吓得柜台后理账本的苏和暖心跳加速。 拍着胸口,苏和暖支开了半扇门,迎了人进来:“文奶奶,现在大家都不接待客人了,所以我们就没有开门。” 文圆同她招招手:“我自个煎的葱花煎饼,可香了,快趁热吃。” 苏和暖想说自己已经吃过早饭了,掀开油纸包,没忍住咽了咽口水,咬下一大口。 “诶,你奶奶呢?” “在后院收拾呢。” 文圆急忙往后头走,苏和暖跟在她身后。 “我说桂花啊,你一天天在忙些什么?怎么就是不看微信朋友圈的呀?” 后院姜桂花埋着头处理一些废旧的布料,心里正成算着这些到底要不要搬家带走,丢了吧,当初也是花了料子钱置办的;要是不丢,搬家还得找个旮旯地给它们放起来。 别看姜桂花存折本本上的零挺多,其实她可抠。 听着文圆这话,她只认为文圆闲得慌:“你那么大一间首饰店不着急收拾估价啊?市里铺子找着了吗?还看什么朋友圈,我天天收拾腿都蹲成溜溜圈。” 文圆扇了闺蜜胳膊一掌,示意她歇歇,看自己的手机。 这一看可不得了:“脆皮鸭他家怎么就比旁的多个零?” 这数额明显不对啊,还敢嘚瑟发出来,真不怕被眼红的人告了? 文圆一看她惊愕的表情就憋不住乐。 不行了,她自己也要忍不住了:“我实话告诉你吧!我也多个零啊哈哈哈哈哈……” 姜桂花更惊讶了,连忙护着点:“你没搞错吧?可轻点笑,别再闪着腰咯!” 苏和暖边啃着煎饼,边跟着止不住的乐,呛得她一阵咳嗽:“咳咳咳咳咳,嘿嘿嘿……” 文圆高兴够呛,又死死攥着她的手:“桂花,你也有啊!” 姜桂花忽的咧嘴乐了,第一反应是假的,但琢磨过来,备不住有内情,她拉过文圆凑近:“怎么回事啊?” 文圆道:“我这不是爱刷朋友圈嘛!”说着又嫌弃姐妹,“谁让你不刷不看——我就瞧见了,我一想凭什么对不对?他家那烤鸭铺子生意确实好,但也是量大销售,我这量小销售的,铺子干净整洁,卖的东西也贵呢。我又想着你这这么大,怎么着不能只便宜他家一个。” 姜桂花听着点头,是这个道理。 “我一看这朋友圈是早上七点发的,看来是那办事处开门上班了,我就赶紧跑去打听,结果看了烤鸭家朋友圈的,都去问了,那人多的,不比咱们第一天开大会的时候少。” “然后呢?到底是为什么啊?”文圆这人说话就是这样,如果想知道她嘴里什么消息,她一定从开天辟地时讲起。 苏和暖支起耳朵。 “那烤鸭家的从前救过人,就他媳妇,好多年前救起过一个落水的小孩,这事还上过新闻,得过政府表扬。那孩子家里感谢她,不是还给过她一些钱,她没要嘛!” 姜桂花细细琢磨着:“是有这么回事。” “还有那十七姑,她的妹妹嫁到村二爷那,我听她说,她妹妹家从前也是做了一些好人好事,这次拆迁也多个零。” 姜桂花还陷在回忆里,文圆给了苏和暖一个眼神:“暖暖,你明白了吧?” 苏和暖正好啃完最后一口煎饼,真香。 猛点头:“我听明白了,这是特地表彰嘛,也是告诉大家,上头人不差钱,多给些鼓励,咱们也能搬的痛快些。” 文家同苏家都有烈士,这样的补偿也算体贴民心了。 “那后头这些没搬的有啊?之前已经领了的呢?”姜桂花没表现出多高兴,只是有点疑惑。 文圆不屑:“真不是我看不起一听有钱拿,就丢下祖坟也要赶紧跑的人,那种心思的,能做过什么好事?赶紧搬,打得恐怕还是生怕上头反悔给这些钱,早些拿到早安心的心思吧。” 两人手挽着手去“取钱”了,苏和暖留下继续收拾屋子。 她理账本时也估值了“姜绣坊”具体值的数额,其实同加了个零后没差多少。 难怪姜奶奶对搬走的态度不卑不亢的。 没加零,姜奶奶有资本过好日子,加了也是她应当应得的。 多一点也是好事。 苏和暖弯唇,这样奶奶就不用太顾忌银钱,也可以买一间更心仪、更大的铺子了。 可是姜奶奶拿到钱回来后,第一件事不是联系储俊,同他说换更大的铺子,而是要求帮忙看看学区房。 苏和暖听着奶奶挂了电话,不解看她:“奶奶,怎么想着要买房子了?之前不是计划着开了学,我就去学校附近租房子住吗?” “暖暖,奶奶是打算着,给你留套房子比留铺子稳妥些。” 市中心不论是铺子还是房子,都贵到离谱,即使是二手的,也被抬价哄抢。 姜奶奶一开始留了几个中介的联系方式,那群人太滑头,同她一个老人家办事,不怎么尽心,又坐地起价要高昂中介费,姜奶奶便把人拉黑了。 储俊一接到搬迁的消息,便立即主动帮姜奶奶留意铺面房子的事情,这些天不忙,他都在跑实地看看。 接到电话虽有不解,但也满口答应下来,替她先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