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
1.知鸟岛上的雏偶
小型渡船随着风浪摇晃。
大海的潮味扑面而来,海风吹送着四面八方堆叠而起的浪声,碧蓝之上的点点白簇,是羽翼洁白的春鸥。
江源慎双臂搭在铁栏上,深蓝色的大海反射着沉重的金属光泽,被渡轮荡漾开的,是银白色的浪沫。
这是他第二次搭船,走的时候一次,回来的时候又一次。
◇
屋子摇晃起来。
放在书架上的东西掉落,窗沿的花瓶被打碎。
纸页在空中飞舞,衣柜、相框、沙发在地板上滑行,扯断的电线宛如失去牵引的风筝线,在空中啪啪作响。
“京子!”
在残破的房屋中大声呼喊,然而无人作答。
一声声的呼喊,只是传给残垣断壁和扭曲变形的汽车壳子,就连平日中呼喊的大海,也听不见任何回应。
那天是五月三日,新澙大地震。
等到地震平息,江源慎从床底下灰头土脸地爬出来,急匆匆地在废墟中寻找妹妹江源京子的身影。
哪里的墙壁都出现巨大的裂缝,无数条缝隙化作恐惧的河流从中奔腾而下。
远方的那久支山脉,笼罩着雾云。
江源慎想起父母出车祸的那天,山脉上也出现了团团雾云,如同一枚巨大的炸弹落下,让整个世界都走向终结。
离新澙不远的知鸟岛,受灾情况最为严重。
岛上的房屋大部分不是混凝土构筑,人员造成的伤亡更多是因为大面积山体滑坡,导致许多民宅被埋,海水没入。
浑浊的褐色海水涌入岛内,目及一切都被冲走。
十一岁的江源慎头晕目眩,站都站不稳,昨晚吃下的速冻饺子造成的酸性呕吐物灼烧着他的喉咙。
京子的死亡,对当时的江源慎而言,是难以接受的事。
“看新闻说岛上已经建设的很厉害了啊,和之前完全不一样。”
就在这时,那沧桑的声波如同沉浸在海水里的长绳,随着潮味感窜过江源慎的耳朵。
江源慎拉回思绪,微微抬起头,从指缝中窥见太阳躲进白云中,周围笼罩着耀眼的白色。
风浪有点大,小小的渡轮在摇晃,强风连外套上衣的帽子,都吹得啪啪作响。
身边是一名中年男子,留着邋遢的胡须,衬衫的纽扣也各有各的想法。
初春的风有些冷,江源慎双手插进口袋,缩紧风衣说。
“因为传说吧。”
“但那只是传说。”那中年男子不修边幅的脸,露出一抹笑容说,“因为当时的地震,导致当时的流言蜚语漫天飞,大家都已经失去了辨别是否真假的能力。”
江源慎嘴角一咧,低声笑着说:“既然无法分辨真假,这些人居然还敢心安理得地住在岛上。”
“你这个人为什么一点想象力都没有?很多人都是抱着无法和故乡割舍的情绪,继续在这里生活下去的。”
继续争执也没意思。
“有几个问题我一直想问。”江源慎说。
“什么?”
“你明明不是岛上的人,为什么总想回来?”
“......说起来很不好意思,因为水手服。”
“什么?”
“水手服,在西式制服逐渐霸占女高中的身体时,我需要看水手服,这里有水手服,所以我来了。”
江源慎轻哼笑出声,他说起来尽是装模作样,简直把「我的目的不是这个」写在脸上。
既然如此,也没有继续追问下去的必要。
“不过啊,细想传说很恐怖,据说取悦知鸟岛的皇后,在她的能力之内,就能满足你的一切愿望。”
“一切愿望?什么都可以?”
“听说什么都可以。”
◇
知鸟岛,这座岛是江源慎小时候生活的地方,它分为了西岛、中岛、知鸟岛本岛。
各个岛屿间的交通只能依靠船只,且只有知鸟岛本岛才拥有电车线路,岛上的交通大多是依靠一小时一班的公交。
江源慎抵达知鸟岛港口后,背起包,拎起行李箱走下船。
小港口上停留着七八膄渔船,虎背熊腰的渔夫拉起绳索要出航,港口鲣鱼的鳞片反射着刺眼的光。
“重新回来的感觉怎么样?”梓川孝空一手搭在江源慎的肩膀上,眼神悠扬的说着。
明明是养父,但他对江源慎的行为,更像是兄弟。
温热的风吹过,潮水的气味轻抚鼻腔,海岸的另一侧,是新潟市朦胧的水平线。
“好热——”
“没问你体表的感觉。”
“好闷——”
“.......”
两人穿过港口的周边区域,来到街道上,有几辆看上去是拉客的车辆停在路边。
梓川孝空讨价还价后才坐上了车,他们的目的地是知鸟镇。
车辆平稳地在街道上行驶,穿过那久山隧道,江源慎的目光直视着前方望不见尽头的隧道。
明明是一条笔直的隧道路,然而却看越觉得车辆是在往下坠。
一直到瞳孔内重现光亮,老旧和新建的民宅映入眼帘,山脉的逶迤呈青色波浪状。
山脉的一边有明显的坠落感,那是数年前地震后显露的新角,现在变成了海崖,来游玩的人都会选择在那里拍照留恋。
镇长还花钱调了一台挖机和半挂车,将大石头拉上去立在那里,对外说在石头上刻落愿望就能心想事成。
——有多少人被那座崩塌的山角夺去生命,现在却在那里立上还愿石,蠢不蠢啊。
江源慎憋了一肚子的火。
“有和摇杏说回来吗?”梓川孝空坐在前座问。
“还没。”
朝空摇杏,是江源慎在岛上生活时的玩伴,但自从他被领养离开知鸟岛后,两人就没有再联系。
因为地震将全部人的生活都打乱了,没留联系方式就不告而别在当时是常态。
“啊,小时候她还扎着老土的双马尾欸,现在应该十六岁了吧?哎,真想再看看她穿小小的水手服啊。”
梓川孝空一边说着一边怀念地半眯起眼睛,
“那你再叫她穿不就好了。”
“奇怪,你这个年龄难道不喜欢?”
“喜欢,我超喜欢水手服。”
“对吧,听说岛上还保留着水手制服~~你改天带个好女孩回来,我也想看看。”
“好看的女孩才不会给你。”
“别这么见外啦。”
◇
车辆停在了一侧是青波田的狭窄道路上,在远处,是知鸟城镇,近处是一栋混凝土两层建筑。
司机帮忙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搬下来,时不时地和梓川孝空聊天,还帮忙搬运东西。
“这么多东西,你们看上去不像是来旅游的呀?”
“啊嗯,我们原本是这里的居民,最近准备回来定居。”
“这样啊......现在的气候变得很好,虽然夏天比较潮,但真的很好,总之很好。”
“谢谢你,行李放地上就好。”
“不客气,既然收了钱事情也要干的嘛。”
就在两人互相说着客气话时,突然听见竹条敲击地面的声响,脆的仿佛能将空气震碎。
江源慎下意识地顺着声音的来处望去——
微风掀起青色的波浪,翻腾着远处的花丛,落在姹紫嫣红的伞面上。
一行近三十多米的队伍,在街道上缓缓行走。
队伍犹如一条平缓的河流,他们脚下的木屐和太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此起彼伏的鲜明节奏宛如条条海浪。
是女儿节的雏偶游行。
走在前面的貌似是黑衣天皇,打扮者是一名气质高贵的男子。
在之后的,是穿着十二单复杂搭配的皇后,外层的衣着是沉稳的蒲公英色,然后是淡青......
小巧凛然的脸蛋,澄澈的眼眸中,仿佛寄宿着两团宁然的泉水,不泛波澜。
她出现的那一刻,四周的风花草木仿佛都因其豁然明亮起来。
江源慎的呼吸停了半拍,情绪宛如炙热的玻璃被冷却凝固成了奇怪的物体,说不出形状。
但他很能确信,这岛上,真的有分花拂柳就能动人心弦的存在。
「取悦知鸟岛的皇后,她就能满足你的愿望」
在各种乐器的敲打声中,游行的队伍从他们的眼前路过,手持皇后肩巾的两位女性走的很慢。
“这是女儿节的游行,不要突然跑进去喔。”司机这么说着,目光直直地落在队伍上。
梓川孝空的下巴微微耸起,然后松开长息一口气说:
“知鸟岛的皇后,还是那么漂亮——”
阳光明媚的时间悄然流逝,岛上传来海鸥的啼叫,游行队伍终于来到了面前。
人偶头上的发簪发出清脆的响声,和太鼓与竹条击打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这时,始终低着头的皇后轻轻抬起头,眼眸一转。
江源慎感觉到自己和皇后的视线,在苍白的光亮中四目相接。
皇后的黑发梳妆甚是浓密,抿着樱唇,鼻梁宛如魔女挺拔,睫毛修长,配上眼影,看起来颇为耀人。
被服饰层层包裹的雏偶,给江源慎所带来的感官,宛如蒲公英绒毛在空中纷纷扬扬,比真正的雪来的还要静谧和激烈。
就连先前还热闹非凡的大海,在顷刻间都因为她的存在而变得空荡荡的。
那道风景美丽的令人背脊发凉。
“静海家的女儿真是漂亮啊......”身边传来司机颇具感慨的话。
“静海?”梓川孝空皱着眉头问,“为什么是静海家的人当皇后?”
“因为她很漂亮嘛,岛上再也找不出比她还漂亮的少女了。”司机单手叉腰喘着气说,“也只有岛上最漂亮的少女才能成为皇后,这样才拥有庇护岛屿的能力。”
江源慎回过神说:“不好意思,但那只是岛上的传说吧?”
因为长的漂亮,就拥有庇护岛屿的能力,说起来真是太扯了。
就像回家看见宠物狗在拼命地想解开魔方一样扯。
“就你明白呀?”司机微微笑着说,“但只有这样,大家才能这么心安理得地继续住在这里。”
梓川孝空忽然插嘴,双手叉腰望着队伍地说:
“皇后是知鸟岛一切,传言她能操纵岛上的季节、生物的生死、甚至时间都能掌握,让人能够抵达过去、以及未来。”
“然而皇后一旦死去,知鸟岛就会连带着周围的一切陷入大灾害,传言上一任的皇后因为突然去世,导致知鸟岛连带着附近都陷入了大地震。”
江源慎对这些传言感到意外。
岛民因为地震失去珍贵之物而痛苦不已,可如果让同样为此烦恼的人去承载信仰,不觉得有些荒谬吗?
他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神明,只是自己的日常世界在被地震摧毁后,再一次回归了日常而已。
“我记得静海家的女儿是叫深月?”梓川孝空问。
“嗯。”司机点点头,表情有些复杂地说,“是个挺有个性的女孩。”
“慎,我有些事情要忙,这些钱你拿着。”梓川孝空从钱包里掏出五张万円钞票递给他,“不够打电话给我。”
“你又去做什么?”
“做中年男子应该做的!”
◇
游行的队伍已经离开,江源慎将大包小包的行李放到门口。
他拿出钥匙,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的纹路。
来到这个岛上生活的起因,只是在东京放学回来时,看见梓川孝空整理好了行囊。
“都几岁了还搞什么离家出走,不觉得丢脸吗?”
“不是,人到中年,就应该去过真正的生活了。”
“你真想好了吗?去流浪。”
“只是被报社辞了而已,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回知鸟岛。”
“为什么?看清楚,我是个帅哥和你不一样,等等,被辞?”
“给我不少补偿费了,总之你既然离不开我,就一起回去。”
在莫名其妙的对话中,第二天江源慎就办理了转学手续,当晚打包好行李,一周后,也就是今天来到知鸟岛。
居住的房子是混泥土建筑,环境相比起东京的出租屋好太多,据说梓川孝空为了这栋房子,把全部的存款花掉大半。
“这家伙......”
江源慎打开行李箱,脸上的筋肉一挑。
他发现里面的内裤,从十六条变成了十二条。
在江源慎眼里,青春期男性要拥有十四条及以上的内裤,且每条的洗涤次数能超过二十次。
最重要的是,一到梅雨季节,自己的内裤总会成为梓川孝空虎视眈眈的对象,明明不止一次说过内裤绝对不能共享。
稍稍打理了下环境卫生,江源慎就决定出门去买日用品,以及新的内裤伙伴。
知鸟岛的风,和东京的风比起来纯洁且自由。
没有遮挡物,没有乌烟瘴气,有的只有带着纯粹的海风,它从西边吹向东边,明天就又从东边吹向西边。
沿着坡道往下走,半坡上有颜色不一的猫咪们,正慵懒地晒着太阳,旁边的银杏树怀开灿金。
这时,江源慎看见一名穿着无袖长裙的少女正蹲在树下上,一只小手挡在额上,好奇地凝视着前方。
她的皮肤并不是很白皙,有种很健康的麦色,看上去俏皮可人。
风撩拨起她的及肩发丝,终见的白皙脖颈那优美曲线不经意间映入眼帘。
“朝空——?”
当他喊出声的时候,那少女忽然浑身一颤,打心底惊讶地快速扭过身来。
“江......江源?”
结果因为起身的速度太快,她一时没掌握好平衡,整个人往旁边倒去。
江源慎下意识地伸出双手抱住倒下来的女孩。
她的体温透过单薄的衣裙传给肌肤,随着重量落下来的,还有草木系洗发露的清雅淡香。
少女的脸都来不及红,江源慎就把她放了下来。
“抱歉!抱歉!您没事吧?”
朝空摇杏的手捏住下唇,慌慌张张地盯着他看。
哪怕数年没见,但见到他的第一眼,自己就毫不费力地将过去从记忆之海里打捞出来。
他们小时候曾经是那么的亲密无间。
白天抓独角仙,去海边游泳,踩着比个头还高的自行车去找雨后彩虹的尾巴。
晚上一边吃杯面一边看迪士尼电影,阿拉丁、维尼熊、美女与野兽......
相处的每一天都让人兴奋难耐。
晚上安静时会想起他,会后悔没和他做更进一步的事情,哪怕是口头的许诺也好,可什么都没做。
后悔到像猫一样在床上打滚。
可如今,自己在他面前却拘谨地彷如初次见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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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她带着敬语的回答,江源慎觉得这句话不符合数年未见的开场白。
“朝空,我已经是个青春期的男生了。”
“啊?”
她的表情里写满了惊讶,有些不太明白其中的意思。
“这意味着我长期被海啸般的复杂想法包围,需要持续不断地去做其他事情来转移我的注意力,但我碰到你的那一刻,我的思想就又出问题了。”
听着江源慎的话,朝空摇杏秀气的眉梢微微上翘,动作就像树下的猫围着江源慎转圈。
被风微微撩拨的裙下,是隐约可见的匀称长腿,无比可爱的笑容都让树叶娇颤不已。
“你真的是江源!”
他说话的态度,让朝空摇杏无比心安。
“「真的是」?你哪里来的评判标准?”江源慎好整以暇地问。
朝空摇杏露出小恶魔般的笑容说:“说的有理有据可又令人感到恶心,除了江源你,没有一个正常人能做到。”
“我终于明白你是怎么看我的了。”
“你长的好高!声音也变了!头发也留长了!”
朝空摇杏一边说着,一边在江源慎面前抬起手不停比划着,
“你走的时候比我矮一个头,现在竟然比我高了两个头!已经是个稳稳的大帅哥了!”
她纤细的脖颈内发出没有任何私欲、清澈透亮的声音。
接着,朝空摇杏伸出手臂和江源慎的手臂贴近,隔了半掌的距离。
“你看!连皮肤都比我白!太过分了!我才是女的!”
“我经常在家里没有去晒太阳,朝空你一直有在锻炼吧?比如游泳?”
朝空摇杏有些意外地望着他说:“嗯,你怎么知道?”
“因为抱你的时候,你的腿摸上去有运动的感觉。”
“......”朝空摇杏望着他的双手,小脸一红,尴尬地抬起手搔着脸颊说“啊~真是的,你太糟糕了~~”朝空摇杏脸色通红地抱怨道,“和城里人学坏了,成了坏痞子。”
江源慎心情舒畅,觉得她还是小时候的朝空摇杏。
“你在这里干嘛?想变成猫?”
“不是,是女儿节的游街。”朝空摇杏那双水灵的眼睛望向前方,手指着一条街道说,“她们会从这里走过去,我本来想在这里看的。”
江源慎望着她所指的方向望去。
一条笔直的柏油小道,两侧长着高矮不齐的野草,风拂过时,腰弯下去的弧度都亲密的一致。
其中绚烂的春花,宛如静谧的火焰,闪闪发亮。
江源慎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想起那姿态优雅的皇后,在灿金和湛蓝相融的空气里,他呼出了一口热气。
“我说完了,你呢?”朝空摇杏问。
“出来买内裤。”
“穿破了?”
“嗯?”
朝空摇杏愣了会儿,脸色红润地窥视着他说:“......男生不是会将内裤穿到泛黄才换吗?甚至破洞的那种。”
“你见过那样的内裤?”
朝空摇杏那张小脸蛋呆滞了会儿,接着肉眼可见地涨红。
“怎么可能——!”
“抱歉,我没有将纯棉内裤一直穿到变成薄纱内裤的兴趣。”
“算了,内裤什么的不重要,现在要不要来我家?你还没来过我的新家吧?”
朝空摇杏的小手握拳轻轻打在他的手臂上,微微噘起嘴看着他。
“我记得是出来买内裤的,而且你不是要看游行吗?”
按理来说,她应该在这里静静等着游行队伍走过来,然后拿出手机拍照,留下美好的回忆才是。
朝空摇杏微微歪着头,修剪至双肩的短发轻轻滑落,阳光透过她的发隙,在肌肤上筛落光影。
“不来吗?其实游行也没那么好看。”她的视线显得忸怩。
“行吗?”
“没问题啦。”
“朝空。”
“怎么了?”
“你对我发情了?”
朝空摇杏倏然间涨红了脸,双手捏着裙摆往下拉,慌慌张张地说:“——你来不来啦!现在这个岛上除了我还有谁会陪你玩!”
她故作泄气的别开身体,不给江源慎看那张红透的脸蛋,但耳垂却艳红的仿佛能挤出血。
江源慎觉得她还是和以前一样可爱。
“没问题吗?让一个青春期男生去你家,有一种你默许我能做很多事情的感觉。”
“我才不是那种色女!”
灿金的树叶在阳光里明晰可见,在两人的视野末端缓缓地摇摆着。
◇
去公交车站的路上,江源慎简洁地和她讲诉了去东京的生活。
总而言之就是过着普通人在东京的生活。
上学,搭电车,吃拉面,按时完成课业,认真参加学校的活动……
“我就知道江源你会过得愉快的,这些场景我都想象过。”
“嗯?你有想过吗?”
“倒不如说,我觉得江源你是一个能很快走出阴影的人。”
“为什么?”
“因为和你相处过,我想任何人都会有这种感觉。”
“我都不清楚,话说回来,你现在也有在画画吗?”
“没有。”
“也是,我总感觉你的画很无趣。”
“你这句话好狠......”
“因为是过去,所以说出来也没关系。”
“可是我心会痛耶,本来就因为「命中注定」的人逃跑而感到疼痛了耶!”
“我没有逃跑。”
“明明就逃走了。”
朝空摇杏微微吊起眉梢,浅褐色的眸子盯着他看,仔细一看像布偶熊的眼睛。
她的眼睛是透视的,其中略见清烟般的惆怅。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
察觉到她神态的微妙变化,江源慎的眉头不经意间拧紧。
当初的知鸟岛在自己的眼中仿佛成为一座阴险的怪物岛,无论景色多么优美,他都会无意识地灌输「这里不是好地方」。
自己不觉得故乡知鸟岛有多么惹人怜爱,在地震后,这里也不存在足以挽留自己灵魂的重力。
也就是说,知鸟岛上,已经没有了自己的珍贵之物。
也就是说......
在短时间领悟到这一点后,江源慎下意识瞄了下身边的朝空摇杏。
地球和月亮之所以能在宇宙中相濡以沫,是因为它们之间有足够的重量吸引。
原来她是在说对于她自己吗?
“嘛——!但我们是青梅竹马啦,有这种关系完全没问题,接下来的时间就让我们旧情复燃吧!”
朝空摇杏忽然伸出手不断拍打着江源慎的背部,一脸得意地笑着说。
像是在转移注意力,她拍打的力道很大,没有丝毫留情。
“摇杏,你还挺有气场的。”江源慎感觉吐出的词都带着她的气力。
“诶?是吗?真的?”
“嗯,能感受到某种才能。”
◇
两人坐上开往知鸟镇中心区方向的公交车,约莫十五分钟下了车。
来到朝空摇杏家,是一栋新建不久的房屋。
因为上次的地震,知鸟岛上的房屋基本都被推翻,政府给予补贴,让留下的岛民建造起有抗震能力的屋子。
“欢迎——”
朝空摇杏微笑着把江源慎迎进家,叶片随春风发出沙沙声。
就在江源慎穿上拖鞋踏上地板时,在客厅遇见了一个和气氛全然不符的人物,让他没忍住皱眉。
闻到了一阵浓烈的酒气,一个脸颊病态红的男子窝在沙发上。
身边的拖鞋发出声音,朝空摇杏忽然伸出手,拉住江源慎的手臂默不作声地往楼上走去。
印象中她的父亲是个精干的渔夫,还会些木工活儿。
至于为什么买醉,江源慎没有询问,一路跟随着朝空摇杏踏上楼梯,来到二楼。
一扇门,是一个刻有「朝空摇杏」的手工木牌,名字扭来扭去的。
“进来吧。”
“打扰了。”
走进房间,嗅到小苍兰的淡淡香气。
房间靠墙有一个巨大的书柜,上面有各社的文库书和漫画,甚至猎奇书籍都有。
学习桌上特别凌乱,大到开封的快递盒,小到橡皮碎屑。
朝空摇杏这才开始收拾桌面,顺带揶揄地笑着说:
“怎么样?到青梅竹马的房间会不会让你的心toki一下?”
江源慎站在原地苦笑。
“对你的房间抱有太多幻想是我的错。”
“拜托,怎么可能会把难为情的东西亮出来,又不是小时候了。”
“不然我付钱好了。”
“千金难见我的贴身物~~~”
“我是不是要去深山里拔出巨剑,再喝下魔法水,一路屠杀小怪,最后斩杀恶魔才能见到?”
“这是什么东西?没这么复杂吧。”
“我也觉得,为了看色色的画面就要打好几个小时的rpg游戏,简直太不合理了。”
江源慎明确说完后,朝空摇杏喷笑。
“但也不会那么容易被你看见的,多多努力喔。”
“说的也是,简单明了。”
听见「滴」的一声,空调运转的声音分外清晰。
3.如果只有一个人,那只会是你
窗户洒进来的透明阳光落在她的发丝上,连同娇小的脸以及纤细的手脚,都染上了层淡淡的晕色。
“江源,其实我见到你很开心。”
刚说完,朝空摇杏就笑出来。
像能把光都融化一般甜美的、温柔的笑容浮现在她的嘴边,甚至,还有些缠人。
“我见到你也很开心。”
江源慎报以微笑,他不讨厌和旧人相逢的感觉。
“但你为什么在今天回来?”
朝空摇杏的眼睛闪着奇怪的光芒,注视着因此哑口无言的江源慎。
——一时兴起?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回来的?不如说自己根本就没有想回来的打算?全部是因为梓川孝空?
在江源慎在心中偷偷地自言自语时,朝空摇杏突然嘟嘟嚷嚷地开口了。
“江源你有见到皇后吗?”
“什么?”
“皇后,游行队伍里的皇后。”
在小苍兰与书页相接的空气里,她好似呼出一口灼热的气息,瞳孔深处仿佛闪烁着不明真意的情感。
——皇后。
这个词宛如是藏在蛤蜊里的小海沙,让江源慎感到怪异的违和感。
因为几秒都没有回答,朝空摇杏突然紧张兮兮地坐了起来,以跪坐的姿态来到江源慎身前。
“看见了吗?你觉得她好看吗?她有看你吗?看了几秒?一直在看?有说话吗?有留联系方式?”
随着朝空摇杏一点点地挪动身体,那俏丽的脸庞愈发靠近,她的肌肤宛如玻璃球一般光滑。
“你回来该不会就是看她吧?你们之前就认识吗?比我早吗?”
少女的话语如同连珠炮,打在江源慎的身躯上。
“没有。”他回答道。
虽然朝空摇杏的询问可能是在开玩笑,但江源慎根本没有拓展这方面话题的从容。
“真的假的!”
她的影子一点点侵蚀着江源神的体表,吐出的气息都近到抚摸脸上的绒毛。
“真的。”
江源慎的身子微微往后仰,少女的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
随着年龄的增长,朝空摇杏出落的惊人,胸部也圆润的恰到好处。
“好吧——”
朝空摇杏的声音有些尖锐,她双手撑住地板,绕了个身靠在江源慎旁体育坐,还不忘记捂住落下的裙摆。
“越长大我也越懂得什么叫做「嫉妒」,人真是脆弱的生物,我本以为我本质上是很宽容的女孩子,所以认为对静海深月的嫉妒过一段就会收敛。”
“但我越长大越漂亮,结果她越长大也越漂亮,还成为了皇后——”
江源慎仰起头,洁白的天花板尽是空白。
“这些东西,根本不重要吧。”他说。
“当然重要!”朝空摇杏忽然紧紧捏住江源慎的胳膊,望来的视线分外直率,“据说在女儿节的那天,和皇后对上视线的近龄男性,会为她深陷无法自拔!”
“......”
让江源慎感到错愕的是,年纪大的人相信一些传说就算了,就连朝空摇杏这样接受过现代教育的年轻人都这么想。
“朝空。”
“怎么了,你有好好听我说吗?”
“我曾经在东京学习时,前桌是一位大小姐,我觉得她可能对我有意思。”
“啊?”
“有一次我跟她借一根笔,她真的借给我了呢,你想想,是整整一只笔呢!”
“这能证明什么啊?”
“所以,你说的又能证明什么啊?我觉得言论的成立需要事实基础。”
朝空摇杏在短时间领悟到这一点后沉默不语。
随后,江源慎听到了她的声音,宛如是从海底深处一路漂泊向上的泡泡。
“你现在有喜欢的对象吗?”
因为话题转移的过于突然,江源慎不由得望向朝空摇杏。
她的语气中包含着非同一般的亲密感,就连表情都一下子变得轻松柔和。
“......江源你去东京那么久,可能会有喜欢的人,但如果我真的有喜欢的人,那只会是小慎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朝空摇杏的笑容中带着些许俏皮,在充盈的光亮中,能看见那麦色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
细微观察,她的手指、双腿、脸颊都有种非同小可的紧张感。
江源慎猛然心动了一下,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但天色依然灿烂。
“......其实我知道,我这个人没静海深月那么好看。”
“别谦虚嘛,明明害羞起来很可爱。”江源慎的大脑即便有些晕乎乎的,但还是露出微笑。
“这是事实。”
“对自己多点自信吧。”
“什么自信?”
“健康大腿的肉质自信。”
“我又不是猪!真是的!一点都不懂得取悦女生!”
“真过分,明明是你缠着我的。”
朝空摇杏轻轻摇晃着双腿,如梦呓般说:“我知道很过分,但我不希望你和静海深月扯上关系。”
“你吃醋了?”
“我脚踹你喔。”
江源慎伸出手阻止她要踹过来的脚,开口说:“其实我觉得你不比那个皇后差。”
朝空摇杏娇小的身体忽然紧绷,像只竖起耳朵的兔子,双手紧紧拽着裙摆,红着脸说:“你不用讨好我。”
“比起那个我从未接触的皇后,我现在更了解你,老实说摇杏你很可爱。”
“又在乱说话......”
“如果你很丑我不可能来这里,男生都这样。”
“虚伪~~~”朝空摇杏的鼻翼微微抽搐了一下,旋即掏出手机说,“今天这么难得,作为纪念来拍张照吧。”
“好。”
◇
在朝空摇杏的房间里一番闲聊后,江源慎就准备离开。
就在下楼的时候,大厅里的朝空政宗已经从沙发上站起来,还换上了干净整洁的衣服。
一楼的窗户都敞开通风,已经嗅不到酒味。
江源慎很是惊讶,之前见他还一副昏昏沉沉的模样。
“小慎,我送你出去吧?”
朝空政宗说完,就从他身边穿行而过,自顾自地走向车库。
江源慎看了眼站在楼梯间的朝空摇杏,她以一副看不出喜怒的表情说「麻烦你了」,便迈开脚步上楼。
一辆本田幼110通勤摩托车从车库中被推出来。
江源慎看着眼前的小摩托,纯粹的黑白色调,外观干净简洁,比例协调。
“好久不见小慎,我经常听摇杏说起你。”
“久疏问候。”江源慎瞥了二楼的窗户一眼。
朝空摇杏正一手悄悄地拉开乳白色的窗帘,像是捉迷藏一般露出半边侧脸,沉默地盯着两人看。
摩托车被打响。
“坐上来吧,你要去哪里?”
“附近的超市。”
幼兽的体重只有105公斤,承载着的物体却有140多公斤。
但车座很宽大,坐姿出乎意料的轻松。
摩托车在街道上驰骋,时不时颠簸。
往前一段路,视野中便全都是居民屋和商业店了,只能从房屋间隙中窥见大海。
“你在东京生活的很好吧?过的怎么样?”
“还行,我学习的同时也经常去锻炼,篮球足球什么的都有玩一玩。”
“真好,但为什么又回来了?难道在东京过的不开心吗?”
瘦弱的男人发出低沉的声音,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看向后视镜,结果和他对上了视线。
但很快,朝空政宗就别开了视线。
“中菜阿姨呢?”
江源慎觉得没必要回答「为什么回来」这个问题,因为想回来就回来,根本就没有什么动机。
朝空政宗沉默了会儿,良久开口说:“你没听摇杏说?”
“因为她没说,所以我没问。”
在小时候,朝空中菜经常过来照顾江源慎和江源京子两人,还教会了江源慎怎么做家务和料理,印象里是个很贤惠的大人。
“去世了。”眼前的瘦小男性突然开口说。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但还是淡淡垂头。
“这样。”
或许是因为失去的人太多,自己竟然对此没多少情绪触动。
“如果将来在知鸟岛过得不开心,不如把摇杏也带走怎么样?”
逆流的风带着他枯哑的声音在耳郭内呼呼作响,江源慎在一瞬露出惊讶的表情。
“什么?”
“哈哈抱歉,我开玩笑的,我可舍不得。”
朝空政宗直直地凝视着前方,因酒精的原因,略呈紫色的双唇被风吹的一张一合。
「逃跑」——
这个词突然在江源慎的记忆深处复苏。
4.去你的大石头
“我等你吧?”
“不用,我可能会很晚,正好附近就是公交站。”
“行吧......对了,我最近准备继续去打渔工作了。”
“这样。”
“如果不出意外,过几天我就会去上班。”
“好。”
江源慎没有让朝空政宗留下来等他,两人之间聊的话题也莫名其妙。
对方似乎也觉得气氛有些微妙,于是告别后骑着小摩托离开。
超市很安静,穿过自动门,空调冰凉的空气扑向鼻尖。
只有一层,但空间很大。
买了看上去应该会衬体的内裤,再买了其他的日用品。
从工作人员的口中了解到晚上七点半会有打折商品,最高打二折。
结完账,江源慎走出超市时手里已经有了两个大袋子。
打开手机沿着导航走了几分钟,就来到了由铁硼搭建的简陋公交车站,在一侧的栏目上,贴着绘画——
「来看望海崖的还愿石吧!」
江源慎忍下将图撕毁的冲动坐在椅子上,将袋子放下来,双腿叉开,手扯开领口的纽扣。
——铁棚车站,夏天岂不是会很热,还有,去你吗的大石头。
在察觉未来精神和肉体可能会双重疲劳时,江源慎忽然发现视野远处,有一座巨大的废弃工厂。
青色山脉为背景的废弃工厂,看起来像是一头被杀死的庞然大物,空留腐朽躯壳,无人清理。
印象里,这个工厂是做再生资源的。
废铁、玻璃、橡胶什么的,各种料型成堆成堆地放着,蓝白色货车没日没夜地进出,小孩子一靠近就会被戴着工作帽的大人赶走。
然而现在里面空旷的寒气逼人,早已没有玻璃的铁锈窗,在白天截取数片蓝天。
或许是因为以前经常被赶走,江源慎不知不觉就生出了改天要去里面玩玩的心思。
此时,一位骑着脚踏车的警察迎面而来。
当他注意到独自一人的江源慎后,突然刹车,凝望着他的脸。
“你是江源慎吗?”
四十多岁的警察露出困惑的表情,露出一副盘问的姿态。
“嗯,可我不认识梓川。”
“梓川?那是什么东西?我只是觉得你怎么这么眼熟,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这个人是知鸟岛的驻岛警察伊藤润,江源慎小时候他就是这里的警察了,笑起来有种弥勒佛的感觉。
哪怕过去了这么久,他和之前完全没变化。
“回老家玩吗?”伊藤润摘下帽子,露出了笑容。
“准备在这里上学了。”
“怎么了?在外面发生意外了?有人欺负你?”
“没,请问是发生什么事情了?”
“静海家里有人在打架,让我过去劝劝。”
江源慎皱了皱眉头说:“是游街的那家?因为什么打架?”
“对啊,因为——”伊藤润咧了咧嘴,露出苦闷的表情说,“这不好解释,我先走了,很闲的话过来喝茶。”
“......好。”
他再次踏起脚踏车,充满机械感的链条发出嘎啦嘎啦的声响。
恰时,公交车入站,两人分道扬镳。
◇
回到家时,只有江源慎一个人。
——让我回来只是找个家政小子免费干活是吧?
在心中抱怨的时候,听见了钥匙转动门锁发出的冰冷解锁声。
玄关处,听见衣物摩挲的声响,还有倒嘶冷气的声音。
江源慎转过头,看见梓川孝空正蹲下身穿拖鞋,早上干净整洁的衣衫此时被撕的不像样,脖颈上十分醒目的留着指甲划痕。
完全被揍的鼻青脸肿,这家伙是去某个动物的领地挑衅了么?
“看来知鸟岛民风淳朴。”江源慎略显揶揄地说。
梓川孝空十分僵硬地露出笑容盯着他看,鼻翼都微微抽搐了下。
“哈哈,出了些事情,不过放心,我很健康。”
“奇怪,我没在关心你才是。”
“我还是很关心你的,嘶——”似乎是因为疼痛,梓川孝空脸上的筋肉抽了一下。
“你去静海家打架了?”
“你怎么知道?”
看着他那错愕的表情,江源慎嘴角没忍住微微一扬,看来知鸟岛真的挺小的。
5.雏偶少女
至于他为什么打架,江源慎也懒得去问——
被打了还嬉皮笑脸的人,心中应该有不想被人知道的秘密。
“话说回来江源,你马上就要在这里读书了需要多少零花钱?我还有点钱,从东京回来可不能让人看扁了。”
“基本的生活费就足够了。”
主要是自己哪怕在岛外也没什么需要大开销的娱乐,外出的活动地是公共泳池和体育馆,还有去附近的公园看老年人下棋。
——而且这家伙难道没发现,被打就是说明他已经被看扁了吗?
梓川孝空坐在沙发上,从口袋里取出香烟。
“岛上的女孩都很漂亮喔,钱多些能带她们出岛玩,说不定还能帮你破处喔。”
“你真直率。”
“这有什么,你的年龄要大于100当中的前15,已经很大了。”
江源慎从购物袋里取出口香糖盒,咚地一声扔在他身边。
“在家里麻烦嚼这个。”
“安眠药?”
“里面大概是胶基这一类的玩意,死不了人吧。”
梓川孝空将烟收起来,一边嚼着口香糖一边看着忙起来的江源慎。
“未来你哪怕读不好书,说不定也能很快就找到一个家政活儿。”
“梓川。”
“嗯?”
“静海家的事,没问题么?”
“......”
梓川孝空用有些动摇的视线看着江源慎,像是要说什么却语塞了,恐怕是想说「没问题」却失败了。
“没事。”
音调变高,强迫自己保持正常笑脸的梓川孝空,表情已经十分僵硬。
江源慎瞄了他一眼说:“我只是不想出校门的时候,被人莫名其妙地打一顿。”
“到时候打电话给我,我会掐掉烟,抄起棒子来救你。”他笑着说。
“我真是被你爱的一塌糊涂。”
“听你这样说,我心情也有点复杂。”
◇
知鸟岛本岛上只有一条电车线路,名字就叫知鸟线。
但江源慎上学不会选择去坐,因为他买了辆自行车。
轻盈的底框轮组,44∶17的齿比,速度不慢,上坡也不会费劲,重量在10kg之内。
特别在知鸟岛这个上坡下坡多的地方,骑行很爽。
坡道上,能看见海崖和朦胧的水平线,海面宛如覆载着大片水晶状的物质,反射着刺眼的光亮。
对于回到知鸟岛上学这件事,江源慎并不是很在意,哪怕家人都在这座岛上离自己而去。
既然现实无法改变,那就必须前进,自己已经决定不会再停下脚步。
要面对现实,不管是现在,还是未来。
骑行来到知鸟公立高中,校内种满了樱花树。
樱色在一片葱绿的知鸟岛上留下痕迹,在向阳处、树荫下光影斑驳。
不管在哪所学校都不允许骑车进学校,江源慎也老老实实地推车进去。
走在仿佛要将蓝天都点燃的樱花道下,来到尽头的停车棚,听见了几名少女在说话。
知鸟高中的女生制服是白色水手服,在外面开始千篇一律的西式制服的光景下,少女的水手服显得尤为可贵。
“你有看之前女儿节的视频吗?”
江源慎的心神一动,对这个词起了反应。
“一般般吧,我觉得还是真美酱你更漂亮!”
“嘛别这么说!听说当天还有人跑去静海家求爱被打了呢,也没见有男生向我求爱呀。”
“真好,如果我是她的话,一定很羡慕发生这样的事情,有男生围着自己转。”
“说到男生,听说今天来转校生,也是男生!”
“欸?真的吗?来这里?这个破岛?流放?”
“嗯,听说还是从东京那个大城市来的。”
“好强!东京!”
“一定在东京是边缘人,想着来这里就能成为人群中心嘛。”
“也对,我们毕竟是没见识的岛人嘛,哈哈哈哈哈——”
两名少女叽叽喳喳说个不停,江源慎暂且装作没听见。
刚锁好自行车,就听见精气充沛的呼喊声。
“江源——!”
刘海整整齐齐地拾缀在眉毛附近,携着樱花香味的风,吹起朝空摇杏的及肩短发。
少女身穿淡烘托身材的水手服,饱满的卧蚕笑起来很是可爱,宛如春日蓝天的一角。
“摇杏。”
“摇杏,早上好~~”
先前那两名少女满脸笑意地和朝空摇杏打着招呼。
“早上好~”
朝空摇杏双手捏住江源慎的手臂,像对客人展示物品一样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说,
“这是江源慎,我的青梅竹马,是个超级大帅哥,从东京转学来在这里读书,多多关照。”
听着朝空摇杏的介绍,两人都呆呆地注视着江源慎,接着有些尴尬地笑了。
她们脸颊羞的发烫,但很快就调整过来。
“你好,我是春芽真美。”
“泷光尚子,梦想是成为知鸟岛最美的美少女。”
“尚子,今后别再做这么恐怖的梦了,怪吓人的。”
“哈哈,在我梦里你也只比我丑一点——”
“是吗?光从现实看我的身体都比你sexy~~”
“呕~~大木瓜,我捏——!”
“呀~~hentai!”
这两人像是把之前的事情忘的一干二净,又开始互相打趣。
“在男生面前矜持点啊......”朝空摇杏嘀咕着。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其他男生的些许碎言,听的不太清晰,但从语气上听来都小心翼翼。
江源慎注意到了樱花道上似乎有什么引人注目的人在,目光下意识地挪去。
春风吹起少女柔亮的黑长发,白色水手服包裹着纤细却又凹凸有致的身体曲线。
遮着臀部的裙摆下,是白皙优美的修长双腿。
她的肌肤,宛如是从未见过阳光,单纯是用水培育而成的花朵,樱色的嘴唇,好似藏着钻石的光。
江源慎的瞳孔闪烁了下,呼吸的热气溶解在春天的空气中,怪异的感觉刺激着腹部。
——静海深月,知鸟岛的雏偶皇后。
一个人行走的她看上去很孤独,而其他学生宛如是彷徨于平凡高中的子民,不敢上前,只能任凭目光被俘虏。
朝空摇杏注意到江源慎的目光全然被吸引时,内心的感性顿时被扭曲。
“江源,跟我走。”
她突然紧紧地抓住江源慎的手臂,并没有多做停留,快步朝着往教学楼走去。
绕过楼梯口,换上室内鞋,爬上被清晨的太阳晒得暖洋洋的楼梯。
在楼梯间,窗户挂着黑漆漆的遮阳帘,两人停了下来。
“你在看什么?”
“什么?”
朝空摇杏不甘心地咬紧下唇,水润的眼眸凝视着他。
“我看见了,你一直在看她。”
江源慎尴尬地笑了,有些心虚地说:“大家都在看她吧,如果就我一个人不看,不显得我在装蒜。”
“你看的眼睛都要掉出来了。”
“我看上去像欲求不满的人吗?”
“像。”朝空摇杏微微眯起眼睛。
在她过于兴奋的眼神注视下,江源慎抬起手捏住鼻子说:“......那先说好了,我一直盯着她是事出有因,绝不是我变态。”
“什么?说给我听。”
“去静海家求爱的人,可能是我的养父。”
“.......啊?”
朝空摇杏呆呆地注视着他的眼睛。
6.属于岛民的心照不宣
“我可以理解为,你的养父是个变态吗?”
“太失敬了,这是人家的个人风格,喜欢漂亮女人有什么错。”
“如果他只是喜欢幼女的话,还可以让人接受。”
“你会不会妥协过头了。”
“哈哈哈——”
明明听上去是很离谱的事情,结果到了两人嘴里变成了满嘴跑火车的得意姿态。
朝空摇杏喜形于色,整张脸笑眯眯的,看上去对江源慎的养父是个流氓这件事很满意,又或者是根本不在乎。
一路上有不少学生主动和朝空摇杏打招呼,男女都有。
“你朋友真多。”
江源慎望着她的黑色发丝,透过间隙,能窥见小巧的耳朵。
“嗯,因为我运动神经好所以经常受到瞩目,朋友也会因此增加,这就是名人效应吧?”
朝空摇杏抬起手摩挲着头发,发丝从她的指缝溜走,在光的照映下好似抹上金沙。
“我一直认为你有运动的天分,真让人羡慕。”
“那是因为我一直在努力。”
“如果勤奋能成富,驴身上会镶满金子。”
“我最讨厌命运学了,笨蛋。”
◇
江源慎被朝空摇杏带着去办公室和老师报道,两人处在一个班级。
接下去在老师的引领下,和全班同学做自我介绍。
船见明里是名年轻的女老师,没有资深老师的威严,她也意识到这一点,所以不想故作资深,决定放低姿态。
“在早班会开始前,老师有些话想说。”
她有着清秀的面孔,动听的声音,眨着马尾辫,身材高窕。
“我知道!朝空同学的早恋通报!”
“摇杏吃独食也太过分了!我也要甜甜的爱情!”
春芽真美和泷光尚子率先起哄,班上的大部分学生都笑了出来。
“揍你们啊——!”
朝空摇杏举起拳头做出挥舞状,但气氛早已被炒热,她的小脸尽是羞意。
江源慎在某种程度上料想会演变成这样的情形。
讲台上的船见明里习以为常地笑了笑,抬手招呼江源慎走进来。
一进入班级,词汇宛如小点状的飞蚊,在视野内漂浮不定——
「东京」「知鸟岛」「帅哥」「男友」「女友」「皇后」。
江源慎简单的自我介绍。
“我是江源——”
“江源慎对吧?我们知道!”
一些学生嬉皮笑脸地看着他。
知鸟岛的学校就只有几所,小学的那些同学们,如果没什么意外,都会原封不动的成为初中同学,继续之前的社交圈子。
之后,渐渐长大的初中同学会想方设法地离开知鸟岛,去考本州岛上的高中,其余没考出去或者特殊情况的,就会原封不动地成为高中同学。
“大家听我说,这个家伙以前年年考试第一,体育又好,顺带一提有朝空在,其他女孩子都不敢去找他聊天。”
一个男生故意扯开嗓子囔囔,朝空摇杏扭过头,皮笑肉不笑地瞪着他说:
“清水,你这个混账下课过来找我。”
“对不起啦,我只是希望江源好不容易回来了,能让他独立一点啦。”
“啊啊?你有本事让人独立的话,不如去试试让冲绳独立啊?凭什么拿江源开刀?”
“江源你看她——!”
“你是......”
“等会儿?你没认出我?”听着江源慎的困惑嗓音,清水健有些激动。
江源慎盯着他的脸观察了一会儿,皱着眉头说:“难道我小时候和你约定好了,将来要一起打进甲子园?”
“......我根本不会打棒球,拜托你赶紧想起来,让我一个人独自尴尬真的很痛苦。”
朝空摇杏左右看了眼两人,笑着说道:
“那时候你们两人说好了,长大后要一起去航天局的工厂打螺丝,在电视上看着火箭带着自己造出的螺丝升天。”
一听到这极其没志向的话,江源慎就立马想起来当年的那个男孩。
“清水健?真是好久不见。”
他看上去比以前更大,长的虎背熊腰,就像是一头熊迷失在了班级一般。
清水健露出爽朗的笑容,堪比惠比寿。
“呐,瞧见了吧,我都说了他认识我。”他朝着周围的学生们炫耀,似乎在隐隐约约间打了个赌。
“那我呢!那我呢!”
“还有我!我小时候和你一起打过乒乓球!”
其他学生也壮着胆子主动询问。
船见明里松了口气,她起初担心江源慎会无法适应新环境,没想到这个岛比她想象的还要小。
接下去她又让江源慎继续完成没必要的自我介绍,毕竟还有其他不认识的学生。
当江源慎谈到了地震后离开知鸟岛时,全班都沉默了。
大地震是知鸟岛人永远磨灭不掉的回忆,几乎每一个家庭,都或多或少的失去了亲人。
那时离开知鸟岛的原因无非两个,亲人去世,没发展前景。
老师和学生们没人询问为什么要离开,为什么又要从东京那个大都市回来。
这是专属于知鸟岛岛民们的心照不宣。
◇
“话说回来,我一直没有你的联系方式,你在东京都做什么呢?”
下课,朝空摇杏立马被一堆女生围起来,清水健像是故意的一样,拉着江源慎走出教室。
“还是一如既往的过生活,没什么特别的。”
“有和女生交往吗?”
“还没有。”
“......不是吧,其实我觉得,你用这张脸去玩玩恋爱喜剧也是一种选择。”
“这是什么意思?”
“你长的这么好看,学习又好,体育也好,难道不应该去找住在你心里的那个小女孩吗?”
“可是我的心里没有小女孩。”
“你有,每个人的心里都住着一个小女孩,比如我就有。”
“什么小女孩?”
“胸部很大的小女孩!有着大欧派!能把我的脸全部盖住的那种!我最喜欢大胸了!”
“......你现在的志向还是打螺丝吗?”
“......不是。”
两人还没走出几步,就听见了隔壁班传出尖锐的声音。
“你是不是太得寸进尺了?”
走廊上的学生都将目光投向二年c班。
江源慎停下脚步,往里望去。
一名将头发烫成明亮茶色鲍伯的少女脸色铁青,校裙被她穿成超短裙,指头涂着如大海星辰般闪亮的指甲油。
“我没什么好说的。”
回应她的声音,宛如日积月累的结晶果熟蒂落般,落在众人的耳膜中。
光是听到这种声音,内心就有一种宛如海底珍珠般的情感在缓缓形成。
7.她不是心中的小女孩
“静海!你别太过分了!”
“高崎同学,我哪里做错了?”
见回应人的表情写满了嫌弃,鲍伯少女一脚踢向椅子宣泄不满。
“别以为去扮了一次女儿节的雏偶皇后你就是皇后了!你和你妈一样!就是个贱女人!”
辛辣的怒骂让教室内的气氛顿时冻结,空间里宛如飘扬着放射性物资,如同慢性中毒般持续着污染。
完全令人心烦意乱。
唯独江源慎脑海中的记忆悄然复苏了,宛如回到女儿节那天,落在地上的樱花纷纷扬扬地飞向蓝天。
他挪动脚步,终于看清了褪去沉重衣着,换上水手服的皇后。
清秀的小脸蛋,双肩延伸出的柔和曲线,身材纤细,窗外的阳光透过她雪白的肌肤,将小唇点缀成樱。
静海深月如春笋般白皙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翻开桌上的书本,根本没去理眼前大发脾气的少女。
“喂!你在瞧不起我吗!”
被冷漠的高崎同学脸被气的通红,宛如一些学生手里的可乐罐。
静海深月的眼眸宛如水晶澄澈,语气清冷:“伊藤学长见的女生多了,审美观不一样了很正常。”
“你的意思难道是我比不上你吗!”
高崎同学似乎被气急了,一下子说出令周围学生们感到窒息的话,就连她都在心里咯噔了一下。
果然——
“不是吗?”
静海深月有些疑惑地抬起眉眼,那双澄澈的眼眸中充满着对不知者的蔑视。
她只是单单的疑问句,就能让同性陷入痛苦。
高崎同学的表情尽是难以掩饰的紧张,她意识到自己说了一句很愚蠢的话。
“如果光靠吼叫能解决问题,那么蓝鲸会称霸世界。”静海深月轻轻阖上书本低声说,“如果你觉得这方面更有优势,是否意味着你决定放弃思考?”
如果头发会随着情绪变化,那么高崎同学的鲍伯头此时一定都像鞭炮一样炸开了。
“我受够你了!别自以为是了——!”
似乎被周围人的视线刺的拉不下脸,高崎同学抬起手就要搧过去一巴掌挽尊。
啪——!
清脆的声响在教室内炸开,并且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到了走廊。
在场的所有人都惊讶的目瞪口呆。
“我是不是说过,不准来找她的麻烦?”
充满着压迫感的声线落下,一名体格高大的男生闯入了情景。
登场模式是以极快的速度,搧了高崎同学一巴掌。
而坐在原位的静海深月面无表情,直接低头看书,似乎习以为常。
江源慎宛如雕刻木偶般僵住不动——
这种情况还在看书?你什么心肠?还不赶紧站起来说「别为我打架」?
高崎同学被搧的一脸错愕,抬起手抚摸着脸颊,三秒后,火辣辣的疼痛窜上神经,大脑在述说着好痛!
“你打我?”她的双唇止不住的颤抖。
“我警告过你不准找静海的麻烦。”那男生的声音倒没有表情那么凶恶。
“你明明是我男友!你竟然为了这个女人打我!”
高崎同学的声调中隐约藏着颤音,似乎下一秒就会放声大哭。
“现在起不是了,你太任性。”
“——嘤!”
高崎同学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跑出教室,那名体格高大的男生没有选择去追。
他选择留下来。
“静海,你没事吧?”
“伊藤学长,你就这样对你女友?”
“我不能容忍其他人欺负你。”
“.......”
静海深月忽然感到厌恶般地皱眉,但没有多说什么。
“静海,其实我......”
那男生想再说什么,然而铃声在此刻发出宛如恶作剧的笑声,恰时听到骚乱的老师赶了过来。
江源慎和清水健,看着当事人被带走,看来课都不用上了。
“静海深月,不是我们的小女孩啊。”清水健的语气不知为何有些释然。
“她这种年纪也算小女孩?”
“我只是打个比方。”清水健单手叉腰苦笑说,“在脑海中意淫一下就好了,和她扯上关系的话,说不定自身难保。”
◇
星星点点的花瓣落在树荫下,宛若野火燎原。
知鸟高中下午三点二十分放学,对于学生是否参加社团也没什么严格要求。
江源慎来到车棚,看见了朝空摇杏背靠校舍的墙壁,坐在地上。
“等了很久吗?”他走过去问。
朝空摇杏听到声音,抬起头看着他。
“等了很久。”
“这样。”
江源慎闻言,并不感到内疚,然后将自行车推出来。
“今天有人欺负你吗?”
“为什么?”
将车锁打开,自行车的链条发出清脆的声响。
朝空摇杏看着他慢悠悠地推出自行车,轻声说:“因为你长的就像会被人嫉妒而欺负的。”
“你的批评还真辛辣啊。”江源慎说。
或许校内有个静海深月,任何学生都不可能成为最大的焦点,包括他江源慎。
“本来就是这样呀,不管是长相还是资质,都因为稀有而被人注视,视线多了,就会有极端。”
“比如说?”
“呃......反正你明白我意思就对了啦。”
朝空摇杏起身,跟着江源慎走出校门。
“我要坐上去咯?”
“嗯。”
她坐上自行车后座位的那刻,远方响起长长的汽笛声,天上的云朵好似都被震碎。
“听见了吗?”
江源慎感觉到腰侧在发烫,原来在汽笛声中,朝空摇杏的手已经围了上来。
她慎重地把手放在江源慎的腰间,宛如在测量两人之前与现在的距离
“港口有货轮出航,发出嘟嘟嘟的声音。”朝空摇杏自信地说。
“是我的轮胎在尖叫。”
“下次再说这种话,我会让你尖叫。”
“机会难得,我带你冲一把吧!”
江源慎姑且敷衍,踩起了踏板,她的手指让腹部内侧有一种瘙痒的感觉。
这时,起风了,一阵粗鲁的风掠过海面,窜上海崖,在居民屋的缝隙间肆虐。
江源慎的头发都被风吹乱了。
等风渐渐平息,眼前是一片梦幻般的光景。
沿街谁家的花圃中,蒲公英绒毛如雪野般在空中凌舞,它们掠过树梢,飘过屋顶,飞向湛蓝的大海。
“说不定我会有一天说出想离开知鸟岛的这句话喔。”朝空摇杏看着满天的蒲公英绒毛,忽然开口说。
江源慎一愣。
“你不喜欢知鸟岛?”
“我不清楚,但如果你又离开的话,我会不喜欢。”
“......”
不知不觉间,自行车在微微震颤,下坡的路有装上五米多的黄色减速带。
江源慎握紧了把手,轻轻减速。
周围弥漫着岛屿的静谧,海浪冲刷上岸的流水听起来莫名寂寥。
现在的轮胎变得沉重,链条发出「哒哒哒哒」的单调声响。
他小时候学会了骑车,就一直带着年幼的妹妹骑车,两人大胆地从坡道一路冲到山脚,再气喘吁吁地爬坡。
到了坡顶,然后看着大海,再冲一次。
但是妹妹不见后,自己的脚蹬子就变得很轻很轻。
因为只有自己一个人了,熟悉的感觉从世界上消失,就是这个意思。
“朝空叔叔说他要去打渔了。”略显潮意的风掠过脸颊,江源慎低声说。
朝空摇杏的手捋着被风吹起的发丝。
“什么时候?”
“女儿节的当天,他没和你说吗?”
“......我不想江源说我这些,不觉得这很扫兴吗?”
“你觉得我多话?管太多?”
“当然......但这不是说我讨厌你的意思......”
言尽于此,朝空摇杏没有多说其他的话。
8.折扣和牛与全价白萝卜
“你今天下课出去,是不是去看静海同学了?”
良久,她突然开口问,语气是往日的轻松。
“嗯?是清水要去看的。”
“你要是在意的话,就去和她交朋友呗。”身后的声音听上去在闹别扭。
“我并不是想和她做朋友,她给我的感觉只是一种......会做出令人惊愕的举动而已。”
“骗子——”
“别把她和我们两人这种不纯洁的关系相提并论。”
“什、什么不纯洁啊!简直莫名其妙!”
“奇怪,你都上我的自行车了。”
“上个车又不会干嘛!”朝空摇杏的双手扭扭妮妮地在江源慎的肚脐附近扭捏,“真讨厌!”
江源慎照样面向前方,维持着原本的速度骑着。
朝空摇杏的双手从他的腰间挪开,忽然抓住江源慎的头发,聚成一撮后拉起,用女孩子的发圈将发根绑住。
马上系成了一个短发鬓。
身后传来朝空摇杏宛如精灵般的笑声。
“哈哈,这个发型很适合你嘛!”
“明天我就去剪平头喔。”
“不要,这样就好,像古时的丫鬟。”
“就是那个要让女生抬头数天花板,就能过去一晚上的古代剧吗?”
“你懂的好多!”
“我超喜欢那种剧情的耶。”
“话说回来你身上没以前那么臭了呢。”
“因为没有顶着太阳疯跑一天吧。”
“无聊,我不讨厌你的汗臭味呀。”
“不过我鼻子最近好像长了粉刺,我怀疑是水土不服。”
“没关系,我也不讨厌。”
“口臭呢。”
“哪怕你有痔疮也没关系。”
“这东西倒是没有。”
“对不起。”
扑哧,两人再一次笑了出来。
朝空摇杏双手环抱在他的腰间,透过水手制服,江源慎能感觉她柔软的脸颊抵在背上。
远方的渡轮起航,海面如同镜子一般闪闪发光。
这副光景,始终是那么熟悉,又颇为新鲜。
◇
傍晚,和平的晨光霎时变调,换成殷红的黄昏。
所有事物都蒙上诡谲的色彩,变得朦胧不清,江源慎在玄关穿好鞋。
“你去哪里?”在沙发上打着笔记本电脑的梓川孝空问。
“买东西。”
“烟。”
“未成年,没有。”
“扫兴!”
骑上自行车,头顶着蜜色出门。
——「不觉得这样很扫兴吗?」
朝空摇杏的话语再次浮现脑海,海草一般蔓延的,是仿佛从潘多拉盒子里一涌而出的思绪。
大地震后他无心顾及其他人,她的母亲由于何种原因去世,家庭发生了何种变故自己全然不知晓。
江源慎的心情有些复杂,同样是身不由己,自己一直以来却连一句温柔的话都没有和她说,她也没对自己宣泄过什么。
事到如今,自己还是感叹有一个好青梅竹马。
就在这时,一个正经八百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最近的天气比以往的潮啊,卫生一定要做好。”
原本周围的建筑物稀稀落落不成气候,现在俨然变得极其拥挤,而且终于看见了电车线路。
江源慎如梦初醒,不知骑行了多久天色渐暗,他将自行车停在超市前,快速锁车。
知鸟岛的很多食品都是依靠船运,每天早上都会运输,一到晚上剩下的物品会以折扣的价格卖出。
超市的二折商品是绝对不容错过,甚至可能有一折的商品。
白天需要花525円才能买下的便当,现在只需要105円就能拿下,恐怕没有一个人能抵挡的住这种诱惑。
因为大部分人不是缺钱,而是喜欢捡漏的喜悦。
——我也很喜欢捡漏的喜悦。
在灯光和黑夜相接的空气里,江源慎呼出一口热气,拎起红色的购物篮,看着超市里已经开始游荡的客人。
最重要的是,店员此时还是整理准备贴,自己来的还不算晚,lucky~
今晚就买几份打折便当回去吃,再买些食材,当然要以肉和碳水化合物居多。
——我正处在长身体的阶段,不能亏待自己。
要是拜托朝空摇杏的话,她一定会一点都不厌烦的陪着自己出来买。
但女人会拖自己的后腿,仔细想想还是算了。
不少客人拎着红色购物篮走来走去,视线都不约而同地汇聚在拿着打折贴的店员身上。
熟食区已经被清空。
饭团处尽是一些残羹剩饭,其中还有些已经被贴上了半折标签。
——但很抱歉,不是二折的我江源慎根本不吃。
江源慎表情冷静地走到生肉区,这里还没开始张贴标签,今晚自己的目标就放在这里。
为了抢占好伸手的位置,他决定守在一个好位置。
终于,拿着打折标签的店员走了过来,就在这一刻,江源慎的视野出现了很多不怀好意的红篮字。
——各位红篮子,你们不是来和我抢牛肉的,对吧?
店员习以常长地被围住,一边在商品上张贴标签一边慢慢地往前走。
就在江源慎准备伸手去拿便当时,一个黑衣大妈直接插进他的前方,快速地将二折标签的和肉拿走放进篮子里。
江源慎眉头上的筋肉一跳。
——明明是我先来的!
这时,店员又往一个和牛盒上贴了二折标签。
江源慎脸一横,想直接伸长手去拿。
视野突然被黑色挡住,黑衣大妈动了动脚,把江源慎卡在身后,又将打扣和牛放进篮子里。
——???欺人太甚!
然而现在能做的,只是面无表情,视线紧紧跟随着店员的下手商品。
到了最后一盒和牛。
——姨妈大!
最后一盒和牛,江源慎看见了有不下四只手伸来,其中的一只他竟然已经熟悉,那是充满了罪恶的手。
他铆足了劲率先触碰到二折和牛时,内心第一次感受到了胜利的喜悦。
他抬起头,和之前的黑衣大妈对视着。
大妈露出微笑以示敬礼,好像在说——
「终于拿到了呢,站在我身边这么久」。
江源慎本涌上心头的激动,被她的笑容打的烟消云散。
接下去的争斗并没有生肉区严重,哪怕江源慎在后面跟着,都能拿到和大妈相同的货。
——看不懂什么东西,管它是什么,拿几盒先!
——99日元的鸡排拌饭,好东西!
——什么玩意?薯片也好意思特价235円?金毛都不吃。
在超市里兜兜转转,篮子也逐渐被折扣商品填满,江源慎准备再买些水果回去。
就在这时,他看见了一个身影。
瀑布般乌黑柔亮的长发,清秀的小脸在灯光下,线条显得尖锐。
她穿着一件横条针织衫,配上一件白色外套,下半身是黑色的及膝裙。
静海深月给人一种「洗尽铅华」的印象。
她就站在水果区前挑选着水果,江源慎望着她的长腿,又下意识地看向蔬菜区。
里面有一颗看上去极其涩情的白萝卜。
他决定买下它,哪怕没有打折。
9.知鸟岛的皇后
静海深月拿起手里的胡萝卜,正准备放进篮子里时,注意到了拿起白萝卜看个不停的江源慎。
“你在的话倒是说一声。”
她澄澈透亮的声音传来,视线却始终盯着眼前五颜六色的蔬菜小子们。
江源慎吓了一跳,转过身看了她一眼,又看了下四周,这才确信她是在和自己说话。
“我以为你早发现我了。”
他将白萝卜放进篮子里,手上的重量多了几分。
静海深月樱色的嘴唇微微开阖着,隐约能窥见她的皓齿:
“今天我在学校里和人起了争执,所以到现在精神都有些不太专注。”
“嗯。”
江源慎点点头,想走出超市,心里却在想她竟然认识自己。
“你去哪里?”
静海深月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转过头才发现她正在跟着自己。
“结算。”
江源慎的视线扫过她那双薄冰般晶莹剔透的双腿。
“不如把东西给我一起算,我能帮你省钱。”
静海深月凝视着他,一双澄澈的眼眸,宛如寄宿着两团冰晶。
“......谢谢。”
江源慎终于是回过神来,可却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
两人一起走向收银台。
她像是突然来了兴趣问道:“所以你刚刚在做什么?我看见你一直在尾随大妈,你喜欢那种的?”
“我在和她抢打折商品。”
“但你好像没抢到多少?”
静海深月自然地凑近,往江源慎的篮子里看,她的唇间透露着丝丝笑意。
“肉类有整整一盒。”闻着她身上散发着阵阵幽香,江源慎又仿佛觉得解释不够,“有很多人在抢,还有很强的老手。”
“真的,有整整一盒。”
“还是二折288円的濑户牛肉,很火的。”
“肉还是吃新鲜的好。”
“这么便宜的东西就不用太过注重细枝末节了。”
将篮子里的东西一一放到收银员面前。
结果出乎意料的事情发生了,收银员瞄了眼前的静海深月一眼,静静地将商品一一扫过。
在单调的「滴滴」声中,商品被她一个接一个地放进袋子。
“欢迎下次光临。”
走出超市,江源慎整个人都愣住了。
因为没有付钱,他也没见到卡什么的东西。
静谧萦绕着四周,江源慎一边安静地呼吸,一边开口说:“这超市是你家开的?”
“不是。”静海深月甚是滑稽的笑着。
“那没问题吗?”
“事出有因,你能不笑?”
“当然。”
“因为我是知鸟岛的皇后,我在岛上的任何花销都是免费的。”
静海深月的视线凝视着江源神的侧脸,黑曜石的双眸沐浴在灯光下,熠熠生辉。
“看来岛民真的在用行动支撑着传言啊。”
江源慎颇为感慨,自己还要骑自行车过来买打折商品,结果人家在这座岛上的全部开销免费。
他走到自行车边,将袋子挂在把手边。
“要不要送我回家?”
“什么?”
江源慎侧目看了她一眼,超市建筑延伸出来的阴影吞噬了静海深月的影子。
黏糊糊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筑造成一座透明的墙。
静海深月慢慢松开嘴角,眼下饱满的卧蚕很是漂亮。
“我的家就在附近,如果不介意的话,送我回家吧。”
◇
电车从眼前疾驶而过,平交道的警示音刺痛江源慎的耳膜,一闪一闪的红光染红了身边静海深月的脸。
风压吹动她的刘海,电车转瞬间便从视野范围内消失。
江源慎感觉才一眨眼,平交道的栅栏就升起了,他呆呆地在原地伫立了好久,就像是麻痹了一样。
——自己?什么时候模模糊糊的答应了?意识很是含糊不清?
“你觉得知鸟岛的传言是真的吗?”
静海深月站在他身边一动不动,从购物袋里取出红番茄,直接一口咬下去。
江源慎凝视着她,心情如同视线末端里的野草一般摇摆不定。
“怎么可能是真的,蠢货才信。”
听了他的话,静海深月咀嚼着嘴里被碾碎的果肉,嘴角贴着高深莫测的笑容。
“对,被留在知鸟岛的人都是蠢货,知鸟岛已经完蛋了,这里的都是不思进取,对于什么事情都默默无闻的人,甚至还自命清高——”
从她口中娓娓道来的台词,轻盈地令人匪夷所思,铿锵有力的字眼听起来很刺耳。
和白天在学校里的那副收敛模样,完全不符。
唯有耳边树叶随风摆动和昆虫的鸣叫声,对江源慎而言是真切的。
“我送你回家会被打吗?”
他终于推动了自行车,走过平交道。
“为什么?”静海深月跟在他身边,白皙的喉咙上下蠕动。
“我的父亲就是在你家被打的。”
静海深月的视线在江源慎光滑的脸上摸索,语气平淡:“你看上去和他长的不像。”
“因为丑是隐性基因。”
“那是因为他是你养父吧?”
“你在找我的茬吗?”
不过江源慎咧嘴一笑,仔细想想这也不是什么秘密。
“我是羡慕。”
“......”
路上突然传来猫的叫声,静海深月顿时脸色一凛,立马和江源慎换了个位置。
只见一只黝黑的猫趴在居民的矮墙上,猫瞳在黑夜中泛着青色的光。
它正在发出低沉的鸣叫。
“你不喜欢猫?”江源慎问。
“不是,我喜欢它,但它似乎觉得我是想赶它走,所以每次靠近它都会打我。”
江源慎在犹豫现在应不应该笑,静海深月又说道:“你挡在我前面,看看它会不会抓我。”
还未回应,她的手就摁上江源慎的肩膀,将他往前推。
随着越靠近矮墙上的黑猫,那只黑猫的叫声就愈发警惕。
江源慎的心脏莫名其妙地加速,他发现这种不知何时会被攻击的刺激也不赖。
“我要摸到了。”
静海深月伸出手,小心翼翼地抚摸黑猫的毛发。
它好像被少女的手摸的很舒服,直到它舒服到翻身时江源慎才发现,它是一只母猫。
◇
静海家比周围的房子要大上好几圈。
周围尽是高墙和树篱,外面的人基本看不见里面。
穿过气派雅致的对开门,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打理的相当精致的庭院,是很精致的时尚住宅。
院内草坪修剪整齐,在低矮、如同小盆地的草地上,姹紫嫣红的花朵在落地灯的照耀下尽情盛放。
它们的颜色如同一潭绝不会混合的清水,竞相斗艳。
在院内的角落,还未完全盛开的紫藤花如同帘子般,在木架上铺展开来。
江源慎并未感到惊人,当初他在东京也见过不少有钱人的家庭,曾经借给自己笔的那位大小姐,家里比这里还要奢华。
“没其他事情的话我回去了。”
他的声音不大,因为总感觉声音一大,会把这里的某些东西给吵醒。
静海深月转过头看着他,两人正面相对,四目相接。
“江源君,我们现在出岛吧?”
江源慎捏着车把的手忽然一冷。
“你......你突然间在说什么啊?”
“不好吗?”
“呃?”
“你其实也不想回来吧?回到这个把你家人全部夺走的地方。”
江源慎不由得发出唾咽声,像是一条上钩的鱼。
静海深月缓缓走近,那双睫毛宛如蝴蝶振翅般颤动,她的脸庞美极了,江源慎再一次深感窒息。
“男高中生和知鸟岛皇后晚上私奔,可能会在岛上传得沸沸扬扬......”
“你在担心我骗你?”
“那,要不我们接个吻试试看?”
10.今后请每天都给我米粥吃
犬在附近的田野里吵吵嚷嚷地吠叫,风掠过树梢发出的声响,让江源慎的脖颈感到冰凉的寒意。
黑到令人厌恶的春季天空宛如纯黑色的颜料,渗透进他的视野。
“你也不问问我有没有女朋友之类的,还有现在的体温、湿度......”
尽管江源慎装出一副理发师的样子和静海深月开玩笑,可内心实际上无比忐忑。
静海深月的脸色比以往更加柔和,乌黑柔亮的长发宛如浸透在名为黑夜的水里,脖颈白皙无比。
腰身和长腿的曲线,在衣物的贴合下显得莫名诱人,柔嫩的小嘴点缀成樱。
——世上有不用人奋笔疾书,仅仅是见面就能动人心弦的存在。
“奇怪,我有说喜欢过你吗?”她笑着说。
静海深月在他的眼中突然变得楚楚动人,那么的惹人怜爱。
——这难道是传说的力量?还是她本来就是这样?
“那你不喜欢的话,为什么要做这种事情?”江源慎忽然没了不去在意这件事情的从容。
静海深月恬静地微笑着,撩起肩膀上的黑长发。
她正准备开口说话时,伴随着清脆的声响,二楼的花盆出乎意料地坠落,在地面化作零碎。
黑色的土壤,碎裂的陶瓷,在干净的石板上格外刺眼。
江源慎回过神,发现有人从二楼的阳台俯视着他。
他的双肘撑在扶手上,像是探出身子般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两人。
如碎银般的落地灯射出暖和的光束,让江源慎看清了他的脸庞。
那中年男子的脸上尽是一副深感意外的表情,在银色眼镜框下的,是一双读不懂情绪的双眸。
江源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而静海深月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我以为今晚就我一个人在。”
静海深月深深地叹了口气,比起意外,那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她娇柔的身体深处,不断堆积疲劳的苍白叹息。
“我回去了。”
感受到阳台的那个人正死死地盯着自己,江源慎抿了抿唇。
——难道她在玩仙人跳?
可觉得如果询问的话,那就是自己输了。
“嗯,有人在我们也做不了什么,下次吧。”静海深月轻轻颔首,忽然想起了什么笑着说,“对了,我和你聊天还蛮开心的。”
——那是什么,她一脸得意的样子。
“有必要特意说明吗?”江源慎问。
“因为隔了很久才跟不是知鸟岛的人说话,果然不管是什么,还是活生生的好。”
知鸟岛的夜已深,她的身体在光亮中延伸出的阴影,如同海底一般深邃。
宛如将周围的空间给尽数扭曲的黑洞般,也将江源慎的思考也尽数扭曲,哪怕转身离开,也忘记说出——
「我也是知鸟岛人」。
◇
江源慎居住的地方离静海深月的住所有些距离。
街道上盖着冷色灯罩的路灯们像闹分手一样,光芒只留给自己。
远处传来风的嘶叫,偶尔感觉会有小动物和多脚怪从车轮下窜过的感觉。
江源慎在这种环境下,用手机的手电筒挂在自行车前,坦白来说,真的非常可怕。
回到家,还是黑的,只有放在桌面上的笔记本在散发着刺眼的光芒。
自己也没对梓川孝空在家抱有希望。
他是一个连开家长会都要在前一天喝的伶仃大醉,第二天跑去学校把全教室搞的臭烘烘的家伙。
就像一个摸不着,猜不透,甚至靠不住的影子。
但江源慎并不讨厌他。
“小子,以后要跟我一起生活吗?”
光凭这一句话,就足以让自己无法生出讨厌的情绪。
将新买的食材和打折和牛放进冰箱,明天早起做饭。
第二天,江源慎七点二十分起床,果不其然,来到客厅就嗅到了刺鼻的酒味。
梓川孝太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凌乱的头发脏的扎人,身上的衣服倒是有换新的。
江源慎瞄了他一眼,来到厨房富有节奏性的切着菜,鸭儿芹和捣碎的蒜沫颜色很是鲜艳。
砂锅里的米粥蒸腾着热气,米粒晶莹饱满,令人食指大动。
香气四溢,梓川孝空像是被重新启动了般,眼神立刻睁开,看了下四周。
接下去,他全身的骨关节十分流畅地进行起身、行走、再到餐桌前坐下的动作,一气呵成。
“又吃到你煮的饭了啊,江源。”
江源慎没理会他,但还是会帮他盛好米粥,将烤肉放在他的盘子上,然后将昨晚买的打折便当热一热,准备当午饭吃。
“跟以前认识的人交谈很开心吧?”梓川孝空的双手放在腿上摩挲着,望着江源慎笑。
“还行。”
江源慎用勺子慢慢地边搅边喝,米粥的温度恰好。
“有和女生玩色色的事情吗?摸了她的mimi吗?”
“没有。”
“我说和摇杏啦。”
“摇杏的话就没问题这种想法本身就有病。”
“所以说要努力啊,你又不是小孩子。”
“那你做了什么努力?”江源慎问道。
“这个嘛,首先,我会把自己打扮的很帅气——”
江源慎难掩笑意地看着米粥。
“这不是第一步就完蛋了?”
“才不是,我认为摆出一副「对啊,我就是很丑」的人,才是最丑的。”梓川孝空笑了,抬起汤勺摆出一副长者的姿态说,“人可以摆烂,但不能太长时间,如果一直觉得自己没救了,是废物,那就绝对改变不了。”
“这种话不像是刚来岛上又被揍又是彻夜不归的人说的话吧。”
“那是因为我个人也改善的不是很完美就是了,到现在我也觉得自己很废物,很没用,只是怀疑自己的次数变少了。”
梓川孝空那张油腻的脸带动着胡渣露出苦笑,让江源慎也不由得跟着笑了。
“其实我一直觉得你更了不起,很多人都被永远留在了那一天,只是在时间的无情推动下恬不知耻地活着而已。”
江源慎瞄了他一眼。
——别在这时摆出严肃的表情好么。
“不就是给你煮了碗粥吗,给我奉承的。”江源慎说。
“哈哈,被你发现啦~~~今后请每天都给我煮香喷喷的米粥喔。”
“感觉每天都给你煮的话会想死。
“你的意思是,现在的我很恶心咯?”
“我的意思是,你必须改变这个想法。”
之后两人继续聊消极又积极的话题聊个没完,散会时才发现,聊的话题和「如何努力」的话题,完全不沾边。
只能说是毫无营养。
11.东京到底有多远?
至今还记得,那是一个气温很高,却能把人冻僵的夏天。
暑假刚刚开始,知鸟岛就热的好像要融化,伴随着蝉叫,全部坠进海里。
意外有力的浪涛声传入耳中,朝空摇杏掀了掀已经被汗水浸湿了的短袖,走进凉快的医院里,前往登记处。
狭长的走廊上挤满了许多大人,但她没看见父亲,医院内消毒水的气味很呛鼻,还有自己的汗臭味。
“家属来了!”
“才十岁的孩子能做什么主啊!她的丈夫在哪里?”
“你的爸爸呢?在哪里?来了吗?”
衣着不一的大人们纷纷将目光投向朝空摇杏身上,就连悬挂在墙壁上的基督像,都在凝视着她。
“是在上晚班的时候突然猝死的,哪个是企业代表?”
“我......是我......”一个穿着西装的男子惊魂未定地抬起手。
接下去的一切,朝空摇杏记得不太清晰,也忘记了护士脸上到底挂着什么表情,总之是把那个男子骂的抬不起头。
回过神来,就已经出现在家里。
穿着显得莫名其妙的和尚在给相片上的母亲念经,桌面上还多了很多奇形怪状的东西。
朝空摇杏望向身边的父亲,他正垂头沉默,那双宽大的手红肿的不成样子。
她再看向四周,发现除了父亲以及和尚外没有任何人,这才想起自己家在知鸟岛上没有亲戚在。
——可江源慎在哪里?
朝空摇杏的双膝紧紧挨着榻榻米,慢慢地挪动身体凑近沉默不语的朝空政宗。
“爸爸,你没让慎来陪我吗?”
朝空政宗沉默了一阵,在阵阵佛经吟唱中开口说:“摇杏,你能不能长大点?”
“......什么?”
“我一直说江源他不在知鸟岛,你为什么和你妈妈一样都不听我说话?我从一开始就说过不爱你妈妈,可还是要和我结婚生下你,现在想起来不觉得你们都很碍事吗?如果没有你们,我也早就离开这里了......”
他的声音中仿佛夹杂着憎恨,那是与深爱背道而驰的憎恶。
可是他脸上的绝望和悲伤又是那么深切,朝空摇杏感觉自己陷入了一种现实被扭曲的错觉。
目光错愕地望向只在照片上笑的灿烂的母亲,才终于有了「啊,妈妈真的去世」了的真实感。
再回过神来,自己出现在大街上。
暗流涌动的漆黑海面,通向天堂的湛蓝云天,都宛如海市蜃楼般的幻觉,浮现在眼前。
朝空摇杏沿着知鸟岛的道路一直走,天气很热,累到坐在路边的椅子睡着。
醒来已是暮色,身边就连一个人都没看见,眼前的大海空阔的令人胆寒。
朝空摇杏害怕地一边哭一边继续走,直到眼前出现江源慎的住所。
可他住的地方已经被夷为平地,杂草丛生。
“江源他去东京了。”
在巡逻的伊藤警官发现了她。
“东京?哪里是东京?走过去要多久?”
“笨蛋,走是走不过去的,要先坐船去新潟,然后坐新干线,要花上一天的时间,来,我先带你回家。”
“不要,我要去东京,我不想留在知鸟岛了。”
“你怎么不听劝呀?你家人一定很担心你。”
“那......那种人......”
朝空摇杏反射性地要开口,然后她感受背上有压着一个小东西,硌得她生疼。
她缓缓睁开双眼,映入眼帘的是纯白无瑕的天花板。
在梦境里的劳累,被包裹住身体的温暖被褥一扫而尽。
“呼——”
朝空摇杏长吁了口气,刚才的梦,让眼角一瞬间湿润的眼泪,已经干涸。
弯起手臂将压在背上的小东西拿起来,是一个左耳的降噪耳机。
她从床上坐起来,左右看了看,将枕头旁的右耳降噪耳机也放进耳机盒里。
手穿过短发,像是捣鼓一样地撑了撑,热气一下子就从脖颈处溜走。
朝空摇杏走出房间前往洗手间。
洗脸的同时,水的温度和气味无比熟悉,水流淌过脸颊的触感很舒服。
“啊~~~”
喉咙里吐出的声音比以往来的更重,胸口依然沉闷闷的。
朝空摇杏看向镜子中的自己,用手指灵巧地将发丝拢到耳后。
细脖颈,深锁骨,胸部饱满,一路向下,是柔软的腰肢曲线。
“我应该是个美少女吧?”
在镜子前呆呆地看了几分钟后,朝空摇杏在走出洗手间,穿好水手服下楼。
嗤咔——
突然传来广播的声音,让朝空摇杏下楼的步伐倏然停顿。
“goodmorning!早安各位,知鸟广播电台!今天也是由我来为大家服务~您的贴心邻居中田海——”
“真是个凉爽的早晨呢!既然如此就来听一首这种日子应该听的歌吧!”
“美好的一天,从这一首开始~~”
自从大地震后,政府要求知鸟岛上的每家每户都必须装有收信装置,起初的用途仅仅是预警。
但接下去的很长时间都相安无事,装上去也总不能不响,渐渐地就演变成了知鸟岛的专属电台——
昨天来了多少游客,还愿石人气火爆,今天早上谁生孩子了,谁又去世了,哪里又重建了。
知鸟岛上的一切大小事宜,都无一不漏地播放出来。
但朝空摇杏记得,她很早之前就把挂在门楣上的扩音器关闭了,因为很吵。
恰时,广播里响起了音乐,是熊木杏花的《春邻》。
“吹拂而来的那寂寞的风,如同你的手放在我的肩头。”
“恰似你的温柔。”
歌词没有唱几句,歌声和曲调便戛然而止。
朝空摇杏面无表情地将插头拔掉,握上去的瞬间才发现电线上布满灰尘,手心有强烈的毛绒感。
坐在餐椅上的男人终于探来视线。
他的对面,泛光的煎鸡蛋上蘸满酱油,还有晶莹剔透的米粥。
朝空政宗有些犹豫,但还是开了口,声音在颤抖。
“摇杏——”
叩叩——
像是一缕青烟,朝空摇杏很快就穿好了乐福鞋,手摁在门把上,急不可耐地快步踏出。
室外,风平浪静的海面,毫不忌讳地反射着晨光噼噼的闪烁,深绿色的那久山上,是青空白云。
“那种人,还是下地狱去吧。”
12.公交车与自行车
簌簌,路径边的野草整齐划一地弯腰,能从中窥见风的轨迹。
眼下的知鸟岛只是超然而平和的宁静,岛屿的绿意展开一片,天空是平整而鲜明的湛蓝色。
在青与蓝的境目间,彷如把折纸灵巧地对折,大大小小的建筑群落立在其中,微细而精巧的窗户如节点般常驻。
一窗映青,一窗映蓝。
朝空摇杏一边看着习以为常的风景,一路走到公交车站。
站内已经有几名穿着知鸟高中制服的学生,此刻正互相调笑,还有一些长的好像都一样的老人,穿的衣服好土。
一条柴犬恰如其分地趴在地上,糖果般的眼珠盯着学生的鞋子,尾巴像开了一档的电风扇转动。
芸芸众生相,宛如伦勃朗的画作。
“摇杏——!”
“你比以往早了几分钟啊。”
对着她呼喊的是熟悉的面孔,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正嬉皮笑脸地朝她挥手。
朝空摇杏面无表情的脸上露出笑意,手抓紧书包,小跑过去,水手服裙摆随着她双腿的摆动微微起伏。
“早上好!”
她饱含朝气的招呼声仿佛让公交车站的温度上升。
一部分男生顿时作出拘谨状、深沉状、冷漠状、开朗状,但无不例外,是想引起她的注意。
“啊~~今天天气感觉更热了,还有体育课......”
“不想上,一流汗头发就感觉黏黏的......”
“说到头发,摇杏你听我说呀,我一直在想要不要换个发型。”泷光尚子的屁股往旁边挪了个位置,摸着单马尾说。
朝空摇杏不顾她眉间的皱纹,坐下来笑着问:“为什么呀?我觉得你单马尾很好看呢。”
“昨晚看了时尚周刊,上面自称专业的家伙说尚子的性格不符合贤淑的单马尾,更适合活泼的双马尾......”
春芽真美说着说着,忽然将视线移到朝空摇杏的头发上,歪着头问,
“话说回来,摇杏你为什么一直都是这个发型?从认识你到现在一直都这样。”
车站内的学生视线一下子集中在朝空摇杏的头发上。
朝空摇杏一愣,伸出手指难为情地揉搓着发梢,微红着脸苦笑说:“因为我是及肩短发啦,没有那么多选择......”
“那从现在开始留!”
“对!你留长发一定很好看!”
两人同时握拳。
“等等,我留长发也不一定会好看吧?”
“欸~~这种问题应该问你男朋友吧?你说对吧真美。”
“我才没有男朋友!不准乱说!”
朝空摇杏的脸看着就红了起来,表情有些紧张,像是掩饰般地去掐两人的脸。
泷光尚子和真芽好美直接站起来,一边逗笑一边绕着公交亭跑,朝空摇杏急得皱起眉头在后面追,满脸通红。
有学生拿着手机看动物世界,当扬声器里传出「猎豹危险!来的是拥有绝对神力的非洲水牛!」时,一辆橙黄的公交车慢吞吞地开了过来。
“公交都来了,摇杏你能不能成熟点!”
“又不是我要闹的!”朝空摇杏不满地嘟起嘴。
公交车停稳,站内的人有秩序的一一上车,柴犬被老人用绳索勒住喉咙,扑腾着后腿上了车。
就在这时,朝空摇杏的视野余光瞄见在公交车后,有一个人正骑着自行车。
她茫然的伫立了好一会儿。
江源慎穿着白色衬衣,外面披着一件灰色外套,胸前有点松的领带和跳起来的头发,让今天的他看上去随性了点,但依旧帅气清爽。
但是他头顶上空缠着弯弯曲曲的电线很难看。
“摇杏愣着干嘛,赶紧上来。”泷光尚子在车上喊道。
朝空摇杏回过神来,发现自己只有没上车,公交车司机此刻正用懒散的视线望着她。
“不好意思,你们先走,我想起来还有东西没拿。”她露出尴尬的笑容说。
“拜托!一个小时一班车喔!如果不是什么特别重要的东......”泷光尚子的话还没说完,就被春芽真美一只手堵住。
“呜呜呜——!”
“摇杏,那我们在学校等你咯,喂!脏女人别伸舌头舔我!恶心死了!”
司机像是等不及了,立刻将车门关闭,开着车保持六十码的速度离开。
江源慎把胯下的自行车骑的很快。
风很大,耳边呼呼作响,感觉额头的刘海要飞走了。
视野中的公交车逐渐变小,最后消失在拐角。
他注意到了独自一人待在公交车站的朝空摇杏。
她的书包垂在身前,时不时地踮起脚尖,时不时地撩起被风吹到脸上的发丝,时不时地低头思量。
行为太过自然,反而显得不自然。
江源慎下意识地轻轻摁下刹车,来到公交车站。
“朝空。”
“好巧。”
朝空摇杏薄薄的唇瓣间,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
“你没上车吗?”
“运气好差,满员了。”
说完,朝空摇杏的嘴里含了一口热气,就连呼吸都戛然而止,凝视着江源慎那张干净清爽的脸。
带着烟囱的柴烟如狼烟一般袅袅升起,远方山丘上空被惊动的雀鸟,融为天空的斑点。
她的小脸如同铺着一层薄薄的膜,只要轻轻一掀,不自然的地方便暴露无遗。
江源慎勉强地抬起手扶住额头苦笑道:“是吗?我还以为你特意这里等我。”
朝空摇杏见他这幅模样,被吓了一跳,像雏鸟吞食般迫不及待,清秀的耳边,发丝都在激动地摇曳。
“是的!我就是在等你!我看见你过来就想等你了!”
随之吐出的情绪,如同煮过头的绿豆,圆圆的,饱满到一捏就碎。
江源慎看了她一眼,淡白色的水手服,胸前的蝴蝶结打的整齐,隔着衣服都能一目了然的身材曲线。
“现在安慰我也晚了,是我自作多情。”
“我是认真的!我是在等你!你好好相信我的话啦!”
朝空摇杏急的脸红直跺脚,黑色的乐福鞋竟令人生出踢踏舞的错觉。
江源慎忽然一笑,她秀丽的黑色短发和麦色肌肤相映成趣。
“我开玩笑的,上来。”
“一点都不好笑!”
朝空摇杏小巧的眉头明显在耸动,光润的樱色嘴唇歪向一边,站在原地像是在生气,喉咙像猫一样咕噜咕噜作响。
江源慎微微俯下身子,双臂撑在车头上笑着说:
“话说回来,公交超员违反道路交通法,但是两个人骑自行车也是违反道路交通法。”
朝空摇杏别扭地嘟起了嘴唇:“......没办法,漫画里大家都是这样的。”
“只是漫画的世界吧。”
“话是这样......但是我不想这么想,这就是我懵懂的少女心吧。”她倔强地说。
“嗯,听上去是这么回事。”
“就是这么回事,算了,我们赶紧走吧!”
强有力的断言,江源慎勉勉强强接受了,自行车在她坐上的片刻微微下沉。
他载着朝空摇杏往学校的方向骑行。
“如果被伊藤警官发现了怎么办?”
“那我们就下车推着走。”
“一直推着走?”
“一人一个车把手,一直推着走。”
也许是因为行为太可笑了,她的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
13.打折便当不被承认
在前往学校的路上骑行。
“知鸟岛感觉还挺小。”
“确实,小到我都感觉有点对不起你,在东京的时候你都住在哪里?”
“普通的出租房吧,我想我住的地方,没你在电视上看的那么舒服。”
“那你放学后会和朋友一起去新宿或者秋叶原玩吗?还有坐特快列车去千叶的迪士尼?”
“会,但很少。”
“喔......”
“你呢?放学后做什么?”
“嗯......看网上的动物视频,或者看食谱,偶尔去港口看大叔们钓鱼。”
“你会煮饭?那改天我们能切磋切磋。”
一路上没有遇见佐藤警官,安稳地来到学校。
将自行车推进车棚,还有十分钟就到了早班会的时间。
两人一进到班级,朝空摇杏就快步走向女生堆里,很快就融入进话题。
江源慎回到座位上,看见清水健正在趴着睡觉。
“清水,早。”他打了个招呼,“你昨晚没睡觉?”
“嗯,超困的。”清水健频繁的大哈欠,“为什么早班会的时间不定在九点十分?八点三十分好早啊。”
“其他国家的人七点就开始了喔,你昨晚做什么去了?”
清水健略显尴尬地揉着眼睛笑着说:“说起来很不好意思,我在意y。”
江源慎回以淡笑:“像你这样坦率地说出肮脏的事实,我不讨厌。”
“巧了,我也爱我的全部,但你估计误会了。”清水健的手心撑起脸颊说,“我只是在睡前想了很多事情,然后激动地睡不着觉。”
“比如?”
“船见老师是我的女友,静海同学是我的女友,我是知鸟岛的皇帝,被大乃罩脸,有超能力去为非作歹,疯狂纵欲——”
班上的一些女生投来无比鄙夷的视线。
“没事,偶尔妄想下还挺重要的。”江源慎从包里拿出教科书说,“而且我没误会。”
“哎,我好后悔,为什么我就没有做些有意义的事情呢?”
“你现在的补觉不就是很有意义的事情?”
“说来也是,船见老师来了拍我下。”
说完,清水健就又埋头一动不动,江源慎一个人在桌子上玩填字游戏。
早班会的铃声响起,船见明里走了进来。
江源慎拍了拍清水健,但是他似乎睡的太深,根本就没抬起头。
“安静,下周是月考大家不要懈怠,不合格的人要补考,同时按照往年的惯例,这个月的月考结束后,五月三号放一天假......”
知鸟岛大地震发生在五月三号。
在这一天,生活在岛上的居民都会歇息并举办祭奠,告慰在地震中去世的岛民以求平安。
而据说当天的重头戏,是扮作皇后,为亡者祈舞的静海深月。
“好耶——!”
“连放三天啦~~”
“我一定要睡到下午!”
班级里的学生传出欢呼声,放假的含义随着时间的无情推动,显得不那么重要。
江源慎转动着手里的自动铅笔,他从未参加过这个祭奠,不知道规模怎么样。
“清水!你怎么还在睡觉!”船见明里突然提高的音量,惊的清水健一哆嗦。
“对不起——”意识到错误,清水健的脸上显露出少年独有的腼腆。
紧接着,他又急忙瞪向江源慎,咬牙切齿地说:“为什么不拍我?”
“我拍了。”江源慎冷静地说。
“那为什么我没醒?”清水健摊开双手。
“说不定你的身体需要缓冲时间?”江源慎皱了皱眉头。
清水健的手摆出意大利手势:“我没醒的话,那我让你拍我有什么意义?要拍醒我!”
“我怎么在拍了你却没醒的情况下把你拍醒?”
“.......你明白我意思就行了,使劲拍我就是。”
“行。”
“哪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们的沟通依旧毫无隔阂。”
“你说的对。”
◇
早上的课程很快结束,随着月考逼近,班级内也终于流淌出了「认真学习」的气氛。
江源慎完全不担心自己的学习成绩,哪怕在东京,他的成绩也是排名前几的存在。
“江源,你有带便当吗?”
少女的声音宛如富士山冰雪融化的水,在大地的打磨下变得清澈透亮。
抬起头,是朝空摇杏正转过头看着他,唇瓣缓缓弯成弧形。
“嗯。”
江源慎从背包里拿出昨晚从超市里买的打折便当,银鳕鱼套饭,还有早上做好的海苔米团。
朝空摇杏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一脸惊愕地看着便当上明晃晃的「二折!超实惠98円!」便当。
“不是吧!你中午就吃这个?”她的声贝徒然提高。
江源慎拆开贴膜说:“嗯,捡漏还挺爽的。”
“吃的东西不能捡漏啊......”朝空摇杏双手撑住他的桌面上,宛如老母亲般敦敦教导,“你现在还是长身体的阶段怎么能吃这个?你是笨蛋吗?”
“这不是还有新鲜的吗?”江源慎指了指海苔米团说。
“所以你觉得偶尔吃下不好的食物也无所谓咯?”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
在旁啃面包的清水健插话道:“没事啦,男生偶尔拉一次肚子对身体也没坏处,相信我们的身体吧。”
朝空摇杏的视线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清水你身体要坏自己到一边坏去,别把江源带坏。”
清水健:“(;′⌒`)......”
“等等,没事的,我在东京经常吃这些。”江源慎苦笑道。
“不行!”
“没事的。”
“有事!”
两人在教室里你一句我一句,特别是朝空摇杏的语气显得激烈,引来不少学生们的围观。
在一旁啃面包的清水健憋屈着脸不说话。
“呦呦呦,夫妻在班上吵架是吧?真让人羡慕~~”
“亲爱的,你这么心疼我,今后每天为我做爱的便当吧。”
“好呀。”
“哦,亲爱的,你真好~~~今晚,好好爱你——”
“讨厌!”
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站在门口,看向对方的双眼在闪闪发亮,调皮地聒噪个不停。
两人的台剧太过羞耳,本在贯彻底线的朝空摇杏宛如触酸即炸的气球,小脸通红,全然没了先前的强硬态度。
“才不是!”
朝空摇杏对着正用一副油腻大叔语气对白的两人喊,心跳无比沉重且快速,就像有一只蜷缩的刺猬,正发了疯的在体内乱撞。
“摇杏生气咯,快跑快跑!”
泷光尚子两人嬉笑着跑出去。
江源慎看见朝空摇杏的喉头在微微耸动,窗外照进的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吸黑如墨的影子,在裙底下的柔嫩大腿上一寸寸扩大。
“你中午吃什么?”江源慎笑着问道。
朝空摇杏回过神来,红着脸轻声说:“我......”
可是她又突然想起了什么,喉咙里要吐出的词汇又被吞下。
“我早上起太晚,来不及做便当了......”
14.我们的筷子
“朝空你这样不行啊,作为学生怎么能睡晚呢?”清水健在旁咬一口菠萝包,苦口婆心地说道。
朝空摇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糊弄般地拉起嘴角:“轮不到你教训我,吃你的面包去。”
清水健:“(;′⌒`)......”
“那你的早饭呢?有吃?”江源慎皱着眉头问。
朝空摇杏沉默了一阵,解释说:“我醒来就已经来不及了,所以早饭也没来得及吃.......”
少女的脸上带着些许自嘲的笑容,但江源慎却没有笑出来的从容。
公交车站下,风吹她额前发丝的模样,在自己的脑海中很是清晰。
今天比以往来的热,她在时间来不及的情况下,没有大汗淋漓地赶到公交车站。
江源慎意识到朝空摇杏对自己说谎,但他并没有去大大咧咧质问为何的从容。
就像为了将调色板上的肮脏颜色调和,而去增添新的颜料,可最后颜料只会愈发浑浊、发黑,不见美丽。
——除了强硬地知晓真相外毫无益处,既然这样,质问又到底有什么意义呢?
“如果不介意的话一起吃吧?”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看着他推过来的打折便当,苦笑着说:“刚刚我还在劝你别吃......”
“当下没那么多选择。”江源慎将一次性木筷拿出来,看着她说,“像小时候一样可以吗?”
朝空摇杏不由得呆住,如水晶球般的眼眸宛如经过清泉的洗涤,澄澈无比。
她那杏仁形的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筷子极其用力地上下点头。
“嗯!”
得到肯定的江源慎将木筷俐落地拆开,再用力对折——
「喀嚓」
木筷断成两半。
以前出去买街边炒面的时候,两盒的分量对他们来说太多,所以经常只买一盒,不好意思向老板多要筷子,最后将筷子拆成两半一起吃。
朝空摇杏看他正低头细心地挑去断裂处的小木刺,瞳孔深处仿佛闪烁着如孩童般纯真的感情。
“那个,你现在还握得住吗?”她的语气心满意足,喃喃细语般地说。
江源慎拿起缩减版的筷子,裂口的木刺在阳光里明晰可见,虽然手有些不适应这种短筷,但勉强能用。
“可以,这个长的给你。”
“......好。”
朝空摇杏双手接过筷子,上面没有一根木刺,真的被他清理的很平。
她感觉自己和江源慎之间有某种特殊的联结,心中充满了不可思议的甜蜜。
当江源慎打开盒子的时候,朝空摇杏忽然想起了什么,立刻摁住他的手臂说:“对了!家政教室可以热东西!我们去那里吧!”
“嗯?没问题吗?”
“没问题啦!家政教室一直是没上锁的!拿上便当,我把米饭重新炒热给你吃!”
她满脸笑意地表达出直率的真情,让江源慎不由胸口一热。
看着两人收拾好东西离开教室,一直默默吃着菠萝包的清水健紧紧蜷起下巴。
“狗狗真是一种神奇的生物,明知会被杀还是会义无反顾地留下来。”
◇
朝空摇杏在走廊外,小步小步挪到窗户往里看去,裙摆随着主人也在小幅度的摆动。
“太好了,没人。”
她轻舒一口气,终于大胆地阔步来到门前,拉开推拉门。
江源慎跟在她的身后,他现在还没有上过家政课。
不过这也不重要的,他自认为在家政方面已经远超普通高中生了。
知鸟高中的家政教室并不大,也没什么食材,但有微波炉、电磁炉、消毒柜之类的基础器具。
朝空摇杏走到墙角,打开电路盖。
“让我看看......这里要先通电......”
趁着她捣鼓的功夫,江源慎走到电磁炉前,是不知名的二线牌子。
“能拉开窗帘吗?”他问道。
朝空摇杏转过头,用一副诡异的表情回应他:“......为什么不行?”
“我真的拉开咯?”
“没事的,就算老师看见了也不会说什么。”
再次得到确认,江源慎便拉开窗帘,将窗户打开。
“去死吧——!”
有兴奋的嘶吼声从棒球场传来,金属棒球击中棒球的清脆声响回荡在场内。
在那晴空万里的一片湛蓝下,棒球如同一朵逆飞想回到天空的云。
江源慎的视线望向棒球场,他看见先前替静海深月出头的男生,正在大力地挥舞着球棒。
击出的球是个全垒打,伊藤学长很是愉悦地微微摇摆身体。
不想在男生身上放置过久的视线,江源慎视线的余光窥间樱树枝头的绿芽,往下,窥间黑发少女的踪迹。
在枝头下,静海深月正缓缓摩挲着手心,如同母亲抚摸孩子隐隐作痛的肚子般,手法温柔。
樱色的波浪翻腾于院中的树丛,阳光透过交叉的树枝,漏过树叶的纹路,在她小巧的脸上筛出春末的阴影。
纯朴、静谧,又美丽。
“要不我们接个吻试试看?”
见到她的瞬间,这句话重现脑海。
江源慎甚至预想到,静海深月会突然抬起头凝视这里的场景。
“这里还有鸡蛋——!”
身边传来朝空摇杏激动的呼喊,江源慎仿佛在那瞬间被落实「偷窥」的罪名,吓出一身冷汗。
仿佛不赶紧离开,身边那安稳平和的景色便会摧毁殆尽般,江源慎故作自然地离开窗户,看向朝空摇杏。
她纤细的腰间围着鲜红色的围裙,看起来莫名成熟,手上的鸡蛋放在左眼前。
“留在这里的说不定是被丢下的臭鸡蛋。”江源慎笑着说。
“臭鸡蛋应该扔进垃圾桶里,我是在柜子里找到的。”
朝空摇杏从柜子里拿出一个碗,熟练地将鸡蛋敲碎。
澄亮的蛋清包裹着蛋黄从裂开的壳隙间流出,那是会让婴儿都忍不住放进嘴里的完美胶状物。
“看吧,是好的。”朝空摇杏望来的视线颇有些沾沾自喜。
“你也喜欢捡便宜啊,看来我们是一类人。”
“嘻嘻,你找个地方坐着,好好等我炒完。”
——这女孩的心里到底住的是天使还是佛祖啊?
家政室的空气中飘荡着一种恬谧,仿佛盛满了甜酒酿,散发着淡淡的香味。
炒米饭的气味轻轻地与身体融为一体,令人怀念般地在心中晕染开来。
望向身边,执勺的朝空摇杏还是一直在傻笑。
15.价值最少七千円的自动铅笔
下一节课是体育课,学校对于学生是否要穿体育服没什么严格要求。
男生们都没什么需要准备的,基本就是将外套一脱就能上场。
而女生不行,她们则需要去更衣室换上体育服。
“江源,你在东京的学校是怎么过的?”
“没什么特别的,参加社团活动、念书、煮饭。”
“社团?你参加什么社团?”
“我没有参加社团,但是会去参加很多社团的开放活动,这样比较自由。”
班上等着上课的男生们,因为朝空摇杏不在,就纷纷围着江源慎开始聊天。
对于他们来说,江源慎人长的帅气,还不张扬,是个不错的交友对象。
最重要的是,他曾经在知鸟岛生活过,大大小小能和岛民在某些地方产生共鸣,不像外地人那样,嘴巴像是从粪坑里捞出来缝上的。
江源慎没有参加社团,虽然主流社团的开放活动,自己大部分都有去体验过。
男生们对视一眼,开始自嘲。
“那就好,我们这里的高中社团没一个有用的。”
“毕竟是个撒泡尿就能走完的地方嘛。”
“江源你在东京有交过女朋友吗?”有一个男生开口问。
“没有,或许我自卑,她们都不怎么喜欢我吧。”江源慎笑着说。
他在东京就读的学校是升学率极高的私立高中,里面大部分的学生家资雄厚,随便拉出来一个都是某个企业的少爷小姐。
“你回来该不会是觉得故乡的女孩比城里的好上钩吧?”清水健嬉皮笑脸地问。
“不,怎么会,我觉得大家都是一样的,没什么不同。”江源慎说。
有一个男生突然问了出来:“不过......我一直想问了,江源你平日里用的那笔到底是什么牌子的?感觉很贵啊?”
江源慎愣了会儿,拿起桌面上的一把自动铅笔。
“你说这个?”
“对啊!就是这个!抱歉我能看看吗?”
“没什么特别的,只是忘记还回去了。”
不太明白一把自动铅笔有什么好看的,但江源慎不想让气氛过于尴尬,还是将铅笔给了他。
那男生双手接过自动铅笔,视线凌厉地在笔身上游动。
“等等......我天!这把笔好像是三菱的那把限量5000支的自动铅!!!”
他的话语如同炸弹般在男生堆里炸开。
“三菱不就是个卖车的吗?还卖自动铅笔?”
“蠢货!三菱不是单独的公司,是各种领域的六百多家公司组合起来的大集体,他们差不多什么都做!”
“我天?铅笔还有限量这种说法?那要多少钱?”
“谁知道呢,而且限量这东西通常是越来越贵的!之前我看的时候是七千円,现在可能更贵!”
江源慎也愣住了,他没想到一把自动铅笔会这么贵。
在东京的私立学校用这么贵的铅笔倒是没什么大事,但在知鸟岛用一把价值最少七千的自动铅笔,说出去都会让人觉得离谱。
男生们聚集的目光又移到江源慎身上,咬牙切齿地说:
“江源,你把这个东西叫做特别?是女生送给你的吧?”
“是女生,可我和她不太熟。”江源慎接过自动铅笔,对着身边的男生们解释道,“但这把笔在她眼里说不定只是普通的物件,是能随便扔掉的东西。”
——在自己眼中视为珍贵的物品,在别人眼中可能是看一眼便不感兴趣的存在。
即便如此,但现在明白了这把自动铅笔的价值,江源慎在心里已经生出了要还回去的想法。
男生们似乎也渐渐接受了这个说法,不再多说什么。
“江源你现在和朝空同学住在一起吗?”一个男生突然抛出问题。
江源慎看了眼清水健,他脸上摆出一副「不是我乱说」的表情。
“没有,我和我的养父住在一起。”
“啊......这样啊......那你和她是什么关系啊?”
“青梅竹马。”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江源慎点点头,目前是这样,但今后他就不知道了。
“按照剧情,青梅竹马之后成为情侣的机会会很大吧?”
“难说,东瀛是最早接触核弹的国家之一,但现在不也是没有核弹。”
沉默——
“......这种玩笑还是不要开吧?”
“你好地狱喔。”
先前询问的男生的眼眸中像是呈现出美好的幻想,说:
“嗯......朝空同学她总是笑眯眯的,开朗又天真,待人还好,有时候还呆呆的,我们大家都挺喜欢她的——”
“喂,你别乱说啊,我们才不喜欢,是你喜欢吧?”男生们立马起哄,纷纷撇开关系。
“不......才没有啊!我对她只是朋友间的喜欢!”
“你都脸红了,哎呦呦。”
“没有!我只是欣赏!”
在一片闹哄哄中,上课铃声终于响起,大家准备下楼去操场。
恰时,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脸色通红地跑进教室,对着江源慎大喊道:
“江源!不好了!朝空出事了!”
江源慎脸色一变,带着糟糕的预感问:“怎么了?”
“我说不清楚!她在棒球社的更衣室里!好像在惨叫!”
“棒球社?惨叫?”
“总之你快去看看啊!!”泷光尚子紧张地直跺脚。
没有多想,身体下意识地驱动奔跑起来。
见江源慎快步跑出去,清水健和其他男生也想跑过去帮忙,但立刻就被泷光尚子两人拦下来。
“你们去干什么啊?”
“不是说出事了吗?去帮忙啊!”
男生们一脸「这个时候你问这个?」的诧异表情。
“你们是什么资格啊?”
“......”
◇
江源慎三步作一步地跑下楼梯,往棒球社的更衣室方向跑去。
眼前看见「更衣室」的标牌时,江源慎二话不说直接拉开。
他吓了一跳。
——「胸部很大的小女孩!有着大欧派!能把我的脸全部盖住的那种!我最喜欢大胸了!」
清水健的话突然浮现在脑海,眼前的少女一脸错愕地望着开门的江源慎,俯着身子,双手正保持着系上胸扣的动作。
被内衣罩住的胸部光滑的隆起,扣子微微地陷入她柔软的肌肤里,脖颈一路到腰身的曲线显得莫名妩媚。
修长的美腿,小巧的肚脐,如同传世的艺术品。
朝空摇杏的脸,眼看着就红了起来。
“你做什么啊——!”她急忙蹲下身子,双手想用最大的努力去遮挡全身的肌肤。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脸估计也红了半边天。
“......我、我来看你?还有你为什么不锁门啊!”
“这是什么话!我当然锁了啊!笨蛋!快出去!”
没想到这么老套的剧情会出现在自己身上,江源慎立马转身出门。
温热的风吹过脸颊,脑海中总会不自觉浮现出朝空摇杏的身材。
“朝空真的长大了好多,各个方面来说.......”
他深呼一口气,小腹有一股诡异的燥热。
世界上有大错特错的观点,那就是认为男生们都喜欢女生的内衣裤。
然而男生们喜欢的不是内衣裤本身,而是喜欢被看见了内衣裤而害羞的女生。
——不过,还好没事。
当朝空摇杏穿好体育服,一脸躁红地走出来时,发现江源慎额前的刘海如同乌鸦的羽毛般湿润,清秀的脸上有水流淌过的痕迹。
她神情呆滞,心跳的声音好吵。
难道他也在害羞?
“江源你看见了是吧......”朝空摇杏轻轻咬着樱唇问。
“你指的是像新鲜出炉的馒头一样的白色内衣裤?”
“......能不能别这么直白地说出来?”
“今后我吃白馒头就会想你了。”
“求你忘记......”
“我每次吃白馒头,都会把表面的那一层膜撕掉。”
“住嘴住嘴!”
朝空摇杏的脸红了一大片。
16.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知鸟高中的体育课并不是一个班一个班地上,而是好几个年段的班级一起,甚至一个年段里会出现多个班合上的情况。
“为什么你不锁门?”
“我之前不是说了已经锁了吗,一定是那家伙偷拿钥匙打开的!受不了!万一不是你来该怎么办!”
江源慎苦笑
——这意思是我来就没问题了吗......
“那为什么要一个人在棒球社的更衣室里换?不在女更衣室里?”
“因为会被她们乱捏......总之这是女孩子的烦恼你就不要多想啦!”
一来到操场,脸上红晕久久未散的朝空摇杏,大老远地就看见了正在幸灾乐祸的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
“我要给她们好看!”
她气不打一处来,因为穿着运动服,跑起来的速度比穿着水手服要快的多。
见朝空摇杏一脸杀意地跑过来,那两人立马撒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对不起!」
江源慎站在原地看她,深感她果然和小时候一样活泼。
“你的青梅很可爱呢。”
身后传来声音,江源慎心里咯噔一下,侧目看去。
静海深月换上了体育服,黑长发扎成了单马尾,她的手臂、腰肢、长腿都很纤细,露出的肌肤也雪白。
她的视线如自己先前一样,注视着朝空摇杏和朋友打闹的背影。
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宛如夏日的海市蜃楼,若即若离。
“你在的话倒是说一声。”
“我以为你早发现我了。”
她如同小小的神乐铃,带来蕴含着充满某种预言的声音。
像是故意留出空间,两人中间隔着无比平整的青色小草地。
樱花瓣如同降落伞般旋转飘落,一如色彩缤纷的莲花盛开在青海上,鲜艳娇媚。
江源慎不太清楚要和她聊些什么。
“高崎同学呢?有找你麻烦?”
“你也喜欢聊这些?”她说到这里,叹息似地笑了起来。
“因为我想不到能和你聊什么。”
“没有,她估计很难过,见到我就走。”
简短的回应后,她和午休时在树荫下一样,低头轻轻抚摸着右手心。
即使她回了话,可气氛还是很尴尬。
江源慎窥探起她的神情,清冷如雪的小脸正时不时地皱眉。
而她的右手心,有着百円店里就能买到的创口贴。
“手怎么了?”
“被猫给抓了,我们晚上一起回去的那只。”她说着,又往操场看了过去。
江源慎的视线也随之望去。
彷如之前的话语已融化在春日余韵里,映照在其中的,是再熟悉不过的朝空摇杏的脸。
穿着运动服的女孩子们在操场上跑来跑去,篮球社特有的声响,发出节奏感十足的旋律。
朝空摇杏正在和其他班级的女生一起打篮球,早就被她制服的泷光尚子两人拿着饮料等候着。
她从高处用单手投球,三分球利落地钻过篮网。
队友发来赞叹声,朝空摇杏咧开嘴笑着。
“那只猫忘记你了?”江源慎抬起双手,轻轻发出拍打声,为朝空摇杏送去祝福。
静海深月深深地叹了口气:“说不定它只记得你。”
“或许是遇见的时机不对。”
朝空摇杏宛如在跑道上滑行,往篮筐开始助跑,左腿跨出一大步。
短发摇曳着,清爽的汗水犹如弹珠汽水里的气泡,迸散在球场上。
球又进了。
“什么?”静海深月在一阵惊呼中,探来困惑的视线。
“我回来遇见朝空的时候是暖洋洋的春日,猫咪们聚集在一起懒散地晒着太阳,旁边还有银杏树,还有风,那时候去摸的话,说不定它们还会蹭上来,
但我遇见你的时候是黑夜,那只猫还孤零零的,风也很冷,你还吃着番茄,颜色在晚上很难看。”
静海深月愣了会儿,随即脸上露出淡笑说:“你想的还挺多。”
“很了不起对吧,那我先走了。”
江源慎看了下四周,总感觉周围有男生的视线在往这里瞄来,为了不生是非,他准备去找清水健。
“你等等,为什么着急走?和我聊会儿天不行吗?”
静海深月那白皙的脸颊彷如冬雪,此时正擒携着足以令人无法拒绝的为难表情。
江源慎闭口不言,她额前的纤丝在视野内随风摇摆着。
“能和我一起打网球吗?”见他愣住,静海深月的嘴角露出戏谑的笑容,身体微微前倾说,“我还没有和别人一起打过,行吗?”
短暂的沉默后,江源慎不由得问出了那个自认为不会问出的问题——
“伊藤学长没问题?”
静海深月淡然地微笑着:“他眼神凶狠,性格扭曲,不要误会我和他在交往。”
“你说的这么狠,我都忍不住同情他了。”
“我或许该说他体能优秀?对朋友重情重义?但这些形容词我总感觉不太舒服,仔细想想,或许因为我的语言能力只说得出让人反感的话。”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静海深月,校内多到离谱的樱花树像是静谧的火焰,闪闪发亮。
片刻之后,他回答说——
“你是毒舌?”
“我毒舌?应该不是......”静海深月像是想起了什么事,被猫挠过的右手轻轻抵住下巴说,“我是在知鸟岛长大的,和大家受着一样的教育,为什么就我会这样呢?”
江源慎愣住了。
——你问我?
“算了,说这么多你难道还不想和我打网球吗?”静海深月的脸上显露出嘲弄般的笑意,“还是说,你想借此和我多说些话?然后再答应我?”
江源慎完全读不懂她的眼神中潜藏着何种感情。
“我的座右铭是「千金之子,坐不垂堂」。”他说道。
静海深月看起来一点也不着急,从容地将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手心贴着的创口贴相当醒目。
但是她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美的像是一部电影。
“或许祭典那天,作为皇后的我能为你的家人多送点祈祷。”
她的笑容宛如温柔的细雨蒙蒙,延绵不绝。
“......”
少女的笑容和声音浸透感官,各种道不明的情绪如洪水般涌进身体,让江源慎的心脏在砰砰直跳。
他找不出任何拒绝这句话的借口,宛如雨点的宿命必然是从空中坠落,没有逆流的可能。
17.你所动摇的(4000+二合一)
“摇杏你打的真厉害!在知鸟高中实在太可惜了!”
“对呀,我觉得你哪怕去东京也会很强!”
“嘿嘿,刚才我那球很厉害吧?如果我今天体能再补充那么一点点,分一定能拉更开呢!”
朝空摇杏用运动毛巾抹去脸颊上的汗水,脸红心跳地喝着宝矿力,舒服地闭上眼睛。
风正吹拂,汗流浃背的身体感到十分舒适。
“哈,要是江源同学能嘴对嘴地喂她吃饭,分一定能拉的更开!”泷光尚子蹲在沥青地上笑。
她的话宛如一把锐利的日式柴刀,一针见血。
“闭、咳咳、闭嘴——!”朝空摇杏嘴里的水喷出来,赤红着脸瞪她。
“诶?难道摇杏你很讨厌这件事吗?被江源喂食。”
泷光尚子挤眉弄眼地笑,周围的女生也在笑。
“我只是讨厌你在旁边自嗨!”朝空摇杏的发丝轻盈地飘落在唇瓣,红润的脸颊说明一切,“真是的!你的个性很烂耶!”
“略略略~~~”
这时,听见了一群男生一边鬼叫,一边往网球场的方向跑去。
“发生什么事了?”一起打篮球的女生好奇地问。
“谁知道呢?让这些男生起兴趣的东西都很离谱,上次他们买了面包,看蚂蚁运食看了一整节体育课。”
“哈哈,男生真是一群奇怪的生物,我们继续玩啦,摇杏发球。”
朝空摇杏心不在焉地看着像虫子般蠕动的男生们,不知为何,她总能感觉江源慎不在其中。
他估计和清水健在哪里谈奇怪的话题。
——会不会在谈我呢?
朝空摇杏抿着被水浸湿的唇,一阵温热的风吹过,它一天比一天挟裹着更多的温热,会在未来稳扎稳打地送来夏天。
她擦去流至太阳穴的汗水,将篮球扔在地上。
“抱歉,我去洗把脸。”
“快点喔。”
“嗯!”
◇
当江源慎接受和静海深月一起打网球时,她貌似非常惊讶,但很快就恢复常态。
咻啪——!
挥动球拍的声音刺破空气,网球如子弹般射入江源慎的球场区域。
“是静海深月,她竟然会打网球?”
“我从来没见她运动过,连体育老师都不会强求她去跑步。”
“和她对打的那个人是谁啊?”
“我认识,从东京转学来的江源慎,朝空同学的青梅竹马。”
“啊......这样......”
许多学生都围着网球场,看着场内的正在进行对决的两人。
江源慎颇感惊讶——
不知是先入为主的原因,在他的脑海里,静海深月是如同江户川时代的贵族大小姐,娇袭一身之病,稍微运动就会娇喘微微的闺房少女。
但他现在才发现,自己那先入为主的妄想是多么愚蠢。
她步伐轻快,动作迅捷,技巧华丽,如果自己稍许放松就会丢球。
静海深月快而有力的发球再次袭来,正中角落边缘,伶俐的她让人感觉很新鲜。
眼看就要飞出去,江源慎将球拍伸到极限,奋力一拍才将球挽回,引起不少学生难以置信的惊呼声。
大部分人都傻了眼,别说打网球了,从认识到现在,他们从未看见过静海深月运动过。
现在不仅见到了,而且从实力来上碾压大部分学生。
这让他们心中给静海深月塑造的形象,如同堆积起来的高塔轰然倒塌,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无一人内心不感到大受震撼。
仔细想想,因静海深月待人性格冷淡,再加上她身为知鸟岛皇后的神秘感,给人高不可攀的神秘感,根本没人知晓她的本性。
而不少人开始注意起江源慎,纷纷开始猜测起两人的关系。
“江源同学该不会......也完蛋了吧?”
“听说他也是在女儿节那天回来的,要是像传言说的那样对上眼......”
“不妙啊,伊藤学长不会放过他的。”
“那朝空同学怎么办?他们不是青梅竹马吗?”
哪怕周围不断的传来议论声,静海深月从握上球拍的那一刻不说任何话,只顾把江源慎发来的球挥击出去。
她如同精灵在球场上舞动,不管是还击还是发球,都是绝佳的表演。
渐渐的,随着两人的对决越来越长,众人又开始讨论起江源慎。
叩心自问,如果场上站的不是静海深月而是他们自己,又能撑得住江源慎几回合的攻势?
磅!
网球落地时响起的声音,击打在所有人的心头。
江源慎察觉到周围的学生越来越多,他也能明白,和知鸟岛皇后打网球这件事会引起多少注意。
他气喘吁吁地看着眼前的少女,因为没有计分,他根本不知道谁输谁赢。
更离谱的是,从现在的情况来看,静海深月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甚至越来越上瘾?
——这家伙,打算在今天把今后的体育课全上了吗!
似乎是感受到江源慎打来的力道愈来愈落,静海深月主动将球轻轻地打出去。
宛如跃出的休止符,橘色的小球如同濒死的小动物,轻盈地落在拦网上后,跳弹了几下彻底死绝。
“谢谢。”
静海深月走了过来,将网球拍递给他.
少女陶瓷般光滑的皮肤,被纤长睫毛点缀的清冷眸子,形状姣好的樱唇,线条清晰的下巴,无不令人着迷。
江源慎用力把歪掉的领带拉直,接过球拍。
“没事。”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你和知鸟岛民是一样的,说不定是我误会了。”
静海深月望着他笑,那张往日中白皙的小脸,因运动而显得通红。
要是心里有挥之不去的杂念,肯定会被她的笑容融化,身心「噗通」一声落进梦乡里。
然而那句话如同凿子。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静海深月,她凝望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让他惊讶不已。
他自认为已经从大地震里走出,可如果有能让去世的人灵魂获得慰藉的方法时,他还是会选择去做。
「知鸟岛的人都是蠢货,这里的都是不思进取,对于什么事情都默默无闻的人,甚至自命清高——」
静海深月当晚的话语浮现脑海,让江源慎的心脏极其不安地在狂跳。
周围人没听出来,他听出来了——
她就是在说自己愚蠢、不思进取、自命清高。
江源慎的视线不容置否地从她身上移开,风同时吹动了樱叶与他的头发,几滴汗水洒落在滚烫的脸颊上。
到头来,连自己也潜移默化地认为静海深月是拥有能力的皇后,是仅存于岛屿上的稀有蝴蝶,而不是一名普通的少女。
在短时间领悟到这一点后,江源慎的心情如同漂浮在排水口的头发,伴着水流苦苦挣扎,纠缠不清。
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消除罪恶感,他开口说:
“不止是你,如果是其他女生担任皇后我也会答应,这只是像新年去神社求签一样,只是来个安心。”
静海深月沉默片刻,单手抱臂小声说:“是吗?我以为你的想法会和别人不一样。”
只是声音在传进江源慎的耳中之前,早已消散在掺和着旁人吵杂声的空气里。
她转过身,失去了打网球时该有的灵巧,慢慢地走向教学楼。
围观的学生们也渐渐散开,讨论的话题从一开始的「没想到静海是这样的女生」,一直谈论到「中湖口那里新开了一家松饼店」。
只有一些男生留下来,想上前去问江源慎各种八卦,可刚想上前时,就立马脸色一变,停下脚步。
江源慎准备将器材放回去的时候,转身就看见了朝空摇杏的身影。
她站在原地,阳光落在短发上的反光,隐约透出淡淡光泽。
“没想到你网球也打的这么厉害,我还是第一次知道呢。”
朝空摇杏的脸上撑起微笑,但似乎太过沉重,没几秒就垮下来。
尽管她一副漫不在乎的样子,但故作微笑的模样过于心疼,让江源慎使不出气力开玩笑。
“我看见你打篮球了,很厉害。”
“什、什么嘛......你喜欢打网球的话可以喊我呀,我也可以打网球的。”
朝空摇杏抬起手捋着发丝,又觉得这样的动作奇怪,就又把手放进口袋里,又伸出来捏着脸,反正做什么动作都觉得不对劲。
紧接着,一滴清泪从她的脸上滑落,宛如透明的冰块融化了般。
“你和我说一声嘛,我的网球真的很厉害,比静海同学厉害很多......真的,你和我说一声嘛......”
她隐忍不住的哭腔宛如破掉的木笛,从细微处落进江源慎的身体,在心田中晕染开来。
学生、樱花、猫、乌鸦,一切的流动同时中止,仿佛时间的空白间隙在此刻到访。
但很快,朝空摇杏就回过神来,一脸惊愕地看着四周,同学们困惑、好奇、心疼、戏谑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
“那个......不是的......对不起......那个......”
朝空摇杏的喉咙里说着不清不楚的话,最后像是忍耐不住,转身跑了出去。
江源慎的全身像被密密麻麻地裹满了绷带,如是蚕蛹。
“江源,你好好和朝空同学解释一下,她能理解你的。”走上前来的清水健慌慌张张地说,“好不容易回来,千万别伤了感情。”
“对,不过你最好少和静海同学来往,不会有好下场的。”
“我还是第一次见朝空同学哭啊......”
身边的男生们也说着各自的话,只是江源慎根本没听进去。
◇
下午的最后一节课,江源慎装作听课的样子,时不时地窥探着身边朝空摇杏的侧脸。
她有时候会注意到视线,同样转头过望来,但与之前不同,眼眸里只剩再明显不过的憔悴、胆怯和疑惧。
虽然刚来岛上她就告诫过自己,可都在同一所学校,又怎能不接触呢?
催促放学的钟声在人影渐稀的校园内响起,犹如台风过境般,渐红的太阳悄然降临。
江源慎和清水健等一些男生走下楼,在换鞋处分别。
来到车棚,发现了倚靠着支撑柱站着的少女。
光从低角度射入车棚落在她侧脸时,那一幕仿佛是从老电影里撷取出的画面,美丽动人。
他才发觉朝空摇杏的脸颊和额头还带着稚气,眼角泛红湿润。
“你等很久了吗?”
注意到江源慎走过来,朝空摇杏那张玲珑小脸上的紧绷逐渐消失,转而变成温柔的笑容。
“我刚刚到呢。”
一想到她之前的失态情绪,江源慎内心的紧张感愈发激烈,宛如一颗充满氢气的气球,在胸口不断膨胀。
——自己果然还是想让她高兴。
“那走吧。”
他祈祷自己吐出的声音,如同从幽幽山泉般沁人心脾。
“好。”
两人一路走出车棚,路上的学生时不时地朝两人投来视线,各种闲言碎语如同雨滴,在宽阔的校园内躲也躲不开。
朝空摇杏坐上后座,骑行百米后,她回头看去。
教学楼,校园的樱花树,校门,保安亭,操场,现在看起来就像精致模型一样小。
“要不要下来走走?”她忽然说。
江源慎一直在心里思怵着如何解释,当下也没回答,直接摁刹车停下。
朝空摇杏双手拎起书包,站在他的身侧。
两人仿佛走在一条被高高的透明栅栏,一分为二的漫长道路上,沉默不语。
即便如此,都是在思量要如何开口,可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机会。
路上能看见葱绿的小农田,高耸的电塔,还有散布在四周的老旧民宅。
知鸟岛的景色,细弱而尖锐的风声,缓缓流逝的时间,定格在万物休止的缄默中。
沉默使人刺痛,在江源慎渐渐心乱如麻的时候——
“江源你会去参加祭典吗?”
朝空摇杏对着江源慎露出微笑,悄声呢喃道。
“嗯,会去。”
“喔......你会去。”宛如风吹树洞一样的声音,从她的喉咙里传出。
江源慎浅褐色的眼眸望向她说:“朝空,静海同学会在那天为我的家人多送去慰藉。”
“什么?”朝空摇杏瞥来困惑的视线。
“她和我说,只要我陪她打网球,就能为我的家人多送去慰藉。”江源慎苦笑说,“算是找个心里的安慰吧,现在想想挺可笑的。”
“......”
听了他的话,朝空摇杏忽然停下脚步,胸部微微起伏,纤长睫毛下的双眸睁大。
接着,她将书包垂在身前,急忙躬身,背后水手服的布盖直接落在头发上。
“对不起——!”
18.你果真要打我屁股吗?(4000+二合一)
见朝空摇杏突然道歉,江源慎吓了一大跳。
“你这是做什么啊?”
“让你为难了对不起!”她涨红着脸,紧紧闭上眼睛,胸前的绸巾随风摇曳。
江源慎感觉怪怪的。
“不不,我没有为难,总之你别这样。”
朝空摇杏立刻挺直身,深吸一口气,紧绷着小脸说:“你打我吧!”
江源慎一脸茫然。
“我为什么打你啊?”
“误解人的孩子是要接受处罚的!”
像是在强调严重性,朝空摇杏往前一步,那平底鞋沐浴在阳光下,强而有力地踩着柏油路面。
江源慎大感意外地凝视着她说:“那我也不可能打你啊?我不是对女生施暴的类型。”
“求求了,打我吧,这样我心里会好受点。”朝空摇杏抿起下唇,那副模样像极了没得到蜜枣的可爱松鼠。
“我心里就好受?”
“可问题是你不打,我心里就不好受。”
“......你当真?”
“我当真!”
算了,打女高中的机会可不多,不要白不要。
江源慎深吸一口气,撸起袖子,严肃地说:“朝空,你双手摁在坐垫上背对着我,我打你屁股好了。”
“嗯。”
朝空摇杏转过身去,手撑着坐垫,撅起被裙子覆盖住的蜜桃臀。
洁白的绸带在淡白色水手服胸前轻柔晃动,少女发育完美的酥胸曲线,映入眼帘。
从黑发的缝隙依稀可见她形状姣好的耳朵,圆润的小脸浮现淡淡的红晕。
朝空摇杏突然又觉得这种姿势有些羞耻,面红耳赤地扭过头,眼帘内泛起涟漪说:
“江源.....你果真要打我吗?”
“.....不是你叫我打的吗?”
“是这样没错......但我希望你能多劝我......”朝空摇杏低声啜语,红着脸摇摇头说,“那、那你真想打的话,那快点。”
“好。”
江源慎摊开手,对准她撅起来的屁股打下去。
啪—!
“嘤——!”
听着她甜美微颤的嗓音,看着她被光线勾勒出轮廓的身体,闻着她身上防汗喷雾的淡香,江源慎整个人都感到不好了。
因为那娇嗔让他感到呼吸困难,仿佛周围的氧气全被风吹散,那真实的肉感沿着手心烙印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江源慎看着她的屁股和裙下微微颤抖的长腿,啐了口唾沫问:
“痛吗?”
朝空摇杏转过头,手捂住屁股,动着丰盈的双唇,从肺部里吐出的话,满是潮湿的热气。
“痛,但我心里很高兴。”
“......听上去色色的。”
“是你想的太多,变态。”朝空摇杏揉着屁股,红着脸瞪了他一眼。
她的眼眸像极了黑色软糖,上面洒满了细小的砂糖颗粒。
江源慎伸出手握住车把手,掌心的纹路仿佛冒出一层层薄薄的汗水。
“上来,我送你回家。”
朝空摇杏水润的嘴唇透出蜜桃微微的甜美香气:“你解气了吗?”
“我没在生气啦。”江源慎苦笑道,“不要想太多,我不会生朝空的气。”
朝空摇杏强装冷静,每次一听他说这种话,总会感觉呼吸困难。
她假装没发现脸颊集中的热气越来越多。
“今天一起走回去吧?”
江源慎望向声音来处,发现朝空摇杏正窥视着他的表情。
“好。”
推着自行车在街道上行走。
他迈开步伐往前走,朝空摇杏连忙追上去,担心又被他抛下。
狭窄的道路两侧有开着不知名的小花,紫铜色太阳的轮廓逐渐模糊,赤潮涌上沙滩,带来的光芒给海沙染上颜色。
大海宛如铺满珍珠的绸缎,散发着光芒,凝视着他背影的少女短发,被从新潟吹来的风抚起。
“江源,你一点都没变呢。”
短发衬托着凛然清秀的脸庞,随风飘了起来。
近处传来焚烧野草的味道,一般人或许觉得臭,但却给他们带来安定的气氛。
江源慎露出笑容说:“在夸奖我吗?像个小学的低年级生。”
“不是,和你在一起的时候很舒服。”朝空摇杏的嗓音仿佛融入在怀旧的旋律里,“小时候我就喜欢和你在一起,不喜欢和女生一起玩。”
身边的少年心思细腻,哪怕走在悄然无声的夜晚,他也能听见桥下深不见底的漆黑空间里,传来的潺潺流水。
“那你给我打几分?”
“这个嘛,九十分吧,满分一百。”
“我还以为是满分。”
“谁叫你长这么好看,过于引人注目,所以扣十分,bi~~~”朝空摇杏迈着灵巧的步伐走到江源慎身边,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少女偶尔触碰着他的手臂,超乎想象的温暖。
“话说回来,之前经常把我们赶走的铁厂倒闭了呢。”
“嗯,地震后吧,看门的是个坏老头。”朝空摇杏直直凝视着远方涂满蜂蜜色的天空。
江源慎长吁了口热气,感慨地说:“时间过的真快。”
“对,虽然有点奇怪,但我可以问一件事吗?”朝空摇杏问。
“什么?”
“江源你有什么梦想?”
“我想好好读书考上公务员,争取成为知鸟镇的镇长。”
朝空摇杏严肃地说:“拜托,你认真点啦!一点也不实际!”
江源慎的脸上露出一抹淡笑,因为自己还真有这个想法。
知鸟镇的镇长一定没有经历过地震,一定没有失去在地震中失去珍贵之物。
那个官员只想用地震后的知鸟岛当做他升官的跳板,他想用还原石和祭典来吸引外来游客,甚至借此来宣传岛民的痛苦事迹。
特别是祭典,岛民如果能哭那就更完美了,游客一定会为他们的羁绊而潸然泪下,在岛上进行「慈善含义」的消费。
镇长的为官生涯不仅能被外界认为是体谅岛民的好人,震后重建的业绩一定会受到关注。
这样一来,他便能被领导赏识,从此鲤跃龙门,名扬天下,走出知鸟岛。
一想到地震被外来人消费,江源慎的内心时不时地流露出想给镇长一巴掌的激情。
“好吧,我的梦想是死后骨灰能上太空,最好能飘到海王星。”
江源慎的话让朝空摇杏露出为之惊愕的表情。
“怎么可能sa和nasa才不会管你一个东瀛孩子的骨灰呢。”
感觉得到她倒吸了一口气。
“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我?”朝空摇杏像是在等他问这句话,点了个头说,“我不太清楚,或许等到我想清楚了后,我已经和知鸟岛上的一个男生结婚了。”
“如果是你选择的,你的老公一定是个超棒的家伙。”
“像你这样的吗?”朝空摇杏轻笑了起来。
江源慎用嗤笑的语气说:“诶?难道你觉得我会娶你吗?我喜欢平胸,朝空你超标了。”
“你这家伙!”
朝空摇杏像是带着稚气的幼小心灵,伸出手去抓江源慎的头发,被他灵巧闪过。
围绕着知鸟岛的西岛与东岛、宛如沉睡的怪兽,身上的树木如同毛发,随风摇摆。
◇
江源慎将朝空摇杏送回家后,便径直骑行回去。
他望向四周想发现有趣的东西,结果这附近除了成群的老房子,水流往各处的水道,小神社和公园,就只有稻田了。
小时候看哪里都是宝藏,能跑去水道抓龙虾,用蜂蜜去吸引独角仙,在公园里利用秋千玩超级大跳跃。
真是条什么也没有的小路,尽是河堤和绿色稻田,自铁塔延伸出的电线与海,全被染成一片赤红。
风溜进衣袖里微微鼓起,果然这里的空气比东京好闻。
在即将拐进家的路口时,江源慎的脸色一凛,像是察觉到了什么,自行车都放缓了速度。
一名体格健硕的男生站在路中间,嘴里叼着一根香烟,吐出的白烟看的不太真切。
是伊藤学长。
江源慎想当做没看见。
“停下来。”伊藤学长伸出腿,挡住他自行车前进的去路。
也是,怎么可能会被无视。
江源慎看着他,低声说:“伊藤学长找我有什么事?”
伊藤学长低着头,眉眼向上抬故作高傲地看了他一眼,从上衣兜里取出烟盒。
“我看你和朝空聊的还不错,就在这里等你。”
江源慎看着他伸来的烟,随即抬起手拒绝:“不了,比起烟我更喜欢吃金平糖。”
“哦。”伊藤学长将手里的烟放回盒里,手插进口袋里说,“你今天是不是和静海深月打网球了?”
“这点事情伊藤学长也要管吗?”江源慎尽可能用平静的语气回应。
伊藤学长玩弄着绑在后脑勺上方的头发,锐利且细长的双眸从江源慎的脚处往上爬。
“你想和她交往?还是上床?”
“我和静海同学将来是交往还是上床,都和伊藤学长无关吧。”
“你是不是觉得我太温和了?”见江源慎满脸的无所谓,他的语气突然变得阴沉。
“不是,只是静海同学和我说你眼神凶狠,性格扭曲,不可能和你交往,上床更不可能了。”
“嗯?”
伊藤学长的嘴里尽是浓稠的香烟味,江源慎一抬眼,他正满脸不屑地俯视着自己,
“我好心和你说话,你倒是一步步来挑衅我?”
“奇怪,我记得是伊藤学长先来挑衅我的,现在不是拦着我不给回家?”
“你有意见?”
“当然有意见,我需要赶紧回去给家里的懒汉煮饭,家里的卫生全部是我一个人做,之后还要去镇里的超市买打折商品......”
耳边听着江源慎那说起来头头是道的话,伊藤学长眉头一拧,将指缝间还未抽完的香烟弹到他的衣服上。
留存在烟头上的灿金光芒落在衣衬上的瞬间,如烟火般溅射出颗粒火星,之后,烟灰跌落。
“小子,你能不能好好听我的说话?”
江源慎抬起手抹去衣胸上的烟渍:
“我明明挺喜欢知鸟高中的校服,还好没事,被烟弄出了个洞我该怎么办?伊藤学长你会赔我?”
伊藤学长再也无法克制住表情,满脸凶狠地揪起江源慎的衣领,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声响,好像是从一个大鼓里发出来的。
“以后不准再接近静海,你明白?”
眼前十公分处,是犹如铜墙铁壁的大块头男生。
——这是什么基因,到底是吃了多少蛋白粉长大的?
江源慎咧嘴一笑:“伊藤学长你和静海同学到底是什么关系?为什么可以把她讲的好像本来就属于你一样。”
“我不是和你谈!我是在命令你!”
“命令这个词,好土。”
话音刚落,江源慎才发觉自己好像被一根沉重的圆木撞击,击中内脏的痛楚让他不由得缩起身子。
——靠,搞什么?痛死我了!
附近的尘土气味仿佛充斥着肺部,一股尚未收心的浮躁感涌上江源慎的胸口。
然而还来不及反应,上衣硬是被拎起来。
“你以为去过一次东京就比我们厉害了?你在我眼里还是当年的小屁孩,静海她不是你能接近的,今后也不准你——啊!!”
伊藤学长的警告还没说完,低沉的声响和尖锐的喊声同一时间响起。
因为,江源慎往他的裤裆,来了一记毫不留情的大踢击,自己都感觉得到下体一阵凉意。
“你、你真下贱!竟然用小孩子才会用的方法!下贱!”
伊藤学长捂住裆部,不由自主地跪在地上,眼角都泛起泪水。
“我本来就不是高尚的人,用下贱的方法怎么了?”
江源慎将扯凌乱的衣服整理好,俯视着依然站不起来的伊藤学长,又继续说下去,
“我想起来了,伊藤学长你是伊藤警官的儿子吧?伊藤警官对我也很好,你这样半路拦下我,他知道?”
“你是什么东西?真以为我拿你没办法了?”伊藤学长哪怕是蹲着的,但传来的声音依然轻蔑。
江源慎没想和他起多大冲突,自己有把握打赢,但没必要为了个还是谜一样的静海深月,与伊藤学长争个你死我活。
他重新骑上自行车,斜视着伊藤学长说:
“学长,你现在最好躺在地上休息一会儿喔,要是追我追到未来不能生育会很惨。”
伊藤学长听见这句话,整张脸都扭曲了起来。
“只要你还在岛上,我就会去找你。”
“找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和你交往上床。”江源慎叹了口气。
伊藤学长对着即将骑走的江源慎喊道:“你明明已经有朝空摇杏了!为什么还要和静海深月扯上关系?!”
江源慎脚勾住踏板,停下来扭过上半身看着他:
“因为我和你一样,脑子估计有问题。”
19.梅子饭团与摇摆金毛(4000+二合一)
白色日光灯的廉价光线照亮房屋,室内鞋在地板上摩擦,发出宛如动物悲鸣的噪音。
客厅内,梓川孝空正平躺在沙发上,双臂枕着头,摆出一副闲情姿态。
“你今天没出去挨打吗?”
江源慎一说话,肺部时不时地掠过一股刺刺的,类似疼痛的感觉。
——那个家伙打的还真是不留情。
“今天都在家里休息。”梓川孝空翘着二郎腿,舌头在嘴里摸索,“回来的好晚,吃什么?”
休息?江源慎皱了皱眉头,这家伙拿个电脑到底在做什么工作?媒体?编辑?
走到冰箱前,之前在超市里买的食材还有剩。
“中华冷面。”
“怎么吃这个?我们可是两个男人啊,不吃肉怎么行?”梓川孝空抗议道。
“冷面要吃酸的还是普通的。”江源慎不管他。
“酸的吧,番茄上小番茄好了,大番茄吃起来没那种感觉。”
听着他的话,江源慎的脑海里突然想起那天晚上,静海深月小口吃着番茄的模样——
番茄在她的小嘴里爆开,液体四溅的场景。
江源慎摇摇头,收回心神说:“红姜要不要?”
“要,美乃滋也要。”
“那东西我没买。”
“没有美乃滋的中华冷面没有灵魂,你这也不知道?”
“我准备放一勺沾面酱调味,应该会比美乃滋更下饭。”
梓川孝空双手摁住脑袋,痛苦地说:
“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放沾面酱?这和往可乐里掺冰淇淋有什么区别?”
江源慎有些不耐烦地说:
“沾面酱有什么丢人的?而且你不也经常往坐式马桶里扔纸吗?”
“我们的马桶冲力足够!而且我想表达的是中华冷面不要放沾面酱!”
梓川孝空的声音如同乘坐在空中、摇摆不定的木板上,起起伏伏。
“决定权在我,不在你,我说上沾面酱就上沾面酱。”江源慎瞥了他一眼说,“你不喜欢可以出去找好看的女人给你煮。”
“......”梓川孝空垂下双肩,沉默了会儿苦着脸说,“不好意思,我没想让你生气,但我的那一份能别上沾面酱吗?”
江源慎瞅了他一眼,姑且敷衍道:“你可以自己来煮。”
“我相信你的口味。”梓川孝空咂了咂舌。
之后,江源慎就开始做中华冷面。
白菜、肉片、鸡蛋、黄瓜丝、梨条、葱丝......
像是把许多颜色鲜艳的颜料挤在调色板上,若让一窍不通的人来执掌,恐怕会变得踌躇不前,无处下手。
然而在江源慎的手里,这些食材有着压倒性的包容力,柴刀一丝不苟地敲着砧板。
没过多久冷面就制作完成。
后来,梓川孝空觉得太过平淡,还是跟着江源慎,往中华冷面里加了沾面酱。
“江源对不起,我最近因为工作的原因,脾气有些烦人。”
梓川孝空抬眉瞄了江源慎一眼,继续低头挑面嗦进嘴里。
“没事,我也没放在心上。”
主要是这个家伙就是一个有小孩子气的大人,所以自己也很难生气。
“谢谢,如果你放在心上,我反而更伤脑筋。”
他以木筷的前端夹起腌萝卜,耳边传来咬得卡滋作响的声音。
江源慎抬眉瞄了梓川孝空一眼,继续低头挑面嗦进嘴里。
——自己喜欢他的自知之明,只要一犯错,就会影响双方相处的态度。
正因为如此,两人绝不能犯错。
和往日中背道而驰的情绪在江源慎的心中拔河,为了摆脱两股相反的情绪,他从肺部吐出所剩无几的空气。
“傻大人,不用和我道歉。”
“哈哈,那你辛苦了。”
梓川孝空哈哈大笑,大口咬下腌萝卜,翘着二郎腿掏出手机开始看新闻。
江源慎平静地夹起切成细丝的高丽菜,放进嘴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但他总有点食之无味,难道他真的需要去买美乃滋?
“孝空。”
“嗯?”
“我有件事想问你。”
“什么事?”
“你喜欢像静海同学那样的少女?”
一扇面朝马路的窗户下,是知鸟岛夜幕将至的街景,透过窗帘,能窥见从冷色灯盖中渗透出的灯光。
知鸟岛的夜渐深,宛如倒扣的海洋般深邃,环岛道路上的街灯,如同节点般闪烁。
梓川孝空忽然吃的更加津津有味,笑着说:“没有人会不喜欢,毕竟她那么漂亮。”
“我的意思是,你是不是喜欢到想拥有她,和她交往,和她上床,然后结婚生子。”
耳中传来江源慎冷静的话语,梓川孝空愣了一下,难以置信地望着他,压低声线说:
“江源,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在说什么,如果我不说明白,你会找个缝隙钻进去不是?”江源慎以不置可否的语气说。
简直像是在对小朋友阐述真理的大人,梓川孝空找不到话反驳,又吞了口面。
“我一定要回答你吗?”梓川孝空模棱两可地微笑着。
“不用,但你现在骗我也没关系。”江源慎一骨碌地站起来,收拾好碗筷说,“我只是不希望有一天你突然死了。”
“不会的啦,我每次出门可是认认真真地洗过印堂的。”梓川孝空笑着说。
“行。”江源慎随口说。
彼此之间一定注意到了,一种说不清楚的滞涩流淌在两人间,尽管会随口说几句,却又像吹起的蒲公英绒毛般不疼不痒。
“嗯,托你的福,我会考虑往中华冷面里加沾面酱。”
“不用了,我下次去买美乃滋。”
“那顺便拜托你多选点肉吧?”
◇
风儿从窗外徐徐吹进,白色的窗帘随之摇摆身姿。
江源慎从床上坐起,走到窗边,伸出手将胡闹的窗帘系紧。
窗外,是如同被潋滟波光揉碎了的大海,涌起的朵朵纯白浪花声响,彷如大海与岛屿间的呢喃爱意。
江源慎深吸一口气,他好喜欢海风,冰冰凉凉很舒服。
恰时,一道如精灵般的纤影在房外张望,如果在她身边,一定能听见熟悉的平底皮鞋发出的轻盈脚步声。
江源慎以为自己看错了,还揉揉眼睛,但视线并未骗人。
他探出身子。
“朝空——”
朝空摇杏一愣,立马抬起头看向二楼的江源慎。
她恬静的笑颜展现在眼前,似乎不敢大声喊,用小巧的嫩嘴摆出嘴型——
「早上好!」
江源慎见她没想喊出声,估计是害怕吵到屋子里的其他人,于是自己也对着嘴型——
「你怎么来了?」
「什么?」
「你怎么来了?」
「一起上学」
「那你等我,我马上下去」
「你说什么?」
两人一板一眼地雕刻着对话,甚至她有时候还看不懂自己的嘴型。
江源慎有些无法忍耐,急躁起来,发现她正困恼地摆弄着及肩短发。
「等我」
嘴型落下,不管她有没有看懂,江源慎随即转身开始洗漱、穿衣。
连饭都没来得及,就走出门去。
早晨,阳光令人微微冒汗,草木尚且翠绿,有噪鹃啼鸣。
少女正低头看着石板缝间长出的杂草,听见门口的动静时,立刻抬起头。
“好快!”
朝空摇杏一脸惊愕地看着立马走出来的江源慎。
江源慎抬起手抚摸着翘起的头发说:“你来的话倒是先和我说声。”
“事先通知一点意思都没有。”朝空摇杏看着他翘起的头发,笑着说,“不用那么担心啦,你乱点更好看。”
“真的假的,我还是很注重外表的。”江源慎说,“你怎么起这么早?”
“我平常五点半就起啦,有时候在家算车来的时间就闲的慌。”
“你这么早起啊!”
“当然咯,这里又不是东京,如果晚起会错过更多时间。”朝空摇杏笑着耸耸肩,从袖口露出的手臂十分纤细。
江源慎苦笑道:“你好厉害。”
“你这么快出来,早饭有好好吃了吗?”朝空摇杏裙摆下的双腿伸的笔直,手里提着的书包装的鼓鼓的。
“带了罐草莓牛奶路上喝。”江源慎从书包里掏出一罐牛奶。
朝空摇杏蹲下身,拉开书包的拉链取出一个淡蓝色的盒子。
“我这里有梅子饭团。”
江源慎被海苔裹束的饭团,困惑地说:“你弄这个?”
朝空摇杏有些没自信心地说:“干嘛啦,你以为我会煮什么高级的法式料理吗?”
“一瞬间我真的那么想。”
“庶民就应该吃庶民该吃的。”她的唇瓣微微勾勒出弧度,轻轻呵笑。
“真没上进心。”江源慎看了下周围,街边不茂盛的遮荫树,“我去拿椅子,我们坐那里吃吧。”
“好。”
江源慎从家里拿来小椅子,明明家就在旁边,结果还要搬椅子出来吃,外人看了都会笑。
两人坐在树荫下,轻风与葱绿的树叶撞个满怀,奏响「哗哗哗」的澄澈音符。
正当江源慎拿起梅子饭团准备吃下半口时,看见朝空摇杏从包里取出小盒酸奶,葱指撕开奶盖。
“你没吃早饭?”江源慎问。
朝空摇杏一手拿着酸奶,一手捏着梅子饭团歪着头:“我这不是在吃吗?”
她的声音温润可人,笑容令人怜惜。
江源慎愣了会儿,回以微笑,吃起梅子饭团。
“嗯?这是什么米?”他微微挑眉。
“越光米。”
“怪不得!很贵吧?”
“没事啦,没多少的。”朝空摇杏抿了抿嘴唇,然后温柔地垂下眼帘,“给你吃就没关系的。”
江源慎一口将饭团吃下去,结团立刻在嘴里散开,舌头感触到的颗颗米粒,味道饱满且浓厚。
再拿一个。
见他吃的起劲,朝空摇杏的脸上露出午后猫睡觉的安逸表情。
“怎么样?我有抓住你的胃吗?”
“怎么办,我感觉我的胃被你紧紧抱住了。”江源慎不掩饰喜爱。
“......”
朝空摇杏脸顿时一热。
为了掩饰泛红的双颊,她放下手里的食物,双手的掌心捧住脸颊,能感觉到血管隔着薄薄的皮肤跳动。
“我没客套喔,感觉在东京的某个五星级大酒店才能吃到。”江源慎说。
“你去吃过五星级大酒店?”她富有光泽的嘴唇,吐出混杂着热气的话。
江源慎摇摇头。
“那你还说......”
“可我真的喜欢,这东西不比那些戴高高白帽子的人做的差。”
朝空摇杏的声音如同向日葵般天真灿烂:“你这么喜欢吗?”
“当然,是我至今为止吃过最好吃的。”
“幸好我有努力做出来。”
她开怀且满足地露出笑容,浑身舒服的像受海浪冲抚的海草。
这时,路上突然传来了小狗的汪汪声。
两人几乎同一时间往声音来源处望去,只见一只金毛犬在街上小跑。
它身上的毛长长的,身体圆润,走起路来一扭一扭的。
“等等,我看错了吗?那个是金毛犬!”
朝空摇杏的双眸闪闪发亮,像是遇见了稀世珍宝。
“是金毛犬。”江源慎重复确认道。
金毛犬似乎跑了很久,终于看见了人,当下激动地摇着尾巴,朝着两人吠叫跑来。
朝空摇杏立马从椅子上站起来,往前走几步蹲下。
“糟糕,它好可爱!”
金毛犬就像秋天的枫叶,爱围着人转圈。
“它尾巴摇的好快!而且为什么这么硬,打的我好疼!!”朝空摇杏一边笑一边抱怨。
江源慎将手上的梅子饭团捏下三分之一,蹲下身朝着它伸出手。
那只金毛犬很高兴地摇着尾巴扑了过来,结果一口就吞下饭团,第二秒就突然开始富有节奏性地撒起尿。
还是对着鞋子准确发射。
江源慎的脸色变得惨白,当看见液体沿着鞋子滴落到地面时,一旁的少女整个人都惊呆了。
只有金毛犬还在摇着尾巴,故作无视发生。
“这搞的是哪一出啊?”
江源慎喃喃开口,万万没想到,他竟然被一个畜生进行了领地标记。
“赶、赶紧去换个鞋子啊!”朝空摇杏突然笑出声来,捂住小腹笑的花枝乱颤,“不对!你要赶紧去洗个澡!”
江源慎看着她脸上明媚的笑容,感人至深,如出水芙蓉,沐雨桃花。
“真受不了。”他苦笑着,还是伸出手去摸金毛的头。
“它好可爱,我从没听过岛上有人养金毛犬。”
朝空摇杏一只手捂住下垂的裙摆,一只手贪婪地抚摸金毛那柔顺的毛发。
江源慎像个僵尸,拖着个废腿往家里走。
“总不能从天上掉下来。”
“我一定要想办法和养这条狗的主人做朋友。”
在微风中,朝空摇杏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说。
20.约定祭典与物归原主
如棉絮般的云朵,无止境地向外延伸,太阳的光彩从云隙洒落,白与金交错,如同盘子里摊开的鸡蛋饼。
和静海深月打网球的事情过了一个晚上,风声似乎就在全校传开了。
平常江源慎都是骑自行车和朝空摇杏一起上学,只不过今天错过了大巴的时间,他们坐的是电车。
因为朝空摇杏昨天稍显过激的反应,两人一踏进校园,始终难以避免地成为众人关注的焦点。
「昨天朝空找静海打起来了!」
「我觉得这两人超配的,都怪静海,那个贱女人。」
「哪怕从东京回来的人,不也是和我们一样嘛。」
但一看见朝空摇杏紧挨着江源慎,还偶尔露出打闹嬉笑的模样,所有的谣言都不攻自破。
踏着充斥着暖意的楼梯,进入教室时,正在和一些男生讨论游戏的清水健立马闭上了嘴,飞快地凑近。
“江源,你没事吗?”
在他好奇心旺盛的眼神注视下,江源慎掏出三菱的限量笔放在桌面上,再掏出今天的课本。
“能有什么事?”
清水健双臂撑在他的课桌上,皱着眉头说:
“你的自行车轮胎是不是被她给卸了?”
“够了,清水你太夸张了,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情?”
不知何时,朝空摇杏已经站在清水健的身后,那张小脸宛如纤细的水引工艺品,露出淡淡的笑容。
清水健突然变得有些不好意思,尴尬地笑着说:“我这不是看江源今天没骑车来嘛。”
“我和他今天坐电车来的。”朝空摇杏说。
“欸?你今天对我诚实的令人害怕。”
清水健微微睁大眼睛。又下意识地看向正在将笔芯推出笔筒的江源慎,
“话说回来,这次机会难得,我们商量一下采灯祭怎么说吧。”
江源慎点点头,「怎么说」的意思是,要不要去?去了做什么?是这个意思吧?
“找回来没一个月的人商量能商量出什么。”江源慎试着将决定权交给他们,毕竟自己对采灯祭一窍不通。
清水健咂了咂舌,拍着他的肩膀说:“其实也就那样,没什么讲究的,我们就玩我们的,像普通祭典那样。”
话音刚落,他就又侧目看向身边的朝空摇杏。
“而且朝空也从没去过祭典吧?江源你好不容易回来,大家就一起去吧。”
江源慎愣了会儿,抬起头和少女那深邃热烈的瞳孔相望,随后,他问道:
“朝空你没去过?”
朝空摇杏微微歪着头,苦笑道:“总感觉我没有资格去参加。”
“......”
只是说这一句话,江源慎就被她细腻的心思震惊,惊讶不已。
因为朝空摇杏并没有家人在那一次的地震中丧生,她对于采灯祭的感情并不如其他岛民那般深厚。
自己对她的这种想法实在是理解到不能再理解了。
如果她自己也去采灯祭上游玩,那就是成为了帮凶。
成为了那一大批消费他人不幸以及死亡的人。
注意到江源慎的视线比以往更加温和,甚至能算得上柔情,朝空摇杏顿时感到既为难又害羞,稍显麦色的小脸,肉眼可见的红润起来。
他的眼神相当真挚,如同年初冬季结束时,窗外盛满春意的第一缕阳光。
“可以,朝空你到时候和我一起去。”
江源慎的声音如同清流里的鱼儿,流淌进她幽溢的大海。
朝空摇杏皮肤火辣辣的,用只有他能听见的声音说:“......嗯,好。”
“那就这样,对了,朝空你没有和服穿该怎么办?”清水健问。
“和服?呃对,那东西我完全没有!”
朝空摇杏现在才想起她没有和服这一档子事,神情显得很纳闷。
忽然,一双手穿过她纤细的腰间,对着小腹紧紧一抱。
偶尔望来的一些男生,顿时涨红了脸。
被突然抱住的朝空摇杏被吓的噤若寒蝉,之后晕红着脸娇喝:“尚子你做什么!”
“我的和服可以给你穿。”泷光尚子的头缓缓抵上她的肩膀,呼吸都显得涩情。
朝空摇杏红着脸扭动身体,吸黑如墨的影子,在她裙底下的柔嫩大腿上一寸寸扩大。
“放开我!”
“女孩子之间贴贴没有罪过啦。”泷光尚子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在地板上弹跳。
“变态!”
朝空摇杏的话,换来泷光尚子的犀利一瞥,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
“我不行的话,就让江源同学来。”
“......”
“哈哈,你沉默啦。”
难以言喻的羞耻在朝空摇杏的内心深处灼烧,如同冒着蒸腾的水汽,全身的毛孔都在尽力舒散热气。
“没有!我、我只是——!”
朝空摇杏急的望向江源慎,声音听上去有点慌张。
结果他只是在笑,弄的她更急了。
“嘻嘻,朝空你好色喔。”
泷光尚子轻盈的话语和率性而为的聊天,着实让朝空摇杏有些招架不来。
丢下这句话,她就仿佛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笑着说:“我去年的和服今年穿不下了,给摇杏穿刚刚好。”
清水健发出纯真无邪的笑声:“泷光同学,你这是何等的挑衅。”
“清水你说什么?。”朝空摇杏皮笑肉不笑。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清水健没两下就竖白旗投降。
风拨弄窗帘,翻飞而起,露出窗外洁白无瑕的积云。
“都安静,今天就我们班最吵!我们相处这么久了能不能也给我点面子?”
船见明里一进来就用教科书拍打着门,不复往日的那张温和小脸。
班级门的表面镶嵌着一层薄铁皮,发出的声音就像令人魂飞魄散的怪叫,将班上的杂音一口吞掉。
铁皮发出微微的震颤回音,宛如在将乱七八糟的声音咀嚼下胃。
班上的学生都老老实实地回到原位。
“不要把心思全部放在祭典上,考试也要注意......”
船见明里一进来便开始敦敦教导,江源慎一开始有注意听,但回过神来,手心白洁的橡皮上已满是小煤球。
◇
一下课的教室里,书本和衣物摩擦的声音、你推我嚷的声音、踏向地板的声音。
隔壁班就有几名女生跑过来,在门口喊朝空摇杏的名字。
朝空摇杏立刻响应,麦色的额头上,刘海哗啦啦地摇曳着。
她就像一个孜孜不倦的精灵,噙着各色花朵四处摆翅飘荡。
“江源,你跟我来一趟办公室。”船见明里在讲台上对着江源慎说。
江源慎起身跟上,望着船见明里的背影,稍作思考自己没有做什么坏事。
——难道伊藤学长把自己踢他裆部这件事告发了?
“江源,和东京相比你在这里学习还习惯吗?”走在前方的船见明里忽然说道。
“嗯,比东京轻松不少。”
“那就好,但我也不希望你因此懈怠,你在东京的学习成绩都非常不错,如果回到知鸟岛变得一塌糊涂,我们这些做老师的只会感到难过。”
船见明里紧紧抱着教科书,走在后面的江源慎甚至看不见她的双臂。
“不会,对我来说哪里都是一样的。”
就在两人即将走到办公室门前时,听见了少女蛮横无理的声音。
“我的转学手续哪里有问题?难道东京的学籍就不能转到这里?我之前做的都是无用功?”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你的手续完全没问题,我只是在提醒你。”
“我人都在这里了你提醒我做什么!难道你在瞧不起我?”
走进办公室,江源慎一眼便看见了最为夺目的存在。
黑裙少女有着饱满的卧蚕,乌黑柔亮的黑色长发,哪怕坐在椅子上,腰肢都伸地直挺挺的。
她腰肢纤细,胸部饱满,裙下包裹着双腿的,是布料质感极好的黑丝裤袜。
然而此时的她,白皙的双手抓住椅子边沿,光润的淡粉色嘴唇撇向一边,似乎在生气,周围好像弥漫着只要一点就炸的空气。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凝视着她的侧脸,能看见她樱红的耳垂。
“校长,江源来了。”船见明里对着坐在少女对面的中年男子说。
一听见江源的姓,那少女立刻转过头。
轻轻拂过的发丝,在室内光线的照耀下显得铅灰透明,那张小脸比起静海深月的静谧,更耀眼的是如同玫瑰的艳丽和张扬。
当她发现眼前的人就是江源慎时,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微笑。
“喂,江源慎。”
“啊?”
江源慎愣在原地。
少女的身体微微前俯,手肘抵住桌面托着侧脸,眼瞳如猫瞳般色彩淡淡:
“你在这里做什么?东京不好待了回家放羊?我可看过了,知鸟岛可没有那么多嫩草给羊吃。”
洋裙覆在她匀称的双腿上,线条优雅,脸上满是想要嘲弄他的乐趣。
在窗外,海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天空中掠过数只白鸥。
“......你在这里做什么?”江源慎整个人呆住了。
黑泽怜爱,是东京某家集团的大小姐,生来富贵,是自己曾经在东京上学时的同班同学。
她的母亲据说是个强势的事业女,父亲不仅是小说家还是国内轻小说巨头「田园社」的社长。
“当然是来拿我的笔,你知道我的那把笔价值多少钱吗?”
江源慎忍不住咧了咧嘴,苦笑道:“......七千?”
“七千?”黑泽怜爱黑曜石般的双眸直勾勾地盯着他,双手抱臂冷笑说,“你是脑子有问题吗?这把笔外面都已经绝版了,而且过了这些年,外面市场预估要二十万。”
“这么贵?”江源慎微微睁大眼睛,果然贫穷限制了他的想象。
“不怪你,像你这种普通人对这类物品没有概念。”黑泽怜爱理所当然地说。
21.独一无二
“黑泽同学,你不觉得说话之前要确认一个人的心情?伤人的人说出来可收不回去了。”
江源慎的鼻翼都微微抽搐了下,浮现出僵硬的笑容。
黑泽怜爱回以虚伪的微笑,架着修长双腿说:
“我说的又没错,你本来就不明白那把笔的价值,更何况如果说话之前要照顾别人的心情,那我不是很累?”
江源慎本想和她说明并不是所有的人心理承受能力都很强,但仔细想想,如果和她认真讨论这个话题,那便是自己输了。
“反正到时候江源你把笔还给黑泽同学,黑泽同学你别太赌气,这件事就这样吧。”校长忽然开口说。
“我已经决定来这里读书了,我也不是在赌气。”黑泽怜爱的手指揉捏着小巧的耳垂,樱色的小唇吐出燥热的气息。
校长为难地咧开嘴苦笑道:“可你的笔已经能拿到了吧?江源也没把它弄丢吧?”
“那又怎么样?”黑泽怜爱望向江源慎,嘴角自然而然扬起微笑,“喂,为什么还不回答我?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学习,不然为什么?”江源慎说。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不愉快地说:“你的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个破岛能和东京比?”
“我想这里的人大部分是知鸟岛民,黑泽同学你说话最好注意点喔。”江源慎扫视了办公室一圈。
部分上了年纪的老师脸都绿了,就连校长都只能在旁赔笑,碍于不敢发作。
“哪里说错了?东京不管是教育、医疗、公共设施、交通,随便哪一点都比这个破岛来得强。”黑泽怜爱以略显赌气的语调回应。
“光是我的故乡就已经能说明一切了吧。”江源慎下意识地开口说。
黑泽怜爱纤长睫毛下的双眸微微眯起,下一刻她站起身,夜色般的长发掠过空气。
“东京对你就不好了?”她的脸上瞬间闪过不满的表情,乌溜溜的眼眸映照出江源慎的身影,“我都把那么贵的笔借你用,而且也没让别人欺负你,你到底有什么不满意的?”
江源慎耸耸肩说:“没什么不满意的,我只是想回来。”
黑泽怜爱漆黑的瞳孔闪烁了一下,呼出的热气溶解在咖啡与书页相接的空气中。
“那你就是不满意,因为满意的话是不会离开的。”她双手抱臂,自信满满地说,“要不你跟我回去,我让你接受更高的教育,更多的技巧,没人比我更懂满意。”
江源慎被她的话给惊到了——
充满稚气的话语和色气十足的身材相结合,矛盾的令人倒吸一口气。
“你要我满意做什么?而且我去哪里和你有关系吗?”
见他一副抑郁的脸,黑泽怜爱的呼吸下意识地加重,稍微撇开视线,又不太自然的瞅着江源慎说:
“你像养小猪一样让我有成就感,不行吗?”
她悄悄地抬起眉头,少女的眼神像是要令人融化似的甜美无比。
“不用这么任性吧......”
江源慎在脑海字斟句酌,还是没选择把「幼稚」说出口,以防点爆空气。
黑泽怜爱得意地扬起嘴角,理所当然地说:“我家人说任性是我的特权,他们也很喜欢我这样。”
“因为对他们来说你是独一无二的。”江源慎叹了一口气说,“但在这里你并不是,所以没人能容忍你的任性。”
“不能容忍我的任性,那试着去容忍不就好了?总有一天能接受的。”
黑泽怜爱撩了撩长发,露出自信十足的甜美笑容说,
“更何况我天生美丽出众,家境优越,光我这样的条件难道你们还不能去容忍?”
“......”
整个办公室里的老师都被打上了沉默条,肌肉发达的体育老师呼吸重的能捶牛。
这是何等没有营养的话。
黑泽怜爱薄薄的樱色嘴唇扬起弧度,侧身望向校长说:“校长,您说是吧?”
校长整个人都不好了。
“这个......其实也不能这么说,我校的教育理念是礼仪教育,需要遵守......遵守呃.....遵守......”
“尊卑秩序。”在他身边的一个老师以呢喃的声音提醒。
“对,尊卑秩序......呃......当然我们也重点培养学生的集体合作意识,培养民族团结,集体主义精神,还有独立动手教育,以及......以及?嗯?”
“感恩教育。”
“对,感恩教育......我们还有吗?”
“啊?不好意思您说是第几套的?今年还有上环保教育,不过我们没有管它。”
船见明里立马走上前打圆场,用轻快的语气说:“哇,黑泽同学是第一次来知鸟岛吧?好巧马上就是采灯祭了,留下来一起看看吧!”
“那种小祭典有什么好看的。”黑泽怜爱高冷地说。
“......”
就在船见明里都面露苦涩时,一道清冷的声音传入耳郭。
“老师,作业收齐了。”
“辛苦你了,静海同学。”
回头看,是静海深月。
淡白色的水手服,白皙透明的肌肤,裙下小腿肚的形状娇美,腰肢细到不可思议,身材近乎完美。
她一出现,室内的角落都仿佛因为她而豁然明亮了起来。
除了一进来的招呼,静海深月便如同女儿节的雏偶一般安静。
黑泽怜爱微微吊起眉梢,小脸上尽是面对未知之物的揣测。
知鸟岛的皇后,在她心中,是宛如藏在泥土里的一枚贝壳,是永远不会消失的异物。
“采灯祭上,麻烦你了。”那名老师微微放低身姿,朝着静海深月低声说。
静海深月依然沉默不语,随后,江源慎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是从海底突然浮起的一个泡泡。
“好,名字请念给我。”
“谢谢,真的谢谢你,叫中川......”
明明年纪都已经三十多了,可还是摆出一副低声下气的模样,在心中祈祷着皇后能为彼岸的人送上微不足道的治愈。
在那个瞬间,江源慎尚且柔软的感性被扭曲了。
办公室内陷入万物休止的缄默,阳光明媚的时间悄然流失,直到窗外又一次传来噪鹃的啼鸣声。
静海深月抬起头,忽然望向江源慎,那双如水波拂过的眼眸,宛若唤起光亮。
“江源同学,这是你的新朋友吗?”静海深月有些疑惑,不过她旋即莞尔一笑。
我不清楚,但还是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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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生什么事情了?
盟主?还有白银盟主?
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
我的脑子还很乱,但还是要仔细梳理。
下午我就看见有人打赏盟主了,我一开始以为是熟悉的书友投月票了,结果是盟主。
我很惊讶,因为我没想到我会有盟主,我只是一个扑街过的小作者,并不是什么大神。
但我的心情是非常激动的,我竟然有了一个盟主。
然后我保持着非常激动的心情到了傍晚。
我就看见有人打赏了白银盟。
我以为我看错了,因为零多的我怀疑我有散光。
但并不是假的,真的有白银,我先是大脑一嗡,之后诚惶诚恐诚惶诚恐诚惶诚恐,我担心我承受不起这么多的打赏,那是我一辈子都接触不到的打赏。
之后又有盟主,我真的感觉今天在做梦。
感谢【书友20230427215959972】的白银盟,【书友20230413233100194】的盟主、【修修休息徐秀】的盟主。
关于加更,我因为从没预料到会有这种情况,所以我是一点存稿都没有,全是看着大纲当天写。
盟主会加更两章,白银盟加更十章。
但目前在新书期,没办法加更,等上架了后会补上,这几天事情比较多,每天都会更但字数通常会在3000~4000。
(这本书我想写好,每一章我都是字斟句酌,没有一句话是多余的)
而且多嘴一句,我真没有刷,我很穷没钱去刷,我和编辑都很惊讶为什么会有盟主,怀疑是系统出现了问题。
感谢【伊辞寒】、书友【2020050612213096】、茂太空、书友20220820120549104、修修休息徐秀、佐仓氏伊吹、空城奏、书友20230413233100194、ouja、书友150710115542312的月票。
22.选择根本没有疑问
江源慎沉默了会儿,望向身边显得云淡风轻的黑泽怜爱。
大地震后,他转学去了东京,展现出的学习天赋令梓川孝空吃惊。
因此梓川孝空花了不少钱,让江源慎上最好的补习班,接受东京最好的教育。
考进的国中是学生素质很高的私立学校,每年都会进行换班,但都和黑泽怜爱分到了一个班。
当时学校要求每个学生必须参加社团活动,没有例外。
江源慎当时没有特别想学的,学什么都没激情。
休息时间就踢足球、打乒乓球、想做什么做什么,每个社团的开放活动他基本都会去参加。
不能说全部精通,只能是略知一二。
关于社团他没参加吧,但也确实参加了,老师们因江源慎品学兼优,尊师重道,待人友善,所以对这件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这段时间,黑泽怜爱基本都坐在他的前面。
坐在后面的江源慎偶尔也会走神,这时会发现她很经常在草稿纸上乱涂乱画,甚至会在课上看书。
但她并未是文学少女,看的是漫画,还是热血漫。
可是每当学校举办文化祭时,她总能在众人的面前弹奏出低音丰饶,高音如玻璃球般光滑的钢琴音。
表情、指法、踏板的脚踏,她的一举手一投足都是那么的引人注目,美不胜收。
黑泽怜爱甚至让江源慎产生了一种,她明面上摆烂来混淆视听,实际上在背地里偷偷的努力学习,赶超所有人。
“喂,你怎么不说话?我那么难介绍?”黑泽怜爱的视线不知怎地变得不客气,但也没有十分不满地瞪过来。
江源慎和她的目光相对,手抵着下巴说:“奇怪,我不了解你我要怎么介绍你?”
哪怕两人分在一个班好几年了,但彼此间都没说多少话。
“这还不简单?把我的优点说出来就行了。”黑泽怜爱单手叉腰,撩拨着长发说,“粗略概括就行,说太多也为难你。”
“......”听着她略带自傲的话,江源慎趁机用稍许揶揄的笑意说,“这是黑泽怜爱,她家里很有钱。”
“说什么呢你!”
黑泽怜爱气呼呼地噘起嘴瞪着他,旋即侧过身双手抱臂盯着静海深月说,
“我是黑泽怜爱,东京人,肖邦国际亚洲钢琴大赛上得奖过,认识这个人有五年时间,只不过他一直不敢和我说话。”
江源慎皱着眉头疑惑不已地说:“前提是我为什么要找你说话?”
“我一直是你的前桌。”黑泽怜爱不屑地嗤笑道,“再说了,你和我交朋友岂不是很有面子?我可是黑泽家的孩子。”
“有面子?你的面子能让我的骨灰飘到海王星?”
“为什么要去那种地方?我能让你埋在东京乃至全世界最昂贵的地区,比在太空中飘来飘去好多了。”
江源慎摊开双手说:“你瞧,我和你的思维完全不一样,我为什么要找你说话?”
黑泽怜爱露出目空一切的笑容,白皙的小手如花苞般绽放:
“那又怎么样?令人感动和满足的事情不都是要花钱?比起你们令人可笑的空想,我的思维更切实际。”
“为什么你要一直和我谈权贵?”
“不然谈什么?谈你的骨灰有多重?飘到海王星要多长时间?”
两人在办公室你一句我一句,似乎没将其他人放在眼里,静海深月只是以一定的频率眨巴着眼睛,偶尔凝视着窗外。
“我以为黑泽同学是知鸟岛的孩子。”
就像是在一瞬间趁虚而入一样,耳边响起静海深月澄澈的声音。
黑泽怜爱本面朝着江源慎说话,片刻间,那张小脸露出了戏谑且高傲的表情。
“我认识你静海深月,传说是知鸟岛的皇后,但知鸟岛这个小地方也能称为皇后?不就是这个地方的最美村姑吗?还被一些人当宝给供起来,真可笑,不对,有点恶心了。”
“黑泽同学!请你注意言辞!”
“有些话能讲,但有些话你不能讲,皇后最不能讲。”
“这里是知鸟岛,不是东京,不要将你的个人情绪随意发泄,令人生厌。”
一众老师的声音中散发着怒气,就连先前说着搪塞话语的校长脸色都变得铁青,貌似是真生气了。
似乎没意料到会是这种情况,黑泽怜爱迟疑了一下,也不得不换上严肃的表情。
江源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沉默不语,静海深月也如同人偶一般安静。
他见识过静海深月在知鸟岛的人气之高,甚至有些人已经把她当成了知鸟岛上真正的神明,还超越了年龄的尊卑秩序。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黑泽怜爱不由得望向江源慎,那是夹杂着些请求的眼神,似乎想让自己替她说话。
江源慎凝望着她的眼睛,片刻之后,回答说:“......我觉得你还是回东京比较好。”
在知鸟岛,黑泽怜爱的性格是绝不会受到岛民的欢迎。
如果让岛民在皇后和东京大小姐之间选,他们一定会选择知鸟岛的皇后,而不是那个遥远的东京大小姐。
黑泽怜爱貌似对江源慎的话非常惊讶,难以置信地微微摇头,踱了踱脚娇声呵斥:
“江源慎!你真没胆子!亏你还在东京待那么久!废人!”
少女从江源慎身边穿行而过,迈着气冲冲的步伐离开了,黑色的裙摆随着大腿都在猛烈地抗议。
哪怕黑泽怜爱离开了,办公室里的老师都在进行背后指责的盛宴。
紧跟着,静海深月便也出去了。
江源慎没打算留下来,那把限量笔自己准备直接上交给船见明里。
走出办公室,发现静海深月倚靠着墙面,低头看着洁白的室内鞋的鞋间,仔细地临摹着瓷砖间的缝隙。
“你的这个朋友说话挺直白。”她突然间嘟嘟嚷嚷地开口说,“有那么多岛民在,她还能说出那样的话。”
她的喉咙微微震动,从窗外泼洒进来的阳光勾勒出少女纤细的轮廓。
“你生气了?”江源慎看着她那柔柔嫩嫩的侧脸。
“不会,这样的人我不讨厌。”静海深月轻声否认。
“确实,她的性格看上去挺纯真的。”
两人份的影子筛落在走廊上,静海深月往旁边挪了挪身子,眼看着两个影子重叠在一起,唇瓣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月考加油。”她说道。
“好。”
23.我的幸福,与你共享(谢谢盟主!真的谢谢!)
一回到班级,江源慎就像行走于世间的稀有动物,立马同学们被行以注目礼。
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围在朝空摇杏身边,正细声述说着什么,一看见江源慎走进来,立刻停止了对话。
“怎么了?”
江源慎走到课桌边,对着朝空摇杏直接开口问。
“江源君,你身边的漂亮女生好多。”春芽真美一脸笑意。
朝空摇杏沉默片刻,终于张开粉嫩的嘴小心翼翼地问:“江源你认识那个女生吗?”
“谁?”江源慎坐到座位上问。
“那个穿着黑色裙子的,身材很漂亮,皮肤很白,发质感觉也很好,胸部不大不小,但那种尺寸真的很棒,我好想捏。”
泷光尚子的手先是捏着裙摆,再揉着腰肢,最后挺了挺胸部,口中吐出的词汇让其他人面红耳赤。
“你说黑泽怜爱?那是我东京的同学,来拿笔的。”江源慎说。
“呜哇,东京同学啊,真不错耶,在这个小岛玩旧情复燃对吧。”泷光尚子边挑眉边调侃。
“摇杏,我们本就该发现江源这么帅在东京不可能没迷妹的,太大意了!”春芽真美扶着额头,一脸遗憾。
朝空摇杏的喉咙忽然一阵紧痛,慌张地连忙倒吞一口气。
“江源你喜欢那种类型的吗?”
“不是,不是这样的......”
江源慎的视线落在桌面上,终于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俯下身子看向抽屉,怀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问:
“等等?我的笔袋呢?我放在桌子上的,去办公室的时候还在,朝空你有看见?”
朝空摇杏双手捏住裙摆,紧张兮兮地说:“那个女生气冲冲地走进来,问你坐哪里,然后直接把你的笔袋拿走了。”
“都怪清水健!献媚的男生最恶心了!”泷光尚子竖起食指指向在趴窗户的清水健。
这句话让清水健睁大眼。
“我有什么错?再说人家发问了,我们总不能不回吧?”
“那为什么你要先回?你就是想引起她的注意!和她发展关系!”
“哪个男生不想被美少女注意?哪个男生不想和美少女发展关系?!我有什么错!”清水健不服气地指向江源慎,“你去问问江源,问他想不想!”
一瞬间,全班学生的目光刺向了江源慎。
“喂,这种扔炸弹的游戏我可以不玩?”
◇
回去的路上,阳光就像漂浮着酸甜气息的粘稠果酱,甜而不腻。
温热的风在肩膀上悠然嬉戏,三两只野猫气定神闲地从沟渠旁走过,远方的水塔发出「啪唰啪唰」的声响。
“为什么不让江源一起过来啊,这样很没意思耶。”
泷光尚子沿着街边走,不安分的小手将无辜的小蓬草拦腰折断。
朝空摇杏双手领着书包,双眼望向自己不断迈出的鞋尖,裙摆的每一寸晃动,都能隐约可见白里透红的大腿。
慢慢往前走的样子让她感觉很惊奇。
“他又不懂和服让他来做什么,只会给我们添麻烦。”
朝空摇杏的话明明是拒绝的意思,语气中但却带着宠溺,宛如有层层糖衣包裹住她的真心话,只需施以温柔的舔舐就会融化。
“哎呦~~只会给我们添麻烦~~~”泷光尚子捏住嗓子模仿。
听着她那完全不在调的模仿,朝空摇杏本想笑她,结果惹得自己脸红了。
“真的啦!他怎么可能懂和服!而且男孩子对这些都不感兴趣吧?要是我们待太久他厌烦了怎么办?”
泷光尚子瞥了一眼她羞红的脸,用手指抵住嘴角,从喉头发出愉快的笑声。
“你以为我不明白你的小心思吗?你就是想保持神秘感,在祭典那天盛装出席让他眼前一亮嘛,新鲜感我懂得~~”
“少、少啰嗦!你这么想不代表我这么想!”
似乎被说中了心中最真实的想法,朝空摇杏闹起别扭来,既羞耻又生气地将脸转向一边。
泷光尚子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附在她的耳边低语:“可是你这种小心思,没人不喜欢——”
像是有两片樱花花瓣忽然飞到朝空摇杏的脸上,她的脸颊绯红不已,甘柔甜美的气息正从肌肤内燕发出来。
“啊啊啊,恋爱的少女好可爱啊!我也好想有喜欢的人啊!我也想变得可爱啊!”
泷光尚子的呼喊好像掉进街边的水渠里,轻盈地听不见任何回响。
◇
“尚子,我真的能带走吗?”
在泷光尚子家门口,刚提着袋子离开没几步的朝空摇杏,嘴唇一抿又折返回来。
“嗯?”
泷光尚子困惑地歪着头,像树枝上忽然安分的噪鹃。
朝空摇杏低头看向袋子里的和服,深吸一口气说:
“这件衣服是你母亲穿过的,当然这件衣服我也很喜欢,但真的没问题吗?”
“......”
泷光尚子的视线坠落地面,低垂的睫毛微微地颤抖,刘海在小脸上落下一片阴影。
她喜欢朝空摇杏细腻的心思,但此时沉默的密度高的令人难以呼吸。
“但如果摇杏你在祭典那天没穿漂亮的和服的话,那就换你难过了吧?”她若无其事地耸起肩膀,挤出暧昧的笑容说,“你也想让江源同学看你穿和服的样子吧?”
朝空摇杏的胸口有股莫名的悸动,呼吸突然变得好困难。
她不由自主地垂下眼帘。
“......这......我会有点......”
“那这样不就好了吗?摇杏你难过的话不就得不偿失了嘛。”
“可应该很舍不得吧?你会难过吧?”
“哎呀,我的身材这么完美,我老妈要是知道她的衣服我都穿不下了,一定会笑掉牙齿!更何况我老爸也觉得你肯定能把它的魅力穿出来!”
她喉咙抽动一下,眼皮有力眨动,眼中蕴含着如阳光般熠熠生辉的光芒。
泷光尚子一笑后,朝空摇杏也跟着轻笑,两人都意识到此时不适合讲不幸的话题。
“尚子,谢谢你。”
“不用谢,赶紧回去吧,但你一定要给我还回来喔!不然我脱你衣服!”
“嗯!”
望着离开的朝空摇杏,泷光尚子的脸上充满了骄傲的幸福与慈爱。
在即将离开的不舍中,如不愿吵醒即将沉睡的婴儿,她轻轻地关上门。
夕阳沉没在地平线以下,阳光的碎屑在天空中留下抓挠的痕迹。
朝空摇杏小步小步地走在柏油路上,海洋闪烁的光粼好刺眼。
她忽然小跑起来,直到胸中的情绪如猫挠般瘙痒,惹得她大步跑起来,想将那诡异的情绪甩在身后。
大口喘气,不耐烦地把挡眼的流海拨弄开,继续往家的方向跑去。
回到家,发现夕阳照在玻璃上,破碎成了万千金色碎片。
朝空摇杏长长呼一口气,擦去从下巴滴落的汗水,调整呼吸走进房屋。
掏出钥匙、开锁、脱鞋、穿鞋,走到楼梯口,上楼,来到杂物间,关门。
一整套动作没有丝毫迟疑,视线也没有落在其他地方一秒,如果大厅有一只溜进来的猫,她也不会知道。
杂物间的角落摆放着一台缝纫机。
朝空摇杏没去看椅子上是否有灰尘,直接坐上去,从袋子里取出件淡紫为主色调的和服。
——“这个袖口当初不小心被我撕裂了,你一定要当心穿。”
踩着踏板,睁大眼睛,细心地穿过线头......
光着脚踩上去,便能发出「嘎吱嘎吱」的机械声响,那是在漫长岁月的打磨下,流芳万世的声音。
终于有和服能穿的兴奋,和说不清道不明的郁闷糅杂在一起,让朝空摇杏的胸口喘不过气来。
——母亲也一定能看见,但是......
已然逝去的人们都飞上了蓝天。
可为什么是我独自落下?无处可逃的知鸟岛就跟狭窄牢笼一样。
但这世上有无能为力的事情,有不管多努力都无法颠覆的事情。
既然如此,那一定是神明安排好的命运,如同顽皮的小孩无法反驳父母的绝对定义。
——正如我无法选择人生。
渐渐的,大脑如同机械踏板一样,越来越迟钝。
“呜呜......”
宛如风吹树洞的声响,从喉咙中发出。
「啪嗒」。
大滴的水痕,悄无声息地在布料晕开。
朝空摇杏慌慌张张停下裁缝机擦拭水痕,结果顷刻间,又一滴晶莹且饱含情绪的泪水落在和服上,创造出一大片水痕。
见鲜红的布料在眼中染成黑色,朝空摇杏的心中慌张到不行,可泪水又像是漏水的管道。
她倏忽望向布料,那里早已被打湿的不见颜色。
“糟糕糟糕糟糕......”
因为是很幸福的家庭,所以不能染上丝毫阴霾。
24.我们的间奏(1)
天空在不知不觉间放晴了,此刻风和日丽,海鸥在蓝天下翱翔。
江源慎比平日早三十分钟起床,书桌上摊开着昨晚全部写完的各科作业。
第一次月考,他想考好点。
在洗脸台洗过脸,穿好衣服下楼。
昨晚去超市买了美乃滋,但自己这些天都没有吃中华凉面的想法,是不是应该把买美乃滋的钱先去买新鲜的肉?
思绪如藤蔓般蔓延,走到一楼客厅的时候,看见梓川孝空坐在椅子上捣鼓着什么。
薄如蝉翼的纸,细铁丝、胶水、一小瓶浆糊、还有一盒固体酒精。
他就像一条鱼,下唇向前突出着,似乎过于专注,以至于没发现慢慢走到身边的江源慎。
“你在做什么?”江源慎突然在他身边开口问。
“——!”
梓川孝空吓了一跳,脸上掠过惊慌的神色,但很快就冷下脸来看着江源慎。
“你是飘着下来的?”
“这是什么?从哪里捡的?”
梓川孝空摸了摸自己刺痒的胡子,露出了莫名的笑容:“在做天灯,祭典的时候用。”
“我还以为你是合理主义者,从不重视这种祭典。”江源慎对他会做这个小玩意感到惊奇,随即笑着说,“你还挺有一手。”
“只是东京的人都太势利了,我也不得不变成那样,其实我心思还是很细腻的,像木瓜一样细腻。”
“那确实很细腻,要不要我帮忙?”
“不用,你去煮饭就好。”
向来行事大大咧咧的他,此时竟然也小心翼翼地摆弄着小物件,让江源慎感到颇为有趣。
“真的?”
梓川孝空点点头,在已经做好的三锥形底部周围涂上浆糊,动作细腻,一丝不苟。
“当然,我今天就能做完送去知鸟神社。”
“送过去?”
江源慎走到开放式厨房,将冰箱里的玻璃碗拿出来,里面装着切丝的黄瓜、火腿、鸡蛋丝、以及小番茄。
梓川孝空俯下身子,音调也随之降低几分:“嗯,岛民都会把做好的天灯送去神社,让皇后点燃。”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思量片刻后说:“那她会不会很累?”
“或许吧,估计到时候会放飞成百上千台。”梓川孝空从酒精盒子里拿出一小块,用细铁丝固定住。
“喔。”
江源慎心不在焉的回应。
“对了,镇长昨天找到我了。”
“求你离开知鸟岛?”
“你到底怎么看我的啊?”
“第一天就被警察逮住的人我要怎么以平常心看?”
梓川孝空的唇间透着丝丝笑意,瞄了江源慎的背影一眼,便继续认真制作天灯。
“镇长和我说,想让你在祭典那一天去给皇后撑伞。”
江源慎的表情十分惊讶,心如同视线末端里,窗外的那些野草一般摇摆不定。
他平静地回了一声:“......然后?”
“他说给皇后撑伞挺累的,但是报酬很高,如果是你的话,他愿意给你五万円。”
“诶,这么多啊。”
在神社特别繁忙的时候,他们通常都会进行招工,日薪通常在八千円及以上,算是个不错的差事。
而让江源慎去撑个伞报酬就这么多,且工作本身恐怕不用两个小时,按照正常人的思维早就去了。
梓川孝空倚靠着椅背,盯着江源慎的腰背说:“他说挑了很久,最后还是想让你来担任这项职务,所以来找我谈谈。”
不知为何,江源慎的内心忽然升起一团难以言喻的逆反心理。
他将龙水头的阀门打开最大,水流声似乎要盖过自己的声音。
“为什么找你谈不和我谈?”
“他以为我看上去是一个为了钱,就能逼迫你去工作的养父吧,我给人的印象似乎真的很糟糕。”梓川孝空尴尬地手摸后脑勺苦笑。
江源慎那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地沸腾起来,大脑在此刻敏感得有些多余。
“那个家伙是看我家人死的太多了吧?就一个人留在知鸟岛上真是可怜啊,给皇后撑伞一定很有看头吧?到时候我就会在大家的嘴里成为卖点,真是太棒了。”
梓川孝空似乎没预料到他会说这种话,一脸错愕地望着他。
“......江源?”
“......”
江源慎在愤怒中迅速地恢复了意识,瞬间感到严重的头晕目眩,说的话让自己都陷入了一种仿佛现实被扭曲了的错觉。
“你怎么回答?”江源慎头都没抬地问。
梓川孝空倒吸一口冷气,宛如一尊石像,只有嘴巴在动。
“我说你不会去的,我帮你拒绝了。”
没有经过多余的思考,话语就已经从嘴里吐出。
“我也一定会拒绝。”
“不是,我不知道你心里到底是什么想法。”梓川孝空的鼻翼抽搐了一下,手指轻轻摩挲着薄纸,“我帮你拒绝只是出于我的私心。”
“私心?你有什么私心?”
“当初你不是问过我,到底想不想拥有静海深月那个孩子。”
“你还记得啊。”
梓川孝空倏忽笑了起来,提高的音量宛如在推动着黏糊糊的气氛:
“那句话对我来说过于冲击,哪怕在拉屎的时候都忘不掉。”
江源慎嘴角一挑说:“现在改变想法了?”
梓川孝空双手抱臂,“不是,我不想拥有她,但我也不希望你拥有她,就是这样,这就是我的私心。”
江源慎不由得发出质疑的声音,像是一条上钩的鱼。
然而梓川孝空却突然双手拍了拍桌子以示话题终止,并揶揄满满地指了指窗外。
“看外面。”
“???”
江源慎走到窗边,朝外面看去,有一道纤柔的身影。
朝空摇杏像那一天一样站在门口,有力翘起的长睫毛随着眨眼一上一下,胸前的丝巾打的整齐,从裙下探出的,是健康且柔嫩感十足的长腿。
她看见了江源慎,倏然便笑起来。
两片薄薄的唇瓣在笑,杏仁形的眼睛在笑,腮上的酒窝也在笑。
在筛过清晨薄雾的晨光中,能看见那洁白的脸颊染上淡淡红晕。
“她什么时候在的啊。”江源慎此刻的心脏忽然加快跳动。
“我想想......六点半吧?”
“那不是一小时前吗!你也不让她进来坐坐!”
“人家想进来早敲门了啊!她恐怕是怕我,明明以前我也经常看见她和你一起瞎跑的。”
“饭菜自己煮,我走了!”
“喂,我不会煮饭啊!”
25.我们的间奏(2)
江源慎没去理会梓川孝空的做饭请求,直接出门去。
广袤的天空宛如是从未停歇的织机,云朵是缤纷多彩的丝线,在风的吹拂下,编织至今。
他很自然地走到朝空摇杏身前,发现她的前发因为汗水粘在额头上,还能闻到少女身上传来的止汗喷雾的香气。
修建整齐的樱色指甲、水嫩的红唇,交叉的双腿......
她展现给自己看的每个身体部分,仿佛都是精心设计过的。
“晨练?”江源慎问。
“没有,昨晚睡的很早,今天很早起来,就出来散步,没想到越来越热。”
朝空摇杏回答的声音,如她的发丝清晰明快。
江源慎的喉咙犹豫似的上下动了动,看着眼前的少女说:
“对了,以后不要再这样站在门口了,过来起码也要给我发个消息,让我知道。”
“嗯嗯嗯。”她看着眼前的少年点点头。
“也不要怕里面的那个人,以我对他个人的了解,虽然不正经,但还挺意外的靠谱,你进来也不会对你做什么。”
“嗯嗯嗯!”
“不要每次不打招呼就待在下面,有时候一拉开窗帘、又或者一走到窗户就看见你什么的......仔细一想还挺恐怖的。”
“嗯嗯嗯!”
“......你真能明白我的意思?”
“嗯嗯嗯!”
看着红着脸的朝空摇杏拼死点头的样子,江源慎好笑似地扬起嘴角,抬起手用力地捏住她的鼻翼。
“疼疼疼——”朝空摇杏伏下修长的睫毛,张开樱色小嘴呼吸。
“这不是会说其他话嘛。”江源慎放开手笑着说,“泷光同学的和服穿的还合身?”
朝空摇杏的手摸着鼻子,点点头说:“出乎意料的刚刚好,质感也很好。”
江源慎往她的额头弹了一下:“如果不合适的话我们就去买一件,新的如果买不到,我们可以去买二手的。”
朝空摇杏的上半身往后仰了仰:“可是你有钱吗?二手也不便宜喔。”
“在伙食费里稍微克扣点就行,而且我一直买超市的二折商品,省下了不少钱。”
“难、难道你是为了我省钱的吗?”
“我不喜欢自作多情的女人。”
赫然一惊的气息从身边传来。
“本来我已经心动不已了,好残忍!”朝空摇杏的脸上漾出轻柔的微笑。
江源慎忍不住失笑。
“又给我带饭?”
“嗯。”
“我去拿椅子。”
“嗯。”
江源慎又走了回去,在梓川孝空错愕的目光下,拿着两张小椅子走出去。
两人像那天一样,在树荫下吃了梅子饭团。
街道宛如在香甜小憩,着实是一个安稳祥和的好日子。
抬起头,天空中掠过一道飞机云。
在灿金的阳光下,逶迤的云朵宛如蓝色纱巾上的花朵,细碎而洁白。
飞机成了一个模糊的、渐行渐远的点。
“是飞机啊......”
朝空摇杏的眼中闪耀着光芒,那是只有孩童才有的,宛若蓝天般的无比清澈的眼神。
那句话,就像试图紧握一阵微风,是一阵风中的低语。
江源慎抬起头,看着飞机云轻声说:
“飞机能钻出云层,到时候透过窗户往下面看,房屋、街道、河流、岛屿都非常小,只有海还是那么大。”
“江源你有坐过那个大东西?”
“东京高一年的休学旅行有坐飞机去北海道,运气好被安排在窗边。”
“羡慕,那等你有钱了,希望能陪我一起坐飞机呢。”
“一定是能摆出「大」字的头等舱。”
“哈哈哈,经济舱也行啦,我从不挑。”
“也是,毕竟只是区区高中生,做什么美梦呢。”
“江源,那作为高中生的我们已经完蛋了吗?”
看着笑容满面的朝空摇杏,江源慎也以笑容回应她。
“笨蛋,我们还没开始呢。”
◇
来到学校,两人一进入班级,就听到略带着些许调笑的喊话声。
“喂,江源的女人!整天笑的那么灿烂看的真不爽!”
朝空摇杏往声音来源处望去,映入眼帘的是隐约没过膝盖的短裙,视线上移,是一脸坏笑的泷光尚子。
她笑了笑想敷衍过去,结果发现自己的脸略微有些发烫。
为了掩饰窘态,朝空摇杏往前几步,疑惑地歪着脑袋,拂动的短发散发出甜甜的幽香。
“嗯嗯嗯?你这嚣张的女人在叫谁呢?”
“就是你,明明有着淫荡的身材却故作元气少女的家伙。”
泷光尚子温存的话语让朝空摇杏多少有些不好意思,她红着脸快步走过去,胸前的丝巾如同展翅欲飞的蝴蝶。
“尚子你乱说什么!准备给我去死两百次——!”
“江源!你的女人要打我!”
“不是!你给我住口!”
“呜呜呜——”
“朝空同学,你的脸色好红啊!被说中了?”
“你们少掺和!”
混杂着逗笑的嘈杂声不断钻进朝空摇杏的耳朵,她红着脸转过头去看江源慎时,才发现他已经不在班上。
◇
楼梯间,太阳正盛。
伊藤学长正好身处背光的方向,江源慎觉得他脸上的阴影更大了。
“学长,你的脸色好难看。”
他前脚刚入班级,肩膀就被突然出现的伊藤学长拍了下背,然后到了这里。
伊藤学长一手插兜,一手将额前的流海往后拨弄,吐出一口浑浊的香烟气:
“伊藤华堂。”
“伊藤洋华堂?”
“是伊藤华堂。”
江源慎还以为他是来找茬的,没想到语气出乎意料的平和。
“抱歉,我就奇怪怎么有人用公司名称取名,那有什么事情是我能为你做的?现在喊我一定是有什么要紧事吩咐吧?”
——那自己也别点炮仗了,而且那天的冲击对他来说似乎也缓和过来了,好强大。
伊藤华堂的视线笔直地落在他身上,下巴耸起又松下,皱着眉头说:“嗯,是有件事想和你——”
“难不成,又是静海同学的事?”
眼前的少年挑开的话是伊藤华堂始料未及的,他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伊藤华堂欲言又止,嘴巴像觅食的鲤鱼般无意义地翕动。
江源慎好奇他还有愣神的这一面,一边保持着最低限度的笑容,一边欣然打量着他的表情。
26.我们的间奏(3)
伊藤华堂的瞳孔缩成了杏仁形,略显厚度的嘴唇吐出了混杂着呼吸的话。
“我听说......镇长他想要你在祭典那一天给静海深月撑伞,这是真的吗?”
江源慎沉默片刻,他的话语间没有什么言外之意,似乎真的只是基于单纯的好奇心。
“哦,这件事啊......”
“听你这语气是真的了?”伊藤华堂的眉毛挑起来,“你放心我的口风很严实,你打我的事情我也没放在心上。”
江源慎错愕地望着他。
——不是,为什么你这家伙能摆出一副「我已经原谅你」的表情?当时到底是谁先出手揍自己的?铁一样的空气吗?
“这件事和你无关吧。”江源慎不太喜欢他现在的态度,转身要走。
伊藤华堂的舌头捋过牙床,伸出手摁住他的肩膀深吸口气说:
“明年我就要毕业离开了,我曾以为在这段时间我能和静海深月亲密无间的,可我没想到会这么困难.......”
“???”
江源慎的脖子冒出鸡皮疙瘩。
——这时你在这里做什么回忆?而且你之前不是有女朋友了吗?更何况我根本不想听,能不能放我走?
“辛苦你了,那能不能放我走?”
“你瞧不起我吗?”
“呃?什么意思?”
“我说,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江源慎就算想要否认,但伊藤华堂的眼神也不容自己否认。
“你以为自己是从岛外回来的,摆出一副对知鸟岛的过去无所谓的态度,在静海心中的地位就能比我高了吗?”
江源慎困惑地皱起眉头:“你在乱说什么?我从没这么想过。”
伊藤华堂一脚踹在白净的墙壁上,墙壁发出沉闷的悲鸣,并留下他的鞋印。
“你有!你不也逃走了那么多年吗!有什么好嚣张的!”
令人心烦的词汇如调料板上的浊料,让江源慎心中生起不满的疙瘩。
“我说过了,我从没那么想过。”他的语气渐冷。
伊藤华堂的额头抵着墙壁,肺部里的空气一口气全部吐出来:
“闭嘴!吵死了!我是不会承认你的,逃走的人是最差劲的!凭什么你这种人一回来就能成为最瞩目的存在!就连静海也将目光放在你身上!凭什么!明明是我一直待在这里的!”
他夹杂着愤怒的话语让江源慎的呼吸倏然急促,空气里飘扬着的灰尘,如同承载着负面情绪的光粒。
这极其不可思议,却又让自己心烦意乱。
江源慎望着他那张愤红的脸,深吸一口气:
“就你有一张嘴啊蠢货?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才能和我说出这些话来?无论知鸟岛发生了什么,岛民去哪里都不是错,你凭什么还要站着说话不腰疼给人泼脏水?不要任由自己情绪化地去瞎胡说一些让人感到心烦的屁话!一天的心情全被你和那个傻逼镇长毁掉了!”
江源慎毫不留情的破口大骂,让伊藤华堂气急败坏,情绪无比高亢。
“你说什么——!”
随着话音来的,还有一记重拳,快速地往江源慎的脸上打来。
然而江源慎的反应力超乎常人,仅仅是一个侧身就躲了过去。
因为没想到会扑了个空,伊藤华堂的表情在那一瞬间掠过杵愕,手臂施加的力量太足,那一股冲劲让他倒向阶梯。
伊藤华堂直接跟着往前踉跄了几步,整个人摔倒在楼梯上,手肘被撞得整只手都彻底麻痹。
江源慎冷冷地看着摇摇晃晃撑起身子的伊藤华堂说:
“你如果有多余的想象力憋在心里就好,不要宣泄出来影响人。”
伊藤华堂如同刚从水底浮起的水牛,呼吸沉重。
他刚想说话,发现周围本是游散的双眼,统一集中在了楼梯间,也便是他们的位置。
“不是吧?江源和伊藤学长打架了?”
“还没,估计还没真正打起来,是伊藤自己摔了。”
“快去喊船见老师......不对,这要叫主任!赶紧!”
空中弥漫着的紧张气氛,让伊藤华堂抿紧了嘴角。
他冷冷地瞥了一眼江源慎,揉着手臂径直往楼上走去,吓的围观学生们立马让出一条道。
江源慎一刻也不想再这里多待,也往高二年段的楼下走去。
他由短到长、渐渐吸气,进去的空气似乎缓缓沉淀在体内,憋三秒,然后一口气吐出。
如此反复几次,感觉心中淤积的负面情绪释放出不少。
“你很生气?”
从少女的唇瓣之间,流泄出细细的低喃。
熟悉的嗓音还是让江源慎停下脚步,侧目望向站在一边的静海深月。
她的白皙脸颊,就像冬天的湖面一般平静无波,裸露的两条手臂如同嫩藕,环抱在身前。
裙下的长腿,美的不现实。
“怎么了?”江源慎问。
“刚才好像吵的很凶呢。”
“烦到你了?”
“这倒不会......不过......”静海深月那夹杂着叹息的嗓音,似乎还含着温热的水气,“从你的语气听来,你似乎不愿意在我身边撑伞?”
江源慎凝视着她那樱桃似的小嘴,开口说:“这种活儿还是给适合的人来做比较好。”
——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听的?
静海深月将脸颊的发丝拢到秀气的耳后,那轻柔的声音,如同吹过爱情海岛屿的风一样清新。
“我本来觉得你不适合,但现在,我觉得你挺适合的。”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眼前的少女过于美丽纯洁,自己掌心的纹路上,不知何时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她实在美极了,没错,是真的美极了,无论用多优美的词汇都不足以概括。
“我已经拒绝了。”江源慎啐了口唾沫。
静海深月轻轻一笑,从发丝间隙隐约可见的耳朵,白的不可思议。
“那是镇长的邀请,如果是我邀请你,你会帮我撑伞吗?”
江源慎漆黑的瞳孔有些迟疑地闪烁了一下,走廊的热气一寸一寸地侵蚀着肌肤。
“江源!”
恰时,一声饱含着担忧的呼喊传入耳中。
只见朝空摇杏小跑过来,肩上长度的短发给人清爽的印象。
静海深月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开。
“我听他们说你和伊藤学长要打起来了!怎么回事!”
朝空摇杏乌溜溜的眼眸捕捉到两人的身影,但来到江源慎跟前的时候,只顾着一股脑地询问楼梯间发生的冲突。
江源慎苦笑道:“小事,你当初不是说过我长的就像会被人嫉妒而遭到欺负的。”
“这时候别开玩笑了!”
窗外洒落的阳光照亮朝空摇杏那认真的小脸,她的刘海随之摇晃,真像一个洋娃娃。
“没事,走了,要上课了。”江源慎径直往班级走去。
朝空摇杏在后面跟着。
“真的没事?”
“没事。”
“不许骗人。”
“不许骗人。”
“果然我还是去看看监控好了!”
“不用吧......”
尽管江源慎想当做一切没发生过,可朝空摇杏还是在旁大眼瞪小眼。
◇
放学后,江源慎看见了伊藤华堂拎着水桶,一个人蹲在楼梯间,擦拭着留下他脚印的墙壁。
27.我们的间奏(4)
“梓川,换你洗了。”
江源慎走出洗浴室,对着坐在客厅的梓川孝空喊道。
梓川孝空很快拿好换洗的衣物走来,前脚踏进浴室,身体却往后一仰,用意有所指的语气看着江源慎说:
“我傍晚出去买烟的时候遇见了摇杏。”
“你没有多嘴什么吧。”
“我什么都没有和她说喔。”
江源慎用毛巾不断摩挲着湿润的头发,视线瞄了他一眼。
“那张笑眯眯的脸一点可信度都没有。”
“欸?真的吗?我早上才刮的胡子,难道还不和善?”梓川孝空的手抚摸着下巴,那动作加上表情更像是在图谋不轨,“不过你放心,我只是遇见了她,没说你每天晚上在被子里做什么小动作。”
听上去明明是玩笑话,但这令江源慎更想开口反驳,但话说的越多越容易露出马脚。
他只说了一句「换洗的衣物放进篮子里,袜子和衣服要分开」后,就回到了房间。
窗外,西边的天空犹如薄可透光的鲑鱼生片,呈现透明的橘红。
那久山脉的轮廓,在夕阳映照下闪耀着橙色的光芒,山脚旁的镇落沉没在昏暗的蓝色里。
明天开始就是月考,江源慎坐在书桌前,进行着各科的复习。
本想安稳地复习,可是书边的手机一直在跳出新讯息。
江源慎拿起手机,是群组里显示的未读消息。
这个群组目前只有他和朝空摇杏、泷光尚子、春芽真美、以及清水健五个人。
明天就是月考了,可是讨论的话题却和月考一点关系都没有。
清水健:“我刚刚跑去知鸟神社看了,规模比去年还要大!而且听港口的人说那天客船也会来很多!”
春芽真美:“希望不要下雨(熊猫祈祷.jpg)”
泷光尚子:“下雨也不错,到时候淋得湿湿的,然后一起待在没人来的公交车站,然后......呀~不要~!超色!”
先前两人倒显的正常,唯独泷光尚子像个色痞老头。
朝空摇杏:“你能不能不要在这里发癫?(肌肉猛男.jpg)”
泷光尚子:“雨夜,公交车站,江源同学喘着热气说「摇杏......你衣服都湿了」,摇杏害羞地说「其......其实我现在湿的不只是衣服......」”
朝空摇杏:“你想我现在带着装尸袋去见你吗!(猛男握拳.jpg)”
泷光尚子:“啊,我都要受不了了!摇杏你为什么突然变得那么骚啦!明明平常那么纯情!!”
朝空摇杏:“是你自己在那边意淫我!变态女!”
清水健:“泷光你能不能出书?我砸五千円巨资赞助你!(吐舌大热.jpg)”
春芽真美:“注意点,江源同学也在群里,搞得我们是原始人一样。”
清水健:“哈哈,泷光把江源吓的都不敢说话了。”
几人在群组里聊的火热,先前仍盘踞于心的认真学习,曾几何时已经被抛到脑后。
江源慎:“刚洗完澡,准备去复习。”
泷光尚子:“刚洗完澡!快发一张浴后美人图!(流口水.jpg)”
清水健:“我还在泡澡中喔~~”
泷光尚子:“我对扒光毛的鸭没有兴趣。”
恰时,又有一个窗口跳出来,是朝空摇杏的私信。
朝空摇杏:“你要休息了吗?”
屏幕上的字体清晰平整,江源慎将手机换边拿,起身躺在床上。
江源慎:“没,要去复习。”
朝空摇杏:“你好努力呢。”
明明没有听见她的声音,脑海却总能感知到她的语气,那是如同接触易碎品般的温柔。
江源慎:“你呢?”
朝空摇杏:“我也马上去复习,不过今天上课发呆,笔记本上一片空白。”
江源慎:“要我现在送过去给你?”
朝空摇杏:“可妮兔举手,完全没事!.jpg”
江源慎:“布朗熊点赞.jpg”
朝空摇杏:“可妮兔敬礼.jpg”
江源慎:“布朗熊玫瑰花.jpg”
朝空摇杏:“唱歌可妮兔.jpg”
江源慎:“冷漠布朗熊.jpg”
朝空摇杏:“大拳头可妮兔.jpg”
......
两人并没有聊什么实际性的内容,只是一味地互相发送着表情包。
很普通,但并不觉得无聊,心情犹若在风的吹拂下,不时改变形状的美丽白云。
一直到朝空摇杏发来「不打扰你了,月考加油」,两人才彻底结束斗图。
◇
月考。
教室被难以喘息的静默支配,甚至能听见挂钟上秒针走动的声响。
“请把笔放下,开始回收答题纸。”
站在讲桌前的男性监控管,从左至右观察着教室,确定是否人有趁着收卷的时候四处偷窥作弊。
江源慎盖上笔帽,他买了个新的笔袋、新的橡皮、新的自动铅笔、新的黑笔。
自己这些天没见到黑泽怜爱,或许她果真如自己当天说的回东京去了。
那天的金毛犬,也没有再遇见过,看来是她养的。
——意外地还挺识趣,知鸟岛真的不适合她这样的少女,留在这里只会引发矛盾。
“考试到此结束,大家离开时记得带好随身物品,在走廊不要大声喧哗。”
在监考老师的提示背景音中,江源慎走出教室。
走廊上很吵。
「不是吧?这题我选的a」
「我本来是选b的!但又选c去了!早知道就不改了!」
「aibo~去吃拉面吧」
江源慎准备回到自己的班级,在快到门口时,正巧有人走了出来。
静海深月手拿着透明笔袋,里面的橡皮被她擦成小梯形,自动铅笔也是外面百円店里就能买到的便宜货。
她注意到迎面走来的江源慎,倏然停下脚步。
窗外照射进来的光线描摹着她的轮廓,挺翘的鼻梁下,是看上去柔嫩的樱色小嘴。
领口隐约可见的锁骨。隔着布料也能看出她胸前的起伏。
走廊的学生来来往往,唯有这个空间与全世界隔着一层无形的隔膜,两人几乎淹没在肉眼看不见的薄纱里。
“考的怎么样?”静海深月的唇边露出笑容。
“还行。”
看着她那一副模样,江源慎的眼神明显地闪烁了一下,纠缠不清的情感在胸腔内涌动。
伊藤华堂说过静海深月的目光正放在自己身上,可为什么呢?
“我邀请你撑伞的事情,考虑的怎么样?”静海深月问。
染上暮色的空气,从窗户的缝隙偷溜进来,逐渐溶化在走廊,染成一片橘金。
江源慎望着眼前的少女,薄薄的皮肤血色良好,晶莹剔透。
咬下去,应该很柔软吧。
“难道你现在还在考虑?”
面对始终没有说话的江源慎,静海深月调侃般地笑了,从她的唇齿间,能窥见草莓般的小舌头。
——她从始至终都是在搭讪吗?难道现在的我也和伊藤华堂一样,纯粹是自我意识过剩?异想天开?
“我已经和人约好了。”江源慎说。
静海深月像是大概率猜到了,只是静静地点了点头。
过了会儿,她说道:“那祭典见。”
“嗯。”
28.在祭典,逆飞的天灯(1)
那一天,群青色的天空中,淡淡的上弦月,白皙无比。
站在店面前,街道上人来人往,一家精品首饰店前,朝空摇杏还在踌躇要不要进去。
她不想买太过廉价的耳环饰品,那样挂起来不好看。
因为耳环廉价的话,江源说不定觉得自己也是廉价的,虽然他一定不会那么想,但自己还是不愿意冒险。
但是太贵的她又消费不起,家庭里的存额已经快消耗光了,还要省钱买食材做便当。
——现在已经不能再麻烦泷光她们了。
小商场精品店的门帘被来来往往的人掀动,随着祭典日的接近,越来越多女生结伴来在这里买好的装饰品。
她们宛如温室的花朵,颜色鲜艳,灿烂动人。
这时,一名店员走了出来,是一个中年妇女,从她快速掏烟盒的动作来看,是犯了烟瘾。
朝空摇杏和她对上了眼,店员的眼神中充满着困惑,但还是将手里的烟点燃。
两人对视了几秒,一直听到她吐烟时的叹气声。
意识到在门前站了太久,朝空摇杏的脸一红,灵魂如同充满氢气的气球,轻如鸿毛,羞愧难当。
——还是算了。
“你不进去吗?”
不是眼前的女店员发出的声音。
那声音是从身边发出的,很近。
朝空摇杏吓了一大跳,侧身一看,一个中年男子单手插兜站在身边。
松垮的白色t恤,灰色的运动鞋,长牛仔裤,深褐色的眼眸以及凌乱的黑发。
无论怎么看,都是一个举止轻浮的人,是自己绝不想扯上关系的人。
“抱歉!”
朝空摇杏宛如一只被雨滴砸中的松鼠,慌不择路地想要逃离此地。
“等等,这不是小摇杏吗?”
从中年男子的嘴里听到自己的名字,朝空摇杏诧异又惊恐地停下脚步,那个男子同样一脸错愕。
眼前中年男子脸上的表情从困惑、吃惊、再到兴奋,直接把朝空摇杏给看傻眼了。
“哇,真的是小摇杏,回来后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你!长的越来越漂亮了啊!”
朝空摇杏的小脸满是戒慎恐惧,他的目光毫不留情地舔舐着身体的每一寸肌肤。
同时她在记忆的脑海中不断找寻这个人的身影,可根本不记得有见过?
本是倚靠着墙壁的女店员挺起身子,脸色一凛,似乎那个男子只要一做出奇怪的举动,就会走上来制止。
“我啊,经常蹲在公园里看你和江源一起玩的那个人。”那中年男子嬉皮笑脸地说。
朝空摇杏一愣,宛如季节轮回倒转,蒂落的果实再次挂上树梢,记忆悄然复苏。
印象中,经常有一个男子整天待在公园,有时候蹲在沙坑上,有时候坐在椅子上发愣,身上的衣服好像从没换过,没人敢接近他。
他宛如一株燃烧殆尽的蜡烛,只留一缕青烟,只有笑起来时格外温和。
「感觉继续那样下去的话,这个家伙一命呜呼死在公园里也不稀奇」
「好可怕」
“是你?”
朝空摇杏倒吸一口冷气,原来这个人没有死啊?
“想起我了吧?好久不见啊,真怀念!”
梓川孝空的笑容还留着自己在孩提时代的那份温和,根本没变过。
“啊嗯......”哪怕如此,朝空摇杏还是决定离开。
“你每天早上都会来找江源对吧?还给他做饭团?我听江源说的。”
“呃?”朝空摇杏惊愕地看着他。
“别这么惊讶,我是江源慎的养父,梓川孝空,和你老爸以前是朋友。”
像是故意屏蔽言语中的词汇,朝空摇杏只听见了前半句。
“养父?难道你就是那个跑去静海家被打的那个人?”
“很了不起对吧?”
“这有什么了不起的.....你真的是带江源去东京的养父?”她再次确认。
“东京真好啊,到处都是大房子,漂亮的女生还多,工作机会也好多,吃的也好......”梓川孝空如天真孩童般眯起眼睛,最后低声嗤笑道,“不管怎么看,都比知鸟岛好多了。”
朝空摇杏的心猛然跳动了一下,他的话语如同定格在白昼与黑夜的夹缝中,拉扯不定。
——就是眼前的这个人把江源慎带走了。
明明在心里很清楚江源慎离开知鸟岛的行为是必要的,留在这里只会和自己一样被摧毁掉人生。
可朝空摇杏的心情还是陷在迷宫里,被一种不知真假的阴暗情绪捕获。
她抿着唇,心里的漆黑孔洞愈开愈大。
“那你们又回来做什么?”
梓川孝空望向少女,她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隐隐中带着些许忿恨。
在夜幕即将来临的淡薄青色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你想买些什么东西?”梓川孝空开口了,但并未回答她的话。
“什么?”朝空摇杏的心一咯噔。
梓川孝空的视线落在精品店面上,里面的饰品在灯光的照耀下闪着迷人的光泽。
“我看你一直待在店门口,是想买些什么吗?”
朝空摇杏的视线如发丝摇摆不定,低声细语道:“......没,我刚刚想要回家。”
“是想买些好的,给江源看?”
梓川孝空一追问,朝空摇杏的小脸瞬间晕红,她太好懂了。
温和的风在街道吹拂,带走柏油路上的白日喧嚣。
朝空摇杏战战兢兢地抬起视线,梓川孝空却已经站在店门口。
“走,我钱多到花不完,买些东西算是给你的见面礼和道歉礼。”
“道歉礼?”
“以前一直待在公园里,让你和江源慎玩不开吧。”
——眼前的这个男性,现在看上去真的好像一个大人啊。
意识到这一点,朝空摇杏的表情倏然紧绷,像似道歉般的鞠躬:“没事的你不用客气,我真的要回家了......”
梓川孝空嘴角一挑,调侃似地笑着说:
“那你想怎么做?真的要直接回家?好不容易出去玩一次不打扮的漂漂亮亮?认真想想祭典上比你漂亮的人一定有,也有多的是可以取代你的人,不是吗?”
“干、干嘛突然说这个......”
“早点做决定,无论做什么事情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总之都已经十六岁了,别像个小鬼头一样胆怯啦。”
朝空摇杏本拉升到极限的逃离情绪瞬间被打落,无情地被击垮了。
他的话语如同引导梅鹿进入陷阱的诱饵,让朝空摇杏的呼吸变得急促。
她不想站在江源慎身边的时候,周围的少女尽是可以取代自己的存在。
沉默了许久,朝空摇杏以厘米为单位点点头。
“嗯.......”
梓川孝空微微一笑:“嘿,别看我这样,其实我给不少东京女性挑过好东西喔。”
女店员弹走还未抽完的香烟,从兜里拿出一块糖含在嘴里,走进店内。
◇
银色耳环在耳边晃动的时候,相当衬托轻盈的头发。
在堇紫色浴衣的腰间,细心地打了个银莲花结。
粉白色的指甲涂抹上淡堇色的指甲油,就连嘴唇都比平日要来的粉嫩,是涂抹上了樱色的润唇膏。
木屐是新买的,基本没穿过,这些天在房间里来来回回练习了好久,现在也已经没事了。
朝空摇杏的小手放在腰带上。
热切的双眸混入一丝冷静的神色,窗外,美丽的夜色席卷而来。
美丽的和服能让自己心情雀跃,兴奋的期待,能让被压垮的心灵重生。
小心翼翼地走下楼,环视着客厅。
那个人并不在,能走到那里,拉开佛龛。
“妈妈,我出门了。”
◇
空气中飘荡着一股独特的静谧,如同层封在坛里的口嚼酒,散发着淡淡的幽香。
江源慎特意在距离朝空摇杏家不远的路口等着。
生长繁茂的树木间透出街灯的光,从那久山流淌而下的河,沿岸放置着长凳,傍晚慢跑的人会在这里休息。
比约定时间早了半小时,过于无聊他就蹲在地上,看地上爬行的小蚂蚁。
这时,听见木屐踩着地面,发出「叩叩叩」的声音。
江源慎抬起头,见朝空摇杏左右看了看,踩着斑马线过来。
她穿着紫色底子,带有堇花图案的浴衣,腰带是成熟稳重的暗红色,扎成团的黑发,彷如是周围的阴影浓缩。
“久等了吗?”
朝空摇杏抬起手轻轻捏着耳环,凝望来的视线充满着些许期待。
江源慎视线大胆地从上而下打量着,鼻尖嗅到少女身上散发的幽香。
那是小苍兰花一样的,沁人心脾的芳香。
她的嘴唇如同覆盖着一层薄薄的糖衣,香甜动人,只要沾水就会溶化,小脸精致无比,是涂抹了淡粉?
他特意不在家门口等,就是想让她放心打扮,但这远超自己的预想。
“没,我也是刚到,你把浴衣穿的很好看。”江源慎笑着说。
见他表示的如此简洁,朝空摇杏的脸上带着迷途孩子的不知所措,怯怯看了江源慎的侧脸一眼。
——没有表示了?
“你......”朝空摇杏的唇边露出一抹苦涩的微笑,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双唇谨慎地动起来,“你为什么不穿浴衣呀?”
——不敢提。
江源慎带着几分笑意,将额前的刘海往后撩拨:“我不太喜欢穿那衣服。”
“好吧......”
路上,平日这个时间一个老人都看不见的公交车站,如今都已经排起长龙。
其中有不少人是从新潟坐船过来游玩的,现在都能看见港口的客船一艘接一艘。
祭典这天的公交和电车十五分钟一趟,效率高了不少。
两人朝着公交车站走去,因为迈着比平时还要短的步伐,格外的让人感到不适应。
朝空摇杏的呼吸在微微震颤,小心翼翼迈开的步伐连自己都感到讨厌。
——木屐好麻烦,好想全部丢掉光脚走路。
“抱歉,我会不会走太慢了?”
“和周围的人相比会慢点。”
“......那我走快一点。”
“不用,按自己习惯的就好,因为是第一次,所以不用去努力也没关系。”
他清澈的声音,犹如一只笔芯插进内心最柔软的地方,那般折磨人,也叫人无处可逃。
朝空摇杏的心,如同溅起的水花,跳的又高又快。
◇
今天的公交都有直达那久山知鸟神社的班次,大概要坐个十分钟。
知鸟神社,鸟居附近。
来往人的衣着颜色如同花圃中的花朵,争相斗艳,女孩子的头簪发出清脆的声响。
不少外来人在鸟居前拍照留恋,他们迈步走开和突然转变方向的时机,令人琢磨不透。
往石阶上去,就是祭典商贩们的场所。
这时,听见了一声惊呼,回过神来,是泷光尚子等人。
泷光尚子穿着樱红色浴衣,胸前的起伏引人遐想。
“嘿嘿,摇杏你穿的很漂亮嘛,江源有没有狠狠爱你呀?”泷光尚子撩拨着耳膜的银铃般笑声从唇瓣轻泄。
朝空摇杏的耳边倏然变得红通通的,瞪了她一眼说:“不要在公共场合说这些怪话。”
“那私下是不是什么变态话都能说了?”春芽真美露出耐人寻味的笑容,橘色浴衣紧贴着她的手臂。
“我也不是这个意思......”朝空摇杏叹一口气。
清水健挪步到江源慎身边,低声说:“江源,我觉得泷光和春芽两人对我有意思。”
江源慎一愣。
“啊?”
“她们说我今天穿的浴衣特别好看,特别帅,和我在一起走特别有面子。”
江源慎瞅了他一眼,身上是没有图样的蓝色浴衣,朴素干练。
“哇,是一件完整无缺的浴衣呢。”
“那你今天有带多少钱?”
“借钱?”
“太难受了,你们没来的时候我去看了一圈,发现祭典上的商铺大部分都是宰客般的窒息高价,完全顶不住啊!”
“在你眼里我多有钱啊?”
“能用上限量笔的有钱人。”
“那个也不是我的啊,早被拿回去了。”江源慎这么说着,还是掏出钱包,“算了,你要多少?”
清水健伸出两根手指:“两万。”
江源慎眉头一皱:“多少?”
“两、两万。”
“我不是没听清,我问的是你确定?”
清水健直接抱住江源慎的手臂,故作撒娇:“求求你啦江源,等我在港口打零工的工资发了一定还你!求求你啦求求你啦~~”
感觉有点恶心,江源慎立马抽开手。
“受不了,记得还我。”
从钱包里掏出两万円,还好今天早上梓川孝空有给自己五万,剩下的够用。
清水健的眼眸直放光亮,接过钱拽在手心,如同动物般低沉的喉咙发出声响:
“你小心点,女生的消费能力比埃博拉病毒还要可怕。”
29.在祭典,逆飞的天灯(2)
清水健揣紧了钱留下衷告,就嬉皮笑脸地跑过去找泷光尚子两人。
恰时,泷光尚子抬起手拍了下朝空摇杏被和服包裹着的圆润屁股,一脸淫笑地走了。
朝空摇杏的手捂住臀部,咬着牙低声抱怨:“这家伙.......”
“我们也上去吧。”江源慎走到她身边说。
朝空摇杏瞥了眼转过头来露出揶揄笑意的泷光尚子。
“嗯......”
两人穿过神社鸟居,来到神社境内。
踏上石板阶梯,石缝间被清理的一丝不苟,没有一株杂草,黑的深邃。
放眼望去,动听的音乐不绝于耳,人群宛如一条喧嚣的河流,小摊位是河床上的沉积石,
远方时不时传来太鼓击打的声响,与发簪、木屐、碎言重叠在一起,时而高涨,时而飘散。
“好多人......”
朝空摇杏一脸惊愕地望着眼前的景象,挂在木柱上的灯笼散发出的光亮,映在她的脸上。
“很多都不是本地人吧。”
江源慎这么说着环顾四周,发现清水健正在一个摊位前结账,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一脸开心地吃章鱼烧,一口半个。
「啊,好烫好烫~~」
「哈哈哈,你慢点吃啦」
两人都笑了,算了,你们开心就好,记得给清水健留一点。
“要不要吃些什么?”江源慎望着朝空摇杏那樱红色的侧脸问。
朝空摇杏目不暇接地看着眼前的摊位,最终落在了一个苹果糖的摊位上,迈开步伐,踩着木屐走了过去。
“这是苹果糖——?”
朝空摇杏站在摊位前,小手抵住下巴,视线在摊位上四处摸索。
“对,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商贩大声回应,就怕朝空摇杏听不见。
“这样,感觉好小。”
“小小的也很好吃喔!”
朝空摇杏在摊位上巡视着。
“那请给我来个大的。”
“有已经做好的,自己拿一个走。”
“多少钱?”
“800円。”
朝空摇杏的手指已经捏上插进苹果糖的木铅,一听见竟然要800円,如碰到油锅一般,急忙收回手。
“不好意思,是800円吗?”她再次出口确认。
“是800円,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商贩熟练地吆喝。
朝空摇杏的下巴微微耸动,露出洁白的牙齿,有些望而却步。
然而很快就有外地人走过来,买了两颗苹果糖并付账,速度快到她怀疑这是不是商家的托。
“怎么了?”江源慎站在她身边问。
少女就像花田中盛开的纯白木莲,唯有透过灯笼的微弱光芒,在她滑嫩的皮肤上筛落光影。
朝空摇杏抿起嘴,脸上露出的神情是肉眼可见的心疼。
“太贵了......”
她苦笑着,有些不好意思地往后退一步。
“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商贩瞥了江源慎一眼。
朝空摇杏的声音如隔着一层水膜,迷迷糊糊的说:“就算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可是要八百円......”
“因为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商贩说。
“......对不起。”
朝空摇杏被商贩一句话反驳的无地自容,想要拽着江源慎离开。
江源慎立在原地,笑着对商贩说:“那买一个好了。”
“不是,很贵啊!你听到了要八百円!和外面差太多了!”
朝空摇杏焦躁地抬起手,摁在江源慎的手臂上。
“因为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商贩说。
“所以只买一个。”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看向江源慎,他的表情和商贩一样,在那里露笑。
她樱桃般的小唇无奈地张开,叹了口气——
外面小摊只要300円的苹果糖,在这里竟然要800円。
在祭典之类的场所,商贩售卖的通常会比外头高两倍多,可哪怕知道自己被宰,还是会选择去买。
难道,这是类似于仪式一样的东西?
“真是的,说了不要买了,省出来的钱能买新鲜的蔬菜水果,再说了哪里有苹果卖这么贵的,哪怕是从群马县来的也不行吧?黄苹果就很好吃吗?仔细想想我们很亏啊,江源你有好好听我说话吗?”
江源慎没理会朝空摇杏的牢骚,将已经买好的苹果糖递给她。
“我们吃一个,这样就不会亏了。”
甜蜜的味道窜过鼻尖,风吹过浴衣的袖口,孩子们在面前欢快跑过,世界美好的恐怖。
朝空摇杏一下子绷紧脸,灯笼昏黄的光线从指缝间洒落,他清秀的侧脸剪影,在光芒中熠熠生辉。
“好......”
她小脸一红,嘟囔着低下头来,遮住鬓角的发丝,在脸上筛下一块影子。
——他真的比小时候好看了许多,身边的男孩子都在长大,为什么唯独他会这么好看?
眼前的苹果糖,宛如一颗精致的魔法球。
撕开透明的包装袋,轻咬一口。
覆裹在表面的糖衣迸散,储藏的甜蜜在唇舌间绽放,含在嘴里的黄苹果肉块,荡漾开的是淡淡的甘甜。
朝空摇杏看着苹果糖上的小小缺口,轻声说:
“......皮挺脆的,”
“因为是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江源慎好像是炫耀一般地笑着说。
朝空摇杏静静地点头,浓密的睫毛轻轻摇动着,将手里的苹果糖递给江源慎。
“怎么了?”
“给你吃吃从群马县来的黄苹果。”
她有些羞涩地笑着,如小鸟般微微歪着头,指尖涂着水色的指甲油格外显眼。
江源慎也没有客气,直接拿过来,在另一边咬下一口,比她咬的要大上一圈。
“像糖葫芦。”
“是呢,但是这个黄苹果比超市里卖的好吃多了。”
“可还是像糖葫芦。”
“但是它皮很脆呀,味道很清淡。”
“闭上眼睛就是糖葫芦。”
“......好扫兴。”
两人将大大的苹果糖轮流吃,在神社境内漫步行走着。
一直到江源慎咬了一口,感觉不对劲。
“等等这是什么?虫子!”
“哈哈,你吃的部分是残次品!”
“什么玩意?这是头部吗?!”
“是能补充能量的蛋白质!”
◇
嚼口的虾子、脆嫩的乌贼、覆有美乃滋和橄榄油的蔬菜沙拉......
被薄薄的蛋饼仔细包裹着的醋饭,好吃到能紧紧揪住胸口......
还有松软的康吉鳗、碎栗子......
咬下椎茸的瞬间,在嘴中爆出的美妙汤汁......
不知不觉中,江源慎和朝空摇杏认认真真吃起了祭典上的食物。
因为比以往还贵上两倍有余,但又想现在就吃,两人通常都是能一起吃的就买一份。
小时候不敢向店家多拿一双筷子,现在敢直接开口多拿一双筷子。
“这里的刨冰怎么样?”
“对我来说太甜了。”
“那你还吃?”
“钱都花了,当然要全部吃光。”
两人沿着一排排的摊位走,她炯炯有神的眼睛一扫江源慎前些时日的焦躁,水嫩皮肤承载着昏黄灯光,在她身上周围染上光晕。
“我们去玩会儿捞金鱼吧?”朝空摇杏笑着说。
江源慎说:“行,但如果捞到的话,你要负责养。”
“好!”
向摊位的老板付了六百円,拿到了四个捞网。
朝空摇杏侧身蹲下,捋起浴衣的袖子,眼中薄薄的水膜在水反射的灯光下一闪一闪。
“不过我应该捞不上来了......”
她低喃细语,小心翼翼地把薄如蝉翼的网子放进水里,屏息凝神,似乎害怕自己的呼吸吵到了金鱼。
江源慎低头看向朝空摇杏,浴衣包裹着的玉体线条凛然,从脖颈沿着背部一路往下,是圆润诱人的臀部曲线。
——真是长的越来越水灵,自己离开的时候,她还是一个瘦竹竿。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脸上露出玩味的笑容,蹲下身低声说:
“朝空,你的屁股什么时候变成了蜜桃形的?”
“——欸??!!”
耳边充满恶作剧般的话语让朝空摇杏全身一颤,没入水中的网泛起波澜,盆里静静龛动的金鱼一哄而散,有的直接撞破水中的捞网。
“你、你、你说什么???”朝空摇杏的耳朵都红了,脸红的像新绽的红玫瑰。
江源慎看着破掉的网,苦着脸说:“完了,一百五十円没了。”
“是、是你的问题吧?这不是我的错!”朝空摇杏双手放在身后捂住屁股。
“你的技术还真差劲。”江源慎在旁笑她。
“所以说我很久没捞过了......”朝空摇杏极其不愉快地嘟起嘴。
“可是你的技术以前也很差劲。”
“你别把那么久的事情翻出来说!”
少女气冲冲,眉梢都在生气,再次蹲下身来,抬眉红着脸刻意瞪了他一眼,似乎在警告他别再乱人心绪。
江源慎默不作声,十秒后,她的网又破了。
“捞金鱼是有技巧的,你看这网,纸黏上去的是表面所以不容易破......”
江源慎蹲下身,拿出自己的捞网。
他的目光锁定了一条尾鳍飘逸,游姿优美的琉金。
“左手先拿着碗等着,捞网要斜放进水里,位置差不多的时候就立马把鱼捞起来......”
只要技巧到位,捞出金鱼并不是一件难事。
一晃眼,江源慎的碗里就有了一条红色琉金。
朝空摇杏的眼眸中呈现出孩童般的纯真,她看着在碗里游荡的琉金,发出由衷的感慨:
“江源你抓鱼好厉害,难道经常在东京下海吗?”
“我只是捞个祭典的小金鱼,这和下海有什么关系......”
“我也试试。”
朝空摇杏又拿起捞网,按照江源慎所说的,开始捞金鱼。
用和他一样的技巧,捞到了体型差不多的红色琉金。
“天哪!我好强!”
灯笼的光芒照映着朝空摇杏天真的脸庞。
恰时,太鼓和竹条拍打的清脆声响传来,游走于摊位上的人都情不自禁地停下脚步。
有人立马掏出手机,开启摄影模式,小孩在腰间囔囔,要骑在家长的脖颈上看。
江源慎站起身来,发现一些穿着短罩衫的男子组成的队伍,正扛着形似稻穗的竹竿踱步而来。
每一个高达六米的竹竿上,都镶挂着不下三十盏尚未点燃的天灯。
他们一出场,整个神社境内倏然弥漫着沉重的氛围,但仅限于岛民之间。
“我们正处在知鸟岛的知鸟神社,您现在看见的是知鸟岛一年一度的盛事采灯祭,也是让游客最为着迷之处......”
“据了解,每一个竹竿加上天灯,最大的重量达到了30公斤,如果没有一定的技巧和劲道,是无法担任担任竿手这个职位的......”
“皇后会在知鸟神社内的展台点燃天灯,从目前的场景来看有不下二十五架木竿,预估放飞的天灯在七百五十盏左右......”
“每一盏天灯上都写有在地震中遭遇不幸的逝者名字,因此在知鸟岛岛民眼里,每一盏天灯都是独一无二的.......”
“当然最引人注意的,也便是引起巨大争议的皇后,据了解,她由岛上最美丽的少女担任,传言皇后是知鸟岛的一切,能操纵生死、时间、让人抵达过去和未来......”
“虽然我们无法靠近,但神职人员允许游客在附近看她在露台放飞天灯的场景......”
“我们的入场是免费的,但也有近距离的付费观赏席,每一个位置售价高达五万日円,但很多人想近距离目睹皇后的容貌,这么一想想五万円确实物超所值......”
这时,在摊位上吃喝玩乐足够的记者们开始火急火燎地工作,扛着摄影机的师父在一群和服中格外显眼,嘴里还在咀嚼着食物。
江源慎倏然怔在原地,大脑如同被喷了一层擦不干净的油渍,过分庞大的情感不计后果地流淌进来,令人头晕目眩。
自己的妹妹,江源京子的灯笼也在竹竿上面。
可到底是哪一盏?这么多盏天灯,静海深月放飞的时候,到底能不能看见?
队伍在眼前穿行而过——
“父......父亲......?”
这个时候,江源慎的耳边听到了梦呓般的低语。
那是稍不留神,就会被风偷走的声音。
朝空摇杏整个人都呆呆地,睁大了双眼看着进行的队伍,她手里抓着的,是在透明袋子里游动的两条金鱼。
她的样子看上去很不对劲,江源慎立刻将目光在队伍内寻找着,很快,在队伍的中间找到了一个看上去瘦弱的身影。
朝空政宗穿着白色短罩山,正用双手和双臂死死地抓住竹竿,一步步地往前走去,和其他人比起来相当笨拙。
他的身高差不多在一米七,可是在高耸的竹竿和三十盏天灯下,却显得那么的矮小无力。
“为什么......”朝空摇杏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惊恐,“为什么现在要做这种事情......为什么......”
30.在祭典,逆飞的天灯(3)
朝空摇杏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落寞。
——为什么她会有这样的心情呢?
江源慎自己也摸不着头绪。
不过,无论在此刻沸腾的心情、祭典的气氛、还是人群的喧嚣声,都让他的神经疲惫不堪。
地震产生的海啸与山体崩塌,到最后的残垣断壁,如同缄默的黑白照片一一浮现在脑海。
食品融化成糊状的酸性物在痉挛的胃内翻涌,大脑变得如同搅乱的颜料桶,一片乱糟糟的。
不仅仅是他一人,像他这种症状的大有人在,大部分是经历过大地震并且幸存下来的岛民。
算上从岛外来的,有人悲戚地低垂着眼帘,不时有人潸然泪下,有人露出事不关己的笑意。
一眼望去芸芸众生相,宛如伦勃朗精心描绘的画作。
共感疲劳。
当与外人的苦难和悲伤过于共情时,连自己的身心都会感到无比疲倦。
江源慎的手捂住胃部,侧目看向朝空摇杏。
“朝空?你没事吧?”
“没事。”
朝空摇杏抬手一把揪住额前的刘海,强装镇定语气的背后,却渗透出一丝颤抖。
她往日中颇有灵气的眼睛,此时已黯然无光,仿佛是一汪窥不见底的黑色幽泉。
队伍乐器发出的声音翩然降落在人群中,可江源慎却没有心思去铭记那道旋律。
“你不舒服?”
江源慎在心中祈祷她能说「是」,不愿对自己承认心理状态的朝空摇杏,只会让他感到后怕。
——连面向自己都不能说真话,那真是太可怜了。
夜风吹过,那久山下的镇落万籁俱寂,处处流露着平和宁静,远处的港口是一头脾气很差的怪兽,吞吐着不合口味的客船。
“真没事。”
朝空摇杏阴郁的眼眸一转,僵硬地挤出笑容,发丝因汗水黏在脸颊上。
江源慎的嘴唇无意识地动了动,心情如同小时候因为贪玩,打碎了邻居家的那扇双层窗。
惶恐却又无奈。
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两人只能站在原地沉默不语,行进的队伍缓缓流动,他们即将抵达拜殿前。
竹竿被放下,前后各一人扛着,在工作人员的指挥下,小心翼翼地放下横扛着进入拜殿的院子。
江源慎瞥了身边的朝空摇杏一眼,她只是沉默地眺望她父亲走进去的拜殿门。
“你想进去吗?”他问。
“......”
沉重的气氛,几乎要把肺戳穿一个洞,连张口说话都觉得辛苦万分。
朝空摇杏的表情很是落寞,仿佛在说「一点都不想」。
可她的耳朵却通红无比,呼吸喘喘,若在平常江源慎会认定她在害羞,但现在他根本联想不到。
唯一可能的情绪,只能是无尽的愤怒。
——要不,送她回家吧?
“江源?”
就在江源慎准备开口时,熟悉的声音传来,往侧面看去,看见了一道纤细的身影,让他下意识地愣了下。
是黑泽怜爱。
她穿着白色底子、带着带有鸢尾花图案的浴衣,腰带是明晃动人的红色,细心扎起的黑色长发上,叉着一根白色花簪。
少女如同一朵纯白花朵那般华丽,四周的光线彷如因她明亮起来,草丛里躲藏的野花,都在蠢蠢欲动地散发香气。
黑泽怜爱的肌肤如陶瓷人偶白皙无比,而在她的身边,有一位穿着便服的男子。
那男子光从年龄看上去只有三十岁出头,是一个鼻梁挺拔,有着一副温和脸颊的男性。
放在东京的牛郎店,这个人一定是大热门牌。
黑泽怜爱脚下的木屐发出清爽的声音,意兴阑珊地拖着脚步走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里?”江源慎颇为惊讶,他还以为这个家伙回东京了。
“我在这里关你什么事?”黑泽怜爱板着一张小脸,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似乎还在气之前没帮她说话的事情,“倒是你,在这里做什么?”
她低垂的纤长睫毛,把淡影撒在澄澈的双眸里。
“我不在这里还能在哪里?附近的海里?”江源慎咧了咧嘴。
——我才是知鸟岛的岛民吧?你这个岛外人。
黑泽怜爱似乎这才注意到朝空摇杏,顿时,白皙的喉咙里发出如猫般的低鸣声。
她蹙起高傲的眉毛,仔细端详着朝空摇杏的脸、手、脚、身体,然后脸上绽放出意味深长的笑靥。
“哼,你为什么不让陪你出来玩的女孩子打扮的好看点?”
黑泽怜爱戏谑的话让朝空摇杏大受打击,像是胸口被人拥了一刀那样呻吟着。
“这个......我......”
朝空摇杏紧紧拽着袋子,金鱼感受到水的震动,开始变得生龙活虎。
仿佛为了给手足无措的朝空摇杏致命一击,黑泽怜爱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想往前跨出一步,但立刻被制止。
“怜爱,不准这么说话。”
这时,站在黑泽怜爱身边的男子开口了。
他亲昵地抬起手捏了下黑泽怜爱的小脸,旋即对着朝空摇杏说:“抱歉,怜爱她的性格不太讨人喜欢。”
黑泽怜爱从鼻子里冷哼一声,双手抱臂站得直挺挺的。
“不,没事。”朝空摇杏苦笑着说。
江源慎皱着眉头说:“哪里没事?这种话怎么能说?我说过了,伤人的话说出口就收不回来了。”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浴衣上的鸢尾花图案,好像都在这瞬间长出了刺。
“你什么意思?在教我怎么做事?”她迈出脚步,一脸不悦。
“我只是希望你能多体谅一下人。”江源慎说。
“体谅?我也没见你体谅过我!”黑泽怜爱一口气涨红了脸。
“办公室那种情况我怎么替你说话?”
“没胆子就是没胆子!你个蠢货!”
“我哪里有错了?”
“有!”
“哪里?”
“就是有!”
“你能不能讲点道理?”
“我一直在讲道理,这个道理就是你没胆!我一个人从东京过来!结果你都不帮我说话!”
“我也没让你过来啊?”
“你——!”
见江源慎不依不饶,黑泽怜爱愈发生气,就像一点就炸的火药桶,差点拿起腰间的纸扇扔到他的脸上。
“行了行了,都住口。”那男子像是镇压一般地将双手摁在黑泽怜爱肩膀上,对着江源慎说,“抱歉,怜爱的长相和性格随她妈,真不知道她哪里像我。”
“......您是她父亲?”
江源慎错愕地望着眼前的男子。
同样是父亲,为什么朝空政宗和眼前的这个男子差这么多?从各个方面来说。
一旁的黑泽怜爱像只打架输掉的松鼠似的,气呼呼地鼓着脸颊,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胸前的起伏。
“不然呢?看上去不像吗?”黑泽父亲露出极为爽朗的笑容。
江源慎瞅了黑泽怜爱一眼,极其不客气地勾起嘴角:“我以为黑泽同学找了个爸爸活,当然请您不要介意这句话。”
“你说什么!”
黑泽怜爱细致的长睫毛上下颤动,刘海在潮红的小脸上筛出一片阴影。
她倏然举起手里的扇子要甩过来,但很快被她父亲夺下来。
江源慎刚想抬起的手臂放松下来,说:“你看,这种话伤你的吧,生气了吧,所以今后说话多考虑其他人的想法。”
“不要教我做事,你想怎么死?”黑泽怜爱皮笑肉不笑地盯着他。
“呵呵......她有时候比她妈还过激,是我宠坏了。”黑泽父亲扶额苦笑,话中却带着宠溺,“我是柏源仙树,你叫我柏源先生就好,你就是江源?”
“是。”
江源慎点点头,心里却在好奇为什么黑泽怜爱不姓柏源。
“梓川先生是你的养父吧?他曾经在我的报社里工作,前些时段和我说要辞职回来,我还挺舍不得他的,毕竟是个挺有能力的人,这段时间正好有空,就过来看看。”
“谢谢您给这种人活儿干。”江源慎对着他微微躬身。
“说了是他有能力,不是我可怜他。”柏源仙树笑了笑,目光望向拜殿庭院说,“既然遇见了,要不要和我们离近点看祭典?我对皇后也有点兴趣。”
黑泽怜爱眉梢一挑。
“爸?”
“不是,我是对知鸟岛的民风民俗感兴趣,怎么样?要不要一起?”柏源仙树立即改口。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眼角映照着灯笼的微弱光芒。
“如果我在黑泽同学身边,她恐怕会不开心,但如果可以的话,能给我两张近距离的票吗?”
一听他的话,黑泽怜爱的视线忽然瞥向一边,牙齿轻轻地咬住下唇肉,眼眶里搧出起伏不定的波光。
“......我哪里有说我不开心。”
“你明明刚才还问我想怎么死。”
“......你这个人开不起玩笑!没意思!你就像蚂蚁一样在这里挤着下油锅吧!”
黑泽怜爱的双颊瞬间涨红,粗鲁地将纸扇塞进腰带里。
叩叩叩!——
空气中响起木屐干涩的声音,少女迈着极具情绪化的步伐往拜殿里走。
柏源仙树见状,立刻拿出两张票递给江源慎说:
“本来这两张是买给我爱人的,但她们没来就给你们了,这是能近距离看皇后的票,不要浪费了。”
“真的可以吗?”
——等等?爱人?两张?
“没问题,小钱。”他挥了挥手,立马去追赶黑泽怜爱。
在困惑中,江源慎拿出一张票递给朝空摇杏,结果她拿在手里一直低着头,两人之间彷如有透明的隔层。
刚才的对话,始终无言以对的少女,只是咬紧牙关低着头。
从她的唇瓣之间,流泄出细细的呻吟。
江源慎轻声问道:“怎么了?”
朝空摇杏硬是挤出破碎的微笑,她微微歪着头,像要把尴尬和羞耻从脸颊的一端倒出去。
“对不起江源,这已经是我能打扮的极限了,我没想到会这么不显眼......”
江源慎愣了下,对她的担忧嗤之以鼻,双手叉腰,温和地笑着:
“我知道,你画了眉毛,涂了唇膏,抹了粉底,擦了腮红,刷了睫毛,喷了香水,摸了指甲油,还戴了很漂亮的耳环,除了被衣服遮住的,你的变化我全都看见了。”
“等等?你知道?”
在她的凝眸深处,晶亮的仿佛有漫天星宇在飞舞。
江源慎极为自傲地仰起脸说:“当然知道,我可是连你屁股变成了蜜桃形态都能知道的男人。”
“你知道的话倒是说出来啊!我以为没用了!”
朝空摇杏红着脸,小手握拳看似重重地打在江源慎的手臂上。
与其说是打,但落上去的片刻收了不少力气,更像是春雀喂食雏鸟般的小心翼翼。
“好痛~~”江源慎故作疼痛的扶住手臂。
“继续装!”
朝空摇杏抿着唇瞥了他一眼,眼眸内闪过一丝波光。
◇
拜殿前,人潮汹涌。
这些人就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一样,突然就多起来了。
本以为这里的人会少些,但目测上去,竟然比外面的还要多。
看来皇后的观光价值,远远超乎了江源慎的想象。
廊坊铺着红色地毯,染着红漆的木屋顶此时暗沉沉的,捕蝇灯时不时发出爆裂声,树叶沙沙摇摆的景象,如同即将展开的恐怖片一样令人害怕。
“人更多了......”
朝空摇杏说话的声音都压低不少,夹杂着感叹的嗓音,似乎还含着水汽。
她的目光一直四处游戈,似乎在找寻朝空政宗。
江源慎只感觉腹部和胸口经常遭受肘击,人已经密集到令他都感到眼花缭乱的地步。
——难道票是无限售卖的?
恰时,竹条、太鼓、长笛的声音没有任何预兆地混合在一起。
乐器奏出的旋律,此起彼伏的相互交融,无数的声音粒子腾空而起。
像遇难的船帆一样在水面上猛烈飘舞,像带着尖爪利喙的大群乌鸦从天降临。
总结,根本不好听。
江源慎挤在水泄不通的人群里,身体和精神的双重折磨,让他更加烦闷了。
视线无意义的四处游戈,穿过人群的间隙,在廊坊下发现了蹲着休息的伊藤华堂。
他穿着短罩衫,似乎是扛竹竿的?
忽然,身边气派三脚架的大型镜头立刻转向,就连电视台的摄像机镜头都死死地盯着拜殿口。
耳边的杂音更多了,人群像是一坨无意识的烂肉,开始蠕动起来。
“皇后出现了!”
有人激动地喊出声。
静海深月穿着宫廷式的十二单衣和服走了出来,披在身上的每一寸绸缎,都精致异常。
和那天女儿节的一样,她美的不可方物。
她出现的一瞬间,望去的尽是夹杂着崇拜与恋慕之情,要问为何,因为在场的太多太多男性,都朝皇后投去了相同的目光。
就连伊藤华堂,都显露出一副为之着迷的神色。
然而江源慎只是呆呆地望着眼前这幅光景,似乎自己从头到尾都在看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
因为走到皇后身后撑伞的人。
是梓川孝空。
31.在祭典,逆飞的天灯(4)
恬静的风从北海道沿岸一路而下,掠过暗潮涌动的海面,穿过斑斑驳驳的枝叶,抚过知鸟岛的上空。
漆黑一片的那久山脉,弥漫着黑暗过往的凄凉,在那片凄凉之上,是当下献给逝者的光芒。
江源慎呆呆的站了好一会儿,情绪如同被一层淡淡的乌龙笼罩。
——为什么给静海深月撑伞的人是梓川孝空?
——难道因为自己不去,他就替自己去了?
——为什么?
心中的疑惑像一只不安分的蛇,不停的蠕动,撑开利牙,撕咬着他的内心。
在恍恍惚惚中,江源慎和站在一旁的一个男人对上了视线。
对方穿着一件不合群的西装,把自己弄的格外显眼。
他胸前的领带打的整齐,在银色眼镜框下,是一双凌厉的褐色双眸。
似乎同样注意到了江源慎投来的视线,他确认般地微微侧头,木柱造成的阴影,随着他头部的倾斜,蹑手蹑脚地爬到脸上。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想起和静海深月一起回去的那天晚上,有个将花盆从阳台扔下来的男子。
就是这个人。
两人视线对上的瞬间,那男子眉头一挑,便故作没对视过,重新将视线落在静海深月的身上。
就在此时,江源神的身边传来了一抹几不可闻、令人错愕的低喃。
“不......不要这样......”
江源慎不经意把头转向旁边,发现朝空摇杏表情迥变,眼神失措地飘来飘去。
她的指尖颤抖的厉害,掌心握着一把黏腻的汗水,口中吐出的一字一句,慢慢沉没在脚边蔓延开的阴影里。
江源慎察觉异状,愕然瞪大双眼:“朝空?”
“不要这样......不要这样......”
朝空摇杏的视线垂直落在地面上,仿佛在逃避着什么。
透着紫堇色的指甲,在柔嫩的手臂上留下弯月形伤痕。
她就像喘气一样微微动着嘴唇,眼眶里水气氤氲,让江源慎愈发感觉不对劲。
仔细想想,之前能让她产生异样情绪的,只有一个人。
意识到这一点,江源慎立马在一堆穿短罩衫的人里,寻找朝空政宗的身影。
当他发现了朝空政宗时,江源慎的背后不禁渗出冷汗。
朝空政宗双眼微眯,凝视穿着宫廷十二单衣的皇后。
那是与众多男性同样的眼神,崇拜、恋慕、渴求——
他对着皇后笑意盈然,江源慎还是第一次看见他笑,那视线仿佛是透过静海深月,看见另一个人的身影。
——喂喂喂,这家伙又是怎么回事?那可是和自己女儿相同年龄的女孩啊!
江源慎下意识地淬了淬口水,惶惶不安的感觉窜过背脊,但愿是自己多虑。
朝空摇杏如同是被遗忘在角落的春菊般凋萎,失去水嫩的色彩与清新的香气。
透明水袋里的琉金,如沉浸的橡胶模具,没丝毫生气。
两人的心中各自笼罩着雨云,席卷着不安的漩涡,根本无法分出多余的心思去顾虑对方。
恰时,穿着宫廷十二单衣的静海深月,慢慢地走到开阔的露台。
穿着整齐服饰的宫女、乐师、侍从、侍卫纷纷停下脚步,唯独撑伞的梓川孝空跟着走了上去。
两旁,放着形似稻穗的竹竿,天灯薄薄的纸面上,用浓重的黑色笔墨,写着拥有者的人名。
天灯与站立着的人都拥有着名字,仿佛这世间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过生与死的界限。
七百多台天灯,需要皇后亲自点燃,亲自放飞。
持续的时间,预估会长达两个多小时。
这段过程没有多余的仪式,如果不是因为皇后过于美丽,恐怕年轻人待一会儿就会选择下山。
他们会老老实实地躺在旅馆的小床上,看今晚拍摄的视频和照片,和网友分享知鸟岛的皇后。
第一盏天灯被点燃,风往漆黑无比的海面吹,天灯往彼岸有着零星灯光的新潟飞。
梓川孝空撑着伞站在静海深月半个身位后,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点了第一盏灯后,动作明显变慢了不少。
她在等着第一盏飞的更远,在外人眼里,这似乎是为了观察风向。
一闪一闪的橙黄光亮映照着静海深月皎洁的脸颊,她的话语如同融化的起司,从柔软面包的缝隙里悄悄探出头来。
“你觉得这些天灯会落在哪里?”
梓川孝空的喉咙微微耸动,轻声说:“海里。”
她的双眸沐浴在天灯颤颤巍巍的火浪里,熠熠生辉。
“今天的风足够它们飞到新潟,说不定会飞到福岛,最后落在猪苗代湖里。”
“你还知道这些地方?”
“嗯,我在地图上看见的,那个湖比我们知鸟岛的居住地还要大。”
她的声音十分轻盈,从齿缝间释放一抹几不可闻的叹息。
第二盏、第三盏、第四盏、第五盏......
天灯经过静海深月的手,陆续放飞,围观的人纷纷举起能记录下画面的工具。
点燃的天灯,宛如被昏黄光晕包裹的眼睛,在眺望知鸟岛一片阗静的漆黑。
不知不觉间,在阴影覆盖的天空里,稀稀落落地飘荡着近一百多盏的天灯。
乐师端站在旁,吹着难听的横笛。
梓川孝空咬得死紧的齿缝,终于松开。
“我之前才得到消息,有个叫深月的女孩在岛上,还成为了皇后。”他的语气中,揣怀着宛如透支寿命般的真切,“如果我早点知道,我一定会在你成为皇后前带你走。”
静海深月纹风不动地凝视着眼前的天灯,樱唇轻启:“不用,我根本不需要你。”
“真的吗?我没有伤害你?”梓川孝空失落地眯起双眼。
“如果你觉得有伤害到我的话,那对不起,我没有注意到。”
梓川孝空见她不急不缓地放飞天灯,身后的芒针视线刺的他生疼,又颇为焦躁。
“所有人都知道,你不会那么老实地撑伞。”静海深月忽然垂下眼睫问,“你难道不怕被打?你每次来找我,都要被打吧?”
酒精块的廉价光线照亮两人脚下的木板,梓川孝空那黑色的长外褂在地板上摩擦,发出类似悲鸣的噪音。
梓川孝空紧绷的表情倏然展开,低声嗤笑道:
“深月,我不明白合格的父亲是怎么做的,但就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一定要离开知鸟岛——”
梓川孝空撑着伞,就在静海深月俯身准备放飞下一个时——
喀——!
只见梓川孝空突然将伞合上,双手紧握住伞柄,转身朝着挂在稻穗竹竿的天灯,重重砸去。
稻穗竹竿经受不起打击,连接起来的部分分崩离析,伞柄也倏然断裂。
悬挂着的天灯被击打掉落,宛如云雾被狂风撕开裂口。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本就开始觉得无聊的外岛人,纷纷瞪大了眼,全部来了兴致,有的人甚至开始跳起来看。
“喂!那个撑伞的突然在做什么!”
“快拦住他!”
“说了不要让这个疯子上了!静海镇长你又让他上!”
神社的人员顿时回过神来,像动物园里的猴子开始大呼小叫。
本在奏乐的乐师们放下横笛,提着黑色宽大的裤裙,连鞋子都来不及脱,便火急火燎地就跑了上来。
梓川孝空就像一头从热带草原跑出来的猎豹,行动灵活。
他捡起地上碎裂的竹竿,对着剩下的稻穗竹竿一顿敲打,弄不坏的直接上手脚掰断。
就连写上逝者名字的天灯,他都毫不留情地要么直接双手一拍,要么就是一顿乱踩,全然不在乎岛民的感受。
因为他的疯狂行为过于超乎想象,在场的所有人都愣神了好几秒。
本以为是什么奇怪的仪式,当见到神社的老头们慌手慌脚时,他们才明白,这是出大乌龙了。
穿着黑色和服外褂的撑伞者一边跑一边破坏,神社人员就在后面一边追一边清理被破坏的天灯。
见天灯被肆意破坏的知鸟岛岛民各个义愤填膺,捋起袖子跑上前。
现场乱作一团,围观的人群议论纷纷,施暴的声响如同粘稠的污水渗进骨髓。
江源慎整个人如遭雷击,天灯被梓川孝空拍打出的声音如同生命最后的哀嚎,让人不寒而栗。
在那一瞬间,他的胸中涌现的不是困惑,而是同岛民相同的情绪。
憎恶与愤怒,犹如鲜血一般,不断地从心脏喷涌而出。
一想到江源京子的天灯可能也被他这么拍,这么践踏,这份痛苦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江源慎的呼吸在微微颤抖,甚至能听见自己的心脏如野马脱缰一般狂跳不止。
“这家伙又在做什么!总是做一些我完全不知道的事情!从来到岛上的那一天开始!每天都是!每天都是我不知道的事!”
温和少年罕见地展露不同往日的愤怒,身边的朝空摇杏却对此默不作声,失神地望着眼前的景象。
静海深月静静地站在原地看着这场闹剧,宛如眼前出现的闹剧在眼中习以为常。
她偶尔会抬起头看向已经被放飞的天灯,它们在天空渐渐变成了一个个灿金,一个个渐行渐远的点。
很快,围上来的人越来越多,梓川孝空还有最后几顶稻穗竹竿天灯没有破坏掉,就被岛民们死死地束缚住。
梓川孝空被一个大块头岛民狠踹了两下肚子,击中内脏的痛苦,让他不由得缩起身子。
还来不及捂住肚子,下一秒就被踹的老远,背部撞上竹竿稻穗。
他从肺部吐出一口热气,全身犹如火烧般的热辣。
“又是你这个家伙!来的第一天就想抢皇后走!还没被打服吗!”那个大块头男子抓着梓川孝空的后脖颈。
梓川孝空的嘴角一咧,抬起眉眼看着义愤填膺的岛民:
“呵呵呵......你们以为我想待这里?这个破地方我瞧不上的人太多了,虽然我、咳咳咳......我自己横竖狗屁不是,但这两者之间并不冲突......”
结果话音刚落下的片刻,不知从哪来的拳头,一下子就把梓川孝空的脸打到变形。
拳脚越来越多,岛民们如同破裂的水管,从里迸散出的激昂情绪,全部流泻到梓川孝空的身上。
“等等......不妙吧......这个人会被打死吧?”
“喂!你们别太过分了!现在是法治社会!”
“不得了,这个视频发到网上一定会被戳爆!”
愤怒上头的岛民对着梓川孝空一顿痛打,周围外岛人的议论,顿时让江源慎回过神来。
——不得了!再这么下去,这个家伙真的要被活活打死了!
“等等!住手!全部住手!”江源慎拨开人群,快步走上前。
结果上头的人实在太多,江源慎刚走上前就被几个男人推了回来,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梓川孝空被围在中间一顿痛打。
徒劳无功般呆立的无力感,让江源慎的呼吸愈发急促,眼前的岛民,哪怕穿着神社的衣着,也在大手大脚地使用暴力。
空中弥漫的炙热空气吸入肺部,让他的全身都变得燥热。
——知鸟岛的岛民.....全部有病!
忽然,周围拿起手机记录看戏的外岛人,纷纷被神社的工作人员请出拜殿大院,颇有一种家丑不外扬的作风。
“够了!全部住手!”
恰时,一个男子快步走了过来,江源慎看了他一眼,是那个穿着西装的人。
“静海镇长!都已经说了不准让他撑伞了!这下出大事!”
一个气到脸像涂抹了红油漆的老人大喊,他身上的和服外褂凌乱的不成样子。
被称为静海镇长的男子走上前,看着梓川孝空的脸被压在亚麻油色调的地板上,露出极为怪异和扭曲的表情。
“呵呵......雅人我草你吗的!总有一天我会草你吗!”
听着梓川孝空的谩骂,静海雅人眼角一挑,故作冷静地地抬起手指,将鼻梁上的眼镜框微微上抬。
“没戏了梓川,你闹出这么大的事情,岛民已经不可能让你继续留在岛上,为了你自己着想,明天你就离开这里。”
耳鸣中掺杂着静海雅人从头顶传来的轻蔑声,梓川孝空想撑起上半身,却被死死压住。
“呼——”像是终于没了气力,他只能不断地吐出热气。
静海雅人露出难看至极的笑容,开口说:“知鸟岛的皇后姓静海,不姓梓川,你想的太多了。”
32.在祭典,逆飞的天灯(5)
江源慎快步走到已经闷声不语的梓川孝空身边,无论自己现在的心情如何,都要保证他不会再被愤怒的岛民群殴。
一些岛民已经喊了在祭典巡逻的伊藤警官,说很快就会带梓川孝空走。
漫地的竹竿和天灯碎屑,宛如海市蜃楼一般在江源慎的眼前摇摆,他突然想到死去的人和活着的人,究竟谁才更加幸福?
“梓川,你不怕死吗?”江源慎的手摁在他的肩膀上。
他的身体好像寄宿着一团炽热的火焰,总感觉触碰着他肩膀的手尽是滚烫。
“......不怕,因为我就想这样活着。”
“女色?”
“......在大地震后和遇见深月之前是这样,觉得只要这......咳咳,这一瞬间开心就好,但现在不同,与其攀在你们身边变成一个让人讨厌的男人,现在这样更好,尽情挣扎尽情烦恼,但还是会努力,我想努力活下去,决定不要逃避。”
江源慎那如夜般漆黑的眼眸一凝,完全读不懂梓川孝空的眼神中,究竟潜藏着何种感情。
梓川孝空抬起头,鼻青脸肿地望着他,嘴角一咧道:
“比起因忍耐变得畏缩,我还是想尽量去做一些大胆的事情,这就是长大成人,对吧?”
“莫名其妙。”江源慎长吁一口气,后背因为出汗而黏糊糊的,“里面的衬衫裂开的话,你要自己缝。”
“差点死了......现在说这个——”他苦笑着,目光凝视着正在收拾残局的神社人员,笑得更开心了。
江源慎不明白,但他觉得梓川孝空敢做出这么厉害的事情,虽然很蠢,但非常了不起。
本想着回去再听他说明情况,可下一瞬间,难以置信的景象再次出现江源慎的眼前。
朝空摇杏涨红了脸,丝毫不留情面地搧了穿着白罩衫的朝空政宗一巴掌。
清脆的声响窜上天空,惊飞树林栖息的鸟。
明明是「施暴者」,可她的发丝随风飘散着,汗水淋漓的头发贴在她纤细的脖颈,瘦弱的肩膀也在微微颤抖。
她的力度很大,甚至没握紧左手的透明水袋。
装着两条琉金的透明袋子从她的指缝间滑落,干涸的地面上宛如落下一枚巨大的水炸弹,恍眼见侵湿了大片地面。
江源慎甚至幻听到琉金在地面挣扎的声响,当即目瞪口呆,石化在原地。
朝空政宗的脸上已留下明显的红印。
而在两人之间,身为皇后的静海深月如同一尊精心捏出的雏偶少女,她的表情困惑的不得了,像是一个形单影只,迷路的女孩子。
“为什么要做这种事?!”
从朝空摇杏口中说出来的一字一句慢慢沉没在灼热的空气里,声音铭刻在所有人的鼓膜上。
“......”
朝空政宗依旧面无表情,唯有眼神失措地飘来飘去。
宛如水泥般黏糊的沉默,在两人之间筑起一座透明高墙。
“又是这样......”朝空摇杏发自肺腑的声音低沉沙哑,望向地面的眼皮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上下震动。
“摇杏,有什么事情回去说吧?”朝空政宗神色哀愁,满脸忧伤。
“我不会再跟你回去了......”
朝空摇杏的手指用力抓住手臂,咬紧牙关,声带发出类似哀鸣的怪声,
“你和妈妈结婚却没有尽到父亲的责任,每天都待在家里喝酒,她没办法只好去打工,可你却装作视而不见,花着她赚的钱在家里喝酒的样子让我恶心的不得了,就连她去世了,你也安心地花着抚慰款,你能不能有点自卑感?这些年我一想到我用的钱是她明码标价的钱我就背脊发凉,在她的照片面前抬不起头来,看见你一边心安理得地花着,一边说我们碍事,我就觉得你丑陋,现在又看见你笑容满面地干着神社的工作来见皇后,我就想将我身上一半的血液全部放掉,你一直在自我满足,你从来就没考虑过我和妈妈......”
朝空摇杏那晶晶亮亮的感情,宛如寒夜中冻僵的雪,最终化为一滩脏兮兮的污水从眼眶流下。
而朝空政宗如同一名被摁压在被告席上的罪人般,一直低着头。
“你明明是我的父亲,唯独是我的父亲,为什么要让我这样讨厌你——我真的好羡慕那些人......”
朝空摇杏的脸埋进消瘦的掌心,撕心裂肺的倾诉在湿润的地面上弹跳,嘴巴彷如地上寻求氧气的琉金鱼鳃般微微开启。
周围人的双脚就像被钉在地面上停止,心脏似乎被暗沉的夜色撕裂。
在激烈的目眩和混乱中,拜殿庭院内的一切似乎都在四散飞舞,宛如激荡的大海,无情地摧残怀抱中的一切。
江源慎窥见朝空摇杏那失落和痛心的表情,不安如同锋利的刀刃划过胸口。
他慢慢上走前,啐了口唾沫开口说:“朝空......你先镇......”
“江源你闭嘴!你不也抛弃了我!”
朝空摇杏突然喊出声,狂乱的情绪宛如黑色污水从心中满溢而出,小巧的鼻子染的通红。
“——?”
她的指责被冷风卷来,空气在顷刻间坍塌,令江源慎无法呼吸。
他逐渐分不清虚拟和现实的分界,在仿佛即将没有氧气的空间里,极力地让自己保持理智。
至此一刻,江源慎才终于察觉到,原来朝空摇杏对自己当初不告而别这件事深感痛楚,哪怕她表现的是一成不变的日常景象。
无法让人心安的违和感在胸口蔓延开,无数的情感是涨破气球的氢气,在庭院内乱窜。
大脑如同一团浆糊,江源慎想挤出内心仅存的冷静解释时,突然一个身影从中插进来,在他之前开了口。
“摇杏吧?你真可怜啊,父亲一点用都没有,这么大的年龄还对皇后感兴趣,母亲还去世了,还被从小在一起玩的朋友抛弃,真是让我感到心疼。”
静海雅人摊开双臂,脸色柔和,那副模样像极了张贴在墙壁上的圣人。
潮风吹过发间,江源慎的脸色一狠,对着他怒喊道:“喂!你能不能闭嘴!”
“我闭嘴?你想想你对她做了什么?”静海雅人的声调极其深沉,“前些天你晚上去了静海深月的家了吧?”
江源慎的表情倏然一变。
“......小慎?”朝空摇杏的心脏,都仿佛变成了冰冷的灰色,“你.....你去找她做什么?”
“这种年龄去那么漂亮的人家里,还能做什么?”静海雅人的嘴角有点扭曲,对着朝空摇杏说,“当然是和皇后脱光衣服上床啊。”
33.在祭典,逆飞的天灯(6)
弥漫着紧张的庭院中,响起像风琴一般清澈的声音。
“请你不要乱说,我和江源同学没有任何关系,朝空同学,他是个很温柔的人,当时太晚,我担心路上会不安全所以就让他送我回去,仅送到门口,我们并没有发生其他事情。”
静海深月挺直腰肢开口解释,澄澈的漆黑双眸浮现出知性的光辉。
“喔?真是这样?恰好那天我和你说我不在家?恰好你和他碰见了?恰好还来家里?”静海雅人微微仰起脸,故作高深地嗤笑道,“深月你不用撒谎,顾虑这个女孩的想法不是你该做的。”
听着他意有所指的话语,静海深月眉头一蹙,看向朝空摇杏说:“江源他......”
“我不用你这个家伙来解释......”朝空摇杏一边痛苦而紊乱地喘息,望向江源慎的双眸水气氤氲,“小慎,你那天晚上真的和她在一起?”
听着她如同祈求自己否决般的话,江源慎的心脏几乎快跳出来。
当和瘫坐在角落的梓川孝空对上视线时,他如同影子一般,静静地凝视着这里,脸上看不清任何表情。
“是这样没错——”
江源慎的话还没说话,大概很多人都只注意了这一句,很快便有人情绪激动地做出反应。
只见一道影子推开众人,如子弹一样窜了出来。
——啪咚!
下一瞬间,重重的拳头打在江源慎脸上,响起沉重的声响。
江源慎整个人往侧边踉跄了几步,直接没站稳,摔倒在砂石地上。
眼前散落着大小不一的砂石颗粒,鞋内和裤脚都沾满了结块的灰尘。
江源慎整个人还没晃过神来,就有一个人把他倒着的身体翻正,跨坐在身上,揪住了他的胸口。
“江源!你这混蛋——!”
伊藤华堂死死揪住江源慎的衣领,微弱的灯光照亮他双臂青筋的轮廓,脸色难掩憎恶。
江源慎倒吸一口热气,今晚发生的一切都让他心神不宁。
伊藤华堂的发怒,让江源慎彷如找到了发泄的出口,肾上激素激增,逆反心理占据上风。
他心浮气躁地怒视着愤怒到脸部扭曲的伊藤华堂,同样不掩饰自己的情绪,右手紧紧握拳,狠狠打在对方的脸上。
伊藤华堂的上半身都被打的倾斜,受到的打击不亚于被人用球棒朝脑袋狠狠来了一下。
他还未晃过神,就被江源慎一只手死死地掐住脖子。
“三番五次找我麻烦!你以为没人治得了你是吗!”
在外人听来,江源慎的音调跟平常不一样,是真的动气了。
数秒后,火辣的痛楚一阵阵刺激着江源慎的脸颊。
不管周围人如何投来视线,江源慎完全置若罔闻,将伊藤华堂当做出气筒压在身下暴打。
穿着警服的伊藤润终于抵达拜殿,见自己的孩子被江源慎压在身下打的毫无还手之力,慌不择路地冲上前来。
“放开他!快放开他!”
伊藤润急忙伸出手要擒住江源慎的手臂时,结果这个少年的力道太猛,年过五十的他一个没站稳跌倒在地。
但伊藤润还没摔稳便快速起身,双手死死抱住江源慎的腰肢,将他往后拉。
“小江源!小江源!我是伊藤!别打了!华堂是我孩子——!”中年男子脱口而出的台词泛着浓浓的焦躁。
满是尘埃的空气撩拨着江源慎的鼻尖,他不由得咳嗽起来,喘着粗气被伊藤润紧抱在怀里。
伊藤华堂整个人蜷缩在砂石地面上,不知是因为疼痛还是其他的情绪,早已哭的不成样子。
“华堂他性格不好我知道,哪里让江源你不高兴可以和我说,我一定会好好教育他,但不要打架,真的不要打架......”
听着身后伊藤润祈求般的话语,江源慎轻抚着热辣辣的手,调匀紊乱的呼吸。
心中淤积的负面情绪通过暴力被释放后,理智重新占据上风,他才意识到遗漏了什么。
他急忙望向朝空摇杏,两人在令人烦躁的气氛中对上了眼神,喉咙和耳根热地像有火焰在灼烧。
朝空摇杏投来的是夹杂着些许恳求的眼神,她垂下头,紧咬下唇,抬起浴衣的袖口擦掉眼泪。
“小慎也是......请你们......也为我想想好吗......一个个......都只顾得自己......”
朝空摇杏脱掉脚下的木屐拎在手里,光着白嫩的小脚从众人身边穿行而过,步履蹒跚地要离开拜殿庭院。
她的脚丫踩在规则不一的砂石上,独自离开的背影如同随时会碎裂的玻璃,令人胆战心惊。
江源慎像被农夫伫在稻田里的草人一般,动弹不得。
重回知鸟岛的那一天,自己本以为知鸟岛上已没有了自己的珍贵之物,但现在对于朝空摇杏的感情却日益深厚。
可双方好不容易构建起的引力,却被自己切断。
领悟到这点,江源慎像个做错事的孩子,羞愧难当,呼吸都要压低似的缓缓进行。
“呜呜呜......我以为只要我将深月视作特别的一般,她也会对我特别以待,我......我对此深信不疑啊——!”
躺在地上的伊藤华堂突然哭喊出声,他出乎意料的纯情,整个人像小孩子一样哭的泪涕横流。
而静海深月却始终没看他一眼,只是静静地看着远处灯光扑朔的天灯,仿佛这个世界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无关。
江源慎此刻哪里有心情理会伊藤华堂的哭诉,只想立刻追上朝空摇杏。
就在他准备起身时,一只手握住了江源慎的肩膀。
回头一望,是静海雅人。
他居高临下地仰起脸,冷声说道:
“你不能走,我怀疑你和梓川有共同破坏这场祭典的嫌疑,同时还涉嫌暴力,我要求伊藤警官立刻逮捕你。”
江源慎瞳孔一缩,犹如在深夜中潜入了无底沼泽。
“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字面意思,我要求伊藤警官逮捕你们。”静海雅人轻蔑地说着,“就现在。”
伊藤润蹲在伊藤华堂身边,对着江源慎无奈地说:
“江源很抱歉,我知道朝空现在的情绪不稳定,但我希望你现在能和我们一起回去接受调查。”
就在这时,天空闪过一道白光,发出轰然巨响。
大气宛如音箱里的振动板,带动着空间微幅颤动,引得众人都怔了一下,抬起头,纷纷露出惊恐不已的神色。
如同灰色黏土的积雨云不知何时翻涌上天,明明之前都没存在,好像是一瞬间从大海深处冒出来的。
轰隆隆的低音鼓声在云层上方缓慢回荡,冷风在海面上扬起涟漪,几滴豆大的雨滴倏然落下。
全部人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四周已经被倾盆大雨变得白茫茫一片。
草与花的浓烈气味混杂着尘土,弥漫了整座知鸟神社。
静海深月背后丛生于池畔的荷花,在雨滴敲打下猛烈摇晃,卷起的风,伴着细小飞沫一同吹进廊坊走廊里。
“下......下雨了?!”
“为什么会下雨?这根本不可能啊!天气预报说了今天一整天是大晴天!”
“完蛋了!剩下的天灯!天灯——!”
众人哪怕看过了天气预报也始料未及,突然有人嘴里说出一个词汇,恍然发觉,立刻抬头朝天望去。
还未飞远的天灯没逃出雨云,薄纸根本抵挡不住硕大的雨滴,燃烧着的天灯,一一在远方坠落。
它们如同逆飞的流星,化作无数颗小点,坠落到大海、森林、水渠、田野、屋顶......
天灯沉溺于暗色的海洋,风雨沦陷于漆黑的岛屿。
豆大的雨水溅落在江源慎的身上,冷流逐渐窜遍全身。
他下意识地望向静海深月,她的黑眸里溢着神秘,小脸冷清。
穿着宫廷雏偶服的皇后,宛如飘荡在灰色汪洋中的雪白帆船,耀眼夺目,那副模样真的非常美丽。
江源慎的脑海里,突然又想起一句话——
「皇后是知鸟岛的一切,传言她能操纵岛上的天气季节、生物的生死、甚至时间都能掌握,让人抵达过去、以及未来」
静海深月望着屋檐上随着重力滴落的雨滴,樱色的唇开阖着:“真的......下雨了......”
她的话语伴随着远处港口客船发出的噪音,传到这里像是呢喃般的微弱。
雨依然下个不停,众人躲在廊檐下,静海深月则被神社人员和静海雅人带进拜殿内。
梓川孝空和江源慎待在一起,伊藤润就在旁和两人说着诸如控制火气之类的话,但江源慎是一句话都没听进去。
他抬起头瞄了眼独自一个人蹲在角落,正双臂抱头的朝空政宗。
“他怎么了?”江源慎对着梓川孝空说,“你知道我想问什么。”
身体逐渐好转的梓川孝空瞄了他一眼,长吁一口气说:
“虽然不风采,但告诉你也不是大事,政宗他喜欢静海深月的母亲,但被明确拒绝,他就找我一起喝酒,正巧中菜也在,结果当晚他误把中菜当做深月的母亲......”
江源慎淬了口唾沫,一阵恐怖的感觉宛如尖锐的冰箭,从脚底一路贯穿至头顶。
“中菜阿姨她能接受?”
“中菜喜欢他好几年了,当时她和我说很开心......”梓川孝空说完后愣了下,像是觉得这句话太过恶心,旋即苦笑道,“不管怎么说,那时候的我们还太幼稚......”
伊藤润坐在梓川孝空身边,看着没有丝毫减弱的雨说:“可惜,摇杏是个很好的孩子,性格像中菜。”
江源慎重重咬住唇肉,沉声说:“......开什么玩笑?「那时候的我们」这种借口难道就能酌情减去罪恶感?”
冰凉而沉重的空气紧贴着皮肤,梓川孝空忍不住搂住双臂说:“你说的没错,任何借口都不行。”
江源慎的全身像是缺氧般沉重,而且有些失去知觉。
恰时,兜里的手机响起了。
他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才发现屏幕的右下角,不知何时开裂了,玻璃的碎屑摸上去像极了海沙。
屏幕的正中心,跳出来的line信息让江源慎松了口气的同时,又有另一种新生的恐惧和寒意一起涌上来。
他急忙点进去。
最近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今天傍晚——
「江源!我们去祭典!唱歌可妮兔.jpg」
「朝空!我们去祭典!玫瑰花布朗熊.jpg」
此时,最新的消息,是五秒前刚发进来的。
朝空摇杏:「小慎」。
江源慎的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混杂罪恶感的放心,他急忙回了消息。
江源慎:「摇杏你人在哪里?有回家吗?」
朝空摇杏:「谢谢你小慎」
屏幕上的字词太过单一笼统,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一想到朝空摇杏在可怕的雨夜下无助颤抖,如黑潮般的罪恶彷如要将自己的心给击溃。
江源慎:「摇杏?你人在哪里?真的有回家吗?」
双手捧着手机,祈求自己发出的话语,能得到回复。
近乎二十秒后——
朝空摇杏:「不要感冒了」
江源慎:「关心下你自己啊!」
近乎五十秒后——
朝空摇杏:「没事的,我已经不会再感冒了」
屏幕夺目的光芒映照在江源慎的脸颊上,看着她发出的消息,内心隐隐约约升起不妙的预感。
江源慎:「摇杏?你人现在在哪里,把定位发给我。」
没有回复——
江源慎:「???」
依然没有回复。
江源慎的呼吸愈发急促,摁在冰冷屏幕上的手指,也不由得紧张地直发抖。
电话拨打过去,静静等待了数十秒,依然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梓川孝空察觉到江源慎脸色惨白。
“摇杏不接我电话。”江源慎急忙站起身,外面雨势不停,“我要去找她。”
“外面大巴还在运转,她现在估计快到家了。”伊藤润叹了一口气说,“而且等等你还要跟我回警署......”
“我说了要去找她!”
无法掌握的事态,让江源慎的呼吸变得沉重紊乱,血液直冲脑门,开始有些眩晕。
——不行,现在不是发作的场合。
江源慎拼死维持着清晰的意识说:“伊藤警官,我已经不可能离开知鸟岛了,因为摇杏很有可能没回家。”
梓川孝空听着他话愣了会儿,旋即咧嘴道:“伊藤警官,我能做担保,江源不会离开的。”
伊藤润皱着眉头,抬起手揉着头发说:“你们两人......”
他话还没说完,江源慎便直接冲进雨幕,大步跑出。
“谢谢伊藤警官——!”
身后人的呼喊声,被他全部丢在雨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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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1)
风雨侵袭岛屿的同时,也如同一个巨大无形的勺子,剧烈地翻搅大气。
天空犹如一块被放肆拧干的海绵,挤出来的雨势,无情地锁住所有的声音。
江源慎快步跑出拜殿,外头灰蒙蒙的倾盆大雨更加猛烈,空气中弥漫的祭典气息,已然被屠戮殆尽。
游客在落雨的瞬间便成群结队地往山下走,只有来不及撤摊的商贩,还稀稀落落地在这里处理后事。
地面上尽是垃圾,被扔在地上的食物彷如小小的尸体,散发出的油渍,像极了大洋上弥漫开的石油轮廓。
“怎么突然下雨了啊!”
“完蛋了!这些食材都不能吃了!”
“天灯也没了......”
江源慎冲进雨幕,脚下发出啪啪的水花声,鞋子也在发出难听的啪叽声。
——她能去的地方不会很多,因为知鸟岛很小......
脑海里一冒出这个想法,江源慎就忍不住搧自己一巴掌。
虽然两人曾经讨论过知鸟岛很小,但知鸟岛真的小吗?难道小到能准确无误的知晓每个人的所在?
溅起的水花早已沾湿全身,江源慎急忙冲下不知有多少阶的石板。
啪啪——
后脚跟突然踩到不知被哪个人丢弃的章鱼烧,惹得江源慎失去重心,整个人狼狈地滚下阶梯。
他连忙用手撑住身体,但脸颊还是重重摩擦到地面。
——摇杏坐大巴再走回家,以她的速度应该要接近一小时吧......
如果是往家的方向的话。
江源慎一刻也没停留来到山脚的公交车站。
此时已经有许多人在这里排队等着大巴,就连涂抹成橙黄色的大巴,也已经排起了长队,灯光刺眼。
哪怕在雨夜,大巴的速度丝毫未减,从江源慎的身边轰然急驰而过。
现场有安排上车秩序的工作人员,他不在乎疼痛和湿漉漉的身体,快步走上前。
“抱歉,请问有看见一个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孩吗?”
背对着江源慎的一名体型矮胖的女性工作人员闻声转过来,当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浑身脏兮兮的家伙时,顿时把她吓了一跳。
周围的人也难免有被全身淋湿的,而这个少年像是从满是杂草的水沟里爬出来的一样。
不仅是工作人员,其他人都目瞪口呆地望着江源慎,哪怕下雨不至于会这么狼狈。
“你没事吧?”那工作人员好心问道。
江源慎脑子里一片空白。
“有没有见过一个穿着紫色和服的女孩?”
光一个「紫色和服」不足以令人想起,毕竟今天有不少女孩子都穿着紫色和服。
但唯独朝空摇杏给人印象深刻,那个矮胖的中年妇女立刻挑起眉头开口说:
“是不是一个光着脚的?头发留到肩膀的?看上去很漂亮的女孩子?”
“对,对,她在哪儿?我要找她。”
“早就上了回镇里的车,估计上了快半小时,奇怪了,明明有鞋子却不穿,不合适吗?下雨了也不跑。”矮胖工作人员一边说着一边喊道,“各位有秩序上车!不要拥挤不要插队!车辆足够!”
“谢谢!”江源慎说完便立马插进排队的行列,直接上了公交车,“对不起!我真的有很重要的事情!”
正在排队和公交车上的人都微微皱眉,但看见江源慎浑身脏兮兮的,也没有人先开口指责,便没多说什么。
江源慎直接站在过道处,缠绕着双脚的袜子此时和着水渍,触感显得格外烦人。
公交车终于启动——
车上大部分是岛外人,他们拿着手机正分享着今日的旅程。
“运气好差,竟然下雨了,我吃的都没吃完。”
“笑死我了,他刚准备吃章鱼烧就被雨淋湿了。”
“我是湿润的美少女,你会爱上湿润的我吗?”
“天灯那个真的太离谱了,那个人真的好坏哦!”
“嗯!好坏!已经上传了吗?”
“上传了,点击量一定会破万!”
“妈妈的天灯没了......呜呜......”
身边时不时传来携带着各种情绪的碎语,江源慎心不在焉地望着车窗外,街灯形成的光晕。
灯光随着道路快速移动,依次浸染了车内每个人的身体。
他忽然发现,知鸟岛对有的人来说可能有各种意义的价值,但在其他人眼中就是毫无意义的垃圾。
哪怕有一天它沉没了,也仅限于惊讶。
江源慎抓着吊环抬起头,看见车窗上倒映着自己沾着泥土的脸,它宛如不受自己控制的生物,因为疼痛在阵阵抽搐。
怪不得没人说自己插队......
如果昨天的朝空摇杏看见了自己这幅模样,她一定会笑着调侃自己——
「我就知道你经常下海抓鱼!」
嘴里积着血腥的唾液,他吞下肚,咬紧牙关。
数量大巴在山腰行驶,它们的灯光让四周的黑暗更显深沉庞大。
有外岛人事不关己,开心地对镜头扬起微笑,以他为背景,小声地拍了一张打卡照片。
眼皮内侧浮现犹如迷宫般的白色星点,江源慎以手掌紧紧摁住双眼,期望睁眼便能抵达车站。
◇
知鸟岛很小,坐了十五分钟的大巴,来到了镇内的车站。
暴雨,悄然停息。
江源慎走下公交车的瞬间,全身的肌肉疼痛到仿佛都在发出呻吟,即便如此,他还是大步跑向朝空摇杏的家。
居民街的屋檐有大量的雨滴,落在铁瓦、塑料袋、枝叶、水洼、土壤,发出笨拙的声响。
在杂乱无章的节奏里,甚至能听见土壤吸收雨水的微弱吱吱声。
江源慎喘着大粗气跑了十几分钟,眼中终于看见了朝空家的轮廓。
房屋黑暗无比,没有一丝亮光。
江源慎来到门前,呼出的炙热气体仿佛在透支着生命力。
他一手扶住大门,一手不停地摁下门铃。
可是没有应答声,这期间,仿佛紧贴在后背上的寒意一直持续着。
——不在家?她不在家?不在家还能在哪里?她还能去哪里?
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按着门铃,但还是没有人出来。
江源慎头晕脑胀地看着眼前涂着白漆的大门。
他现在才发现,自己竟然找不到任何她可能会去的地方。
任何地方都没有!
——哪里能去,她又有哪里能去......
一想到自己对朝空摇杏根本不了解,江源慎的心便感到撕心裂肺的疼痛,如同尖锐的箭镞插进胸膛,剜着血液与肉。
她会在小时候一起玩的公园吗?还是在港口?还是在那天的银杏树下?
江源慎思来想去,朝空摇杏可能去的地点也只有这几个。
他第一次在心里埋怨,知鸟岛为什么要这么大。
◇
往小时候玩耍的公园跑去,但江源慎自从回来后根本就没去过,那里变成了什么样子自己也不知道。
“诶诶诶!那个人!在跑的那个人!”
忽然,有一道焦急的声音传来。
江源慎停下脚步,目光看向发出声音的来处。
只见在一家卖二手衣服的店面内,一个三十多岁的女人一边朝着他伸出手,一边快步小跑出来。
“怎么了?”江源慎停下脚步,但内心却很快让身体驱使起来,“不好意思,有事以后再......”
那女人急忙拉住他的手臂,以防他跑走。
“你急什么?你是不是每天早上都和朝空家的孩子一起上学?应该和她关系很好吧?”
江源慎看了她一眼,他和朝空摇杏每天早上都走这一条街去坐车,被附近的居民看见也不稀奇。
但从她口中听到「朝空家的孩子」,心中的激动情绪就难以掩饰。
“是,请问你有看见她吗?!我正在找她!”
“哎,愁死我了,你听我说啊,就在刚刚她在这里买了一件二手衣服......”那女人的语气尽显无奈。”
终于有了她的消息,江源慎的身体都在颤抖不已。
“多久?多久前了?她人在哪里?往哪里走了?”
“你听我说,她买了一件二手衣服,但是忘记把这件拿走了,我还特意和她说要带走。”
她重新走进店面,从竹筐里拾起一件紫堇花的和服,径直来到江源慎身前,
“这件和服她没带走你能帮我给她吗?这家店就我一个人在管,如果出门去还的话我要关门,挺麻烦的。”
看着她双臂上枕着的和服,上面的水渍在日光灯的光线下分外晃眼。
江源慎的热气堵住喉咙,胸口苦闷难受。
这件就是朝空摇杏今天祭典时,穿上的紫堇花浴衣。
“我现在会弄脏,但我之后一定会带她回来取,能告诉我她往哪里走了吗?”他的喉咙上下耸动。
“......行吧行吧,早上八点我就开门了,一定要过来拿啊。”那女人咂了咂舌,指向街道的另一方,“她往那里走了。”
江源慎朝着她指的方向望去,顿时整个人愣住了。
夜幕如同剧场的绒幕笼罩着那片区域,目之所及尽是黑暗,那里不会传来人走路的踏踏声,也没有汽车引擎的轰鸣声。
白天只有噪鹃,晚上只有夜的低语。
望着宛如浸泡在黑色墨水里的大片区域,江源慎心底孤绝的惆怅被忽然揭开。
那片区域,也是上一次大地震的受灾点,是他小时曾经居住的地方,也是江源京子失去生命的地方。
难以言喻的情绪腾空而起,扑面而来,铺天盖地,如同海浪般汹涌着,反复袭击着江源慎。
他对着女店长微微点头致谢,倒吸一口热气往那里走去。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传来震动。
江源慎拿出手机,发现是伊藤润警官打来的电话。
他眉头一皱,但还是一边走一边接起电话。
“喂?”
“江源吗?你现在人在哪里?!”听筒那侧,是伊藤润急不可耐的呼喊声,确定是呼喊。
“我没有跑,还在岛上。”江源慎尽可能地心平气和地说。
“我不是说这个,我说的是......摇杏找到了。”
江源慎倏然停下脚步,呼吸在那瞬间戛然而止。
“在哪儿?!”
能听见伊藤润那长长的鼻息:“现在......正送去医院。”
“......你说什么?”
“抱歉,我们在废墟里找到她了......”
“废墟?”
“唔.....我们在你家的废墟里发现了她。”
“——?!”
“你先冷静,她估计是喝了什么东西,现在正送去医院的路上——”
江源慎不禁颤抖,除了伊藤润的呼叫声和雨滴坠落的声响,听不到其他声音。
时间感变得淡薄,黑暗从背后渐渐逼近。
夜色,慢慢地改变了周围的一切颜色。
◇
江源慎头晕目眩地走进冰凉的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分外呛鼻。
狭长的走廊上挤满了许多大人,伊藤润和其他警察都在附近,当看见江源慎走了进来,他立马快步而来。
“江源,你先听我说,按理来说只要进行洗胃导泻是没问题的,总之你要控制好情绪——”
江源慎浑身冰凉的身体倚靠着墙壁,一侧基督像那怜悯众生的眼神,无差别地落在他身上。
眼前狭窄的通道,如同刚来知鸟岛时那感觉会深不见底的隧道,永远望不到尽头。
“呜呜——!摇杏——!”
走廊突然传来一阵凄惨的哭喊声,让空气都震动了些许。
朝空政宗面对着高大的医生整个人瘫到在地,喉咙里的声音,变得像蟾蜍的叫声一样难听。
他整个人激烈地怒吼着,呻吟着,咆哮着,痛苦地在地面上扭动着身体,像个孩子一样大哭大闹,最后发疯了样搧自己的脸颊。
很快,见过了很多大风大浪的医生从朝空政宗的面前走过来,对着伊藤润极具惋惜地说:
“抱歉,我们尽力了......”
伊藤润下意识地瞄了眼身边的少年。
江源慎瞳孔一缩,仿佛被漆黑的漩涡吞没,肉身与灵魂慢慢被挤碎的恐惧,让他不禁大叫起来。
“啊啊啊——!”
无法止住泪水,拼命忍住不让自己跌坐在地,全身唯有流过脸颊的泪水是滚烫的。
拼命想要挽留的时间,已经冲向毁灭的激流,无可避免地「流逝」了。
再也无法相见,再也无法接触,就连想要继续憎恨,都没有办法。
——「小慎也是......能不能多感受下我......」
朝空摇杏最后的话语,如同卡住的cd,不停地江源慎的脑海中重复、重复、重复着......
如风一般,永不停息。
35.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2)
当晚,江源慎就和梓川孝空一同去了警署。
伊藤润一直在和梓川孝空对话,江源慎独自一人倚在角落,看着窗外的凄冷夜色发呆。
警署里的人没有为难两人,但提出为了梓川孝空的安全着想,最好能离开知鸟岛一段时间。
在那之后的记忆已然模糊不清,等回过神,江源慎已经被梓川孝空带回了家。
两人面对面坐在餐桌的椅子上,呆呆地凝望着干净的桌面,时间缓缓流逝。
“等摇杏的家葬结束后,你要不要离开这里?”梓川孝空忽然开口,身下的椅子发出刺耳的惨叫声。
江源慎死死盯着桌面上的一个点,如被抽离了灵魂般无力。
梓川孝空没有理会他的沉默,继续说了下去。
“我会给你钱,让你继续在东京上最好的高中,同时我会请求我曾经的报社社长在你毕业后为你找个好工作......”
他的话让江源慎连想象都在剧烈抗拒,顿时,沉重的喉咙微微颤抖地询问:
“深月和你到底什么关系?你知道的全部告诉我,我本以为秘密不用公开对所有人都好,但仔细想想并不是这样,自从来到岛上我一无所知,真是受够了。”
梓川孝空沉默了一阵,垂眼长吁了口气解释说:
“深月是我的孩子,虽然没人相信我,但我认为是真的,因为她母亲夜见寻栞曾经就是知鸟岛的皇后,我和她约定过生出的孩子就叫深月......”
“静海雅人曾经也在追求寻栞,但他没得到寻栞的同意便整天骚扰她,当时社会管制没现在这么严,他被当时还是小混混的我以及朝空政宗联手,直接用暴力打出了知鸟岛。”
“接着我们到了高考的年纪,我和寻栞说一起离开知鸟岛,但她无论如何就是不肯,也不给个说法又希望我留下来,我觉得她和那些岛民一样思想腐朽,因此和她大吵了一架,后来我自己考上大学就离开知鸟岛,毕业后一直在报社工作,也和她断了联系。”
“一直到五年前的年初,寻栞突然说要来找我,并且详细告诉了我从知鸟岛上船和启程的时间。”
“我很开心,我觉得她终于懂得变通了,所以早早地从新潟买上票,打算来到知鸟岛再和她一起坐船去新潟,那场景我小时候还在岛上生活的时候,就一直在幻想了。”
江源慎细细思考着这些信息量巨大的说辞,咽了口唾沫问道:
“所以这些和你今晚做出的事情,有什么关系?”
梓川孝空有些犹豫,但还是深吸口气说:
“听我说完,当时我还在船上的时候,知鸟岛连带着周围的地区突然发生大地震,等稳定下来,知鸟岛已经被破坏的不成样子,因为港口被破坏船只只能返还,我到新潟去租了一艘船到岛上,最后没发现寻栞,我只发现了你一个人在废墟里。”
“......你原来并不是一直在岛上......”江源慎目瞪口呆。
“嗯,当时整个岛乱作一团,我什么都找不到,最后带你离开了。”
梓川孝空的表情非常受伤,那张红肿的脸顿时扭曲起来,
“一直到我了解到深月是知鸟岛的新皇后,我就立马赶来,结果发现静海雅人竟然成为了她的养父,还是这里的镇长。”
他继续开口,喉咙里在强忍着哽咽:
“我不能让深月变得和她母亲一样被困在这个岛上,所以我想着强行带走她,但被岛民和静海雅人阻止了,之后我去找政宗想让他帮我一起破坏祭典,让岛民理解那些玩意都是假的,怎么能把全部人的信念寄托在她身上?无论来几次祭典,我就会破坏多少次。”
江源慎那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的沸腾起来。
“......但这些和摇杏有什么关系?你们知不知道她因为你们的争斗有多么痛苦啊?”
梓川孝空的眉头紧拧着,双手摁住额头:
“我和政宗也觉得很对不起她......还有中菜......我也没想到政宗他还是当初那样,会那么痴迷皇后,明明寻栞已经不在了。”
江源慎咬紧牙关,缓缓站起身,往昏昏沉沉的朝房间里走去,沉声说道:
“你们这些只顾得自己的人......全都下地狱好了......”
梓川孝空一人坐在椅子上,直到天亮。
◇
第二天。
低垂的积雨云已然被风吹散,云间可见纯洁的白云,街边的绿意经过雨水洗礼,变得更加鲜艳。
江源慎彻夜不眠地盯着手机屏幕,信息定格在朝空摇杏发来的最后一句——
「没事的,我已经不会再感冒了」
直到窗外噪鹃的声音过于刺耳,他才意识到天亮了。
走到窗边,拉开帘子,往日偷偷摸摸站在街边往里探的短发少女,已然没了身影。
意识到永远地失去了朝空摇杏,由此产生的空白伴随着剧烈的疼痛,让江源慎的躯壳如毛巾般拧缠到痛不欲生。
他拉上窗帘,又回到床上裹着被褥瑟瑟发抖,当初失去江源京子的那份痛楚,再一次涌上心头。
一直到五月的光线变得炙热强烈,江源慎被闷出一身热汗才离开床,来到洗漱室。
自己多想大哭一场,然而这颗心比沙漠还要干涸。
浑浑噩噩的走出房间,哪里都没发现见梓川孝空的身影。
桌面上留着一张他写的纸条——
「我先回东京待几天,这些钱留给你,如果打算回来就回来」
一踏厚厚的钱装在信封里,江源慎冷漠地扫了一眼,没上手去清算里面有多少円。
——这家伙,是逃跑了啊。
穿上知鸟高中的制服,像被操纵的木偶般走出门,如同江源京子离开后的日子,想循规蹈矩地进行着日常。
现在是九点多,路上背着书包的孩童恰好去上学。
男孩的手臂上张贴着卡通贴纸,是镇上的拉面店里送的,女孩扎着马尾辫,小脸肉嘟嘟的。
“你觉得那个建筑里面有什么?”男孩指着远处的废弃铁厂说。
女孩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
“不就是一个破烂的废弃厂吗?能有什么?”
“动动你的想象力呀,你看,那座废厂一直待在那里,所以里面一定有人在住!”
“怎么可能有人在住?”
“榆木脑袋!说了动动你的想象力,废厂的地下有一根很长的管道,连接到岛上全部的湖泊水渠里,河童白天出来吓人,晚上就顺着管道钻回去睡觉!”
“这是什么想象力,乱七八糟的。”
“总比没有想象力的你好!”
两个小孩一边斗嘴一边动手动脚,突然就放声大笑,你追我赶地往前方跑去。
江源慎望着他们跑远,心情如同头顶互相缠绕着的电线。
路过公交站亭,他宛如一只做工粗劣的人偶呆呆站着,又时不时像裂开了一个小洞的水管般落泪。
大巴正巧进站,但他只是擦干泪水,转身沿着柏油路一直走下去。
大巴司机皱着眉头,轰隆隆的开走了。
没走多久,江源慎发现柏油路上,躺着一具鸟尸。
灰色羽翼散乱四周,一半的身体被车辆压烂,鲜红的内脏宛如毛虫往外冒,泛黄的鸟喙微张,血红的眼睛盯着天空。
那副残忍的景象映入江源慎的眼帘,又想到朝空摇杏一个人在漆黑的夜晚死去,心脏瞬间冻结。
他宛如一缕青烟,快步从乌鸦的尸体边走过,祈求着环卫工能尽早将它处理,埋在沉厚的土地下。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来到了知鸟高中。
大门的保安随意地看了眼江源慎,见他脸色惨白,随即说:“身体不好可以和班主任请假。”
江源慎没理会,径直走向车棚。
傻傻地待在车棚下,他才发现自己今天没有骑自行车来,只好转头走上教学楼的楼梯。
走到一半发现没穿室内鞋,便又折返下楼穿鞋。
现在还是上课的时间,但是却出奇的安静。
江源慎一走进班级,全班学生的目光便齐刷刷地落在他身上。
他的出现,宛如剪断了班级紧绷的细弦,顿时,一道悸哭声在墙壁、地板、窗户间弹跳。
“呜呜呜——摇......摇杏......!”
泷光尚子宛如胎内的婴儿蜷缩一团,纤细的肩膀剧烈地颤抖着,衣袖和胸前的领巾,已然被大片的泪水打湿。
她的哭泣声瞬间感染了全体学生,各种微弱的哽咽声响起。
“江源!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这样!”清水健泪流满面地站起身,用尽全身的气力大喊。
“......”
江源慎身体的某种宛如开了一个致命的空洞,甚至能听见体内有细细的砂砾在从那个空洞里遗漏。
大脑迟钝得像一团浆糊,所有人都像一个小孩子一样,除了流泪什么都做不到。
江源慎无法忍受这种痛不欲生的气氛,转身快步往卫生间的放向走去,期间还能听见办公室里其他老师的哭泣声。
在卫生间干呕,却发现除了胃酸,什么都吐不出来。
当有人进来时,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学校。
整个知鸟岛俨然成为了一座被大海所牢狱的纪念馆,处处提醒着他朝空摇杏曾经在过,可自己却失去了她。
时间不分昼夜的,被无限地拉长了。
36.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3)
时间在缓缓流逝。
这些天,江源慎没日没夜地在家里播放着电影——
从迪士尼的《爱丽丝梦游仙境》、《暑假冒险》、《狮子王》开始。
再慢慢到《阿甘正传》、《了不起的盖兹比》、《肖申克的救赎》等一系列世界名作。
「没有事情随随便便发生,都是计划的一部分,宿命论!」
屏幕上的台词一段接一段,江源慎懒得再听下去,索性戴上耳机,让注意力在音乐中随意漂浮。
一段时间后又开始听起音乐,他发现音乐比平常更加优美。
但很快,江源慎发觉这种转移注意力的方式莫名恶心,和曾经自己去到东京上学后,无休止地参加任何社团活动一样。
如同给时间增添上催化剂,是他主动性的遗忘,朝空摇杏知道的话,可能会生气。
他掐断了处在高潮情结的电影,摘下处在副歌的耳机,在沙发盖上厚厚的被子阖眼睡觉。
整个人从白天睡到黑夜,再从黑夜睡到白天,睡到头痛欲裂。
门每天都被敲着,但每次都敲了会儿,门外的人就离开,第二天接着敲。
从窗帘角落射入的阳光摔碎在电视屏幕上,分散的光粒子溜进室内各处。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门又响了。
与往日不同,传入耳朵的如同炸雷,震得人头皮发麻,心惊胆战。
江源慎支起身体,迷迷糊糊地望向门的方向。
——这是要做什么?
“锯开!我说锯开就锯开!出了事我担着!”
蛮狠不讲理的娇喝在门外响起,紧接着,电锯的轰鸣声落入耳中。
锋利的利刃捅进门的身体,木屑宛如被抛洒的雪花。
很快,门就被电锯切割地支离破碎,大片的光亮迫不及待地渗入这片空间。
一位黑裙少女迈开步伐走了进来,她浅褐色的凉鞋踩踏在木地板上,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
从门头渗来的阳光格外刺眼,江源慎眯起眼睛。
他的视线宛如甸在地表的细小光线,攀落在浑身有着朦胧光晕少女的身上。
她有着一袭乌黑柔顺的黑长发,身材修长饱满,黑裙遮住臀部的曲线,唇里吐出的,是没有一丝浑浊的澄澈声音。
“你在做什么?”
江源慎茫然地望着眼前的黑泽怜爱,地上躺着的被肢解的门,完全能进废品站了。
外面做完活儿的木工,数了数手中的一踏钱,哼着小曲骑着中排量摩托开走了。
“倒是我想问,你到底在做什么?”他错愕地开口问。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单手叉着纤细的腰肢说:“原来你没死啊?”
“这是哪门子回答?你这是破坏私人财产和强行进入私人住宅懂吗?”
江源慎夹带在言语中的回应显得不耐烦,黑泽怜爱似乎通过直觉观测到了。
她双臂倚靠在沙发靠背上,刘海哗啦啦地摇曳着,光润的嘴唇泛着莫名得意的笑容:
“你一个人死在屋子里会发臭的。”
“我不是还活着。”
“所以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烂掉,很污染环境。”
“我真的没有死。”江源慎重新躺下身,盖上被子,“门的赔偿费用我会找你要的。”
一听他又摆烂,黑泽怜爱就一脸不满地瞪着他,立直身子说:“哪有男生这么招待女生的?”
“哪有客人把主人的门拆了还要求招待的。”江源慎在被褥里嘟喃着。
“又不是不赔你,我有的是钱,你想要金门还是银门,我都可以给你。”
“我就要你拆掉的这个门。”
“......”黑泽怜爱水润的樱唇透出蜜桃微微的甜美香气,眯起眼睛盯着被褥说,“你再不起来,我就找人把你的被子扔到海里去。”
“我会报警。”
“没事,我家人会帮我摆平一切,你不用感到惶恐,因为你没权没势,在这个社会很容易被我这样的人打压。”
“......”江源慎从被褥里探出视线。
黑泽怜爱大则是在意起仪容,抬起手指捋着刘海,从前额到小巧的耳朵,一路抚平。
“你想做什么?”他问。
“没打算做什么,我只是闲得无聊,来找你玩。”
黑泽怜爱张口说话时,忽然听见了客厅的椅子被挪动的声音。
江源慎以为黑泽怜爱还带了其他人来,结果支起身体,发现是一条金毛犬在餐桌边走来走去。,
它摇晃的尾巴不停地敲打着桌椅,不停地发出「噗噗噗」的声音,真的不痛吗?
黑泽怜爱坐在对面沙发,手上拎着的一个袋子放在桌面上。
她身体前倾,手肘抵在裙下白皙的大腿上,小嘴柔媚的像花瓣。
“这是我养的狗,叫柴火,现在八个月。”
她的眼眸如同洒满星辰的颗粒,和金毛乌溜溜的眼睛对上视线,语气出奇的温柔。
金毛的天真容颜好可爱,它看上去毛茸茸的,江源慎也想伸出手去摸。
“我想之前有见过它。”江源慎平静地说。
黑泽怜爱嘴角微微一扬说:“刚来岛上的时候它趁我不注意突然跑了,你应该是那个时候看见它的。”
当天的情景浮现在江源慎的记忆里,连同着朝空摇杏的身影,忽然变得沉重。
“摇杏很喜欢这只狗,还说要和这条狗的主人成为朋友。”
“喔,也好,当朋友的话。”黑泽怜爱忽然说。
江源慎一愣,呆呆地看着她说:“你能交朋友?”
黑泽怜爱微微吊起眉梢,不愉地瞪了他一眼说:“有谁规定了我不能交朋友?”
“没,我只是比较惊讶,因为你不像能拥有朋友的。”江源慎在沙发上盘着双腿说。
“你在说什么蠢话?”黑泽怜爱小手握拳在唇前,摆出一副大人的高傲姿态说,“咳,我觉得没人不想搭建人际关系,只是我想要搭建的对象不是一般人。”
对于她能讲出这样的话,江源慎感到颇为惊奇。
他的嘴角扬起不易察觉的弧度:“要像你这样任性的人才行。”
然而黑泽怜爱却摇摇头,深夜般的双眸闪着光亮:
“不行,任性的人一个就够了,否则聚集在一起是不会长久的。”
“这是什么话?”
“我爸说的,因为我妈也是这样,所以他们长久了。”
不知是有什么可炫耀的,黑泽怜爱朝着江源慎挑起眉头,嘴角噙着高深的笑意。
“欸,你妈妈一定是很漂亮的美人。”
“当然,我的妈妈是世界第一漂亮,我是世界第二漂亮。”
听着她充满稚气的话语,江源慎没忍住扬起嘴角笑着话说:“这是什么话,像个小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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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4)
见他脸上露笑,黑泽怜爱微微眯眼,如释重负的喘息从唇瓣轻泄。
她捣鼓着桌面上的袋子,摩挲的声音清脆,突兀地说了一句话:
“我早上去新潟市玩的时候,正巧碰见星巴克在做活动,特大杯的焦糖星冰乐买一送一。”
“嗯?”
江源慎愣愣地看着黑泽怜爱,她的长发宛如作业本上留下的铅灰色笔痕,在一束阳光下,透着淡淡的光芒。
——她也会贪便宜吗?
“这个很好吃,有空路过的话我都会买一杯喝,口感很不错。”
黑泽怜爱完全不理会江源慎的疑问,只是将吸管插进焦糖星冰乐里,直接递给他。
江源慎愣了会儿,他有些不太明白。
“愣着做什么?给我拿着。”
黑泽怜爱纤长睫毛下的双眸微微眯起,轻声说,
“从新潟坐船过来要一个多小时,再到你这里就要两个小时,时间一长牛奶砂糖就不好吃了,到时候你可别说难吃。”
“呃......”
江源慎困惑地接过焦糖星冰乐,嘴含住吸管,轻轻一吸。
醇厚的奶香裹紧舌头,香醇中夹杂着焦糖酱的甘甜。
浓稠的液体沿着喉咙滑落,冷气抚摸着身体内部,热量迅速地从体内流失。
他这才发现,原来自己的身体已经如此的缺乏糖分,全身都在渴求着食物。
黑泽怜爱见他没丝毫姿态地喝起来,终于张开粉嫩的小唇含住吸管。
江源慎抬起眉眼,好像听见了奶油在被她的小舌舔舐时,发出的阵阵娇媚呻吟。
两人偶尔会相视着,仿佛已知的时间概念,仅存在于两人之间,在狭小却被光芒充盈的空间里流转着。
柴火在新的区域探索够了,终于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一直等到吸管发出「嗞嗞嗞」的声响,江源慎才停止啜饮,嘴里留存的韵味,他都要回味半天。
黑泽怜爱看了眼手里只喝了三分之一的星冰乐,随即递过去说:“这还有,你喝不喝?”
江源慎摇摇头说:“......不用了,这是你喝的,我可以自己去买。”
“别浪费食物,我喝不下去了。”
“我不太爱吃人的口水。”
“别乱讲!这里面才没有我的口水!”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小手捏住吸管抽出来,“这样就没问题了吧?明明是男生,比我还矫情。”
江源慎抿了抿唇,从她黑发缝隙间,依稀可见她浮现淡淡红晕的耳垂。
“我之后还给你。”
他说着便接过她喝的星冰乐,将自己的吸管插进去。
黑泽怜爱单手托腮凝视着他,唯独少年才有的单薄胸膛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我告诉你,知鸟岛上没卖喔。”
她的嘴角自然而然地扬起微笑,透着粉红色的指甲,正散发着无邪的闪亮光泽。
“将来如果出岛的话,我再买给你。”江源慎说。
窗外,在些许温和的气息中,海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天空中看见数只白鸥。
黑泽怜爱静悄悄的,一直等到江源慎吃完,看着他将杯子扔进垃圾桶里。
“好了,来吧。”黑泽怜爱架着双腿,露出恶作剧的笑容说。
“咳咳咳!!”江源慎的手捏住喉咙,星冰乐还是太凉,“什么来吧?”
他的回答让黑泽怜爱露出为之气结的表情,眯起双眼说:
“当然是赞美我!你的脑子难道只会读书了?”
“赞美你?”
黑泽怜爱的脸颊浮现出一抹红晕,撩了撩黑长发,用比平常还要尖锐的音调说:
“对!赞美我!我这么有钱又可爱漂亮,还如此贴心,难道不值得你赞美?”
她的双手紧紧捏住黑裙裙摆,好像是在给自己加油鼓劲。
突如其来的「要求赞美」让江源慎有些迷惑,但还是摊开双手鼓掌:
“黑泽同学你真好,不仅有钱还可爱漂亮,还如此贴心。”
“你到底是不是蠢货?!”黑泽怜爱的小脸连着脖颈都红了一块,睫毛如同蝴蝶振翅般颤抖,“我有让你按照我的原话读出来吗!”
“那你想我怎么赞美你啊?”
“真是没救了......”黑泽怜爱觉得脸上一阵发烫,胸部里的心也跳的更快,以闹别扭的眼神瞪过来,“你总有其他赞美的话吧?像让人心情变好的那一种......”
“......黑泽同学,你是不是很会照顾人?”江源慎用透明的眼神盯着她。
“嗯?这个听上去不错,仔细说给我听。”黑泽怜爱微微歪着头,轻盈的秀发沿着肩膀如水流般滑落。
江源慎看着被褥上的条形纹路,低声苦笑道:
“如果是一般人这么做,会让我感觉是强者对弱者的施舍,但我在你身上却察觉不出来,不如说我还挺享受的,我一直以为大小姐都看不起平凡人,但你似乎不是那样。”
黑泽怜爱的脸像烧滚的热水壶一样烫,她抬起手捏住挺拔的鼻梁说:
“其实我确实挺任性的,你也不用太过赞美我。”
“也好,我这是在说客套话,你能这么想就好。”
“什么?!”黑泽怜爱的语气急促,倏然从沙发上站起身,“客套话?我能说这是客套话!唯独你不能说是客套话!”
“冷静冷静,我开玩笑的。”
“哼!”黑泽怜爱重新坐回去,双手抱臂瞥了他一眼,“喂,你最近是不是一个人住?”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点点头说:“嗯,现在是。”
黑泽怜爱架起的脚尖上下跃动,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模样:
“啊,那看来真是没办法,我这几天会来经常看你的,不过时间不固定就是了,而且我......”
“黑泽同学。”
“嗯?”
“为什么你要这样?”
黑泽怜爱愣了会儿,微微歪着头盯着他的脸,沉默了几秒后说:“什么为什么要这样?”
“先是来到知鸟岛拿笔,现在又对我这样,你该不会是喜欢我吧?”江源慎以开玩笑的口吻说。
黑泽怜爱打量着他干净清爽的笑容,少年凌乱的头发,宛如乌鸦湿润的羽毛。
她的胸部微微起伏,呼出的声音比冬雪还要静谧,透过空间的光粒,落进江源慎的耳中。
无比朴素,但似乎渐渐显露出本性。
“是的,我喜欢你,请你收拾好心情,和最好的我一起回到东京。”
38.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5)
“......”
江源慎一脸困惑地望向地面上的木碎屑,身边的黑泽怜爱不经意以手指整理刘海,她的紧张展露无遗。
他不清楚黑泽怜爱怎么看自己,准确来说,两人之间并不熟悉,交流极少。
江源慎无论如何,都想不明白。
——她很闲,是在玩自己?
可黑泽怜爱流露出的情感貌似都是真切的,甚至能从其中感受到如棉花糖一般膨胀起来的心意,自己如果再迷失一点就上了当。
江源慎连忙用理性去压制住心中涌起的感性,而身边的少女也默不作声。
两人就这样保持着沉默,客厅内弥漫着一股互相在意彼此的尴尬气氛,万物在此刻缄默休止。
江源慎逞强地率先出声,同时深呼吸以调整呼吸。
“你在拿我开玩笑吗?”
黑泽怜爱绷紧了身体,声音听上去有些紧张到颤抖,像初中生一般稚嫩:
“你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波光荡漾的双眸,花瓣般娇艳的红唇,修长且饱满匀称的双腿,她宛如花圃里一枝独秀的玫瑰。
江源慎不清楚自己是不是流氓,原则上应该不是。
但她实在美极了,就像一个精工细雕的娃娃,令人忍不住想将扭曲的妄想全部倾泄在她身上,在白与黑的世界里无尽颠倒。
“我就是因为不知道,才开口问你。”
江源慎能感受到黑泽怜爱的眼神有些动摇,但她没有避开自己的目光,也没有强颜欢笑地打马虎眼。
她的手指捏住发梢。
“我喜欢你,就是这样。”
“......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我们可是连骨灰的去处都无法达成一致的思想。”
黑泽怜爱突然侧过头凝视着他,轻咬着下唇说:
“唔!我没有乱讲,再说了,你这一副教导人的口气是在拽什么?区区乡下人。”
“那你不也是跑到这个乡下来了,有什么好嘲讽我的?”
她轻蔑的语气让江源慎不禁感到一阵烦躁,也有些不服气地说,
“再说了,这里能算上是一个镇落,不是那种贫困乡下,有空去查一查。”
“受不了!我不管它是乡村还是镇落,来这里是因为我想见你啊!”
黑泽怜爱的话语穿梭于两人之间,是如花似月的,包含着情爱的话语。
她似乎意识到这句话太过直白,迅速地别开红润的脸。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依然觉得两人的思维可能有差别。
“......黑泽同学,你知道什么是喜欢吗?”
他的声音澄澈通透,让黑泽怜爱的脸一下子红了。
“我知道什么是喜欢,你转学后我一直在思考,因为不见面会很想你,会情不自禁猜你在做什么,想和你联系......”
黑泽怜爱深吸一口气,如黑曜石的双眸凝望着江源慎说,
“更具体的话,那就是愿意花上几小时坐新干线,再花一个多小时坐船,来到这个岛上去见一个自认为对我没印象的人。”
她的声音中蕴含着坚韧的意志,宛如会在尘土中开出花来。
“......”
然而江源慎不发一言,敛下眼皮低着头——
能和黑泽怜爱在一起很好,她的身材也很好,和她亲热一定很舒服,自己每天都会感到满足,说不定还会沉溺其中。
而且东京很大,发展资源也很好,如果和黑泽怜爱在一起,并且好好扮演男友的角色,荣华富贵近在咫尺。
与此同时,江源慎又觉得这是一件好事。
因为再也不用来到知鸟岛,一切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和自己没有关系了,全部丢在这里岛上就好。
如同朝空摇杏能从痛苦中解脱,真是太好了。
两人都能彻底离开知鸟岛了......
“汪——!”
突然,趴着的柴火站起来,对着窗外一阵吠叫,将江源慎沉迷温柔乡的心神拉了回来。
他望向柴火,结果它叫了两声就又趴了下去,但却摇晃着尾巴。
如同雨停后的湿气,慢慢渗近土壤里一样,江源慎的理智也占据上风——
黑泽怜爱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对自己印象也是零碎的,甚至是她主观意识加工的、慷慨的在自己身上赋予美好的回忆和品质。
她出乎意料的纯真,像个小女孩一样,难道是家庭给予了她太多温柔?
“我......”
“打住,我没想你现在给我回应,说出来也不是来听你怎么回应的,东京什么时候回去都可以。”
黑泽怜爱深吸了口气,小脸微红,心脏也跳的更快,
“我只是想让你明白,现在还有人在注视你,你现在唯一真正的职责是活下去,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
江源慎发现这个少女还挺有意思,顿时歪着头问:
“你这是什么话?”
黑泽怜爱伸出葱白的手指,指着他说道:
“我们要活着,不止现在,将来也会一直活下去,我可不允许你堕落抛弃,听好了,你可以继续去外面锻炼,去找大爷下棋,或者骑着你那辆自行车绕岛一圈,但就是不能不出门。”
“你是不是突然老了二十岁?”江源慎不禁笑道。
“哼,我学习不比你差,抽空也看了不少书,柴火~~”
黑泽怜爱翘了翘穿着凉鞋的脚,唤了声趴在地上的金毛犬,它立马摇着尾巴走了过来,
“你愿不愿意收下它?帮我好好照顾它?”
“......”江源慎愣了会儿,诧异地看着金毛犬说,“这么可爱的家伙要交给我照顾?”
黑泽怜爱的脸像烧滚的热水壶一样烫。
“怎么?你不愿意收下吗?”
“我说不定买不起它现在吃的狗粮。”
“我给你钱就是。”
“那它会随地尿尿吗?”
“你收拾干净不就行了?”黑泽怜爱伸出手摸着金毛,笑出声来说,“不过如果你对它很好的话,它会兴奋到抱着你尿。”
少女的笑容,犹如是金色蜜糖融化般的笑容。
江源慎嗤笑道:
“你也被尿过?”
“......”黑泽怜爱的小脸神色一变,刚想发作忽然注意到了什么,看着江源慎瞪大眼睛说,“等等,你也被尿过?”
“有,一见面这家伙就尿我,很黄的。”
“哈哈,它第一次见我的时候也尿了!”
“说不定你身上有它喜欢的味道。”
“果然还是要看契合度。”
“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猜咯。”
柴火倒也不吠,只是睁着黝黑的狗眼,盯着笑的十分乐呵的两人。
外面晴朗无云,是一副安稳平静的景象,时间随着海浪的褪去而悄然消逝。
偶尔有一两辆摩托行驶在路上,江源慎双手捧着热水杯,对坐的黑泽怜爱就像晴天娃娃一样安静,偶尔会拿出手机,白皙的手指在上面滑动着。
“时间不早了,我回去了。”黑泽怜爱站起了身,沉默了几秒后说,“我今天没什么事情做,晚上会传讯息给你,问问柴火的情况。”
“我可能不会及时回复你。”
“那就去试着做到及时回复我。”
“……行吧。”
江源慎站起身准备送她离开,但起身的片刻,视线倏然被黑暗包裹。
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这些天没好好进食。
“我可以自己出门。”黑泽怜爱望向玄关的门。
可是那里哪儿有门,那家伙已经被她肢解的不成样子,木屑是它痛哭流涕的证明。
“对了,晚上我要怎么办?”江源慎苦笑道。
黑泽怜爱掏出手机。
“我去叫人过来帮你装一扇新门。”
紧接着,她的嘴里又低声喃喃,那是只有风才能听见的声音。
“这样我也有钥匙了......”
江源慎没有听见,只是点点头。
如果今晚没有门的话他会很没有安全感,就像玩rpg游戏没有安全屋一样,晚上会有怪物跑进来把他砍了。
黑泽怜爱走到玄关处。
“黑泽同学。”
“嗯?”她困惑地转过身来,裙摆都在此刻微微起伏。
江源慎感到莫名害羞,对着她微微一笑:“谢谢你。”
黑泽怜爱的嘴角以毫米的距离上扬,秀丽的黑发和白皙肌肤相映成趣。
“那等你静下来,就多多赞美我的好心肠吧。”
◇
走出江源慎的家,海面如同宝石般闪闪发光。
脑海中浮现江源慎那张干净清爽的笑容,黑泽怜爱的内心忽然升起了前所未有的骄傲。
“这是哪门子感想啊......”
她踩在石板往外走去,脸上掩饰不住的暧昧笑容,内心充满疲惫感与舒畅的成就感。
那家伙刚来东京时便强尽了风头,只要自己一有空就会去观察他。
然而越观察越心急,因为越观察越觉得他和周围的男生不同——
心思缜密,待人真挚,长的帅,疯狂参加各种社团活动的同时,学习还能名列前茅。
迈出的步伐格外轻松,仔细想想到底要给他安上什么门?
但不管如何,都要上很多重的锁。
接下去就轻松了,只需要平稳的度过每一天,一切都能回到正轨.......
当黑泽怜爱在心中规划着未来时,耳边传来风吹树叶的哗哗声。
随之而来的,还有宛如清泉流淌在石岩上般的,清澈透亮的温和之音。
“我天生就认为大家本质上都是温柔的女孩子,哪怕是黑泽同学你也不会例外。”
黑泽怜爱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前站在树下的,是静海深月。
乌黑的刘海披垂在雪白额头上,黑发流泻到腰间。
她腰肢纤细,胸部的宛如樱桃般诱人,肌肤也很白皙,使得头发、睫毛、瞳孔更显黑亮。
不管从哪一点,这个少女的姿色,都比不自己差。
黑泽怜爱的脸色马上冷了下来,双手抱臂仰起小脸,摆出居高临下的姿态说:
“你怎么在这里?”
静海深月的嘴唇挑拨式地向上一弯:
“我见他的门被拆了,想着有谁敢这么做的时候正巧听见你的声音,为了不打扰你,我就在这里等你们聊完。”
她的语气分外柔和,宛如知鸟岛恬静的风景是为她而生的。
但是黑泽怜爱很不喜欢。
一股潜入了陌生地带的诡异感受,如影随形地纠缠在心底,令她无比厌恶。
静海深月带给黑泽怜爱的印象如同她的名字,是寂静的海洋下,永远触摸不到的月亮。
“我对你这个家伙可没什么好感,不用想方设法地讨我欢心。”
黑泽怜爱不甘示弱地挑眉冷笑,
“你在我眼里除了姿色能看没什么特别的,长大了也就是一个乡村艳妇,只有这个破地方的人才会把你当宝。”
她的话语辛辣刺耳,属于岛民听了都会暴起的程度。
“你对我的主观印象我没法改变,但我想澄清的是,知鸟岛笼统来说并不是乡下,它拥有镇落,人口也有上千人。”
静海深月的手指捋进发丝,长发如同飞沫般在空中舞动了一瞬间,随后缓缓地落在背后。
她的语气不急不恼,动作显得优雅高贵。
在这幅景象前,黑泽怜爱的心里不禁觉得有些骚动,冷笑的唇和她的声音,都透出了一种黑暗的激情。
“村姑,你来这里做什么?”
听到这个词语,静海深月的眉头一挑,小脸罕见的掠过一丝冷色,直直地盯着黑泽怜爱。
“我来找他恐怕和你没什么关系,但我希望我和他聊天的时候你不要掺和。”
“那是我的事情,回答我,你来这里做什么?”
“在哪里是我的自由。”
“自由?真是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不能出岛?”
“......”
静海深月的表情并没有生气的样子,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像是打算给黑泽怜爱致命一击般,静海深月抬起小手捏住白嫩的下巴,轻声笑道:
“你以为江源会陪你去东京?”
黑泽怜爱的小脸突然就红了起来,但还是冷静地说:“呵,你的耳朵还挺利。”
静海深月裙下的修长双腿交替着,迈着步伐从黑泽怜爱身边走过。
“不可能的,他不可能和你去东京的,他会待在这里,直到带我离开知鸟岛。”
皇后的话语,如同是只有在冬季才会出现的雪花,轻柔地落在肌肤上,慢慢地,慢慢地沁入身体。
黑泽怜爱的呼吸悄然慢了半拍。
皇后像是带着什么深意一般,缓缓张开了樱唇:
“很遗憾,你今天的告白,全部无用。”
39.消逝的时间里,逆流而上(6)
地板在阳光下染成金色,江源慎费心地把地上的碎木屑扫成一堆,再扫进垃圾铲里。
部分平小的木板卡在垃圾铲和地面的空隙上,无论怎么调整角度就是不进去。
他忍无可忍,蹲下身伸出手直接丢进去。
“需要我帮忙吗?”
耳边传来澄澈的声音,江源慎抬起头。
穿着白色连衣裙的静海深月站在门口,她的身影融进了倾注而下的日光中,水嫩修长的双腿表面,阳光都镶上了薄薄一层。
“汪——!”
柴火忽然弓起背,对着门口的美少女吠叫,但是尾巴却摇的欢快。
江源慎宛如仰视神明般看着她,却不知如何开口。
退一万步,自己和静海深月的关系很微妙,自从梓川孝空坦白后,她便是自己的义妹或者义姐。
江源慎低下头继续拾取着碎木片,白色的裙摆在视野的末端微微摇摆着。
然而静海深月却往旁边走了几步,绕开木屑小堆。
每当她黑色的乐福鞋踩在地板上时,影子便从她的脚下拉伸,江源慎的余光甚至能瞄见她白皙的小腿肚。
“这只金毛犬是黑泽同学的?”
静海深月望向吠叫的柴火,侧身窥视着江源慎。
“嗯。”
江源慎的手宛如擒拾米粒般,将最后的一些木屑放进垃圾铲。
“总是对我叫,难道是我来的时间又不对?明明是白天。”静海深月有狡黠地笑了。
江源慎知道她说的是「遇见猫的时间」这件事,旋即立起身,眼前又忽然一黑,他伸出手扶住墙壁。
“说不定它是母的。”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都变得透明了。
“你还挺有精神。”
“在拿我开玩笑?”
江源慎将垃圾铲里的垃圾,一股脑地倒进黑色大垃袋,结果木屑像找麻烦般又掉出一部分,他深吸一口气只能继续蹲下捡。
静海深月那双澄澈的眼眸望向柴火,轻声说:“我以为你会死气沉沉地躺着。”
“黑泽同学来之前是这样的。”
“她是你的明灯吗?”
江源慎眉头一皱,目光落在她那张白皙的小脸上:“这是什么意思?”
静海深月意味深长地微微一笑,从沙发的另一边绕过柴火,视线往垃圾桶里望。
“是星冰乐。”
她的话语和吹进来的湿热风一样,感觉黏黏的,让江源慎相当不快。
他站起身,捏住黑色大垃圾袋的口子,看着静海深月说:
“你观察的很仔细?”
“因为不存在知鸟岛上的东西,很引人注目。”静海深月把头发拢到耳后,小脸平静地说,“江源同学,关于朝空同学的事情......”
“和你没有关系。”
不管从客观角度还是主观角度来看,静海深月都和这件事没有任何关系。
江源慎掂量了下手里的袋子,殊不知拎起的片刻,眼前再次一黑,自己的身体重心产生了偏移,
静海深月吊起眉梢,脚步刚刚踏出——
咚咚——
沉闷的声音在地板上响起,本倒进黑色大垃圾袋的木屑,像要嘲笑他一般从袋口倾泻而出。
两人的影子,在此时紧紧重叠。
江源慎的双臂死死撑在静海深月身体的两侧,少女的黑长发,宛如水一般,在地板上散开。
右手手心里是她乌黑柔亮的长发,江源慎的手指轻轻一动,她的发丝质感无与伦比。
樱色的小唇,如春笋般的白皙脸颊,身下的少女宛如精美的工艺品,胸部的起伏也完美的令人窒息。
静海深月眨着纤长的睫毛,一脸冷静地凝视着压在身上的江源慎,在那双迷人的眼睛中,有光在晃动。
正当江源慎嗅到她身上的阵阵清香,感觉喉咙一干的时候,静海深月忽然吐出热息。
“江源慎,要和我合作吗?”
她的声音听不出情绪,似乎只是单纯的提议。
“什么?”江源慎一愣。
“我想要离开知鸟岛,你想要挽回失去的人,我帮助你,你或许也能试着帮助我。”
静海深月一动不动地注视着他,胸前的起伏却在悄然加速,默默等待着少年的回答。
江源慎有些困惑,呼吸都慢了半拍。
“你口中说的,失去的人是谁?”
“只能是朝空摇杏,怎么样?毕竟也要有个限度。”
“......”
江源慎的大脑一嗡,她口中意愿颇高的话,让自己背后起了鸡皮疙瘩。
“你知道在你在说什么吗?”
“我知道,我思考了很多,祭典回家的那时,我一直在思考。”
静海深月深吸一口气,胸部在微微起伏,小脸依旧平静,话语如清泉般幽冽,
“你应该听说过,知鸟岛的皇后能让人抵达过去,以及未来——”
“这么离奇的事情,怎么可能有人相信?”
“确实,在文明的世界里,一个少女却拥有很奇怪的能力,不管怎么说这种类型应该放在科幻电影里,但你现在更愿意相信我能做到吧?”
静海深月的话如削尖的铅笔,笔头轻轻地扎在江源慎内心最柔软的地方。
她说的没错,哪怕是假的,但自己却更愿意相信她能做到。
“为什么是我?”江源慎有些透不过气。
“你害怕?”
“你是不是太高估我了,我只是个平凡人。”
“你不普通,不如说在这个岛上,我认为你是最清醒的。”静海深月凝视着他的脸颊,左手手指微微一动。
江源慎不经意地望向了她的白皙脖颈,脑袋里不合时宜的冒出想伏下身子咬她一口的冲动。
他咽了口唾沫道:
“你应该去找警察,他们会帮你出岛。”
静海深月微微皱着眉头,口吻中带着些叹息,其中没有辛辣的批评,只是纯粹的困惑:
“就你想的到?不如说现在还能说出让警察介入就能解决的人,脑子并没有我想的那么灵光,而且你也差不多该理解一些了。”
她大概是觉得眼前的江源慎能说出这种话,显得傻愣愣的。
江源慎的嘴巴如金鱼般无意义的龛动,他似乎能读懂静海深月的这句话——
「知鸟岛岛民,或许根本就不是阻拦她出岛的关键?」
“我会反省的......”
“那就好,如果想继续谈,能不能从我身上起来?”
静海深月微微别开脸颊,她小巧的耳朵白里透红,耳轮分明。
从裙下露出的白皙长腿,像是抵抗什么似的交叉着。
“抱歉。”
起身的瞬间,江源慎才感觉到手臂酸硬。
合成一体的影子再次分裂成两个。
你没看错,是上架感言
大家好,我是愚鹅,《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明天十二点要上架了。
——
浅谈一下上架前成绩。
因有盟主开心半天,但最终还是没达成自己预期的成绩,倒在了第二轮推荐上。
很对不起大家、自己、以及最好的编辑(大哭,你为什么对扑街也那么温柔~!)。
起先这本题材的书是根本不存在的......
我问编辑,说我想继续写恋爱喜剧行不行,感觉看这类的读者会比较多。
如果写《雏偶少女》这个题材的书,恐怕在起点没人看,相同的日轻题材也没有,难度很大。
编辑对我说,你已经是个成熟的扑街了,可你现在根本搞不懂读者究竟喜欢看什么,他们的口味是什么,既然这样你不如就写自己喜欢的。这样能扑的开心点(我自己加的)。
我恍然大悟,觉得不愧是专业编辑!佩服!
于是雏偶少女就诞生了,如大家所见,是一本纯日轻文,而且前期颇有些压抑,但实际上也是恋爱喜剧,(真的!)
我码字的时候还是很开心的,毕竟是写自己喜欢的题材小说。
但现在想想,是真没人看,或许是我写的不行。
(但我认为自己写的行,一群没有眼光只吃快餐的家伙)。
说真的我不想写有多少人帮我章推。
因为越写越我觉得自己越废物,这么多高人气作者帮我章推还写成这样,pk还pk不过倒在第二轮,编辑去拴条狗在电脑前码字都能吃完四轮推荐。
但我还是要写——
感谢阳小戎、归来细雨中、转角吻猪、弥天大厦、曹瞒君、绯色乌鸦疾走,谢谢一众大佬们的章推。
辩解一波(是我的题材和各位大佬不重合,不是我不行!一定是这样!一定是!)
——
说正事吧,明天中午十二点后,上传vip章节。
希望大家到时候帮愚鹅贡献首订,这本书已经岌岌可危了,但故事才刚刚起步。
大家如果觉得这本书符合心意,希望能帮我多多宣传,尽可能地给予我一切支持,让我有写下去的动力,谢谢大家。
愚鹅。
(最后感谢百万年书仙、可观测之主的打赏,感谢千夏夜雨、青空与地平线、书友20220523233253841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票。)
40.在雨夜,永不停歇(求首订)
“我愿意相信,但我还是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江源慎从地板上起身,口中喃喃说出这样的话。
然而当他站稳身子,仅仅是阖眼再睁开的瞬间,却发现面前哪里还有静海深月的影子。
别说人了,就连味道,都全部消失了。
没有任何预兆。
窗外,白云宛如纠缠不清的大树树根快速蠕动着,恍然间,星辰银河接踵而至。
白天与夜晚在空间内交替流转,黑色垃圾袋里的碎裂木门,宛如被施展了魔法,回光返照地重新拼接立在门框中。
柴火不见了,就连垃圾桶里的星冰乐也不见了。
逐渐的,江源慎的全身上下洋溢着奇特的一体感,他宛如触摸到了时间和空间的界限。
他是风,是雨,是阳光,是感情,是万物的一切.
奇妙的感觉扩散到全身,江源慎心中无比震惊,震惊到连自己都感到惶恐的程度。
成真,真的能成真。
知鸟岛的皇后,是真的拥有力量的存在,那根本就不是传言。
接着,耳中听到了震耳欲聋的声响,那宛如是触摸着时间线,而发出的爆鸣声。
膝盖宛若变成畏惧神明的生物,无法抑制地颤抖。
窗外忽然下起了雨,仿佛在演奏远方的鼓声,那是从遥远的地方,花了很长时间,才抵达的鼓声。
那道声音彷如知晓过去与现在,默默地承载所有。
轰隆——!
顿时,回过神的江源慎听见了几乎要刺破耳膜的巨响,在此同时,强烈的闪光让视野一片全白。
闪电垂直落在漆黑一片的大海上,顷刻间就被怪异的黑暗所吞没。
水的气味变得浓郁,衣服变得潮湿而沉重。
是暴雨。
“呼——!”
大滴的雨水溅落在江源慎的身上,四周宛如覆盖上朦胧的纱布,在各处剧烈弹跳的白色水花,笼罩着一切。
他就像个木偶站在暴雨中,脑中只剩下被大雨稀释过的,仿佛是某种余韵的东西。
雨滴在地面、瓦片、树叶、木檐廊上爆发出惊人的大音量,周围的声音,尽是刺耳。
“喂!江源!你赶紧进来躲雨啊!这鬼天气会感冒的!”
耳边听见熟悉的呼喊声,江源慎站在雨里,发现是伊藤润正朝着他挥手,在他身边的,是蹲在地上垂头丧气的梓川孝空。
等等伊藤润?
雨滴溅起的波纹彼此相撞,江源慎看着眼前数以万计的波纹涟漪,喉咙已经失去感觉。
难道回到了.这个时间点.
这个无比紧张的时间点
摇杏摇杏
迟钝的情感再度染上色彩,然而那份色彩也被雨水迅速稀释,只剩下淡淡的哀伤。
心跳很紊乱,全身血液流动的声音,如同浊流在耳中翻腾。
此时,站在木廊下,穿着宫廷十二单和服的静海深月,正满脸困惑地盯着他看。
眸内,少年的脸颊,宛如逐渐被雨水溶解的油彩画,没有丝毫生气。
“现在的时间必须要去找摇杏.”
来不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江源慎随即要往山下跑去。
这时,突然有人拦在他的跟前。
“喂,你不准走,没听见我说等等要去警署吗?”
撑着伞挡在门口的是静海雅人,他正以冰冷的眼神瞪着江源慎,语气中依然充满着高傲。
这时,胸腔内侧突然像被火焰点燃般炙热。
江源慎理解这种情绪,是愤怒,是无法抑制的愤怒。
“滚开!”
他一步上前,握起拳头用尽全身的气力,毫不留情地打在静海雅人的脸颊上。
“呃——!”
静海雅人压根没反应过来,鼻梁上的银框眼镜被打飞,落在数以亿计的涟漪雨幕中不见踪影。
他整个人摇摇晃晃地往旁倾斜,最后摔倒在门框上,发出沉重的闷声。
江源慎没去理会他,直接跑出拜殿。
静海雅人痛苦地捂住腰部,疯狂地扭着嘴角,脸上的筋肉宛如小虫般蠕动。
紧接着,他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堪回首的过去,单手捂住脸憋屈地带着哭腔大喊:
“臭小鬼!和梓川那个疯子一样!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废物!废物!只会打我!只会打我!”
“伊藤呢!伊藤!那臭小鬼要逃跑!还不赶紧把他给我抓了!可恶!臭小鬼!臭小鬼!”
然而江源慎早已消失在视线内,静海雅人的怒骂声被抛在背后越来越远。
◇
运动鞋被浸湿实在不方便奔跑,但江源慎依旧急切地往山下赶去。
漫长的石板街上挤满了正焦急下山的游客,他明白时间提前了。
现在一切都有机会挽回。
耳边不断传来旁人被他推搡而带来的责骂声,江源慎踩着满是水渍的石板一边跑一边道歉。
终于来到大巴站,有上百人正在依序排队,每个人身上的衣物都沾湿大片,每个人的头发,都如雨中乌鸦的羽毛般润黑。
江源慎气喘吁吁地扶着高耸的灯柱,手掌传来比雨还冷的触感。
他抬起湿润的衣袖擦去脸颊的水珠,可水渍如脑海中擦不掉的身影,始终会留下痕迹。
——能行.能行一定能赶上
就在心中燃起了许些希望的时候,身后突然传来呵斥的声音。
“找到了!你!那个少年!给我站住!”
两名穿着雨衣的警察拿着手电筒小跑过来,让江源慎整个人都倒吸一口冷气。
大巴车依然在安排着旅客上坐,如果继续在这里等的话,迟早会被抓住。
——不能在这里被抓住.绝对不能!
他急忙看向周围,在大巴车站旁,有自行车的寄存车棚。
里面有不少人正准备穿上雨衣骑行离开,似乎是因为大家全都淋湿了,彼此间也没透露着不满的气氛,还笑话对方的裤裆都湿了。
江源慎如同一只逃离捕食者的小松鼠,快步跑向其中一个人,直接双手握住他身边的车架子。
“抱歉!自行车借给我!我一定还给你——!”
拎起来,掉头,上垮,踩板,动作一气呵成。
突然被抢走自行车的外地人愣了会儿,旋即看着江源慎的背影破口大骂:
“喂!那是我的自行车!草!什么破地方民风这么差劲!混蛋!”
江源慎冲进被大雨笼罩的双线马路,用尽全力踩着自行车踏板,链条运转发出的摩擦声,比耳边疯狂演奏的雨声还要大。
与此同时,身后传来警笛声,他往后快速瞄一眼,发现一辆警用摩托车就在身后跟着。
警灯在视线中极其恍眼。
“前面的自行车快点停下来!下坡开这么快你是想死吗!”
警察的扩音器发出凶狠的怒吼,引得不少人的瞩目。
然而江源慎根本不可能停下来。
要是被抓住了,一定会被带回去。
轮廓朦胧的树影,频频从轮胎下飞逝而过,有时树叶承载不住的水,会宛如瀑布般浇在他的身上。
“前面就是弯道了!给我减速!有些地方的护栏没完全装上!下雨天你这么快是会死人的——!”
就算扩音器里的声音愈发严厉,说出的话也分外胆寒,但江源慎根本没有停下来的打算,也不可能再停下来了。
雨水黏在睫毛上,江源慎眯起眼睛,压低身姿,双手紧握车把手,在警察错愕的视线中,斜斜地横越过车道。
突然,眼前掠过一阵刺眼的橙黄光线,一辆上山的大巴车正在前方。
本一脸悠哉的大巴司机,见迎面冲来一辆自行车,立马吓了一跳。
“滴滴滴——!”
“——!”
咻——!
肾上激素激增,疾驰的自行车惊险地擦过大巴车,带来的横风差点让江源慎把控不住平衡摔出去。
滋滋滋——
自行车奔驰在覆盖着水膜的地面上,溅起闪闪发亮的水花,从身边交错而过的景致,仿佛一连串底片画格般,高速飞逝。
有些徒步下山的人,都被这辆疯狂的自行车给吓在原地。
拿出手机录像,录下自行车一溜烟骑远,警摩闪着灯在后面追赶的景象。
今日最少4更,时间不确定
(本章完)
41.呼喊的名字,是我们的废墟(帮忙首订)
江源慎的大脑一阵发热,他忽然感觉这只是一场梦境,若在平常,他根本不敢这么玩命地去开自行车。
如果东京的老师们知道一向遵守秩序的自己如此违抗警察,恐怕会震惊的下巴都掉在地上。
——但现在,哪怕有可能是在犯罪,但一定是正确的事情。
汗水掺杂着雨水流入眼中,江源慎大口吐纳混着五月的冷雨空气。
胯下的自行车似乎没经过如此高强度的下山,链条都在发出随时会死亡的悲鸣。
但江源慎依然在奋力骑行。
山下的十字路口近在咫尺,随处可见桥车行驶过的痕迹,商业街和混居大楼的灯光格外清晰。
只要经过了那里.
然而令江源慎整个人愣住的是,在沉重雨幕的那头,还有一辆开着警灯的车,就停在十字路口。
两名警察守在那里,似乎就在等着他下山。
“静海雅人!”
江源慎打了个寒战,恶狠狠地咬着牙关,身后警摩的声音再次赶上来,警灯彷如午夜里摇曳的怪异火光。
渐渐被包围的事实把他压得喘不过气来,因而变得更加烦躁。
尖锐的风声,缓缓流逝的时间,隐隐作痛的胃部。
数不尽的雨滴和数不清的涟漪全部交缠在一起,宛如神秘的呢喃自水面涌现——
「小慎,我已经不会再感冒了」
眺望远处的黑暗废墟,记忆中晃眼的字句,令江源慎感到惶恐不安。
他脸一狠,车身右转。
自行车冲向山脚旁的田野,冲下小小的山坡,车身在那一瞬间漂浮在空中。
——吗的!我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小鬼啊!草!
车辆降落在狭窄的水泥石阶上,江源慎紧张到屏息凝神,不断地调整方向。
咯哒咯哒——!
自行车顺势冲下水泥石阶,最终落在田野的田垄间。
刚在心里想「这是什么自行车这么厉害」的时候,自行车的前端已浸没在松软的土地里,他整个人直接往前飞出去。
噗嗤——
全身沾满泥土,就连嘴角都能尝到土的朴素味道。
来不及整顿,江源慎急忙起身将自行车捡起来,可无论他怎么踩踏,都无法行进半步。
“可恶,到此为止了吗”
江源慎看向背后,那辆警摩似乎没看见他直接冲下来,还一股脑地往山下的十字路口开去。
见状,他毫不犹豫地将自行车抛弃在田垄里。
总算能停下来了。
刚这么一想,方才的运动量和超负荷增加的肾上腺让血压上升,脑袋内部仿佛有人用铁锤猛烈敲打。
江源慎扶住额头,漆黑一片的天空,以及巨大的积雨云,冷冷地俯视着自己。
——去废墟,去废墟,去我的废墟。
可是好黑
哪个方向是废墟.
雨势越来越大,脚下的土地也愈发泥泞,从头顶降临而下的黑暗,让事物的轮廓也变得难以判断。
就连拨开杂草的手,都被这宛如太古般的夜晚所吞噬。
他想用手机的手电筒来照亮前方,却发现不知它什么时候消失得无影无踪。
坠落的雨点声让江源慎的听觉混乱起来,冰冷的雨水划过皮肤,运动鞋里渗进泥土,变得滑溜溜的。
轰隆——!
惊人的雷声在知鸟岛的上空响彻,被白光照亮的树木,好像是在嘲笑他的妖怪。
一想到朝空摇杏一个人寂寞地待在废墟里,她说不定会把脸埋着膝盖哭泣,还嗫嚅着黑暗很可怕,江源慎便情不自禁地往前走。
不知何时,自己的心里已经产生「除了我,没人能再保护朝空摇杏」的傲慢想法。
咬紧牙齿,全身都在绷紧神经,靠着雷光那刹那间的惊悚光芒,继续前进。
诞生在荒诞地域的人,唯一真正的职责是活下去。
是意识到自己的生命,自己的反抗,自己的自由。
江源慎气喘吁吁地往眼前的黑暗走去,心脏的某个部分仿佛被拉扯了下,紧接着一股热流抚过全身。
——黑泽怜爱,你这家伙虽然任性,但说的很对啊!
十字路口的警察终于会和,当发现江源慎并没有下山时,顿时四散开来寻找,警笛声在街道上响彻。
“呼呼!呼.!”
胸部在渴求氧气剧烈起伏,从脸颊滑落的雨水,掉落在脚边浑浊不堪的水洼。
呼吸彻底紊乱,可能走错方向的打击,让江源慎内心颇感绝望。
然而就在此时,眼前出现了一道小小的光亮,让他顿时屏住了呼吸。
他本以为是在这里寻找的警察,但并不是。
那个淡淡的光点,宛如萤火虫般,正在一片漆黑中晃动。
随时会消失的光点,在江源慎的眼中游戈着。
轰隆——!
闪电撕裂开漆黑无比的天空,在那一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看不见头的废墟。
记忆中大地震的余韵,宛如伴随着雷声降临。
野草在水的滋润下闪烁着妖异的光芒,隐藏其中的,是数不清的残垣断壁。
——是废墟是废墟.是我的废墟.
而那个宛如萤火虫的光点,也映入眼帘。
穿着单薄衬衫,下身短裤的朝空摇杏,正一个人在废墟里行走。
她娇小的身影迷茫地在废墟上行走,时不时地踩空摔倒在地,又站起来继续走,继续踩空,继续摔。
来来复复,没有尽头。
双手垂在身边,被大雨淋湿的江源慎茫然地站在原地,内心涌上难以言喻的苦楚,泪水不知何时流淌,掺着雨水滴落。
他用双手分开身前的及腰野草,努力将眼眶内打转的泪水打发走。
太好了,赶上了,终于赶上了.
“朝”
江源慎往前走,鞋子踩进浸泡野草的水洼,发出「咕噜咕噜」的声响。
“摇杏!”
没听见,雨声和雷声太大,根本没听见。
江源慎停下脚步,深吸一口气,将肺部内的空气全部排出,大声喊道:
“摇杏——!”
在废墟中行走的小身影忽然停下来,能感受到她的视线正在四周不断地搜寻。
“小慎?小慎——?!”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用尽全身的气力去捕捉朝空摇杏被雨打湿的声音。
“摇摇杏——!”
似乎听的愈发真实,朝空摇杏的脸上满是焦急,她像个被丢弃的小孩般四处张望,哭腔宛如薄冰,随时会碎裂。
“我找不到你!小慎,我真的找不到你!我、我一直来这里,但我就是找不到你啊——!”
在黑暗之中,仅凭借手里的一个小光点,就在探寻、呼喊着江源慎的声音。
(本章完)
42.言叶的废墟,女孩赶不上的心意
江源慎想大步跑过去,但在废墟里行走十分艰难。
四处延伸的藤蔓,还有在地面缠绕连接的野草,就连残留在这里的岩石碎块,都变得极其锋利。
面对「不知何时能让她知道自己在这里」的未知感,江源慎的心中如同悬着一把利刃,随时会插入心脏。
“摇杏!你不要动!我来找你——!”
手腕和脸颊被割破数道伤痕,雨水溅落在伤口会激发出灼热的痛楚。
朝空摇杏一副害怕的模样坐在断壁上,双手紧紧握住手机,那道小小的亮光在顽强地抗拒着周围的黑暗。
江源慎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害怕那道亮光会消失,他的全身仿佛要失去了知觉,无视疼痛地往前行进。
双腿因为疲劳,筋肉忍不住地开始抽动了。
可内心的情绪无法平静,江源慎忍着疼痛走路的怪异姿势,如同是在蔓延至腰部的大海里行进。
他张开嘴,沿着脸颊流淌而下的雨水进入嘴里,恰好湿润了干燥的喉咙。
身体火热得像在燃烧,连指尖都能感受到血液在涌动。
远方延伸的城镇闪烁着灯光,那久山的知鸟神社也点起了灯。
“摇杏.”
江源慎在距离她不到十米的位置喊出声。
行走过暗红色紫草生长的野地,徘徊于废墟,是否瞧见自己正在挥舞衣袖?
朝空摇杏的背影颤抖了一下,视线从雨幕间透了过来。
当注意到雨中泥泞不堪的人是江源慎时,纤瘦的双臂扑簌簌地在发抖,湿润的短发如水般流散。
风儿吹过,摇曳着雨露与野草,也摇曳着两人的心。
她乌溜溜的大眼睛泪光闪烁,宛如夜间的大海。
“你你竟然有脚.”
听着朝空摇杏那甜美不干涉的话,浑身乏力的江源慎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
和当初回到知鸟岛一样,她的第一句话总是让人莫名其妙。
“如果不穿鞋过来,恐怕真的会没脚。”
他剧烈地咳嗽起来,被雨水呛的涕泪交加。
朝空摇杏惴惴不安地抬起头,戒慎般地喃喃张开。
“是江.江源”
“是小慎。”
江源慎明确说,却让朝空摇杏的胸口一紧,感觉停滞的东西一同从单薄的衣衫涌出。
她紧紧咬住下唇,想强忍住哭泣,最终还是半哭着鼻子,肩膀在剧烈颤抖。
“你你为什么会找到这里?”
“难道这里已经没有我的位置了吗?”
江源慎缓缓走近朝空摇杏,用可以感受彼此体温的视线面对面,两人的脸颊都被雨水打湿。
“别靠近了,我其实一直没原谅你.”
朝空摇杏低头反抗的声音回荡在耳朵深处,江源慎回想起当初大地震后,没有留下任何告别就离开的场景。
此一瞬间,他便缄默无声。
“你不寂寞吗?离开我不寂寞吗?离开你我寂寞的不得了,妈妈不在后我只有小慎你,我甚至真心觉得把家抛下也没关系”
朝空摇杏死死地抓住裤脚,嘴里说的话仿佛是在说给自己听,
“我听说你去了东京,就想好好读书去东京见你,还有去看女儿节的巡游是什么,我根本就不想看什么皇后巡游,我只是幻想入港的船只下来的人会不会有你,一直留着短发也是害怕你记不起来,夺走父亲的皇后我为什么要去看她的巡礼,就连静海也要夺走你,我不想成为我妈妈那样凄惨的人啊,梓川叔叔也是一副为她拼命的样子,为什么你们都是这样?从来没有人为我考虑过.”
朝空摇杏已是声泪俱下,那种如同窥视无底黑暗般的不安将江源慎包围。
他忽然发觉自己吐出的话语,是多么的无力。
“我和静海没发生任何越界的事情,我身上已经没有任何谎言了。”
体内宛如有一团刺猬,笨拙地在四处乱撞,毫不留情。
——不然自己要怎么做?自己根本就没有选择的余地,自己除了不告而别外,还有什么错吗?
朝空摇杏的心仿佛被人揪紧一般抽痛,小脸变得苦楚。
“明明我和你一起出生在知鸟岛,从小我就陪着你,但现在我意识到,你根本就没有在看着我.”
“不是的”江源慎淬了口唾沫,双手放松似地张开,“摇杏,我觉得你的话根本没有意义。”
“.我就知道。”
朝空摇杏从声带挤出的声音听上去分外委屈,那是混杂着自卑、嫉妒、占有欲,以及自尊心的复杂痛楚。
在那瞬间,难以遏制的心绪从沉默的深渊慢慢往上浮起,江源慎带着生气又悲伤的目光凝视着她。
“孤单一人很寂寞这种廉价的柔弱,真的很丢人。”
犀利的责怪落入耳中,朝空摇杏的身体倏然一僵,握着手机的手异常用力。
江源慎抹去脸上的水渍,带着坚定的意志说:
“你明明能有很多能做的,音乐,文学,艺术,服装,计算机,医疗,金融,护士,美容,旅游,传媒,公务员,营养,律法,舞蹈,乐器.”
“将来还要去岛内,九州,四国,北海道,本州,下面还有福冈,宫崎,佐贺,长崎,熊本,鹿儿岛,冲绳,高松,鸣门,松山,札幌,函馆,大阪,神户,名古屋,横滨,京都,东京.”
“有很多要做的事情,也有很多要去的地方,你如果就此抛弃了一定会后悔,不是只有依靠人才能活下去,自己也能为了自己活下去。”
“所以,摇杏你听好了,别总是说为了我啊,你.你个蠢货!”
宛如藏在记忆最深处重重上锁的门被打开,里面的记忆越过心灵的堤防,身心的港口,猛烈涌出。
江源慎说最后一句的时候,已然是泣不成声。
朝空摇杏不自觉地挺起腰肢,眼前的少年站在浅浅的青色影子里,哪怕雨势渐小,他身上的泥土依然刺眼。
“你这是什么意思.”
她一阵鼻酸,热气堵住喉咙,胸口苦闷的难受,
“我到底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情待在岛上的,你在东京一定过的很快乐吧!你可以每天和好看的女生去玩,你根本无法想象我一个人在这里过的什么生活!”
“你这家伙.到底在说什么啊”
江源慎的情绪逐渐化为怒意,他再也管不住自己的嘴巴,泪水情不自禁地流淌而下,
“我就不难受吗!我真的很讨厌你!为什么要将我和你脆弱的前半生捆绑在一起!现在还要将不满抛在我身上!对啊!难道我很喜欢大地震吗!我妹妹就应该离开吗!我就应该要继续待在岛上吗!就因为我和你从小在一起就要一直向着你吗!你这种做法不卑鄙吗!”
(本章完)
43.唯独你,不能缺席
“你总是你总是想着你自己!”
至今为止,如同深海般深寂的无声世界中,突然有无数的话语逐渐浮出,充斥着江源慎的脑海,
“你以为我很容易吗?在东京我一直参加社团活动,一想到我在加倍努力地去装一个正常人我就感到恶心,现在我回到这个岛上,结果你又说变成这样是因为我。”
一口气说太多话,让江源慎感到头晕目眩,明明身处故乡,却感觉自己是一个外乡人。
大雨已经停止,夜晚的空气冰冷刺骨,没了什么灯光的那久山脉,看上去就像一个灭绝了很久的远古生物。
“摇杏你根本是你根本没为我考虑过.”
江源慎听见了激烈的哽咽,那是自己的声音。
如同藏在体内的冰块融化了一般,他不停地哭泣,哪怕自己知道哭哭啼啼的男生会被人瞧不起,但还是控制不住眼泪。
接着,远方倏然鸣起铁道的警报声,岛屿唯一的电线列车,正打着橙黄温暖的灯光,从远方的山脚行驶而来。
忽然,白色的凉鞋踩踏在水洼上,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但立刻淹没在远方的铁道警报声中。
穿着单薄衬衫的纤细身体,伴随着四散的水滴,冲上来拥抱住了江源慎。
“.”
江源慎的双手在空中颤抖了片刻,最终还是抱紧了朝空摇杏那副柔软温热的身体。
无法言喻的情感在心胸扩散,朝空摇杏抽噎地说:
“小慎,我.对不起.”
江源慎努力皱着眉头,他不想在女孩子面前继续哭下去,特别还是朝空摇杏面前。
朝空摇杏的全身都在剧烈颤抖,小脸埋进他的肩窝,像个小孩子一样,降下倾盆大雨般的哭泣。
“其其实我比任何一个人都希望你能幸福,但是,但是.”
在梨花带雨的哭泣中,她的喉咙勉强掺杂出话语,小小的鼻子哭的粉红,
“我一想到你的幸福里没有我,我就.好难受.”
朝空摇杏的声音,让江源慎窒息。
抱着她身体的双手想更紧些,却又害怕让她因此难受。
“你走后每天,我都想你过的比我开心.”朝空摇杏像是吐出胸腔里的空气,眼水沾染在他的衣服上,“我我不想被你讨厌啊——!”
江源慎的喉咙深处宛如隔着透明的水膜,他试着用平静的声音开口,却发现吐出的话语像被风吹的野草,颤抖不已。
“会有的,幸福会有的,不管是我的幸福,还是泷光、清水、春芽他们,一定都会有你的”
朝空摇杏的手指传来了微微颤抖,潮湿的吐息倾斜在他的胸膛上。
“小慎,你的心里还有我的位置吗?”
江源慎轻轻摁住她小小的头,阖上眼睛说:“别再说蠢话了。”
“你又在骂我”
“都是因为你总是说蠢话。”
暴雨后的知鸟岛,在铁道警报声结束后,是出乎意料般的安静。
怀里的朝空摇杏离开他的胸膛,抬起哭红肿的眼睛。
“我从今往后,会好好振作起来,但我没有自信能不能做到,但是必须这么做,我和小慎都是,对吧?”
因为拥抱,两人的衣服上,都沾染了褐黄的泥土。
听着她的话,江源慎的内心原先无比忐忑倏然舒缓,因为他觉得自己说过头了。
“不是我来安慰你的吗”江源慎注视着她清澈明亮的眸子说。
然而朝空摇杏的眼中满溢而出的,却是羞愧难当的爱意,宛如是泛着白花的海浪,冲击着直布罗陀海峡。
“我知道江源你一定能成为出色而温柔的男生,不管将来你会去哪里,我一定都会继续喜欢你。”
她深情地凝视着江源慎,睫毛上还停留着泪渍。
在那之后的事情像被施展了魔法,朝空摇杏踮起脚尖,樱色的唇凑近。
轻柔的触感,宛如雪花在亲吻的唇上绽放。
城镇与港口的灯光,夸耀似地明亮起来。
拥抱接吻的两人是风,是雨,是心跳,是无可替代。
数秒后,踮起脚尖的朝空摇杏像是支撑不住,主动离开江源慎的嘴唇。
她的小脸红润的不得了,只是一直低着头,凝视着两人衣服上的泥土。
江源慎现在才反应过来,两人方才是在接吻,心被她的甜香弄的乱糟糟的。
“.”
“.”
冷风在两人发呆游离之际鱼贯而入,江源慎和她几乎在同一时间蜷缩起身体。
“摇杏我”
“是我主动想给你的,不用你回应我。”朝空摇杏忽然打断他的话,用甜甜的哽咽声音说,“今天本来是最糟糕的一天,但现在却变成了我初吻的日子.”
江源慎深深地将废墟的空气吸入肺部,看着她樱红的小脸。
“对了摇杏,东西在哪里?”
“什么东西?”她抬起头,那双眼睛像极了针织玩偶。
江源慎脸色倏然变得严肃,哪里还有先前接吻时的羞涩样。
“你来这里是想自杀,对吗?”
“.”朝空摇杏眉眼一跳,视线游戈不定,“没有.”
“东西,拿出来。”江源慎没有理会她的说辞,直接伸出手。
朝空摇杏的心脏比接吻时跳动的还要快,为什么他会知道这件事。
“.真的没有。”
她的话语分外低迷。
“给我。”江源慎的语气加重。
“.”
朝空摇杏抿着嘴唇,宛如做错事情的小孩子一样垂低着头,从裤袋里拿出一个小瓶子。
不等她递来,江源慎立马就夺了过来。
“琥珀酰胆碱?”他脸色一变,“你为什么会有这种东西?”
朝空摇杏紧紧咬着牙关,说出的话夹杂着苍白的叹息。
“我清理我母亲遗物时,在她抽屉里找到的.”
江源慎就像被冻结了一般,良久才开口说:
“摇杏,死亡不是什么戏剧性的事情,是会消失不见,没办法面对面讲话,就算哭也没办法,是永远的在这个世界上消失,就是这么一回事,你懂吗?”
朝空摇杏抿着嘴唇说:“对不起。”
看着眼前的少女低头认错的模样,江源慎没忍住心一软,伸出手抚摸着她的头。
“穿的像个小子一样。”
“这是最便宜的二手衣服了……”
灵魂与灵魂间的认同,更在于微乎其微的,只可意会不可言说的细节里。
“找到了!找到了!在这里!”
突然,一道呼喊声传来,一道夺目的光亮映照在两人身上。
江源慎往旁边看去,不知何时,数名警察正急忙往废墟这里赶来。
废墟上弥漫着黑暗过往的凄凉,可凄凉之上是遗留于世上之人的光芒。
他走之前,深深吸一口废墟的空气,以作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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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44.我特意过来,看你笑话
警车抵达港口边的警察局。
外头的空气弥漫着很重的湿气,警局内的光束在室内的地板和墙壁上,制造出光影复杂的花样。
「侦询室」。
“江源,我们找你很久了。”伊藤润皱着眉头,凝视着浑身乱糟糟的江源慎。
这家伙去干什么了?怎么变得这么脏?
江源慎的身体微微往左边倾斜,嘴角一咧:“.伊藤叔为什么找我?”
“为什么?你还敢问我为什么?你是认真的?”
伊藤润手里的黑笔不停敲击着桌面,
“你不仅抢人自行车,还危险驾驶,你知道你下坡骑那么快很容易出事的吗!今天的大巴那么多!撞上去了怎么办!完全乱来!”
他的语气显得严肃愤怒,但其中却饱含着急切的关怀。
江源慎仰起头凝视着天花板,尽力扬起笑容说:“.抱歉,我会赔偿那个人的,我当时着急去找摇杏。”
“今天破事一堆!你这态度真的很令人火大!”伊藤润的眉间打了个死结,“如果朝空消失了警察会去找,而不是让你这么胡闹!”
“.”
江源慎揉捏着左手的虎口默不作声,眼前的男子声音当中有火气。
自己如果说出摇杏可能会自杀这件事,他恐怕都会认为是借口,是在逃罪。
“不过还好,如果你继续选择逃跑的话,只会让事情越来越糟糕。”伊藤润叹了口气说,“江源,我也是看着你长大的,能不能为自己的未来多考虑考虑?”
听着眼前中年男子的担忧语气,江源慎甚至有些对不起打他儿子的事情了。
“对不起,伊藤叔。”
伊藤润扶着额头说:“危险驾驶罚款就能解决,可你这个抢劫罪该怎么办啊!会留案底啊!”
“.”江源慎大脑一嗡,微微缩起身子说,“我当时和他说过,会还给他的。”
“那车呢!伊藤润重重地拍了拍桌子,摊开双手说,“我们根本没看见车!”
“.应该在.在田垄里。”
伊藤润的身子微微前倾,下唇如金鱼的嘴一般前龛:“田垄?你骑进那里做什么?”
江源慎的视线在室内游戈着:
“.那个我从坡道上冲进去了,还不是你们在十字路口拦着嘛。”
“.!”
伊藤润焦躁地挠着头发,细小的白色头屑在冷白的光线中飘零。
“和镇长商量了下,梓川会以扰乱社会秩序在这里待几天,为了他的安全着想我会和他谈谈离开知鸟岛.”
“等等,那打他的那些岛民呢?”
“.”伊藤润整张脸都卷成一团,站起身瞪着江源慎说,“你还是多想想你自己吧,失主他就在外面,去聊一聊,最好能争取私下解决。”
“好。”江源慎点点头。
走出侦询室,就听见一阵极其不耐烦的声响。
“那个家伙直接走过来!问也不问我就把自行车抢走了!我一辈子都不想来知鸟岛了!什么破地方!”
“你先冷静,自行车还能找回来的。”警察伸出双手,冷静地安慰。
“那车呢?车呢?”
“.”
先前被江源慎抢走自行车的男性旅客,正义愤填膺地对着眼前的警官宣泄着不满。
坐在一旁的朝空摇杏显得坐立不安,她像一只刚被大雨淋湿的野猫,被好心人领进来躲雨。,
“那个.小慎他不是故意的。”她握紧拳头,握着一把黏腻的汗水。
朝空摇杏本以为警察是来送他们回家,没想到是来抓江源慎的,而且听说他竟然还抢劫了一辆自行车。
“闭嘴!闭嘴!闭嘴!你怎么知道他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故意的!”那男旅客对着朝空摇杏破口大骂,“你知不知道我那辆车多少钱!看你穿的这幅穷酸样就知道赔不起!”
朝空摇杏被他骂的缩了缩肩膀,身上的二手衣服实在太过寒碜,连脚下的白色凉鞋,都是初中女生才会穿的幼稚款。
为了隐藏蒙上一层雾气的视线,朝空摇杏悄悄摁住眼头。
不知怎地,喉头好热,舌头仿佛麻痹了转不过来。
“小慎真不是故意的.真不是故意的我们可以赔,求求你,能不能.能不能对他宽容点?”
“我宽容他?那谁来宽容我的自行车?不行!”
江源慎跟着伊藤润一走出来,就听见朝空摇杏和他的对话。
她低眉敛眼,语气极为真挚,逼得江源慎不得不正视她的善良。
这个旅客的个人财产凭空遭受损失,还是因为自己,所以有大脾气理所当然。
无论如何都要补偿。
江源慎径直走过去,微微躬身致歉道:
“对不起,是我的错,那辆自行车现在田垄里,我现在可以去拿,当然,如果你不想要了,我也可以原价赔偿你。”
“这种天气你把它开进那种地方?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男旅客抬起手指指向江源慎的脑门,毫不留情地说道,“我那辆自行车是alexmoulton里的boublepylon!你知道一辆多少钱吗!”
“多少?”
“车架组再算上买的配件,都已经花费了我三百万円了!我现在还在分期还款!”男旅客痛苦着脸说道。
呼——
值班的知鸟岛警察们都倒吸一口气,面面相窥纷纷传出毫不掩饰的啧舌声。
这个价位的自行车,现在是想帮江源慎都很难了。
伊藤润怀揣着不安开口问:“一辆自行车值那么多钱吗?”
“这位大叔!你以为还是以前吗?多去外面的城市看看,真是的,一群乡巴佬。”那男旅客不屑地轻声哼道。
“对对对,我确实没有出岛过,也对你们这些年轻人玩的东西不了解。”伊藤润苦笑道。
“三三百万円?”朝空摇杏瞪大双眼,眼神充满着不安,齿缝释放着令人不安的焦急,“这要赚多久啊.”
她发出的声音十分无助,透着粉红色的指甲,在柔软皮肤上留下弯月形伤痕。
“抱歉,我一定会想办法赔偿你。”江源慎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
“我我也会帮你赔的。”朝空摇杏咬紧牙关说。
她理解三百万是什么概念,因为标记着母亲生命的钱,仅仅只有二百二十万也让她和父亲生活了四年。
“我现在就要!”
“现在我还没有能力。”江源慎为难地说。
“那就给我滚去坐牢啊混蛋!”
一听到坐牢两个字,朝空摇杏望向地面的眼皮微微颤抖,纤长的睫毛上下震动,脸上没有一丝血色。
警局内忽然弥漫着诡异的沉默。
就在这时,半开的警局门被用力推开,开门的巨响让江源慎等人下意识转过身去。
只见黑泽怜爱正站在门口,她已经脱下祭典上的和服,穿上了平日中的黑裙装,小脚的黑色矮跟鞋,在光线的照耀下反射的微光。
她凝视着室内,抬起指尖拨开被汗水濡湿,紧贴在额头上的刘海,透白的小脸隐约透着樱红,饱满的胸部微微起伏。
明明是一个少女,但带来的强大压迫感,让那个男旅客倒退几步。
黑泽怜爱毫不迟疑地坐在一个人工椅子上,架着修长白皙的双腿,目空一切地凝视着眼前的众人。
她单手握拳托腮,另一只手随意摊开,慢慢松开嘴角,似笑非笑地说:
“江源,我听说你被抓了,特意过来看你笑话。”
和大家聊一聊首订吧。
二十四小时近300,这个成绩是不如意的,但没办法。
我安慰自己继续写就能500,再写就能1000,再写就能3000,再写就能5000,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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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45.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
江源慎目瞪口呆地凝视着她,她像是觉得好玩一般地扬起嘴角。
“你怎么回事?掉土坑里了?”
“呃这个”
黑泽怜爱见他支支吾吾,沉默半响,柳眉微蹙,手顺着轮廓贴在脸上,瞄了眼在旁的朝空摇杏。
两人的身上,尽是一样的脏。
她没好气地冷笑说:“这不是你在祭典上带的女孩吗?哼,被我说了几句就跑了?胆子真小。”
朝空摇杏不禁抿了抿唇,胸口一阵悸动,但还是没有张口说话。
“你没有留下来看祭典?”江源慎问。
“为什么要看那种无聊的放飞祭典?放飞前几盏我就下山了。”
黑泽怜爱微微歪头,柔顺的黑发倾泻而下,室内的光线灵巧地穿过发隙。
“这样.不过话说你怎么回事,真来看我笑话的?”江源慎的唇间不自觉地露出微笑。
看着眼前依然清秀的少年扬起的微笑,黑泽怜爱愣了下。
——这家伙怎么回事?现在摆出一副对在自己献殷勤的模样?以为自己会原谅他没帮自己说话?
“不然呢?”从少年的笑容中恍过神,黑泽怜爱的唇瓣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这个破岛没什么好玩的,还是这里有意思。”
从她黑发的缝隙,能看见小巧玲珑的耳朵。
江源慎用半开玩笑的语气说:“黑泽同学,你真的挺无聊啊。”
“我倒是没想到你会是这么热血的人。”黑泽怜爱交替着白皙的双腿,对着伊藤润说,“警官继续吧,他要关几年?”
“关几年不至于吧”江源慎苦笑道。
“不是!这些全部是我的错!”
朝空摇杏突然激起的声音回荡在室内,
“要追究责任的话,没和小慎说就离开的我才是罪魁祸首,如果我没有离开,小慎就不会去抢劫自行车。”
江源慎淬了口唾沫,在她旁边低声说:“.我觉得那是借。”
“不管怎么样,都不是小慎的错!”朝空摇杏的语气中闪烁着泪光,捂着脸呻吟似地说,“我好恨自己,简直想以死谢罪,都是我太不中用了,真的对不起,都是我害的。”
黑泽怜爱修长的睫毛一垂,对少女的哭泣视而不见,冷声嗤笑:“哼,这么爱表现,那就是你的错咯。”
见进门的少女没有要帮忙的意思,那个男旅客立刻又恢复如初。
“少在这里摆出一副舍己为人的姿态行不行啊?你们是在道德绑架我啊!没钱就赶紧说,我们赶紧办了,嘁,一群乡下人。”
江源慎漆黑的瞳孔直瞅着他说:“这里不是乡下,这里是有着上千人生活的知鸟岛,将来一定会更好。”
男旅客轻轻耸肩,挑起嘴角冷笑道:“那又怎么样?再来几次大地震,不就只剩下几百人了?还更好?做梦去吧你。”
这话一说出口,有的值班男警官直接怒气冲冲站起身来。
“喂!你说什么话!嘴巴给我放干净点!”
“怎么了?我哪里说错了?你们这里不就是地震?之后还经常有小级的地震?知鸟岛的人不是一直在少?我哪里说错了?”
“你这家伙!这里是知鸟岛的警局!”
“来啊,你过来打我啊,你打我看看你的这身衣服还能不能保住!”
港口的鱼腥味和雨天独特的气味混合在一起,夹杂着呼啸风声,送进鼻尖。
听着他们的对话,江源慎不由得皱起眉头,握住拳头不去发作。
黑泽怜爱双手抱臂,黑裙底下露出雪白的大腿,语气阴冷。
“好吵,喂,你的破自行车多少钱?”
见黑裙少女说话,那男旅客轻抚刘海,笑着说:“三百万!”
“行,我赔你。”
“好,等等.什么?”
黑泽怜爱的手捋着黑发,不耐烦地说:
“我说那些钱我赔给你,你拿着钱离开这里,今后别让我在知鸟岛见到你。”
那男旅客露出惊愕的表情。
“是三百万,不是三十万,你有听清楚?”
“当然有听清楚,你要现金还是卡?”
“.没有,我想起来了,我的自行车不止三百万,还有其他的专属配件.”
“多少?”
“四百万。”
“行。”
“.等等,五百万。”
“可以。”
“不,六百.七百万!”
“行,你还要继续加?”黑泽怜爱一副游刃有余的模样。
“当然,等等”男旅客一脸困惑地望向江源慎,“我要加多少钱才合适?”
江源慎咧嘴。
你问我?
虽然那辆自行车手感真的很好,也是自己骑过最好的一辆自行车了,但确实不值这么多钱。
接着,他望向黑泽怜爱说:“不用被他牵着鼻子走的。”
“一辆自行车而已,记住了江源,世界上没有什么是钱解决不了的。”黑泽怜爱一只手轻轻敲击着桌面,一只手指向大门傲慢地说,“喂,我给你八百万,你去门口站着等。”
那男旅客一脸诧异,但看见江源慎的表情一副无奈时,立马反应了过来。
“欸!好嘞!等您~~”他嬉皮笑脸地躬身,又握起江源慎的双手说,“谢谢兄弟。”
“呵呵.”
江源慎只好苦笑,他现在没办法。
看来从今天开始,必须要找能赚钱的活儿了。
伊藤润走到他身边,低声问:“江源,她是什么来头?”
“我曾经在东京的同学。”
“东京人?这么有钱?”伊藤润微微睁大了眼睛,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说,“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谢谢你,伊藤叔叔。”江源慎说。
恰时,朝空摇杏倏然站起身来,对着黑泽怜爱来了个近乎九十度的鞠躬。
“谢谢你!这位同学!”
黑泽怜爱不动声色地看着她垂下的短发,糊弄般地拉起嘴角:“哦。”
“谢谢你黑泽同学,钱我会还你的,谢谢你过来帮我。”江源慎拍了拍朝空摇杏的肩膀,让她起来。
“小慎也要!”
朝空摇杏不仅没起来,反而拉着江源慎一起鞠躬。
听了他的话,黑泽怜爱白皙的脸颊染上一层红晕,故作平静地交替着雪白双腿,挺起诱人的胸部。
“过来帮你?开什么玩笑?我只是散步顺路过来看热闹的,你以为我那么闲?那个人我只是不喜欢他的话,和你们没有关系,懂吗?少在这里自以为是。”
她那被布料包裹的胸部随着呼吸起伏,耳根都霎时红润,血管在隔着薄薄皮肤突突跳动。
江源慎不禁苦笑。
黑泽怜爱尽可能地想让自己的话听上去像顺口一提,但表露出的反应显得过于微妙。
“能把那辆自行车给我吗?钱我会想办法还给你。”他挺直腰肢说。
“你要那破自行车做什么?”黑泽怜爱茶水晶般的眼眸凝视着他。
“有点感情了吧,毕竟是过命的交情,让它一个躺在田垄里我有些于心不忍。”
“.”
就在伊藤润以为事情要结束时,门口又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
“伊藤警官?怎么回事?江源那小子还没给我抓起来吗!”
话语伴随着一道急促的皮鞋踏地声,传入耳中。
走进警局的,是一脸愤怒的静海雅人。
(本章完)
46.您说的对极了
“伊藤,今晚这件事必须给我严肃处理!我花了三年多时间,好不容易将知鸟岛慢慢做起来,要是传出去在这里连自行车都会被抢,外面的人还会来?”
静海雅人站在伊藤润跟前,以冷淡的眼神瞥着江源慎。
“静海镇长,刚才失主已经和他谈好了,赔了几百万円。”伊藤润显得格外为难。
“谈好了?还几百万?怎么可能?这个小鬼有那么多钱?”
静海雅人双手垂在身后,喉咙发出斥责的声音,
“不管怎么说,他危险驾驶、抢劫、不配合执法,妨碍公务,甚至打我!失主就算谈好了,这小子也必须给上少年法庭给我严肃处理!”
他那双眯缝的眼睛中,投射出诡异的压迫感,一下子让空气凝重了起来。
朝空摇杏紧紧捏住江源慎的衣摆,黑乎乎的眼珠因为糟糕的心情左右转动。
伊藤润脸色一变,急忙开口说:
“江源这也不是什么重大案件,犯罪危险性很低,更何况没人受伤,没必要去那种地方。”
“什么没必要!难道要等出事了才去吗!”静海雅人反驳道。
“那种地方不就是要等出事了再去的么?为什么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听到嫌麻烦一样的反驳声,静海雅人眉头一皱,转过身望向坐在人工椅上的黑泽怜爱。
“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这么大人了还和一个小孩争,肚量真小。”
黑泽怜爱那看上去柔嫩触感的嘴唇,勾勒出一抹戏谑的冷笑。
还不等静海雅人发作,江源慎抬起手对着周围的人解释道:“那个,我已经比100当中的前15大了。”
黑泽怜爱瞪了他一眼:“江源你现在给我闭嘴。”
少女的话让静海雅人浑身不自在,但还是放松语气问:“你是知鸟岛人?”
“不是,我一辈子都不想当知鸟岛人。”黑泽怜爱轻轻掂了掂脚,黑色皮鞋光泽明亮。
“抱歉,我这个人比较有原则,这件事和您没任何关系。”静海雅人的中指提了提滑下的眼镜框,“当然,我们欢迎您下次再来知鸟岛玩。”
黑泽怜爱浓密的睫毛轻轻摇动着,小脸浮现不愉快的神情:
“原则?你这种大叔真恶心,穿个西装人模狗样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静海雅人:“.”
她极富攻击性的性格在充满上扬的嘴角里一览无余,静海雅人的眉头拧的和毛巾一样。
在旁的朝空摇杏都惊呆了,一脸茫然地张阖着小嘴,她还没见过有人敢这么直白地骂人,还是对镇长。
江源慎不想将黑泽怜爱扯进来,随即开口说:“黑泽同学,这些事你不要管了,谢谢你。”
“谁爱管你?说了不要自作多情。”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不服气地咂了咂嘴,
“你曾经和我是望树私高的同学吧?那个学校我母亲是理事长吧?要是外面传出望树私高的学生上了少年法庭,望树私高名声怎么办?”
她的言语宛如是精心编制的,微微遮住右脸的长发,在白皙的脸上投下一块影子。
但依稀能从中窥见,少女的红霞像侵染了落日余晖的薄纱一样。
江源慎故作蠢态,竖起大拇指说:“喔!原来如此!还是您考虑的周到。”
“哼,不用你来提醒我。”黑泽怜爱微微有些嘚瑟地噘起小嘴,
静海雅人的双眉挑高,很快就从中提取了信息,他刚想开口说话,门口又走进来一人。
只见柏源仙树在门口擦去鞋底的泥渍后,快步走了进来。
静海雅人先前冷峻的表情倏然温和,笑脸相迎。
“哎呦!这不是柏源社长吗?您怎么来这里了啊?和我说一声我好接您呀!”
柏源仙树微微举手示意之后再讲,立马走到黑泽怜爱身边。
“怜爱,我不是说了在车上等我?你怎么突然跑掉了?”
黑泽怜爱的左腮微微鼓起,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娇嗔道:
“爸~~!你给我少说话啦”
“什么少说话,你突然跑了也不和我说!都这么晚了我能放心?”柏源仙树皱着眉头说。
江源慎见状开口道:“那个.黑泽同学你不是去散步吗?”
“.”黑泽怜爱忽然转过头,盯着江源慎小脸故作冷静,“是,我和我爸爸出去散步。”
“那个.你们开车散步?”
她的小脸倏然一红。
“怎、怎么了?不行吗?你有意见?我喜欢坐着散步不行?路上堵车了我就下来散步怎么了?”
黑泽怜爱为了给自己信心,勉强地挺直腰肢,像个被揭穿了把戏的小孩子一样。
江源慎觉得好笑般地说:“你这根本就是——”
“再说多余的话,小心我揍你。”黑泽怜爱右手握拳,微微眯起眼睛盯着他。
“.”
柏源仙树无可奈何地摇摇头,女儿的感情一下子写在脸上,和她妈一样好懂。
“抱歉静海镇长,我女儿来这里估计给你们添麻烦了。”
“什么添麻烦!我是来解决麻烦的!”黑泽怜爱气呼呼地说。
静海雅人急忙开口,笑着说:“对对对,早就听说黑泽小姐乐于助人,今天真的,她的意见提的特别好,受益匪浅。”
“意见?她能提什么意见?”
“伊藤,和柏源社长说明一下事情状况。”静海雅人对身后的伊藤润说,“要认真说,要全部,一字不漏地说出来。”
老实本分的伊藤润还真一字不漏地将事情说了出来,从头到尾,包括黑泽怜爱骂静海雅人的话。
——
柏源仙树稍稍挑起眉头,望向一脸冷漠的黑泽怜爱。
“怜爱。”
他的语气显得沉稳且严肃。
“干嘛。”
黑泽怜爱回应的声音依然不为所动。
就在江源慎等人以为这对父女要吵起来的时候——
“不是,什么玩意?一辆自行车你要给他八百万円?”
静海雅人:“???”
“也不是很贵。”黑泽怜爱点点头。
“也不是很贵?算了,这事我来管,你从小就对钱没什么概念,都怪你妈太宠溺你。”
“什么没概念?那些钱是你们给我的,我怎么处理是我的自由,而且那个人说的话我不喜欢。”
“别说了,你回车上等我。”
黑泽怜爱急的直跺脚,瓷器版白洁的皮肤染上茜色。
“嘁!不要!我就待在这里!你总是只敢管我不敢管妈妈!”
柏源仙树急忙反驳道:
“欸!这句话可不能乱说,我一直在管你妈!”
“你自己心里清楚!胆小鬼!”
“本来就是,但她听不听是她自己的事,不说了,你赶紧回车上等我,江源的事我来处理。”
两人的聊天听上去是在吵,但弥漫开的气氛却显得温润平和。
黑泽怜爱表现出的神态和往日中的不一样,让江源慎觉得挺有意思。
恰时,脑海中又浮现出当日她来自己家的场景,脸上没忍住露出笑容。
结果这一笑,立马被她的视线逮住。
“笑!你继续在那里笑!再笑把你鼻子拧下来!”
江源慎收敛起笑容,低头抬起手捏住鼻子。
见他这一副模样,黑泽怜爱眼中透露出的感情有许些柔软,像吃面包一样,有种稚嫩的味道。
等到黑泽怜爱走出警局,柏源仙树终于开口说话。
“静海镇长,我女儿说话比较直,你别放在心上。”
“不不,没事,人嘛,有个性非常好。”静海雅人温和地笑着。
柏源仙树看了江源慎一眼,旋即笑着对静海雅人说:
“其实江源在我爱人的学校里表现特别好,她也很关注,一直想把他转回去,当然做错了事情,罚还是要罚的”
“当然!当然!自从江源他转到知鸟高中后我就一直在关注他,想哪里来的学生竟然学习这么好!”
静海雅人抬起双手一拍,
“我一直想他一定是从非常厉害的学校转来的,你看,这不巧了,果然是望树私高来的!也只有黑泽社长的学校能培养出这么优秀的学生!”
柏源仙树笑着说:“那这少年法庭什么的?”
静海雅人露出为难的脸说:
“哎呦,柏源社长,我不是为了自己的私心,我只是担心这件事情会让知鸟岛的地位,岛民在全国人民当中的分量大打折扣。”
“我理解,这确实会造成影响。”
“但我听了黑泽小姐的话立马反省过来,年轻人总会犯错,而江源这样优秀的年轻人,我们就更需要给他一次机会!知鸟岛的名誉可以弥补,但年轻人要是留下案底,将来一定不容易!”
看着静海雅人一脸献媚的模样,朝空摇杏在旁没忍住捂嘴低声说:
“小慎,他在干嘛。”
江源慎微微倾头,浅浅地咧开嘴角:“他估计想给我们一个下马威。”
“什么下马威?”
“让我们知道他有多见风使舵。”
朝空摇杏也浅浅地笑了,只好连忙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的笑意。
“江源,你回去写一份检讨这事就过去了。”静海雅人侧过身,几乎是咬着牙说,“你是知鸟岛人,未来好好表现为家乡做贡献。”
江源慎扬起微笑。
“您说得对极了。”
朝空摇杏又绷不住笑了,甚至假装肚子疼蹲下身搪塞过去。
柏源仙树的表情柔和下来,对着江源慎两人说:“江源你们回去吧,好好休息,明天上学了。”
“谢谢柏源叔。”
“谢谢柏源叔叔。”
看着两人离开警局,在旁默不作声的伊藤润终于松了口长气,一屁股坐在椅子上。
“柏源社长,那个”静海雅人凑上前笑着说,“岛上的旅游业慢慢起来多亏了黑泽社长,我看了看,现在唯独缺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
“你选好地方了?”
“当然,这附近有一个大废墟,那里离港口近,而且周围有电车站,就在镇落旁边,离沿海旅馆也不远,交通方便,是建购物广场最好的地方。”
柏源仙树浅短地吸一口气,皱着眉头问:“可是把那个废墟拿去开发的话,岛民们真的没意见?”
“哎,我会想办法说服岛民,他们会理解的。”
静海雅人微微躬身,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
“但是柏源社长,想见黑泽社长的门槛又太高她到现在只来过一次.我想传达都.”
柏源仙树瞥了他一眼,往外迈出脚步低声说:“有空我会和她谈谈。”
“好!我代表全体知鸟岛民谢谢您!”静海雅人急忙走在他旁边,“您慢点走,慢点走~~”
走出警局的门,先前的那个男旅客急忙上来。
“那个,我的自行车怎么办?”
柏源仙树瞅了他一眼,冷静地说:“把你购买自行车的发票给我,钱我一分都不会少你,但也不可能多给你。”
“刚刚那个女的说好了给我八百万的!”
“谁?谁听见了?静海镇长你听见了?我女儿说要给他八百万?”柏源仙树瞧了身边的静海雅人一眼。
静海雅人的双唇一张一合,急忙开口说:“哪里有八百万!这位先生您可能听错了,那个自行车多少钱就是多少钱,实事求是。”
“欸?你们??”
◇
生长繁茂的树木间,透出街灯的光,电线穿过广阔的天空,宛如没有音符的五线谱。
幽暗迷蒙的风景中,仿佛只有远方的车头灯和轮胎溅起水花的声音。
路上还有些准备离开的旅客,有几名看着手机的女孩,边走边用狐疑的眼神盯着两人。
“喂喂,你看那个,是他吗?”
“真是!”
朝空摇杏湿透的白色衬衫贴在肌肤上,江源慎紧紧握着她的手,没理会那些人投来的视线。
“冷吗?”
“有一点.”
“那走快点,我送你回家。”
结果朝空摇杏握着的手徒然用力,头摇个不停。
“小慎拜托你,今晚不要留我一个人。”
“那我们还能去哪儿?”
“.你家。”
朝空摇杏的语气一阵酥麻,似乎觉得女孩主动提出来很丢脸,她的双颊因此变得躁红,
因为梓川孝空在今晚警局睡觉,也就是说,现在江源慎的家里没有人。
江源慎自认为说出「你父亲会担心的」这句话分外虚伪,自己也不放心她回家。
“不行。”他开口说。
朝空摇杏的喉咙抽动了下,她将手抽出来,手臂使劲环抱住江源慎,楚楚可怜地抬头看着他,近乎哀求的说:
“真的,求你了小慎,带我走!”
她慌张地几乎快哭出来的模样让江源慎心一颤,抬手摸着她的短发说:
“我的意思是,要先去买内衣和内裤,你总不能穿我的。”
至少现在,自己还没有觉悟能松开她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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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47.用同一条浴巾?
江源慎带着朝空摇杏去了附近的商业街。
两人的目光很自然地过滤掉了那些名牌店,朝空摇杏却一直对男装卖场耿耿于怀。
“那个阿迪达斯的衣服我觉得比较适合你,还是名牌。”
“我从小到现在身上穿的全是杂牌喔,也没觉得名牌会给我带来什么效应。”
“全身穿名牌的话,不觉得很酷吗?”
“那不只代表了消费观和消费能力嘛,怎么能看出一个人酷不酷?”
“可是,全身名牌欸!看上去就很厉害,小慎你已经很酷了,穿上去会更酷。”
“酷不酷关乎修养和能力,和全身名牌无关。”
“好像是不过我们现在似乎欠柏源叔叔很多钱,还是要省钱。”
“是啊.”
朝空摇杏就像只被驯服的小狗一样,即便如此经过每家店面,还是会说——
「这个颜色的衣服一定适合你」。
最后逛了一圈,她又觉得专店里的内衣裤卖的贵,就拉着江源慎跑到便利店,去买六百円的内衣裤。
往前走了五十多米,能看见便利店绿色招牌的灯光。
江源慎自然地在门口等她买完,自己蹲在街边,看着潺潺流水被下水口尽数吞噬。
唯有排水口周围四处飘荡的枫叶,如他的思绪在纠缠不清。
「我想要离开知鸟岛,你想要挽回失去的人,我帮助你,你或许也能试着帮助我」
脑海中听到静海深月的声音。
她是认真的吗?可确实,朝空摇杏被挽回了。
但很快,江源慎又想到,现在作为皇后的静海深月是否拥有记忆?她会记得那一天和自己说的话吗?
假设她不记得,那自己是否能装作一切都没发生过?回到日常生活中去?
假设她记得,那自己说「你在说什么?我根本没听懂」,静海深月是否会将时间重新调整回去?如果她有这个能力的话?
不管怎么说,明天还是要找静海深月聊一聊,看看她是否拥有记忆,再决定之后要怎么办。
“小慎?你在看什么?”
身后传来声音,已经买完东西的朝空摇杏拎着一个袋子站在身后。
江源慎双手撑住膝盖,长叹一声站起身。
“在想你会买什么颜色的内衣。”
“.又不是穿给你看的。”朝空摇杏小脸一红。
“不是吧,我真的要打上个几小时的rpg游戏,才能看一些色色的东西?”
“什么乱七八糟的”朝空摇杏从短裤的口袋里取出巧克力,“这个,给你。”
“喔,谢谢。”
江源慎接过巧克力,拆开包装直接放进嘴里,可可苦味掺杂着花生的甜味在嘴内弥漫。
“袋子给我,走吧。”江源慎伸出手说。
“嗯。”朝空摇杏点点头,忍不住地确认留在嘴里的苦味。
只要和他在一起,巧克力就有巧克力的味道,白米饭也有白米饭的味道,雨水也有雨水的味道。
“呃,那个我——”朝空摇杏的视线落在江源慎另一只手上,吞吞吐吐地说,“我还能牵你手吗?”
她莫名感到难为情,心脏咚咚狂跳着。
江源慎侧目瞥了她一眼,笑着说:“真厉害,你想牵我手?”
朝空摇杏红着脸低头嚅喃道:“来的时候不就一直牵的.”
“是少女粉的?”江源慎低头看着袋子。
“问这个做什么啦!”
“但我觉得,摇杏你穿黑色蕾丝也挺性感的。”
“小心我们做不成朋友。”
“和你道个歉就没问题。”
“过分.我很认真的和你说”
朝空摇杏这么说的瞬间吸了吸鼻子,涌上了一天的空虚感,差点又哭出来。
见她这幅模样,江源慎没忍住笑出声来。
“哈哈。”
“别露出那么神清气爽的笑容,混蛋。”朝空摇杏委屈地抿起小嘴。
“行啦,站我右边。”江源慎抬起了空荡荡的右手说
朝空摇杏憋屈地点点头,像只乖巧的宠物一样站在他的右手边。
江源慎轻轻牵起她的手,往前方的红绿灯路口走去。
能感受到手里的力道在握紧,江源慎也稍微使力回握。
在商业街和居民区中,有一道只有路灯照亮的小路,偶尔听见含糊的歌声和玻璃瓶相撞的声音。
“你接下去想怎么做?一直逃避不回家吗?”江源慎说。
“我现在不太想说这个话题。”朝空摇杏别开视线,盯着街沿的流水。
她的声音实在让江源慎感到难堪寂寞,不由得点头。
“好吧。”
湿漉漉的鞋印零星残存在路上,两人手牵着手,朝着江源慎家的方向走去。
◇
柔和的冷色灯光,照亮了整个客厅。
“你先去洗个澡,我拿些我的衣服给你穿。”江源慎很想现在就把全身的衣服脱掉。
朝空摇杏一愣,脸眼看着就红了起来。
“啊?”
“怎么了?我让你去洗个澡。”
“不是.你一进门就说这种话,感觉就像像我在给你做爸爸活一样。”
“我的身体很累,不要再挑拨我的心,现在乖乖去浴室洗个澡。”江源慎积攒一天的劳累一到家,就一股气地全部涌上来,“你想要新浴巾还是旧的?”
朝空摇杏抬起手抓着短发,有些不开心的说:“旧的,新的吸不了水。”
“可是这里没有女生用过的旧的啊?”江源慎皱着眉头说。
“那、那个.你的我不能用吗?”朝空摇杏支支吾吾地红着脸,唇瓣之间,流泻出细细的呻吟。
江源慎有被吓到。
“我的浴巾?”
朝空摇杏以甜如蜜的朦胧声线附和。
“.嗯。”
“摇杏,你是色女啊?那东西我可是擦过肮脏的地方的。”
“不是!只是新的浴巾真不好擦身体!根本吸不了水!再说了!你总有洗过吧!”
因为紧张,朝空摇杏的脸下意识绷紧,汗水沿着少女的脸颊轮廓滴落,轻盈地滑过她的锁骨。
泛红灼热的脸颊,有些顾忌地不去面对江源慎。
江源慎走到冰箱前,拿出超市里买的瓶装麦茶,拧开盖子。
从唇边漏出的水滴在地板上晕染出黑色的阴影,他用手背粗鲁地擦拭嘴角,长呼一口气,有些伤脑筋地笑了。
“挂在墙壁上,淡蓝色的。”
“哦。”她故作冷静地张圆了嘴。
朝空摇杏的内心深处泉涌出一股温热的情绪,喉咙痒痒的,分不清心情是欣喜还是羞耻。
今天坐了一天的交通,头都昏昏沉沉的无力码字,对不起了今天就一更,正好下面步入新剧情,再整理下大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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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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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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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8.入夜,窗帘之中
江源慎回到房间脱下脏衣服,如果是自己一个人在家,他恐怕会选择光着上半身,下半身穿一个裤衩。
但朝空摇杏在这里,所以不行,还是要穿上一件,虽然洗澡的时候又要脱掉。
他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待了一会儿发现什么事情也不想做。
直到浴室里传来冲澡的淋浴声,江源慎的手在口袋里一阵乱摸,又起身左右看了看。
他才发觉——
「哦,原来我的手机掉了」。
一想到朝空摇杏在浴室里,等下还要用自己的浴巾擦拭柔软的身体,江源慎就感觉很糟糕。
这样幻想下去,自己就是不折不扣的变态了。
他将梓川孝空经常用的收音机打开,fm频道里传来女主持人天真烂漫的提问,以及男主持人的揶揄回应——
“儿童咨询,我最近一到晚上总能听见猫在叫,很烦,请问有什么办法能让它闭嘴吗?”
“不是猫,那是你妈妈哦,这边劝你少管大人的闲事呢,下一个儿童咨询——”
江源慎压根没去听里面的对话,不如说只是为了找个更大的噪音,来掩盖住流水声。
漫不经心地环顾着客厅,在「今日」出现的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宛如泡影般消失。
去和静海深月实现约定的日子,还是和朝空摇杏继续过日常的日子,到底哪一种日子才是牛奶糖?
咯吱——
浴室的门突然被打开了,但似乎只被打开了一条缝隙。
“小慎.你要和我一起洗吗?”
“摇杏,你声音听上去很哑,有好好喝知鸟岛的自来水吗?”
“唔”
——啪唰。
身体重新泡进浴缸里的声音传出来,但是门缝却始终是开着的。
过了会儿。
“小慎,你在吗?”
“在。”
“你用的沐浴露味道好清香,和你的味道.好像”
“古龙香吧,我不太清楚,随便买的,听说有果酸洗了对皮肤好。”
“喔嘤~?!”
里面忽然传来奇怪的声响,江源慎挺直了腰身,拉开嗓门。
“摇杏?你怎么了?”
“没没事,嗯~~~小慎你、你能说爱我吗?”
“.你肚子饿吗?我煮些面给你吃。”
完全不懂人的心情,她这个突然随便的家伙。
◇
江源慎还是做了中华冷面,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加了梓川孝空当天一直囔囔要的美乃滋。
对于他来说,学会料理是生活必备的。
中菜阿姨曾经教会了他怎么做饭,在东京的时候,梓川孝空经常在报社没空回来,江源慎就自己一个人做饭吃。
意外的是他不讨厌做饭,所带来的成就感和吃下肚的幸福感,是无与伦比的。
等了近乎二十多分钟,朝空摇杏终于从浴室里出来了。
她脸色红晕,像是一个做了坏事的孩子一样,蹑手蹑脚地来到客厅。
江源慎能听到身后她衬衫摩挲的声音,转身望去。
“——?!”
看见了她微湿的头发,火烫的双颊,以及——
宽松的白衬衫底下,是光滑鲜嫩的修长美腿,一双宛如嫩藕般轻盈的玉脚,在褐色的地板上,显得轻盈诱人。
“等等摇杏?我不是有给你裤子吗?”
一股邪气冲上小腹,江源慎感觉到自己的脸可能有些红了。
朝空摇杏纤小的脚趾上下点着地板,抿着樱唇有些不敢看他。
“.这.这样不好看吗?”
她的表情是充满情欲的感觉,江源慎长呼了口气,转过身继续弄中华冷面。
“不是好不好看的问题,问题是我给了你裤子啊?”
朝空摇杏抿起下唇瓣,默不作声地回到浴室里。
——老实说,因为事先没有心理准备,她的破坏力格外惊人。
“吹头发要多久?!”
“因为是短发,三分钟就行了!”
“中华冷面能吃吗?!”
“嗯!”
在大呼大叫的闲聊中,面煮好了。
朝空摇杏吹好了头发,换上了短裤,也系好了白衬衫的纽扣。
“我开动了。”她马上吃起了中华冷面。
江源慎也开始吃起来。
“小慎,能问你一件事?”
“行。”
“你有想过一个人生活吗?”
“现在不就是?”
“我的意思是梓川叔叔可能将来不会在知鸟岛上了,你会选择和他一起回东京?”
江源慎听着这话不知该笑还是该板起脸,神情格外复杂。
“我可能会继续待在知鸟岛。”
朝空摇杏的筷子将面条卷起来,露出释然的表情说:
“没事的,你不用担心我,我会好好学习然后考到你在的城市,把你说的地方都去一遍。”
在这个瞬间,江源慎无意对这句话追根到底,就这样保持沉默或许也是一种选择。
“摇杏.”他放下筷子,身体前倾伸出小拇指,“世界能给予我们的爱,比你想象的要庞大的多,答应我,不管未来怎么样,好好生活下去。”
朝空摇杏的瞳孔闪烁着耀眼的感情。
“又不是国中国小生了。”
哪怕嘴上这么说,她还是伸出了小拇指。
“谢谢你,摇杏。”
两人的小拇指交握。
“我?我没什么值得你道谢的”
“没,谢谢你一路坚持到这里,你交的朋友也很不错,啧”
江源慎歪着头露出笑容,有些尴尬地说,
“我只是觉得发生了挺多事,但我很高兴你还在这里。”
不管别人怎么想无所谓,但只要活着,就可能无法忘记可怕的事。
朝空摇杏倏然噗嗤一笑,那是彷如一松懈就会哭出来的表情。
◇
吃完冷面,江源慎就去冲了个澡。
和朝空摇杏只穿一半不同,他老老实实地穿了。
她坐在沙发上,望着将湿润的头发往后撩的江源慎,可脸上尽是一副闷闷不乐的表情。
“摇杏,我的房间给你睡,我去睡梓川的。”
“我不想。”
“那你睡梓川房间,我睡我的房间。”
“不、不要。”
“那我睡走廊?”
“.我想和你一起睡。”
“.”
这句话实在容易引起误会,朝空摇杏红着脸改口。
“我想你和我睡在同一个房间。”
“.好吧。”
四周安静地令人尴尬,窗外街道的小型电子告示牌,散发着廉价的光芒。
最后两人一起来到江源慎的房间。
只不过江源慎在地上打地铺,让朝空摇杏睡床。
时间已经很晚了,房间被微弱的月光宠幸,染上淡淡的深蓝色。
窗外,翠绿色的稻海随风摆动,如果现在踏进去,能看见水黾在自由游动。
因为没有了手机,江源慎也累的不想说话,铺好床就直接躺上去睡觉。
朝空摇杏侧身躺看着他,两人同样不出声,室内只剩下空调和换气扇发出的细微声音。
直到江源慎翻了个身,才发现朝空摇杏一直正面向着他。
“还不睡?”他轻声细语地说。
“.”
朝空摇杏轻轻地掀开被子,蹑手蹑脚地爬下床,一头栽进江源慎的被褥里。
她从被褥里探出头来,江源慎感受到她的体温和气息,感受到她随呼吸而微微浮动的身体。
短发蹭到皮肤,少女身上淡淡的甘甜香气将他包围。
“怎么了?”
江源慎的花田都被她的味道吹乱了。
“床上全是你的味道。”她有些心虚,身体紧紧挨着江源慎的胸膛。
“很臭?”
“不是,我根本平静不下来。”
“现在就不是了?”
“既然都能闻到,不如更清晰点。”
她的声音极尽娇媚。
江源慎把视线往下移,看到白色衬衫包裹的胸部,白皙滑腻的肌肤,樱色的小嘴,修长的睫毛和明亮的黑眼珠。
少女身上散发的甘甜香气,撩拨着鼻腔。
她一和江源慎对上眼,便会满脸通红。
“小慎,我不漂亮吗?”
“我有说过你不漂亮吗?”
朝空摇杏的双眼迷离,吐出的话语夹杂着炙热的吐息。
“小慎,我们本来就是青梅竹马,我和你分开那么久了,事到如今为什么不再弥补点感情?”
她忽然抓住江源慎的手。
江源慎的心跳倏然变得兴奋,呼吸也逐渐急促了起来。
“呐小慎,你的脸好红。”
朝空摇杏刻意紧紧挨着江源慎的胸膛,拂过耳边的呼吸中,混杂了些许喜悦。
“你”
“你不喜欢吗”
她的小唇内发出娇腻的呼吸声,江源慎的内心涌现出无论自己做什么,摇杏都会允许的感觉。
彼此的界限,似乎也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朝空摇杏的另一只手,宛如小蛇溜进江源慎的上衣里。
她的小手灵巧又纤细,动作笨拙又敏感,让江源慎不由自主地产生精神面的快感,也能感受怀中少女强烈情意的满足感。
“摇、摇杏,你的声音?水是不是喝太多了?”
江源慎嘴上这么说,但殊不知自己的动作似乎不受大脑控制,愈来愈过火。
“小慎.那个,我好像有点不对劲?”
——是很不对劲啊!
江源慎淬了口唾沫。
“那你再去洗个冷水澡怎么样?”
“我不是说这个.”
凌乱的衬衫,以及白衬衫底下漏出的白皙双腿。
透过轻薄的布料,能感受到她身上的温度。
江源慎条件反射地将腿抽出,朝空摇杏露出了他至今为止从未见过的表情和反应。
“.但我什么事情也不会做。”他的手迷恋不已地离开宝地。
“咦?”
“现在别做奇怪的事情。”
“又不是小孩子了”
她的声音,依然在不断地拉着江源慎向下沉溺。
“.不可以。”
“可我想要。”
江源慎惊讶于她突然的大胆。
“不行。”
“那什么时候才可以?”
“摇杏,你别这样步步紧逼我啦。”
朝空摇杏的大腿往上挪动,红着脸说:“你不要硬撑着”
江源慎的肌肤上布满汗水,哪怕身体是躺着的,似乎也在摇摇欲坠。
朝空摇杏的眼神柔情似水,让江源慎的内心深处正小鹿乱撞,心跳速度比平常快了不止一倍,全身都积攒着热气。
“不了,明天要上学。”
惶惶不安的感觉窜过背脊,江源慎积攒着小腹的诡邪,索性翻了个身背对着她。
然而朝空摇杏却又紧紧挨上来,小巧的鼻尖蹭着他的背部,手从腰间窜过捂住他的小腹。
“小慎,那我一直抱着你。”
“这样吧摇杏我问你答。”
江源慎脱口而出的话泛着浓浓的焦躁,为什么她突然变成了一副随时会吃人的模样。
“什么?”朝空摇杏深吸了一口气。
“.《猫》。”
“夏目漱石。”
“《渡过雪原》”
“宫泽贤治。”
“《失乐园》”
“渡边淳一。”
“《枕草子》。”
“清少纳言。”
“《假面的告白》。”
“我的小慎.”
“不是.”
◇
隔天一早,江源慎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晨光在室内裂成万千金色碎片。
昨晚他不记得几点睡着了,也不知道和朝空摇杏的你问我答,进行到了哪个环节。
手臂支起身体的片刻,就传来让人眉目一挑的酸痛。
江源慎看向房间,已经没有了朝空摇杏的身影,被褥一阵凌乱。
书桌上小闹钟的时间,显示为早上的七点四十分。
他抬起手扶着额头,被褥里传来一阵刺鼻的气味,一想到昨晚的事情,脸颊便一阵火热。
抱着被褥走出房间,却没有发现朝空摇杏的身影,她似乎没留下任何痕迹,除了洗衣篮里有几件满是泥巴的衣裳。
江源慎下意识地想打电话,可总是忘记手机已经不见了。
——又要去买一部了。
洗漱好,穿上知鸟高中的制服,来到开放式的厨房。
本想开始做中午的饭,结果饭桌上发现了一个已经精心制作好的便当。
上面还张贴着一张淡绿色的便利贴——
「我用你冰箱里剩下的食材做了一些东西,还好有猪肉片和半盒牛肉,应该足够吃了,还有.那个味道比我想象的要重。(*^▽^*)」
“.这是恶作剧吧。”江源慎咧了咧嘴。
这家伙,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什么。
◇
被雨侵染过的知鸟岛,一切景致都变得分外清晰。
街道上繁忙的窄裙,墙上褪色的海报,以及从停车场驶出的汽车,所有人的生活,宛如翩然飞舞的碎片,不停地掠过眼前。
江源慎坐上大巴穿过商业街,来到知鸟神社的山脚下的公交亭。
这里的清晨几乎不见其他人影,翠绿的稻田映入眼帘,残留在田垄里的积水,在阳光下反射着鱼鳞般的光芒。
他从脑海中回忆起当初冲下坡道的地点,终于在一处田垄里,发现了那天和自己出生入死的自行车。
现在,他才看清这辆车的颜色是黑白相间的。
“听说你很贵,让你在这里躺着也不好,今后跟我混。”
江源慎双手捏住车架,一用力,把它从田垄里拉起来。
有删减,但目前没有创群的打算,害怕人太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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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49.于是,第二天到来
骑行的前方是柏油路,右侧是波光粼粼的碧蓝大海,左侧是沉寂的那久山,居民房星罗棋布。
江源慎简单的用清水把自行车洗了一遍,发现自行车上并没有受到多少损伤,还能骑。
湿润土壤的寒气,恰好被耀眼的温和阳光抵消,今天的天气完全能称为温和。
来到知鸟高中,风吹叶摇曳的声响,逐渐比海浪拍打在礁石上的声音还要清晰。
推着自行车,穿过水气丰厚的枫叶树道,来到车棚下。
攀着木架的紫藤花开了,晶莹的水珠停留在花瓣上,宛如透明的弹珠滑落,在水洼上泛出美丽的涟漪。
因为现在还没有车锁,江源慎将自行车放在角落,但仔细想想知鸟岛民民风朴实,应该不会出现抢劫盗窃之类的情况。
“那个?小慎?”
传来的声音总带着些许紧张,但确实是正经的少女音。
朝空摇杏微微喘着粗气,像是刚从楼上跑下来的。
她穿着纯白水手服,膝盖樱红,双手摁在围着车棚的铁栏上,侧着身子,望着站在紫藤花如瀑布般垂绽盛放下的他。
江源慎抬起眼回望,两人的视线交汇的片刻,风温柔地掀开昨晚的深情。
“那个.桌子上的便当有拿吗?”
朝空摇杏恍然挪开视线,羞涩的情绪从她的指缝中,一点一滴地流淌干净。
她紧张颤抖的声音,宛如国中生一样稚嫩,眼睛像春天的云絮柔软。
少女的表情和动作无不在提醒昨晚发生的事情,让江源慎有些难为情,心跳加速。
“嗯,你有好好吃早饭吗?”
仿佛是一个操心独居女儿的父亲会问出来的问题。
“嗯我早早地先回到家换了衣服,再去便利店买了牛奶和面包吃,五百円吧很便宜。”
朝空摇杏抿着嘴,视线惴惴不安地下垂,故作不经意地上扬,对上的瞬间又下垂。
“我以为你没吃早饭,走的话起码和我说声。”
“我给你发消息了,但你没回我,你是生气了吗?”
江源慎摇摇头说:“生气?怎么会,只是因为昨天骑自行车的时候,手机不知道掉哪里去了。”
“对不起,我又害你了。”朝空摇杏的手指轻轻点着下巴。
“没事,再买一部就好,我也不玩游戏,对手机的要求也不高。”
对于江源慎来说,手机只是一个查资料和进行社交的工具,在生活中的开销占比不高。
“我也会负起责任的!”
“这就不用了”
“那个.你今后都要骑这个自行车了?”她突然改变话题问道。
“嗯,骑这个很轻松,就觉得为什么会那么贵。”
“能不骑这个吗?”
“啊?”
“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骑以前的自行车?毕竟习惯很难改的。”
朝空摇杏的话仿佛是在说给湿润的紫藤花听,就像是在宣示自己也没察觉的心情。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这句话在心中回荡,胸口逐渐发热。
他这才明白她说的意思——
「这个自行车没有后座」。
“好,我以后出去锻炼开这个,上学的话就开以前的那辆。”
“呃嗯,那.我先上去啦?”
朝空摇杏的脸上露出孩童得逞般的微笑,让江源慎忍不住挖苦下。
“摇杏。”
“啊?”
她转过身的片刻,胸前的丝巾宛如蝴蝶的翅膀翻飞,裙摆下隐约透出健康的大腿,乌黑柔亮的短发,勾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
“记得洗一洗手。”江源慎笑着摊开右手,放在鼻尖说,“淋过雨的铁,碰到的话会在手上留下很重的锈味。”
朝空摇杏闻言将双手摊开,放在脸前轻轻一嗅。
“还真的,手上全是那种刺鼻的味——”
她的话还没说完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脸就像祭典上烫熟的鱿鱼,变得红通通的,和纯白水手服形成鲜明对比。
“不、不是.那个我不是那种意思!我只是说铁的味道很刺鼻!”
朝空摇杏的神态明显变得慌张起来,江源慎一时还没反应过来,但也只是一时。
“不是,你解释做什么啊?没事赶紧去洗手。”
江源慎装模作样地皱着眉头,想让她读懂不要继续说了。
“咦?为什么不解释?”
朝空摇杏的脸颊染着枫叶的朱红色,一副不谙人事的模样望着他。
“.因为说出来更害臊不是吗?”
“可、可是正值青春的我总要掩饰害羞什么的”
“这是什么烂借口,只要我们都不说不就没有困扰了?”江源慎揉着太阳穴说,“而且我睡着了真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噢是这样吗对不起我知道了下次一定不会这样了当然我以后一定不会不经过你同意就做一些奇怪的东西我也不会再害你不好意思了所以如果你不说我不说我们就不会害羞了是这个意思吧我也不知道昨晚我为什么会那样但很对不起所以请你忘记了吧!”
朝空摇杏点头哈腰,不断道歉的模样实在太过小孩子,哪怕发生了奇怪的事情,江源慎也忍不住苦笑出声。
“.你能在我面前喘气的。”
“我能吗?”她一脸惊愕地抬起头,手指撩去额上的刘海。
江源慎走到她跟前,抬起手,直接在她的额头上打了个响。
叩——
“好疼——!”朝空摇杏往后退一步,捂住光润的额头。
“上楼。”
“没有道歉我会生气的!”
“如果只是生气的话这波我不亏啊。”
“唔”她长长的睫毛抖动了两次,近看像梅花鹿一样可爱。
近处枝桠上,胖胖的大山雀在唧唧喳喳,从铁硼上滴落时发出的啵啵声响,也很可爱。
朝空摇杏陪着江源慎先去了鞋柜换鞋,再往楼上走去。
“说话起来小慎,你说我留长发好,还是短发好?”
她红着一张脸,手指在柔顺的短发间摩挲,似乎对此困扰了很久。
“我喜欢长发。”江源慎没有任何迟疑地回答。
“那、那我.”
“但我更喜欢摇杏的短发。”
朝空摇杏的双眼瞪的有如牛铃大,鼓着一张嘴,停止了几秒呼吸。
她以与平常无异的表情,瞥了江源慎的侧脸一眼。
“噢。”
(本章完)
50.事情终于告一段落?
今天是月考成绩发送的第一天,但教室里的氛围分外轻松,看来都对自己的成绩很有信心。
江源慎前脚刚踏入教室,班上的学生立马将视线投了过来。
“啊,话说回来,我们知鸟岛的警察真没用,我还以为他们各个是能手,连个高中生都抓不到!”
“江源!你成名人了!”
“你骑自行车一路往山下冲的短片被人放网上去了!你竟然敢骑那么快!咻——地一下就下山了!”
“太凶狠了!大巴司机都被吓傻了!车都在漂!”
“江源你现在热度巨高!读什么书啊!直接签个网红公司出道得了!”
“对,以你的颜值哪怕进军娱乐圈也没问题,到时候知鸟岛出了你这么一个大人物,发展前景一定更好!”
班上的同学们疯狂地刷着手机,时不时投来「服气」的目光。
清水健拿着手机走上前。
“江源,你是疯——了吧?下雨天你敢冲那么快?刚回来没几个月就寻死?还招惹警察!”
“你说什么不吉利的话!”
跟在身后的朝空摇杏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我这不是担心他嘛。”清水健咂了咂舌说。
“那也不能说!”
“清水,给我看看。”
江源慎直接拿过他的手机。
“你没有手机啊?”
“丢了。”
“啧。”
仅仅是一个晚上,江源慎就突然火了起来。
推特,油管,论坛贴吧等等,随处可见有关他各种不同视角的视频。
如果在平常,这只是一个普通的视频,可以说网上相同类型的比比皆是。
但每个视频的关键词却有——
「知鸟岛」「皇后」「事故」「拘捕」「警察」「抢劫」「天灯放飞失败」「暴雨」之类的词,让热度一下子攀升。
在静海深月的天灯放飞失败的视频下,紧跟着就是江源慎的逃逸视频。
但并没有「江源慎」的名字,大部分的标题只是「知鸟岛某个少年」。
“发生了什么事情啊?警察在后面追你还不停车?很危险的。”
“是不是刹车坏了?”
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也凑上来问。
“没有,刹车没有坏。”
江源慎随意搪塞了一句,便点开播放量最高有七十多万的视频。
他没有看视频,而是直接往下看评论。
“在现场,我是晃到他眼睛的大巴车前灯。”
“虽然他这种行为不好,但是他真的很帅啊——!提起,再踩起来冲进雨里那一段动作真的超级酷!我看好几遍了!”
“不是吧!这个人我认识!他长的超帅!学习和体育都很好!大社团的活动基本都有他的身影!老师都很看重他!我也暗恋他好几年了!原来去知鸟岛了!”
“redbull——知鸟岛特殊行动,安全驾驶每一天,精彩红牛每一刻。”
“不管怎么说这种行为不值得提倡,如果光凭他帅就能饶恕,那这个国家也太悲哀了。”
“这个人曾经和我是同班同学,给我印象很深,是好的印象,但现在说实话,我已经搞不清楚他到底是什么生物。”
“自杀前爽一把吧,这年头谁自杀不稀奇,前些天车站里还有人跳轨了,像复活节的吉百利奶油彩蛋一样。”
江源慎翻的大拇指都有些酸了,评论一直看不完。
看了半圈下来,什么评论都有,甚至还有些人描绘的像认识他一样,而且看上去不假。
这并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情,不如说能被警察追捕,算得上是人生污点了。
“给你。”江源慎把手机还回去。
“你不担心啊?”清水健说。
“担心也改变不了什么,我当时确实有很重要的事情去做。”江源慎的声音听上去有些随便。
他来到座位上,拉开书包拉链,从里掏出今天的课程书。
泷光尚子的视线忽然落在朝空摇杏的小脸上,她正一副担忧不已的模样。
——真是太好懂了。
春芽真美正在滑动着套有粉色兔耳的手机,忽然眼睛睁的圆圆的。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清水健好奇地挨过去。
“那个田园社报道了这件事,等等,伊藤警官和静海镇长也在啊?”
“田园社是什么?”
“本州岛最大的报社!还记得上次过来的那个美少女吗?听说她爸爸就是田园社的社长!”
“上面说这是一场.误会?”
“警察在追小偷追错了人,静海镇长和伊藤警官向江源慎道歉.那辆自行车本来就是江源慎的!但他确实危险驾驶了!”
很快,田园社的报道和视频突然跳出来,强势地将有关江源慎的视频全部顶下去,还专门做了澄清。
“江源慎是知鸟岛秉公守法的公民,作为镇长,我十分欣赏他的聪明和勤奋,他能放弃东京的高质量生活回到知鸟岛,这是我岛不可多得的.”
还有静海镇长专门的语音播放,惹得班上的学生面面相窥,满是错愕。
很快,先前有关警车追赶江源慎的视频都消失的无影无踪,只剩下田园社的澄清报道,还有逆飞的天灯视频。
朝空摇杏急忙掏出手机,当看清上面突然一边倒的信息时,顿时松了口气。
“江源?”清水健感觉不对劲,“怎么感觉田园社在帮你说话啊?他女儿前些天还跑过来,说!你是不是瞒着我们偷偷泡人家女儿了!”
泷光尚子故作可怜的捏着下唇:“江江源难道摇杏她不能让你满意吗?”
“尚子你闭嘴——!”
朝空摇杏伸出手要捂住她的嘴巴,但被泷光尚子一个低身躲开。
没有手机的江源慎一个人坐在椅子上,翻开书本,耳边的碎语在耳郭内徘徊。
自己的心里很感谢柏源仙树,也能猜到对方为什么那么关照自己。
现在不知道黑泽怜爱在哪里.
时间逆流后,她当初的告白也泯为尘埃。
如果去见她的话,还是带上焦糖星冰乐好了。
这么想的时候,江源慎的视线宛如受到牵引,情不自禁地往窗外探。
经过走廊的,是静海深月。
在温和的光线下,她的眼、鼻、唇,都诱人极了。
她的视线如一阵轻风,仅仅在江源慎身上停留片刻,只有那樱色的唇,在微微颤动——
「来找我」。
(本章完)
51.唯一离去的天灯
到早班会的时候,穿着通勤黑色连衣裙的船见明里伴着铃声走进教室,环视一周清了清喉咙。
“短假结束了,各位把心思收回来。”
“老师你祭典有去和男友出去玩吗?”
“老师没男友吧?”
“欸?是吗?不会吧。”
“船见老师不是知鸟岛人吧?应该回老家了才是。”
部分调皮的学生还未从热闹的气氛中晃过神,嬉皮笑脸地询问眼前的女教师。
船见明里单手叉腰,脸上第一次浮现出烦躁的表情,叹了一口气:
“都给我安静,这次月考,二年段一共六个班,结果我们班就一个考进前十,下一个还排在十三名。”
终于聊到了成绩,使得杂乱的教室瞬间归于寂静,学生们下意识地顺从规定。
“江源慎。”船见明里望来视线。
“有。”
“你年段第二。”
“嗯。”
江源慎并不意外,他曾经在东京私高便是前三的存在,在这个小小的知鸟高中,争一保二是能做到的。
班上学生的反应并不大,对于江源慎他们也了解的差不多,最多也只是感慨一句「果然」。
朝空摇杏侧过头,微微低头竖起大拇指笑着说:“小慎厉害!”
还未等江源慎回话,船见明里又开口说话了。
“朝空摇杏。”
“啊?有!”朝空摇杏立刻提心吊胆地抬起脸,笑容倏然消失。
船见明里的手指重重敲击着讲台桌,皱着眉头说:“你怎么回事?上次考试还能排十五,现在直接掉到六十六?你退步最大!”
“.”
朝空摇杏的双手在双腿间交错摩擦,似乎觉得自己的名字在此时有些丢脸,身体像猫蜷起一样,变的越来越畏缩。
泷光尚子乐呵呵地高高举起手,故意大声说:“船见老师!摇杏这些天心里一直在想男人!所以没心情念书!”
她揶揄的话令教室里的气氛变得轻松不少,班上的学生都笑了出来。
唯独朝空摇杏面红耳赤,慌慌张张地解释道:“不是的!尚子乱说话!”
“什么乱说话!学校里的枫树叶都知道你喜欢江源!”泷光尚子兴冲冲地双眼发亮,“除非你现在说不喜欢江源,那我们就相信你!”
她的话语太理所应当,反而让朝空摇杏有些不知所措。
“这有什么好解释的,我一拿江源开玩笑她就说我。”清水健翘着二郎腿起哄道,“这叫什么.呃.一叶落知天下秋!好!我说的真好!!”
“我我.”
朝空摇杏害臊地低头窥伺着江源慎表情的模样,像极了渴望主人来摆平一切的小宠物,可爱极了。
她柔顺的头发在日光照耀下,变成了咖啡色,江源慎只觉得有趣。
“ok!泷光警探一分钟破案系列!哼哼——”泷光尚子抬起手,手指捏着头顶上的虚空鸭舌帽。
“泷光少说话!别以为考个十五就能这样。”船见明里微微眯眼,“还有你清水,多努力点有进步的这回。”
“不是的老师,我就算考个倒数十五也还是这样。”
“什么?我竟然还有的救?”
船见明里没理会他们,视线径直落在朝空摇杏身上说:“摇杏,你为什么变成这样,你自己心里有数吗?”
“.有。”
“觉得内疚的话就化内疚为动力,加倍努力学习,重新调整。”
“嗯。”
船见明里随即又开始点名说另外的同学,朝空摇杏终于松了口气。
“需要帮忙吗?”江源慎低声问她。
朝空摇杏始终低着头,双手揉捏着小小的白色橡皮,像在探寻着它的真面目般,不断地在上面搓出橡皮泥。
“我通常都考的很好的.”她委屈地撅起下巴。
她流露的语气带着苦涩,看来这次月考成绩的失利着实对她造成了不小的心理影响。
也是,前些天发生的事情实在是太多。
江源慎脸色一凛,咂了咂舌说:“那这次是作弊失败了?”
她疑惑地把头给歪了个十五度角。
“.我真的学习很好的。”
江源慎本还想半开玩笑的,如果继续说下去,恐怕她又会哭出来。
“有空来我家,我帮你补习。”
他的话音刚落,朝空摇杏就做出了回答。
“嗯。”
◇
早班会一下课,班上就传来了各种挖苦声。
“菜鸡!你就排在我后面吃尾气吧!”
“我对尾翼空气动力学的研究很有一套,下次必升。”
“什么玩意?我给你传纸条结果你考的比我高?你是不是背着我正经学习?!”
知鸟高中与其他学校不同,老师会把每次考试的排名张贴出来,让全体学生都有个自我定位。
江源慎没掺和进去,直接起身走出教室。
“呐呐,你听我说啊,昨天我在我家发现了一只超大的蟑螂!有我一个小拇指那么大!”
“不是吧?现在就有蟑螂了吗?”
“对啊!可把我吓死了,我急忙拿起我弟的鞋子拍死它了。”
“哇,你弟弟的鞋子好厉害”
泷光尚子正和春芽真美有一句没一句的在聊天,当发现朝空摇杏的目光落在要走出教室的江源慎身上的时候,顿时邪魅一笑。
她拿起桌面上的绿茶,瓶身表面覆盖着一层薄薄的冰雾。
“嘘~~”
泷光尚子一脸淫笑地将绿茶瓶放在朝空摇杏的双腿间,紧接着,贴住那稍显樱红色的肌肤。
“谁是新娘!!”
“呀——!”
突然感受到大腿内侧传来的冰凉触感,朝空摇杏像只兔子般挺直身,往前蹦了一下。
她半蹲着身子转过身,紧紧夹着裙下的双腿,当注意到泷光尚子拿着绿茶瓶奸笑的时候,顿时涨红了脸。
“泷光!尚——子!”
“朝!空!摇!杏!”
“你死定了!”
“可我爱你啊!”
“蠢货!”
◇
樱花树的青绿嫩芽,从枝桠处肆无忌惮地探出头,盛开的紫藤花,在车棚上如同帘子铺展开来。
江源慎来到隔壁班,却发现没有静海深月的身影。
“你好,请问静海同学在吗?”他对坐在门口处的女生问。
那戴着眼镜的女生正一脸不耐烦地看着成绩单,一抬起头来,见到一位长相清秀的少年站在那儿。
宛如色彩缤纷的水彩颜料融入纯净的水面,她的心里激动的探不清颜色。
——怎么了怎么了,这不是隔壁的江源慎?看他的意思是在和自己搭讪?我要当高冷少女还是元气少女?万一他觉得辣妹更有型呢?不好啊,可是我的朋友也在暗恋他啊,难道我要横刀夺爱吗?万一他真迷上自己我要怎么和朋友交代?
哎呦算了!朋友算什么东西啊!少女的笑容必杀技!天下无敌!啾咪!
那女生面露笑颜,抬起小手提了提眼镜框说:“你是隔壁般的江源慎吗?听说你这次考的很好,差点就第一了呢。”
江源慎的手捋了捋领带,继续环顾着教室说:“嗯,请问静海同学在吗?”
“我是天雪野,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呀,我成绩也很好哦!”
她再次提了提眼镜框,视线情不自禁地落在他耳朵到脖颈的线条处,真是太俊了。
“嗯,能看出来你充满着智慧,那静海同学在哪里?”
“她下课都不在班上,你说不定能在音乐室找到她,她通常都会在那里。”有一个男生主动走过来说。
眼镜女不满地皱皱眉头。
江源慎对着他点头示意:“谢了。”
“没事。”
刚走出教室,就能听到眼镜女窃窃私语的声音。
“嘁,又一个打算跟在静海深月屁股后面的家伙。”
◇
经过架空走廊,来到社团大楼,音乐教室在四楼。
江源慎对樱花树已经没了兴趣,经过的学生们都穿着相同的制服,在他的眼中仿佛都是同一张脸。
果然和那个男生说的一样,真的在第二音乐教室里,发现了静海深月。
明明穿着一样的纯白水手制服,静海深月看上去就和其他少女不一样。
无论是遮着臀部的裙子,还是胸前的黑色蝴蝶系巾,都有一种不太合适她的感觉。
静海深月既不看书,也不玩手机,只是双手抵在大腿上,呆呆地看着木制桌面,乌黑靓丽的长发遮住了她的侧脸。
她没有目的性的身影看起来很孤独,宛如在一片灰色汪洋中,仅此一艘的雪白帆船。
江源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地模样走进教室,从桌下能窥伺她那双白皙修长的美腿,白色的室内鞋没有一点污痕。
发现他走进来的静海深月,也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说:“我以为你会早到。”
“我还是找人问的。”江源慎坐在椅子上,和她隔着一个过道。
——先不提时间回溯的事情好了。
静海深月转过头,小脸蛋对着他说:“我以为这是公开的信息。”
“或许我还没融入这个所谓的公开环境。”江源慎的手指轻轻摩挲着木桌上的划痕,“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有的同学视力不好,觉得我的背影碍眼,有的同学眼神下流.”静海深月的小手抵住下巴,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总之在教室里也没有人敢和我搭话,在哪里都一样。”
江源慎看了看四周,这间音乐室似乎没在启用,连钢琴都没有。
“因为伊藤学长?还是因为你是皇后?”
“不清楚,这难道就是书上所说从小就是美人胚子的烦恼?美只会带来不幸?”
江源慎嘴角一抽,温柔的呵呵笑着,缓和着气氛。
“.你找我有事?”
静海深月抬起手指,将脸颊的发丝拢到小耳后:“我们不是约定过了吗?”
江源慎摁压划痕的力道不禁加重。
——她果然存有记忆?现在自己还要装蒜?
“哦,你说那个。”他模棱两可地说。
“你看见了吧?”静海深月站起身来,裙摆随着大腿而微微起伏。
“嗯?”
江源慎目睹着她来到最靠近过道的椅子上,捂裙坐下。
“虽然那天下了很大的雨,但我放飞的第一盏天灯就是你妹妹江源京子的,她是叫这个名字?”
静海深月修长的手脚纤细白嫩,工艺品般雕琢的脸格外精致。
她的美有些不食人间烟火,有些异于常人,怪不得每一个与她擦肩而过的人,无不一脸惊奇地凝视着她。
“谢谢。”
江源慎的脑袋咕噜咕噜的冒着沸腾的泡泡,自己没想到静海深月还记得这件事,心中似乎有一颗齿轮被「喀嚓」嵌上了。
“我和你约定好的,没什么谢谢的,不要以为我没做到。”
凛然的嗓音在身边响起,那是沉着冷静,充满着自信的声音。
江源慎紧紧挨着椅背,从教学楼时不时传来学生们的嬉闹声,在独有两人的音乐教室里荡漾。
“因为下雨,岛民有为难你?”
“你为什么也离我那么远?在害怕我?”静海深月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地盯着江源慎。
江源慎的右手轻飘飘地抓住一把空气,没丝毫迟疑地起身,坐在最靠近过道的那个座位上。
“没在害怕。”
“你刚刚说什么?”静海深月松开樱色的小嘴问。
“天灯的事,岛民有为难你?”
“没有,他们也不敢吧。”
“也是。”
哪一个岛民,敢对皇后发脾气呢?
“你考试怎么样?”她突然问。
“第二。”
“我第一。”
“炫耀?”
“嗯。”她点点头,“对了,在你看来朝空摇杏是怎么样的人?”
“怎样是指”
“比如说她很开朗对吧?还很讲礼貌,同时也很亲近人,她小时候就是这样吧?”
“你很了解她?”
“都是一个岛上的,总会遇见。”
“那你有见过我?”
“有,你们两个人几乎每天都在一起,在岛上跑来跑去的,想不见的话太难了。”
“这样,我没见过你。”
“你们是男女朋友?”
“.还不是。”
“这样,她和你同班了后是不是出现了成绩变差的现象?”
“我是罪魁祸首?”
“是吗?我可没有这个意思,你的被害妄想症有些重。”静海深月的嘴角以毫米的距离上扬。
两人的聊天没有任何目的,只是普通的闲聊,普通到无聊。
一直到上课铃响起,静海深月才站起身。
“我又要回去了——”
“静海同学?”
“怎么了?”
“我和你的约定真的没事了?”
“约定?我们不是都做完了?”
静海深月的表情,似乎真的没明白江源慎究竟说的是什么
仅此一瞬间,江源慎才明白她真的没有任何记忆,只有自己携带着记忆。
“.”
“难道你还想做什么?可是祭典已经过去,我不清楚我还能帮你什么。”静海深月困惑地皱着眉头。
江源慎的脑海中,浮现出静海深月在地板上,凝视着自己的那副冷静表情。
「离开知鸟岛」。
但现在放弃约定,也许还能过上平静的生活.
然而,记忆中又浮现出那一盏远去的天灯,那估计是那天唯一一盏离开知鸟岛的天灯。
想安然去过日常生活的想法,像一张被烈焰吞噬的纸,烧的一点都不剩。
“静海同学,你真的想离开知鸟岛?”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她。
静海深月冷艳的双眸流露出光芒,她朱唇微张,里面的热气从齿缝溜走。
“你有秘密基地吗?”她说。
“秘密基地?”江源慎迟疑了会儿,开口说,“我和摇杏以前把一个公园当做秘密基地,只是不知道那个公园还在不在。”
“我要的,不是你和她的秘密基地。”
静海深月竖起纤细的食指,清冷的嗓音从白皙的喉咙中跃出,
“我要的,是我和你的秘密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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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谢书友20230514012706745的盟主(怕了都),epicwimp给「静海深月」的打赏,感谢loveviolet、书友20230514012706745、迷失在秦朝、夏倖天、书友160706132307362、ai清决、盛爸爸、青空与地平线、议会观察者、epicwimp、冰华not、追梦的鸭子、浅笑弯弯荷、书友20220624183154899、k1redtie、绝云气而负青天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
(本章完)
摆烂证
今天偷偷瞒着老板顺路去了江门,吃了高启强爱吃的猪脚面。
然后最近涉及的行业行情不好,压力很大,和同事在那里一边逛一边讨论了一天。
六点多才回到公司,管理层又临时通知要开会,现在才回到家。
说摆烂证。
从开书到现在,一天假都还没请(真的!我从开书到现在从没断更!)。
其实也不是故意休息一天,早就有存稿了,但回来后又看了一遍,发现写的并不是很满意。
因为接下去是很重要的章节,所以需要仔细斟酌,现在还在码字修改呢。
提一嘴,每个人的评论我都有看,有人夸我我就很开心,有人说菜我就掉小珍珠,现在成绩在稳步上升,真的很感谢大家,特别是有帮忙宣传的。
如果不出意外,凌晨会先发一章,请大家多多支持,谢谢。
「黑丝裤袜里的纯白是人类的瑰宝!」
愚鹅。
52.我可没那么说过
水田的气息渗透到每个细胞,近处的农夫终于站起身,野草焚烧发出的声音像极了跳跳糖,一阵噼里啪啦。
「我要的,是我和你的秘密基地」
「等到了那里,我们再仔细聊」
——可秘密基地到底要选哪里呢?
“摇杏,你书包是不是厚了很多?”
下午放学,江源慎推着自行车望向身边的朝空摇杏,索性先不去想秘密基地的事。
她平时都是双手拎着包的,现在却抵在肩上。
“我准备认真读书了,把之前丢的全部补回来,下次考试要考进前十。”
“你是认真的?”
“我很认真的,下个月就要填进路表了,我想去更好的地方。”
“还有时间,当然,你能按照我当天说的地方都去一遍,我会很高兴的。”
“可我没钱欸。”
“好耶,我也没钱,现在还是负债情况。”
“负债.说起来我没怎么和黑泽同学说过话,她看起来好像是个.”
朝空摇杏细致的手指轻轻掐着灰色的肩带,不明就里地歪着头,思索半天才挤出话来,
“.是个看上去有钱有势的大小姐。”
——这不是和没说一样。
“她就是有钱有势的大小姐。”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的脚步没有半点迟疑,随着裙摆的每一次晃动,隐约可见白里透红的大腿上有肿起的红色痕迹。
“对啊你瞧,她那天都敢那么直白地骂镇长,如果是我哪里敢。”
车轮在街道上发出单调的「叽叽」声。
“这有什么,我还重重打了镇长一拳。”江源慎盯着她时不时露出的大腿,那是被虫子叮了?
“真的假的?!”朝空摇杏错愕地转头,声线提高了八度。
“当然是真的,他眼镜都被我打飞了。”
“为什么打他啊?”朝空摇杏好像还是一副不太能理解状况的模样,“我们可惹不起镇长,还好柏源叔叔”
她话说到一半忽然垂下眼帘,手指不安地在肩带上捏来捏去,
“小慎?”
“嗯?”
“为什么柏源叔叔对你这么好?”
江源慎继续推着自行车往前走,下意识地张开嘴巴却只能发出气音,无法化为言语的感情从唇角边滑出,散落一地。
估计是因为梓川孝空,又或者是因为他的女儿,黑泽怜爱。
“会吗?”他故作不理解地询问。
朝空摇杏赶紧在嘴角堆出笑容,步伐不经意间迈大,渐渐的和江源慎的影子拉开距离。
“嗯!他会跟你打招呼,很温柔不是吗?还帮你解决那些难事。”
像掩饰尴尬的小孩子一样,她乐福鞋踩踏柏油地的声音重了不少,胸前不谙世事的黑色蝴蝶系巾,在眼中轻微跃动。
江源慎加快步伐赶上,自行车链条的声音愈发清脆。
“梓川曾经在他手下工作,因为看在他的面子上所以才帮我的。”
染上秸秆气味的空气从田地偷溜过来,远方逐渐在暖阳下融化的大海,漂泊着一片灿金。
在可见的淡白烟雾飘来的空间里,少女逃似地转过身,往后退了一步。
“真的呀?”
“当然真的,对了,还记得那只金毛吗,黑泽同学养的。”
“她养的?”
“嗯,你不是说要交朋友?改天可以认识下。”
“……这个……我感觉和她合不来……”
“可以试试。”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随即咧嘴一笑,粉嫩的唇内,露出洁白的牙齿。
她微微仰起头,看着云卷云舒的天空装模作样地说:
“好吧,哇,不过我真的好羡慕啊!她好自信,身材又好,家里人也很宠她,嗯~光想想就好嫉妒!站在她身边总感觉就输了一大截!”
听着她的话,江源慎的体内冒出浑浊的感情,在近乎十万公里的毛细血管里流窜。
朝空摇杏的脸上加深了笑意,略显揶揄地说:
“小慎,人家对你那么好一定对你也很中意,你好好表现哦!说不定能当一个上门女婿!将来一定要多多关照我哦!”
“那摇杏你是希望我和黑泽同学在一起?”
朝空摇杏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在阳光下,浅褐色的眼瞳流淌出落寞的光芒。
“.我可没有那么说过。”
她有些不高兴的再次迈步走开,
江源慎往前走,忽然听到朝空摇杏的呼喊。
“啊!我好想变得厉害!超厉害——!”
“多多加油,考进前五,我带你出岛玩,看是去东京还是名古屋。”
“不要!仔细想想前五的工程量太大了!”
“正常人在这种气氛下,哪怕说前三也会开朗接受。”
“但我说的都是实话耶,就连尚子都是个有文化的变态!”
又起风了,烧秸秆的白色雾气团像坠落的云,两人终于快步走起来。
◇
送朝空摇杏回家后,江源慎骑上自行车,一路往家的方向开。
他本以为朝空摇杏会和自己一起回去,但她似乎真的调整好情绪,准备接受已经发生的事情。
「可以继续来我家过夜的」
「.我是想,但我今天必须和我父亲说清楚」
「不用太着急,如果你心情不好打我家的座机,我来接你」
「好」
纵使江源慎想让她循序渐进,但她的回答依然没改变。
回到家,将自行车推进车库,准备进入房子的时候,发现门半掩着没有关。
江源慎推开门,在玄关脱下鞋子,踏上地板。
不知什么时候回来的梓川孝空正坐在沙发上,手里捧着超市里卖的打折便当。
“回来了?”
“嗯。”
“给你买了弹珠汽水。”他从购物袋里拿出一瓶弹珠汽水。
“好。”
江源慎坐在他对面,取过弹珠汽水瓶,这才发现不是玻璃瓶而是塑胶瓶。
梓川孝空吃便当的神情比平时更加认真,也隐隐比平时更加寂寞。
“江源你可真能干,下雨天敢那么冲。”他突然说。
“我可能是太拼了吧。”
“或许你体内,有一种光芒能改变我。”
“这话让我太冷了,以后不要再说。”
“习惯了,曾经在报社工作总喜欢写一些文艺点的结语。”
“晚上要吃些什么?”
“有肉的话最好了。”
“行。”
江源慎没拧开弹珠汽水,而是直接起身去看冰箱里还剩什么食材。
自然而然地进行日常对话的两人,让梓川孝空加深了眉头间的褶皱。
“江源,你没有什么要问我的?”
“我只是在想,如果你今天不主动说出来,我一辈子都不会原谅你。”
江源慎蹲下身,取出一盒速冻饺子,猪肉玉米馅的。
梓川孝空悄悄地呼出一口气,一脸难以启齿的扭动着身体,半响后才下定决定似地抬起头。
“江源,我知道在你眼里我很无理取闹,但我没有办法”
江源慎故作不在乎地听着他和之前一样,说着信息量极大的话,时不时露出敷衍的笑容。
(本章完)
53.我们的秘密基地
宛如当初在祭典上一样,江源慎仿佛从头到尾都在看另一个世界里发生的事情。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墙外一步步往上爬的阴影,蹑手蹑脚地探进屋内。
“为什么你不惊讶?”梓川孝空身上的汗水急速冷却,困惑地凝视着他。
“那你要我怎么办?要不要我把摇杏她们请过来一趟?然后大吵大闹,说你们竟然做出这种事情?”
“.”
“那你接下去要怎么办?”
“我最近这段时间不能继续待在知鸟岛。”梓川孝空的气息宛如病了三天三夜的黑猩猩,“我会给你留下些钱,如果你认识像圣母玛利亚一样温柔的阿姨,也可以去和她住。”
“我不认识圣母玛利亚的阿姨。”江源慎的心情忽然坠的更深,“如果有的话,我只认识中菜阿姨。”
他一说完,梓川孝空立刻露出欲哭无泪的表情。
“江源,我一直觉得你是非常纯粹,有着柔和心灵的少年,如果你觉得这里让人不舒服,太压抑,完全可以离开。”
江源慎瞥了他一眼,回应一句便转身上了楼。
“饺子,再不吃就烂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二十分,江源慎骑着有后座的自行车出了门,只不过没有往学校,而是往朝空摇杏的家。
悠闲的风从指缝溜走,此时,一个匆忙的脚步声接近。
“小慎,你起好早。”
眼前站着的少女是朝空摇杏,她双手提着浅褐色的肩包,裙下是毫不掩饰的健康双腿。
“你脸很红喔。”
“我发现起晚了,所以赶路跑过来。”
“我在窗前苦苦等你二十分钟。”江源慎以一副闺中怨妇的口吻说。
“那没办法啊我昨晚学习学到很晚。”她一脸为难地笑道。
江源慎目不转睛地盯着朝空摇杏,她的精气神看上去很好,显露出的元气貌似都是真切的。
“怎、怎么了?”她有些别扭地晃了晃身子,伏下漂亮的黑色睫毛。
“你是不是变好看了?”
“别这么说啦!”朝空摇杏微微红着脸,小手捏着大腿说,“我还感觉我的大腿变胖了点。”
“哪儿有,本来就”
察觉到江源慎话语的朝空摇杏,投来视线警告。
“.挺瘦的。”
“啊!对了!我昨晚睡觉的时候,突然想起来尚子给我的和服还在二手店铺里!”朝空摇杏睁大了双眼说。
“估计被买走了。”
“不行不行,现在赶紧过去拿!”
“老板娘早上八点才开店喔。”
“那那中午再去,不行不行,要先去告诉她不能卖掉!”
◇
今天天气很好,海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能远眺到新潟市的轮廓。
先去了二手店铺,往门缝底下塞了纸条,两人就来到知鸟高中。
少女们略短的裙摆随风轻飘,露出白皙的双腿,宛如奶油醇厚的颜色——
是青春无敌。
“江源同学!摇杏我们拿走咯?”
“我又不是物品!”
“废话少说,早班会还早,赶紧去换衣服。”
“真的是——”
还没上教学楼,朝空摇杏就被篮球部的女生们借走了,她们似乎很享受这个羞涩少女的反应。
江源慎瞧了一眼,倾斜而下的阳光充满暖意,密不透风地覆盖住她们的身影。
穿好室内鞋,沿着楼梯往上走。
“呵,你每天都要和青梅一起上学啊?生活过的真开心啊。”
那是熟悉的甜美嗓音,江源慎往旁边望去,双手抱臂的黑泽怜爱正倚着窗户站着。
晨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体的轮廓描上一道柔和的光晕,胸前飘着黑色的缎带,裙下是黑丝裤袜,隐约可见下面包裹着的肌肤颜色。
她宛如是世界花圃中独秀的白玫瑰,是万花中的蓓蕾。
几乎每一个学生经过时,都会情不自禁地投来目光
因为黑泽怜爱穿的是知鸟高中的水手制服,什么时候来了这么漂亮的少女。
——她果然还是转学过来了。
江源慎停下脚步,那一天也许会成为自己难忘的日子,那天的黑泽怜爱耀眼、纯洁且珍贵。
“你那个遗憾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傲娇也要有个限度。”他轻笑道。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在阳光下显得铅灰色的发丝从肩上滑落,微微挺起酥软的胸部。
“你说话注意点,我家有养狗。”
“我家有养猫。”
“猫?得了吧,你根本就没有养猫,我都知道。”
“是吗?那我等等去买一只。”
“.蠢货。”黑泽怜爱纤细的手指轻轻敲点着手臂,张开樱唇说,“那些人有没有找你麻烦?”
江源慎上下打量着她的衣着说:“黑泽同学,我觉得你穿水手制服挺好看的。”
“.”
黑泽怜爱的神态忽然一顿,看着少年的表情从困惑转为惊讶,然后故作平静,内心宛若在风的吹拂下,时不时改变形状的皎洁白云。
“嘛、嘛!本小姐穿什么都好看,岛上的土包子怎么能和我比?”
心底逐渐一点一滴渗出带些暖意的感情,一团阳光洒落在她略显滚烫的脸颊上。
黑泽怜爱正想分析这到底是何种感情时——
“看上去像个乖乖女,所以请你在知鸟岛也乖乖的。”
因为记忆中她都是穿西式制服,现在一穿水手服,就觉得她像单纯的小女孩。
听着江源慎的话,黑泽怜爱的眉头一皱,反射性地挑嘴冷笑:“就凭你也能管我?”
“不行。”
“那就是咯。”
“对了,你家住哪儿?”
黑泽怜爱愣了下,随即抬手捋了捋长发,瞥开视线刻意提高声调说:
“加茂湖边,城之上公园旁,一栋欧式两层别墅,从学校出门坐大巴可以在福埔公园站下,往前走五十米就能看见了,如果坐电车要坐到安照寺站,出站往左手边,能看见一家理发店,往里拐就能看见了,门牌挂着「黑泽」,里面的院子打理的很漂亮——”
她摆出毫不在意的小脸,却又把话说的明明白白,唯恐遗漏了什么。
“行,我改天去找你。”
江源慎点点头,改天带朝空摇杏一起去。
黑泽怜爱微微抿起下唇,裙下的双腿交叉着,小脸樱红不以为然地说:
“喔。”
“那我先回班了。”
“嗯。”
“黑泽同学,你性格好了不少嘛。”
冷不丁地被江源慎这么一说,宛如直击腼腆的核心,黑泽怜爱的小脸倏然红了起来,握紧拳头。
“江源慎,我是不是给你面子了?!”
“确实,一想到你成为乖乖女就挺奇怪的,像凯鲨摇身一变成了江豚。”
“.我是不是太给你好脸色了!”黑泽怜爱突然抬起右手,狠狠捏住江源慎的鼻子,用力地往上揪。
“啊疼疼疼疼——!说了疼了!”江源慎抓住她纤细的手臂,不停挣扎。
见他一副似乎随时会离开地面的模样,黑泽怜爱松开手忍不住笑出声:
“以后在我面前说话做事要走心!”
“我一直在走心啊。”江源慎揉着鼻子说。
“哼,我一点都没感受到!”黑泽怜爱先前捏着他鼻子的双指摩挲着,嘴角一扬说,“我来知鸟岛不久,对这里不了解你有空带我出去玩。”
“别看我出生在这里,但知鸟岛这些年发展太快,我对这里也不是很明白”
“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你搜不就好了!总之准备好就给我消息!再说了,这是你欠我的!不准反驳不准找借口!”
黑泽怜爱纤长睫毛下,有如宝石的双眸微微眯起,说完便愉快地勾起嘴角要离开。
仿佛夜色般的长发,掠过江源慎的身边。
没走出几步,她突然转过身,伸出白皙的手指说:
“本小姐不想看见不会打扮的乡下女。”
◇
在一整天的课上,江源慎都在想着和静海深月的「秘密基地」。
当他无聊到咬破嘴内的皮,尝到从中流出的鲜血味道时,突然想到了一个地方。
◇
下午放学,身边的静海深月微微皱眉,水晶般清澈的眸子,正夹杂着无法理解的情绪,凝望着眼前的景物。
“这就是你说的秘密基地?”
“对,秘密基地。”江源慎双手叉腰,颇为骄傲。
静海深月轻吁了一口热气,抬起小手捏住精致的鼻梁。
“废铁厂?”
“废铁厂。”
眼前,是外围荒草丛生的废弃铁厂。
没有票票了,要掉珍珠了
(本章完)
54.依赖别人的牺牲,继续生活
知鸟岛的景色,在夕阳下宛如涂抹上蜂蜜,连雪白的云朵,也逐渐染上了如锈迹般斑驳的绯色。
耳廓中,鸟鸣、风声、海浪声的存在分外平均,谁也不让着谁压过一头。
唯独眼前的废弃铁厂,如同一具被屠宰殆尽的怪兽尸体,以不管是皇后还是任何人都撼动不了的坚毅,数年如一日地俯卧在这里。
“为什么经过思考的你会选这里?”静海深月问。
“你这么夸奖,我也很为难。”江源慎说。
“我没在夸奖你。”
“因为不出意外,这里就我和你,我们谈事不会有人打扰。”
静海深月自嘲地哼笑:“听你这么说,我好像很容易被男生拐走?”
江源慎耸耸肩,踏出脚步往钢铁怪兽的躯壳走去。
“那你跟不跟我进来?”
“进,当然进。”
静海深月迈开裙下的双腿,踩在江源慎路过的土石上,铅灰色的长发微微摆动。
两人走到一处栅栏门前,旁边是一间保安室,那是用木板和铁皮搭建成的小屋子,里面空荡荡的。
现在只要微微一弯腰,就能从栅栏下过去,进到废弃铁厂里。
“江源同学。”她突然开口说话。
“嗯?”
“朝空同学愿意放你出来和我见面?”
“「放」是什么意思?我是平日里系着绳索的宠物?”江源慎吐槽着蹲下身,从栅栏底下穿过去。
静海深月紧跟上去,将书包揣在怀里穿过栅栏。
“她似乎不喜欢你和我太过接近,从一开始就是这样。”她立直了身,将垂落至胸前的长发拨弄到腰后。
其实下午放学时,朝空摇杏有过来找他,说要留在学校里补习——
「我和你一起留下来吧。」
「不用,我自己就可以,你不用专门留下来陪我的。」
「不想我教你?还是觉得我不行?」
「没有你我也能学好.当然不是说我不需要你的意思.只是」
江源慎感觉她的内心还是有些害怕,那是太过关照自己的想法。
既想表现的坚强,又不想让他生出误解的想法而努力辩解,这种奇迹般的事情实在有点难以置信。
“我觉得她已经没问题了。”江源慎说。
“她亲口和你说的?”静海深月不明就里地侧着头,双眸澄澈通透。
“我的推测。”
“你的一己之见?”
“算是,但我心里有底,不会再出事了。”
废铁厂里空旷的寒气逼人。
江源慎环顾四周,从小他和朝空摇杏一靠近这里就会被大叔赶走,没想到时隔数年成功进来,但这里已廖无人烟。
一眼望去,地面上到处都是散落的枝叶以及土石瓦砾,站在这里,脑海中自行脑补出工人来来往往的景象。
长十多米的地磅,孤零零地被各种厚度不一的铁片压在底下,四周尽是一片凄凉。
“我们去那里。”
江源慎指着一栋废弃的二层办公楼,零星残缺的玻璃,在阳光中闪耀。
静海深月面无表情地点头,继续跟在他后面。
办公楼的铁门早已就锈迹斑斑,就连门上的玻璃都被震碎。
江源慎摁住把手,使力往下一摁,能感受到不小的阻力,但门还是被开了。
空间挺大,一层里的东西被搬空,只剩下挨着墙壁铁架和办公桌,以及几把乱放着的单人椅。
椅子的外包皮已破损的不成样,里面的海绵都冒出了头。
“改天我找个时间过来稍微打扫一下,估计就没问题了。”
里面的情况比江源慎想象中的要好很多,他本以为因为地震,里面会破损不堪,甚至走不动路。
有些窗户已经没了玻璃,能探见绯色天空的深处,爪痕一般的白色纹理延伸开来,好像随时会从无玻璃的窗口伸进。
“你怎么突然想带我离开知鸟岛?”静海深月突然间嘟嘟囔囔地开口了。
没有任何多余的话,一下子就进入了主题。
江源慎一转身,发现她从裙摆隐匿的裙兜里取出手帕,轻轻拍打着单人椅上的灰尘。
紧接着,双手捂住覆盖臀部的裙摆,坐在椅子上,像个雏人偶般,端端正正地凝望着他。
在死亡的建筑怪兽体内,她宛如一朵凛然盛开的木兰花。
见她如此直白,江源慎也没有墨迹。
“祭典那一天,摇杏自杀了。”
说出这句话的瞬间,还有点心荡神驰,他感觉到自己正在说十分重要的事情,不由得紧张起来。
“.”
静海深月的小脸掠过一丝惊讶,小嘴闭紧,视线却不知飘忽到了何处。
漫长的沉默降临,黏糊糊的气氛掺杂着铁锈味,涌入鼻腔。
江源慎想打破这份沉寂,然而望向她时,心中有股莫名的悸动——
眼前的少女宛如精心养护的花朵盆栽,让人只想静静等候着它盛开。
接着,从静海深月口中娓娓道来的话语,轻盈得令人匪夷所思。
“她现在还活着,是因为我使用了能力让你回到过去,你因此拯救了朝空同学,如果不出意外,当时我提出的条件是,你要带我离开知鸟岛?”
江源慎却忽然有些不安。
她这幅态度,带给自己的感觉仿佛是她一方面觉得不可能,一方面又觉得早会发生这种事情。
窗外,白云像冰淇淋一般,袅然飘荡。
“还有更具体的吗?”
从窗外吹进的风压吹动了静海深月的刘海。
江源慎点点头,将朝空摇杏自杀后,一直到静海深月来他家的事说了一遍。
除了黑泽怜爱。
“我真这么做了?”静海深月皱着眉头。
耳中传来「嘎吱」「嘎吱」的声响,是怪兽残缺的钢铁肢体,在风中微微摇摆。
“谢谢你。”
江源慎从声带挤出来的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
“不用谢我。”
静海深月凝视着江源慎的脸颊,她语气中透露着一丝想让自身都相信的坚定,
“我的心情你可能不会理解,但我想告诉你,如果现在发生了那种事,我绝对不可能帮你。”
“可你已经帮了我。”
“或许那时的我不忍心冷眼旁观,所以想做些什么。”
“所以你帮了我?”
“没错。”静海深月的双手轻轻捋平裙摆,露出与平常无异的笑容说,“听上去有些愚蠢,但没经历过这些事情的话是无法体会其中的心情,就连我也无法例外。”
现在的静海深月摆出漠不关心,置身事外的模样,那是因为现在的朝空摇杏依然存在,江源慎口中所说的,只是一个遥远的故事。
“抱歉,让你费心。”
“朝空摇杏是个好孩子。”静海深月抬起手,捋起发丝拢到耳后,露出白皙可人的小脸蛋。
江源慎看着她的脸,好像正处在蒸笼里的圆润白馒头,指头轻轻一触就会陷下去,松开又弹出来。
静海深月感受到他的视线,合拢着裙下美腿说:“我清楚你现在想对我做些什么,但可惜,你胆子很小。”
“你这是什么过分的话.”
“连亲我都不敢的男生,还能对我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她的唇缝释放着嘲笑意味的叹息。
“.谁知道你和多少人亲过了?”
从窗外泼洒进来的阳光勾勒出她的轮廓,阴影在裙子下的柔嫩长腿中间扩大范围。
“我受到保护,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
“好可怜。”
“.蠢蛋。”静海深月忽然吊起眉梢瞪了他一眼,双手抱臂说,“现在的情况是,我想离开知鸟岛,但我不确定能不能离开。”
她轻骂了一句就又开始说正事,让江源慎也不知是去反驳还是跟着聊正事。
“你想坐汽船离开还是坐飞机?”
还是选择了聊正事。
“飞机?”静海深月微微歪着头说,“知鸟岛上可没有客运机场。”
“地图上不是有一个吗?”
“你说的是知鸟空港?”
“嗯。”
“那是企业机场,我们这些外人根本进不去。”静海深月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抵住下巴说,“而且我说的是不确定能不能离开,不是怎么离开。”
江源慎扶着额头说:“你说仔细点。”
“我从母亲那里听说的,皇后一旦使用能力,都会付出代价。”静海深月以充满肯定的口吻这么说,“时间越长、改变的越多,代价越大。”
“皇后使用能力会付出代价?是什么代价?”
江源慎惊讶的反问。
“对,代价。”静海深月微微垂低纤长的睫毛说,“我成为皇后以来小心翼翼从未使用过能力,直到祭典发生的事情让我的心情很沉闷,不受控制”
“于是下起了暴雨?”
“对,但是代价我以前始终不知道是什么,直到现在都不敢太确定。”
静海深月轻轻叹了一口气,其中夹杂着苍白无奈的气息,
江源慎的思绪宛如紫藤花般蔓延,身体感觉好重,情不自禁地坐在满是灰尘的椅子上。
“你的母亲也是皇后,还有和你说过什么?”
“没,她从未和我说过皇后的事情,代价这件事,也是我偷偷听来的。”
静海深月的呼吸倏然变得沉重,纯白色的布料被抓出褶皱,
“虽说是母亲,但我和她合不来,也没多说什么话。”
“整理现状,也就是说,你想离开但因为代价而无法离开”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恍然大悟地抬起眉眼和她对上视线,呼吸在那一刹那停顿,
“静海同学,你其实已经大概猜到了代价是什么?”
“.”
两人的视线透过被光线包裹的尘霭,在其中纠缠,静海深月瞳孔内的光,在微微闪烁。
大概是因为紧张,为了压抑这份难以言喻的心情,江源慎反复深呼吸。
那个词汇,宛如烧开的热水,伴随着滚烫的气泡不断地在脑海中迸散。
对视的两人,不约而同地张唇。
“地震。”
“地震。”
简单的词汇,却散发出震慑人心的压迫感,江源慎不由得屏住呼吸。
全身的血液都在疯了般腾涌,随时会被这股热浪吞噬,山崩地裂的感觉深入骨髓,记忆中的地震场景如利刃般锋利。
他咽了一口唾沫,试图压下紧张感,但还是会被吓到。
“我随时能离开,但我不确定能不能离开。”
静海深月冷静的声音把飘飘然的江源慎拉回现实。
“.”
江源慎十指交错抵在额前,她大可以独自一人离开,可如果是真的,那岛上的岛民又该怎么办。
但是,上一任皇后,却做出了那样的选择。
大地震,难道是上一任皇后使用能力后,所付出的代价?
“对了,你听说了没,那个大废墟要拿去开发。”
在光与尘霭相接的空间里,静海深月喃喃细语般地说。
江源慎愣了会儿,心脏突然开始剧烈跳动,大脑宛如被扑上了一层厚重的油漆。
“开发?”
“嗯,听我父亲说要建一个很大的购物广场,还有写字楼什么的。”
她的眼神深邃地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
“但这些要让岛民决定,过些天他会在一些地方展开宣传,让岛民支持他这一项决定。”
“是吗.”
静海深月将黑发捋到耳后,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说:“江源你会支持吗?
江源慎露出筋疲力尽的表情,双手置在双膝上,缓缓吐出一口气。
窗外,噪鹃的音色如裂帛般破空而起,又如退潮般逐渐变弱。
“废墟开发.”
他以自言自语的音量轻声呢喃,心中产生的第一想法是强烈的拒绝。
但冷静下来,又不得不思考——
镇长有什么错?将岛上荒废的土地进行利用,促进当地经济增长。
岛民又有什么错?在亲人死去的土地上建起与金钱挂钩的广场,心里势必难以接受。
金钱、未来发展之类的事情根本无所谓,唯有亲人的念想才是永恒。
能这么想的,叫做家人。
可为了更好的未来不得不选择放弃,这叫生活。
将心意传达给早已不留存于世的亲人重要,还是珍惜目前的人生更加重要?机会说不定仅此一次。
到底哪些事情是理所当然的?
季节只会残忍地自顾自回旋,冬天过去,新的春天又来了。
“不觉得很奇怪吗?大家在生时都在互相践踏着对方生活,之后还要依赖别人的牺牲继续生活。”
静海深月说这句话时在轻笑着,但这句话还是对江源慎产生了不小的震撼。
知鸟岛,不就是这样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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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55.不是我们的秘密基地
废弃铁厂内,是冰冷的寂静。
知鸟岛的西北侧海岸,是大地震后形成的风景名胜地,尖阁海崖。
那里的断崖绝壁和无数岩礁绵延近乎五十公里,沿岸建起不少的海水浴场、滨海酒店、甚至临海别墅。
一切都宛如上帝所给予的补偿,知鸟岛因为大地震变成了理想的旅游地,为生存下来的岛民提供了不少的就业契机。
向外界传出信息和被外界消费是一墙之隔的事情,在这个过程中会产生金钱纠葛,甚至会遭受抵制。
谁也不知道怎样是正确的,正因如此,才只能坚持走自己的路,直到正确。
关于废墟开发的事情说起来太复杂,也过于沉重,如果真要选择站位还是很难受。
江源慎像是要改变话题般笑了笑,眼前的静海深月宛如是被神灵附身,令人难以亲近的少女。
“静海同学,你当皇后以来,应该存了很多钱吧?”
静海深月见他没想回应,也没有多追问。
“嗯,因为父亲在不间断地给我钱。”
“哪个父亲?”
回应带来了不自然的沉默,静海深月的头微微朝着一侧倾斜,清冷的目光落在江源慎身上。
“江源同学。”
“嗯?”
“你多大?”
“已经比一百当中的前十五大了。”
“具体点。”
“十月二。”
“我九月二。”
静海深月的手背轻轻拂去披散在肩上的秀发,脸上露出挑衅般的微笑。投来的视线颇为好胜。
“十五岁的?”
“十六,我算是你的义姐,以后有什么为难的就跟姐姐我说,姐姐会帮你的。”
“我欠人三百万,好姐姐能帮我还掉吗?”
听到江源慎泄气的声音后,静海深月像忍耐头疼般摁着太阳穴。
“作为比前十五要大的男生,还是要去承担相应的责任。”
“一点都靠不住。”
江源慎轻轻一笑,自己也没想过让她帮。
忽然,他嗅到了「雨即将来临」的味道。
从窗溜进来的风混杂着土壤和铁锈的气息,那份萦绕于肺部的独特味道,是在东京之类的城市里嗅不到的。
“要下雨了。”
耳边传来少女的声音,静海深月似乎也感觉到了,只不过不清楚是不是依靠鼻子。
天空不知何时飘来厚厚的积雨云,带有湿气的风摇晃着屋顶的铁片,楼外地上的树叶被卷到空中。
咚、哒当、咚咚、啪嗒啪嗒——
连绵细雨打在铁皮瓦上,发出的声音都是沉甸甸的。
潮湿的空气从破掉的窗户钻进来,粗暴告知着室内和外界连接在一起,不知为何,沾满雨水的田埂从记忆深处浮现。
“你有带伞?”静海深月从椅子上起身,小手拍了拍裙摆。
江源慎轻轻吸一口气,再次看向窗外。
“没有。”
“那我们只能等雨停。”
她将书包放在桌子上,双手垂在身后,像只准备适应新环境的猫,在一层的办公楼来回走动着。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曾经无比希望能进到这个铁厂内部,结果现在进来了,却生不起任何去探求的心情。
“江源同学。”静海深月正站在一个泡沫棉板门前,突然转过头喊道。
“怎么了?”
“过来。”
江源慎起身走了过去,看见墙壁上挂着的是「采购部长室」。
静海深月面对着他。
“你看这个门。”
“这个门怎么了?”
江源慎单手插兜,看着眼前的泡沫棉板门,这个门只是表面镶嵌了一层铁皮,里面全部是泡沫岩棉。
正当他的视线在门上飘忽不定时,静海深月的双手摁住江源慎的头顶和下颚,引导般地轻轻转动。
江源慎的脑子里不合时宜的冒出了一句话——
「我连男生的手都没碰过。」
“蠢蛋,看这里。”
在她的手指中,感受到了如同琴键一般的冰冷,动作像在驯养狐松鼠的感觉。
静海深月的身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那是无论多坚定的意志都会凌乱的香气。
在轻盈的发丝掠过手臂的瞬间,江源慎猛然心动了下。
还来不及多回味,视线便聚集在了门把手上。
“上面没有灰尘。”静海深月喃喃细语般地说道。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她,因为积雨云遮蔽阳光,在光线逐渐稀薄的空间里,她也恰好在凝望着自己。
白皙的小脸蛋,长长的发丝从肩膀垂落到腰间,她阖嘴不言的时候,美的像雏人偶。
——她竟然会这么漂亮。
“你观察的真仔细。”
“因为头脑的构造不同吧,别人花一分钟才能发现的细节,我大概只要十秒钟。”
“.”江源慎眼角的筋肉一挑,故作不在意地伸出手去摁门把手。
往前后都推了两下。
咯噔、咯噔——
果不其然,这扇门被上锁了。
“难道这里真的有河童?”江源慎很是惊讶。
“河童?”静海深月歪着纤细的脖子。
江源慎立直了身子,单手叉腰说:
“你不知道?铁厂的地下藏着管道,河童晚上会顺着管道出去到加茂湖吓小孩,白天就沿着管道在这里躲起来。”
静海深月以看待幼稚园孩童的目光盯着他,小手捏住下巴说:“看来有人住在这里,难道是流浪汉?”
根本没理他。
“.对,可能是流浪汉。”江源慎嘴角一咧。
她绯樱色的小嘴一挑,揶揄地望着他说:“怎么?不是河童了?”
“.当然可以,只要有想象力,里面住的家伙就是河童。”江源慎以豁达的表情说。
静海深月摇了摇头说:“那这里还能算得上是秘密基地?”
江源慎往四周看了看,走到丢弃的桌椅边,打开抽屉来回翻找着。
“你在干嘛?”
“我在想,钥匙会不会就在这附近。”
“哪里会有人把钥匙放在这里?”
“我经常在电视剧看见钥匙都藏在门外的某个地方,比如花盆底下之类的。”
江源慎这么说的时候,正巧打开了一个抽屉,嘴角一扬,手从里面拿出了一个东西。
“你瞧,多看电视剧。”
他手指上拎着的,是一个小钥匙。
“你看的是什么电视剧?”静海深月一脸错愕地问。
“不记得了,好像叫《出轨》。”
“如果交了女友,请你好好交往。”
“如果是你,说不定会好好交往。”
“你现在都敢和我认真开玩笑了。”
“我都堕落到这个地步了。”
两人对彼此浅浅一笑,江源慎将钥匙用手指扶正,将它插进门锁里。
喀哒一声,门锁果然开了。
“等等——”静海深月突然开了口,那只小手丝毫不见外地握住他的手臂。
“怎么了?”
“如果他住在这里,我们是不是已经打扰到他了?”静海深月小心翼翼地说。
江源慎愣了会儿,她的表情好像有些紧张。
“你害怕被人发现我和你在一起?”
静海深月左边的眉头挑了一下。
“没有。”
“那我也没有。”
江源慎直接推开门进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只有四平左右的小房间,靠墙的位置摆放着一张旅行用折叠床,床的前方摆放着一张木椅。
左侧靠窗的位置是一个铁柜,柜子上摆着一面小镜子,还有一个极其老旧的收音机。
还是能放录音磁带的方方正正的松下老款式。
角落摆放着垃圾桶,里面套着干净的黑色垃圾袋,看来刚换过不久。
“貌似在很久以前,这里就是某个人的秘密基地了。”静海深月的手摁下墙壁上的电灯开光。
啪嚓。
狭窄的室内被明亮的灯光笼罩,她的发丝在视野中明晰可见。
“这里还有电?”
随即,静海深月露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凝视着江源慎。
江源慎点点头,环视着四周说:“这里不像一个流浪汉的家。”
“我们要不要换个秘密基地?”
静海深月看向收音机,蹲下身的片刻还不忘记捂住裙子,用腿夹住裙摆不让它下垂。
“静海同学,你是不是在害怕?”江源慎望着她裙摆下臀部的轮廓,浅浅地咧开嘴角。
“什么?”
“你害怕离开岛的企图被发现?”
江源慎瞥了静海深月一眼,她只是沉默地在拨弄着收音机上的按键。
“江源同学,这个东西要怎么弄?”
两人的小镜子里对上了眼神,能感觉到她的瞳孔伸出仿佛闪烁着迟疑不定的情绪。
江源慎走到她身边蹲下身,鼻尖再次萦绕着少女身上淡淡的清香。
“里面已经有一张录音磁带了。”他说。
“那要怎么播放?”
“这样好吗?”
“这时候有其他人的声音,我心情会好一点,哪怕是天气预报也好。”
“我让你心情不好了?”
“嗯,有点来气。”
突如其来的埋怨让江源慎有些迷惑,但他还是认真地开始播弄起按键。
上面的按键明明标识着「y」、「record」、倒三角符号是放音键、录音键是圆形图案。
江源慎有些犹豫——
她怎么可能不懂?
静海深月像是觉得蹲着累了,就又站起来几秒,接着又蹲下去。
“滋滋滋——”
录音机在拥挤的小房间里,从扩音器里传出刺耳的声响,完全盖过楼外的雨声。
“寻栞的身体越来越差”
录音磁带的一句话,就让两人的表情宛如冰晶般冻结。
这个名字是绝对不会忘记的名字,知鸟岛的上一任皇后,静海深月的母亲,夜见寻栞。
静海深月的双眸睁得大大的,呆若木鸡地凝视着老旧的收音机。
“这些天,知鸟岛连带着附近一大片区域下着暴雨,还好加茂湖已经和大海连在一起.”
“也许有一天情况会越来越糟,直到发生不明朗的事情,所以我想事先留下录音.”
“寻栞主动找到我说想要出岛,我带着她一起藏在这里,现在伊藤警官他们都在岛上找,不过他们应该不会来找这里”
“我会等寻栞的身体好转了后,再准备找个好时机出岛”
“我不会带她去什么东京,我要和她单独去一个没人知道的地方,弥补她所失去的一切.”
“滋滋滋——”
录音磁带里的话在不自然的地方戛然而止,唯有屋外的细雨始终连绵不绝,不断敲击着两人沉默的心田。
“为什么这里会有这种录音带”
江源慎怀揣着惊愕的声浪,在四平房间里掀起波澜。
他打开铁柜,发现里面有几包烟和几瓶小酒外。
伸出手一一拨弄,最后在最里面的角落找到了一个新的录音磁带。
静海深月发出了断断续续的呼吸声,但眼神却冷若冰霜。
“我回去了。”
“现在?外面还在下雨,而且这里还有一张,你不听?”
江源慎拿起录音磁带说,
“虽然不知道是谁的,但说不定能从中了解到一些「代价」的信息不是吗?”
静海深月轻轻咬着下唇,炙热的气息从唇缝漏出。
“你要听自己听吧,我回去了。”
她站起身的片刻,纤细修长的双腿一软,身体往旁边倾了倾,乐福鞋在地面上踏出不规律的步伐。
江源慎下意识地想去扶,但静海深月很快就稳住了脚步。
见她到外面拿起书包真的要直接走,江源慎皱了皱眉头,将录音带放进口袋里赶上去。
知鸟岛隐没在水雾中,上方的积雨云,看似浮游的大废墟。
绿色藤蔓和色彩鲜艳的野花宛如它的舌头,缠绕在这些被抛弃的巨大钢铁块上。
走出楼外,耳郭中掠过数不清的声响。
雨点打在地面上的声音,小鸟的啼鸣,远方汽车和电车的噪音,以及鞋子踩踏在湿漉漉地面上发出的「啪叽」声。
静海深月径直走进飘零的小雨里,这时吹起一阵强劲的风,她黑色长发随风飘扬,发丝上的雨露宛如雪花。
江源慎揣紧了口袋里的录音磁带,安安静静地跟着她走出铁厂。
她的白色短袜浸上水渍,暗沉的灰色在其中晕染开来。
两人一前一后地来到公交车站。
静海深月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抱着书包轻声说:“这个岛上的人都无比自私。”
“.”
“江源,恐怕现在的我也不例外。”
恰时,橙黄色的大巴车入站,静海深月起身直接走上去,靠着窗坐下,小脸清冷无比,眼眸中宛如积攒着冰川积雪。
江源慎默默无声地坐在过道的另一侧,宛如那天在音乐教室里一样。
路过岛上最大的加茂湖,能听见一些小男孩用全湖泊都听得见的声音哈哈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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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56.知鸟少女与东京少女
柏油路被雨淋湿成黑色,细长的坡道一路延伸,知鸟岛的雨景和东京相比起来,并没有多少色彩。
江源慎回到家时,雨小的宛如从教师手腕落下的粉笔灰,橙黄的夕阳在海面上孕育而生。
踏在小院子用鹅卵石铺垫的小道上,眼前的门突然「喀嚓」一声被打开了。
“现在才回家吗?”
站在玄关的,是穿上整洁白衬衫的梓川孝空。
他似乎刮了胡子洗了脸,面部和之前相比干净不少,让江源慎产生了一种进错家门的不安。
江源慎望着他身边的行李箱和背包,自己的左脸染上夕阳的颜色。
“要走了?”
“嗯。”梓川孝空将行李箱拎出玄关,始终低着头说,“我会先去东京待几天,这些天你一个人住。”
江源慎毫不犹豫地点点头。
“你坐什么走?”
“只能坐汽船,还有一个小时开。”
梓川孝空拉起伸缩杆,行李箱的小轮子在密集的鹅卵石上,发出「咯咯咯」的沉重声响。
“不用送我了,作为单身中年男子,在夕阳下独自离开会比较酷。”
他刻意用开玩笑的语气从江源慎的身边经过,隐隐约约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
两人原本距离仅为三米,但突然缩短为三厘米,紧接着又是三米,随着轮子跳出的声响越多,距离也越远。
江源慎转过身,在白色衬衫之下的身体,似乎比大地震见到的还要消瘦。
望着梓川孝空离开的背影,心中忽然涌起强烈的寂寞感,光是看着便使得他阵阵心痛。
——说些什么,说些什么都好.
内心在呼喊着,就连肺部都已经积攒了一大口气,随时做好了倾吐而出的准备。
随后,率先听到了梓川孝空的声音。
“我一定会再回来的,那时的我一定会有更好的办法。”
梓川孝空慢慢回过头,但不是在看江源慎,是在看知鸟岛。
他的声音平静,温柔又冰冷,那张残留着岁月痕迹的脸上没有一丝笑意,只有充满坚强意志的平静眼神。
肺部里的空气缓缓地从江源慎的唇缝溜走,世界已然被夕阳涂抹上光与影的色彩。
忽然间,一种仿佛被什么温暖东西守护着的久违感觉复苏了。
梓川孝空拉着行李箱,继续走远。
他的背影实在令人难堪寂寞,江源慎不由得呼喊着他的名字。
“孝空——”
梓川孝空没有停下脚步,只是背朝着他挥挥手。
“一路顺风——”
◇
刀具在菜砧板上,发出毫无干劲的「dododo」声。
江源慎把葱切到一半时,全然没了兴趣。
他将切好的葱套上膜放进保鲜柜里,倒上一杯麦茶,随便吃了些荞麦面,随后在这栋房里翻箱倒柜。
梓川孝空的收音机并没有带走,但是那个收音机太新了,根本没肚子吞吐录音带这种老物件。
“要去找个二手家器店了。”
江源慎将录音带放进书桌的抽屉里。
窗外的湿气很重,哪怕将门窗闭紧,将空调开到了21c,但湿润的空气还是会随着车辆行驶在路上发出的黏腻声,偷偷溜进房间。
江源慎整个人扑倒在床上,脸埋进柔软的被褥里。
第一次和梓川孝空相遇时自己还是个小男孩,他单方面的愿意接近孤身一人的自己,让自己心怀感激。
将近六年的岁月,抚平了东京时两人相处的感情起伏,但自己今天为什么没能用笑容回应他呢?
微微侧了下头,眼敛内部浮现出各种奇形怪状的花纹,那是视神经将眼球受到的压力识别为光。
一想到从今往后又必须一个人上路,江源慎的身体和灵魂,都感受到一种沉重的疲劳感。
但没办法,从现在为止,谁都不可能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既然这样,习惯失去就好。
——我到现在为止,都是这样一路过来的。
不知躺在床上多久,窗外传来摩托车的马达声,他丝毫不觉得吵闹,反而觉得安心。
◇
第一天出门,江源慎感觉季节忽然变得暧昧。
路上背着书包的孩童喷上了防汗剂,手臂和小腿肉上,有指尖印刻出的「x」形。
昨天才下过雨,今天雨的痕迹就被光擦拭地无影无踪,远方柏油路上,还出现了摇晃的海市蜃楼。
夏天即将为春天解开束缚,天气出现转变的征兆。
烈日当空,江源慎不想一到学校就汗流浃背,出门没有骑自行车。
他和朝空摇杏选择了先坐大巴去附近的电车站,再坐上电车前往学校这样的交通方式。
交通也在日益便捷,原本一小时一趟的班次,现在缩短至半小时一次,和本州岛上的一些城市没了差别。
“哇!这个遗址超像奥林匹克会场的!”
“你真是乡巴佬,这个玩意更像天空之城里的拉普达。”
“听说这里的少女雏人偶超漂亮。”
“欸?有我漂亮吗~~”
“是是是,你最漂亮!”
“不如我来当皇后好啦~~听说只有最漂亮的女生才能当皇后。”
“拜托!皇后是少女,她也一定是处女,你这个破过处的不洁女在想什么?”
“我比你好多了!我是为爱破处,你连为之奋斗的机会都没有~~哔哔哔~~”
“我保留纯真是盖亚的意志好吧!混蛋!”
电车上,对坐有三个戴着帽子的女生,起先正对着悬挂的广告指指点点,接着又开始互相笑着吐槽。
她们都怀抱着背包,看上去是来旅行的。
电车上的广告琳琅满目,各种景区美照张贴在车厢各处——
雏人偶、矿场遗址、黄金公园、尖阁湾、夫妇岩、大野龟、还愿石
其中大多景点都是在大地震中形成的,那些从山脉中分离、坠落的岩石得到了最大程度的二次利用,最终化为绘制在图纸上的绝美景点。
一想到大废墟将来会有一天也会被绘制在图纸上,并且建造起时髦的购物广场,江源慎的心中顿时羞愧难当。
“.小慎,等期中考结束了,我就陪你一起在知鸟岛上逛逛。”朝空摇杏这么说着,轻轻依偎在他的手臂旁。
轻盈的话语宛如苍蓝珍珠般的情感,在体内缓缓流淌。
“嗯。”
江源慎不由得凝望着窗外的长方形剪影——
如果这是皇后离岛产生的巨大代价,那这背后到底掩盖住了多少骇人的呼喊声,以及死难者的脸庞?
在那一瞬间,好像听到了静海深月的低喃——
「这个岛上的人都无比自私」
「江源,恐怕现在的我也不例外」
◇
来到知鸟高中,朝空摇杏没有回班级,而是说要直接去办公室找科任老师对作业。
“那我先走啦!”
朝空摇杏对江源慎说话,然而声音宛如消融在炙热的空气中,还未进入耳朵里,就失去了语言的形体。
江源慎一个人穿上室内鞋,弯腰起身的瞬间,发现静海深月不知何时正静静地站在旁边,看着他穿好鞋子。
映入眼帘的,是纤细的腰肢,裙下探出的白皙长腿,发育正美的胸部,和那张纯洁清冷的小脸蛋。
“你在的话倒是说一声。”
“我以为你早发现我了。”
她那轻盈动听的嗓音并未多做美好的情感修饰,但不知为何,光是听着就足以令人脸红心跳。
江源慎瞅了静海深月一眼,便从她身边走过上楼。
“那个录音带你听过了吗?”静海深月迈开步伐跟上,裙摆和她的发丝一样微微抚动。
她的话语,弱的像在说悄悄话。
“还没有。”
“为什么不听?”
“现在没找到合适的收音机。”
“我以为你会在那天晚上想尽办法。”
沿着楼梯往上走,空气愈发闷热。
江源慎的手指捏住领带往外拉了拉说:“你现在知道我不会了。”
静海深月望着江源慎的侧脸,他很清秀,然而脸颊却感觉残留着孩子气的柔软轮廓。
“你在生气?”一说到这里,她的嘴角情不自禁地微微一扬。
“没有喔。”
“明明在生气,像记仇的小孩子一样。”静海深月澄澈的双眸望向楼梯,拾阶而上。
江源慎心中一阵不爽,其中有被她猜中的嫌疑。
“我打算去找个二手家器店,恐怕只有那里才有能播放磁带录音带的机子。”
“也许你在街上随便找个上了年纪的爷爷,他都会大发善心给你用老款机。”静海深月的手捋着发丝说,嘴角噙笑说,“老人家最喜欢留老物件了。”
江源慎瞥了她一眼。
“我的手机丢了。”
静海深月眉头一皱。
“这确实是个大问题。”
“老人家的老手机我根本用不来,我要去买新的。”江源慎说道。
“一起?”
当静海深月的话音落下的片刻,两人的脚步忽然停下来。
在楼梯间,双手抱臂的黑泽怜爱正板着一张小脸,颇有些凶狠地瞪着江源慎,但眼敛下的卧蚕分外可爱。
“黑泽同学。”静海深月保持着最基本的礼貌问好。
黑泽怜爱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冷声咂舌道:“嘁,村姑。”
静海深月的秀眉一挑,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取代的是足以将闷热的空间都冻结的冷漠。
“黑泽同学,你在我面前到底在害怕什么?以至于你需要依靠恶劣的话语来撑腰?”
“本小姐?害怕你?”
黑泽怜爱像觉得听见了什么很搞笑的词汇,唇中吐出的话尽是戏谑,
“我从出生到现在就没有害怕的人,你一个破岛的村姑说话真不知天高地厚。”
“你爸妈呢。”江源慎在旁低声说。
黑泽怜爱倏然吊起眉梢,视线宛如利刃狠狠地刺穿江源慎的身体。
“江源慎你给我闭嘴!”
“抱歉.”
静海深月却丝毫不在乎地轻哼冷笑,转而看向江源慎说:“周末我和你一起去。”
她的语气极为真挚,逼得江源慎不得不回应。
“好。”
得到回应,静海深月看都不看黑泽怜爱一眼,径直往班级走去。
前方的走廊绽放着灿金的光芒,她的长发和白色制服,都镶上了金色边框。
视线还未从她的背影上收回,小腿就被乐福鞋狠狠踹了下。
“疼——!”
“好!你还好!你好个头!”
黑泽怜爱心浮气躁地瞪了江源慎一眼。
他蹲下身捂住小腿,因为踢中腿骨,疼痛感非同一般。
“你想做什么啊!”
黑泽怜爱宛如听见了难以置信的话,当下双手叉腰,包裹着黑丝裤袜的长腿分开。
“你问我想做什么?你的脑子是不是读书读傻了?”
江源慎惊愕地抬起头望着她。
“光生气有什么用?你就不能和我明说?”
黑泽怜爱的小脸一红,语气急促的说:“凭什么?再说了,本小姐不喜欢情感外露,自己给我理解去。”
“???”
——拜托!你这已经完全漏得光光了啊!大小姐!
“.黑泽同学。”江源慎不禁起身笑道,“楼梯间是你的刷新点?”
“刷新点?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那你就是专门在这里等我?”
黑泽怜爱的脸忽然像烧滚的热水壶一样烫,血液似乎隔着薄薄的肌肤在突突跳动。
她别过脸,夜色般的长发掠过空气,带来一阵淡淡的清香。
“真能想,我只是正巧路过。”
“那没事我走咯。”
见江源慎要走,黑泽怜爱急的耳根都红了。
“我不是说了让你理解吗!真是读书读傻了!要么就是这个岛让你变傻了!”
“我不是说了明说吗?求你了,你对我有意见就拿斧子往我心脏这里砍行吗?”
“你的意思是我无理取闹了?”
被单薄制服包裹的酥软胸部,随着黑泽怜爱的呼吸微微起伏,
“那天的地址我难道说的还不清楚?给你打电话也不接你几个意思?觉得我好欺负是吗!”
她的小脸涨地红通通的,喉咙里似乎发出黑猫般「咕噜咕噜」的声响。
猫发出那声音是舒服,但黑泽怜爱似乎就不是了。
江源慎愣了会儿,被她说的头有些懵懵的。
良久后,他才开口。
“你该不会一直在家等着我去找你吧?”
一听他这句话,黑泽怜爱的脸立马又红起来。
“你这是什么话?变态!”
她气呼呼地转身离开,路上的学生唯恐避之不及,纷纷让路。
走到一半,黑泽怜爱似乎觉得根本不够解气,又折返回来,快步走到江源慎跟前。
“本小姐最后再给你这个榆木脑袋一次机会!否则别怪我揍你!哼!”
少女说完,自顾自地回到班级,只剩下江源慎一个人站在原地郁闷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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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摆烂证
先替你们说:
啊?
——
今天本来休息,公司又安排了差事,不想去的,但为了生活还要继续去。
事先说好了晚上六点估计能回来,过去了被通知说有额外的事情要处理需要到晚上十一点,气,敢怒不敢言,离谱的是老板还是我亲舅,亲戚工真难做。
哎,那时候回去估计也没时间码字了,如果来得及就发,来不及的话……
这个月最后请一天假期。
今后每个月最多请两次假。
按照惯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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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丝裤袜里的纯白是人类的瑰宝」
愚鹅。
57.迈出最初的一步
还没到午休时间,江源慎被东京少女「辱骂」的消息已经传开。
知鸟高中的学生私底下本就流传着「东京大小姐求爱知鸟少年」,现在这么一闹,怎么看两人都是在走廊上调情,这种传言立刻被坐实。
朝空摇杏前脚拿着课本去办公室,后脚男生们就壮着胆子凑上前。
“江源,听说你和黑泽同学在交往?”
清水健率先凑过来,满脸认真地问着他。
“喂江源,你这是怎么样啊?都是一个岛上出生的我警告你啊,别拉高我们的平均值。”
“是你先告白的吗?还是她先告白的?”
班务因为早上都去操场上玩,通常都会在课间才扫地。
现在不仅不扫了,还拿着扫把、畚斗、抹布,像用刑具一样全部凑到江源慎身边。
“没,我和黑泽同学没在交往。”
江源慎套上笔帽,他现在用的只是百円店里售卖的便宜自动笔,手感确实没黑泽怜爱的那把笔好。
“但我看你在走廊上明明在和她玩啊。”
“那怎么看都不像是玩吧?”
“还有,听说你们在东京的时候一直是前后座?”
“对。”
“分班都在一个班吧?”
“为什么你们连这个也知道啊?”
男生们面面相窥——
“果然——!”
“被黑丝富家美少女倒追,这种事情我也想啊。”
“太爽了吧~~~好想被那样的大小姐踩。”
女孩子都用奇怪的视线看着聚集在江源慎周围的男生——
“男生们果然是.”
“就觉得江源没亲口承认和摇杏的关系,我还一直觉得奇怪.原来是这样.”
“那种女生.确实没办法啊”
江源慎却颇有些心不在焉——
一般来说,引人注目到黑泽怜爱这种程度,是很容易招致她人嫉妒的,会时不时发生静海深月和高崎同学之间的类似冲突。
然而黑泽怜爱并没有,相反在东京的望树私高里,相当多的学生和老师们都很喜欢她,那副充满诱惑力的身上有着不可思议的魅力。
当时的江源慎还是大意了,他将这一切都归功在黑泽怜爱生在极具权贵的家庭里,周围的人要么巴结,要么就是不敢招惹。
自从那天黑泽怜爱来自己家后,他和这个女孩之间确实有什么发生了变化,就像是0到1那样微妙的变化。
而这种变化,带给江源慎的便是对她的「宽容」,甚至连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
就在江源慎低头沉默的时候,清水健将双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以很担心的语气说道:
“江源,你和黑泽同学的事情要好好瞒着摇杏啊,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在他掌心扩散开来的热度,比夏天还要炽热。
“.说了没在交往。”江源慎的身子轻轻一斜,卸下清水健的双手。
“话说回来,前不久出了个新女优,超赞!叫什么恋桃奈?”
男生的话题倏然调转,显得莫名其妙。
“有没有照片?”
“哇塞,超大!”
“还行吧,我觉得一般。”
“是什么让你能说出这种大话啊?碧蓝航线吗?”
江源慎也加入进去,和他们聊了一会儿毫无营养的,男生之间会聊的话题。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因为不够变态,而导致不合群。
恰时手心有汗水的粘稠感,随即起身去洗手,正好买水补充糖分。
热气笼罩着白耀下的校舍,光是来到走廊上,汗水就像逃似地冒出毛孔。
江源慎刻意将领带弄的松松垮垮,手拎起衣领,温热的风搅动了空气,抚上他的脸颊。
在即将经过楼梯间的拐角时,视野内冷不防地冒出一个人影,让他倏然停下脚步。
突然停下的两双室内鞋,因为惯性作用与地板摩擦,发出尖锐磨耳的声响。
江源慎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往后退了两步。
眼前的静海深月明显被吓到了,但小脸很快也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耳边传来学生们放学后的喧闹声,唯独这里安静的不像话,他甚至感觉自己呼出的气息都是噪音。
“谢了,撞上去还挺让人头疼的。”她说。
“这周我自己去找二手家器店就好了,到时候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内容。”
静海深月叹了一口气,双手抱臂微微蹙眉说:“江源同学,你是不是被黑泽同学霸凌了?”
“.也不是,只是她也帮了我不少忙。”
她的唇瓣勾起微微的弧形,参差不齐的刘海,在那张白里透红的小脸上筛落阴影。
“所以你决定抛弃我和另一个女人去调情是吗?”
“别说的好像你是我现女友一样。”
江源慎感觉走廊的热气在侵蚀着裸露在外的肌肤,明明五月刚开始不久,为什么今天会这么热,
“话说静海你是怎么想的?”
静海深月用看傻子一般的视线看着他说:“我哪里有心思去想你们三个人的奇葩关系?”
“.我说录音带,录音的人是谁,你有什么头绪?有怀疑的人也好。”江源慎说。
静海深月的瞳孔闪烁了一下,双指轻轻捏住下唇:“我不清楚。”
江源慎盯着她看,本想问,但又不知该如何开口。
或许是看穿了眼前少年的心思,静海深月浅短地吸一口气,冷静地说:
“离不离得开我不知道,但我的心情无疑是想离开”
她凝望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迟钝了会儿,像是补充一般地继续说:
“江源,我找你是想让你理解并帮助我,而不是来阻止我。”
清冷的话语落进耳中的一瞬间,江源慎感觉自己和静海深月已经成为了共犯,心情很是复杂。
“这样.”江源慎啐了一口唾沫,“如果我们能先找到录音的人,说不定能对皇后和地震之类的事情有所了解。”
静海深月眯起双眼说:“没那么好找。”
江源慎点点头,少女依旧面无表情,但她的脸怎么看都比平常还要红润。
确实没有那么好找,可能录音的人已经离开了岛,也可能还生活在岛上,又或者在大地震中死去了。
“但总要试试看。”江源慎说。
阳光在墙壁上摔碎成万千灿金,静海深月看上去小巧柔软的嘴巴,吐出轻盈的话语:
“总而言之,江源你不用担心后果,因为大家只会注意我,你不会受到牵连。”
“.”
看着她一副郑重的模样,江源慎的呼吸慢了半拍。
他忽然发现自己犹豫不决的态度莫名有些恶心,毕竟是自己答应她的,结果却被她发现自己摆出一副扭捏的姿态。
江源慎愈发觉得情况很糟糕,但还是死了去辩解的心,点头往卫生间走去。
刚走没几步,镶在男女厕中间墙壁的大镜子上,江源慎瞄见了静海深月还站在原地,视线笔直地望着自己。
江源慎转过头,眼前的少女,宛如一朵木莲花般,纯洁无暇。
“干嘛一直看我?你想一起的话大可以跟来。”
静海深月的眼眸瞥了他一眼,光润的小嘴只有形,却没有声音。
本以为是「喜欢」,但她没上来而是冷漠地离开后,江源慎才发现是——
「去死」。
(本章完)
月末总结
这里是月末总结。
本来不想发的,但这本书的成绩,我想订阅的大家最有资格知道,也是给个交代。
照例先和大家聊聊成绩。
雏偶少女的均订快到500了,谢谢大家的订阅,而且大家的打赏、月票、推荐票也有给我,我开心的差点掉珍珠了,但对未来还是不太明朗。
聊回故事本身。
从总体上出发,《雏偶少女》是挺复杂但又简单的书。
说的难听点,就是一本普通的以灾难为基调的文,再掺进些恋爱日常。
纯日轻,男主土著是因为他必须是土著,处事和情感上必然会引发争执。
遗憾、悔恨、无力、悲伤,却又带着些许希望的感觉,通过一些事情理解什么,收获什么,最后去改变什么。
有人说主线拖拉,因为故事的构架是这样的,太快反而会让人无法理解。
最主要的是,现在才17万字。
关于书中人物,我认为每个人都是好与坏的集合体,单纯的恶和单纯的善是根本不存在的。
六月开始会给更新上压力,最少每天4k,有时候会多更。(主要是天气热了,准备和公司请一周假期在家吹空调,笑)
以后的月末不会说这么多了,只是和大家报告下成绩。
最后,争取在六月均订更上一层楼。
「黑丝裤袜里的纯白是人类的瑰宝」
愚鹅。
(本章完)
58.东京少女知鸟游(1)
周末,江源慎背着书包,随着电车摇摇晃晃坐了十多分钟,在安照寺站下了车。
将黑泽怜爱置之不理的话,自己心里又过意不去。
温和的风在电车月台上吹拂,宛如在细心安抚前些天烧灼的水泥地。
往四周望去,知鸟岛上种了很多水稻田。
每当风起,水面如镜的稻田宛如大海泛起波涛,又像火一般,夸耀似地燃烧。
江源慎站在原地看了好一会儿,衬衫的袖口被风吹的鼓动。
这里真的是知鸟岛,他深切地感受到了这一点。
视线从喧嚣的稻浪上收回,沿着道路往前走。
柏油路的左侧种植着一排褐叶茂密的枫树,从叶隙间洒落的阳光,如同碎银在地面晃动。
右侧是宛如翡翠闪烁着光泽的加茂湖,再远一点便是知鸟港,正巧有货轮要起航。
他又站在原地,心情宛如是一个只在湖泊边钓鱼的人,突然看见不远处有一条蓝鲸般震撼不已。
——加茂湖竟然和海连在了一起啊。
车辆打着喇叭在背后轰然急驰而过,江源慎回过神继续往前走,终于看见了那家理发店,门口立着一个旋转彩灯。
“哇,好可爱。”
“明亮的粉红色系看上去真的好成熟呀!”
“嗯不过好像黑色更好看吧?”
“要不来个黄色?”
穿着短裙的少女们在店里称赞着新发色,江源慎瞄了一眼继续往里走。
如黑泽怜爱所说,没走多远就能看见一座欧式风格的二楼别墅。
江源慎宛如恐怖故事的主人公,站在一栋洋房的大铁门前,眺望着里面的庭院。
庭院内有一颗长势旺盛的枫树,洒落的阳光如同萤火虫的光点,依次侵染院内的不同花草。
在墙壁上,有「黑泽」两字。
江源慎摁下了门口的白色按键。
过了一会儿,从圆形的对讲机里传来了「沙沙」的声音。
“喂?”
落入耳畔的,是极其不耐烦的声音,似乎下一句话就是逐客令。
“我是江源慎,请问这里是黑泽家吗?”
紧接着,似乎听到了话筒掉落,撞击到墙壁的声音。
“咚咚!,啧,为什么你在?”
她似乎没想到江源慎会过来,因此吓了一跳,语气也变得分外慌张。
“不是说要去熟悉知鸟岛吗?我带了导览图应该没问题。”江源慎边说边从书包里取出导览册。
然而,对讲机里却突然传来黑泽怜爱渐行渐远的责骂。
“为什么不早和我说今天要出去!”
“我以为你知道。”
“你蠢吗?我怎么会知道!就不能提前发消息给我?!”
“不是说了手机丢了.”
“受不了!手机丢了就给我去买啊!”
“所以我今天出门去买啊?”
“你——!算了,在外面等我!”
“我能进去坐吗?”
“不!行!你就在那里等我!嘟——”
对讲机被挂断。
江源慎刚想哪里有让人在外面等着的道理时,有一团金色的东西向他冲了过来,差点吓一跳。
像是从花圃中孕育诞生的一样,一只金毛欢快地冲过来,朝着铁门外的江源慎狂吠不止。
“汪汪——!”
哪怕在吠叫,依然在愉快地摇着尾巴,让人感觉尾巴随时会断裂。
江源慎面露笑意,蹲下身手直接穿过铁门,去摸那只金毛。
见他的手伸出来,金毛突然就停止了吠叫,将黑到反光的鼻子往前探,还压低了身姿。
江源慎的手摸上狗头,贪婪地抚摸着它柔润的毛发,笑意更甚。
“柴火你为什么不会咬人?”
柴火渐渐显露出了本性,不停地用头磨蹭着江源慎的手,还躺下身子露出肚皮。
江源慎这才知道,它是母的。
“你毛发这么多,夏天不是会很热?”
“汪!”
“黑泽会给你剃毛吗?还是让你自己掉?”
“汪汪!”
“你见到人都这么亲昵吗?那给你吃的你会不会跑?”
“汪!”
“话说起来,我第一次见你你也吃我的梅子饭团吧?”
“汪”
“你之前是怎么跑出来的?打地道吗?”
“.”
“她怎么找到你的?还是你自己回家的?”
“.”
“你的运气真好跟着黑泽同学,很多狗都是吃家里剩下的食物。”
“你是她买来的,还是你父母也吃贵价粮?”
“发情了吗?你们狗狗几岁就发情啊?”
江源慎说着说着蹲累了,所幸将包里的导览手册摊开铺在地面上,直接坐下来摸柴火。
柴火又像是被他摸烦,直接一个机灵起身,重新跑进花圃里,肆无忌惮地在里面跑动。
在阳光的照耀下,它的毛发像要燃烧起来,江源慎又联想到它的名字,忍不住担心美丽的花圃会突然着火。
“你能不能过来陪我聊天?”江源慎对着它喊。
但是铁门宛如一块吸收力特别强的干布,冰冷地锁住江源慎所有的声音,柴火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江源慎盘腿坐在地上,独留在门口的这份寂静和孤独,一定能使他茁壮成长。
一定没错。
时间悄然流逝,屋檐落下的阳光,正静悄悄地侵蚀掉下方的阴影。
十分钟.
三十分钟
五十分钟
江源慎无聊到拿着小石子不断摩刻着鞋底,一直到头发都在发烫的时候,他终于忍不住了。
他起身,继续摁对讲机。
没传来任何回应。
继续摁。
没回应。
继续摁。
没回应。
这时,江源慎突然有了严重的悲观想法——
她是不是摔了,后脑勺撞到桌角昏死过去了?
喀嚓,别墅的门突然打开,将他的想法弹飞。
“喂,我喊你等着,你就真的在门口傻等着?”
冰冷的铁门包裹不住黑泽怜爱甜美的嗓音,行道树和电线,在微温的风中轻晃着。
不知为何,江源慎的耳中,竟然幻听到黑泽怜爱在屋内咔咔剪着手指甲的声响。
不仅如此,还有洗浴的声响,吹风机的声响,护肤品开阖的声响,精心挑选的衣裙及布料摩挲过滑嫩的肌肤时,发出的惟妙声响。
拂来的风,沙沙吹动庭院的枫叶、花草,和少女的黑色秀发。
庭院内的金盏花和铃原百合,是绚目迷人的白与黄,和她的连衣裙以及束腰,是相同的颜色。
这道风景美丽得仿佛让周围的氧气,全部被风吹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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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59.东京少女知鸟游(2)
黑泽怜爱迈开步伐走来,她的背景是盛开的花圃,是摇曳的枫树,是静谧的别墅。
还有一只兴奋的金毛。
“喂,我和你说话你没听见?”
两人的身高并没有差很多,但黑泽怜爱凹凸有致的曲线描绘的全身轮廓,却相当有诱惑力。
“啊?不是你让我等的吗?”
江源慎的脸上,带着迷途孩子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下一瞬间,他就注意到黑泽怜爱的手指甲,就像偷偷浸湿般地淡淡发光。
真是修剪的格外整洁。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看上去柔软的小唇好似虏着光。
她像是嗅到愚蠢的气息,慢慢眯起眼睛说:“.你没点脑子?在这里晒太阳?”
“没事的,我在这里还有柴火陪。”
“它?”
黑泽怜爱扭头一看,柴火正在后面走来走去。
从柔顺的黑色发丝间,能窥视见她略显粉白的小巧耳垂。
“嗯,它一直在和我聊天。”江源慎抿了抿嘴。
“等等,你是不是傻了?它能和你聊天?”
黑泽怜爱忽然冷不防地笑出声来,唇瓣宛如寄宿着精灵。
很少见她笑,江源慎觉得稀奇般地也跟着笑出来,心里泛起一丝捉弄的念头。
“你心情很好?”
“哪里看出来我心情很好?我是被你气到笑懂吗?”黑泽怜爱蹲下身抚摸着柴火,脸上的笑意丝毫不减。
“不过如果柴火不在的话,我就会去树下待着,谢谢你关心我。”
“想什么呢?你要是一身汗臭不要靠近我,赶紧给我滚回去。”
黑泽怜爱没好气地瞥了他一眼,紧接着眉头一皱,樱红的小脸上泛出困惑的神色,
“嗯?你怎么知道它叫柴火?”
江源慎的精神宛如被麻痹了一样,但很快他开口解释。
“我听东京的同学们说的。”
黑泽怜爱有些疑惑,不过她随即露出释然的神色,站起身打开大门。
“导览册还不捡起来?”
“喔。”江源慎尴尬地笑了,心虚地点点头。
黑泽怜爱呆呆地注视着蹲下身,折叠好导览册的江源慎。
他端正的脸庞因阳光的效果,眉和耳边缘的头发泛着柔和的光泽,整个人看上去犹如明星精修的照片般,俊俏地令人难以置信。
一切都显得自然而然,宛如落日终会沉溺于橘色的海,晚风沦陷于赤诚的爱。
江源慎将导览册放进背包里,不急不徐地说:“我们坐什么交通工具去?电车还是大巴?”
黑泽怜爱这才发觉自己竟然看入迷了,脸热的都要喷出火来。
——这种像是被他摆了一道的感觉,超级令人不悦。
她的喉咙突然觉得一阵瘙痒,小手轻轻揉着脖颈说:“咳,当然是哪个舒服坐哪个。”
“我有知鸟岛大巴的七日券,会便宜不少。”
“我坐电车。”
“.那坐电车。”江源慎只好依她,垂头看向柴火说,“它要跟出去吗?”
“为什么它要跟出去?”黑泽怜爱双手抱臂,冷声说道,“一到岛上没经过我同意就跑掉,不识相的孩子就应该关在家里。”
黏人的柴火满脸灿烂,根本听不懂少女的话,依然在摇着尾巴围着两人转圈。
黑泽怜爱走进铁门内,它也跟着进去。
“我出来的时候你赶紧关门,把柴火关在里面。”她当着柴火的面说。
“好。”
紧接着,黑泽怜爱本在摸着狗头,下一秒就从半掩的门缝里穿过去。
“现在!”
喀嚓一声,铁门被关上。
柴火的鼻子先是抵在门缝上,紧接着头又往地面的缝隙怼,一直到发现出不去了,才不断扒拉着门对着两人吠叫。
“成了,走。”
黑泽怜爱的手捋着散落在肩膀上的长发,小脸满是计划得逞的喜悦。
有红头伯劳鸟掠过眼前,在空中划出一道无形的裂口,江源慎倏然发觉空间莫名的宽广。
柴火在身后吠叫,黑泽怜爱总是一步三回头,直到看不见那团金色的小东西。
两人隔着一米的距离走着,一直看见了泛着波光的加茂湖。
“去哪里?”黑泽怜爱问。
“知鸟岛大多都是景点,像游乐园那些地方没有,水族馆有一个但是很小。”
“果然是小地方,真无聊,你能在这里活到十一岁真不容易。”
黑泽怜爱先是用挖苦的语气这么说,但紧接着心脏一缩,小手捏着精巧的鼻梁说,
“毕竟这里什么能玩的东西都没有,完完全全就是乡下,可不像我,在东京想玩什么就玩什么。”
江源慎的视线余光扫了她一眼,黑泽怜爱却在微微蹙着眉头,难为情地揉捏着鼻子,似乎在懊悔说了什么错话。
近处的儿童公园传来孩子们的声音,里面上了秋千、攀登架、云梯、单双杠等各种器材。
“没有喔,就算没有钱,没有游乐园,我和朋友也可以用公园里的器材玩一整天,那里面拥有着只有小孩才能发现的神秘乐趣。”
瞄了一眼江源慎,却发现他说这话时正在朝着自己笑,脸上挂着的是悠哉且平稳的表情。
黑泽怜爱的小脸一红,视线和他交汇,如同掩饰慌张般音调不由自主地拔尖,话却说的吞吞吐吐:
“啊,嗯是,是这么一回事,我以前和朋友们总觉得过的开心就好!”
“对,开心就好。”江源慎不在意地微微一笑。
两人来到空荡荡的月台。
趁着电车还没来的功夫,江源慎又将导览册拿出看,开始和她规划起今天的行程。
“要不顺路去夫妇岩,然后再去知鸟矿山遗迹?”
“行。”
黑泽怜爱坐在长椅上,望着眼前的景象,脑海中不合时宜的冒出莫名其妙的想象——
绿色的植被是长相茂密的青葱,云和天光如同被人戳破的鸡蛋壳,里面的液体一股脑地流泻在碧蓝的天空板里。
“你的脑子坏到什么阶段了?”身边的少女突然说了一句怪话。
江源慎皱着眉头:“什么阶段?”
黑泽怜爱裙下的白皙双腿伸直,从墙壁延伸出来的阴影吞噬着她的身体,每当风起,长发便是翻飞。
“知鸟岛上有什么吸引你的东西?回来做什么?”
少女身上的香气撩拨着江源慎的鼻尖,他不由得耸了耸鼻子。
(本章完)
60.东京少女知鸟游(3)
“你呢?你来知鸟岛做什么?”他问,
“.我过来关你什么事情?”
“那你还好意思来问我啊?”
“这是哪门子理由,一点关系都没有吧?”
“奇怪,就允许你问我,不准我问你?”
黑泽怜爱撇了撇嘴,不经意以手指整理流海,语气轻松地说:“我只是想尝试一个人在外生活的感觉。”
“那感觉怎么样?”
“很糟。”黑泽怜爱轻轻抿了抿唇补充道,“我说的是这个知鸟岛。”
“因为你是外来人,和岛民是有距离的。”江源慎心知肚明的嘀咕。
“我回答了,江源你呢?”
黑泽怜爱的声线鲜明,随稻田掀起波澜。
江源慎从她黑色长发的缝隙间,能看见几近透明的雪白肌肤。
他从声带中挤出声音:
“黑泽同学,你知道知鸟岛的皇后?那个静海深月?”
一听到「皇后」这个词汇,黑泽怜爱的目光凶狠地瞪了他一眼,怒火中烧,原先心中那股怪异的情感被屠杀的一干二净。
“你什么意思?”她的心情从云层间往下坠。
“.呃?我没什么意思啊。”
江源慎一脸错愕。
“你当着我的面谈这个村姑做什么?觉得本小姐比不上她?”
黑泽怜爱的眼瞳如猫的瞳孔色彩淡淡,其中放出的尖锐视线,似乎要刺穿江源慎的心脏。
江源慎的脸上布满问号。
“.我还什么都没说啊?”
“你念她名字时的表情已经出卖你了!色鬼!”黑泽怜爱眼敛下的卧蚕,都在诉说着不满的情绪。
“我哪有什么色鬼的表情?”
“你自己心里清楚。”
江源慎难以理解地歪着头说:“问题是现在我身边的女生只有你,我怎么可能摆出一副色鬼的表情啊?”
然而黑泽怜爱却双手抱臂嗤然冷笑,阴阳怪气地说:
“哦,那你就是觉得本小姐还不够让你色咯?”
江源慎倒吸一口冷气。
“哇,你到底要我怎么样?”
黑泽怜爱微微加重语气,故作不在意地说:
“你一定是看见她很漂亮,所以就像柴火一样屁颠屁颠地黏上去了!你回知鸟岛也是为了这个吧?哼,男生都这样!”
“你说这话也太主观了吧。”江源慎的内心不禁感到一阵烦躁,“而且我和谁怎么样都和你没有关系吧,这种任性只给你家人看就好了。”
黑泽怜爱睁大双眼瞪向江源慎,樱色的唇吐出激烈的话语:
“你这是找什么转移话题的借口?看来是被我猜对了是吧?”
“我才没有找借口,再说你又能了解我多少,摆出一副问责的态度是在拽什?”
这句话自然而然的脱口而出,不过江源慎说到一半才回过神。
然而黑泽怜爱那副惊愕的小脸,俨然映入眼帘。
还没说完的话被他急忙咽下肚子,原先烦躁的情绪被抛诸脑后。
“什么叫做我能了解你多少……”黑泽怜爱的小手紧紧捏住裙摆,涨红着脸说,“你以为我只是头脑一热才来的吗!”
“我……”
恰时,有其他人走了进来,顿时吵闹的声响充满整个月台,将比小孩子吵架还难看的争端结束。
在各种杂音混杂交融之下,默不作声的两人营造出一股不和谐的气氛。
只有右侧微小的呼吸声,在敲打着江源慎的耳朵。
黑泽怜爱滋润的嘴唇发出了沉重的呼吸,饱满的胸部也在上下起伏着,惹得他一下子因为刚刚的失态而陷入自我厌恶中。
——电车呢?没停驶吧?为什么还不来?
终于在碎碎念中,电车进站了。
但车速十分缓慢,看的江源慎是又焦急又烦躁。
等到电车停稳,才发现是一辆早已人满为患的电车,里面的人大多还背着包。
黑泽怜爱率先起身,看都不看江源慎一眼,就要排队上车。
“等等,这不是往夫妇岩方向的电车。”江源慎急忙说。
“我自己去别的地方玩!”黑泽怜爱以闹别扭的语气说。
“你懂怎么走吗?”
“少瞧不起我了!我警告你别跟来!”
少女像是闹脾气地把脸撇开,乍看之下会让人觉得她在生气,不过在外人的观察看来,十分清楚这名少女只是在说反话罢了。
江源慎急忙跟上。
月台上的喇叭传来站务人员的提示——
“车门即将关闭,请乘客们尽量往车厢内移动!”
江源慎被挤在水泄不通的电车里,电车的门缓缓关闭,他发现车厢比外界还要喧嚣,空气更加浑浊。
黑泽怜爱站在内侧的车门,两人抓着同一个把手,距离近到能听见她娇弱的喘息。
“因为班次比较少,周末的旅客还会多些。”江源慎神情不安地说。
“.”黑泽怜爱抿着嘴,看都不看他一眼。
“坐这趟电车能一路去尖阁湾,那里还有还愿石。”
“不用你提醒,我又不是不懂。”黑泽怜爱语气不悦,明晃晃地将不开心写在脸上。
她的身体随着摇晃的电车轻轻扭动,从小提包里取出手机。
“这东西比你有用多了。”
甚至还在用闹别扭的语气说出了这句话。
“确实,你一拿出来就有种放心的感觉,现代科技真好。”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瞅了他一眼,又继续低头拨弄着手机。
能看见壁纸是卖萌的柴火。
紧接着,她打开某个软件,在搜索栏里「知鸟岛攻略」。
但是她经常就是一滑滑到底,无论怎么看都显得没有心思去攻略。
江源慎将手撑在车门上,身后总有旅客黑色的包撞过来,为了避免压在黑泽怜爱身上以防她暴走,他拼死维持站姿。
当视线再一次落在手机屏幕上时,上面只显示了一段led文字——
「色鬼」。
江源慎的脸色倏然轻松,故意装傻低声问:“你在说谁?”
“谁问说谁。”黑泽怜爱的小嘴柔媚的像花瓣。
“.生气了?”
“我不会生气。”
“那就在闹别扭。”
黑泽怜爱的视线自下而上,眼神里充满了不甘心的神色,不知是因为距离太近还是车厢人太多,两人的脸都泛着红潮。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说:“我说了狂妄的话,对不起。”
“.”
因为他的语气实在是太真挚,真挚到周围的女生听到腿都发软,黑泽怜爱忍不住移开视线。
“你可真行,我可不是来和你吵架的。”
她倔强地扬起视线以赌气的语调回应,结果目光刚交汇便落荒而逃,灰溜溜地盯着某个人的黑色旅行包。
江源慎露出苦笑。
“我们要去尖阁湾?”
黑泽怜爱闭上嘴,将手机放进包里,漂亮的指头弹了弹江源慎的额头。
“很痛诶!”
“就是要你痛,要长点记性。”黑泽怜爱的脸上露出稚童般温和的微笑,“但你也不用太放在心上。”
“什么?”
“你说我任性是事实,因为我天生聪慧,家庭美满,我有这个能力去任性。”
江源慎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眼前的黑泽怜爱,突然想到什么似地捏了一下她白瓷般光泽的小脸。
宛如软滑透明的凝乳,捏上去水嫩嫩的。
这个动作让两人不约而同愣住了。
“.”
“.”
黑泽怜爱在这一刻显出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小脸蓦地染上红霞。
她为了藏起火辣的脸颊,只抬起湿润的眼睛看过来。
视线对上的那一刻,连江源慎都开始紧张,喉咙和耳根都热得像是有火在燃烧。
“你在做什么?”
很明显黑泽怜爱想摆出一副冰冷责问的态度,可到最后只挤出一丝微弱的声音,听上去更像是在暧昧撒娇。
那氤氲着水气的妩媚目光直直刺进江源慎的胸膛,表情也越来越紧绷,他没想到自己会做出这个动作,完全是下意识。
一切都显得很突兀,他怀疑自己的脸估计也红透了。
“因为.感觉你的脸很像小孩子?”
“你这是什么话?嘲笑我?”黑泽怜爱挑起眉头瞪着他,红着脸嗫嚅。
她的脸像一头栽进草地上,鼻头都显得红通通的,让江源慎没忍住想笑。
“再怎么说你也是女孩”
“笑?你笑?”黑泽怜爱的表情迥变,立马大拇指和食指夹着他的脸颊拉扯。
江源慎一手抓着吊杠,一边把脸往下拉。
“好疼好疼——!”
“让你明白我心里有多难受!”
“真的疼啊!”
两人在拥挤的车厢里哄闹,车厢内的人都纷纷投来各种意味的视线,其中也有知鸟高中的学生。
“那是江源和黑泽?”
“他们是出来约会的?好像很亲密的样子?”
没有理会周围人的闲言碎语,江源慎的话语从被她拉开的嘴角里漏出。
“吾们继续去尖阁湾.?”
黑泽怜爱觉得好笑般地松开手,蹙起高傲的眉毛,端详着他说:
“我也没看多久,不是很明白那里。”
江源慎一手揉着红肿的脸颊:“那我们下一站下车,继续按原来的路线走?”
“好。”
在下一个车站下车,两人又重新原路坐回去,显得愚蠢。
来到了高濑车站。
刚一下站台,海风便送来堆叠在岩礁上的海浪声,三三两两的白色点簇在碎石滩上行走。
知鸟岛的夫妇岩只是一处普通的景点,东瀛全国各地都有夫妇岩,知鸟岛上的夫妇岩知名度并不大,但也算是打卡留恋的地点之一。
深蓝色的大海反射着沉重的金属光泽,海浪泛起的银白色泡沫冲刷到旅人的脚下。
“哇!水好舒服!”
能听见他们愉快的呼喊声。
江源慎望向身边的黑泽怜爱,她修建整洁的粉白指甲,沐浴在五月的阳光下闪闪发亮。
“右边的那个是夫岩,高23.6米,左边的是妻岩,高23.1米,两座山峰紧相依偎,中间的稻草绳称为「注连绳」,每年5月、9月、12月都会更换,到时候会举行仪式,换下的稻草绳据说有皇后的祝福,能保佑夫妇生活美满。”
“看来你补习花了不少时间?”黑泽怜爱略有深意地轻笑着。
“其实我一用功,什么乱七八糟的知识都能给它吃掉。”
江源慎察觉海风正将少女的甜腻气味往鼻子里送。
黑泽怜爱指着耸立在海面上的夫妻岩,毫不留情地说:
“不过与其说是夫妻岩,更像是两个大石头。”
“这句话可不要在这里说喔,小心遭报应。”
“哪里有错,本来就是两块普通的大石头。”黑泽怜爱微微皱着眉头,不解地看着在鸟居前拍照留恋的旅客,“这里有什么好看的?”
“在结婚前随便说没啥,也找不到能报应的。”
江源慎只好用玩笑话敷衍过去,这时——
“这位小姐,要买一截稻草绳吗?”
一个戴着斗笠的男子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硬是挤进两人的对话。
他的腰前系着竹篮,里面放着用透明袋子包裹起来的小截草绳。
黑泽怜爱瞥了他一眼,没有丝毫兴趣地说:“不要。”
然而那男子却丝毫不慌不忙,笑着说道:
“这草绳凝结了夫妻岩的神力,并且得到皇后的庇护,它能保佑您和这位先生永结同心,爱情如岩石坚韧,买一个吧,才八千円。”
“你说话给我注意点!”黑泽怜爱的小脸倏然紧绷,稍红着脸瞪了他一眼,“我给你买一个,你自己和他永结同心去!”
江源慎:“.”
“小姐,就算不是他,您也可以买回去留存着,买个神明的庇护嘛。”
“信神明不如信我。”黑泽怜爱微微挺起胸部,十分自信地说,“别说一个夫妻岩,十个夫妻岩我都能造出来,不就是二十块石头的事?”
男子将伸出的小截稻草绳子收进盒子里。
“.小姐,你这话可不行,对神明太不尊重了。”
黑泽怜爱微微挑起嘴角。
“你新年去参拜的时候花了多少钱?”
“三千。”
“你那么相信神明为什么不把家产全部送上去?你只参三千就说明你根本也不信,你只是在作秀。”
“.”
那售卖稻草绳的男子哑口无言,眉头一皱苦着脸转身走了,继续对石滩上的其他人售卖。
“我说你啊.”江源慎扶着额头说,“很多人都知道是假的,但总是要有个心灵寄托,特别在这种场景说这种话,会很扫兴的。”
黑泽怜爱不屑地单手叉腰说:“我又没错,再说了,他一说有皇后的庇护,我就更不想要了。”
正当江源慎觉得这里不能待的时候,有一道更加清晰的声音传来。
“江源同学?”
在石滩上,一个挽起裤脚,手里还拿着石头的女生正盯着他看,是泷光尚子。
在她身边的,还有清水健和春芽真美,唯独没见朝空摇杏。
没没有票票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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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出来没几秒就进去了。
没任何敏感的东西,我不太明白起点的审核标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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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东京少女知鸟游(4)
泷光尚子像是找到了新的宝物,立马将手里的石头丢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在白皙的小腿染上水珠。
她先是一脸错愕,随后嬉皮笑脸的朝着江源慎走过来。
“你今天出来玩呀江源同学。”
江源慎点点头。
“呀!黑泽同学好——!”泷光尚子合拢着双腿,摆出士兵敬礼的姿态高昂地喊道,“知鸟岛美少女泷光尚子,向你问好!”
看着眼前突然敬礼的少女,黑泽怜爱却是一头雾水。
“谁?”
“泷光尚子,黑泽同学喊我泷光也行,尚子也行,我都可以。”
她自我介绍时,始终注视着对方的双眼,呼之欲出的和善。
黑泽怜爱眉头一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一动一动的,最后只是挪开视线。
她似乎对元气少女毫无保留的示好十分拿捏不准。
“好高冷,不过我喜欢。”泷光尚子笑了笑,像是掩饰窘态对着江源慎说,“你今天出来玩呀江源同学?”
“这句话你不是问过了”
“诶?我问过了吗?”泷光尚子疑惑地歪着脑袋,拂动的长发散发出甜甜的幽香,“那你和黑泽同学是来约会的?”
“在你心中约会的定义是什么?”
“感情好的男女生单独见面,这叫约会,不对,也能叫幽会,不妙这个词好色。”
泷光尚子的脸忽然显得有些痴态,傻乐乐地笑着。
黑泽怜爱双手抱臂瞄了江源慎一眼,他没有承认或者否认,从脸上的表情,也无法读懂他的任何心思。
“才不是约会,因为他是本地人,我也只认识他,算是导游嗯。”
黑泽怜爱反射性地不愿承认,但刻意掩饰后,更是令她难以启齿,只好一脸烦闷地眺望着夫妻岩。
“可你们的关系都好到能单独出来了呀。”
泷光尚子略带揶揄的话语一针见血,让连衣裙少女的脸都红了。
黑泽怜爱别过脸,把黑发捋到耳后,不慌不忙又不失风度的举止,说是优雅也不为过。
然而太过优雅,反而显得不太真实。
泷光尚子的手捂住小嘴,视线却落在江源慎身上,“嘻嘻,好不容易遇见了,让我们一起玩吧?”
“我倒是没什么事”
江源慎瞄了一眼黑泽怜爱,她正微微撇着嘴,脸上写满了不愉快。
泷光尚子以开朗的语气说:“黑泽同学,我对知鸟岛很了解,比江源这个半吊子懂多了。”
她一句话就将黑泽怜爱先前的借口承下来,让人不得不接受。
黑泽怜爱眉头紧锁,圆润的胸部在呼吸下起伏。
“.好。”
“好耶!五人成行!”泷光尚子笑着就往清水健两人的方向跑去。
“这人平常都这样?”
“那样是哪样?”
“像柴火一样。”
“嗯,很有活力,挺厉害的,现在很多男生都喜欢这样的女孩。”
“ho~~”她的语气显得不悦。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没好气地瞪了江源慎一眼,像使小性子一样耸起下巴。
“你怎么又瞪我?”
“还不是都怪你。”
“我哪里又做错了?”
“你要是比她还懂我就不会这样了。”
“我又没实地去玩过.”
“.嘁,烦死我了,一天到晚都有人来打搅我,你也是,为什么不事先做全功课?”
黑泽怜爱的小脸上仿佛写着「屁大点地方哪里都有认识的人」。
“.这要做什么功课啊。”
听着他语气里深深的叹息,黑泽怜爱冷不防的质问道:“怎么?和我出来玩委屈你了?”
“还没有到委屈的程度。”
“你这意思是觉得我烦人咯?”她像闹脾气似地抿起嘴。
江源慎勉强地笑了笑,当泷光尚子朝他们招手的时候,他还是和黑泽怜爱走了过去。
“黑泽同学,这是我的朋友,春芽真美和清水健。”
“初次见面,我们之前都见过你,这么近距离看你真的好漂亮!”
“你好,清水。”清水健语气高冷,不咸不淡。
江源慎嘴角一垮,这个家伙表面上装冷漠,看上去人模人样的,但那快傻住的眼神谁都了解。
黑泽怜爱对着她们微微点头,脸上依然保持着客气。
“江源。”清水健忽然凑过来,手搭着他的肩膀低声说,“你有在跟谁交往?”
“.我没有那种对象。”
江源慎自认为有维持平常的口吻,但不清楚表现的是否自然。
“我告诉你,我说不定会有!”清水健害羞地露出笑容,是那种青春期少年独有的羞涩。
“恭喜恭喜。”
“你听我讲,我现在很纳闷。”清水健望向正和黑泽怜爱聊天的泷光和春芽两人,“一想到情如姐妹的少女都喜欢上我,我就难以抉择.”
江源慎微微张开嘴。
“.啊?”
“她们都想和我在鸟居前合影,我深感不安啊。”清水健一副为情所困地苦着脸。
“不正常?”
“这里是夫妻岩耶!鸟居前耶!要和我拍照耶!”
“.泷光她们没想那么深吧。”江源慎忽然想起了什么,朝着他伸出手说,“钱你是不是还没还我?”
“算了,我还是都拍吧,不管最后她们谁输了,最后都能有一个纪念。”
“你这家伙有没有听我说话?”
◇
海宛如一面明镜,清澈地倒映出碧蓝与白云,红色的鸟居被景色加工的异常美丽。
站在鸟居前,高二十多米的夫妻岩被容纳其中。
“黑泽同学,我们来拍照吧?”
“我不喜欢拍。”
“那不浪费时间!江源你先来!”
泷光尚子毫不见外地拉着江源慎的手臂,一起站在红色鸟居前,留下一脸阴沉的黑泽怜爱。
“江源同学快比个耶!”
春芽真美举着手机,将少女的羞涩丢到身后,像个螃蟹一样张开腿横走,不断地找拍摄位置。
江源慎比了个耶,他对清水健所说的那些不关心也不相信,在自己心中只是一张普通的打卡照。
“江源同学你挑在这个时期转学,当真是罕见呢。”身边的泷光尚子突然用低沉的语气说。
“基本上算是情势所逼。”
“我看见了哦,你和静海同学去了废弃铁场。”她忽然扬起嘴角,贼贼一笑,“因为没地方去,就挑了个隐秘的地方瞒着我们做坏事?”
江源慎一愣,但很快就冷静下来,事实上,他无法和泷光尚子好好说话。
“春芽她还要拍多久?”
“我没有在跟踪你,只是我每天放学都路过那里,正巧看见你们。”
“.”
“好啦!尚子你来,换我来和江源拍啦!”
春芽真美走过来,伸出手机递给泷光尚子。
“等等,我想和泷光再拍几张。”江源慎微微一笑。
“呀~~~!江源h!”泷光尚子故作扭捏地摆动身姿,右腿伸出,小手一路抚摸而上讥笑道,“终于品尝到本美少女的绝佳魅力了吗~~啊哈~~”
“嗯,因为你看上去和其他人好像有些与众不同。”江源慎说。
春芽真美微微嘟起下唇:“抢好朋友的心上人,尚子你这个坏女人。”
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往后退了几步,举起手机开始拍照。
“泷光,我有些事情想问你。”
“如果你是坏人,我一定会和摇杏说的。”
她露出玩味般的笑容,但语调中却掺杂着些许警告,
“我不想再看她难过了,江源你也不行。”
江源慎的心一揪,他不在知鸟岛的这些时日里,都是泷光尚子和她在一起度过,两人的友情不是自己能随意猜疑的。
“那个废弃铁厂,除了我和静海还有人去那里吗?”
泷光尚子对着镜头竖起幼稚的剪刀手,脸上带笑:“问这个做什么?”
“是很重要的事,但绝不是坏事。”
“这种事看我心情再说吧!”泷光尚子对着他淡淡一笑,接着对春芽真美挥手,“来,满足你和大帅哥合照的愿望!”
她没有回答,但「看我心情」这句话,本身就是有了答案。
不谙世事的春芽真美,像梅鹿一样来到江源慎身边,开开心心地拍了照片。
“有谁想和我拍照呀!”清水健高高举起双手,用欢乐的语气说道。
可惜没人理会他,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正埋头看手机里的战果。
“你不拍几张吗?”
江源慎走到安静看风景的少女跟前。
黑泽怜爱瞥了他一眼,不屑地撩拨着长发,阴阳怪气地说:“嘁,真想和泷光多拍几张。”
“.啊?”
少女展露出不耐烦的态度。
“你不是想和她继续拍吗?那去啊,找我做什么?”黑泽怜爱以略显赌气的语调回应。
“.”
黑泽怜爱见江源慎默不作声,深吸了口气,气呼呼地跺了跺脚。
“真不知道我跟你出来是做什么的!”
结果鞋子直接踩在不平整的石头上,惹得她的脚踝一拐。
长发宛如黑夜般流泄,江源慎伸出手下意识地揽住少女的纤细腰肢,用力把要倾落的她拉回来。
甘甜的气息如春雨潜入鼻腔,她隆起的胸部紧挨着胸膛,怀中的少女如同触电的猫,小脸通红。
黑泽怜爱的身躯,比他想象的还要柔软,宛如下一瞬间,她便会融入自己的身体。
江源慎搂着她腰肢的手忍不住轻轻一捏,惹得黑泽怜爱心中有一股诡异的电流窜动,身体变得酥麻无比。
“小心点,这里石头比较多,摔倒有危险。”
“.嗯”
“那一起拍些照片?然后我们去下一个?还是说你不想和我拍?”
黑泽怜爱的头莫名其妙地缩进江源慎的胸膛里,脸颊红的刺眼,语气如春风般嗫嚅。
“.倒也不是那么回事。”
她此时像雏猫一般顺从,莫大的反差感让江源慎忍不住心生怜惜,甚至产生到底哪个是她本性的怀疑。
“那不想的话就算了,我们直接去下一个。”
黑泽怜爱的左边眉毛跳了一下。
“.也不是不可以拍。”
“请问,你们在演什么恋爱喜剧呀?”泷光尚子蹲在他们身边,双手捧着脸颊笑着问道,“你们关系真好。”
“没、没什么!”
黑泽怜爱迅速推开江源慎,脸红的和鸟居有的一拼。
“黑泽同学如果不想和江源拍的话,那我们一起拍吧!”
“没事,拍照而已,快点拍完下一个。”
黑泽怜爱葱白的手指捋过流海,莫不在意地往鸟居走去。
“我只是拉一下她。”江源慎说。
“无妨无妨,大家都在心照不宣。”
江源慎瞄了满脸笑容的她一眼,随即跟上黑泽怜爱。
“你就开心吧,能和我单独站在同一个镜头里。”
“是是是,我太开心了。”
“把本小姐拿出去炫耀也可以。”
“你这么漂亮,我肯定要拿出去炫耀啊。”
“——!”
大概是从他的表情看得出是真心话,黑泽怜爱顿时满脸通红地说不出话来。
“你们两人就不能摆点姿势吗?傻傻地站着像两根木头!”泷光尚子喊道。
“要摆什么姿势?”江源慎问。
“.”黑泽怜爱默不作声地抿着嘴。
江源慎苦笑。
“.那就这样吧。”
结果照片拍出来的是站着笔直的两个人,整张照片唯一能看的只有颜值。
“呜哇,你们看上去就像刚从葬礼上回来的殡葬师。”清水健吐槽道。
黑泽怜爱不满地吊起眉梢,又拉着江源慎去拍了几张。
她的站姿是标准的单手叉腰大小姐,江源慎故意在她的头顶上伸出兔子耳手势。
“怎么样?”泷光尚子将照片给他们看。
“哦,你这角度找的好。”江源慎赞美道。
黑泽怜爱细心的看着照片,当看见江源慎在自己头顶上摆出的兔耳时,倒是愣了会儿。
随后,在波光颤动的眼眸中,满溢的是不加掩饰的欢喜。
“.偶尔这样也不错。”
“那我们现在去矿山遗迹吧。”江源慎说。
“等等哦。”泷光尚子看着手机上的时间说,“还有一个人没到,我们再等等吧。”
“还有谁?”
“诶!她来啦!”
泷光尚子对着一道人影挥手,唯恐她看不见。
在和夫妻岩互望的县道45上,如同蒲公英般的少女正往这里走来。
穿橘色短袖和灰百褶裙的她,分外引人注目。
修长健康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元气满满的小脸蛋,还有如寄宿着精灵的及肩短发。
四处张望的朝空摇杏终于注意到石滩上的几人,笑容可掬地挥手示意。
唯独一边的黑泽怜爱,一副「就知道没好事」的阴冷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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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62.东京少女知鸟游(5)
行驶在县道上的每一辆车的车顶,仿佛都承载着一汪海水,在天空下反射着耀眼的光。
“摇杏,好慢!”
“罚你和矿洞的蜡像人合影。”
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一边说着,一边迎上去。
“这我没办法啊。”朝空摇杏将额头的流海拨弄开,为难地对泷光尚子低声说,“你又没早说”
“摇杏。”江源慎出声呼喊。
“小慎。”
朝空摇杏反射性地露出笑容,想踏着小步跑过去。
但一看见江源慎身边面无表情的黑泽怜爱时,立刻停下了动作。
她慢慢地走过去,对着眼前的黑长发少女笑道:
“黑泽同学,您今天真漂亮。”
“不是,你用敬语做什么.”江源慎走到她身边说。
黑泽怜爱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朝空摇杏,没有多余感情地点了点头。
“你也还可以。”
“您的皮肤真的好白,我想您穿什么都很合适。”
见朝空摇杏还在赞美,江源慎没忍住笑出声:“你是哪儿来的老头啊?”
“我说的可是实话哦!”朝空摇杏的头点得像小鸡叨米,“黑泽同学的皮肤像雪一样!这个岛上没人比她还白!”
“没那么夸张啦。”
“怎么了?难道不是这样?你对此有意见?”黑泽怜爱冷眼瞪着他。
江源慎决定保持沉默,若是随口回应,很可能会引发不必要的斗嘴。
“大家!大巴来了哦!”
县道上的泷光尚子朝着三人朝手。
看着准时从港口方向行驶来的橘色大巴车,江源慎默默在心中道谢。
早上的九点五十六分,六人行队伍登上了大巴车。
空位还挺多。
知鸟岛的大巴是左二右三的排列方式,江源慎率先走向左二的位置,直接靠着过道坐下来。
黑泽怜爱默不作声地走到他身边,注意到她俯视而下的视线,于是两人就这么双目交接。
“三个人很挤,你不行就换个位置。”
“我也没问啊。”
江源慎的腿往外挪,黑泽怜爱侧过身子,直接坐到靠窗的位置上,默不作声地一直看窗外的风景,偶尔取出手机看着什么。
朝空摇杏黑溜溜的眼珠左右看了看,也没多说什么,和泷光尚子、春芽真美两人坐在江源慎过道的座位上。
只有清水健一个人,倚靠着车窗低头看手机。
大巴车启动的沉重震动,从江源慎的屁股下方传送到全身。
“摇杏,你最近的补习还顺利?今天能出来玩?”
没有手机,受够了一直默默坐在位子上的江源慎率先开口。
“没事,我又不是笨蛋。”朝空摇杏笑着摆出「ok」的手势。
“不要觉得拉不下脸面,我会好好带你补习的。”
朝空摇杏纤细娇嫩的手指,宛如海草在前椅背上敲击着:
“真的没事,说实在的,我现在没参加社团,也没有打工,如果我连书都读不好,一定会被人瞧不起的。”
朝空摇杏的那双眼眸有些柔弱,却能感觉到那明确的意志。
“这样.”
言至于此,江源慎也不好多说什么。
“小慎。”朝空摇杏的身子往他这边倾斜,“过来点”
她像个小女孩一样,摆出一副要讲悄悄话的姿态。
江源慎下意识地瞄了身边的黑泽怜爱一样,却发现她的余光正小心翼翼地窥探着两人。
黑发少女快速地收回视线,始终无言地看着窗外,唯有那张泛红灼热的脸颊在诉说着罪状。
——这家伙也太能装了吧。
“小慎。”
朝空摇杏再度喊他,隔着衣裙,也能勾勒出她的腰肢曲线。
“怎么了?”江源慎微微侧身。
“我今天是不是应该假装有事不该出来?”她有些害臊地苦笑。
江源慎挤出笑脸,抬起手轻轻摩挲着她的头发说:“别想太多。”
“这个感觉就对了嘛!青梅竹马就要这样!”
泷光尚子身子前压,对着两人露出意味深长的笑。
“尚子你少说话!莫名其妙!”
朝空摇杏红着脸,又继续去掐泷光尚子的腹部。
“什么啊,就只有你被江源喜欢,让人很火大耶!”
“闭嘴!”
“摇杏你怎么能这样?就因为尚子说了真话,所以你要对她进行报复?”
“你也多嘴!看捏!”
三人位的少女开始哄闹,江源慎意识到自己已经融入不进去了。
“等等我和你一组进入其中一个坑道。”
他对着身边的黑泽怜爱说,
“我昨晚看图片的时候感觉里面很凄凉,仔细一想其中的背景故事还挺可怕的,到时候我说给你听。”
“你干脆和你的青梅一起走,找我做什么?”黑泽怜爱回以生硬的笑容,没好气的说,“最好她在害怕的时候有你抱着她,真好呢。”
“.”
见她处在气头上,江源慎选择闭嘴不说话。
然而黑泽怜爱的呼吸愈发沉重,小脸一狠,右腿突然撞了下他的大腿。
“喂,你干嘛不说话?”
“说不定又要吵架,我干脆不说。”
“呵呵,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啊?”
“那你觉得和我说话是很没意思?”
“我不是这个意思啊?”
“那你到底什么意思?我说话你敢不回我?”
“你那样的话我要怎么回?”
他的回答让黑泽怜爱露出为之气结的表情,随即伸出手指抵住他的鼻尖,眯起双眼低声说:
“江源慎我警告你,这个世界上没有女生各个方面比我更好。”
“.”
鼻子上的指头冰冰凉凉的,甚至能从中嗅到她发丝的香气。
她狠狠用力往前一戳:
“你脑子能不能给我开点窍?我是黑泽怜爱,黑泽家的大小姐,我的魅力无与伦比,能在这里陪你坐公交你就感恩戴德吧。”
她充满光泽的长发搔弄着江源慎的脖子,弄得他都快起鸡皮疙瘩,体内的血液都拼命地往心脏冲。
“.那等等要不要一组?”
黑泽怜爱不满地皱起眉头:“求我。”
“求你和我一组。”
见他一副认怂的脸,黑泽怜爱非常乐呵的收回手指说:“这就对了,你要一直都是这种态度我会生气?”
“真难伺候.”江源慎怀着各种各样的复杂心情低声埋怨。
“你说什么?”
“好热。”
“我有带散热贴。”黑泽怜爱引以为傲地轻笑一声。
“诶!你竟然会有这东西?”
“当然,有时候天气热就贴在脖子这里。”
“给我一个。”
“求我。”
“求你给我。”
“那你转过来,我给你拍上去。”
“要轻点。”
黑泽怜爱拆开散热贴,露出在凝眸深处,晶晶亮亮的宛如有天星飞舞。
她对着江源慎的脖子拍下去。
“好痛!”
“可我手不痛呀?”
“你认真的?”
两人逐渐谈的火热的嗓音清晰地在大巴车内响起,朝空摇杏时不时的瞄去视线。
他们两人的谈话和笑容,让她总觉得有些心烦意乱。
只有靠窗的清水健,面无表情。
◇
来到知鸟金山,江源慎摸着脖子后的散热贴,从大巴上走下来。
木廊下已经有不少人在排队购票。
知鸟金山有宗太夫坑和道游坑,可以选择进两个坑,也可以只进一个。
清水健买好共通票,先是来到江源慎身边。
“江源我们分开走,你带两个女的去宗太夫,我带泷光她们去道游坑。”
“你这家伙——”
总有一种被分配的感觉,心里这样感叹着时,朝空摇杏突然走过他的身前,并开口说话了。
“黑泽同学,我想和你一起进同一个坑行吗?”
“为什么?”黑泽怜爱挺起上半身,以很干脆的态度开口。
突然,不知从何处吹来微风,稍稍晃动她的长发。
那不是从海港吹来的风,而是山间密林里的风,毫无潮气,尽是尘土与新绿。
“呃,那个.很抱歉,我只是.只是想和你交朋友,而且我听小慎说,那只金毛是你养的。”
朝空摇杏的脸颊具有来自肌肤内侧的光泽,充满好奇心的大眼睛炯炯有神,只是表情复杂到一言难尽。
黑泽怜爱一听到「金毛」,眼神便瞥向江源慎,小脸看不出情绪。
“江源,我想看宗太夫坑,要不你陪我们吧?”泷光尚子突然开口提议道,“我们都是聪明人,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呃”江源慎发出错愕的声音,他能听出泷光尚子话中的信息——
「我们继续谈论废弃铁厂的事情吧」。
在他还在发愣的时候,泷光尚子朝着春芽真美使了下眼神,两个女生左右并开地把江源慎往宗太夫坑里走。
“江源!喂!江源!”清水健在后面急了眼。
“没事。”
主要是江源慎也不想放弃这次机会,如果错过了,说不定还会浪费很多时间。
至于黑泽怜爱下次再想办法弥补她好了。
“摇杏,你先好好带黑泽同学逛逛。”江源慎喊道。
“嗯!”朝空摇杏点点头,随后对着一脸沉闷的黑泽怜爱微微一笑。
被抛弃的清水健蹑手蹑脚地凑过来,对着两人说:
“那个.江源他去那里了,按道理来说,我应该和你们一起吧?”
黑泽怜爱的双眸透出锐利的视线,嘴里吐出的,是没有任何虚假的真心话。
“滚!”
“清水,下次吧。”
“.”
◇
沿着上百层的台阶往下走,每隔十米是交错呈现的明亮灯光,经过的旅客身上包裹着光晕。
随着步履不停,挖矿工具所留下的千疮百孔在墙壁四处可见,冰冷的矿洞内弥漫着黑暗的过往。
“1601年这里就开始产出了,一直到明治时期,昭和时期引进了外国技术,开采量达到最大。”
“这个水上轮是把坑内的水抽取上来的工具,那时候的人可真厉害能做出这东西。”
“黑泽同学你觉得这些人是蜡像吗?做的好逼真。”
“国家想申请世界文化遗产,但因为特殊原因总有异议呢.”
朝空摇杏跟在黑泽怜爱身后,嘴里不断念叨着,唯恐遗漏了什么。
“你说完了?”
来自某处的淡淡光线照射在黑泽怜爱身上,少女的肌肤和长发在光线照射下,闪耀着浅灰色的光芒。
朝空摇杏差点撞上去。
“呃,还没.”
黑泽怜爱斜视了她一眼,回以冷笑:
“单独和我聊什么?觉得我当初说的话太伤人心?想在这里教训我?”
朝空摇杏直视着她的眼睛,手掌内形成很深的影子。
“我可以跟您认真聊聊吗?”
不成声音的呻吟,有如化作气息从朝空摇杏的嘴里宣泄出来。
“我能和你聊什么?”黑泽怜爱双手抱臂,毫不在乎,“如果你想和我做朋友的话可以,不用再多说什么。”
朝空摇杏直视着她的眼睛,以力所能及的灿烂笑容说:
“那你为什么会喜欢上小慎呢?”
这一记正中红心的快速直球,让黑泽怜爱的心脏猛然一跳,展现出最直接的反应。
她故作听不懂地别开脸。
“从哪里听的谣言?”
“你从东京过来怎么可能是为了读书,谁都能看出来你喜欢小慎。”
“我没说过。”黑泽怜爱的呼吸倏然变得紊乱,“无聊,我要走了。”
“我很喜欢小慎。”
朝空摇杏的话,让黑泽怜爱停下脚步。
“我比任何人都喜欢小慎,我非常非常喜欢他,想和他聊更多事,想做更多事,离开知鸟岛去很多地方玩,一起吃饭一起洗澡,让他在床上把我爱到哭的死去活来,起来我也想要每天的每天,我都想和他在一起.”
滴进矿洞里的灯光,掺杂着流水声,
朝空摇杏的嘴角也因为幻想而快乐,始终荡漾着笑容。
黑泽怜爱的娇躯忽然一颤,她的话宛如是掉进深深洞穴里的石头,隔了许久才听见。
咚地一声,触碰到底部的声音,让黑泽怜爱动弹不得。
沉默降临,洞内的水流声像是为了填补这段空白,再度增强,就连喇叭里的矿工呼喊声,都显得格外突兀。
“你干嘛和我说这些?”
“因为黑泽同学太优秀了,优秀到我很害怕。”朝空摇杏的双眸笔直地注视着她说,“而且你和小慎相处的时间也很长”
听着她的话,黑泽怜爱感觉体内有一团笨拙的刺猬,撞击而来的,满是不屑和困惑。
她的小脸,倏然变得冰冷。
朝空摇杏深吸一口气,眼皮内侧浮现如同迷宫般的白色蜉蝣。
“所以,我想成为被小慎选中的那个人。”
(本章完)
63.东京少女知鸟游(6)
朝空摇杏散落着单薄光线的小脸上,像是高兴,又是害羞,又是困惑,又是心痒难耐。
黑泽怜爱的眼瞳冰冷的仿佛冻结了般,反射着深沉的空虚。
“有的人总是这样,一边表面上笑嘻嘻的,一边却在内心深处丑恶的嫉妒着。”
她略微翘起的嘴唇散发着一种性感和轻蔑,而纤长的睫毛下,眼神却像是隆冬的天空,泛着寒意,
“即便如此,还要装出一副好孩子的模样单独缠着我,真够让人厌烦的。”
“你说的没错,我不是好孩子。”朝空摇杏的神情十分严肃,“我无比自私,小慎好不容易回来了,我想一辈子和他在一起,我必须要说。”
“呵呵,那你努力。”
黑泽怜爱转过身,朝着矿洞深处走去。
朝空摇杏从后头跟上。
“我想小慎过的开心,有优秀的人喜欢他我也很开心,我承认你和小慎也很相配。”
“.”
黑长发少女只是沉默地前进,纤细的背影看不出她的任何情绪。
“对不起,我不是在揶揄你,我只是想说所以.”
“.”
朝空摇杏显得相当不安,抿着嘴唇,紧缩眉心,最后长吁一口气,以周围的人都能听见的声音喊出声:
“所以黑泽同学,能不能请你离开知鸟岛?”
眼前的黑泽怜爱倏然停下脚步,转过身来的片刻,向着她投去绝对零度的冰冷视线。
少女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在那之中并未潜藏着怒意,有的只是深切的悲哀和嘲弄。
朝空摇杏面带歉色地抿着嘴唇。
当时灯光正朦胧,黑泽怜爱刚好身处背光的方向,让她看不清表情。
两人之间宛如筑造起一堵凝重的透明高墙,唯有另一个世界的旅客,能穿梭其中。
墙壁上的大灯泡卡在两人间,好似一轮悬于冬日寒空中的苍白之月。
黑泽怜爱面无表情地迈着步伐走来,仿佛一脚就要踏进朝空摇杏的阴影里。
“你这么害怕我?”
从她口中,流泄出轻笑般的字句。
朝空摇杏倒抽了一口气,内心深处泉涌出一股温热的情绪,喉咙瘙痒无比。
她的眼睛也好,鼻子也好,嘴唇也好,洁白的肌肤也好,纤细饱满的身体也好,难以想象这种人,自己该怎么和她比。
“是,我的生活中只剩下江源,活下去的希望也是他.”
“你能不能闭嘴?”黑泽怜爱的手指不耐烦地敲击着手臂,“这种话你说给我听做什么?以为我会可怜你?开什么玩笑?”
朝空摇杏愣了一下,低垂着修长睫毛,静静地附和:
“你说得对,因为我各个方面都比不过你,我唯一能拿得出手只是相处的时间,但现在你也和我相差无几”
“这些都和我无关,我想在哪里就在哪里。”
黑泽怜爱的声音,依旧在空气中冰冷地回响着,
“我最讨厌有人对我指手画脚,今后不准再和我说这些,看你喜欢柴火的份上,我不和你追究。”
朝空摇杏仍然微微发出鼻息,肩膀随着呼吸,轻轻地上下起伏。
自从遇见黑泽怜爱的那一刻开始,便一直抱着自卑感,对她的嫉妒更甚过羡慕。
现在的自己,宛如倾诉罪状的犯人,脸上冒汗,时不时蜷缩身体的模样,让自己都不忍卒睹。
黑泽怜爱的冰冷视线上下打量着她,瞥了一眼转身离开。
朝空摇杏明明该跟上的,双腿却如千斤般沉重。
忽然,黑泽怜爱再次停下脚步,黑如墨的长发微微遮挡住侧脸。
“总有一天,我会带江源离开这个破地方,让你在我面前嚎啕大哭。”
这句话,让人感觉空气也为之冻结了一样。
“.什、什么啊。”
朝空摇杏终于挤出一阵低吟声,纤细的双腿也微微的颤抖着,满是不安的心中,感觉到了像是玻璃即将开裂的疼痛。
太丢脸了。
◇
“呜呜呜~~~好想早点出去~~”
“好想和家里的女人见见面啊~~”
“想喝两口小酒~~~”
“今天的工钱又没着落啦~~”
在「矿工休息所」里,三四个蜡像工人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休息,一旁的喇叭里发出苍白的呼喊声。
被黑泽和朝空抛弃的清水健只好跟着三人进来,在休息所前拿捏着嗓子,发出枯朽的模仿声音:
“呃啊~~啊~我好想出去和女人见面啊!”
“你别乱学啊,这里真的挺恐怖的。”春芽真美在旁边抱怨。
“嘿嘿,学的像吧,我还有——”清水健模仿上瘾了,继续扭捏地喊出声,“忍者阁下.你有听到三味线的声音吗?”
“这是什么?”春芽真美皱着眉头。
“你,从地牢听到过这调子是吗?”
“喂,你倒是回答我啊!”
“啊啊啊啊~~~为何啊~~我听不见那调子~~”
“我没见过你,你是哪个组织的?”春芽真美像看傻子般看他一眼,自己却突然上道。
“.我不能说。”
“不能.说嘛那,你就是忍者了?”
“我,不能说。”
“如果是忍者,那确实不能说。”
两人在休息所前,说着和喇叭内容完全不同的台词。
泷光尚子抬眉望了他们一眼,随即对着身边的江源慎说:“不知道摇杏和黑泽同学相处的怎么样了。”
江源慎看着休息所里的蜡像人,模样真的非常逼真,只是头突然机械感地转过来的时候,真的会吓死人。
“黑泽虽然看上去是个很难相处的人,但其实是个很温柔的女生。”他低声说。
泷光尚子的手肘撞了撞他的侧腹。
“呜啊,江源你这么了解她啊?”
“因为我没听说过有人公开讨厌她罢了。”
“呵呵。”泷光尚子的视线望向墙壁角落的小水渠,叹了口气说,“水真是美丽呢,不管在哪里,都那么美丽啊。”
“你就像盛开的菖蒲一样透明,而那映在水中的倒影更显得美丽。”
“好冷!”泷光尚子冷不防地抱住双臂,上下摩挲着。
“夸你还会起鸡皮疙瘩?”
“你只是说来耍耍我的话就会,而且当面搞文学真的很恶心啊!”
“是你先起的头吧。”江源慎苦笑着说,“而且我们是不是该谈一谈了?”
“谈?谈什么?我不知道摇杏为什么会突然过来啦!”
泷光尚子装出一副毫不知情的模样,双手夹住脸颊说,
“而且你不觉得黑泽同学像偷腥的猫咪吗.不对,话说回来都是江源的错吧?乱带女孩子。”
“我说的是废弃铁厂。”江源慎没有让话题飞的更远,“那里除了我和静海深月,应该还有人经常去那里才是。”
泷光尚子的笑容收敛,双臂撑在木质的栏杆上,望着正在玩台词秀的清水健两人。
“你和静海同学在秘密交往?”
“谣言止于智者,你是笨蛋吗?”
“切,静海同学漂亮的让人嫉妒,而且你还是青春期男生,孤男寡女共处一室还能做出什么?”
泷光尚子瘪着嘴,态度强硬地主张这番没事实依据的论调。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
“你这个想法,只会让人觉得不耐烦。”
“那意思是没有吧?既然如此,结果算是皆大欢喜咯。”
“这是什么意思?”
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江源慎都不明白「皆大欢喜」是什么意思。
“因为摇杏喜欢你啊。”
泷光尚子狡黠一笑,一副像是「别问这种你我都心知肚明的问题」的表情。
他微微别过脸去,委婉地表示现在不想说明这件事。
对于朝空摇杏的情愫自己也能察觉到,甚至其他人也能察觉。
比如说,她突然陷入沉默的时候,垂下悲伤眼眸的时候,小脸染上红晕想要离开的时候.
一切的行动,其实都有它们的意义。
但现在光是静海深月的事情就让他头大了,哪里有心情再去管这些。
“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好吧,我说清楚,反正早晚都要说明的。”泷光尚子披在肩膀上的长发,像是吸入了光芒,“那个废弃铁厂听我父亲说,早就应该要拆掉的。”
江源慎点点头,那个废弃铁厂占地不小,而且里面的东西拿去二次回收都能卖出不少钱。
“可现在为什么不拆?”
泷光尚子就好像是盯着什么东西看着一样,视线强烈地投向了前方,张开唇说:
“因为静海镇长不批准。”
“他不批准?”
“嗯。”泷光尚子形状姣好的脸庞,直直地盯着江源慎,“你说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
静海雅人在自己的印象中,是为了发展无所不用其极的家伙。
他甚至能将砸死人的石头放在尖阁湾当成还愿石群,以便让旅客们去观赏还原。
这种事情都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
“其实我也不清楚,但我想有一个人绝对逃不了关系,就是他经常去废弃铁厂。”泷光尚子的声音忽然变得低沉。
“谁?”
泷光尚子微微凑近江源慎,示意他低下头。
当侧下身子的片刻,她在耳边倾吐出的话,是连风也偷不走的秘密。
“摇杏的父亲,朝空政宗——”
听着落进耳中的名字,江源慎不禁屏住了呼吸。
“我经常看见他走进废弃铁厂里,一开始我以为他是去偷废铁卖钱的,毕竟朝空的家庭情况总会让人往那边想,但他没未从里面带出过什么东西,一根钢筋都没有。”
矿洞内的空气渐渐变得阴冷了起来。
江源慎身体里流动的血液都好像沸腾了一般,一口气涌上了头脑,在激烈的目眩和混乱中,四散飞舞的碎片就像是被狂风所吹起。
如果泷光尚子说的没错,那么废弃铁厂里的「河童」,就是朝空摇杏的父亲。
如果录音带是他的,那当初要带前任皇后夜见寻栞出岛的人,也就是他,甚至还避开警察藏起了皇后。
他是否了解「代价」?前任皇后突然想出岛的原因又是什么?
是他让夜见寻栞出岛,结果引发了大地震?让知鸟岛的一切都陷入崩坏?
江源慎的背后又感到一阵冰冷的恐怖感。
如果皇后出岛的代价真的是大地震,那此刻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是不是和朝空政宗是一样的?
泷光尚子淡淡笑起来,开朗地说:“如果你想和静海同学私底下玩些刺激的,最好换个地方哦。”
她半开玩笑的话,并没有让江源慎紧张的心跳得到缓和。
“他去那里做什么?”江源慎说。
“这个和我们没有关系,朝空大叔在夜见皇后去世后就一直浑浑噩噩的,还让摇杏过的不开心.反正我们都不喜欢他,管他呢!”
“静海镇长不拆掉那里的原因,是因为朝空先生?”
“唔不清楚啦!尚子酱什么都不清楚啦!”
泷光尚子故作可爱地举起双手,像个小孩子一样喊道,
“呐!这里好无聊啊!我们直接出坑吧!金矿真不好玩,不对!是知鸟岛真不好玩!”
春芽真美也用稍显沙哑的声音回应:“早就该走了,咳咳。”
“等空,我再去地牢造访吧。”清水健的声音依旧风吹枯朽。
“清水忍者你继续待着吧,我们走。”
“何愁何怨.要这样.”
他还是跟了上来。
◇
走出矿洞,茂密翠绿的森林突然映入眼帘。
灿金的阳光从松针缝隙间洒落,一束束粗细不一的光柱,倾泻在前后摇摆的花草上。
在矿洞内的压抑情绪像被施展了魔法般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心情宛如暖烘烘的奶油黄包,甜滋滋的热咖啡,特别舒服。
黑泽怜爱和朝空摇杏好像早就出来了,只不过两人并没站在一起。
前者单手抱臂,在树荫下看着手机,树叶在光的照耀下,在她的小脸上筛落阴影。
后者一直低头看着鞋,时不时地蹲下身拿起小树根,戳着草地。
——这一股争锋相对后的余韵是怎么回事?
见江源慎等人终于出来,黑泽怜爱收起手机,不耐烦地捋着长发,径直走了过来。
“为什么这么慢?”
江源慎和她四目相对,从她的小脸就能看出来,她和朝空摇杏相处的不太愉快。
“还行吧,玩了会儿台词秀。”江源慎看向了和泷光尚子等人会和的朝空摇杏,低声问道,“你该不会对她做了什么吧?”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毫不犹豫地抬起手捏着他的脸颊说:
“呵,在你眼里我就是一个无理取闹的女人咯?”
江源慎下意识地想要喊叫,却发现她根本没在用力,只是在自己的脸上捏出了形状。
唉,没人喂票票了,几天感谢一次吧。
(本章完)
64.已经不是独一无二
“想我捏下去吗?”
黑泽怜爱用像是戏弄他一般的口气说着,掐着脸颊的拇指在微微使力。
“这种力道刚刚好。”江源慎说。
“小慎?”
朝空摇杏用被抛弃的小猫般的柔弱眼神看着他,害的江源慎倒抽一口气。
他往后退了一步说:“怎么了?”
朝空摇杏踮了踮脚,忽然咳了咳,像醋弄到喉咙里呛到。
她抬起双手只伸出食指往外指去,露出一副精疲力竭的样子说:
“.我和尚子打算先回去了,你要一起跟来吗?”
江源慎瞄了黑泽怜爱一眼,她还是摆出一副大小姐的姿态,别开樱色的小脸谁都不理。
——这两人是水交油八字不合么?
他刚想说话,黑泽怜爱便替他开了口,眼瞳内是不含一丝迷茫的清澈眼神。
“江源还要去买手机,在岛上没联系方式像个野人。”
“这样.那我先回去了。”朝空摇杏像是要让他安心般地笑了笑,拉着泷光尚子要离开。
泷光尚子笑了笑说:“女生总会有身体不适的日子,你就体谅一下吧。”
“那我们几个”
清水健刚想说一起继续玩,结果一看见黑泽怜爱那冰冷无比的视线,浑身忍不住打起了哆嗦。
——好可怕?我什么话都还没说为什么要这么瞪我?东京女生都这样吗?
宛如北极的寒风席卷而来,清水健双臂忍不住夹紧腋下说:“我们几个还是早点回去好了.”
“好,下次我们再去别的地方。”江源慎点点头。
“ok,倒时候再想想。”
等到三人走了后,江源慎望向身边的黑泽怜爱说:
“你和我的朋友们显得格格不入。”
黑泽怜爱的嘴唇吐出甜美高傲的气息:“格格不入显得我的地位与众不同,他们反而应该更加尊敬我。”
——这有什么好得意的.
“东京人地位好高喔。”江源慎忍不住被她逗笑了,真像个小孩,“接下去你想去哪里玩?”
黑泽怜爱抬起手指向他们离开的方向,语气中掺杂着不满:“多亏你的朋友,我现在一点心情都没有,不玩了。”
“是吗?那太好了。”
江源慎他自己也想不出能去哪里了,尖阁湾又太远,现在去爬那久山也不实际。
再坐电车往上是海崖风景,那里一家有很小的水族馆,沿路都有不少临海旅馆和展望台,甚至还有一家清水寺,被大家戏称为京都分寺。
而且那边吃住行的消费都很高,根本就不是给岛民准备的。
知鸟岛现在还处在开发的状态,除了风景和皇后在的祭典外,没什么特别吸引人的地方,连游乐园都没有。
江源慎觉得自己好像在拖累人,心中忽然生出对不起黑泽怜爱的想法时,突然被她劈头盖脸的一顿痛骂。
“蠢货,你是不是真想我狠狠踹你?”
黑泽怜爱白皙的喉咙里,再度发出猫般的咕隆声,玻璃珠般的眼睛正在恶狠狠地瞪着他。
莫名其妙又被她责骂,江源慎整个人都傻了。
“不是,你怎么又骂我啊?我哪儿又错了?”
黑泽怜爱的胸部微微起伏,她优雅地单手抱臂提起手肘,葱白的手指在空中舞动着。
“这句话只能我对你说,你不能对我说。”
“为什么?”
“.”黑泽怜爱头扭到一边,闷闷不乐地低声嚅喃道,“是你邀请我出来玩的,我能说没意思,你不能说没意思,相反你还要想方设法地讨我欢心,找出可能会让我高兴的地方.”
江源慎一愣,随即摇着头说:“不是,是你要求我邀请你出来玩的。”
“不,我没要求。”她警告般地瞪过来。
“你有。”
“我没有。”
“你有。”
黑泽怜爱投来冰冷的视线:“我说没有就是没有,你最近是不是来叛逆期了?”
“.我只是把实话说出来而已。”
“江源!”黑泽怜爱气急败坏,小手握拳用力地捶着他的肩膀,“本小姐是给你台阶下!给你机会也不懂得好好把握!”
“疼——!”江源慎故作力道太强,往旁边踉跄几步笑着说,“那你想和我继续去别的地方玩吗?”
黑泽怜爱本在生气的小脸倏然一红,纤长的睫毛如蝴蝶振翅颤动,哪怕扭开了脸,语气依旧显得高傲。
“没有。”
“现在还在傲娇?”
“嘁,我回家了!你自己去和空气玩吧!”
少女紧闭眉头,拂动着黑发,怒气冲冲地就要离开。
“等等,我开玩笑的,一起走吧。”
江源慎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地握住她纤细的手腕。
“.呃。”
黑泽怜爱的喉咙里突然间发出愕然的声音,转过头望向江源慎。
他温和的眼眸一扫黑泽怜爱的急躁,埋在长发下的耳朵带上些许红色,眼中薄薄的水膜,在阳光下一闪一闪。
“切,再给你一次机会,不跟你计较。”
她露出为难的表情,但嘴角却掩饰不住的上翘。
——他捏住自己手腕的动作,真的没力道,真的好软?
“黑泽小姐您最大了。”
“哼,你知道就好。”
“那我们继续走?”
“嗯。”
听了江源慎的话,黑泽怜爱却在老老实实地点头。
他逐渐理解为什么东京没有人会讨厌黑泽怜爱。
因为,这就是她的可爱之处。
◇
“不喝吗?”
“啊?嗯,喝。”
一家咖啡店内,朝空摇杏双手捧着杯子,香热的气流拂过她的脸颊。
“最近学习怎么样?”泷光尚子双臂枕在桌面上,对着她笑。
两人搭电车回来后,另外两人回家,她们就在这里打发时间。
“嗯,在努力。”
“加油喔。”
“谢谢你。”
“家里的烧水壶记得要经常洗喔。”
“总是说妈妈一样的话是要怎么样啦!”朝空摇杏微微嘟起嘴,娇嗔地瞪了对坐的少女一眼。
泷光尚子单手托着脸颊,微眯着眼睛说:“摇杏,你日常穿的样子真的很好看耶!”
“怎么突然说这个。”
“因为你以前的便服总穿短裤那些的,裙子都没见你好好穿。”
“那是我要运动。”
“是ho~~”泷光尚子嘴角一挑,意味深长地说,“和黑泽同学聊的怎么样?”
朝空摇杏忽然陷入缄默,勺子和杯壁互撞铿锵作响。
“那就是很糟糕咯,没想到坦白也没办法啊?”
泷光尚子伏下身,侧脸挨在桌面上吐出苦闷的话语,
“东京来的大小姐真冷漠,这下难顶了。”
朝空摇杏尴尬地露出苦笑,自己明白无法和那种东京大小姐相比,胜算几乎为零。
“啊,好嫉妒我真差劲。”
“拜托!不会嫉妒才怪吧!再说了不会嫉妒的恋爱还叫恋爱吗!你有这样的自觉就说明还有救!”
“高兴不起来”
“话说回来,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泷光尚子挺直了腰身,一脸严肃。
“什么?”
“你今晚就去江源家诱惑他,这个年龄的男生最好拿捏了!你再偷偷把避孕套戳破个洞,干脆直接怀孕好了!”
朝空摇杏小脸一红,吸了吸鼻子说:“等等!这是犯罪啊!”
“为爱犯罪听上去就很酷呀!”泷光尚子笑弯了深邃的双眼皮大眼,“有了孩子,他想跑也跑不掉。”
“法官才不会觉得你酷”
“你看见他和其他女生在一起,难道不会觉得不爽吗?”
“可是,他们是朋友吧。”
“现在是朋友,谁知道今天过后是不是就突然交往了?说不定都上床了!”
“.小慎,应该不会随便和人乱上床。”
起码自己是实践过了,他不是那种会像野兽一样扑上来发情的人。
朝空摇杏感觉头阵阵抽痛,试着摁压额头,却只是让疼痛加剧。
光以为有静海深月一个人就已经很难受了,没想到还有个等级更高的。
自己总是认为和他最亲近的女孩子,只有她朝空摇杏一人。
可是现在,不对,说不定从他去到东京的时候,情形就变得不一样了。
至少,他身边的女孩子,已经不止她一个人了。
更让自己心头一紧的是,如果他是个白痴还好,但小慎又过于优秀和帅气,据说在东京饱受表扬。
——啊,明明才分开没多久,可好想见小慎。
泷光尚子的视线从朝空摇杏沉闷的侧脸,移动到精致盘子上,像是确认似的用力说:
“摇杏,我们要当一辈子的好朋友!”
朝空摇杏停下思量喝了一口咖啡,温热的浓稠液体,通过口腔直直地流入喉咙深处。
“又在说些什么怪话。”
“真的摇杏,我会好好珍惜你喔。”
听着她挟带着真心的揶揄话,朝空摇杏没忍住笑出声。
“我也有在好好珍惜你哦。”
◇
带着潮意的海风窜过鼻尖,风吹过青色草地,孩子在柏油路欢快跑过,今天的知鸟岛,和平的恐怖。
两人在达者海水浴场旁的商业街散步,来来往往的背包客穿梭其中。
因为知鸟岛的大型购物广场还未建,岛上分布的大多是单独一条街的商户,旅客一多就十分拥挤。
“柴火在你们家竟然是这层关系?”
“对,它是第三代了吧。”
“投胎真是门学问。”
“你想当我的狗?”黑泽怜爱嘴角一扬,带着笑意望着他。
江源慎深吸了口气,脸一阵发热。
“我下辈子想当随口就是八百万的有钱人!”
“跪下来求我,让你这辈子就是有钱人。”
“我这辈子能跪下来求你的事情,可能只有让我的骨灰飘到海王星。”
“能不能现实点?”黑泽怜爱轻轻咬住嘴唇强忍笑意。
江源慎也淡淡一笑,恰时,他的余光发现了一个很神奇的东西。
是一家新开的「星巴克」,门前还用小黑板写着新店开张的小特惠。
脑海中浮现出黑泽怜爱来自己家时带的星冰乐,那时她说知鸟岛没有卖,还是从新潟买好,再坐一个小时的汽船过来的。
“坐一会儿?”
“嗯。”黑泽怜爱左右看了看,也发现了那家店,顿时双眸泛着细微的波光,“这里竟然有星巴克?”
“看上去是新开的。”
两人走到新店前,是时髦的装潢,店前停了辆自行车,是天空的颜色。
找到个靠橱窗的位置坐下。
黑泽怜爱支着脸颊,乌黑长发如丝绸般摇曳,裙下极具透明感的肌肤也光滑地令人难以置信。
她仅仅只是一个捋发的小动作,便让人心跳加速。
“两杯焦糖星冰乐?”江源慎问。
黑泽怜爱微微嘟起下唇,对着他露出赞赏的目光:“真不容易,你终于做对了一件聪明事。”
江源慎觉得好笑般地捋着刘海。
两杯焦糖星冰乐端了上来,和那天的差不多,但含在嘴里的口感,却比那天冰凉许多。
“看来知鸟岛也不是太差。”
“只是一家店就让你改变印象就已经很糟糕了。”
黑泽怜爱瞄了他一眼,开口问:“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什么?”
“你回来知鸟岛是做什么的?”
江源慎吸了一口星冰乐,清爽的口味在口腔内扩散开来,真的非常好喝。
“养父的安排。”
“他现在已经走了。”黑泽怜爱颇有深意地投来视线,“你不跟他回去?说不定那个人已经在东京花天酒地了。”
“还会回来的。”江源慎笑着说,“喝完我带你去钓鱼,姬津渔港就在附近。”
黑泽怜爱一脸抗拒的说:“钓什么鱼?我看你长的像鱼!”
“好过分,我请你喝这么贵的东西,你竟然还骂我。”
“哦,那我给你钱再骂你行不行呀?”
“钱就不用了,用你的温柔来还就好。”
“今天没带咯。”
“我这边可以赊账。”
听着他的话,黑泽怜爱的小脸没忍住露出欢喜的神色,仔细地看着眼前啜饮的少年。
“你在我这里赊的更多,蠢货。”
“确实。”
两人继续在店内闲聊了一阵,又出去找了一家二手手机店。
黑泽怜爱想送,但被江源慎直接拒绝了。
下午真的在姬津港口钓了鱼,知鸟岛的全部港口钓鱼都需要钓鱼卷,通常在三千日元,能钓两小时。
阳光在海面上宛如玻璃碎片反射,世界闪耀起灿烂的光芒。
江源慎大部分时间都在教她怎么钓鱼,自己也没认真钓,最后两个小时只钓上来三条狮鱼,加上鱼竿的租赁费,还不够回本。
“真没用。”
“你有这觉悟就好了。”
“我说你,你要是能教的更清晰一点,我们早就回本了。”
“.”
——我就是因为教的太过清晰所以没回本啊大小姐。
最后两人搭乘电车回去,在电车站分别后,江源慎独自一个人前往了二手器量贩卖店。
这时,手机传来信息。
映入眼帘的,是黑泽怜爱的信息。
——“行?”
这未免太过简洁,是昭和时期的秘密电报?到底在说什么啊?
——“善”
——“我问你手机行不行!不行我买个送你。”
荧幕散发着单薄的光,江源慎的手指在上面轻轻敲打——
——“行。”
——“那到底行不行?”
——“行。”
——“你什么意思?”
(本章完)
65.她,跳进了加茂湖
漂亮的银杏树将叶子播撒在地上,空气中飘荡着银杏的气味,稍微一吸鼻就能闻到。
黑色的树荫在随风视野内缓缓摇摆,江源慎顺着导航上的标点,找到了坐落在知鸟公民馆社区中心旁的,一排有屋檐低矮的长屋风格的楼房群。
眼前的,是一个紧闭的砖瓦楼房,门前的栅栏绑着生锈的牌子,标示着「中野二手电器」。
名字的旁边,有「→」的箭头。
“是这里没错吧.”江源慎低喃道。
这里看上去很可疑,完全不像是一个店铺。
在夕阳下,一只瘦弱,毛色不佳的小猫趴在门口的铁邮箱上,在甘甜的风中酣睡。
这里处处充满着静谧,光是站在这里,就感觉要昏昏沉沉睡着了。
见它那么瘦忍不住一阵心疼,江源慎打开包的拉链,一番寻找并没有可以给它吃的东西。
“下次一定带来。”
他小声道歉,走到门前,想去找门铃,却发现根本就没有按键。
敲门,没有回应,试着转动门把,上了锁。
“请问,你站在这里有什么事情?”
敦厚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江源慎回过神,小猫也被惊醒。
一个似曾相识的面孔正在凝视着他,是个拎着购物袋的男子。
他看上去四十多岁,自己似乎在哪里见过他。
在街上,停靠着一辆小车,车身上喷漆着一行「知鸟taxi」的字样。
“那个,这里是卖二手电器的吗?”江源慎指了指房子。
那个男子的头却微微前倾,忽然瞪大双眼说:“欸?你不是我之前拉的客人吗?”
“客人?你说的是梓川吧?我没当过「客人」。”
“不是,你和一个男的来岛上的时候,就是我开车载你们的呀。”
江源慎这才从记忆里捞起他,是那天回来时的司机。
“喔喔,叔叔好,我想问问这里是卖二手电器的?”
“嗯,但不能说是卖.”他的胸口随着呼吸上下起伏,似乎显得不是很高兴,“如果真的想卖掉,也不可能在这里开店。”
江源慎点点头,视线瞄向了他手里提着的购物袋,似乎都是最基础的生活用品。
“我想找个能读取磁带录音带的机子,这里有吗?”
“有,但估计买不走,能借给你用用。”
那男子走到门前,掏出铜黄色的钥匙开门。
门一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个木制柜台,周围放着书本、报纸、文件、纸箱、冰箱、小物件。虽然品种繁多,但都无不例外地摆放的整齐。
空气中弥漫着专属于「旧物」的气息,江源慎忍不住耸了耸鼻子,随手拿起一个大纸箱上的旧报纸。
在诧异拇指连灰尘都没有沾染的时候,一看报纸上的时间,是2005年8月。
上面有着极其醒目的标题——
「危机!里氏7.2级地震导致福岛核电站核废料外溢!」
是福岛核电站的新闻。
当时这篇报道刊登出来时,流言蜚语漫天飞,任何产品只要一贴上「福岛」的标签就会滞销,每天一睁眼就能看见负面新闻。
然而现在再看,并食用福岛的产品时,竟然没多少情绪波动,觉得也就那样。
这件事就像一根被风吹向街边水渠的烟头,不久后只会藏在人看不见的肮脏角落。
在报纸的下面,是2008年福岛冷却水泄露、2011年地震导致核电站反应堆发生故障、2013年福岛核电厂开始往海洋排放污水
一直到现在,这里的旧报纸都有收录福岛核电站的各种情况。
江源慎不停地在大纸箱里翻找,发现报纸按照时期,都被人摆的井然有序。
一些报纸染上有擦不掉的黄色污渍,尽管是脏物,但却体会到自己的年龄有多么渺小。
“最好别弄乱了,要不然会被我父亲骂,他脾气不太好。”
司机大叔将购物袋放在一旁的旧沙发上,便开始埋头找起来,
“收音机收音机.”
江源慎点点头,这里有几大箱的报纸,一开始是知鸟报社的报纸,只不过在2008年后,大部分的报纸都是田园社出版的。
那是黑泽怜爱父亲的报社,全东瀛数一数二的报社。
“喂!白银你这小子在乱翻什么!”一道风吹木朽的呵斥声传来。
江源慎还以为是在骂自己,立马放下报纸,像个孩子一样在原地乖乖站好。
结果却发现,不知何时冒出来了一个穿着单薄内衬的老爷爷,此时正在对着司机大叔破口大骂。
“你就整天想着把我的这些东西搞烂是吧!真是白生了你这个儿子!一天到晚不安好心!”
指着中野白银的枯瘦手指,和两片略略张开的紫色嘴唇,还在微微颤抖。
“那个.不是这样的.我是来买些东西的,他帮我找。”
江源慎心一惊,他瘦弱的像要下锅的虾米,说话声音这么大感觉会出事。
中野白银脸色倏然涨红,生闷气一样从一堆电器里抽出身来,没好气地说:
“我搞烂你的这些破东西?开什么玩笑!你这些东西卖废品都没人要!”
“你说什么?!你个小子!”
老爷爷被说的喘着重息,他左右看了看,拿起一个鸡毛掸子就要抽过去。
但挥到半空,纤瘦的苍白手臂又停下来。
“你过来做什么?”
“.我就不该过来!”
中野白银厌恶地一声冷哼,却又像个做好事没被表扬的小孩委屈地抿着嘴,憋着一股气甩门离开,
“一大把年纪了还不能冷静分析问题!你就一个人死在这里吧!”
望着他离开的背影,江源慎感觉呼吸都停止了,在紧绷的空间里感到心神不宁。
“喂,你想买什么?如果是我喜欢的东西不会卖给你的。”
老年人的嗓音明显缓和了不少,但空间内依旧弥漫着沉重的氛围。
“能上磁带的收音机有吗?”江源慎小心翼翼地说。
“有。”
他低声说了句,转身去到柜台蹲下身,取出了一个箱子,还是原厂录音机的包装盒。
“这个,你是想买还是借?”
“我能买吗?”
“不能。”
“那我想借一两天。”
“知鸟岛人?”
“嗯。”
“那免费借给你。”
江源慎有些惊讶,本以为对方会狮子大开口,没想到会直接借给他了。
“您不怕我不还吗?”
老头突然眯起眼睛,睫毛在塌陷的眼睛下方形成阴影:
“老夫觉得知鸟岛人都不坏,就算真不还了,那也是我眼光差。”
江源慎双手环抱着收音机的包装盒,他这辈子大概是第一次听到「知鸟岛人都不坏」的评语。
真是莫名其妙。
“冒昧地问一句,这个机子真的能用吗?”
“我照顾它们比照顾我的儿子还用心,放心好了。”老头走到沙发前,手指拨弄着购物袋,“这小子又买贵的”
从老头身上散发出来的气氛过于粘稠,江源慎对着他微微鞠躬立即转身离开。
一走出房子,来到街道上,视野的余光便发现了蹲在一旁的中野白银。
他的双手捂住脸部,不断地进行着深呼吸的动作,下巴在微微颤抖。
“您没事吧?”江源慎小声问道。
“呼——”
中野白银倾吐出的语气很是不安,手指不断摁压着眼角,
“我到底还要不要继续待在知鸟岛呢?大地震后我本想离开,又放心不下他一个人,可留在这里又不能填饱他的肚子,也无法给他更好的生活,我真没用.”
令人窒息的沉默忽然降临,风吹过银杏树的哗哗声显得无比寂寥。
世上不如意的事情实在是太多了。
望向停靠在街边的小出租车,唯有车窗上张贴着的「2公里500円」格外晃眼。
晚霞赤红如血,如娇嗔微微的少女脸上的红晕,天空中亮起了第一颗星星。
“就因为就因为母亲她们死在废墟.就守着那地方怎么也不肯动”
仿佛有一道惊雷落在江源慎的头上,并顺着神经流遍全身,同时,他抓住了那股违和感的源头。
“他就是垃圾父亲,光守着那些旧东西不考虑现在,镇长答应我们将废墟开发了后,先给我们补偿费,等广场建好后再给我们一个好摊位,头年甚至都不收租金,明明生活能更好的.”
“.”
“明明已经很不容易了,他作为曾经的町长,难道希望凭着自己的一意孤行让大家过的更难吗?为什么就连一丁点的理性都没有呢.”
江源慎的呼吸慢了半拍,开口说:“所以你们一直吵架吗?”
“嗯。”
中野白银点了点头,双手摁住膝盖站起身来,
“抱歉,我只是想找个人发下牢骚,明明是个大人,却和你一个未成年说这些丧气话。”
“不,没事的。”
“我送你回去吧。”他踉踉跄跄地走到出租车边,声音显得苦涩。
江源慎摇摇头说:“谢谢,我离的很近,走回去就好。”
其实这里还要坐几个公交车站才能回去,但江源慎不想再承受那股怪异的气氛,一秒都不想。
“这样,那下次见。”他的双唇一张一合,对着江源慎露出苦笑。
“好。”
他坐上车,江源慎转身朝着大巴站走去。
◇
回到家,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江源慎将收音机从包装箱里小心翼翼地取出来。
收音机长的方方正正的,塑料机壳上镶嵌的字体已经看不清晰。
一想到能听见录音带里的内容,江源慎有如芒刺在背。
因为没有提示,他将从废弃铁厂带来的录音带放进去,一个人琢磨着哪个按键对应着什么。
滋滋滋——
收音机传来声响。
“呜呜呜寻栞她跳进了加茂湖,突然来的大地震还死了很多人.要是我拦住她就好了,我.呜呜呜.”
仅仅是一句话,剩下的全部是哭泣声,持续了三十多秒,录音带里的内容戛然而止。
喀嚓——
如同伴随着清脆的声响,心中有一块玻璃从角落出乎意料地碎掉了,在顷刻间化为片片刺眼的碎片。
这悲戚的声音,真的和现在的朝空政宗很像,因为自己有听过。
江源慎顿时回过了神,他慌慌张张地将这句话重新播放。
“寻栞她跳进了加茂湖——”
光着一句话,江源慎能感受到心脏在狂跳不已,大脑皮层有蚂蚁群落在爬动。
从目前为止,他从未知晓知鸟岛的皇后是怎么死去的,就连所在的墓地都不知道在哪里,岛上也没有任何有关于她是如何去世的消息。
静海深月到底知不知道这件事?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就迫不及待地拿出手机,想给静海深月发去消息。
结果翻了个遍,才发现电话联系人和line里根本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他打开手机的录音,将收音机里的内容录进去后立马出门,骑上曾经生死与共的自行车。
田野上笼罩着朦胧的淡青色,随风摇摆的芦苇,像是天空种下的云。
远方的海面上有点点明亮在移动,定睛一看,是一艘离开的客船。
江源慎在街道上骑行,幽静的暮色不断地朝四面八方围拢而来,乌鸦取代噪鹃,令人心烦的狂躁穿过暮霭,不断地传入耳中。
平交道的警报声响起,一闪一闪的红色灯光,照亮江源慎的脸颊。
电车呼啸而过的风压吹起他的刘海,等到栅栏升起时,他再次踩动踏板,将行人甩在身后。
来到静海深月家,依旧是气派雅致的对开门,以及打理的相当精致的庭院。
就在这里,静海深月第一次对自己说出了「我们出岛吧」。
在门口停好自行车,江源慎想着要怎么避开静海雅人时,二楼的阳台处,突然传来静海雅人呵斥的声响。
阳台的双开门是开着的,一个人像是快喘不过气了,双手抱着头来到阳台,大口大口地呼吸着。
“我难道对你还不够好吗!”
江源慎猛然将身子缩在墙壁,探出身子探望。
静海雅人还是穿着冠冕堂皇的西装,只不过脸上的表情显得极其愤怒,不断地在阳台处来回走着。
“我本可以不在这个岛上当镇长的!你以为我为什么要回来!就因为你是寻栞的女儿!”
“我比所有人都要照顾你!我根本就不在乎地震死了多少人!你以为我在那些社长面前献媚是为了谁!难道是那些愚蠢的岛民吗!不是!我是为了你!”
静海雅人的手不断摸索着头发,时不时带着激动的情绪对着屋内的人说,
“只要大废墟开发了,经济更上一层楼,岛上就能变得更富有!我不仅要建广场,将来我还要建设大学!只要你想,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哪怕给那些社长下跪都行!”
静海雅人深吸了口气,摊开双手,语气忽然显得温柔。
“深月,你还有什么想要离开的?你尽管交给我就好,我会让你在这个岛上过的比谁都好。”
“唯一在乎你的,只有雅人我啊。”
想了想,明天再谢谢大家好了。
(本章完)
66.湖面,绽放的花朵
里面的人似乎有了动作,紧接着,静海雅人又开始了呼喊。
“等等深月,你要去哪里?”
江源慎从惊讶中迅速恢复了意识,耳朵深处还响着静海雅人混入激烈感情的话语。
过了一会儿,大门马上就被一个人用力地推开了。
那个穿着白色连身裙的身体,看上去既纤细又清冷,在月光下,如同载满了驱邪的雏人偶,散发着与众不同的安详和清澈。
当静海深月毅然决然地走到大院门口的时候,终于发现了站在一旁的江源慎。
她明显地被吓了一跳,双手握住胸口往旁边小撤步。
江源慎抬起手示意不要慌张,那双波光连连的眼眸却显得逐渐浑浊。
“我刚刚到。”
他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视线下意识地瞄向了二楼阳台。
和那天夜晚一样,静海雅人就站在那里,他只是双唇禁闭,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两人。
表情中并未潜藏着怒意,相反尽是深切的悲伤和哀愁。
但已经没有花盆给他扔了。
“我正好想见你,找个安静的地方聊吧。”
当江源慎回过神时,静海深月已经轻轻地牵起了他的手,两人背朝着别墅在静海雅人的视线中,往深夜中走去。
◇
往街道稍稍走一段路,便能看见月光下的加茂湖,那是宛如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
知鸟岛已然陷入沉睡,没风的时候,湖面都是无声的,空间里的声音,只有某家庭院里的狗吠声。
来到靠湖的潟端公园,朝湖的位置摆放着数只木质单人椅和长椅,还有面对面的椅子,全部涂上了橘色油漆。
两人心照不宣地都不想面对面,于是肩并肩地坐在长椅上,漫长的沉默降临了。
自己说的「刚刚到」怎么看都是假的,她也不会这么容易被骗。
江源慎无法自作聪明地说「没事的」,毕竟这份心情只有她能体会。
两津港口的铁塔上,机械式样的红色警示灯一闪一闪。
“他对我想去哪所大学读书的意见很大——”
静海深月突然打破沉默,嘟嘟囔囔地开口了,
“我现在已经高二了,下个月就要上交进路调查表,我自然要去考虑读哪一所大学,以我的成绩,国内的大学基本是随意上,这是事实。”
“因为你是皇后?所以他想让你留在岛上吗?”
“嗯,目前看来是这样的,他想让我高中毕业后留在知鸟岛,不读书就像个真正的皇后过着无忧无虑的生活,如果想继续读书,他可以去找关系请大学老师过来为我授课。”
“你怎么说?”
静海深月顿了一顿,轻轻转过头凝视着江源慎。
那个凝视着他的,封印在瞳孔深处的,是被夺走自由而产生的念想,像是萦萦不灭的火焰,在月光下闪耀着青白的光芒。
“你觉得我要怎么说?”她的声音无比冷静。
“一定要出岛?”
“没,我没回答,但或许就是没回答所以已经表明了意愿,他很生气。”静海深月抵着头,用有些寂寞的声音说,“我还是太弱小,没有狠下心的手段。”
江源慎沉默地望着加茂湖,皎洁的月亮像一只银色的小舟,在黑色的幕布中航行。
“但知鸟岛是知鸟岛,皇后是皇后,我是我,被这种没有实体的东西束缚,真是.真是愚蠢到让人感到无聊。”
那是极其冰冷的声音,从白色连衣裙内的酮体散发出来的,是逐渐腾涌上的愤怒波动。
江源慎也感觉身体像是被冻住一样,他第一次见静海深月的脸上有「愤怒」这种表情。
那是彻彻底底的,厌恶,没有尽头的,愤怒。
“最好!全部都消失不见!”
突然,静海深月站起身,有如夜晚水面漂浮着的梦幻月影。
江源慎还没有反应过来,只见白色的身影掠过眼前,像留不住的冬季雪花。
只听扑通一声,她跳进了平静无波的加茂湖。
“静海!”
江源慎被她的举动给惊住了,以为是自己没有及时回答造成的后果。
他急忙起身,然而静海深月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了加茂湖里。
脑海中不合时宜地回响着一句话——
——「寻栞,她跳进了加茂湖」
江源慎正准备也跟着跳下去时,静海深月很快就从水中探出了头。
那一袭被打湿的长发,比乌鸦的雨后羽毛还要柔黑。
湖面上的月亮,被水波纹搅乱的没了形状。
江源慎的心脏倏然揪紧,能做出这种事情的静海深月,给他带来一种难以呼吸的恐惧感。
“江源?我到底是为了什么才活在这个世上的!”
静海深月的眼眸闪烁着光辉,像是满载着生命力,语气很是明亮高昂,
“为什么我的人生非要被捆绑在这里不可呢?为什么只有我不得不背负这种无可奈何的负担?明明不是我也可以吧?为什么大家都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优哉游哉地活着,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只有我要遭受这种苦难,到头来如果我离开了,别人又会说是我的错!”
江源慎理解着她的话语,不由得感到胸口传来闷热感。
静海深月宛如镜中的花朵,终究是没法触碰到的东西,也是水面上的月亮,是一碰就会消失的景物。
她的灵魂无比轻盈,如同徘徊在水面的枫叶,随波逐流,仅此而已。
江源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终于明白,静海深月到底是抱着怎样的灵魂生活在这个岛上的。
他也终于明白,她是抱着多强韧的意志生活的。
如同被不计后果的魔法围绕着,这一刻起,江源慎再也没了顾虑。
“静海,先上来吧。”他蹲下身伸出手。
静海深月沉默不语,她抬起手擦去眼角不知是湖水还是泪水的水渍,握住江源慎的手爬上了岸。
“.江源你来做什么?”
从略显通透的白色连衣裙中,可以看到她身体的曲线。
理应散发着一种淫靡的气氛,但江源慎却没去观察那么多。
她的母亲曾经也跳进了加茂湖,一想到这里,背后的战栗感不禁传遍全身,汗毛都逆竖了起来。
“没,单单的我想见你。”
“.”
仿佛让空间变得清澈一起的温柔眼神,直直地凝视着。
“笨蛋。”静海深月拂开了脸颊上湿润的头发,“如果没事我回去了,再见。”
她踉踉跄跄地迈出了脚步,湿漉漉的脚印如同天上的星辰般,零星残留在水泥地上。
少女的背影实在让江源慎难以接受,不由得呼喊她的名字。
“静海——”
她转过头,如同纯白色的花朵。
好像过去了很长时间,黑夜与月光未曾改变,两人对视的这一刻,仿佛永久定格在了今夜与凌晨的夹缝中。
江源慎呼出了一口白茫茫的气息,不由得深吸一口气。
“我会遵守约定的。”
在夜幕愈发凝重的黑暗中,快要窥探不清她的表情。
“嗯。”
她转身继续往回走,直到视野中不再看见那道身影,江源慎才迈步回家。
◇
早晨,太阳在那久山顶旖旎,天空还未将田野里的芦苇采撷,只给自己留下一片蔚蓝。
江源慎早早地起床,打理好衣着,草草地吃了饭,便出门骑上双座自行车上学。
加茂湖里的白色身影,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如果「代价」是假的,上次夜见皇后出岛时产生的地震是碰巧的,那么一切都很好解决。
只需要花点心思,让静海深月搭乘汽船又或者报社的飞机离开就好,再联系上岛外的梓川孝空,带她去没有人会找到的地方生活就是。
可问题是,如果「代价」是真的,那又要怎么处理?
静海深月并非自愿成为「皇后」,然而可以牺牲自由来换取岛内平安,不能说不会再出现地震,只能说不会再出现里氏更大的地震。
难道说皇后离开了,知鸟岛和周围就不会再陷入地震了?这个说法也站不住脚。
江源慎更愿意相信,是频繁出现的地震导致知鸟岛出现了「皇后」,而不是因为「皇后」,而出现了频繁的地震。
轻轻踩动着踏板,迎面而来的海风,吹拂起他的刘海。
到头来,自己一直都被拟剧论给毒害了,看惯了太多因自我牺牲去拯救世界的结局,但这真的是正确的吗?
舍生取义是个人的抉择,集体有什么权利去干涉?
有了安心的理由,江源慎忍不住加快了胯下的动作,前方是一段下坡,他停下动作,任凭着自行车往下冲。
无论怎么样,他还是要抱着最危险的结果去做,那就是「代价」是真的。
要避免出岛产生的地震给岛民带去二次伤害,否则,江源慎自己也无法彻底原谅自己。
在前面的一个大巴站,朝空摇杏已经等了他很久。
“有好好吃早饭吗?”一看见江源慎,她便笑吟吟地问。
“有,三个抹上奶油的吐司面包。”江源慎往后拍了拍座位说,“上来,我带你去上学。”
“嗯。”
朝空摇杏脸上掩饰不住的欢喜,捂住水手服的裙摆,侧身坐了上去。
“抱紧我。”江源慎说。
“哎呦~~摇杏抱紧我~~”车站里的一些女生,忽然开始笑着阴阳怪气起来。
朝空摇杏红着小脸瞥了那些打趣的女生们一眼,小手环抱住江源慎的腰肢。
“走了。”
“嗯。”
江源慎悠闲自在地踩起脚踏板,骑进平常通学时的柏油路。
左右尽是翠绿的水田,稻穗在风中摇曳。
“小慎?”
朝空摇杏小声说话,手接连下移到他的小腹,缓慢而沉重地在其中摸索。
“怎么了?”
江源慎感觉有点瘙痒,但为了表现不在意,他照样安稳骑行。
“我如果这次的期中考好了,有什么奖励吗?”
“摇杏你在想什么?”
“嗯?我只是在想如果我真的考好了,你总要好好表扬下我吧?”
“为什么你就那么确信自己能考好呢?别人说不定也在努力。”
“.”朝空摇杏有些不满地皱皱眉,小手轻轻揉捏着他小腹的肉,“你干嘛说这种话!”
“抱歉抱歉,拜托你别捏了!”
江源慎没忍住,小腹既疼痛又瘙痒,顿时微微往下俯身。
——竟然在骑车的时候起了邪气,自己难不成是变态?
朝空摇杏这才松开手,把手挪到他的腰上,风将她的轻盈短发往后拨弄,露出小巧可爱的耳垂。
“我说真的,你别总是给我打岔,努力了那么久你总要给我点奖励吧,学习真的很累人的!”
“奖励什么的,感觉你是我的性nu一样.”
“你平常都看些什么啊!”
朝空摇杏的脸羞红的不成样子,只不过前面的江源慎根本看不见。
“男生喜欢看的我基本都看,很厉害吧。”
“没让你认真回答!”
朝空摇杏另一只手做出手刀的姿势,直接劈砍在他的脖颈上。
江源慎故作疼痛地哀嚎:“好疼~~~”
“装~~~”
“那你想要什么奖励?”
“嗯你来想。”
“我来想的话肯定是让你好好待在家睡几天觉啊。”
“我不需要补觉。”
“那你想要什么?”
朝空摇杏双腿紧紧并拢着,看着他的背部说:
“我想搬过来和小慎一起住,行吗?”
“.”
车头在那瞬间往左侧倾斜,江源慎立马调整过来。
“这是什么事,你打算一口气把我的私人空间全部吃下去是吗?”他半开玩笑地打趣儿道。
朝空摇杏耸起下巴,呼吸急促地说:“又不会干嘛,我也可以给小慎看我全部的私人空间。”
“摇杏,我知道幸运色狼这件事男生们都喜欢,可是,一旦知道可能会发生,不觉得很无趣吗?”
“.这是什么话。”
“我啊,最喜欢上次打开换衣室时,红着脸惊慌的你了,我喜欢那种。”
朝空摇杏的脸飞上红霞,鼓起脸颊以憋屈的语气说:“那你就是不答应我咯?”
江源慎望着眼前显露出轮廓的山脉,忽然心思一动:
“你如果真考好了,要不我们去那久山露营?”
“露营?”
“嗯,那久山,小时候学校不是在山上办露营活动吗?我钻木取火还是很有一手的。”
“那我可以和小慎一起睡觉?”
“啊?”
“可以吗?”
“.如果只有一顶帐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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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67.放学后,和我见面
被电线裁切成大块长条状的碧蓝天空下,那久山脉上,隔着千米便立着一个电波塔。
来到知鸟高中的校门前,自行车的链条终于放缓。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步行走进校园,路过某些学生时,能嗅到他们衣着上的樟脑丸味。
“摇杏,朝空叔叔现在有去上班吗?”江源慎突然问道。
朝空摇杏却没有显露出郁闷的情绪,反而抬起头说:“有,一直在两津港打渔,你找他有事?”
“嗯是有一点事。”
如果可以的话,江源慎想问问他关于录音带,以及静海深月母亲的事情。
“什么事?”朝空摇杏困惑地问。
“你一定要问吗?”
“也不是一定要问.是关于我吗?”
朝空摇杏微微别开脸,风像是故意的般,吹起遮挡住她侧脸的短发,显露出一片樱红。
“我不是说了以后带你出岛玩吗?给他打个预防针。”江源慎笑着说。
“喔~~~”朝空摇杏想忍住心中的喜悦不笑出来,于是鼓着嘴说,“他这两天出港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那行,等他回来了我再找他。”
“嗯,那我先上去了。”
只是去车棚停个自行车,确实没必要每一步都跟着,朝空摇杏觉得太黏着小慎会被他讨厌。
江源慎推着自行车,快步行过好几个水手服。
刚来知鸟岛时他经常会被注视,随着时间越来越久,他的存在也变得平常,女生们瞄他两眼便移开视线。
来到车棚下,江源慎找了个空着的位置,将车推进去,心情始终无法平静。
简单的说,一想到昨晚的静海深月,江源慎体内似乎出现了新的东西要开始的激昂情绪。
她的行为和语言,都会让自己感动到夸张的地步。
可一想到她又莫名其妙地将希望寄托在自己身上,便会感到一丝期待、以及一点点的自负。
——为什么这个世界这么复杂?
江源慎锁好自行车,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背包忽然撞到了什么东西。
紧接着,如同多米诺骨牌接连倒下,停车一排的自行车在视线中像死了一样,全部躺平。
“呜哇——!”
江源慎双手抱头倒吸一口冷气,在这瞬间,他还有些埋怨为什么这里的自行车存放点都没有机器锁的。
眼前的风景让人无比厌烦,但还是要乖乖地将自行车全部摆放整齐。
当他一一把自行车扶正的时候,旁边忽然有一道身影,也在弯腰帮忙。
“谢谢你。”江源慎下意识地开口致谢。
“不用,我的自行车也被你弄倒了。”
听到这稍显熟悉的声音,江源慎诧异地不自觉抬起头来,发现是面无表情的伊藤华堂。
他嘴上说着自己的自行车被弄倒了,但还是在帮忙将其他的自行车扶起来。
“等一下。”江源慎开口。
“你有意见?”
“不是,这和你无关。”
江源慎继续埋头将自行车一一扶起,任由身边的伊藤华堂盯着,也在警惕着他可能会突然打来一拳。
“你最近还跟静海有联系?”
“这跟你无关吧,如果不服气想打架的话,找个时间约一约就好。”
江源慎有些不耐烦,同时也为自己脱口而出的幼稚话感到惊讶。
伊藤华堂双手插兜,又想起当晚被他暴揍的情景,知晓真打起来已经不占便宜了。
“我不是和你打架的,我只是想知道你到底想做什么?”
“什么想做什么?”
“你昨晚和静海出门去了吧?到底去做什么?”
江源慎瞥了他一眼,语带轻蔑地说:“静海雅人告诉你的?让你来找我麻烦?”
“谁告诉我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两人又打算做什么?”
伊藤华堂有一股想要失控怒吼的冲动直冲脑门,可是他却在隐忍着不去发泄,又或许意识到发泄出来也没用,只能将这股怒气硬生生地往肚子里吞。
江源慎将最后一辆自行车摆好,还好都没坏。
想离开,发现高大的伊藤华堂正堵在狭窄的通道上。
“让开。”
“我在小时候就对她一见钟情,不管是将她视作妹妹还是爱人,我只想保护她,她应该也知道我,我是认真的”
江源慎不着痕迹地看向伊藤华堂,他脸上显露出苦涩的表情,似乎其本人也知晓,和静海深月交往的可能性绝对为零。
“哦,可以让开了?”
江源慎对他的单恋故事根本没有兴趣。
伊藤华堂抬起手抓住一大撮的头发,深吸一口气说:
“但如果静海她能幸福,我什么都能为她做。”
江源慎有些被他毫不含蓄的态度惊到了,他本以为这句话只会出现在某些电视剧里。
伊藤华堂望着他稍显错愕的脸,呵呵地苦笑:“怎样?你以为我是来报复你的?”
他的笑容中掺杂着无奈,话语的尾音中尽是苍白的叹息。
“嗯,你的长相不像是个会释然的人。”
“我已经理解静海她更关注你的事实,我只是想让你明白,如果有什么能帮助她的地方,我一定会全力以赴。”
他像是下定决定似的,直视着江源慎。
江源慎沉默不语,关于出岛的事情只有他和静海深月知道,计划也还未有个雏形。
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是很想让伊藤华堂这种人参与进来。
“我会做不利你的事情,但我绝对不会做不利于静海的事情。”伊藤华堂说的飞快。
江源慎的视线在他身上摸索片刻,但还是耸耸肩就要走开。
“要上早班会了,别挡我。”
如果现在就和他要联系方式,不就摆明了自己和静海深月准备做些什么事情,江源慎对他还没放心到那种程度。
伊藤华堂也没有阻拦,让开了个身位。
连回头都没有,江源慎快步来到换鞋处,换上室内鞋,往楼上走去。
来到楼梯间,江源慎下意识地往四周看了看,发现黑泽怜爱并没有像往日一样刷新在这里。
本以为遇不见了,结果刚走没几步,就听到一声轻快的呼喊。
“喂,江源。”
江源慎转身回头望去,走廊的窗外,是群青蓝的天空与山陵相接。
窗内,修长的双腿在地板上踱步所叩出的跫音,裙摆下是包裹着双腿的黑丝裤袜,即便隔着白色水手服也能看出来的曼妙身材。
视线上移,才发现是黑泽怜爱。
一见到她,江源慎便情不自已地笑了笑说:“你今天怎么穿黑丝裤袜了?”
黑色裤袜包裹着的小腿肚,显露出平滑的弧线,美的令人生出想上手把玩的下流心思。
她平日里都是裸着腿的,再不济只会穿短袜。
黑泽怜爱迎面走来,拂动的长发散发出甜甜的幽香。
“因为会被晒,你在干嘛?”
“干嘛?当然是上学啊。”
“喔。”
“.你这是什么反应,很闲吗?”
黑泽怜爱忍不住嘟嘴抗议:“我不闲!”
这副表情几乎让在场的学生们都看得入迷,下一秒,数不清的敌意如水蒸气般升起。
“嗯?那你很忙?”江源慎一本正经地说。
黑泽怜爱皱了皱眉头,困惑地歪着头说:“嗯?我也不是很忙。”
“那你之后有什么事情?”
“也没什么事情。”
“那你不就是很闲?”
“.”
黑泽怜爱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她欲言又止,小嘴像觅食的鲤鱼一样,进行着无意义地龛动。
当看见江源慎保持着笑容时,忽然就气不打一处来,浓密的纤长睫毛下,黑眸内隐约溢出不满的色彩。
她像是刻意提醒一般往前踏出一步,伸出纤白的手指说:
“再和你说一遍,我很忙。”
“可你都说了没什么事情。”江源慎耸拉着脑袋。
“反正我不闲,别以为我在这里就能放松了,我回家还要练钢琴!经常一练就是好几个小时!”
黑泽怜爱倔强地双手抱臂,挺起圆润饱满的胸部,刮入走廊的风,将她乌黑的长发飘扬起来。
江源慎看着她胸前的丝巾翻飞,忍不住笑道:
“那你现在就是很闲,所以来学校了?”
“.”黑泽怜爱不满地吊起眉梢,瞪着他一脸沉闷地说,“向我道歉。”
“哈?为什么?”
“你这句话说的我很不高兴,向一直努力的我道歉!”
她往前走来几步,扑鼻而来的独特香味,让江源慎想起了种在黑泽庭院内的娇艳花朵,那是一潭跟随季节变色的花圃。
算了,不和她计较。
“对、对不起。”他深表歉意,并拢膝盖低下头说,“黑泽同学你日理万机,不能理解你是我的错。”
黑泽怜爱听完他的话,忽然又微微抿起嘴说:“我倒也不是日理万机”
江源慎抬起头,望着小脸樱红的黑泽怜爱说:
“那你就是很闲咯?”
“你到底想干嘛!”黑泽怜爱干脆直接上手,死死地捏住他的脖颈,“给我道歉!”
“我~~唔唔!已经道歉了啊~~!”江源慎缩着脖子。
“再来一次!”
“对不起。”
“这就对了嘛!”黑泽怜爱满足地松开手。
“真像个小孩子,无脑又任性。”
“没打你就不错了,深深感受到我的温柔了吧?”
“这是我的台词吧?以为你来到知鸟岛会反省一下,结果一点进步都没有。”
“你将就着我不就好了?”
“哪有那么容易。”
“不然你试着讨厌我好了咯。”
“这也哪有那么容易。”
“.”
江源慎的语气和表情显得那么真切,毫无城府。
意识到他真的不是在奉承,黑泽怜爱的胸中涌动着五味杂陈的感情,不知需要花多久时间才能平淡下来。
爽滑甜蜜的滋味,从体内荡漾开来。
她索性侧过身子,黑丝裤袜的修长双腿叉开,眼瞳如同朝霞映照下波光粼粼的加茂湖一样,满溢着迷人的波光。
“哼,饶你一次咯。”
“不生气了?”
“你都这么说了我还怎么生气?”
她脸上的红晕说明了一切,呼吸也急促了,真是一个容易把感情表现在脸上的少女。
黑泽怜爱的手指捋着脸颊的发丝说:“放学带我去附近的商场,我想买点东西。”
“你自己不能买吗?”
“我总要找个人提东西吧!”
“你买什么需要人提东西?”
“.”黑泽怜爱忽然哑口无言,不自觉像个傻瓜,张着丰润的红唇,支支吾吾地说,“唔买什么都可以”
“什么?”江源慎没听清。
黑泽怜爱烦躁地捋起长发说:“我去给柴火买衣服行了吧!”
“不是,都要夏天了你给它买衣服?而且柴火它是金毛啊!哪里还.”
江源慎的话戛然而止,黑泽怜爱的视线就狠狠地刺了过来,似乎在警告他废话少说。
“行了?”
“行”
黑泽怜爱小手握拳,脸上露出得意满满的笑容,话语绵里藏针:
“听话就好,放学一定要等我,要是敢跑了,你试试。”
“.”
见江源慎点头,她才转身离开。
不管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般的笑容,还是掩盖居心的天使般的笑容,都从脸上消失的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像小孩子因任性而得逞般的愉悦神情。
周围的学生都看傻了,两人听上去是在吵架,但偶尔却又混杂着逗笑的话语,不管怎么看都是在互动。
男生们显得坐立不安,女生们则对此不是滋味。
自从黑泽怜爱来到知鸟高中,大多数人便对她欣慕不已。
不论是不见半点挑刺的端正脸庞,让人忍不住想拥抱的柔软圆润身材,都能够让女生们对她有钦慕的目光。
像黑泽怜爱这般出色的美少女,看上去活脱脱就是电视里的偶像,人气隐隐间有和静海深月并肩的趋势。
顿时,江源慎能感受到许多学生刺来的目光,情绪多的像一盘上了多种调味的菜肴。
没在走廊多做停留,江源慎便回到了教室,泷光尚子等人用揶揄的目光望着他,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屁股一落座,口袋里的手机便传来震动。
取出手机,映入眼帘的,是一串陌生手机号发来的信息——
「放学后,秘密基地见」。
江源慎回过神,立刻反应过来这是静海深月发来的,因为秘密基地只有她知道。
可刚刚才答应过黑泽怜爱的.
像是为了打消江源慎的念头,手机里又发来了一条消息。
「请一定要来」。
要五百均了,看看要不要开个群吧。
(本章完)
68.恋爱,要一马当先!
记得刚上课的时候,铅笔滑过纸面的声音会掺杂在雨声中。
直到挂在走廊的扩音器里,响起宣告下午课程结束的钟声,教授英语的船见明里,那柔和眼尾微微一压。
“哎呀,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停了呢,中午有社团活动的不要忘记休息。”
“好~~~”
船见明里虽然是班主任,但长相温和,教学评价也不错,还是个小女人,自然深受学生喜爱。
只是不清楚这份温和是不是会和学生的成绩挂钩,江源慎在心里直嘀咕。
毕竟这个班级就他一人前十。
“摇杏,这次小测很不错,得满分。”船见明里拿着一张卷子,走到朝空摇杏面前说。
“太好了”朝空摇杏的语气显得冷静,但是表情却格外兴奋,“多谢老师!”
“不,如果我们只要几天时间就能让你得到这么大的成效,那我们进行长时间的教学根本没有意义。”
船见明里笑容可掬地说道,
“你能考到这个分数,都是你自己努力的结果。”
泷光尚子蹦蹦跳跳地过来,搂住朝空摇杏的脖子说:“难道是爱的力量?”
“尚子。”船见明里微微眯着眼睛,拿起卷子拍了拍她的头。
“好疼~~~”她故作扭捏的捂住头。
朝空摇杏深吸了口气说:“不过这还是小测,结果还是要看期中考。”
“如果超过我,就让你亲吻我。”
“谁想亲吻你啊,色女!”
船见明里看着两人淡淡一笑,转身离开教室。
“这次期中考你加油,到时候露营一事你喊我,我给你当僚机,一定把他给抓的牢牢的!”泷光尚子俯下身子,不怀好意地说。
朝空摇杏在胸前把玩着手指,偷偷瞄了眼江源慎的座位一眼,他一下课就出去了。
“你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什么叫不要做多余的事情啊?你真是白痴。”
泷光尚子裙子都不捂,直接一屁股坐在江源慎的位子上,
“听我说,恋爱这事情,就是要说我喜欢你啊!我爱你啊!这种话要说到死去活来的才对!”
“不用啦”
不知道为什么,见好友坐在他的位置上,心里竟然觉得有些嫉妒。
“什么不用?就是要把他说到发情,然后再给他看一些你的色点,一定能成!”泷光尚子得意地拉着那头单马尾。
朝空摇杏拼命挥动双手,小脸丝毫不掩饰地红润。
“咦?啊?什、什么.我才没有能成事的色点!”
“没色点?我看你浑身都是色点。”泷光尚子的小手摩挲着下巴,扭捏着怪异的音调说,“嘿嘿嘿~~要不要让我来帮你检查一下?”
“尚子拜托你把那一副变态的脸收一收,好好地装个清纯少女的样子。”
清水健提着一个袋子走了进来,从里面拿出盒子牛奶,
“而且你干嘛裙子都不捂就坐人家位置上,这不是直接把内裤都坐上去了?”
朝空摇杏一听,冷不防地倒吸一口气,视线一直盯着泷光尚子的屁股。
“.喔,是清水啊。”泷光尚子接过草莓味的牛奶说,“我还以为是江源回来了,而且我有穿安全裤。”
“你这是什么语气?真叫人不舒服”清水健憋屈着一张脸说,“而且我看见江源去找大小姐玩了,明明我们是距离最近的”
“玩?”朝空摇杏的双眸内忽然失去了色彩。
“呃,不对.”清水健咧了咧嘴,手搔着头,想挤出适当的字眼,“应该是发生了点口角?”
泷光尚子架着双腿,一脸诧异地问:“他们两人吵架了?”
“嗯,那个大小姐感觉随时会开炮,我害怕被波及就回来了。”清水健拆开菠萝包,咬下一口说。
朝空摇杏的脸上挤出微笑,像是要说服自己似地张口说:“如果一直吵架的话,他们两人似乎关系不是很好呢,也是嘛,黑泽同学是东京的”
“摇杏你是笨蛋吗?”泷光尚子的手直接往她光洁的额头一拍。
“我又怎么了?”
“你想想,黑泽同学会想和清水这种人吵架吗?”
“呃”朝空摇杏望向清水健,脸上带着微微的歉意和困惑。
清水健咽下嘴里的菠萝包,默默思考,又抿了抿嘴说:“我不清楚,但她上一次直接叫我滚,摇杏你在旁边听到了。”
过了一会儿,他又觉得不对劲。
“什么叫做我这种人?还有,为什么又在拿我开刀?本地人好欺负?”
泷光尚子朝着他调皮一笑,又自顾自地说道:
“想和黑泽同学吵架的前提,是双方的关系需要亲密或者攀比到一定的程度才会吵起来,也就是说”
“也就是说.他们两人在攀比?”清水健一脸认真地说。
“也就是说,他们是在打情骂俏。”泷光尚子严肃地说。
朝空摇杏涨红了脸:“打情骂俏?”
“对。”泷光尚子慎重地开口,“摇杏,已经来不及了,到时候露营的时候,直接一马当先!”
“.”
朝空摇杏整个人趴在桌面上,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裙子底下的肌肤。
脚心一阵温热,可能是天气的原因,想把乐福鞋给脱掉。
“什么露营?什么一马当先?哪里能骑马?”
“清水你吃你的菠萝包,不要管。”
◇
在二年d班,黑泽怜爱把江源慎逼在墙壁,一手摁在他头边,一腿直接卡住他的两腿间,使他动弹不得。
“你在玩我吗?”
一道阴沉的声音从她的嘴里吐出,附近的学生全部都看傻了,阻止的声音此起彼伏。
但黑泽怜爱完全置若罔闻,那双黑曜石般的双眸气的快要喷出火来,看的出来,这个少女真的被气坏了。
江源慎盯着眼前几乎是暴走的黑泽怜爱,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惶惶不安的感觉窜过背脊。
他也没想到黑泽怜爱的反应会这么大,太可怕的压迫感。
而且两人的距离,近到能互相闻到对方身上的气味,但此时已经顾不上甜不甜了。
“那个.我是有些事情要去做。”江源慎微微撇开视线,调匀紊乱的呼吸。
黑泽怜爱的态度十分轻佻,冷声说:“那就撤掉,我的事才最重要。”
橘色的光线从四方形的窗户照射进来,在她的睫毛上筛落金色光影。
江源慎顿时绷紧神经,耳边变得滚烫,觉得自己好像紧张到快要往生了。
见到黑泽怜爱的第一眼,就知道她是一个特别的少女。
可能是不太喜欢受制于比自己强大的力量,所以在东京时都尽量不和她扯上关系。
然而现在,只要和她说上一句话,就想处处让着她,都怪自己是个好孩子。
江源慎发现卡在自己双腿间的黑丝长腿颤抖的厉害,从黑色长发的缝隙间,可以看见几近樱红的肌肤。
“要不再换个时间?”他像个泥雕似地开口说。
“不行,我就要今天。”
她的语气显得不容置否,让江源慎想像个小孩子一样,不顾形象地哇哇大哭来达成目的,不过那样实在有够难看。
“.”
黑泽怜爱的肌肤充满光泽,映入眼帘的是曲线优美的颈部,视线忍不住在锁骨凹陷处停留后,便留在那柔软丰盈的胸部。
坦白说,只要是个正常男性都会被吸引,哪怕江源慎也是动用了不小的意志力才挪开。
但每次提高视线,她那张生着闷气的小脸便现身眸中,惹得自己又情不自禁地撇开视线。
近距离看美少女的脸,真的对身体有害。
似乎是注意到江源慎的呼吸和神态有些许反常,黑泽怜爱察觉到自己的脸也红起来。
刚才她也是一时生气做出的反应,现在这么一看,就是自己在壁咚他,而且还很变态地把腿卡进去。
在沉默的时间内,两人似乎都渐渐冷静下来,但动作却始终没有变化。
见黑泽怜爱稍显羞涩地别开脸,江源慎的呼吸完全停止。
——这是什么情况?你倒是动一动,要不然一直保持着这种动作好想窒息死。
感受到整个班级的男生都羡慕嫉妒地投来视线,江源慎为了避免气氛又尴尬,在脑中谨慎挑选字眼。
“要不,让我冷静下来再谈?”
黑泽怜爱似乎就在等着他说这句话,包裹着黑丝的长腿立马从他双腿中抽出来,
江源慎松了口气,手心揣捏着一把薄薄的汗。
见这两人一下子就没了脾气,周围的看客都忍不住咂了咂舌——
「嘁!就这啊?!」「为什么不打起来?」
“本小姐最讨厌言而无信的人。”黑泽怜爱的嘴角噙着冷笑。
“嘛,你想想,大人们不是经常用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句话来推.推定事实吗,而且我们做事不是有个优先级这种说法.”
“继续找借口,我母亲说的果然没错,像你这样的人我就应该买条链子拴着。”
黑泽怜爱冷冷瞥了他一眼,重新坐回自己的位置上,架着双腿说,
“让我猜猜,谁比我更重要——?”
“等等。”江源慎见她一副满脸不屑的模样,忍不住吐槽道,“.这句话说的,你还不是我女友吧。”
“——!”
黑泽怜爱忽然挺直了腰板,小脸变得火烫,樱花色的嘴唇犹豫地动起来,
“我只是打个比方,因为没有女生比我更好.怎么了?你想批评我什么吗?”
“没有,只是觉得你好像认定我不会和其他人交往一样,而且你确实数一数二。”
江源慎老实说出来后,她的脸又变得更红,不时闪烁的瞳孔更是强调魅力。
“少来了!你只是在信口胡诌!”
“呃,我说真的。”江源慎用疲惫的声音回答说,“不过我真的有事,希望你能多理解我。”
他陷入了难解的纠葛,静海深月让他今天就去,可自己又事先和黑泽怜爱约好了,可谓分身乏术。
实际上,江源慎还是会下意识将静海深月的事情放在第一位,可总不能带着黑泽怜爱去见静海深月。
到时候两人见面了,简直是火星撞地球。
黑泽怜爱的眉眼一垂,沉着小脸咬住下唇,良久后说:“.明天。”
见她让步,江源慎再一次发觉,她偶尔会发表激烈情绪的外表之下,藏着一颗乖巧的心。
“其实我不敢确定。”
“.那后天。”
“说不定又有临时的事”
“那你想怎么样啊!我一直都在让步了你倒是给我机灵点啊蠢货!”
“对不起,明天。”
“你什么意思!我不生气你就一直占便宜是吧!”
江源慎的嘴里宛如吃了满是苦涩的橘子。
“如果明天有事,我都推掉。”
“哼!”黑泽怜爱瞪了他一眼,埋头就睡。
江源慎感觉身体如烧灼般火热,立马就要离开。
周围的学生时不时地上来问话,统统被他一句话挡回去——
“地主之谊,地主之谊。”
◇
大海被太阳照射的闪闪发光,忽然,从天空中同时落下的无数水滴又映入眼中,是岛屿上沉甸甸的云在作祟。
在新潟上空射来的阳光依然温和,知鸟岛却在转眼间被涂抹成太阳雨的色彩。
枝叶上的雨水,每一滴都蕴含着金色光亮。
轻柔的雨水打在柏油路上的声音,以及远处乌鸦的叫声一同传入耳中,江源慎来到了废弃铁厂。
和上次来的景象没什么不同,按照原路前往办公楼一层。
雨水在玻璃上形成复杂的图案往下流动,江源慎开始感到紧张。
来到朝空政宗的小房间,发现和上次来时一样,看来他真的出海了还没回来。
再仔细找了找,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录音带,果然还是要和他本人聊聊。
“咯吱——”
突兀的开门声响起,江源慎发现是静海深月,她正低头阖伞,是百円店内买的塑料透明伞。
另一只手里,提着一个袋子。
江源慎手扶着门框开口说:“今天突然下雨,是因为你?”
“——!”
静海深月明显又被吓了一跳,小脸上掠过惊慌,但看见是江源慎时,顿时松了口气。
“你在的话倒是说一声。”她的语气有些埋怨的味道。
“我以为你早发现我了。”江源慎耸耸肩。
静海深月提着伞往里走说:“我找了个比较干净的小会议室,我们就在那里聊吧。”
“行。”
江源慎跟着她走,是二楼的一间小会议室,有着完整的玻璃和窗帘。
里面被打扫的干净整洁,还有白色的会议小板、粉笔、两张办公椅。
有几张木椅被她搬进来排在一起,上面铺上了玩偶外包皮,图案是各种姿势的动漫熊猫,这样就变成了个沙发。
还有一个几何图形的枕头。
“这些都是你做的?”江源慎惊讶地问。
“嗯。”静海深月点点头,坐在「沙发」上抱着枕头说,“可以开始了吗?”
(本章完)
69.知鸟岛出逃计划
沥青与铁锈气味弥漫的雨日,炙阳还挂在远方山峦的一端,知鸟岛闲静地接受太阳雨的沐浴。
“这天气是你做的?”江源慎好奇地问。
静海深月露出投降似的神情叹一口气,说:“怎么可能。”
“也是。”
如果使用能力的前提是为付出地震的「代价」,那么想要离开的静海深月就更不可能去做了。
“上次你带去的录音带里面有什么内容?”
静海深月仰躺在长椅上,抱着枕头望着格子状的天花板,裙下的白皙长腿有着极其匀称的美感。
录音带里的话语,在他的脑海中宛如蜡烛的火炎闪烁,继而消失。
江源慎坐在办公椅上,架着双腿故作平静地说:“磁带坏了。”
“是这样吗?”静海深月微微侧过头,认真的目光透过她眼帘前的黑发。
感觉这就是像对他谎言的肯定。
“嗯,坏掉了。”
江源慎不为所动。
自己不太清楚她母亲是怎么去世的,但听那段语音,似乎就是因为出岛失败,跳进了加茂湖。
起码目前,自己不清楚是否要将这个消息和她说。
“喔。”她又重新望着天花板,蜷缩起修长的双腿说,“接下去要怎么办?”
江源慎的情绪逐渐骚动,甚至能察觉呼出的全部是不吉的气息。
“话说回来,五年前大地震的震级.”
“是8.9。”
她的声音像是在做最后的祷告般,眼神虚幻,用似乎随时都会中断的声音说出数字。
江源慎的脸上掠过苦闷的表情,但还是开口说:“我这几天一直在想,不管怎么样,我们要以最坏的打算来做。”
“原来你有在想啊。”
静海深月忽然坐了起来,将桌子上的袋子掏开,从里面取出了一个小水果盒。
是小番茄。
“不然你以为我在干嘛?”
静海深月认真地将盒子上的贴纸撕掉,手抵着下巴开始思考:“和另外两个女生玩情爱游戏?”
“我没有。”
“也是,只要装傻,没人就知道自己是真的笨蛋。”静海深月很干脆地笑着纠正。
“.”
江源慎看着她的葱指捏住一颗小番茄,直接含进嘴里,在那片刻能窥伺那樱红的丁香小舌。
哪怕被薄薄的唇挡住了视线,但脑海中还是能想象出,碾碎的果肉在她嘴里溅射出汁的场景。
“江源同学,你看的太用力了。”
“你喜欢吃小番茄?”
“我喜欢把它叫做圣女果,而且吃下去会酸后甜,感觉会很不一样,我很喜欢,希望以后有机会能种我自己的小番茄。”
“欸,好高深的理想。”
“也不算是理想,只是一个想做的事情,你应该也有。”
“不用工作,在榻榻米上睡死。”
“懒惰适可而止。”静海深月轻轻咳了咳,将话题拉回来,“当年的地震改变了知鸟岛上的地形,我一直克制,应该不会这么大。”
江源慎伸出手捏住小番茄,瞄了她一眼以求允许,见她没多说什么,便大胆地吃起来。
“但不管怎么样,还是要小心。”
咬破小番茄时,溅射出的果酸让他眼睛忍不住微微一眯,但很快,就像流入了泉水似地,满是甘甜。
“你有什么办法?”她说。
“我们先梳理一下,离开知鸟岛的方式只有两个,一个是乘坐汽船,一个是搭乘报社的直升机。”
江源慎又拿了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走到白板面前,从下面的容纳栏里取出一截蓝色粉笔,分别在上面写上汽船、直升机,
“如果乘坐汽船,私密性不高你很容易被岛民发现,报社直升机就相反,因为是私人场所,私密性有保证。”
静海深月单手拖腮,嘴里先是发出山羊般呣呣的声音,接着说道:
“岛上汽船离开的只有两津港和小木港,人流量太多,而且都是实名登记,我应该没办法.”
“我一直想问,你为什么不想让人发现呢?”
静海深月歪着纤细的脖子,一脸认真地望着他说:
“如果「代价」是假的呢?如果我已经离开了,但大家还以为我在岛上,到时候生活安然无恙什么都没发生,这样不是更好?”
江源慎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我还以为你一心只想离开。”
像黑夜雨幕般的细柔长发,从静海深月单薄的肩膀轻轻往下滑落。
“江源你还是个孩子呢——”
“你也就比我大几个月而已,装什么成年人。”
江源慎瞥了她一眼,她臀部周围的沙发包皮发皱,浅浅做出的横沟盈满黑幕。
静海深月淡淡一笑,继而开口说:“汽船没办法,那报社直升机更没办法了,我们两人都没有关系渠道。”
“或许可以花点钱?你不是和我说过你有存很多钱?”江源慎说。
“嗯”静海深月的声音如同隔着一层水膜,“估计要多少?”
“.两百万?”江源慎歪着头说,“会开直升机的人估计挺厉害,而且到时候估计不止一个人。”
“是不是太多了?我存起来的钱总共也只有八十万。”
江源慎的眼睛微微睁大,他错愕地望着身边这位清纯如花的少女,不禁发出失败者般的呻吟。
“八十万?你全身?”
“嗯,是我从小每次考试和祭典得到的奖励,也有岛民新年给我送的红包。”
“真的假的?就这些?”
“我骗你做什么?”听到他的话,静海深月有些不满地皱起眉头。
她的眼眸宛如水晶一般澄澈,江源慎不禁恍然发觉,终究是自己大意了——
她只是岛屿上的十六岁孩子,也并不极其富贵的家庭。
大概是黑泽怜爱的原因,自己竟然会觉得八十万是笔极其小的数目,真可悲。
“如果没有足够的把握就去谈,说不定还会被人家拿出去当笑话。”江源慎说。
“.”
短暂的沉默过后,静海深月不由得问出了连江源慎都以为不可能的问题。
“黑泽同学会帮忙吗?”她窥视着少年的眼睛问。
“黑泽同学?”
静海深月只是眺望着窗外,外面的雨已经停了,随风起伏的野草,在耀眼的太阳底下闪闪发光。
“我记得那家报社是她父亲的报社,如果她愿意的话,我们应该不用贿赂就能搭乘直升机离开。”
“可是你们两人的关系似乎并不是很好。”
江源慎完全想不出来黑泽怜爱为什么要帮助静海深月,可以说是完全没有,而且上次在学校走廊时,黑泽怜爱对静海深月就表现的不太友好。
静海深月微微挑起嘴角,意味深长地看向江源慎说:
“确实,我想因为你的原因她在敌视我,而且听到她用「村姑」一词来形容我,我还是很生气的。”
“又是因为我啊?”
“难道不是吗?全校的人都知道她喜欢你,只有你们两人在假装不知道。”
静海深月感到有些无语,过了一会儿,她继续说,
“我总感觉你们两人会在一起的,因为她和我们不同,她有能力去绞尽脑汁、竭尽手段,只有这样的女孩才能实现自己的心愿,哪怕是极小希望的恋情.她真的很厉害。”
“.”
江源慎被呛的说不出话,窗外的光线落在她的发丝上,似乎看见了一根如同绢丝般的白发在闪烁着。
“更何况我一直认为,大家本质上都是温柔的女孩子。”
静海深月的这番话,听起来有些落寞。
“我来想办法。”江源慎浅短地吁出一口气,用粉笔圈上直升机,舒缓僵硬的脸部说,“然后是关于如果发生地震时的处理,我想要找个好的时间。”
“比如?”
“当然不能是晚上,最好是白天,也最好不是岛民的午睡时间。”
如果什么都不去做的话,地震发生的时候可能会有人因此死亡,上一次的大地震就造成了成百上千人死亡,给岛民带去的心理阴影无法估量。
“确实,要找个能提前通知大家避难的方法。”静海深月说。
“对了,我记得每家每户都必须装上收信装置不是吗?”
江源慎突然想起来,政府要求知鸟岛上的住户都必须装上收信装置,以防再次出现灾害时能提前预警。
但现在,那收信装置已经变成了知鸟岛的专属电台,经常播放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估计不少居民都已经拔掉了。
“嗯,基本每家都有。”静海深月小声地自言自语道,“不过已经有很多人觉得吵关掉了.我也觉得很吵”
江源慎深吸一口气说:“或许你离开之前,我们能用那个收信装置引导岛民去安全的地方。”
“用那个?那是政府管理的广播,没有地震情报预知科的消息,他们根本不可能帮我们传播。”
“你也不行吗?”
静海深月像看白痴一样瞪了他一眼:“你以为政府里的人全部是知鸟岛民?觉得我说的就是对的?”
“欸?不是吗?”
“当然不是。”
“那有办法溜进去吗,比如说我去买些安眠药放进饮料里,请他们喝下去,这样我就能控制收信装置播放广播了。”
静海深月无可奈何地抬起手捏住精致的鼻梁,郁闷地吐了口气说:“如果行的话,我不想你因为我去明目张胆的犯罪。”
“.”
“干嘛不说话?”
她疑惑地望来视线。
“没,感觉我正在被你当人看。”江源慎不由自主地说。
静海深月愣了会儿,随即手撩拨着秀发拢到耳后,笑着说:
“蠢。”
肌肤底下的少女气息不断地燕发而出,望着她的笑容,江源慎一瞬间没晃过神。
自己差点忘记了静海深月是知鸟岛上最为美丽动人的少女,近距离的笑容暴击,足以让一个纯情少年为之发狂,沦陷不已。
“我们是不是可以请黑客劫持广播?”
回过神的江源慎打开手机,搜索出一则新闻后凑给她看,
“你看,澳大利亚维多利亚州,有一个黑客劫持了警察的无线电网络,让嫌疑人逃跑了。”
“犯罪的事情不许做。”对此不让步是大前提,静海深月干脆地直接反驳,“如果真的要靠犯法才能离开,我宁愿你不去做。”
江源慎察觉到了她的心情,只好点点头。
“可只有收纳装置是最有效和最有公信力的传播方法.”
“或许能找到放送部门的几个熟人。”静海深月的小手抵住下巴说,“我可以从父亲的办公室找到名单,说不定会有我们认识的人在那边工作。”
听她这么说,江源慎慢慢吐了口气问:“你喊静海雅人为父亲?”
“是,因为我母亲去世后,都是他在照养我。”静海深月以微颤的声音说道,“梓川孝空的话,我对他没有太深的感情。”
江源慎感受到刺痛皮肤般的热气,这里原来连台电风扇都没有。
“可他一直把你当成你母亲的影子吧?”
他小声地说出心里所想的话,静海雅人对静海深月的情感付出,已经超过了「女儿」的范畴。
在这刹那,静海深月的小脸顿时冰冷。
“很恶心,不要再说了。”
“抱歉。”
“对了,以防万一,我们最好让已经拔掉收信装置的岛民重新装上去。”
“这个确实有些麻烦。”
江源慎下意识地挠挠脸颊,知鸟岛的面积有八百多平方公里,周长有两百五十多公里,居民屋零零散散地坐落在岛屿上。
如果想要一家家地查过去,估计会浪费不少时间,这等工作量绝对不是一周便能完成的。
“我觉得,如果你有那种推心置腹的朋友更好,能帮不少忙。”静海深月开口说。
“你没有这种朋友?”
“头顶上有个「皇后」的称号,我想有推心置腹的朋友都难。”她以一副兴趣缺缺地态度说。
——估计也是没想要去交朋友。
江源慎撇了撇嘴,最后用粉笔在白板上做出计划。
关于出岛的交通工具,他想办法让黑泽怜爱入伙,但最终选择还是在黑泽怜爱身上,如果她拒绝,就要去想别的办法。
希望如她所说,大家本质上都是温柔的女孩子。
为了避免地震造成的影响,静海深月会去寻找政府放送部门的名单,查找是否有熟悉的人。
而自己去让拔掉收信装置的岛民重新安装上,这工作量太大,需要找几人一起做。
听上去很简单,希望实际做起来也如白板描绘的顺利。
最后一次确认后,两人便离开了废弃铁厂。
厂外,头顶的天空是晴的写意,被切碎的积雨云随风流转。
阳光普照的柏油路上的水洼闪烁着光芒,怀揣着秘密的两人,在公交车站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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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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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背后装火箭的人
「我有一个朋友,他有两个女性朋友都长的很漂亮,可她们互不对头,请问有什么办法让她们关系变好?」
「回答一:你说的这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回答二:如果你是个帅哥总会有办法的,帅哥是懂得调节女友们的关系的。」
「回答三:就凭你求助社交网站就知道她们不可能了。」
「回答四:今天超市有个一折的和牛卷,没抢到太可惜了!」
「回答五:我连宇宙是如何形成的都还没解决,还帮你解决女朋友们的关系?」
「回答六:你装你吗呢啊?」
江源慎看着手机屏幕上的评论,忍不住苦笑。
电车外,天空如同泳池内的池水,逶迤的白云是浴池内膨胀的泡沫。
他给朝空摇杏发消息。
「我给你带早饭?」
「不了,我吃过了。」
紧接着,朝空摇杏又发了一个比耶的兔子表情包。
「中午的便当呢?」
「我准备去吃学校的食堂」
「行。」
因为期中考下周就要开始了,朝空摇杏也不想太过打扰江源慎,便自己一个人特别早地去学校自习。
看的出来,她是真的很想考一个好成绩。
「露营我们去佐和田吧?那里还能游泳。」
「你成绩还没出来就选好地点了?太自信了吧?」
「小慎你是不是对我没信心!」
脑海中似乎听见朝空摇杏埋怨的语气,映入眼帘的是把熊给掐死的表情包。
「行。」
「那我喊上泷光尚子她们可以吗?」
「行。」
「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啊?为什么生气?」
「因为你只发一个字。」
「下次我多发些,哈哈哈哈哈哈哈」
江源慎兀自觉得好笑,又在后面加了个熊跳舞的表情包。
「好呀,我感觉发表情包的话能知道双方的心情」
「下次注意」熊献花表情包。
手机放在手上待了几秒,见她没有再发来消息,江源慎把手机放回口袋。
从车站走下,炙热的阳光从天空洒落,甚至都能听见裸露的肌肤发出的哀嚎声。
江源慎将装有教科书的书包换成左肩背,加快原本慢慢悠悠的步伐,稍微缩了下肩膀。
——临近夏天,还是不骑自行车了。
穿过熟悉的校门来到学校。
今日相安无事,只是大部分的老师都将课堂的主要内容变成了考试和小测。
每次江源慎都能提前将卷子做完,引来同学们的一阵惊呼,留出的时间甚至都够让老师当堂批改。
“江源好好努力,你有实力争夺第一。”
几乎每个老师都发出由衷的感慨,特别是知道他是从东京数一数二的望树私高来的时候,更觉得有戏。
毕竟那所学校的学生,哪怕考进了个长崎大学又或者是关西之类的大学,在同学聚会时都抬不起头来。
老师们在台上夸江源慎,似乎无形中产生了额外的压力,旁边的朝空摇杏便涨红了脸,自顾自地埋头继续答题。
一下课,她就拿起作业本,火急火燎地跑去办公室。
微风从敞开的窗户吹进,哗啦哗啦地翻动课桌上的书页。
感觉稳了的江源慎,和已经感到无所谓的清水健去打棒球。
知鸟高中的操场是棒球社和足球社各用一半,然而现在只有他们孤单两人。
“江源,你喜欢朝空吧!”清水健站在投手丘上摆好架势,腿一抬,用力地将棒球扔出。
江源慎看准时机,在好球带上,将这一颗白色棒球击中。
“你是她老爸吗!”他含着一股狠劲说。
铿锵——!
白色的棒球腾飞在高远而湛蓝的天空中,在层层叠叠的云彩里,它勾勒出的白色银河明灭可见。
在近处的教学楼里,听到一些女孩子的惊叫声。
“我才不是她那个无趣老爸。”清水健的手放在额头上,抬头望天说,“完了,这颗棒球飞出去了。”
江源慎把棒球棍杵在地上,解开手套说:“你也觉得她的老爸很无趣?”
“岂止是无趣啊,完完全全是没尽到父亲的责任。”清水健终于将视线放在他身上说,“如果你把朝空欺负哭了,我和泷光马上会跑来揍你一顿喔。”
“不用你们动手,我可以自己来。”江源慎笑着敷衍了过去。
自己懂他话里的意思,不过至少对于现在的情况来说,那个时候还很遥远。
◇
和大小姐约好,在学校附近的电车站见面。
当黑泽怜爱来的时候,江源慎在等了。
他将背部靠在支撑顶棚的巨大石柱上,手里拿着的是路上现榨的甘蔗汁,唇瓣含住插好的吸管。
少年的睫毛很长,肌肤在阳光下显得单薄透明,没有防备的耳朵就像刚煮好的汤圆一般光滑。
就连他身边摇曳的野草,也沐浴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他的鼻梁、唇、眼睛、就连饮下汁水时喉咙的耸动,都俊俏到不可思议。
经过女生的目光都会在他身上进行短暂的停留,甚至有人敢大胆上前要联系方式。
黑泽怜爱望着他的颈部线条,多次以局外人的立场,目睹江源慎那张不同往日的侧脸。
她的脑海中忽然浮现母亲说的一句话,那是如同从湿润的土壤里冒出头的新芽——
「我明知道那些花是冲着他飞去的,可是我想横刀夺过来,请接受我的花」
江源慎抬起头来,发现黑泽怜爱正纳闷般地看着自己。
他倏然一笑,犹如荡漾在风中的一首歌,清凉而简洁。
“来了?”
黑泽怜爱点点头,迈步走了过来淡淡地开口说:“我能不能揍你一拳?”
江源慎看着她吊起的眉梢,有些错愕地松开吸管。
“你在开玩笑吧?”
“我认真的。”黑泽怜爱皮笑肉不笑地说,“像打预防针一样把手臂乖乖拿过来,我会像护士打针一样温柔。”
“我还是当你在开玩笑吧。”他从袋子里取出一杯甘蔗汁说,“喝的惯这个吗?”
“甘蔗汁太甜了。”
“太好了,我能喝两杯。”
“我又没说不喝?你就不能推托一下?一点礼貌都没。”黑泽怜爱撩起刘海,以埋怨的表情瞥了他一眼。
江源慎也明白了什么,揉了揉喉咙,故作扭捏的说:
“黑泽同学,你觉得焦糖星冰乐更好喝?认为庶民的甘蔗汁太甜?”
“对,如果你明白这一点,现在就应该马上坐半小时电车,再飞奔着去给我买。”
“可我一直觉得橘子汽水应该配苹果面包。”
“我虽然喜欢橘子汽水,但是不爱吃苹果面包。”
“可没办法呀,我们不太一样,总要相得益彰。”
“江源你好聪明,我应该也要多多品尝你喜欢的面包。”
“那能喝我的甘蔗汁?”
“抱歉,我是薄情寡义的女人。”
“可惜,那我只能自己喝两杯了。”
黑泽怜爱像看幼稚园的孩子一样盯着他,白皙小脸露出又气又好笑的表情,单手叉腰说:
“你在唱什么独角戏?一开始说乱七八糟的,到头来还是我薄情拒绝了?还有!我的声音哪有你这么恶心!”
江源慎笑着举起甘蔗杯说:“总之不用担心我,我能喝两杯。”
黑泽怜爱兀自感到好笑,直接举起拳头要捶过来的时候,江源慎也立马伸出拳头。
本该是砸在他肩膀上的拳头,突然变成了两人的轻轻碰拳。
“你的脑子绝对有问题!”黑泽怜爱想摆出愤怒的表情,可胸口却热热的,嘴角上翘说,“真不会说话!把水给我!”
江源慎看着被她夺走的甘蔗汁水,只是静静笑着不说话,双眸内俘着澄澈的光。
他不发一语,但清水、枝桠、落花、暖阳都在替他言语。
那是任谁都忍不住的笑容。
如同忍不住清风白云的闲适,忍不住柳絮纷飞的浪漫,忍不住高山流水的深远。
黑泽怜爱握着冰凉的甘蔗水,心中最柔软的深处,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朵悄悄绽放,一汨暖流不自觉在体内弥漫。
“怎么?后悔拿了?”
黑泽怜爱一晃神,只见眼前的江源慎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
“才没有。”
她一面佯装平静,一面想把吸管插进饮料里,然而不凑巧,她的手里,左右没有一个吸管。
“你在干嘛?”江源慎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黑泽怜爱的心脏咚咚狂跳,想装的高傲,但脸却不受控制地红润。
“给我!”
她伸来手,映入眼帘的是粉白的手心,三线的脉络分外显眼。
“给什么?”
“废话!当然是吸管!”
“你不是有空气吸管嘛,刚刚插的不是很起劲,加油,滴水穿石算什么,空气吸管穿膜才是最厉害的。”
黑泽怜爱相当惊讶地凝望着他,倏而觉得好笑般地抱臂说,“江源你胆子越来越大了啊?竟然敢开本小姐的玩笑?”
“诶诶诶,你别生气啊。”江源慎急忙从袋子里取出吸管递给她。
“晚了!”黑泽怜爱瞪了他一眼,将吸管插进杯内说,“等等柴火的狗链你来牵。”
“牵就牵。”
如果只是这个程度的「晚了」,那江源慎完全能够接受。
◇
两人一起来到黑泽家的别墅。
此时此刻,天边像燃起了熊熊烈火,县道上的车辆,如同闪烁的海底珍珠,承载着悠光移动。
“要进来吗?”黑泽怜爱站在门前问。
江源慎插科打诨地笑着话说:“奇怪,难道不是「进来坐吧?」”
黑泽怜爱似乎早就做过了心理准备,面无表情地说:“爱进不进,不进就站在门口晒太阳。”
她用钥匙打开门,又接着说一句:“只有笨蛋才会站在门口晒太阳。”
“奇怪,我不是笨蛋欸。”
他这么说着,踏进了门扉。
黑泽怜爱的视线余光瞄了他一眼,嘴角掩饰不住的笑意。
“柴火。”
她轻轻呼唤了一声,只听见楼梯间传来咚咚咚的声音,金毛犬像炮弹一样冲下来,又立马刹车在她面前跳。
它兴奋地就差双脚站立。
“我去给它上绳,你随便坐一会儿。”黑泽怜爱说。
江源慎点点头,开始环视起她在知鸟岛上的家。
黑色大理石铺成的地板,头顶有明亮华美的水晶吊坠灯,乍一看没什么特别出彩的地方,但客厅的每个物件,都是进口名牌。
就连卫生间的淋浴器,都价值不菲。
来到一间坐北朝南的的房间,发现里面摆放着一架施坦威三角钢琴。
这个房间只有钢琴,宁静幽远的情景扑面而来。
江源慎小心翼翼地打开琴盖,坐在琴凳上。
手指触摸琴键时,如同触摸晶莹剔透的冰山。
在望树私高时,他也经常参加往音乐室跑,碰巧自己的音律也备受老师和音乐部部长青睐——
「江源,你简直天生就带着火箭,尝试着跑起来就会明白自己有多聪慧,钢琴也是,你试过才明白你有多厉害」
他没忍住摁下了琴键——
《月三》是最鲜为人知的曲目,也是音乐老师第一个教他的曲目。
还不到三个月,自己根本没有忘记,不如说记忆尤深。
音的强度、长弱、节奏、指法,踩不踩踏板的小细节。
清冽的奏响在江源慎的耳郭回响,如同絮风吹卷散了的花瓣。
那是如同cd般的演奏,如月光之名相符的,令人心感震撼的演奏。
“你本来就应该回到东京的,懂吗?”
回过神时,黑泽怜爱正站在门口,手里牵着柴火的狗绳。
她脸上并没有露出开心的神情,也没有故作了不起的姿态,高傲的小脸无比平静,目不旁视地望着江源慎。
“什么?”
江源慎站起身,记住之前琴凳的高度,给她重新调整回去。
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交叉着包裹着黑丝裤袜的美腿说:
“你拥有的天赋不比所谓的「天才」低,与其待在这个小地方浪费宝贵的时间,不如现在就和我回到东京接受最好的教育,对你今后的人生有极大的帮助。”
“啊啊啊,黑泽同学忘记我姓什么了,对吧?”
“那又怎么样?只要我觉得你可以你就可以,谁敢反对我?”
“.”江源慎被她直白的话语惊倒了,随即糊弄一笑,“来,把柴火的绳子交给我。”
黑泽怜爱皱了皱眉头,但还是把绳子交给他。
“不要勒到它了。”她说。
“它如果想跑呢?”
“那你也要跟着它跑,不能勒住他脖子。”
“如果它想跑着去吃屎呢?”
“那你也干脆和它一起去吃吧!”
“.”
(本章完)
71.自我主义中心者
从黑泽家出来,走到县道上,视野中便全都是水田了。
江源慎把绳子在手腕捆了捆,出来的柴火精力旺盛,恨不得一头栽进水渠里。
反正他是没将黑泽怜爱说的「不能勒脖子」这句话放在心上,否则在地上被拖着的就是他了。
阳光在柏油路面照出三条黑影,风的声音很轻,总能让周围的花草不时颤动,静谧的气息在飘荡。
一路走,一直来到商业街。
“牵好柴火,别让它吓人。”
“我们去哪里?”
江源慎侧目望了黑泽怜爱一眼,她长长的黑发从肩上流淌,娇丽的侧脸映入眼帘,他无意识地握紧了狗绳。
“吃点东西,买点东西,然后走一走,回家。”黑泽怜爱用轻快的语气回答。
今天的柏油路不知为何显得有点宽,微白的月亮漂浮在渐显橙色的天空中。
“所以要去哪里?”
“我怎么知道去哪里?”
“你这是什么一副理所当然的语气?说要去买东西,现在又告诉我不知道去哪里?”江源慎没忍住倒吐出了一口热气,“你故意耍我的对吧?”
黑泽怜爱的眉间有些许皱纹,瞥来冷淡的视线说:“你是本地人还是我是本地人?”
“本地人劝你回家。”江源慎说。
“你为什么老是想着回家?”
“那要不去超市买些打折.”
“我接下去要去那里。”
黑泽怜爱在他说完前先开了口,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去,是街道上排列的小摊位。
摊位中间还有玩具枪射击的小摊位,经常能在各种祭典上看见。
“那有什么想吃的?”
江源慎收回视线,却发现黑泽怜爱正呆呆地望着他的侧脸。
“呃啊.酸菜黄瓜?”
黑泽怜爱小脸一红,先是很难说出口似的绷紧嘴唇,视线游离着,像是慌不择路地随便选了一个。
“.那当开胃的吧?”
“废话,我本来就是这么想的,开胃。”黑泽怜爱挺起胸部理所当然地说,“我小时候的开胃菜就是酸菜黄瓜。”
她这么说着,快步走向买酸菜黄瓜的摊位。
江源慎牵着柴火,也跟了上去。
“这个,我能买吗?”黑泽怜爱说。
“当然可以,三百円。”店主坐在椅子上,站都没站起来说,“花九百円吧,买三送一。”
“不用了,给我一根的量。”
“好。”
店主很快就切好了一根黄瓜的量,加上酸菜搅拌,放进透明盒子里。
“这是你男朋友吗?我们通常都会给情侣打折。”店长望向正俯身摸狗的江源慎。
黑泽怜爱接过盒子,若无其事地撩起肩膀上的长发,樱色的小唇吐出轻蔑的字词:
“怎么可能?他只是我的一个非常非常普通的”
“是的,我是她男友,这只狗能证明,请问能打几折?”
江源慎拉着柴火的狗绳往前靠,结果柴火直接坐在原地,脖子连着脸都被拉出了米其林轮胎,满脸的不情愿。
他刚说完,黑泽怜爱本是傲气凛然的小脸倏然红起来,望向他的杏仁形眼睛睁得大大的。
“九折,小本生意。”店主说。
“行。”江源慎随即付款,接过酸菜黄瓜对着那尊被精心雕刻的圣女像说,“别愣着,走了。”
他回头看柴火,发现狗绳被绷的笔直,它纹丝不动。
黑泽怜爱像掩饰情绪般剧烈地咳嗽起来,抬起双手就推着江源慎离开店面。
“你在乱说什么!”
她唇中吐出的声音,好似震动了空气。
江源慎回头望了她一眼,笑着说:“反正就我们两个人。”
“就算是我们两个人也不能乱说!”黑泽怜爱连耳朵都通红了,语气显得气势汹汹,“不就是打九折吗!这有什么好说我们是情、情侣的!”
而江源慎只是浅浅地咧开嘴角说:“如果是和你的话,也没什么大事。”
“.”
黑泽怜爱的表情在那瞬间有些紧张,依然保持着一丝稚嫩的小脸呆呆的,澄澈的眼睛不停地眨巴着。
她明显动摇了,羞红着脸,小手捋着脸颊的秀发娇嗔地说:
“你这太普通了我喜欢更戏剧点的告.”
“毕竟我和摇杏小时候也经常这么省钱。”江源慎走到柴火身边,拉扯着绳子说,“如果是认识的人,都知道是假装的也就没什么事。”
“???”
听到江源慎的话,黑泽怜爱微微眯起了眼睛,羞耻感和不悦同时映于脸上。
蛰伏的怒气一下子冲上少女的心,她咬住下唇,抬起穿着乐福鞋的脚踹中江源慎的小腿。
“好疼——!”江源慎差点没拿稳酸菜黄瓜,整个人蹲在地上。
“你什么意思?嘲笑我花不起钱吗!”少女怒气冲冲地叉开修长的双腿,“只要我想!多少个酸菜黄瓜我都能买!”
“没有啊。”江源慎一脸错愕地说,“我和你分享我的省钱小技巧,你竟然还打我?”
“就为了一点小钱玩这种把戏!肤浅!”黑泽怜爱气呼呼地往前踏出一步,伸出手狠狠地捏住他的脸,“还有!我不是说了不准勒它吗!”
“届到了!届到了——!”江源慎说话时嘴角都在漏风,恹下语气说,“下次不和你一起打折了。”
黑泽怜爱的脸红通通的,恶狠狠地瞪着他说:“你什么意思?觉得我不够大气?”
“.”
“你竟然敢默认!”她急的直接上双手,把江源慎的脸往左右拉扯。
江源慎欲哭无泪,原来沉默也是一种罪,唯有黄瓜店主脸上写满了大大的「幸福」。
一直被捏到脸颊通红,黑泽怜爱才松开手,直接拿过他手里的黄瓜盒子,牙签挑着黄瓜。
江源慎一边揉着脸,一边看着她只轻轻咬下了一口。
黑泽怜爱微微皱眉,将那黄瓜放回盒子里,毫无戒备地递给江源慎说:
“咯,给你吃。”
“好吃吗?”他问。
“嗯。”
江源慎扎了一块稍稍留有酸菜的黄瓜,递出伸给她。
“咯。”
然而黑泽怜爱却露出无比嫌弃的表情。
“不吃。”
“.”
——这家伙是认真的?所谓的开胃菜只是小咬一口?
骗子,说好的好吃呢!
江源慎只好自己一个人吃起整整一盒的酸菜黄瓜,当余光看见柴火那宛如玩偶般的眼眸望来时,他也递出一片给它。
柴火只是嗅了嗅,舔了舔鼻子,便扭过头。
江源慎脸色复杂。
——这家伙平常都跟着黑泽吃些什么好的啊?
“不准浪费食物。”黑泽怜爱伸出纤细的手指,脸色冷冷地说。
本来想说「到底是谁想买的」,但感觉又会惹来一脚,所以江源慎选择不说出口。
“我不方便吃,狗链你能帮忙拿吗?”
“不行。”黑泽怜爱似乎还在气头上,看都不看他一眼说,“不遵守信用的男生,我最讨厌了。”
“.”江源慎叹了口气,环顾四周说,“那里有粗点心专柜,要不要去看看?”
在街道上的一角,有一家宽敞而雅致的店面,里面摆满了各式各样的点心。
种类目测有上百种。
“好。”
在店内,已经有了不少女性顾客和亲子家庭在挑选。
江源慎拉着柴火进去时,就被一个女店员拦了下来。
“抱歉,宠物暂且不能入内。”那女店员满脸歉意
黑泽怜爱一脸平静地说:“不用担心,这两个我都控制的来,不会乱吃东西的。”
“喂,我才不是你的宠物。”江源慎瞥了她一眼。
然而她只是浅浅一笑,看的女店员更懵了。
“如果真的要进,请用袋子提着金毛犬又或者背在身上。”女店员笑容可掬地说,“我们这里有宠物背袋。”
她这么说着,另一个店员就将黑色的宠物背部双肩袋拿了出来。
“等等,给它穿还是给我穿?”江源慎问。
柴火蹲在地上,圆圆的眼珠在几人间来回转。
“如果这可爱的金毛想进来需要人来背呢,当然这位小姐也可以。”女店员说。
江源慎望向黑泽怜爱,她摆出一副「你知道该怎么做」的表情。
“柴火它多重来着?”
“它才八个月,26公斤。”黑泽怜爱露出能让天使降临的温和笑容,“总之不管它多重,你都要背,我不想和它分开呢。”
“.”
过了不一会儿,柴火趴在江源慎的背上,前肢耸搭着他的肩膀,时不时把鼻子埋进他的头发里嗅。
“哈哈哈哈——!”望着眼前的场景,黑泽怜爱笑着合不拢嘴。
江源慎感觉背后有个不安分的祖宗。
“可以进来了。”女店员对他笑着说,“请注意不要中途放下来哦,避免引起其他客人的恐慌。”
“好。”黑泽怜爱点点头,接着对江源慎说,“走。”
两人穿过自动门。
这里售卖的最高档的甜品是缤纷马卡龙和各种蛋糕,其他大部分都是粗点心。
像仙台坚果、播州坚果、南蛮果子等等,这些价格便宜,是10円就能买到的零食,小孩子们都喜欢吃这些。
黑泽怜爱必然是看都不看这些便宜货,直接往精致柜台里看。
里面陈列着年轮蛋糕、缤纷马卡龙、黑森林、慕斯,每小个的价格都比得上一桶的粗点心。
柴火又在他的发丝间吹气,江源慎望向柜台,发现有一个活动——
「挑战一千面额!呼呼软软肉馒头就归你!」
活动规则是两人分开买东西,最后结账时不超标,且最后控制在临近五十円内,就能获得「呼呼软软肉馒头」玩具。
奖励设置不是很好,让人没有作弊的想法,姑且只是个小游戏。
“黑泽同学,我们玩那个游戏怎么样?”江源慎说。
“什么?”黑泽怜爱的小手摸着柔软的下巴,似乎在考虑买哪些。
江源慎掏出一张千元钞说:“我们在这里买的东西限额一千怎么样?如果随便买就太没意思了。”
黑泽怜爱却不屑地冷笑道:“没钱就直说,找什么借口?”
“.真的是游戏,我们分开买,看看最后结账的结果如何。”他指向柜台上的活动。
似乎也觉得有些意思,她投来意味深长的视线说:“行啊。”
“小心的,我很自私。”
“呵,我一直是自我主义中心者。”
两人纷纷撂下狠话,江源慎往其他柜台方向走去,黑泽怜爱也离开了精品柜台。
毕竟那里的东西,一个都不止一千。
江源慎先是买了章鱼烧味的美味棒,那是中空的饼干类零食。
再买了些甜甜圈.
再买了些仙台坚果
再买了些软糖和巧克力
他本想只花一百円左右,但仔细想想,黑泽怜爱应该会让自己一点。
于是江源慎将自己的消费额度提高到了两百円,让黑泽怜爱消费八百円。
转了一圈,提着篮子回到柜台,发现黑泽怜爱已经在等着他了。
“你买了些什么?”江源慎一边说一边从购物袋里取出自己购买的东西。
他算了算,自己购买的差不多在150円。
然而黑泽怜爱却一脸阴沉,一句话都没说。
女店员一一结账,拍了拍双手笑着说:
“挑战失败啦!一共消费1138円!”
“汪——!”
江源慎:“.”
被女店员的笑容刺的有些尴尬,黑泽怜爱嘟起嘴埋怨说:“你为什么买那么多?”
“.我就买了呃?”
“150円。”
“150円!你呢!1138円减去我的,你可是花了988円啊大小姐!”
“我、我之前不是说过我是自我主义中心者吗!你难道就不懂?”黑泽怜爱脑中的羞耻感沸腾起来,胀热无比,强撑起威严。
“可你就给我留12円我能买什么!”
“三颗半坚果。”女店员笑着说。
“三颗半坚果!”江源慎重复道。
黑泽怜爱却劈头盖脸的一顿抱怨:“我不管!我都提醒过你了!挑战失败全是你的错!”
“你这也太任性了?起码也要给我一百额度啊。”
“你为什么就不能全让给我?亏我以为你会什么都不买!”
“喔,你这意思是失败错都在我咯?”
“汪——!”
黑泽怜爱似乎也觉得理亏,但还是强撑着傲娇脸说:“当然,我不会有错,而且柴火都这么说了!”
江源慎倒吸一口冷气,看向女店员,眼中的视线仿佛在说「您给评评理?」。
然而女店员却始终保持微笑。
“第二次挑战成功率,据说是百分之百哦。”
黑泽怜爱的余光瞥了他一眼,轻轻咳了咳说:“那就再来一次。”
“.行。”江源慎无奈地点头。
见他闷闷不乐,黑泽怜爱似乎也有些急了,躁红着脸说:“反正买了又不是我一个人吃!你尝尝我的口味不行吗!”
“.我懂。”他说。
黑泽怜爱把脸稍稍转开一些,但还是用强韧的目光瞥了一下江源慎,说出的话如同氤氲着水汽。
“这次你要全部给我。”
“.好。”江源慎说。
“不能当面说的喔。”女店员笑着说。
第二次的千円挑战,江源慎的额度为零,黑泽怜爱的消费额度为972円。
“恭喜您,挑战成功了!”
女店员故作惊讶地拍着手。
江源慎望向身边的黑泽怜爱,只见她一脸的骄傲。
群明天一定创!
感谢大家的订阅,感谢书友20230603001645561的打赏、盛爸爸给「黑泽怜爱」的打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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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通知
因不可抗力,本作暂停更新。
哎,这几天好了会另行通知,具体情况另说。哭。
《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通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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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新建裙了,可以来聊天的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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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2.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蚂蚁
“请好好收着喔。”
女店员的口吻变得像面对小朋友般亲切,取出两个「软软呼呼肉馒头」的小玩具。
一个是蓝色的,一个是白色的。
是个轻轻一摁就能陷进去的肉馒头,摸上去手感很舒服,弹性非常好,仔细一看是硅胶材质。
黑泽怜爱澄澈的眼眸在两者间转来转去,结果选了蓝色的。
江源慎就拿了白色,还顺便一边捏一边去买了点粗点心,花了他一千五百円。
她提着活动买的粗点心,只是站在他身边看着买。
走出点心店门后,黑泽怜爱将袋子提起来,语气平静地说:“这些你拿回去吃。”
“我有。”江源慎也将袋子提起来,望着她那双澄澈的眼眸。
“拿着,我吃不惯粗点心。”
“你牙口不好?”
江源慎这么说着,拿出一个坚果蹲下身,柴火默契地吃下去,在嘴里咔咔作响。
“我叫你拿着就拿着,你话那么多做什么?”黑泽怜爱立刻瞪过来,小脸上的烦躁心表露无疑。
江源慎干脆不说话,伸出手指勾过她手里的购物袋。
黑泽怜爱吊起的眉梢终于放下,双手轻轻捏着蓝色肉馒头。
“你不买?”
“没我爱吃的。”
“你爱吃什么?”
“自己去想。”
“.”
不知为何,两人之后没有说话,极其默契地原地不动,气氛忽然就变得紧张了起来。
乌鸦的声音,汽车行驶的声音,街边野草如薄纸轻轻摩擦的声音,依稀传来的交谈声音。
这都是知鸟岛夕暮街道的声音。
江源慎瞅了身边的黑发少女一眼,她宛如一朵含苞待放的银莲花,一股清新的芬芳悄然散开,被风包裹偷进心头。
黑泽怜爱罕见地像个小孩,低头揉捏着肉馒头,时不时用粉白的指甲在上面留下印记。
——难道是像柴火对着他排泄一样的领地标记?
江源慎收回视线,街边的野草非常鲜嫩,触及海平线的云朵彷如涂抹蜂蜜,从上到下,是白渐橙的渐变色。
这个风景很好看,如果把黑泽怜爱拍进去,再发到社交网站上,一定能有不少点击。
这个想法刚冒出来,江源慎的屁股就被柴火的鼻子拱了下。
“嘘——”
他一边摸着柴火,脑中只剩下被香味漂浮过的、仿佛是某种余韵的东西。
仔细一想,自己和黑泽怜爱的关系也变得相当融洽了,应该称得上是朋友,虽然没有互相确认过。
况且朋友之间根本不会去确认是不是朋友吧?虽然多少感觉有些烦人,但多亏了她,自己也不用去想过多的消极事。
不过如果时间没有逆流的话,自己还会像现在这样对她吗?
正当江源慎陷入思考的时候——
“喂,你干嘛苦着一张脸?”
黑泽怜爱不明就里地侧着头,双眸过筛出如夏日通透的色彩。
“有狗一直拱你的屁股怎么可能会高兴。”
“得了吧,你一定在想拿蓝色的就好了对吧?”
黑泽怜爱吐出的词汇如裙摆轻盈无比,脸上嗤笑道,
“别以为男生一定就是蓝色的,我可不一样,就算你要我也不给。”
“我不会要的。”江源慎说。
“你什么意思?嫌弃被我捏了就不喜欢么?”她冷眼瞥来,唇色像极了水嫩的小番茄。
江源慎摸了摸鼻子说:“我没想那种事情。”
黑泽怜爱吹弹可破的雪白肌肤逐渐浮现出血色,目不转睛地盯着江源慎,有些气鼓鼓地说:
“那你为什么一直苦着脸?难道和我出来就这么牵强?你要是不开心就直接说出来。”
她的不满映入眼帘,受到爽快话语的带动,江源慎也开口回呛:
“哇,你这种人真的很不会看脸色耶!我脸上哪里显得牵强?”
黑泽怜爱觉得好笑般的双手叉腰,微微摇着头说:“喔!有人想强调自己总会看人脸色!”
“奇怪,我不管怎么看都比你会看吧?”江源慎一边说一边掏坚果喂给柴火吃。
“呵呵!来了,我的生活里总会出现自以为是的家伙。”她的嘴角噙着一丝冷笑,打心眼里轻蔑的视线从上而下扫着江源慎。
“什么?我自以为是?”
黑泽怜爱单手抱臂,另一只手故作无奈地摊开说:“我可没有说你,是你自己对号入座。”
“哇,明明是你一直在这里指桑骂魁吧?”
“你以为我想吗?是你总不在乎我的想法!”
“我哪里有不在乎你的想法?”
“胡说八道!你要是在乎我的想法还会在这里?”
“我就是在乎你的想法所以才会在这里的吧?”
“莫名其妙!够了!吵死人了!你从现在开始不要接近我半径2米范围内!”
“你有多大权利啊?这里是知鸟岛,又不是你的东京。”
“总之你听没庭咳咳,听没听见!”
黑泽怜爱火气一上来便加快语气,结果直接咬到舌头,小脸在一霎那露出痛苦的模样。
柴火如同脱兔,在两人之间来回跳动,前肢也忙乱地不停摆动。
江源慎努力忍住大肆嘲笑她一番的冲动,装作没看见她咬舌。
如果真的笑她,恐怕就不是口头辱骂这么简单了。
“听见了听见了。”江源慎打圆场似地低着头。
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指尖无所归依地抓住裙子下摆。
◇
两人的影子筛落在柏油路上,一左一右保持着近乎两米的距离。
江源慎的影子看上去很畸形,是因为柴火的影子和他重叠在一起。
夕阳照亮两人脚下的归途,黑色乐福鞋在路上摩擦,发出类似悲鸣的噪音。
黑泽怜爱的长发迎风飘逸,光线灵巧地穿过阴翳缝隙,直射她的肌肤。
她借着抬手捋发的功夫,视线小心翼翼地了瞄着左侧的江源慎一眼。
手里的蓝色馒头,被她的指甲印刻出痕迹。
江源慎提着购物袋,牵着的柴火,对着身侧的水田凝神注视,只见田垄间闪了一下,水面如同灿金的碎片。
“黑泽同学,对不起。”他突然开口。
原本淡漠的不安逐渐在心底一点一滴地消融,黑泽怜爱赶紧低下头去,咬紧唇瓣,试图藏起嘴角不听使唤的笑意。
“.没听见。”
她挺起被单薄布料包裹的胸部,肉眼可见的微微膨胀,小脸故作不在意地望向水田。
江源慎牵着柴火走过去。
“喂,太近了。”在他走到路中间时,黑泽怜爱竖起手指直接出声警告。
“.行。”
“为什么离我那么远!你这都三米了!我哪里能听见!”
——啊!好麻烦!
江源慎大大地吸一口气,牵着柴火来回在靠近她,最终找了个一米左右的位置。
“黑泽同学。”他轻声开口,少女的黑发勾勒出柔美的直线。
“干嘛?”
黑泽怜爱的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喉咙深处痒痒的,是因为紧张?兴奋?此时此刻的她无法明确辨认。
江源慎捏了捏鼻子,微微勾勒出一抹微笑的弧线说:“真不老实,你说话虽然难听,但还是很温柔的吧?”
“.你说什么?”黑泽怜爱有些愣住了,这和他说的第一句话完全不一样。
“有什么好害羞的,其实我觉得你还挺乖的。”
——每次和她吵架,心情不仅不会难过,反而会轻松不少。
黑泽怜爱的脑袋有些飘飘然,但还是皱着眉头说:“虽然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但我本来就是乖的。”
“真好意思说。”
她的身边传来江源慎忍俊不禁的窃笑声,接着,他的语气十分柔和,那是宛如面对婴孩的温情,
“你真好啊,果然,你们本质上都是温柔的女孩。”
——「我真好?」
望向还在表露温柔脸颊的江源慎,黑泽怜爱有些诧异地瞪大了双眼。
本以为这句话是难度极高的部分,但没想到让人感觉如探囊取物般轻松。
“你居然能大方赞美我,不会觉得不服气?”
“好就是好,跟服不服气是两回事。”
黑泽怜爱不知不觉间抓紧制服下摆,忽然有一股从胃里直冲上来的焦躁。
——如果这么简单的话.那应该已经没问题了.
“江源,我父母也想培养你,要不一起回东京?有我罩着,没人敢欺负你。”
“不用。”
黑泽怜爱一脸惊愕地说:“为什么不用啊?你的优势很大!”
“假如我有优势的话,那我的优势就是已经没有什么可失去的了。”江源慎微微弯腰摸着柴火的头笑着说,“你说对不对呀柴火?”
“——汪!”
黑泽怜爱的心猛然一揪,突然走到它面前,小手轻轻拍打着它的头。
“笨蛋柴火!笨!还有江源你也是!比本小姐还要怠慢!既然如此将来只能靠自己,你到底懂不懂!”
她直勾勾地凝望着少年的眼睛,少女始终是一个清滢的浅滩,就连投来的视线,也含着澄澈的水息。
那视线能让人的大脑顿时宕机,无法拒绝一切。
“其实.我还不能离开,在这里还有事情要做。”江源慎不由得开口说,“一件必须要去做的事。”
“必须要做的事?”这出乎意料的话语让黑泽怜爱不知所措,“.振兴知鸟岛?”
她并没有露出笑容,看来不是在开玩笑。
“黑泽同学——”江源慎顿了顿说,“这件事,我想你来帮我们。”
“我们?”
“准确的说,是静海深月。”
突然,一股寒冷从江源慎的身上游走而过,黑泽怜爱的视线倏然变得冰冷。
她双手抱臂,一言不发地瞪着他。
天空中是层层叠叠的积云云,恰时一只小麻雀落在柏油路上,本久坐的柴火便开始躁动不安了起来。
它来回打量了下江源慎和黑泽怜爱,发现两人沉默不语,下一个瞬间便扑了上去。
结果麻雀却悠然在夕阳下飞走了,只有柴火坐着的身影倒映在路上。
“这是什么?恶作剧吗?”黑泽怜爱的语气尽显冷漠,“你陪我出来,也是为了这个目的?”
“不是。”
“那你现在和我说这个做什么?”
“因为我们需要你的帮助,越早越好。”
黑泽怜爱的呼吸倏然急促,她有些不耐烦地撩拨着长发。
“人就是在地上乱爬的蚂蚁,一天到晚思索着自己究竟是为什么而生的,要做什么,说到底谁不烦恼?大家都生活在各自的境况里,每个人都是自私的蚂蚁。”
渐显橙红的光线,温暖了她柔软纤细的发丝,
“我也自私!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自我主义中心者!要谈就让她来找我谈,嘁!只会依靠男人,没用的家伙我一辈子瞧不起!”
她闷闷不乐地说完,握住手里「肉馒头」,一咬牙,直接朝着偌大的水田里扔去。
它的颜色和天空融为一体,甚至没看见弧线,便隐没在浅绿的稻田里消失不见。
江源慎十有八九会猜到是这种结果,毕竟她对静海深月抱有明显的敌意。
也不是没有希望,但果然需要静海深月亲自去谈,如果失败了,他就要去想想别的办法。
“柴火!走!”黑泽怜爱毫不留情地拿过绳子,一个人朝着家的方向走。
柴火似乎也察觉到主人满是火气,乖乖地跟着离开。
江源慎只能站在原地目送。
◇
知鸟岛的夜晚是秀丽的,在这里生活了快四十五年的伊藤润始终这么认为。
不管是大地震前,还是大地震后的现在。
他不喜欢开摩托车,那样会吵到知鸟岛编织的静谧。
但是如果骑自行车,链条发出的「喀嚓」声再配上田蛙的叫声,融合在一起绝对好听。
伊藤润慢悠悠地在临近水田的街道上骑着,忽然,他发现在一大片黑暗中,有一道光芒如同萤火虫般闪烁。
小到让人担心终究会被黑暗覆没。
他皱着眉头,这里全部是水田,哪个老乡还在田里做事?
停好自行车,打开手电,开到最大档,直接往那边照射。
当看见果然是一个人时,伊藤润大声喊道:“喂!你!都已经晚上十点了!你还在田里做什么!”
“啊——?!光太刺眼了!能不能移开点——!”
那个人满手泥巴挡在脸前,手机灯光相比较显得格外微弱。
伊藤润调低档位,,一边照着他一边蹑手蹑脚地下田。
当看见卷起裤脚,正在田里做事的人时,伊藤润呆住了。
“江源?你这么晚了在这么做什么?抓泥鳅?”
“呃”江源慎面露苦笑,抬起手臂擦去汗水说,“找个东西,这个田太大了,没想到找了这么久都没找到.”
“找什么?你在这里掉钱了吗?”
“不是。”江源慎的脚又踩进水洼,左右观察说,“是一个.很小的东西,一个蓝色的肉馒头。”
“.肉馒头?蓝色的?”
伊藤润一脸困惑,完全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江源慎热到想把上衣给脱掉,咧着嘴说:“啧一个小玩具。”
“哦!这我懂了,就一个小玩具而已!再去买不就好了,我给你钱!”
“伊藤叔你不懂。”江源慎的目光继续在田里搜寻,“什么都是第一次好,我找到就会乖乖回家的。”
“.别这样,还是两个人一起找比较快。”伊藤润也不再多说,直接将手电筒别在腰间的纽扣上,卷起裤脚踏出脚步,“那东西有多小?”
“手心那么小。”
“确定是掉这附近?”
“不好意思,我也不确定。”
“.”
(本章完)
73.在未来,谁又要被牵扯
层层叠叠的虫鸣传来,与夜的静谧交融,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一直起立蹲伏的江源慎挺直酸痛的腰肢,抬头望向天空,皎白之月在幽蓝的苍穹中高挂。
两人在水田里又找了快三十分钟,却始终没找到「蓝色的肉馒头」。
似乎祭典上的事情在双方心中留下痕迹,笼罩着他们的气氛也逐渐抵达极限。
就在江源慎想找个借口让他先离开时,踏出脚步的他突然看见手机手电下,被照得葱绿的稻根中间,有一个蓝色的小物体。
他俯身看去,拨开水稻,映入眼帘的正是黑泽怜爱扔出的蓝色肉馒头。
——她真的扔掉了啊
江源慎的脸上情不自已地露出为难的苦笑,亏自己还安慰她可能只是扔出去了一块石头。
不过这么看来,黑泽怜爱真的很生气啊。
“伊藤叔,我找到了!”他不禁对着蹲在地上缩成一团的伊藤润大喊道。
“真的?”
伊藤润站起身来,身上本是干净整洁的警服,已然沾上土渍。
“对。”
“给我看看,就是这么一个小玩意?”
“不然呢?”
“我以为镶了金子!最起码也是银子!”伊藤润半开玩笑似地开口说,“行了,既然找到了就赶紧回去。”
“好。”
江源慎光着脚丫,蹑手蹑脚地从水田里走上街道,
伊藤润拿着手电晃动的时候,沙沙作响的绿色在白炽光芒下不断出现又消逝,每一株稻苗,都在光芒下骄傲地闪耀着。
“哎呦,我已经很久没有下田了,累啊。”
伊藤润的双脚在田垄的水洼里洗着,搅动的水却愈发浑浊、发黄、丝毫不见干净。
江源慎的手指摩挲着肉馒头上如砂纸般的泥土。
“伊藤叔,你能送我回家吗?”
“怎么啦?你不敢回家?”伊藤润的脸上是一副好笑的表情。
“我不是想和叔您聊天嘛!别让我说出来,怪害羞的。”
“我们两个人有年龄代沟能聊什么?”他嘴上这么说,但还是穿上凉鞋坐上自行车笑着说,“上来,一定要轻点!这自行车我用了五年了!”
“好嘞!”
他的自行车是一架随处可见的女士自行车,看上去很舒服。
江源慎坐了上去,一只手抓住坐垫下的小铁杆。
银白的月光洒在柏油路,到处都有虫鸣,夜的气息弥漫在空中,宛如编织成一个透明的网,将知鸟岛的一切笼罩。
“你还真厉害啊。”伊藤润突然间这样说。
“什么厉害?”
“很多,反正比我家华堂厉害多了。”
虽然不是很明白伊藤润这番话的个中真意,可是听起来莫名悲伤,江源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他在祭典上拦着他时的苍白表情。
——厉害?什么是厉害?到底要做什么事情才能叫厉害?
江源慎想到伊藤华堂还敢一如既往地找自己说话,也许,那也是某种形式上的「厉害」。
在月光与黑夜相接的空间里,江源慎呼出了一口夹杂着疲惫的气息。
“伊藤叔,华堂他什么时候认识静海同学的?”
伊藤润沉默了一会儿,吐出的话能感受到他的身体似乎变得空荡荡的。
“.小时候他们就认识了,同一所小学。”
“那估计和我不是同一所。”
知鸟岛上的小学不止一家,大废墟里就有一所小学,那是江源慎和江源京子一起读过的学校。
“如果可以的话,我真的很想回到从前,不让华堂和皇后在同一个学校里读书啊.”
伊藤润的叹息,如同琴键一般冰冷。
江源慎猛然心颤了一下,含了一口气忘记呼出,自行车变得摇摇晃晃,路边的街灯如同闪烁的节点,时不时地照射在两人身上。
好像骑行了很长时间,可是回头一看,那水田还在寂寞地待在视野里,
“为什么?”江源慎忍不住问。
“.”伊藤润喃喃细语般地说道,“我不像你们这些孩子有那么多的学识,哪怕活了这么久,见识也不见的有你们多。”
“但我起码知道,米饭和咖喱配在一起才是正餐!为什么那么多人就不明白这个道理呢!”
听着他责备似的话语,江源慎很是惊讶,可是在身后看不清他的表情。
江源慎很清楚,伊藤华堂对静海深月的感情完全是单相思,皇后对待那些男生一如既往的不问世事,不卑不亢。
再结合上梓川孝空、朝空政宗等人和上一任皇后发生的事情,相比之下显得清醒的伊藤润,想避免自己的孩子陷入其中。
江源慎轻轻揉捏着蓝色肉馒头屏住了呼吸,大概是理解他的心情。
“伊藤叔,我想再问你件事。”
“什么?”
“静海的母亲,在大地震前是不是突然失踪了一段时间?为什么我查询了报纸和网页,都没有关于失踪的消息?”
“.”
踩着脚踏车的伊藤润惊讶地睁大眼睛,大概是对会问出这个问题的江源慎感到困惑。
期待和不安交织在一起的感情,在内心深处盘旋着。
伊藤润仿佛要把这句话搪塞过去似的,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没有这回事,夜见她从始至终都在家里,既然是没有发生的事情,怎么可能会出现在报纸上呢?”
江源慎沉默不语,毫无疑问,眼前的伊藤润是在说谎。
他不知道自己得到了朝空政宗的录音带,或许他根本就不清楚有录音带这个东西。
两人之间忽然弥漫着沉重的氛围,他都能察觉到自行车的速度快了不少,这个大人似乎也想逃开。
“那时候各种谣言都有,江源你听到的说不定只是其中的一个谣言。”
“是这样吗?”
“嗯,毕竟你在叔叔我眼里,还只是个孩子。”
眺眼望去,加茂湖的水面,如同镜子一般闪闪发光。
链条在车辆下发出微弱的「咔嚓」声,结束时,显得意犹未尽。
◇
黑泽怜爱从小就认为自己是天才。
无论是小学还是中学,成绩通知单上不是5就是优秀、a。
出生在东京,和别的孩子不同,她的母亲是东京权势家族里的掌上明珠,父亲是真正意义上的天才。
周围的孩子清一色的无趣,唯独他与众不同,各方面都出色的令人感到诧异。
甚至在家庭聚会上,一谈起学校里的状况,黑泽怜爱总会想起那个在学校里,像只仓鼠跑步一样,不断在各个社团来回转悠的少年。
聊着聊着,母亲便又和自己开始腻歪往事——
“你爸在小田原长大,对我而言,小田原的全部就是他,一起度过的日日夜夜,长相厮守的日日夜夜,偶尔一个人的日日夜夜,满心满脑都是他的日日夜夜,然后.”
“我知道我知道,老爸他大冬天凌晨去车站追你是吧?你说了好几遍了,快腻死我了。”
“有吗?我以为就讲了一次,但不管你听了多少遍,都要好好听我说。”
“呃?故事是这样的吗?”父亲总会错愕地望向母亲。
“难道不是这样的?嗯?”母亲总是淡淡地吊起眉梢,最后的语气词完全是赤裸裸的警告。
“.对对,是这样的,呜哇,那天好冷啊~~~”
父亲每当这时总会抱着双臂认怂,黑泽怜爱只觉得不可思议,他在别人面前一副自信满满的样子,却在母亲面前像个认错的小孩。
真羡慕,能把母亲宠到任何人都接受不了她性格的地步。
东京的窗外,除了楼就是楼。
知鸟岛的窗外,碧蓝天空,青绿农田,月潜藏在逶迤的云,风躺进少女的呼吸。
黑泽怜爱坐在椅子上,双脚忍不住踩踏着地板,头趴下枕进双臂中,心情变得七零八碎。
然后像平常一样,想起那个人的眼睛、表情、语调、显得乱糟糟的头发。
“妈我要坚持不下去了”
“别哭了,黑泽同学。”
传来的是好似包容一切的温柔声音,让黑泽怜爱的心如同炽热的玻璃杯般,悄然融化。
她猛然睁开双眼,望向不知何时出现在班级上的江源慎。
那双迷人的双眼一定经常眺望远方,那双眼睛总是清澈的,是她迄今为止见过最漂亮的眼睛。
——可能是因为我喜欢他,才这样觉得吧?
宛如先前热闹非常的班级,在顷刻间变得空荡荡一般。
“我还以为你哭了。”江源慎微微歪着头,保持视线固定在她身上。
纤长的睫毛下,是缠绕着光阴的眼睛。
嫩滑的白皮肤,艳丽的樱唇,不管怎么看,都能感受到少女燕发出的美貌。
黑泽怜爱一瞬间眯起眼睛,像是闹别扭般地说:
“没有人值得让本小姐哭。”
“喔,那你就是在睡觉咯?”江源慎的目光不知不觉向下,发现她的手指正轻轻扣着桌底。
“关你什么事,而且我还没想见你。”从她樱色的嘴唇中,流露出夹杂着真心话的碎碎念,“是现在不想”
“别说这种不利于我们感情交流的话。”
“谁想和你感情交流!”
“诶?我以为我们是很好的朋友诶。”
富有光泽的黑色长发顺着她脸的轮廓下垂,衬托出她的肤色之白。
黑泽怜爱的眼瞳直直地盯着他,冷声说:“滚!”
“真冷漠。”江源慎单手叉腰笑着说,“我说不定只是顺路过来呢。”
“哦吼,难道是偶然?”黑泽怜爱双手抱臂,露出生硬的笑容。
“不清楚,说不定是命运。”
听着他像是要蒙混过关的话,黑泽怜爱架着双腿,轻轻抿着嘴:“.哼。”
冷不防的,江源慎取出了先前被她扔掉的蓝色肉馒头。
“以后能不能不要扔掉?我找了很久。”
黑泽怜爱望着他手心里的小玩具,无意识间喉咙微微颤动着,小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惊愕。
她抬起头看着江源慎的脸,他正一副笑意,似乎在说「有没有表示?」。
黑泽怜爱深吸了口气,圆润的胸部微微挺起,黑发的长发也随之摇晃着。
在那片刻,江源慎总觉得有一股香甜的味道,几近让大脑晕眩。
混杂着揶揄的声音,从黑泽怜爱的樱色小嘴里发出:
“呵呵,以为我这么好骗?重新买了一个新的就能让我开心?你可真会偷懒啊。”
“新的?你笨蛋吗开什么玩笑?这玩意掉水田里不知道浸泡了多久!我洗了一晚上都快掉色了,你和我说这是新买的?”
“.”黑泽怜爱终于是回过神来,脸颊如燃烧般发烫,“反正我才不信你有这个心”
“诶~!你现在看见了。”江源慎堂而皇之地把小玩具放在桌面上,指着上面的痕迹说,“这上面还有你的指痕。”
黑泽怜爱的身体前倾,目光一直盯着上面的指痕。
渐渐的,她的视彷徨着,脸像煮章鱼一样变得通红,是真的。
“咳算了,我就勉强信你这一回。”
江源慎看着眼前连耳朵都红了的黑泽怜爱,故作可怜地说:“我花了六个多小时找到的,你可别再扔了,晚上很可怕的。”
“这是我的东西,我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
黑泽怜爱直接将小玩具捏在手心里,心中涌现出名为「柔软」的感性,
“而且我也不想扔,事出有因,是你自己惹我生气的。”
明明是个小玩具,手心那冰冷且沉静的轮廓,却又散发出阵阵温热。
她的埋怨语气显得幼稚,江源慎没忍住嘴角带笑:“行行行,是我的错,那我先走了,期中加油。”
“喔”
江源慎前脚刚走,一边的同班女生就凑上来。
“黑泽同学,江源同学他给了你什么东西呀?”
“哇?我还以为是什么,原来只是一个小玩具啊。”
“我也有一个,但不是这样的,这个太旧了”
耳边的碎语主动被黑泽怜爱屏蔽,她像是把黑暗中拾到的东西放在手心里,探寻着它的真面目一般——
「无所谓,坏的也好,新的也好,奇形怪状的也好,只要还有心意,什么都不在乎」
◇
江源慎一走出黑泽怜爱的班级,像是时间安排的一样,他看见了站在一边的静海深月。
和往常一样,她的容貌靓丽到不可思议,身上汇聚了太多人的目光。
“你来了的话倒是说一声啊?”
“我怕打扰到你。”
静海深月嘴上冷静地说着,撩拨着肩膀上的长发。
“黑泽的话,估计要你自己去谈。”
“我已经猜到了,说回正事,放送部里确实有一个人,你或许比较熟悉。”
“我?”
“朝空摇杏。”
“.据我了解,她唯一的亲人最近在出海。”
“是她的朋友泷光尚子,她的父亲在放送部工作。”
静海深月的表情里却有些苦涩,江源慎在那一刻不了解到底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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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74.我们的「善」与「恶」
江源慎站在原地动弹不得,像是一只躲在树洞里等待风暴过去的松鼠。
如果要牵扯到泷光尚子,以她和朝空摇杏的交情,这件事绝对不可能对其隐瞒。
一想到朝空摇杏可能会被牵扯进来,他的大脑在此刻敏感的多余。
他感到些许的头晕目眩,整副身躯仿佛是由沉重的黏土制成,即便想要发出声音,空气也只是无聊地通过喉咙。
静海深月看见他这幅模样,看上去柔软的唇噙拾着微笑说:
“不急,这段时间别来秘密基地,我们先应对考试,等结束后再来聊。”
江源慎对她「看脸色」的技能很是佩服,为什么相比之下,黑泽同学就看不懂人的脸色呢?
但很快他就回过神,理解到这可能就是每个人的可爱之处。
“好。”
像是被引导着做出行动一般,江源慎转身走回了教室。
◇
下午放学,走下沿着斜面铺设的柏油路面,那久山的阴影退居四方。
透过茂密的树林,隐约可见波澜不惊的加茂湖,暖和的光线穿梭在沿岸叶缝间,那斑驳的投影,宠幸着一小片湖面。
深绿色的群山,晴空白云,还有身边留着及肩短发的少女,空气中能嗅到防汗剂的清香。
“考试有把握了吗?”江源慎笑着问,她今天罕见的没有留下来自习。
“不出意外的话,没有问题。”朝空摇杏握紧了小拳头,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
江源慎刚想揶揄她「通常说没问题的人一定会出现问题」的时候,一道刺耳的喇叭声便撕裂开两人间的安稳气氛。
“大家安静!大家安静——!”
循着音源望去,只见在街道的对面,是公民馆社区中心。
在社区中心用作停车场的巨大用地上,有看上去上百人密密麻麻地站在那里,显然是在讨论什么事情。
而在一堆人中间的,是一名拿着麦克风,上半身西装挂着绶带的中年男子,是静海雅人。
「现任知鸟岛镇长」的字词在江源慎的眼中,如同夸耀般地无限放大。
他和朝空摇杏不约而同地停下脚步,看着静海雅人对着人群演讲:
“大家!大地震后我们齐心协力的保证本地政府的财政运转,并且大力开发旅游业,我希望大家能给予本届政府的一切支持,死亡虽然可怕,但生不可阻挡,作为镇长,我希望知鸟岛的岛民不管是孩童,还是老年人,谁都可以随心所欲地发表看法和参与岛屿的繁荣构建!在皇后的庇护下,我们团结一心,开发大废墟必然会给知鸟岛带来新的未来.”
静海雅人宛如自己曾经在电视上看见的政治家一样,在人群的视线中来回走动,发表着慷慨激昂的演讲。
胸前的绶带,在阳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周围的人不断地接头接耳,有人点头表示认同,也有人摆出不屑的神情,也有人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
“只要大废墟的项目一通过,我保证曾经生活在废墟上的居民都将获得赔偿乃至摊位,特殊情况的家庭会得到额外赔偿,同时黑泽集团对我们知鸟岛建设投入很大,有极高的信誉保证,绝对没有烂尾的可能!请各位放一百个心!”
静海雅人通过麦克风的发言,让沉默的江源慎面红耳赤。
仅仅是一瞬间,他便很快知晓静海雅人所说的「特殊情况」,是何种含义。
一想到岛民得到的额外赔偿是靠死去的亲人得到的,江源慎突然想找个地洞钻进去,羞愧难当。
难以言喻的痛苦撩拨着他的心,那是来自灵魂的蔑视。
“不愧是镇长,能把事情考虑的这么周道。”
“我们的生活确实变好了,我赞成。”
“可是不觉得很难受吗?在那种地上建广场什么的会遭报应吧.”
“哇塞,那些人一定能拿到很多钱!爽死了!”
“真羡慕啊~~”
明明和那些人还有二十多米的距离,江源慎却可以听见他们的议论,甚至不顾人情的玩笑话也传入耳朵。
就在这时,一道能把耳膜震碎的怒吼声传了出来——
“开什么玩笑!你一个从小就离开岛的小屁孩,怎么敢做出这种恶心人的决定!以为在外面读了几年书就了不起了?你根本就没亲眼看见那里死了多少人!”
那声音无疑能与雷鸣匹敌,江源慎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目光顺着声音来源处望去。
一个穿着白色衬衫的消瘦老人,撕开了人群的一道口子来到最前方,指着静海雅人就是破口大骂,脸上毫不掩饰厌恶的情绪。
江源慎记得这个人,中野二手电器的老板,收音机就是从这位爷爷那里借来的,自己还没有还回去。
他似乎还是一名老町长。
突然的反对让江源慎瞬间屏住了呼吸。
真是难以置信,这个看上去随时会枯朽化为粉尘的身板,却倾吐出不弱于麦克风的力量。
静海雅人却对此不愠不恼,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
“中野叔,我们不是全知全能的神,从本质上来说,追求更好生活的行动会永远持续下去,这是无可奈何的。”
“放屁!你在这里只待了几年到底懂什么?我从小就生活在那片废墟上!吃着上面种的稻谷长大的!大地震让我的家人也永远的留在那里!我怎么可能随随便便地就让你在上面建那些恶心的东西啊!我的妻子和父母要是在地下知道了!一定会说我抛弃了他们啊——!会说我是一个见财忘义的人啊——!”
中野爷爷的语气先是怒吼,渐渐的,倾吐出的声音宛如破掉了的木笛,发出近似哀鸣的怪声。
江源慎的心脏在极其不安地狂跳,原来大废墟在他们的心中,无论有多大的商业价值,都俨然成为了不可染指的圣地。
周围的人也被中野爷爷指责般的话说的沉默不语,唯独静海雅人脸上尽是冷静,似乎早就意料到了这种状况。
他浅短地吸一口气,拿着麦克风望着中野爷爷,发出沉重的语调:
“但是,幸存下来的人要怎么寻找未来,如何治愈当初的丧失才是我们更该做的,中野叔你之前还是町长应该比我更理解,你这不是抛弃,你只是让你的孩子和岛民过的更好而已,单纯的伦理只会阻碍我们前进。”
听着他的话,中野叔不知是因为愤怒还是羞耻而面红耳赤,狠狠地来回跺着脚大声喊道:
“如果想开发废墟!就把老头子我也埋在下面!否则没得谈!”
——真悲戚。
不知怎么,喉头好热。
像是在给自己找借口一样,江源慎对着身边的朝空要杏说:
“走吧,我口渴了去买些水。”
朝空摇杏的视线静静地落在他的侧脸,像是安慰般地说:
“我请你喝宝矿力好了。”
“我想喝更好的耶。”
“可是我想省钱买露营用的食材。”
“那将就下。”江源慎已没了开玩笑的气力。
如同在难以名状的风暴中徘徊,他终于离开了风暴眼,抵达被安稳的金黄色光亮包围的空间。
两人在自动贩卖机前买了宝矿力,江源慎喝了一口就不喝了。
“小慎,你对中野叔的行为是不是抱有怀疑?”
耳边传来少女困惑的问话,江源慎有些惊讶自己的内心被看穿。
他侧目望向朝空摇杏,她只是低头双手握宝矿力,粉白的指甲不断扣弄着包装纸,像是在确认某件事物存在的意义。
听着时不时发出「咯吱咯吱」的轻微声响,江源慎笑着说道:
“没,只是觉得中野叔很厉害。”
朝空摇杏沉默了,但那不是粘稠的沉默,而是为了珍爱某个东西的沉默。
“小慎,你是怎么看待大家对废墟的想法?”
她的提问,宛如是风从枫叶堆中翻找出来的。
“.”
江源慎把宝矿力的瓶盖打开,虽然不渴,但这时却又不得不喝。
片片枫叶在街边的甬道中随风翻滚,在流光溢彩的阳光下,似乎听见草在拨开落叶生长。
他的嘴唇松开了瓶口,意识到不得不说了——
“擅自去改变所有人对废墟的想法我算老几啊,那只是自私而已,但是如果什么都不表示,默默地看着事情发展成不是我在意的样子我又很害怕,到头来,我依旧优柔寡断。”
朝空摇杏停下了手指的动作,对着他投来真诚纯粹的视线,柔亮的眸色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她的小拇指无意识地触碰着江源慎的手,能感受到少年的手在轻轻颤抖。
紧接着,没有任何的阻力,她的小手滑入他的手心,被轻轻握紧。
“打个比方,我只是打个比方,假如我是京子。”
“.”
“我要是看见你能因此过的更好,我也一定会很高兴。”
“我觉得不是的,这是纯纯的恶,如果利用去世的人得到生活的资源,我于心不忍。”
“可如果没有得到生活的资源,留存下来的人却因此死去了呢?”
听着朝空摇杏的话,江源慎忍不住屏住了呼吸,他旋即摇摇头说:
“不可能的。”
“不,都有可能。”
朝空摇杏一脸平静地摇摇头说,
“大地震后的几年内,岛内需要大重建,大家都没有很多赚钱的机会,甚至不敢生大病,因为一生病,根本没多余的钱去看医生。”
江源慎不知该如何回答,这是一个无比现实的问题。
别说知鸟岛了,哪怕生活在东京的打工人,都不敢大病一场。
“更何况,我这几年都是利用我母亲的赔偿款生活下去,小慎,难道我是纯纯的恶吗?”
“.不是。”
“如果利用亲人就是「恶」,那没有利用亲人而导致大家失去生活支撑的中野叔,难道就是「善」吗?这份「善」到底会不会害人?”
少女的声音宛如清澈透亮的泉流,在心田中晕染开来。
江源慎愣住了,即便是在几分钟前,他还觉得朝空摇杏是当初刚来岛上时的单纯少女。
现在她的这番话却让他难掩惊讶,说到底,这根本不是她能抵达的境界。
或许,朝空摇杏已经成长到连自己都不如的地步了。
朝空摇杏握着的小手轻轻使力,露出温柔的微笑,以轻快的口吻下了结论:
“我觉得小慎你不是优柔寡断,这其中有京子的缘故,你是太过在意她的想法,再比如说你在意了一百年,可你那时已经成为骨灰了吧?不管到时废墟有没有变化,唯独你的在意会一直延续下去,这才是你的温柔所在啊。”
江源慎压抑住几近疯狂的心跳,和朝空摇杏对视的时间,是一段无比紧张的时间。
她的眼神柔情似水,呈现出与往日不同的独特魅力。
等回过神来时,他已经紧紧抱住了朝空摇杏,头贪婪地依偎在她的肩膀上,轻轻嗅着她发丝间的香气。
“谢谢你,摇杏。”
江源慎轻声说,怀里的少女比他想的还要娇小。
“.要谢的人是我,小慎。”
朝空摇杏感受着他传达的体温,声线宛如缠绕着透明薄膜,裙摆随风翻飞。
江源慎心头发热,凝望着她背后的柏油路,安稳的光线暖洋洋的照耀着两人。
他终于松开朝空摇杏,握着她的手笑着说:
“没事,回家了。”
少女的肌肤染上淡淡朱红,脸上是释然的笑容,掌心微微陷入他的肌肤。
“要加油啊,小慎。”
“让我摸摸大腿我就加油。”
“如果这样的话.行!”她毫不犹豫地伸出右腿。
江源慎看着她裙子底下露出的柔嫩大腿说:“你是看我可怜才给我摸的吧?”
“你傻啦!谁会给不喜欢的人摸!”朝空摇杏在非常近的距离大声埋怨道,“我是喜欢你才给你摸耶!傻子!”
江源慎笑了一声。
“那我还是不摸了。”
“不好看?”
“好看啊。”
“那就是不好摸咯?”
“我还没摸呢。”
“那你摸摸看啊。”
“不想摸。”
“你没摸过怎么知道不想摸!”
“可我怎么在不想摸的情况下去摸啊?”
“来摸一下不就想摸了!”
“不是,你是傻子吧?”
“我才不是傻子,你才是傻子。”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地在街道上走着。
每当朝空摇杏将长腿伸出拦在江源慎跟前的时候,他总会露骨地表现出嫌弃。
看着他的脸,朝空摇杏总会发出愉快的笑声。
(本章完)
75.无私的雏偶少女
期中考试周如期结束。
江源慎的班级率先完成了大扫除,他拒绝了清水健一些男生们去居酒屋玩耍的请求。
来到走廊,和朝空摇杏发去信息。
「我有些事情,打算先回家」
发过去几秒又觉得少了些什么,于是他在后面补上了个「布朗熊吃薯条」。
过了会儿,她的信息就发了过来。
「好,我正巧也想去打篮球!可憋死我了!」,还有个可妮兔ok手势。
「加油」布朗熊献花。
「(^_-)」
收起手机,往学校外走去。
路上的学生七嘴八舌地讨论考试的内容,来到平交道,警示音分贝极大。
天空绽放着橘色的光芒,行驶而来的电车镶上金色的边框。
回到家,江源慎冲了个澡,带上先前借走的录音机来到了「中野二手电器」。
一想到中野爷爷前些时日在众人面前的斥声反驳,江源慎甚至产生了自己即将要去面对一种「思想」的错觉。
因为在那一天,自己确实被这位老人所吞没。
但如果没有朝空摇杏在身边,恐怕自己也不会坚定想法——
「支持大废墟的开发,造福幸存下来的知鸟岛岛民」。
调整好心情,江源慎走到门前,轻轻敲了敲门。
“请问中野爷爷在吗?”
“.”
继续敲,声音却如同寒极里的风,在耳中冰冷地回响。
一直敲近乎四次,门终于被慢慢打开了。
与上一次不同,他这次听见了铃铛的声音。
映入眼帘的是中野爷爷,他的脸上早已没有那天的愤怒,取而代之的是苍白如烛的憔悴。
“怎么了?”
“我是上次来借您录音机的后辈。”江源慎双手抱着录音机包装盒说,“放心,没有出问题,保护的很好。”
“太慢了。”中野爷爷极其不满地瞥了他一眼,就要伸出双手来取。
“我帮您放进去吧?”
“这点小事我自己会做。”
“抱歉。”
看着他裸露出宛如树皮的双臂,江源慎在脑海中不合时宜的想起了废弃铁厂里残留的铁皮与厚铁。
自己竟然嗅到了生锈的气息。
“中野爷爷,中野叔他还留在这里开出租车吗?”等到回过神来,他才发现自己说了话。
眼前的老人突然眯起眼睛,睫毛在微微塌陷的眼窝中形成阴影。
“我可没让他待在这里,是他自己要这么做的。”
他说话时并没有对着江源慎,可自己的视线却无法从那张苍老的脸上移开。
“可不觉得奇怪吗?我想中野叔和您的想法是一样的,如果离开的话,一定会被人说他抛弃了你,说他是一个不孝的”
江源慎的话还没说完,只看见门被他粗暴地关上,里面的铃铛在一板一眼地作响。
光是听到声音,江源慎就觉得自己正在被这位老人责骂。
忍住差点冒出来的叹息,他转身离开。
尽管心情有些糟糕,可是从这里仰望到的天空,还是美得不可胜收。
黑色的树荫在树下明晰可见,偶尔有轿车行驶在路上,柏油路上的小砂石被碾压出声。
这时,传来一道摩托车的声响。
是一辆本田幼110通勤摩托车,此时正打着右闪灯往这边靠。
江源慎站在原地,他记得这辆纯粹的黑白色调,只不过和上次相比外观并不是很干净。
骑手并没有戴安全帽,在嘈杂的发动机声响中,他停了下来。
“小慎,今天不是考试吗?在这里做什么?”
是许久未见的朝空政宗,他手指转动钥匙,发动机的声响随之停止。
江源慎的鼻子微微一嗅,能闻到很重的海潮味,还有海鱼的独特气息。
“考完了。”他的视线在眼前的中年男子身上来回掂量说,“朝空叔你是刚刚出海回来了?”
“对,捕了不少金枪鱼,我等等切好给你带过去些。”朝空政宗的脸上罕见地露出笑容,捋起脖颈的毛巾擦拭着脸颊的汗水说,“还有鳗鱼、沙丁、多春,伱喜欢吃那个?”
“我都行。”
“如果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坐上来我送你回去?”朝空政宗笑容可掬地拍了拍后座位。
江源慎见他的态度变得开朗,情不自禁地松一口气。
“好。”
◇
坐着幼兽通勤摩托一路回去,远方的两津港外,破碎的波光在摇摆闪烁,恍惚听见海底的暗流,宛如空虚的腹部在隐隐作响。
“朝空叔,你今后都要一直出海吗?”
“对,毕竟我没有离开知鸟岛的理由和能力,我也只会捕鱼!”
像是为了压过风的声音,朝空政宗的音量不自觉提高。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看向后视镜,他目光坚毅地望着前方的道路。
“摇杏有和你说过什么吗?”意识到可能是个时机,他开口问。
朝空政宗脸上的表情在那一刻微微一变,沉默了会儿说:
“有。”
“我知道我没有资格,但能告诉我吗?”
然而朝空政宗却只是自嘲般的一笑,嘴里吐出的声音是喊出来的:“或许在她心里,你比我更有资格!”
“开玩笑了。”
“我不是开玩笑。”
风从耳边呼啸而过,伴随着他的声音在江源慎的耳郭内渐渐成型,还闻到了浓烈的鱼腥味,
“摇杏那天和我说一辈子都不会原谅我,哪怕我死了也不会!”
“什么?”江源慎面露错愕,以为自己听错了。
“摇杏说她高考后要离开知鸟岛,决定和我断绝关系!”
他的话语如同被搅碎,发动机的轰鸣毫不留情地将其吞噬。
如果江源慎没看见后视镜中朝空政宗的笑容,一定会认为这个中年男子的心和灵魂都悲哀地崩坏了,仅剩下几近癫狂的嘶吼。
“虽然我一开始有点难以置信,但也许摇杏说的没有错!如果我是她,也一定会对我这个人恨之入骨,能听到她很认真的那么说,我也轻松不少!”
“这次我不求你带她离开,她已经自己能离开了。”
江源慎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心中思绪万千。
◇
来到江源慎的家前。
“我等等就把鱼带过来,辛苦你闻了我的鱼臭味一路。”
朝空政宗带着笑容,就等到眼前的少年草草回应,自己便要离开。
“是我要谢你。”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直接挑明说,“朝空叔,废弃铁厂的那个小房间是你的吗?”
朝空政宗愣了会儿,在那瞬间没有维持住自己的表情。
又似乎觉得没有必要隐瞒,他点点头说:“是,因为摇杏不喜欢闻到酒和烟味,我就经常去那里待着。”
“我找到钥匙走了进去,还听到了你的录音带,关于静海深月的母亲。”江源慎低声说。
朝空政宗的脸色也终于是开始为难了起来,嘴巴下唇向前突出着。
沉默降临了,他望向江源慎的眼睛都没有眨一下,像是一条装睡的鱼。
似乎觉得是迟早的事情,朝空政宗将幼兽摩托车熄火。
“你怎么找到钥匙的?”
“随便翻找的。”
朝空政宗挽起了老旧的袖子说:“你就把这当做是一个小故事吧,我留存下来也是想把这个当做一个小故事。”
“站在门口聊天很奇怪,要进来吗?”江源慎侧了侧身问道。
朝空政宗的脸上露出苦楚,视线隐晦地落在脚边:“.我听说了,你最近和静海深月走的很近。”
“所以,能进来吗?”
“.”
◇
“朝空叔,为什么你要对夜见阿姨那么着迷呢?”坐在沙发上的江源慎微微探出身子,说道。
似乎听见了在夜见寻栞身上永远不会出现的词汇,朝空政宗有些疑惑,不过他旋即自嘲一笑。
“确实,以你们现在的年龄来看,寻栞她现在已经是个阿姨了。”
江源慎尴尬地笑了,因为没有见过本人,自己只好用年龄上的称谓来形容。
“因为寻栞她很可爱,很温柔,很坚强,有些冒失,却又充满了谜团”朝空政宗满脸陶醉地说了一堆赞美词。
江源慎顿时语塞,十指无意识地耸动,良久后说:“我的意思是为什么?这些品行并不罕见。”
朝空政宗的表情没有变化,带着几分回味般的语气说:
“没有为什么,如果你真的亲眼见过她的话,那么你一定会懂的。”
“可这个岛上依旧存在着皇后。”江源慎提醒道。
“但静海深月和她的母亲不一样,这位皇后不会为人无私地付出力量,光是听她和人说话的态度就知道了,她是一个.有着自己想法的皇后。”
朝空政宗的脸上浮现出带着些许凉意的笑容,手指缓缓地摩挲着声带,
“但寻栞她是一个非常美丽且无私的人,岛民的请求她都不会拒绝,让天气好转,谷物丰收,甚至街边小孩想要看野花盛开的话她都会记在心里,可就是这份温柔把她害惨了。”
凡是回应了岛民的请求,那便是使用了力量。
既然夜见皇后使用了力量,那就会因此付出代价。
江源慎很是惊讶地望着他,尽管张开了嘴,可却无法说出些什么。
静海深月的母亲在积攒无数「代价」的背后,是完完全全地不能再出岛,是她自己禁锢了自己。
结果这份无私,最后成为压倒岛民的沉重稻草。
“说起梓川孝空,他本来就是一个街边混混,那个人的魅力我感受不到,但寻栞就是对他情有独钟,我不明白,我认为我比他优秀。”
“还有说起静海雅人他啊,我完全不喜欢他,那家伙总是在寻栞面前耍帅,那贵的要命的什么手表还是贷款买下来的,只为了在她面前摆出一副家里很有钱的姿态,就连衣服也是名牌,讨厌死了。”
“梓川孝空说这个人一直缠着夜见,还经常装蒜,于是和我联手在放学路上把他揍了一顿,静海雅人大哭着跑回去。”
“第二天他继续来上学,结果又被我和梓川揍了,第三天他就没来了。”
紧接着,朝空政宗又自暴自弃地笑了,抬起双手不断揉搓着头发说,
“不过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啊,能说出来真的太舒服了。”
“很奇怪啊。”江源慎总算是回过了神,没去理会他们的事情,“夜见皇后她为什么要突然出岛呢?”
朝空政宗的呼吸慢了半拍,自身就像是被一点点剥开皮的洋葱。
“.我想是她付出的太多,在生病的时候,岛民都担心失去的是祈福的力量,而不是她这位皇后本身。”
江源慎僵住了,这句话的意思仿佛是岛民们将「夜见寻栞」这个人扔掉,她仅仅是一个容纳能力的工具。
“人要死的时候会看透所有人的灵魂,发现其中的好与坏,哪怕太过温柔的人也不例外,最后变成了没丝毫顾虑的人,哪怕让世界重建。”
朝空政宗的声音忽然变得极度沙哑,
“正是因为静海深月理解这个道理,所以我认为她会是一个比寻栞还厉害的雏偶少女。”
江源慎沉默不语,他的心绪再次回到那个夜晚。
荡漾的湖水切碎了月亮,在朦胧的视野中,静海深月的生命正从加茂湖中渐渐流逝。
朝空政宗的手掏进口袋里取出手机,滑动了些什么,凑到江源慎跟前。
“这张照片,我一直留到现在。”
江源慎的视线落在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屏幕上,映入眼帘的,是一位穿着「雏偶」宫廷服的美貌女子,正怀抱着个小女孩。
夜间寻栞做出了一个像是用双手,抱住雏偶般的动作将静海深月搂在怀里,她那宝石般的瞳孔中,宛如闪烁着皎洁的月亮。
她那柔情似水,波光潋滟的温柔微笑,让几乎窥伺见的人,都如同麻痹了般呆立在原地。
而怀中的静海深月还小,看上去只有十岁。
两位知鸟岛的雏偶少女出现在同一个场景里,不管是谁都会难以遏制的失神,江源慎也不例外。
直到朝空政宗收回手机,江源慎才从错愕中回到了现实世界,但却感觉有一把短剑深深地刺进了小腹。
“你一直留着?”他还是拼命地抑制住异样。
“虽然已经下定决心好好生活,但我还是没下定决心忘记。”朝空政宗怀念地又看了眼照片,最后放回口袋。
(本章完)
76.五年前的真相
“那五年前的大地震,真的和静海深月的母亲有关?真的是她引发的?”江源慎问道。
朝空政宗显得粗犷的眉毛有气无力地耸拉着,脸色也终于开始为难了起来。
“在寻栞成为雏偶少女之前,岛屿上就存在着雏偶皇后,但据说她们从没有出岛过,这些人在知鸟岛出生,也在知鸟岛去世。”
江源慎理解他话语中的深意,也就是说那次的大地震是第一次,并不能敲定这是皇后出岛的代价。
“你难道”朝空政宗在些许困惑中说,“想要带静海深月出岛?”
“这不能实现?”江源慎反问道。
不知为何,能察觉气氛变得有些紧张了起来,朝空政宗也绷紧了脸。
“江源,你不怕我和其他人说这件事?对我就这么放心?”他用认真的眼神凝望着江源慎。
江源慎双手交握,目光窥视着双掌间那小小的漆黑虚无。
“我只是感觉我和你已经被某种东西牵扯着,才能进行对话.总之我觉得我们能聊得来。”
明明眼前的是一个大活人,可江源慎却并没有可能会被告发的危机感。
或许,也许眼前的男子,一辈子都生活在雏偶少女的阴影下了。
“感觉——?”这一出乎意料的话语让朝空政宗有些不知所措,“我可不相信什么精神和灵魂方面的东西。”
他并没有露出笑容。
“无论伱信不信,但你最后不也是被牵扯进去了?”
江源慎顿了一顿,最后带着几分开玩笑的意思说道,
“你难道觉得静海深月会放弃离开知鸟岛?更何况你放心的下夜见皇后的孩子?”
朝空政宗的瞳孔中染上了几分深邃,窗外倾撒进来的血红色夕阳,慢慢地侵蚀掉他的双腿。
对于他来说,静海深月是夜见寻栞的女儿,不管如何,总会抱有想要保护的念头。
他坐在沙发上沉默了许久,等到夕阳攀爬到腹部之后,眼前的中年男子才开口说话:
“当年我其实已经带寻栞出了知鸟岛,我们甚至已经快要到新潟港了。”
“什么?”江源慎的大脑立刻宕机。
“我们出岛没一会儿,大地震就发生了,多年的打渔经验告诉我这时返航很不安全,我硬着头皮往新潟港开。”
“可是寻栞却突然强硬地要求回去,说只要她回去大地震就会消失,但那时,我看见了命运。”
“.命运?”
“那可能是我一生中唯一能干涉的命运,虽然我在控制着船,但我能感受到手里的船舵就像是电车轨道上的分轨器,只要我想,改变电车行进的方向完全没问题。”
一股恶寒从江源慎的身上游走而过,每个毛孔都忍不住地收缩。
朝空政宗微微张开嘴,那明明是小小的漆黑,然而潋滟波光的夕阳,也能被其尽数吞噬。
“我只要不停地前进就能救下寻栞,摆脱皇后的称谓带她去很远的地方生活,我一心向此,所以开船的速度更快了。”
江源慎咽了口唾沫,脑袋宛如被子弹击穿。
“可是.当时摇杏她们还在岛上吧.还有其他很多人.”
地震带来的呼喊与死亡再次于脑海中复苏,那一道道光景忽明忽暗,让江源慎忍不住浑身发抖,心跳加速,心情宛如雨滴,笔直地向下坠落。
自己不是什么勇敢无畏的人,也不想再次体验恐惧,更不想亲眼看见有人死去。
可自己当时什么都做不到,绝望到了极点,心脏都完全变成了冰冷的灰色。
如果按照夜见皇后所说,只要她重新回岛大地震便会消失,受灾人数可能会减少。
看着眼前的中年男子,江源慎那柔软的感性,在他口中所谓的命运面前,彻底被扭曲了。
朝空政宗垂低着头,染上夕暮余晖的侧脸显得凝重:
“寻栞几乎是跪下来求我回去,但我认为她不够坚定,于是我狠下心带她走,之后地震越来越大,为了安全着想我不得已停下了船。”
“那时知鸟岛的周围起了海啸,就连那久山崩塌的声音我们都听得到,寻栞就在旁边哭,想要跳海被我拦住了”
听着他不断说出的话,江源慎低头望着自己交叉的双手,终于是抬起了头,全身有些发热:
“大地震后你却又带着她回来,结果她跳进加茂湖了?”
“.是,那时岛上的情况很糟糕,已经不是光靠我们道歉就能挽回的了.”
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剧烈的沸腾起来。
接下去江源慎说的话,就连自己都感到不可思议,恍过神来时,已然是一脸惊愕。
“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跟着一起去死啊?”
听到江源慎话中掺杂着的厌恶感和痛苦,朝空政宗惊讶不已,可很快他便露出自嘲的笑容,理所当然地说:
“对不起江源,我没有跳下加茂湖的勇气,更何况我现在只想弥补摇杏。”
江源慎的心情就像窗外的树叶摇摆不定,朝空政宗的话让他连想象都觉得抗拒,陷入了一种仿佛现实都被空间扭曲的感觉。
朝空政宗重重吐出一口气,从沙发上坐起来,能听见塌陷下的沙发再发出近乎哀鸣的声响。
“江源,如果你一心想带静海深月离开岛,我建议你不要我的重蹈覆辙,一定要提前保证好岛民的安全。”
“.”
“还有,你能保证深月她离开后,要是目睹了知鸟岛的变化,她不会改变心意再回来?”
“这已经都和你没关系了。”
江源慎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朝空政宗的低沉声色依旧未曾有变。
“.行,但如果你需要我的话,我会帮你。”
朝空政宗的表情十分受伤,他拖着沉重的脚步往大门走去,摁下门把手又转过头看向江源慎。
“需要我带些鱼过来吗?”
“你自己吃吧。”
“.对不起。”
「咔嚓」一声传来,宛如打开了江源慎泪腺上的开关。
知晓当时的大地震说不定能被制止,这个事实就将他折磨得痛不欲生。
不知不觉中,外面已然是倾盆大雨,雨滴打落在窗户上。
江源慎盯着滑动的水珠好一会儿,最后直接回到房间睡觉。
朝空政宗的表情浮现在心中的黑暗里,久久未曾散去。
一直翻来覆去,直到天亮都没合眼,还好是假期。
◇
第二天早上,江源慎的身体终于找回了轮廓。
他望向手机,现在是周六早上的七点半,再等十分钟,闹钟就会响个不停。
像是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在厨房做了吐司面包,夹心用的是美乃滋。
坐在餐桌上,刚吃没多久,便有人发来了消息。
是静海深月。
「如果已经醒来了,看见这条信息就来秘密基地找我」
江源慎机械地咀嚼嘴里的面包:
「你已经到了?」
静海深月:「你醒着?」
江源慎:「我不该醒?」
静海深月:「闲话不多说,准备好就快点来一趟秘密基地」
江源慎的手指倏然停顿,望向窗外正阳光刺眼,光是看着,肋骨内侧都会发热。
江源慎:「天气热了,要不我们换一个秘密基地?」
静海深月:「可我们还能去哪儿?」
江源慎:「我的家还挺大的」
他发了会儿,见对方没回应,便又加了一句——
「而且还有空调。」
静海深月:「这里有电风扇」
江源慎:「你在害羞?」
静海深月:「我怕你犯罪」
静海深月:「总之快来,我们来说些实际性的话题」
——难道天气变热找个舒服点的地方,不是实际性的话题吗.
草草吃了早饭,换上干净的衣服,穿上运动鞋出门。
江源慎没有走在柏油路,而是每一步都踏在饱含雨水的路边野草上。
能听见到脚下传来软绵绵的沙沙声,那份回馈给他的弹力无与伦比,偶尔回头望去,能看见留下的脚印。
野草慢慢挺起腰身所发出的声音,就像神秘的呢喃自绿意中浮现。
远方的电波塔正矗立在那久山脉的顶端,蔓延出的电线将蓝天切割成条状。
翠绿连绵的那久山脉下,俯卧着一个难看的废弃铁厂,给人的感觉就像拙劣的合成图。
江源慎大口吐纳混着铁锈的空气,一股脑地将烦躁的情绪丢去。
废弃铁厂几乎不见其他人影,简直就像是为了自己而存在的场所。
弯腰从栅栏下溜进去,来到铁厂内部,野鸟的鸣啼仿佛都变得格外大声。
来到办公楼时,江源慎瞄了一眼朝空政宗的小房间,没忍住又走了过去。
他尝试着推开门,发现没有上锁。
原本摆放着椅子和旅行床的小房间,此刻变得空荡荡的,朝空政宗估计是来收拾过,这架势看是都不会再来。
没多做停留,江源慎很快走上二楼,发现门是开着的,能听见里面电风扇发出的「呼呼」声响。
当他刚走到门口的时候,浑身就僵住了,但是一边的脚已经不自然地提起,就差落下去。
“脚为什么不落地?你害怕把地弄脏?”静海深月坐在长椅上,看着他滑稽的模样不禁露出淡笑。
“呃”
哪怕眼前的少女有着绝美的脸蛋,纤细的腰肢,修长匀称的双腿,但江源慎的目光却一直落在另一个人身上。
只见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黑泽怜爱,正在一脸沉闷地瞪着他。
“呵,这个人一叫你过来你就过来,我叫你就各种推脱是不是?”黑泽怜爱问话的语气里,带着几份挑衅和阴沉。
江源慎的呼吸慢了半拍,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只感觉脚尖好冷,有一种误闯进别人家的尴尬。
静海深月抬起手捋着长发,理所当然地说:
“江源同学你在惊讶什么?既然我们的计划需要黑泽同学的帮助,那她出现在这里应该是很正常的事。”
黑泽怜爱的脸色倏然一冷,微微眯着眼睛望向静海深月:
“别摆出一副我已经答应你的模样,而且我想不想帮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少在这里给我自作多情。”
“确实和我没什么关系。”静海深月的小手揉捏着下巴,接着对她释然一笑,“不过我没想和你抢一个男孩子,所以不用和我闹别扭,这样有够蠢。”
被她这么直白的一说,黑泽怜爱的一张小脸已经涨的通红,但还是撑起在同性面前的威严,故作不屑地说:
“你在我面前装什么大人?我见过的人多的去,抢?本小姐会做这种事?”
坐姿端庄的静海深月淡定地说:
“抱歉,或许我不应该用抢这个词,不如说你是在追求?”
江源慎不敢置信地看着她,心里暗斟,真诚果然是唯一的必杀技。
一边的黑泽怜爱,竟然被说的更生气了。
“江源!你说!我有在追求你吗!”
“.呃。”江源慎被她的目光刺的一阵生疼,只好解释道,“没有的事情,怎么可能。”
“听见了吗?”黑泽怜爱稍显幼稚地瞪了眼静海深月,“只有别人追求我的份,想让我追求别人不可能。”
“对对对。”江源慎点头附和。
“你在那边对个头!你别告诉我之前说有事就是来这里找她!”
“???”
原来是打算把气往自己身上撒。
“是,毕竟之前是我主动找的他。”静海深月漫不经心地浅笑,电风扇吹出的风,将她的发丝往侧边拨弄。
江源慎脸色一变,她这句话的意思就像在表示:因为是我叫的,所以他不得不来。
“江源慎你完了!”黑泽怜爱气冲冲地走过来,伸出双手拽住江源慎的衣领说,“你竟敢抛下我去找另一个女生!”
江源慎猛地把身体往后仰。
“.这、这是不行的吗?”
黑泽怜爱的心中十分不痛快,胸中涌动着五味杂陈的感情。
“不行!本小姐的话必须是第一!谁都不行!”
“你这也太.”
“我现在就要你说清楚!”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摆出一副势必分个高低的姿态说,“我和这个村姑,你更听谁的话!”
江源慎一脸一言难尽。
——我是狗吗?难道将来要和柴火称兄道弟?
静海深月把散在脸颊上的黑发拢到耳后,薄薄的嘴唇像花朵一样绽开笑颜:
“黑泽同学似乎对自己的魅力很有自信,不过江源同学,我不会在意的。”
“放心,我也不会在意你的。”江源慎忍不住吐槽。
你少说一句会死是吧?
黑泽怜爱见他还抽空聊天,细长的吊梢眼闪烁着愤怒的光,拽着他衣领的手越拽越紧。
“你说!”
“这”
“呵!你还敢犹豫?!”
“好吧.我更听.不对,等下,我不记得我自己和你们交往了啊?”
江源慎突然反应过来,自己又没有和这两个人在交往,凭什么现在就要二选一啊?
(本章完)
77.不切实际的想法
“你等等——”江源慎故作泄气地别开了脸,露出虚弱的微笑闪烁其词,“我没有在和你交往吧?”
黑泽怜爱却眯起眼睛,在黑发的缝隙间能看见通红的耳朵,露出了看起来很和善的微笑:
“转移话题?我在这里坏你好事,让伱不爽了?”
她的手散发出花香,大概是平常用的防晒霜的气味。
“没,我只是觉得我没有做错啊。”江源慎说。
“没有做错?”
黑泽怜爱惊讶地张开小嘴,从她樱红的嘴唇中,能窥伺到洁白的牙齿。
她的手握成拳头,直接打在江源慎的手臂上,柔顺的黑发丝都在摇摆生气:
“你怎么不在你的脑袋上开个洞?把那些蠢到不行的想法全部倒出来!”
“我脑袋上的洞难道还不多吗!”江源慎捂住手臂反驳,她打的真的很用力,“黑泽同学你为什么就不能对我再温柔一点?”
“我难道对你还不温柔?!”
黑泽怜爱没自信地咬住嘴唇,黑曜石般的瞳孔仿佛要藏匿不安转了一下。
“现在一点也不啊!”
江源慎怕她再打过来,自己还不能还手,只好故作自然地往旁边躲。
黑泽怜爱见他想跑,一时没忍住笑出声:“白痴,那你为什么不能先对我好点?”
见她笑出来,江源慎也没忍住跟着笑。
“黑泽同学你真的很好懂耶。”
“什么意思?”
“我知道你想和静海同学比个高低,但我相信在岛上同龄人中,喜欢你的人数是比静海同学要多的。”
黑泽怜爱看着他露出黏人小狗般的表情,像是被将了一军的感觉超级令人不悦。
“你该不会不相信吧?”
“与其说不相信,应该说我不在乎.”
“但和静海同学比起来,我和你会更亲近些。”
这句话对江源慎来说并不是特意奉承和调情,这是不折不扣的事实。
「和我会更亲近些?」
黑泽怜爱一瞬间被他那从未见过的认真眼神吸引,小脑袋里不停地进行妄想,而让心脏剧烈跳动,脸颊染上绯红。
脑海中想起父亲的话——
「这世界上美好的东西并不多,但真诚的话说起来就像立秋傍晚吹来的风,舒服到要人的命」。
“什么更亲近,莫名其妙.”
黑泽怜爱双手抱臂摆出一副毫不在乎的姿态,心中却涌现出完全相反的感触。
他越来越容忍自己的「任性」,对黑泽怜爱来说,这是一种超越感官的欢愉。
静海深月默默地看着两人,娇嫩的双唇微微开阖:“两位,我们能开始了吗?”
黑泽怜爱小手握拳抵住嘴唇,视线在房间里的空位上打转。
最后她默不作声地坐在了江源慎的身边,没给两人开口的机会,她自己开口说话了。
“说吧,想求本小姐做什么?”
黑泽怜爱说道,轻声呼出一口气,短袖底下露出的两条白皙手臂上,留着先前因为紧张留下的手印。
江源慎瞄了她一眼,隐约从黑长发的空隙,看见她皮肤下的耳骨轮廓。
“嗯,江源同学有没有和你说过我们要做什么?”静海深月修长的指尖轻轻敲着手臂问。
从窗户传来的风,是饱含着大海热度的空气,能听见有铁皮惴惴不安地发出声响。
黑泽怜爱侧目瞥向江源慎,架着修长的双腿说:“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这种语气是又想和我吵架是吧。”江源慎咧了咧嘴。
“我可没这么说过。”
“你这语气听上去就很不善。”
“是你先入为主吧,我觉得我说话的语气很乖。”
“你确定「乖」这个词能形容你?”
“不可以?”
“怎么可能啊?光把你想象成乖乖女就已经很恐怖了。”
“喔,那我祝你早日成为太空人,你也祝我早日成为乖乖女。”
“让我去死是吧?”
“是你自己说要去海王星的,我可没那么说过喔。”
听着两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开始聊天,被冷落的静海深月活像一个做工精巧的雏偶一动不动。
直到他们没意识地一直聊,静海深月的小脸终于掠过一丝不满,把发丝别在耳上说:
“江源同学,要不你们出去聊?”
“抱歉。”
“不用道歉,作为如何讨两个女孩欢心的反面教材,你已经很成功了。”
江源慎:“??”
静海深月没有理会他,继续说道:
“我们要出岛,但我们需要黑泽同学的帮助,如果能乘坐田园社的直升飞机离开,事情会方便很多。”
“这件事简单,可我为什么要帮你?”黑泽怜爱耸肩露出嘲弄的笑意。
静海深月的胸部微微起伏,小巧的嘴巴吐出气定神闲的话:“因为江源同学不帮我离开知鸟岛,他也不会离开。”
一说就说到重点上,黑泽怜爱脸上的冷笑倏然收敛。
“为什么你要这么帮她?她给了你什么好处是我给不了你的?”黑泽怜爱像是觉得难以置信,皱着眉头盯着江源慎。
江源慎沉默了会儿,从黑泽怜爱樱桃小口说出的话,可以充分感受到她的困惑。
“是因为摇杏的原因。”他宛如损坏机械的呼吸声逐渐减弱,恢复成与平常无异的呼吸,“不论如何,我都必须要补偿。”
黑泽怜爱饱满酥软的胸部微微膨胀,松开抿成一条线的薄唇,以戏谑冰冷的语气说:
“.又是因为别的女生是吧,这个岛上的女生各个都让你流连忘返啊,呵呵,知鸟岛的女高中生都这么辛苦呢。”
“确实都挺麻烦的”江源慎咧开了嘴,如同咀嚼每字每句缓缓说道,“不过我这个人也挺麻烦的”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看向了静海深月,之后冷声开口说道:
“我不询问为什么,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静海深月点点头说:“你说。”
黑泽怜爱交替着双腿,手指捋过柔顺的发丝,落在美丽的胸部和肩膀上:
“不管你最后有没有离开知鸟岛,江源慎都要和我回东京。”
静海深月没有回应,她知道这个要求只有江源慎能回答。
“.”
“江源你说话。”黑泽怜爱挺直了纤细的腰肢,目光直勾勾地盯着江源慎,“答应还是不答应?”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如果地震发生,坐船的话有危险性。
说实话,自己的内心也稍微有点期待黑泽怜爱的这种胡闹,到时候静海深月离开了知鸟岛,自己干脆也带朝空摇杏去东京玩好了。
毕竟,那时候的知鸟岛,除了大废墟也已经没有什么让他可以留恋的了。
◇
穿过树叶洒落的阳光,轻巧地落在脚边起舞,电车在视线前方不远处疾驰而去。
街道四处传来生活的喧嚣,吸尘器的声音,拍打被褥的声音,喊小孩的声音。
此时正巧是午饭的时候,能闻到饭菜香。
“你直接答应我?为什么不反驳几句?”身边的黑泽怜爱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埋怨的味道。
“是吗?”江源慎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笑着说,“你都这么追我了,我当然要给你面子啦。”
“才、才不要追你!我只是觉得可惜!可惜懂吗!就像一条金毛犬跑进了花圃里!我可惜的是花!”
黑泽怜爱明明提醒着自己保持平常心,但还是不由自主地加快说话的速度,为了掩饰火烫的双颊,她将脸别向一边。
“是吗?”见她白皙似雪的耳垂浮现淡淡红晕,江源慎不由得眨了眨双眼,“黑泽同学,你该不会在害羞吧?”
黑泽怜爱面红耳赤地一眼瞪过来,那双澄澈的眼眸氤氲着迷人的水汽。
“本小姐?害羞?怎么可能?”
“欸?是这样吗?”
“当然是这样!”
“但你还是想要我跟你回去耶,按理来说怎么可能会有女生做到这种地步啦。”
“别给我笑的那么恶心!你要是再敢给我多说一句话,小心我揍你!”
看着故意摆出一副恶鬼像的黑泽怜爱,江源慎的心情却出乎意料般地安宁。
这时,一辆白色厢形车在街道上缓缓驶过,车顶上悬挂着一个大喇叭——
「.本届政府将更大力度推进区域开发,以解决就业环境.改进基础设施和公共服务配套.推动开发区放权赋能激发知鸟岛商业旅行环境,加快对接新潟市场,激发知鸟岛高质量发展动力.」
「大废墟开发将在七月二号进行公投决定,凡曾是大废墟遗址的居民都拥有投票权,不论是否成年」
「届时希望全体岛民能为知鸟岛的未来做出正确选择,同时这也是本届政府永不更改的行政标准.」
白色厢形车开着近乎二十码的速度在街道上行驶,喇叭的声响将全部的生活琐碎覆盖。
江源慎看着车辆大摇大摆地从商业街经过,车轮顺着画在马路上的白线,没有丝毫偏移地往前滚动。
“你曾经是不是大废墟的居民?”黑泽怜爱转过脸来,裙摆在风的吹动下轻柔晃动。
“嗯。”江源慎的眼睛顿时一亮,笑着对她说,“黑泽你怎么看?”
“什么怎么看?”
“如果你是知鸟岛的居民.”
黑泽怜爱却立刻皱起眉头,显露出极其厌恶的表情说:“不要,我一辈子都不想成为这个破岛的居民。”
“只是假如,假如你是居民,你会赞成大废墟的开发吗?”江源慎问道。
黑泽怜爱轻蔑地嗤笑一声:“这种问题难道还要思考?”
江源慎开口说:“我只是想听听你的想法。”
“当然是赞成。”黑泽怜爱理所应当地说道。
“为什么?你要知道——”
江源慎接下去把那天中野爷爷说的话,还有自己的想法说给黑泽怜爱听。
黑泽怜爱看向他的视线,像是在看沉浸在美好的故事中不愿醒来的小孩子。
她单手抱臂,一手托着手肘,极其高傲地说道:
“真蠢,世界是为了活着的人而存在的,怎么能让活着的人因死去的人再做出牺牲?”
江源慎睁大双眼,她透着粉红色的指甲,正散发着无邪的闪亮光泽。
他难掩错愕地说道:“你竟然这么厉害!能有这种思想!难以置信!”
“哼,不要小看我,本小姐的深浅你只窥探一丝。”
江源慎的赞美让黑泽怜爱的自尊心得到了至高无上的满足,此时脸上的表情异常丰富。
“那我就投赞成票咯。”江源慎忽然笑着说道。
黑泽怜爱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突然换上了一张严峻的表情,似乎觉得自己在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踩下了地雷。
“你投反对也没什么事,我又不会笑你。”
“没关系,只是我想投赞成。”
“别人的想法根本不重要。”黑泽怜爱吐着轻佻的口吻,接着又抿着嘴唇说,“反正我不会笑话你。”
江源慎难为情地搔了搔脸颊,露出傻笑打哈哈:“没有啦,只是刚好你的想法和我一样。”
黑泽怜爱的手指微微颤抖,似乎在羞愧那毫无自觉的傲慢。
她的眼眸在阳光下,一闪一闪地像破碎的水晶,闪耀着迷离的光芒。
少女酝酿了许久,终于,一道甜腻的嗓音撩拨着江源慎的耳膜。
“如果你不想的话,我可以撒娇和我家人说不要开发废墟。”
“???”
江源慎愣在原地,望着眼前的黑泽怜爱,她的表情看上去不是在开玩笑。
在水渠附近长着茂密的水菖蒲,葱绿的草茎呈放射状散开,有什么小动物窜了过去,但没人看见。
少女的两只手伸的笔直,背景像是海水倒灌泛着一片的蓝。
江源慎的呼吸慢了半拍,黑泽怜爱的话有时总会甜腻得让他害怕,不禁再次想起那天她在自己家里的场景——
黑泽怜爱一定是为了受他人怜爱才降生于世,如果自己能够直率地接受她的个性,那两人又会发展成什么关系?
但很快,他在心中静静地摇了摇头,甩掉这傻的可以的假设。
“千万不要,我最喜欢钱了。”江源慎从肺部中吐出空气,脸上撑起微笑说,“听说我会得到很多钱哦!我到时候一定要买很多东西!能在东京银座买房那就更好啦!”
黑泽怜爱的双唇在轻轻蠕动着,柔顺的发丝在日光下显得铅灰色。
“随便你了。”
她说完,便径直往前走去。
江源慎浅短地吸了口气,快步跟上。
两人去吃了塞满高丽菜的沙拉,又稍微逛了逛没有半点看头的公园,连锻炼设施都破破烂烂的那种。
是肉眼可见的毫无兴致,便草草回家。
(本章完)
78.地震、最近的星、大家。
“好热.”
江源慎抬起手臂,擦去流至太阳穴处的汗水。
昨晚睡觉时认为温度恰好,结果一到早上就会被热醒,电费是真的不能省。
慢吞吞地从床上起身,最近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三天的假期结束了。
往牙刷上涂上薄荷色的牙膏,一开始放进嘴里只是微不足道的违和感,很快清凉轻轻地在口腔蔓延,乳白色的泡沫从嘴里晕染开来。
走出浴室没几步,过度的热气和窗外的虫鸣实在让人难以共情,江源慎只感到精神疲劳。
十六岁少年对世界在渐渐变热很是担心。
刚打开冰箱准备喝昨晚喝剩的冰麦茶,突然,桌上花瓶里的小苍兰毫无预兆地在背后摇曳。
房屋宛如一个糖果盒被人拿在手中轻轻摇晃,在拘谨地颤动着,江源慎甚至感觉自己正在一辆行驶的电车肚子里。
突然,全身的汗毛竖起,
——地震了?
什么都无法思考,什么都无法感受,一联想到「地震」依然存在,脑海中浮现出山崩地裂,海啸低吼,吞噬掉整座知鸟岛。
所以,江源慎几乎放弃了思考,下意识间便往房屋外跑去。
一直到来到屋外的大街上,脚下穿着的是室内拖鞋,暗沉的柏油路几乎将吸收许久的热量,全部传给他的脚底。
明明运动量没有多大,江源慎却觉得自己跑了数公里的马拉松。
远处漂浮起虹色气球,一个白色衬衫的小孩在下面追,湛蓝的大海闪耀着光芒,海鸥们在蓝天下翱翔。
他愣住了。
——没事了?
偶尔行驶来的汽车不打喇叭,飞快地从江源慎身边穿行而过,尽管他离车还有一米的距离,但还是吓的不轻。
江源慎往旁撤了几步,心头阵阵发热,觉得自己好像身处在海市蜃楼里。
周围尽是一片宁静,在发力的太阳毫不留情地照耀着自己,坠落的树叶是从对面的邻居家里乘着风儿飞走的。
浓郁的季节气息,压的江源慎透不过气来,他挪动脚步,像个小丑一样重新回到了家。
面对这过分的恐惧,江源慎觉得自己很丢人,同时总觉得有一种很膈应的情绪,但总是说不出来。
明明只有二十多米的路程,但却感觉像是刚从东京回来的一般。
江源慎意识到竟然流了一身的汗,又去冲了个冷水澡。
他这才真的意识到,地震带给自己的伤痛反而是翻天覆地般的真实。
对自己无话可说,松软的面包在嘴里咀嚼个不停,最后把咖啡一口喝干,随即站起身来。
这时,江源慎发现手机来了一条信息,是朝空摇杏发来的。
“你有事吗?刚刚地震了。”
江源慎这才确认,原来并不是自己精神失常,是真的发生了地震。
“嗯我没事,好像很小。”
“没事就好!我马上就到你家了!”
明明是很小的地震,但朝空摇杏似乎非常担心,就连表情包都不发了。
在家里等了一会儿,朝空摇杏来了。
她原本梳理的整齐的黑发都乱了,肩膀随着气喘如牛的紊乱呼吸上下抖动,足以证明她大概是跑着过来的。
朝空摇杏用指尖拨开被汗水濡湿,而紧贴在额头上的刘海,裙下的双腿大步跨开。
“小慎,你没事吧?”
“很小的,又不是大地震。”江源慎觉得她的关心有点小题大做了。
朝空摇杏颤抖的声线中夹杂着几不可辨的呜咽,她说的吞吞吐吐的话,悄然冲击着江源慎的耳膜。
“对不起,只是.只是我自己要害怕的。”
她的喉头在微微震动,从天际泼洒下的阳光勾勒出她身形的轮廓,裙下的双腿,依然如往日般健康。
“伱真是傻到极点欸。”江源慎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走上前抚摸着她的短发说,“这有什么好怕的,总之我不喜欢看到你担心的样子。”
“不是那样的只是”
朝空摇杏情不自禁地望向他,脸上的表情逐渐带了点急切的神色,目光剧烈晃动,掏心挖肺地说,
“你会因为知鸟岛还在地震就离开吗?你今天有这么想吗?在刚刚的地震里,你真的一点都没有这种想法吗?”
“.”
江源慎的心情很是复杂,朝空摇杏的担忧是发自内心的,旋即,他又想到——
如果自己说「我确实在害怕地震」的话,朝空摇杏会认可自己马上出岛?
朝空摇杏依然沉默不语,随后,看见了她澄澈的眼眸,那是距江源慎最近的星。
“我已经没事了,也不是小孩子了,如果江源你觉得地震还是很可怕,不如赶紧离开。”
她的话语实在让江源慎难堪寂寞,不由得开口说道:
“不会的,我要离开也要带你走,如果我真的不在这里了,你一定会再出事的。”
“说了没事的,但很多人都留下心理阴影了,我可不觉得小慎你是多坚强的人。”朝空摇杏着急解释的声调既轻快又优美。
江源慎以半开玩笑的语气说:“得了吧,你还没我坚强呢,快上学!”
“.好。”
一阵温热的风吹过,海潮的气味轻浮鼻腔,海面上闪烁着重金属的光泽。
不止是海,哪怕平常看的是小河,都能让人心情平静,或许水这个物质有抚平心情的魔力。
江源慎本以为是自己在害怕地震,但心中那股像吃蛤蜊吃到海沙的膈应,却依然存在。
一直走到来到轨道的平交道前,耳边响起刺耳的警示声时,他才恍然大悟,明白这份怪异感是什么。
“摇杏,刚才是地震了对吧?”他再一次确认。
“嗯。”朝空摇杏点点头,看着手机上的信息说,“泷光她们都感觉到了,但也只是互相说一说而已。”
“可是,为什么警报没有响?”
自从上一次大地震后,每家每户都被政府要求安装上收信装置,也就是防灾无线广播。
按理来说,凡是地震都会发出警报声,可江源慎根本就没有听见警报声。
朝空摇杏习以为常地说道:“因为偶尔会有三级以下的小地震,大家都习惯了,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紧接着,她微微抿起嘴,挤出一抹干笑,
“而且知鸟岛上,有皇后在啊。”
这番话听得江源慎大为傻眼,虽然不全是无稽之谈,但自己依旧无法完全认同岛民的想法。
栅栏往上抬起,两人继续跨过轨道往前走,他望着朝空摇杏形状姣好的侧脸。
“考试预估多少分?”
朝空摇杏沉思了半响,柳眉微蹙,手顺着轮廓贴在脸上说:“不清楚但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带我出去玩。”
江源慎不禁笑道:“什么嘛!你这不是考砸了吗!”
“才不是!”朝空摇杏闹别扭地噘着嘴说,“只是以防万一!”
◇
来到知鸟高中,到处都是穿着眼熟制服的学生走来走去,因为天气渐渐变热,已经有学生不按规矩穿制服。
解开衬衫纽扣的,拉高裙子的比比皆是。
早班会上,船见明里双手环抱着年段名单走进教室,光是看到那些纸张,普通学生的心脏就扑通扑通跳个不停。
哪怕是实力坚强的学生,也会紧张成绩。
“这次期中,我们班前十有三位,分别是江源慎,年段第二,泷光尚子,年段第七,朝空摇杏年段第十.”
“哇塞!真的假的!”泷光尚子发出与尖叫声无疑的欢声雷动,“摇杏你很能啊!”
江源慎望向朝空摇杏,她笑如夏花,对他摆出胜利的手势。
船见明里似乎对这些人都很放心,又开始说起其他的学生。
“清水健,你要为自己努力啊,难道你真的打算留在知鸟岛打螺丝吗?”
“没啊,我准备在双津港做事。”清水健憨厚地抬起手摸着后脑勺,尴尬地笑着说,“我不是读书的料子啦。”
船见明里显得有些火大,皱着眉头语气严肃说:“你现在高二,还有时间去学习,别想着现在就把自己的人生定下来,去努力不会有错。”
清水健整个人恹下来。
这时,朝空摇杏深吸了口气,双手夹在双腿间轻轻摩擦说:“明里老师,我能问问隔壁的黑泽同学成绩怎么样吗?”
泷光尚子大摇大摆地咧开嘴笑,竖起大拇指说:
“哎呦,当着我们的面打听情敌的情报是吧?摇杏你做的好呀!这时候就是要宣誓主权!”
朝空摇杏的肌肤淡淡染上一层红晕,银铃般的声音在毫无防备的喉咙滚动:
“我只是想了解大家的成绩!俗话说有竞争才有动力啊!”
泷光尚子意味深长地眯起眼睛,揶揄地说:“对嘛~你现在懂了ho~~有竞争才有动力。”
“尚子闭嘴。”船见明里看了一眼排名表说,“黑泽同学年段第三,如果大家想要超越的话,估计还有些难度。”
“呜哇!这就是东京人的威力吗!”
“不是吧,一来就第三?太厉害了吧。”
“这不是很正常?人家从小接受的教育资源又不是我们能比的,再说了,我们的江源不是比她还强!”
“对,我们还有江源!他可是真正的知鸟岛人!”
“对!江源板载——!”
明明考了第二,也乖乖地坐着一句话都没说,但四周仍纷纷朝江源慎投来「做得好!」这般充满感激的视线。
泷光尚子架着双腿,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只要下次偷偷往黑泽同学的饭里放泻药,我们就能超过她!正好让她明白什么叫做知鸟岛的险恶!”
“尚子你不要再挑拨了。”船见明里瞪了她一眼说,“要公平竞争,不准使小手段!”
“等等老师,这个世界根本就不存在公平啊?”
泷光尚子拖着腮,一脸沉闷地说,
“我们出生在知鸟岛,她出生在东京,而且还是有钱人家,从小接受的教育就不一样,哪里公平了。”
这句话让班级响起刺耳的掌声。
“是啊,她还长的那么漂亮!父母的基因一定很好!”
“身材还巨好!一定有专门的营养师!”
“全身名牌,就连自动铅笔也是很贵的,我去捡她擦过的橡皮屑说不定都能卖钱。”
“哎,她的黑长发保养的也很好,真想剪下来套在我的头上,我的头发都分叉了.”
被泷光尚子激发嫉妒情绪的男女高中生,终于开始在班级上抱怨个不停,漫无边际地聊起自己和黑泽怜爱的差距。
江源慎听着各种诉苦只能苦笑,为什么他们要对自己这么残忍。
船见明里的眼角一跳,拍了拍桌面说:“都安静!知道差距就应该更加努力!抱怨有什么用!”
“可是,抱怨会很爽。”
“清水你闭嘴。”
◇
“什么!露营!我真的能去吗!”
下课后,泷光尚子惊讶地说了起来。
江源慎一脸错愕。
当初朝空摇杏已经和自己说过了带她去,结果她现在怎么又摆出一副惊讶的模样,当自己不知道?
朝空摇杏急忙伸出手捏住她腰肢的肉,慌张地说:“等等.小慎他早已经知道了!”
“.呃。”泷光尚子愣了会儿,露出尴尬地表情对着江源慎笑着说,“抱歉啦,我这人平时喜欢演戏,未来的梦想是当上国际影后。”
江源慎苦笑道:“你一定可以。”
“受不了”朝空摇杏以手扶额,似乎在觉得太过丢人。
“江源,我也想去好不好?”清水健凑了过来,脸上浮现出一如往常的憨厚笑容,“你正好能教我学习。”
“你不是说好要在双津港工作?”江源慎问。
“不。”清水健摇摇头,握紧拳头说,“听了明里老师的教诲,我决定去考大学!然后,回来娶明里老师!”
春芽真美不知从哪儿冒了出来,伸出手捂住他的嘴巴说:
“喂!这句话不要乱讲!小心进少年所了!”
“唔唔——”
“那个,之前的话题,带我一个!我也想去玩!”春芽真美嬉笑着说。
接着她和泷光尚子对上视线,两人一拍即合,分站在朝空摇杏两侧。
“我们是——!”两个少女大大咧咧的喊出声,“摇杏的纯爱战士!”
朝空摇杏的小脸一红,急的伸出手就打:“你们两个!能不能少说点话!”
“你急什么呀!你喜欢江源,整个知鸟岛都知道!”
“害羞了~~害羞了~~”
“你们——!”
感谢斯巴达西、铭佳籽、书友20170518181519277、魂语靖、书上记、残夕离梦、议会观测者、苍人、guiltynworc、书友20210301104139514812、米卷*5、谧影暗殇、神神秘秘的小偷、超绝混沌二二二、雏名真白的真昼的月票,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月票,
(本章完)
79.机巧少女不会受伤
隔天,放在床头边的手机,在有些拘谨地颤动着。
江源慎迷糊着眼睛,本以为是朝空摇杏打来的电话,准确来说这个点除了她也想不到其他人。
于是,他看都没看,趴在床上接起来便开口说了句:
“怎么了摇杏?”
“你故意的?”
“.是。”
江源慎脑海中漂浮着的气泡,被本以为不会打来电话的少女一一刺破,
“唔有什么事情?”
“不要去那久山那种小地方露营,我带你去尖阁湾游园那里。”
结果黑泽怜爱上来就是这么突然的一句话。
江源慎的手指在凌乱的头发间摩挲,有气无力地说:“我已经和摇杏约定好了,是去那久山的。”
“我又不喜欢去那种地方,一点意思都没有。”手机的另一端,是少女带着些许埋怨的话。
这句话把江源慎听傻眼,再怎么说他也还是愣住了,老实说,他很想说「你不喜欢是伱的事」,但奇怪的是自己似乎对她开始言听计从。
“喂,说话。”
“我这里算上我有五个人,没问题?”
“没事,一共七个人。”
“等等,七个?”
“算上那个村姑,一共七个不是?”
“.”
江源慎被黑泽怜爱说的哑口无言,以她和静海深月的关系,亏她能若无其事地说出这句话。
似乎是注意到他没有回话,黑泽怜爱的语气倏然变得些许不耐烦。
“你以为我愿意?我只是想让事情早点解决,我听村姑她说,你有个朋友的家长是政府放送部门的,可能需要她帮忙,这次的露营是个机会。”
能在手机中听见衣服在肌肤上摩擦的声音,江源慎不太清楚她在穿什么。
“确实是这样。”
不过,自己好像比黑泽怜爱所想的更加愚蠢,起码她是认认真真地开始履行约定,并付诸行动。
“你是怎么知道我要出去的?”
“哼,本小姐的交际圈多到超乎你的想象。”
“诶,真厉害。”
“不行吗?难道被我这么一说你不敢去了?”黑泽怜爱像是在试探他反应的语气揶揄道。
“怎么会,我当然敢去。”
“那你为什么不叫我一起去?还要我打电话过来说?你什么意思?”
“.”
——又来?
◇
朝空摇杏最近很烦恼。
因为这几个月出现了让她的精神极度紧张的事件。
一是和父亲的大胆摊牌,几乎是彻底断绝关系;二是小时的玩伴江源慎重新回到知鸟岛。
一想到自己和他的关系差点就在那天的雨夜断了,泪水差点夺眶而出,心胸发热。
不过最重要的,是之后两人在同一张床睡过觉了,虽然江源慎什么都没做。
是她自己主动「勾引」的,然而这件事她却对自己的魅力产生了怀疑。
——难道我不够漂亮?身材不够好?还是小慎他对女性没有兴趣?
不对,不可能对女性没兴趣,他当时都起了反应,而且还很健康!
她还记得那天晚上第二天回去后,就在网络上搜索——
「让男生在意你的办法」
「如何让喜欢的男生对你产生性幻想」
「单独相处时的衣着」
「未婚先孕是否有隐患?十六岁男生是否会入狱?」
作为土生土长的知鸟岛少女,朝空摇杏还是第一次上网络搜索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结果越看越脸红,直接跳在床上裹着被子滚来滚去,在剧烈的运动中,她恍然大悟——
难道当时是自己太过淫dang?和往日中的乖乖牌少女不同,所以小慎觉得自己是个随便的坏女人?
“我真是一个死变态!”
亏她以为江源慎喜欢她也喜欢得不得了,结果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一出现,转眼事态就变得紧急起来。
在这段的强制学习期结束后,她在泷光尚子的怂恿下,准备在露营期间一举将江源慎拿捏。
“你不要带帐篷,我到时候会把我带的帐篷弄坏,到时候你就和江源睡同一顶。”
在泷光尚子家的朋友聚会,春芽真美一脸要做坏事的邪魅笑容。
“可是小慎一定会和清水他一起住的。”
朝空摇杏躺在床上,抱住有着白色蕾丝花边的枕头说:
“而且比起想方设法的去做这些事情.我只是想让小慎觉得我比那些女生更可爱啊.”
如果花费心机去做的话,岂不是显得更有心机。
泷光尚子扫兴地撇了撇嘴,光着脚丫踏在地板上,三步作两步后,直接一蹬跳上了床。
柔软的床垫传来沉重的震动,从朝空摇杏的屁股下方传送到全身。
“摇杏你以前喜欢谁呀?”
“以前是什么时候?”
“从有记忆的那一天,再到大地震前。”
泷光尚子躺在被褥上,手指勾进发圈里轻轻一拉,被束缚的单马尾宛如漆黑的液体,在洁白的被褥上弥漫开来,两者相映成趣。
“让我猜猜,还是江源慎?”
“你为什么知道?”朝空摇杏的脸情不可遏地红润了。
泷光尚子把身体靠过来,像是看穿朝空摇杏的心声一样,注视着她的眼睛:
“因为你很好懂啊,从小就把什么写在脸上,喜欢什么一目了然。”
“没办法啊,就小慎一直和我一起玩,他当时还又温柔又帅不少女生都喜欢他吧。”
朝空摇杏双手抱着枕头,纤细柔嫩的小手在上面轻轻游走,宛如在抚摸挚爱人的脸颊,
“不过当时只有我和他最亲近了.”
她突然笑出了声,当注意到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投来具有玩弄意味的目光时,立马对自己那副骄傲的模样感到羞愧不已。
就在这时,口袋里的手机像是护主一样,发出有消息的震动声。
朝空摇杏取出手机,当看见手机屏幕上的信息时,原本红润不已的小脸被惊愕取而代之。
“怎么了?”春芽真美歪着头问。
“.黑泽同学果然来了。”
朝空摇杏深叹了一口气,富有光泽的嘴唇吐出混杂呼吸的话,
“小慎和我说的,还说不去那久山,去尖湾阁”
“啧——!”
泷光尚子咂了咂舌,裙下裸露的白皙双腿不断地在被褥上磨蹭,时不时在好友前露出纯白的布料,
“她这个人都敢从东京这种大都市跑到知鸟岛,主动参加一个小小的露营对她来说根本算不了什么。”
春芽真美难掩惊讶地说道:“哇,还真拉得下脸面啊这个大小姐,不过尖湾阁也不是我们能消费的起的。”
朝空摇杏闻着房间里的阵阵幽香,阖上眼睛时,睡意和疲惫在顷刻间翻涌而起。
她甚至想要放弃思考,只是茫然地、虚脱一般地仰在床上。
“还有,静海深月也要来.”
“什么?”似乎是没预料到这种情况,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也懵了。
静海深月是谁,知鸟岛的皇后。
她的出现,无疑比黑泽怜爱带来的冲击更大。
“她来做什么?”泷光尚子的眉头一皱。
朝空摇杏侧过身,发丝从脸颊落下,在眼眸前筛落阴影。
“我不清楚.”
“想和我们交朋友?”春芽真美说。
“蠢,要是想交朋友为什么是现在?”泷光尚子瞥了她一眼,“估计又是因为江源。”
“我也经常在学校里看见,静海她会和江源聊天,她难道喜欢江源吗?”春芽真美说。
听着耳边的猜疑,朝空摇杏索性阖上眼睛。
“既然她做出了行动,那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泷光尚子直接一个激灵从床上鸭子坐起来,见朝空摇杏在闭眼静静地睡觉,立刻伸出双手捏住她的眼皮,直接物理睁开,
“你这个年龄这个阶段你睡得着觉?!”
朝空摇杏裙下的双腿交叉,两只手放在胸前,「呼」地发出了倦怠的叹息:
“我还能怎么做呢?”
泷光尚子激动地用双手夹住她的脸颊,微微收起下巴说:
“你的优势就是和江源相处时间更长!理解的也更多!而且你是他唯一的青梅!光这点你就不比那个东京大小姐差!而那个静海她就是个异端!不要理会!”
“我是他唯一的青梅?”朝空摇杏抿紧的樱唇也隐隐松开了。
这时,一旁的春芽真美兴冲冲地说:“江源现在都称呼你摇杏,但也没听过他喊黑泽同学叫怜爱呀,你好感度第一!”
温热的风穿过纱窗在室内悠然嬉戏,在三人的发丝间随心所欲。
短暂的沉默在三人间蔓延,接着,三个人都不由自主地笑了出来。
“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摇杏赶紧起来!我们出门!”泷光尚子直接从床上下来,穿好拖鞋。
“出门?去哪里?”
春芽真美仿佛读懂了好友的心思,一脸奸笑地说:“当然是去买泳衣!”
朝空摇杏一听到这个词,脸颊便不可遏制地红了,有些难为情的,语气却又显得娇媚。
“那个.买泳衣做什么.”
泷光尚子回答得飞快,毫不犹豫地说:
“黑泽那个家伙总以为自己最厉害,这里可是知鸟岛又不是东京,要让她明白知鸟岛的少女不比东京的差!”
“可是,一定要买吗?”朝空摇杏屈着双腿,解开的领口隐约可以看见白色内衣的肩带。
泷光尚子单手叉腰,朝着她伸出食指说:
“如果那时黑泽同学穿了泳衣,就你没穿,你觉得江源同学会看日常服显得傻傻的你,还是看穿泳衣尽显骚媚姿态的黑泽?”
“你这句话说的.”
看着她拇指里的螺旋纹路,朝空摇杏的心中有些不太畅快,宛如有干燥的沙砾在掌心,扎的有些刺痛。
“你难道不想让江源看你的泳装?”
“我想。”
仅仅一秒,朝空摇杏就改变了注意,惹得另外两人大笑起来。
“哇!摇杏你的反应真的太恶了!”
“对!没录下来真的超可惜!”
“是你们让我去买的!现在说这个不觉得太过分了吗?”
“行行行,那在去玩之前,我和真美会帮你挑一件适合你的泳衣。”
“可我不清楚我适合哪一种.”
“要不可爱的?”
“我觉得摇杏玩涩情路线也可以,摇杏你自己感觉呢?”
“不要问的那么认真,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
集合时间定在周六早上的八点,约定好去尖湾阁,度过两天一夜的学习露营。
江源慎只草草带了几件换洗的衣服,还缓存了一些晚上打发时间看的视频。
集合地点是距离大家都不算太远的水渡田公交车站,在那里等上一会儿,就能等来九点三十分前往尖阁湾的大巴。
江源慎来到水渡田的时候,发现除了他,人都已经到齐了。
他有些困惑地看了看手机,发现距离约定好的八点还有十五分钟。
六个人,分成了两波。
第一眼看到的,是站在一起,但也不能说是完全站在一起的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
黑泽怜爱穿着黑色无袖连衣洋裙,静海深月穿着一件白色短袖衬衫,下半身是高腰牛仔裤。
两人皆是长发及腰,肌肤白皙,露出修长优美的双腿,身材如樱春诱人,或许是阳光的缘故,少女们的眼眸是茶水晶般的澄澈。
无论这两人在哪里,带给人都是洗尽铅华的印象。
两人站立的角度像极了一个「八」,明明都很漂亮,总让人觉得这两人不面对面黏在一起很是浪费美貌。
而另一边,是朝空摇杏四人,他们倒是聊的火热,一边的清水健总是在憨憨地笑。
“江源!还在墨迹!就等你了——!”
长的虎背熊腰的清水健发现了江源慎,脸上露出爽朗的微笑,对着他大声呼喊。
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的目光也望了过来,江源慎对她们点了点头,其中的意思是——
「我已经发现了你们,但我现在先和他们打招呼,请不要介意」
主要他是想让黑泽怜爱理解,但她能不能理解,是她的事情了。
“早上好。”江源慎对着眼前的团体打招呼,最主要是朝空摇杏。
“嗯,早上好。”
朝空摇杏笑着回应,她的眉毛随着一颦一笑也跟着动,如同反映着她的心声一样,随和的语调,活泼的性格。
“江源同学,早上好!”泷光尚子抬手招呼,“今天还是那么帅!”
“拜托,江源同学一直都很漂亮好吧!”春芽真美笑道。
“谢谢,影后的你们也很漂亮。”
互相阿谀奉承结束后,清水健便直接凑上来,将背后看上去厚重的包转到胸前说:
“江源,你看我带了这么多书过来,这两天我将改变自己,改变人生,改变未来!”
“很有斗志嘛,下次考好了,我请你吃大餐。”
江源慎随口搪塞,但他这次的目标只有一个,那便是拉泷光尚子入伙,确保知鸟岛的警报能在静海深月出岛的那一天提前响起。
9点32分,七个人坐上了前往尖湾阁的大巴。
在这段时间前,江源慎以为黑泽怜爱会雇一辆大巴,没想到她会这么朴素地搭公交。
大巴上的人出乎意料的多,江源慎没有多思考,便主动和清水健坐在了一起。
车上只有最后一排有位置,五个女生迫不得已坐在最后一排,纷纷被打上了沉默,就连泷光尚子都不吭声。
前面的座位上,有一对小情侣,长的都不是很好看。
她拉着他,笑吟吟,偶尔撒娇,撩拨着他。
知鸟岛的街景在大巴窗外缓缓掠过,尽管岛上还算是静谧,但随着越来越靠近尖湾阁海岸,窗外的风景也逐渐热闹了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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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我们的闲暇
车窗外,闪过葱绿的农田,连绵的山脉,高耸的电塔。
最后抵达临海的尖阁湾游园。
尖阁湾游园已人满为患,人群宛如采撷下彩虹的一角在沙滩上缓缓流动着,光的粒子漂浮在薄薄的眼皮底下。
各处都是扬起的船帆,海沙在阳光下时不时反射着微弱的光。
江源慎等人拿着包走下大巴,这时,黑泽怜爱主动提出了要带路。
众人以为她有一个很好的露营地,结果来到了一个消费极其高端的度假村,还预先定了两件大坪数的房间。
江源慎早就猜到了,于是也没有多说话,直接和清水健先行去了定好的房间。
“等等.不是说好了露营的吗?”
春芽真美一脸茫然地愣在原地,她用渔夫帽对着脸颊扇风,额头微微冒着汗珠,
“可为什么你找了一家度假村啊!那我们的”
她及时闭上了嘴,就差把「我们的拉链马上坏帐篷完全派不上用场!」说出口。
黑泽怜爱不屑地撩拨着黑长发,朝着身后的知鸟岛少女投去轻蔑的视线:
“这很奇怪吗?都在海边了还去露营,这和乞丐有什么区别?”
似乎对此无可反驳,春芽真美紧绷着一张小脸,痛苦万分地单手握拳:
“呃!早知道生活会是这样的,我幼儿园就开始存钱了!”
然而,朝空摇杏的样子看起来有些不对劲,正在隐晦地和泷光尚子对着视线。
“行呀,黑泽同学这么大气我们也跟着轻松。”
泷光尚子的嗓音比以往来的更加甜美,只见她愉快地勾起嘴角说,
“该不会黑泽同学打算男女混住吧?”
黑泽怜爱纤长睫毛底下有如宝石的双眸微微眯起:“如果你想的话,我可以给你安排一个。”
“不要吓我啦。”泷光尚子笑着随口搪塞,唇瓣间隐约露出洁白的贝齿,“黑泽同学,伱这次来有带比基尼吗?”
她英姿飒爽地丢下这句话,黑泽怜爱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眼眸宛如海底一般深邃。
先前的轻蔑宛如一团美丽的盐晶体,在那一瞬间被暗流冲散,一点点溶解于深邃的海底。
朝空摇杏如被雷击,她没想到泷光尚子会如此直白地开口询问。
而且「比基尼」一词,比起「泳衣」这个称呼,明显来的更加暴力和淫荡!
她担忧地望向黑泽怜爱,就怕这个东京大小姐突然暴走了。
在朝空摇杏看电视剧的印象中,这种东京有钱人通常杀人于无形,黑白两道通吃,丢尸都是放进桶里,灌上水泥然后直接扔进东京湾!
她已经在脑海中幻想到,泷光尚子只露出一张脸,在东京湾下永无止境地免费看一辈子的鱼。
孩子们的欢声笑语掠过黑泽怜爱的耳际,从鬓角流下的汗水顺着她光嫩的肌肤滑落。
她的喉咙不易察觉地蠕动了下,接着表现出一副诧异的神情,单手叉着柔软的细腰肢冷笑:
“比基尼?谁会当众穿那种露肉的衣服?”
黑泽怜爱说的无所畏惧,然而泷光尚子微微一笑,似乎很满意她的回答。
“嗯,我也有同感!我们是来露营烧烤的,穿比基尼来不就显得很心机嘛!”泷光尚子开怀地放声大笑,“有一种必须穿上给他看的感觉——!好恶心!”
黑泽怜爱的指腹下意识地用力摁在小提包的肩带上,极为不屑地冷笑:
“心机?只有一无是处,全身上下毫无魅力的人才会做的,这玩意你们知鸟岛人自己留着便好,本小姐从来不玩那种东西。”
接着,她慢条斯理地转过视线,黑曜石般的眼睛掠过朝空摇杏时,宛如掀起滔天巨浪。
噗通一声,朝空摇杏便感觉自己掉进了海里。
黑泽怜爱是何等的高傲,而自己的不堪也被眼前的少女极其鲜明地表现出来。
大抵是开始畏惧这样的人,朝空摇杏挤出笑容的表情唐突地充满了苦涩,从咬死紧的牙关里挤出几不可闻的急躁。
“确实呢,有能力的人从不耍心机,不过也无可厚非啦偶尔也行”
这句话一说出来,泷光尚子的脸上露出母亲看向愚蠢孩子般的郁闷,还无声地张口骂了一句「呆子」。
终于,默默背着包,从头到尾没说一句话的静海深月松开了抿紧的唇:
“穿泳衣耍心机并无不可,因为女人如果不发挥自己的优势,不绞尽脑计竭尽手段的话,是没办法实现自己的心愿的。”
“.”
其他三位女生陷入沉默,带着湿气的暖风,拂过少女裸露的双腿间。
朝空摇杏下意识地凝望着静海深月,她宛如是风中微微摇摆的蒲公英。
她恍然发觉,身边的少女是知鸟岛的皇后,那这个人的话语和心思都应该像母亲抚摸孩子隐隐作痛的肚子一般,手法极其温柔。
黑泽怜爱的眼神里闪烁着光芒,低声说:“你们的房间自己去。”
“那你呢?”泷光尚子最敢开口问。
黑泽怜爱刚走没几步,倏然停下脚步侧过头来,黑长发也随着摇摆,宛如美丽的夜色朝着众人席卷而来。
她的眉头紧紧地打了个死结,投来的眼神中逐渐混入一丝清晰的敌意。
“你们什么档次?我为什么要和你们这些人住在一起?”
朝空摇杏倒是被她这句话吓的不轻,见泷光尚子还想回呛,几乎是抱着她往定好的房间走。
“静海同学,不嫌弃的话,也一起来吧?”朝空摇杏主动对着静默的少女示好。
“好。”
◇
“受不了!她那种高高在上的态度!”
泷光尚子这么说着,不断地在她的包里翻找,直接掏出一件会惊掉人下巴的泳衣,
“我早就猜到她会咄咄逼人!摇杏你就穿这套!我帮你隐藏的决胜泳衣!”
“这我根本穿不了!”朝空摇杏见这泳衣的布料极为简洁,立马把头摇的像拨浪鼓。
春芽真美见她掏出的一件泳衣,忍不住张大了嘴说:
“你是认真的吗!这完全就是三点泳衣吧!”
“为什么你都反对啊!”
“不反对才有鬼吧!这是摇杏她一个女高中生该穿的吗?”
“反正将来身体都会被喜欢的人看光,早些给他看又怎么了。”泷光尚子的单马尾都在不耐烦地甩动着,“摇杏你也是,问也问不出来!”
“我有什么办法,小慎他说都差不多敷衍过去了,我又不能死缠烂打!”
“那个优柔寡断的男生不管了,摇杏你就越漏越好!”
“不行!绝对不行!能不能保留一点女孩子该有的羞耻心?”
“你还会在意江源同学的目光?”
“我无法过我心里的那一关!”
咯吱——
忽然,浴室的门被打开了。
只见静海深月从浴室里走出,穿着白色t恤和运动裤,比以往来得清爽不少。
她的皮肤柔软的像刚揉好的汤圆皮,滑嫩的像午后轻抚而过的春风。
白皙的光滑脚底宛如贝壳内侧,浸湿的肌肤在投撒的阳光下,闪耀着淡淡的光泽。
真的如报纸上所说,知鸟岛上的皇后,是一名分花拂柳便能动人心弦的存在。
朝空摇杏的心脏跳得飞快。
她置身事外地观察着自己——
「到底是怎么回事,自己起初明明是对「皇后」无比厌恶的,然而现在却又对她的美貌感到惊愕,甚至是亢奋。」
宛如一只软弱的食草动物,在担惊受怕中不停地瑟瑟发抖。
啊,真是有够可悲的食物链。
不仅仅是她,就连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都看呆了。
“怎么了吗?”
撩拨着耳膜的银铃声音从静海深月的唇瓣轻泄,她的手指穿过濡湿的黑发,那是美不胜收的光景。
“我要叫你皇后,还是静海同学?”泷光尚子最先回过神,但说出的话似乎显得晕晕沉沉。
静海深月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叫我静海同学就好,我和你们没什么区别,都是知鸟岛的人。”
“那静海同学,请问你的身材数据是多少?”
朝空摇杏听好友直白地询问,脸色大变地说:“喂!你这样直接问人家很失礼!”
“身材数据?”
静海深月拧了拧从t恤里探出的纤细手臂,接着又思索般地揉捏着下巴说,
“我的身高是165,体育课的体侧胸上围宽是24.32,下围宽是19.76,侧面胸围19,侧面下胸围13.79,腰宽24,大腿28.13,小腿54.33”
看见往日中遥不可及的女生一股脑地将隐秘的信息说出来,三人都傻眼了,甚至感到意外。
朝空摇杏面红耳赤,不知所措——
「这个皇后也太没有戒心了吧!」
先前问话的泷光尚子招不住了,啐了一口唾沫说:“静海同学?这是能和我们说的吗?”
静海深月困惑地歪着头说:“奇怪,不是你想知道的吗?”
“可是.这种私密信息我只是开玩笑的啦”泷光尚子这时倒显得不好意思,有些尴尬地挠着脸颊。
“是吗?”静海深月并没有感到意外,反而成熟地淡淡一笑,“没事,大家都是温柔的女孩子,如果觉得愧疚,把你们的数据告诉我不就好了?”
“呃”
三人纷纷面露难色,因为她们后知后觉,才发现静海深月这种身材几乎能把全体女性都碾压了。
但她口中倾吐出的「大家都是温柔的女孩子」这句话,一直在心中萦绕不去。
“行吧,静海同学你坦诚相待,那我也不隐瞒了。”泷光尚子有些难以启齿地张口说,“其实我的上围宽是26.66,下围宽是21.33,侧面胸围是21,侧面下胸围是15.64,大腿32.小腿56”
“呃我的上围宽是27.77,下围宽是22.22,侧面胸围是23,侧面下胸围是16.55,大腿34,小腿58。”
“喂真美!你造谣也要有个度吧!你都没我高凭什么腿比我长啊!”
“我哪里有造谣!!我比你矮不代表我腿就比你短啊!再说了你也全面造假吧!哪个没比静海高!”
“你、你怎么凭空污人清白!”
“我才没有诬陷你!摇杏的胸围才13,你的胸明明比她还小!还好意思上围宽超过26?!”
听到好友揭短,泷光尚子罕见的红了脸,有些着急。
“不可能!那一定是摇杏的胸围造假!”
“诶?我没有啊!”
“不好意思,让我摸一下就知道了!”
“咦?”
泷光尚子绕道朝空摇杏身后,轻轻揉捏。
“等、等等!你这是做什么啦!”
“别担心,我的手能一下子测量出你胸部的宽度。”
“哪里有这种手啊!”
泷光尚子接着放开了手。
“我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了,摇杏,你是不是又变大了?多余的肉不要再出现了。”
“这就是你的手得出来的结论吗!不理你了!我洗澡去!”
朝空摇杏迅速别开潮红着脸,气冲冲地拿起换洗的衣物就快步走进了浴室。
“你们关系真好。”静海深月见少女的脸颊如同樱桃一般艳红,说道,“只有好朋友才能做这种事情。”
“还行啦,我只是把小摇杏当我的孩子养而已。”泷光尚子说。
“滚啦!”浴室里传来朝空摇杏的喊叫。
泷光尚子抬起双手,打趣般地说:“只是她单方面不太接受我的心意。”
这时,春芽真美突然在一边蹑手捏脚地来到浴室前喊道:“摇杏,能把我的浴巾拿出来吗?我想出去洗。”
“麻烦.”
门被打开的片刻,春芽真美嘴角的弧度都快上升到眼角了。
“突袭!”
春芽真美直接冲了进去。
“你做什么!”
“呦西!光溜溜的美少女!”
“变态!”
“我帮你洗洗嘛~~你也帮我洗洗~~hh~~小时候在我家经常一起洗的嘛~~”
“不要啊——!”
浴室间水汽朦胧,少女的娇喝不绝于耳。
静海深月没有多加理会,双手紧紧交叉在胸前,神情倏然变得清冷,粉红色的唇瓣吐出简洁的话语。
“泷光同学,如果方便的话,我们能出去聊一聊?”
她的话让泷光尚子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开朗的态度让她抬起双手,裙下的双腿也伸地笔直。
“好呀!我对你这个皇后也很有兴趣,不过有可能我问的会更多,你不要生气喔!”
“当然,毕竟大家都是温柔的女孩子。”
(本章完)
81.摇杏大胜利!!!
江源慎在房间休息了一会儿后,换上了运动用的t恤和短裤,和清水健两人去海边。
哪怕现在不是暑假,但在双休这里也有很有游客,格外热闹。
天空宛如夏威夷糖浆一般碧蓝清澈,层层叠叠的云宛如海鱼被剔掉的鳞片,被渔夫镶嵌在碧蓝之中。
海滩上架着色彩斑斓的简易遮阳帐篷,有腰肢圈着海马游泳圈的小孩子交错而过。
“好烫.”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皮肤正在慢慢地变成古铜色,像极了祭典上被蒸烤的鱿鱼。
“江源!江源!你快看我!”清水健在旁大声嚷嚷。
江源慎望过去,发现他头上顶着一个农夫草帽,还戴着墨镜。
“为什么你要把那么臭的东西戴在头上?”
“你对农夫草帽的印象也太刻薄了吧”
江源慎掀了掀已经被汗水完全浸湿了的t恤,在他小时候的印象里,长辈会戴着一顶草帽在街道上走,那时知鸟岛的世界里彷如只剩蝉鸣。
他每次路过戴着草帽的岛民身边时,总能闻到一股难以描述的气味,有时候还会壮着胆子凑近嗅。
那时才明白完完全全是汗臭味,每一个草根上都被汗水浸湿到变了颜色。
清水健说旁边有卖草帽,一顶1200円,他也跟着买了一顶,并没有汗臭味。
两人再去租赁了海滩遮阳伞,找了个地方架设好,野餐的铺垫就在阳伞下。
烧烤要等到晚上,白天去烧烤不是人能够承受的。
江源慎躺在沙滩椅上,在温热的气息中,海洋闪耀着柔和的光芒,远处的小码头,有不少钓鱼客。
一个穿着可爱泳衣的女孩子,正牵着一名男子的手在沙滩上走。
“爸爸,我想要一个弟弟!”
“要弟弟做什么?”
“有人陪我玩。”
“那伱要和妈妈说。”
“可是妈妈要我过来和你说呀。”
“如果只是想让弟弟陪你玩,那你可以去多交朋友呀。”
“不行,我是他姐,有弟弟我让他做什么他就要做什么,朋友才不会这样。”
“本来是没打算再要一个的不过说想弟弟的话,应该没问题吧?”
“生!都给我生啦!妹妹也行!只要听我的都行!”
时间缓缓流逝,江源慎感觉自己好像听了一些正常父女之间会聊的话题。
忽然,他情不自禁地想到了江源京子。
有关江源京子的记忆宛如沙漏一般,其中的沙砾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下落,一去不返。
希望她能在风轻日暖的地方安息,有猫咪踩踏着柔软的海沙过来,躺在她身边,一起慵懒地晒着太阳。
“那些女生在哪里?”清水健问。
“不清楚。”
这时,手机传来声响。
江源慎睁开眼睛,海天宛如曝光失败的照片在白茫茫地发光,三秒后,让人感觉天空蓝的像现代工业品。
拿出手机一看,是朝空摇杏发来的消息——
「小慎,你在做什么?也出去玩了吗?」
「嗯,在沙滩这里休息」
「我找不到泷光了,现在在房间里不知道去哪里玩」可妮兔流泪.jpg。
「我在沙滩,可以来找我。」
「我不喜欢去沙滩而且很晒,度假村里有游泳池,我们能去那里吗?」
江源慎的打字的手停顿了片刻。
「走」布朗熊熊敬礼.jpg。
女生室内。
朝空摇杏的双手紧紧捏住手机,眼睛就要凑到屏幕上。
「走。」
她脸上绽放出欣喜的笑容,拎起防晒服就往外走:
“我要出门啦!变态真美再见吧你!”
“嘁,不就是出门和江源交配吗?有什么好嘚瑟的?”
“就是这样!所以我不想和你待在一起!略略略~~!!”
◇
在悠长的木廊边,有姹紫嫣红的野花竞相盛放,满溢出的颜色宛如永不融合的画料。
江源慎来到度假村内的室内游泳池。
隔壁休息室里有百寸大电视,沙发、玻璃桌、长毛绒地毯、观赏植物.
或许是定价比较高,里面一个人都没。
江源慎坐在一边,见朝空摇杏还没来,他坐在椅子上把买的干海带芽拿出来吃。
干海带芽是附近的名产,将天然的新鲜海带芽日晒过后,就能用手撕成片状,算是一种米饭配料。
有海的咸味,但仔细想想,这就不是市场上买的海苔吗?
“小、小慎?”
熟悉的声音传来,江源慎一边吃着干海带芽一边望去。
见江源慎的视线投来,朝空摇杏突然间开始害羞起来,脸颊阵阵发烫。
“这不就是平常大家穿的制式泳衣吗?”他有些困惑地歪着头。
朝空摇杏正穿着学校里的制式泳衣,还是保守的藏蓝色低叉泳装,在胸前的位置上还写着「朝空摇杏」的布条。
艳丽的肤色与淡蓝色的肩带清晰可见,胸前的两团看上去格外柔软。
知鸟岛的学生制服并不出众,学校的制服全部以保守、健康为主。
尽管如此,但江源慎还是会不时偷瞄一眼。
“我我只有这件泳衣啦”
朝空摇杏一脸狼狈地低着头,修长的双腿甚至摆出了内八形。
她像是调整位置一样,一根手指勾进包裹着臀部的泳衣,当抽离出来时,甚至能听见衣服拍打嫩肉的声音。
江源慎的喉咙中仿佛隔着一层水膜,想开口说话却没说——
难道自己期望朝空摇杏能穿一些让自己肾上腺激增的泳衣?自己满脑子似乎都在幻想着这种事情?
见江源慎一直没有反应,朝空摇杏不禁发出失败者的呻吟。
——果然还是要听尚子的
“你待着干嘛?赶紧给我下水啊!”
朝空摇杏愣了会儿,随即像个听从老师下水的孩子一样,乖乖地走到他面前。
“一起.”她难为情地说,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不了,我没穿泳衣。”
“可是你已经流汗了,这和下水没什么区别。”
江源慎的手指捏住衬衫,微微往里面扇风说:“倒是没有直接下水那么严重。”
“.”
朝空摇杏望着他衬衫底下露出来的肌肤,那裸露出的锁骨好美,有汗珠沿着脖颈缓缓往下滑。
他简直比穿着泳衣的女孩子都要魅惑诱人,真过分。
心脏剧烈跳动,脑海中产生了奇怪的念头。
朝空摇杏微微眯着眼,垂着头,面红耳赤地左右看了看。
踏踏踏——
白嫩的脚丫是湿润的地板上发出黏腻的声响,朝空摇杏牵着蜷缩在墙壁的水管喷头,一边牵引着管子,一边往江源慎这边走。
“摇杏.你这是.”
朝空摇杏理都不理,直接将喷头对准江源慎的身体。
噗咻——!
水流泛着纯白色的水沫剧烈地喷射出来,直接命中江源慎的全身。
“——好疼!”
江源慎连忙将手里的干海带芽甩开,用掌心挡住冲击而来的水柱。
朝空摇杏脸色一惊,急忙关上阀门惊慌失措地说:“抱歉小慎!很痛吗?!”
全身被冲地湿漉漉的,江源慎站起身像个王八一样尽可能地伸展开四肢。
“摇杏,你是看我不爽吗?”
“那那你现在能下水了吗?”
江源慎望着她手里的喷头,一把抢过来,对着她就是毫不留情地一顿猛冲。
“你个阿呆!”
“呀啊——!”
水柱尽情地倾泻在少女纤柔的身体上,朝空摇杏喷的从头到脚没有一处是干的。
“为什么这个冲的会这么痛啊!好冷!好冷!”
“蠢货!因为这是用来冲洗泳池的强力喷头!看我好好教训你!”
朝空摇杏抱住了胸口,整个人蹲伏下去。
“对不起对不起啦!别冲啦!泳衣要冲掉了!”
江源慎见她认怂,脸上露笑关掉阀门说:“饶你一次。”
“唔”
朝空摇杏的喉咙发出宛如猫咪低鸣的声音,她纤细的双臂搂抱住娇小的身体,眼眸上朦胧着一层水气。
“小慎好过分我就冲你一下,你就冲我这么多.”
湿漉漉的黝黑短发贴在她的脸颊和脖颈上,娇嗔埋怨吐出的气息,娇媚地让人直起鸡皮疙瘩。
江源慎拿着水管的手顿住了,他将视线往下移,结果水珠像是刻意地般,从她隆起的胸部微微换下滑落,再到小腹,再到大腿根部。
“嘛,反正我衣服都湿了,干脆也下水好了。”他用尽全部的自制力将视线挪开,“我们比一场。”
朝空摇杏挑眉望着江源慎,抬起手指拨弄开脸颊的发丝笑着说:“你不可能比过我的啦!”
“没试过怎么知道?”
“不用比都知道吧,我可是学校里游泳最厉害的人喔!”
“什么?我会输给小小的知鸟高中的第一?开玩笑。”
“你直接开启学校黑是吧?明明也是知鸟岛人,看我不收拾你!”
江源慎脱掉上衣,朝空摇杏的脸上染过一抹红霞,但马上也跟着跳了下去,水沫飞溅。
两人并没有定下很严格的规则,只是一百米自由泳。
没有裁判,就自己喊。
朝空摇杏的游姿十分优美,她潜入水中的身体宛如海藻般柔软。
江源慎曾经在东京什么都学,几乎没有什么不接触的,游泳部也在其中。
前五十米,江源慎是用尽全力去游,当返回时发现朝空摇杏落后一秒,他便放慢了动作。
最终,朝空摇杏率先触碰到墙壁。
她从水中浮出,双手拨开淋湿的流海,嘻嘻地对着江源慎笑起来:
“嘿嘿嘿!区区小慎不过如此!摇杏大胜利——!”
江源慎气喘吁吁地说:“身体素质这么好不是好事啊。”
“管它呢,身体好不容易生病!不生病就能省钱!省了钱就能出去玩!”
朝空摇杏露出开心的笑容,沉默了几秒后,忽然再次下潜。
她的身影在荡漾的蓝色水下格外迷人。
江源慎见她正往自己这边靠近,之后,隔着他不到一米的距离浮出水面。
她将刘海往后拨弄,两人间的距离缓缓拉进,浸着水珠的小脸露出无忧无虑的笑容。
“我终于不用看别人的脸色,独占小慎了。”
突如其来的话语让江源慎有些迷惑,但他还是对她产生了极度的怜爱。
“摇杏的话,不用看别人的脸色啦。”
朝空摇杏直勾勾地凝望着江源慎的眼睛,她温柔的微笑着,一下子抱住了他。
她手伸出时扬起的水珠,在池面上泛起涟漪,浑身湿漉漉的拥抱,让江源慎一下子想起那天的废墟,猛然心动了下。
柔软的感触和无比诱人的芳香将他包围,朝空摇杏把脑袋靠在了江源慎的肩膀上。
两人的前胸毫不介意地紧贴,甚至能感受到对方的心跳,好像过去了很长的时间,仿佛周围的水都是热的。
江源慎无意识地吸了一口甜气,误以为那是风的味道。
“好啦,上去了。”
“小慎,我好喜欢你。”朝空摇杏却紧紧搂住了他的胳膊,将脸往他的肩窝里埋。
江源慎知晓自己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脸颊大概也因为触碰她的身体而红透了。
“谢谢你”
朝空摇杏深情地凝望着江源慎,脸颊红通通的。
“还记得你回来时我和你说的话吗?如果我有喜欢的人,那只会是小慎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嗯,当然记得。”
一和她相处,江源慎的全身有一种正漂浮在空中的感觉。
朝空摇杏的迷离眼神深邃地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她的手指正细细地沿着江源慎的脊椎一路往下,像是在细数少年有几块脊椎骨。
“我还是这句话,但我不管现在还是未来,如果有喜欢的人,那只会是小慎你,不可能是其他人。”
朝空摇杏的满脸通红,但却没有松开搂住他身体的双臂,更像是为了确认某种存在,她抱得更紧了。
“有你还在我身边,太好了。”
心脏在疯狂地跳动着,没有为什么,仅仅只是被她这句若有似无的不安所击溃了而已。
江源慎不再拘束,紧紧拥抱住眼前的少女。
如果可以的话,自己好想穿越时空回到某个时间,带朝空摇杏离开知鸟岛。
落地窗外便是波光荡漾的海洋,透过窗户的阳光,就像是静谧的火焰,在水上燃烧。
“泡太久了,上去?”江源慎的手轻轻捏了捏她的小耳垂。
“嗯。”
就像是脚下有脚踏石一般,两人轻快地上了岸,但江源慎的心情依然无法平复。
念及于此,此刻在心中翻腾的那种感情,大概也可以称之为「爱」吧。
感谢读者1542384510522425344、我与赌毒不共戴天、姬宫御子、空太与真白的猫、百万年书仙、spher、亦所谓云烟、.、、析、爱丽丝人妖、月中之梦、sky14r、竹取碑林、斯巴达西的月票,感谢大家的订阅和推荐。
(本章完)
82.我们各自的承诺
不知不觉间,天空已经渐渐染上黄昏的颜色。
在度假村的露营区,有好几套桌椅和炉火,四处悬挂着油灯,将场地照的明亮。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准备开始烤肉。
江源慎四处张望,发现静海深月便站在一边拿取着食材。
不知是视角的原因,她的发梢如同琥珀般透明,融化在她白皙的脸蛋上,从袖口里伸出的手臂纤细白皙。
她的侧脸看起来莫名有些神秘的美丽,让江源慎不由得看入了神。
“江源!你傻傻待着做什么!过来帮忙呀!”
恍过身,在炉火前的泷光尚子发现了他,一边的朝空摇杏正望着他露出淡淡的傻笑。
江源慎的视野向前运动起来。
“江源,你可是唯一的男生,要好好承担起责任啊。”泷光尚子摆出一副教授的模样。
“清水他人呢?”
朝空摇杏有神的眼眸凝望着他说:“这里的饮料太贵了,清水和真美他们搭大巴去附近的商店买会便宜点,估计马上就要回来了。”
“泷光同学,最好让助燃剂和木炭隔出距离,你这样放在木炭正下方,火焰很容易被压熄的。”
静海深月走过来说道。
泷光尚子双腿交叉,眨了眨眼睛说:“抱歉啦,我从没实践过。”
“交给我吧。”江源慎从她手里取过起火棒说,“我在东京打工的烧烤店里,经常给人烤肉,技术没问题的。”
泷光尚子一脸惊愕地看着空荡荡的双手。
“竟然让我瞬间失业.”
年仅十六岁的少女,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社会的竞争压力。
“小慎伱还有打工过吗?”朝空摇杏问。
“嗯。”如此说着,他用点火器点燃了火棒,接着将木炭叠上去。
不久,便传来了「噼里啪啦」的干燥声响。
泷光尚子拍了拍手:“哇塞!真点燃了!”
“只是点个火而已。”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紧闭眉头,不禁发出疑惑的声音:“小慎,像我们这样的年轻人,在东京工作的工薪是多少?”
“像我们这种不是长期的,东京差不多在1000左右。”江源慎和朝空摇杏四目相对,露营区已然染上了黄昏的颜色,“你想去工作吗?”
朝空摇杏的眼神里写满了迷茫,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当然啦,既然决定高考完要离开了,总要掂量下能不能养活自己,要不然当着他的面说了大话,结果过的很惨我不想变成那样。”
江源慎的心脏在聒噪地跳动,闷热的空气涌上脸颊,炉火里的木炭都在闪着灿金的光。
“摇杏,我会赚钱养你的。”
“——诶?”
朝空摇杏那一双眼睛睁大了,光润的小脸上突然显露出一点莫名其妙的拘束,随即,脸颊蓦地红起来,并且蔓延到脖颈。
她别开涨红的脸,手指不自然地捋着脸颊上的短发,轻轻地拨弄到耳后,
“你现在说这些.”
江源慎呆呆地望着她的侧脸,细细地思考自己说出令人误会的说辞。
“江源很行嘛!早点这样不就好了~~”泷光尚子在旁嬉笑着。
反应过来时,羞愧的灵魂在太阳穴间横冲直撞,心情张惶地想要从体内飞出去。
“不是,我的意思是,我不会让你过的很惨的。”江源慎努力挤出笑容说。
静海深月只是双唇禁闭,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几人。
紧接着,她叹了一口气开口说:“江源同学,你是不是忘记了我们还有一个人?”
“.”
江源慎的有些不安地睁大眼睛,完蛋了,黑泽怜爱不见了。
“我去找她。”
“不用了,她已经来了。”静海深月瞄了走廊一眼。
江源慎望去视线,少女眼中薄薄的水膜在光线下一闪一闪,丝缎般的黑发在背部倾泻而下。
黑泽怜爱一副没睡醒的样子,迷迷糊糊地走过来。
“你去哪儿了?”当她走近时,江源慎问。
黑泽怜爱抬起半闭着的眼睛,瞄了他一眼,又把视线放在了一边的沙滩椅上。
没有理会,直接躺上去继续睡。
江源慎拿着点火棒说:“.你该不会都在睡觉吧?”
“你现在才来问我?”黑泽怜爱闭着眼睛,却显得颇有些不耐烦地开口,“你一辈子自己玩去吧。”
她说完便侧过身体去,只感觉口腔深处的舌头这时异常烦人,能不说话便不说话。
江源慎微微皱眉,从她的语气来听总觉得有些不太自然,但总不说出来是哪里有问题。
“嘿嘿!我们回来了!”
“外面卖的水比这里便宜多了!”
先前外出买水的清水健和春芽真美,提着大大小小的购物袋回来了。
“江源,我们先烤牛舌。”
“好,我去调配些酱料。”
◇
吃得差不多温饱后,留下来收拾残局的江源慎便收到了静海深月的消息——
「晚上来一趟女生住宿」。
刚把手机收起来,肩膀就被人拍了下。
转过身来,发现是黑泽怜爱。
“有吃饱吗?”
“和我单独走一走。”
樱唇里吐出的语气并不是请求,而是一种通知,她一如往常的任性。
“行,去哪里?”江源慎说。
“海边走一走。”
“好。”
两人离开度假村,并肩走在沿海木廊上,木板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听起来令人心旷神怡。
“我的妈妈今天打电话给我了,说要我回去。”
“啊?”
江源慎被吓了一跳,望向身边的黑泽怜爱,可是在夜幕已然降临的黑暗中,看不清她的表情。
黑泽怜爱蹲下身,接着坐在木廊上。
她有力翘起的长睫毛随着眨眼一上一下,落在胸前的黑发受到夜色的侵蚀。
“我从小就受到妈妈的爱护,只要每次我想要什么,妈妈都会尽力给我,甚至一天花了好几千万,妈妈应该也不会生气。”
“一天几千万吗.”江源慎蹲下身,一条腿悬空在木廊外。
几千万円,恐怕能让知鸟岛上的某个人生活一辈子了。
“我的妈妈今天和我说,能在某些事物上花费些许时间,但不能时间浪费在没希望的人和地方上。”
黑泽怜爱说完后,两人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江源慎和她对上了视线,她的脖颈上有日晒的痕迹,估计是今天才添上的。
如此想的瞬间,少女身上的细节被急速地扩大了,夜色般的长发,睡地红肿的眼睛,脚丫穿着的凉鞋在视野内轻轻摇晃。
她在平常表现的那么高雅强势,却在这种时候显露出些许随意,连江源慎看了都感觉胸口会揪一下。
“江源我只问你一次,你真的没有对我说谎?”黑泽怜爱用孩童般惹人怜爱的声音说,“只要我帮了静海深月,你就会和我回到东京?”
话音落下,她像是着了魔一样凝望着他,甚至在那一瞬间,嗅到了一丝极其危险的味道。
江源慎全身酥软,他从未见过黑泽怜爱这番模样,如果在平常,她一定会倔强地叉腰,然后对自己今天没找她的行为口诛笔伐。
和她的记忆如同摇晃的可乐一般喷涌而出,向江源慎尽数涌来。
沉溺在和黑泽怜爱的记忆里,就连海马体都不可避免地被侵染了,江源慎慌慌张张地深吸了口气。
“嗯,我答应你。”
“如果你反悔了,我不会再来了。”
江源慎脸上的表情倏然冻结,受到的打击不亚于被人用球棒朝着脑袋狠狠地来了一下。
——看来,自己才是那个不谙世事的家伙,黑泽怜爱是个极其有名的人,说的简单点,她今后绝对会站在东瀛顶点,人们对她充满了期待。
这样想来,她当然没有时间来知鸟岛吧。
他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在那个瞬间,黑泽怜爱好像用手指若无其事地触碰了下江源慎的手。
江源慎不知道那究竟是有意还是无意的触碰,不过也无心去追寻真相。
就算是真的,也只是小拇指触碰而已,保持这样的暧昧就好。
黑泽怜爱毫不在意地翘起双脚,脚尖勾着凉鞋晃来晃去说:“我没有多少时间,如果能早点的话就早点。”
“嗯。”
江源慎无心也没资格去询问她和家里人聊天的内容。
“我一直想问你了江源,你还待在岛上,到底是想要什么呢?”
黑泽怜爱的话语没有丝毫停顿,如歌声纤细的同时又带着坚定的力度,浓缩的感情一下子压倒海风。
“这还用说,当然是.”
江源慎的喉咙犹豫似的上下蠕动,本以为自己能随意地说出来,结果却感觉有水膜卡在喉咙里,只是发出不明原因地「唔唔」声。
温和的风在夜深无人的木廊上吹拂,白日的喧嚣远离,此处充满寂静。
黑泽怜爱倒是困惑地歪着头凝视着他,那双眼眸看起来宛若深邃的海底一般。
“履行诺言。”江源慎开口说,心想大抵如此。
“我知道了——”黑泽怜爱的手撩拨着长发说,“我们回去吧。”
那是仅此一瞬间的视线交错,江源慎却看清她的眼神中颇有失落。
“黑泽同学,你今天很奇怪诶。”
“哪里奇怪?”
“你脾气太好了吧。”
“真烦人,脾气不好被你说,脾气一好又被你说,你这个人怎么要求那么多?”
“你脾气一好,我就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了。”
“平常怎么面对我就怎么面对我啊。”黑泽怜爱侧过头,以看白痴的目光盯着他。
江源慎在她身后跟着,笑着说:“可是你脾气好的话,我感觉心里很寂寞啊。”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一脸诧异地问:“你是抖m?”
“暴露了,我一直觉得这个癖好恶心的要命,很害羞的!”江源慎以开玩笑的语气说。
黑泽怜爱露出嫌弃无比的表情,接着啐了口唾沫,微微弯腰脱下凉鞋,露出葱白的脚丫。
“江源乖,过来舔本小姐的脚趾,只要你舔的让我高兴了有你的好处。”
江源慎站在原地苦笑道:“啊不,虽然很好看,但这种事情根本不可能去做吧。”
“你自己说是抖m的!”黑泽怜爱的小脸一红,气急败坏地说,“难道你在骗我?”
“可是我有男性的尊严啊?”
“你都抖m了,哪里还有什么尊严!本小姐命令你赶紧过来舔我的脚!”
“我回去了。”
“不行!我都脱掉了!你不舔休想给我回去!”黑泽怜爱单脚站立,一脚伸出,身体左右摇晃。
“不要,舔你就太丢脸了,我的人生会因此全毁了。”
“可恶!我要给你点颜色瞧瞧——!”
黑泽怜爱索性将另一个鞋子也脱掉,光着脚丫走上前,将手里的凉鞋对准江源慎的鼻子,
“臭小子!先让你闻闻我的脚是什么香味的!”
明明不臭,但江源慎还是故作呕吐:“yue~~好臭!”
“臭?”黑泽怜爱的神色一变,竟然自己还闻了闻,接着吊起眉梢火冒三丈地说,“哪里臭!根本就不臭!你敢骗我!”
江源慎没忍住笑了出来,她还挺好骗的。
“可是我真的不能舔你的脚,太变态了。”
“反正这里又没人,我又不会告诉别人。”
“不告诉别人,你是天使吗?”
“赶紧舔!”
“真的舔不了,要不.我请你吃刨冰吧?”
“.算了,退一步也行。”
她也挺好哄的。
◇
吃完夏威夷刨冰,两人并肩朝着度假村的住所走去。
“你住在哪里?”
“那边。”
黑泽怜爱指了指三楼的一个房间。
江源慎点点头,重新思考起目前的情况。
“静海同学让我去女生那边一趟。”他说。
“嗯,她也让我过去。”
“估计是谈正事了。”
“嗯。”黑泽怜爱总是摆出一副毫不关心的姿态。
两人一起朝着女生住所走去,沿着楼梯往上走,来到门前。
江源慎敲了敲门。
“是我,江源。”
“进来。”
能听见静海深月的声音。
推开门,发现客厅内坐着静海深月、朝空摇杏、泷光尚子,还有春芽真美。
现在再加上他和黑泽怜爱,人算是凑齐了。
静海深月看了过来,跟观察她好一段时间的江源慎对上视线,又看向他身边的黑泽怜爱。
她默默撩拨起长发,换上锐利的视线瞪了江源慎一眼说:
“江源同学,你迟到了知道吗?”
“他和我出去,你有意见?”黑泽怜爱恢复往日中的高傲态度,没有给她好脸色。
“唉”静海深月受不了地叹一口气说,“当我没说,都坐下吧,让我们这些人好好聊聊。”
(本章完)
83开枝散叶,是孕育的皇后雏偶
巨大的落地窗外,视线借助着庭院的灯光,穿过层层低垂如帘幕的紫藤花,能窥见枫叶。
从上而下观测呈凹形的沙发组上,静海深月一个人坐在右侧,朝空摇杏和泷光尚子以及春芽真美坐在中间。
江源慎盘腿坐在左侧的沙发上,黑泽怜爱几乎也是同一时间和他坐在一起。
客厅流露出了极不协调的气息,所有人似乎都在等着静海深月开口。
“知鸟岛上有关于的传说是真的。”
“.?”
她突兀地说明真相,是所有人始料未及的,就连江源慎都没想到她会如此诚实。
静海深月的直白,让其他人都感觉自己像是,从观众席误闯到不清楚剧情发展的舞台上,完全不明白接下去应该采取怎么样的行动。
泷光尚子倒显得不太惊讶,她似乎已经听说过了,倒是朝空摇杏和春芽真美面面相窥,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似乎意料到气氛会缄默,静海深月垂散在前额的刘海下,是一双冷峻的眼睛:
“你们在小时候就已经建立起了我所不能及的关系,尽管日后可能出现问题,你们的关系也远比我和你们之前来的更加深厚,所以我的诚实是必要的。”
她说得没错,她和这些人的关系可谓是淡如水,根本没有一定的信任支撑。
而江源慎自己,也只不过是在几个月前登场,且在祭典过后正好受到她一次恩惠的路人罢了。
“我能操纵岛上的天气气候,甚至时间都能掌握,让人抵达过去。”
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话,江源慎不自觉地坐直了身。
黑泽怜爱似乎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么愚蠢的话,混杂着逗笑的揶揄声不断钻进众人的耳朵。
“喂,伱和电视看多了?这种事怎么可能会发生?”
“不,我说的是真的。”静海深月淡然回答道,“江源同学能证明。”
话毕,众人的视线投向江源慎。
“对,静海同学说的是真的,传说也是真的,知鸟岛的皇后确实拥有那些能力。”
听到江源慎承认,春芽真美咧开嘴笑道:
“怎么可能?等等啦,你们在玩某些剧情挑战对吧?我有带歌留多卡牌,要玩就玩那个啦。”
“我说的都是真的。”江源慎不以为意地冷静说道,“不是剧情挑战,也不是角色扮演游戏,我们说的一切都是真的,静海深月是拥有能力的皇后。”
他一说完,春芽真美立刻不解地眨眨眼,接着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开怀大笑得说:
“讨厌啦!你还在对我和尚子当初对东京来的转学生的猜疑怀恨在心啊!”
即使江源慎都出口确认,但黑泽怜爱的心里仍有些不痛快,胸中涌动着五味杂陈的感情。
为了转变心情,她架着双腿挺直了腰板说:“证据。”
“证据?你想要什么证据?”静海深月困惑地将头歪三十度,看上去竟有些可爱。
“证明你拥有能力的证据。”黑泽怜爱瞥了一眼身边的江源慎说,“这个家伙说的话不值一提。”
江源慎抬起手指向自己,错愕地朔:“我的话在你这里已经沦落到不值一提的程度了?”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身子往他那一边压,眯着眼睛说:“我为什么要相信一个白天都不来找我家伙的话?”
“这两者有关系?”
“哪里没有关系?你不来找我我很生气,所以我不相信你的话,这没有关系吗?”
“我”
江源慎顿时哑然,体内有怪异的情绪在四处乱窜,联想到和她的夜游,似乎是后悔和内疚让自己陷入沉默。
就在这一刻,天空中闪过一道白光,发出轰然巨响。
雨滴拍打在地面上的声音,比庭院里旅客欢闹的声音还要清晰,度假村逐渐被丰厚的水气包围。
海面上接连泛起的涟漪,像是絮叨不停的话语,敲打在屋顶的雨声,听上去像是技巧拙劣的演奏。
“下雨了?”朝空摇杏往阳台望去。
外头灰蒙蒙的倾盆大雨更加猛烈,垂帘在阳台的紫藤花架完全无法抵挡雨势,风吹荡起新绿以及雨滴。
“今天天气那么好怎么会突然下雨?”春芽真美瞪大了双眼,拿出手机看着天气预报说,“知鸟岛今天是大晴天啊?新潟也是啊!”
江源慎看向静海深月,大概是有所顾虑,急忙开口说:“你不是说使用能力就要付出代价,现在不是又叠积了?”
“我权衡过了。”静海深月那张清冷聪慧的脸并无波澜,只是静静地说道,“我母亲说过这些都不算什么,最能影响代价的是时间。”
江源慎缄默无言。
“黑泽同学,这能证明吗?”静海深月说道。
对于她的话,黑泽怜爱的反应却出乎意料的冷淡,她和平日一样,架着腿,「呼」地发出倦怠般的叹息。
“哦。”
静海深月扬起嘴角,将发丝拢到耳后笑着说,微收下巴说:
“你似乎早就相信了,到底是什么时候?是我开口说的时候,还是江源开口说的时候?”
黑泽怜爱像是警告般地瞪了她一眼。
“少啰嗦。”
静海深月浅浅一笑,接着突然对朝空摇杏望去。
突然被那双清冷的眼眸盯着,朝空摇杏的身体抖了一下。
暴雨的降临和江源慎的确认,早已经让她对静海深月身为知鸟岛皇后的能力,深信不疑了。
“摇杏,你其实已经去世了。”
“.”
仿佛难以置信一样,又因她的眼神非常真诚,毫无城府,朝空摇杏的呼吸慢了半拍,视线下意识地望向江源慎。
“小慎.我已经死了?”
江源慎胡乱地弄着自己的刘海,深呼一口气笑道:“呆子,你不是还在这里吗?”
“可是静海同学说我已经死了,不是吗?”朝空摇杏的小手先是捂住小腹,紧接着又一路往上捂住心脏,“我真的死了吗?”
她颤抖的声线让江源慎很是后怕,但还是要说出真相。
“是,但你现在是活着的。”
看着脸色沉重的江源慎,朝空摇杏有些吃惊,她放下手揉搓着脚腕,抿着唇说:
“我是怎么死的?毒药吗?”
“嗯,祭典那一天我没有找到你,最后是伊藤叔他们发现你在大废墟里,去了医院还是回天无术。”
“.”如同反映着心声一样,朝空摇杏从唇缝吐出的话语苦涩无比,“到最后还是我拖累了小慎你吗?害你冒着被车撞的风险来找我?”
仿佛废墟上空的水,正在轻轻地渗透墙壁,令人怀恋般地在心中晕染开来。
江源慎能在她的声音里感受到了些许疼痛。
“没有这回事,毕竟我不管你的话,你就会像祭典上的金鱼那样死翘翘的。”
结果确实如此,那天从她手里坠落的水袋,里面的两只金鱼现在估计死翘翘了。
希望有枫叶为它们遮挡了大雨,风将它们送回飘荡着樱花花瓣的池塘里。
“啊啊啊,天哪!!摇杏你竟然死啦?那现在你是谁?人偶吗?不对!难道是会动的性爱娃娃?!”
泷光尚子的话听起来就像小孩子故意模仿诙谐演员说话的口吻,感觉有点好笑,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逐渐土崩瓦解。
“你在说什么啦——!”
朝空摇杏本来都快哭出来了,结果被她这么一闹,顿时又憋屈又好笑。
“没事啦,你现在不好好的嘛!真多愁善感~~”泷光尚子笑着打趣。
朝空摇杏松了一口气,顿觉浑身无力,说了一句「这都什么呀!」瘫坐在沙发上。
泷光尚子像打鼓一样,轻轻拍着她的肚子,又不老实地捏着她的脸颊,又把她衣服上的褶皱捋平。
“可静海同学把这些告诉我们是为什么?”朝空摇杏调整好心情,有些意外的望着静海深月。
静海深月眉头紧锁,冷冷答道:“我只是想让你们能帮我而已,所以果然还是一己私欲吧。”
“说正事,既然相信了,那到底要不要一起做,怎么做才是关键。”黑泽怜爱有些不耐烦地说。
“嗯,在此之前,我想再和大家说明一件事”静海深月微微颔首,语气比平时似乎来得更加沉重了。
不能回避,这句话不停地在她的耳边回响——
“五年前的大地震,是我的母亲夜见寻栞引发的。”
“——?!”
不知情的人脸上尽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在那之中并未潜藏着怒意,有的只是深切的悲伤与哀愁。
泷光尚子只是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地静静望着脚丫。
“那年是我的母亲出岛才导致了大地震,作为她的女儿,我不会心安理得地接受。”
静海深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比起悲伤,那是更能让人察觉到她不断堆积疲劳的苍白叹息,
“造成大地震的原因,是她无限制地使用皇后的能力造成的,我自从成为皇后以来,使用的能力也仅有三次,出岛的代价势必很小,有你们在,现在是我离开岛屿的最好时机。”
江源慎皱了皱眉头,有朝空摇杏在这里,自己真的有勇气把真相说出来吗?
黑泽怜爱脱掉鞋子躺在沙发上,双脚放在江源慎的背后说:
“你离开的话,知鸟岛的皇后岂不是又要重新换一个?到头来你离开了,那个女孩不是惨了?”
“.”
在场的人都陷入了沉默。
人类的死亡是单纯的减法,但人类的出生却是无法单纯用加法来算的乘法。
静海深月离开了,岛民会宛如大树一样开枝散叶不停增加,皇后的空位终究会被新生命填满。
知鸟岛皇后的位置不会消失,而是会有另一个拥有着绝佳容貌的女孩重新补上。
闭上眼,感觉能看见树枝上有绿色的光芒在闪烁,那仿佛是尚未出生的皇后雏偶,正在强力的心跳。
“而且要是被岛民知道皇后抛弃了他们,他们会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你想过没有?”
黑泽怜爱俯瞰着天花板,柔嫩的玉足不知何时已经在江源慎的背部开始磨蹭起来。
江源慎被她的脚丫蹭的身体一前一后,然而这时哪有心情再去管她的脚。
他环顾着四周,每个人的脸上都有着各自的顾虑。
“事态无法预料,不如走一步看一步。”江源慎开口说,“泷光同学,你能帮我们吗?”
“我?”泷光尚子的手指抵在下巴说,“让我去放送部弄广播吗?那里可是政府管理的,我哪里能进去呀。”
静海深月的言论就像煮青蛙的温水一样令人沉湎:“我记得你的父亲在那里工作不是吗?像黑泽同学那样任性一点,想进去恐怕不是什么难事。”
“你什么意思?”黑泽怜爱的眼睛一眯。
静海深月微微歪着头笑道:“不要介意,我只是觉得像你这样利用优势的女孩,能做成的事情会更多。”
“嘁。”
黑泽怜爱没多加理会,而是认认真真开始尝试用脚趾去夹江源慎的耳垂。
泷光尚子的视线瞄了一眼身边的朝空摇杏,叹了口气说:“行吧,为了我的小摇杏,我帮这个忙。”
“什么是为了我啊?”朝空摇杏稍显羞怯地笑了,那是如春风拂面一般的笑容。
“字面意思啊,要不然你都不见了,这个忙我要怎么帮?”泷光尚子的话有几分玩笑的意味,“我还想看你二十岁时的裸体呢。”
朝空摇杏轻骂一声:“混蛋尚子。”
“一定要保证自己安全,对了,绝对不能犯法。”
静海深月特意提醒,在旁看着的江源慎觉得她真的将法律放在第一位。
“放心吧,就像捉弄摇杏一样,我有一百种方法进去。”
“能不能不要再说我了啊!”
朝空摇杏撒泼似地噘着嘴。
静海深月刚想说接下去的安排,随即就听到先前一言不发的江源慎的惊呼声。
“哎——!”
“哈哈哈!我成功了!”躺着的黑泽怜爱双手掩着嘴边,笑吟吟地把眼睛眯成弧线。
她白皙的小脚抵在江源慎的肩膀上,左脚拇指恰好掐住了江源慎的耳垂,樱粉色的脚趾甲在灯光下虏着微光。
静海深月的神情非常恬静,唯独朝空摇杏咬紧下唇,眼眸中的波光宛如被切成细碎的光点,不停悦动。
“小慎!你不要老是被人欺负啊!我早就看见她一直在踹你了!”
“我?我才没有欺负他,而且我不是在踹。”
“你就是在欺负他!他现在都不愿意了!”
“江源,你不愿意?啊对了,你和我说过你是抖m吧?那我这么做你应该很开心咯?”
“抖m?小慎这是怎么回事?”
“呃,也不是抖m,这事说来话长.”
(本章完)
84.不是吧?还有?
关于江源慎是不是抖m的观点还未落实,静海深月便插进来详细地讲了一遍离开知鸟岛的过程。
先是提前通知岛民重新安装收信装置,由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去政府放送部。
到时收到消息后,由她们提前播报地震警报,与此同时,静海深月登上黑泽怜爱安排的直升机离开。
至于离开的时间,大家商量过后,将时间定在7月2日。
那一天静海雅人要去现场支持大废墟是否开发的投票,想必没多少精力去管其他的事情。
而在这期间,江源慎就在投票现场盯着静海雅人,并且关注岛内可能会发生的变故。
随着夜深,大家都准备回到房间休息。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敲门声。
“谁啊?这个时间。”泷光尚子撇了撇嘴,穿上鞋子走到门前打开。
结果一打开,发现是一脸惊恐的清水健。
“清水?你干嘛?”
“不好了!我一直在房间待着,但是江源没有回来!我感觉他可能是掉进海里了!”清水健气喘吁吁地说道,“我们要报警吗!还是先出去找找?”
“啊,你说江源啊”泷光尚子忍不住笑出声,侧身让开。
江源慎在一众女生堆里抬起手,尴尬地说:“清水,我不在水里,我在这里。”
“.你,伱没掉进水里啊!”清水健放松了口气拍着胸部,又指了指他,脸色变得严肃起来,“你小子,发消息也不回,过来再教训你。”
江源慎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随即从上衣的口袋里要拿手机,却发现那里空空如也。
“呃?我手机呢?”他左右看了看。
“在这里。”黑泽怜爱不知从哪儿掏出手机丢给他。
手机在沙发上跳动了下,江源慎因此还愣了下。
“等等,为什么我的手机在你那里?”
黑泽怜爱的眼瞳如同玩弄猎物的猫一样,慢慢地缩起来,她抬起玉足,将白皙的脚底给他看。
“不清楚,你不如问问我的脚。”
不知什么时候,被她的脚趾给夹走了。
“.”
江源慎从桌面上抽出湿纸巾,默默地将手机擦了个遍。
“你觉得我的脚脏咯?!”
“没有。”
“那你擦什么?”
“我每天都会用湿纸巾擦手机。”江源慎尽可能若无其事地说着,“它每平方厘米就驻扎了12万个细菌,如此推算,整部手机起码有上百万个细菌。”
黑泽怜爱的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他,那看来聪明伶俐的额头上此时竟是颇为固执的眉眼。
朝空摇杏轻轻抿着唇,如果黑泽怜爱能娴熟地玩弄小慎于掌心的话,那这两人的关系又到何种地步了呢?
心中无故产生了不详的预感。
“江源同学,你既然明白这点,为什么不选择用酒精消毒棉片擦?”静海深月教诲的声音很是清澈。
“行了,大家先休息去吧。”
江源慎压根不理会率先站起身,从嘴里发出疲惫般的喘息,接着便头也不回地去往房间。
窗外雨已经停了,在夜色侵染的世界中,紫藤花的颜色显得格外灿烂。
◇
今晚下了雨,但江源慎还是把空调的温度调到了26c,再用被子把自己裹的像虾条一样紧实。
看了会儿视频,就关灯睡觉。
度假村的深夜颇为安静。
好像过去了很长的一段时间,夜晚的天色不同白日会有所改变,颜色宛如被永久定格在了黑夜的某个时间夹缝中。
渐渐地,江源慎感觉自己做了个梦——
梦见了有一只毛茸茸的绵羊扑进了自己的怀里,紧接着,它身上的纯白毛发越来越旺盛,自己无论怎么挣脱都挣脱不开,渐渐地被毛发所包裹。
那绵羊身上柔软的不像话,江源慎觉得自己像是掉进了满是蒲公英毛绒的花圃里。
“小慎?”
直到绵羊开口说话了,江源慎才恍然一惊,从睡梦里猛然清醒过来。
他的被褥里,有东西在悄然蠕动。
江源慎吓地立马点亮床头灯,小小的闹钟显示是十二点半。
对视的两人都还没适应突然亮起的光线,纷纷眯起眼睛。
“小慎,能不能把灯关了?”朝空摇杏在被褥里只冒出半颗头。
她的头发蓬松的像猫一样,看样子是刚用吹风机吹过的,透过黑发的间隙,可以看见少女发红的耳根。
“摇杏?你在我这里做什么?”
因为江源慎一个人住习惯了,所以晚上没有睡觉锁门的习惯。
朝空摇杏的脸直接埋在被褥里,那里明明吸不了多少空气,她却在大口喘气。
“我睡不着。”她的声音带着轻微的窒息感,“小慎你能不能把灯关了?要不然我有点害羞”
“.”
感觉到她这样下去随时会窒息,江源慎默默叹了口气,把灯打灭。
灯一灭,朝空摇杏就像地鼠一样,乖乖地从被褥里冒出了头。
“呼~~”她的头枕在江源慎的肩窝里,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好难受,快闷死我了。”
“是你自己要闷自己的吧.”
“还不是因为小慎突然醒了啦。”
——原来怪我啊。
江源慎不想重蹈那天晚上的覆辙,主动将下半身往右侧偏移。
“你过来做什么?尚子她们不想和你一起睡觉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他有些迷惑,但还是无法狠下心让朝空摇杏离开。
朝空摇杏深深吸了口气,像只猫一样磨蹭着他的胸膛。
“.我想见你。”
“.”
“我偷偷跑过来了,对不起,我想和小慎在一起。”她撒娇般的嗓音融化在夜色的空气里。
“.”
也许对她来说,天底下再也没有比江源慎的被窝来得更为温柔的地方了吧。
“那约定好,不准在动手动脚了喔。”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她。
“不会了啦。”朝空摇杏微微仰起头,笑容中带着些许俏皮。
在稀薄的黑暗中,能看见她那柔软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红晕。
“那还要玩对书名吗?”
“不要。”朝空摇杏的手环抱着江源慎的腰肢,良久后开口说,“小慎,我真的那祭典那天死了吗?”
江源慎的心咯噔了一下,在夜幕已然降临的黑暗中,她脸上的表情看的不真切。
“过去的事情就不要再想了。”他轻声说。
“没事,我只是想问问几件事.”朝空摇杏如同一根断掉的弦,但呼吸倒是很平稳,“我身边的那些人,知道我死了后,到底是怎么反应呢?”
江源慎迟疑了会儿,毫无疑问,她口中所说的身边人中包括着朝空政宗,那个亲口说出「你们很碍事」的父亲。
她估计想明白,当唯一的女儿真的不存在于世的时候,到底还碍不碍事?
在江源慎沉默几秒的时间内,朝空摇杏既无悲伤,也无喜悦,会以一定的频率眨巴着眼睛,时不时还会重新调整枕肩的姿势。
“大家都很伤心。”江源慎终于开口说。
“大家是谁?”
“我,泷光,春芽,清水,船见老师,伊藤叔”江源慎的手掌来回抚摸着她的背部说,“还有政宗叔。”
他明确的话语落进耳中,朝空摇杏的胸口一紧,死死地咬住下唇,让她几乎都要落泪,感觉停滞的东西,现在全部一起动了起来。
空调的冷气正打算把她从闷热的被窝里赶出去,但朝空摇杏的身体却一直往江源慎的身上靠,阖上嘴告诉他不想出去。
良久,她才隐忍好不落泪的心情开口说:
“尚子给我带了一件很暴露的泳衣,但我不敢穿。”
江源慎左边的眉毛挑了一下,呼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不敢穿就不要勉强自己穿啦。”
“那种泳衣太成熟了,露肉太多,我真的感觉不适合我。”朝空摇杏的表情顿时柔和下来,“如果我再长大四岁,等到二十岁的时候,那时候我的身材或许会很丰满,胸部也会长的更大,那样我就有勇气穿给小慎看了。”
“没事啦,到时候也不敢穿我也不会强迫你的。”
“那你要陪我到二十岁。”
“没志气,八十岁都行呀。”
“不行,三十岁就不能穿泳衣了。”
“哪里听的这句话?外面有很多人哪怕中年了都会穿喔。”
“那时候我就会慢慢变老,皮肤也不会像现在这么细腻,太给小慎丢脸了。”
江源慎嘴角含笑不多说什么,她的脑袋靠在逐渐酥麻的肩窝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
但现在,他还没有勇气说出让她离开。
“小慎觉得重新遇见我会好吗?和笨笨的我在这种时间重逢会好吗?”
“简直太好了,因为我身边正好缺一个你这么笨的青梅。”
“如果我对你有意义不碍事,那就好了。”
“.”江源慎的呼吸倏然变得沉重起来,手极其温柔地抚摸着她的短发说,“要好好学习,一起考上个好的学校喔。”
“嗯,你是我生涯中第一个喜欢的人,希望下辈子也能遇见你。”
“上辈子就这么说过了啦。”江源慎说完脸颊一红,愈发觉得这些对话害臊,“我们能不能不要说这种像小孩一样的话,太羞人了。”
朝空摇杏却紧紧拥抱住江源慎说:
“我下辈子一定要成为能让你依赖的人,我要变得无敌,然后养你一辈子!”
“嗯,我等着你。”
彼此的心跳在胸中响起,希望能将「孤单一人很寂寞」这种廉价的软弱甩掉。
“今天我什么都不会做喔。”朝空摇杏轻声说。
“好。”
“不过我很喜欢小慎,我一直很后悔小时候没有说出来。”
“你要是早点说出来,我说不定会更早跑掉喔。”
“不要吓我啦,今后不准再逃走喔。”
朝空摇杏发出纯真的声音,长腿迈过去像抱玩具熊一样捆住他的下半身,
“小慎不准再离开我了,你离开后我就后悔的要死,我不准自己再后悔死。”
直接感受着朝空摇杏撩拨人性的理性,甜腻浓郁的少女香气不断席卷而来。
当江源慎的手鬼使神差地滑进她衣服底下,已经触摸到柔软肌肤的瞬间,却被朝空摇杏的手摁住了。
“小慎这次是你输啦?”连她自己都被逗笑了。
“我只是看你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做。”
“那结果呢?”
“看来你真的什么都不会做。”
“笨蛋,说了不会再做了。”
朝空摇杏轻柔地抚摸着他的头发,忽然往上挪动身子,轻轻地在他的脖颈处落下一吻。
“如果你的骨灰能飞去海王星,一定要带我一起去。”
“嗯一定带你去。”
江源慎低下头,却发现自己的锁骨上滴落着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
正诧异她又为什么哭的时候,房门突然又传来声音。
“不好,你先藏起来!可能是清水!”
“藏?哪儿?”
朝空摇杏也没经历过这种情况,顿时慌了神。
此时门已经被打开了一条缝,那条漆黑的缝隙在视野中正在慢慢扩大,根本来不及,想逃也逃不开。
江源慎索性让朝空摇杏藏在被子里,为了掩饰她的身体,他坐了起来,双腿弯曲。
进来的人不是清水健,而是一位少女。
刘海整整齐齐地拾掇在眉毛附近,修长的睫毛梦幻般地低垂着。
少女沉浸在夜色中,从窗边投射进来的一小抹月光透过她雪白的肌肤,将她樱色的嘴唇点缀成海蚌里的珍珠。
当黑泽怜爱见江源慎还没睡的时候,像一只被发现偷食物的松鼠般,倏然停下了蹑手蹑脚的动作,猛地睁大了双眼望着他。
时间仿佛停滞了,两人究竟对视了多久?
“不是.你要来的话提前和我说一声啊?”
江源慎终于是回过了神,可却只能从喉咙里挤出这样一句话。
“咳、咳咳.我会打扰到你。”
“你不打招呼直接进来,这样我更怕啊。”江源慎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只好垂着头说,“黑泽同学?你也睡不着?”
“等等,黑泽?.唔.”被窝里缩成一团的朝空摇杏刚开口,就被江源慎的双腿死死夹住,示意不要出声。
黑泽怜爱似乎没听见,脸颊自顾自地羞得发烫,但依然摆出一副漠不在乎的姿态走到椅子边坐下,高雅地架着双腿,拖着香腮。
(本章完)
85.我只是在看教育片
“呃,嗯我睡不着。”黑泽怜爱自然而然地撩拨着黑长发。
江源慎一时间无法回答她的话,令人窒息的沉默支配了整个空间。
窗外潺湲的水声静静地融入空调发出的声音里,时间的流动变得缓慢,桌面上的小电子屏幕,正意兴阑珊地玩着从0到59的小游戏。
江源慎望着她,此刻的黑泽怜爱真的很符合「深闺大小姐」的形象——
住在白色的洋馆里,在夜深人静时会孤独一人看月亮,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眼眸仿佛朦胧着一层朦胧的水气。
终于,她大为惊愕地叹了一口大气,摊开双手说,
“你睡不着来我这里做什么.”
然而当她开口说话时,江源慎先前那刻板印象的妄想,就被完全粉碎了。
“既然我睡不着,你也别想给我好好睡。”
黑泽怜爱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微微别开脸,被睫毛盖着的眼瞳有像黑曜石一样的光泽。
“.”
江源慎夸张地歪着头,这家伙在发什么神经.
充满了紧张感的甜腻空气,紧紧地贴在江源慎的皮肤上。
被褥里的朝空摇杏呼吸比平时更加沉重,就算房间里开了冷气,但在这里面也是热的出汗,带有轻微的窒息感。
她甚至能感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湿气,大脑因为缺氧,手不知觉地掀开另一侧被褥。
“呼~~~~”
朝空摇杏樱色的小嘴散发出甜甜的幽香,索取着被子外的冰冷空气。
“什么声音?”黑泽怜爱眉头一皱,疑惑地投来视线。
江源慎吓了一跳,等到朝空摇杏的喘息声消失在空气里之后,他的身体往前俯去,尽量使得自己的肚子看上去被双膝撑大。
下半身传来的温度,比其他部位的温度来的更湿热。
“没,应该是外面的旅客还在玩吧,偶尔都能听见。”他脸上强撑起微笑。
黑泽怜爱微微眯眼,没有过多怀疑,只是声线拔尖了八度说:“那、那个,我有对你做些什么吗?”
江源慎觉得好笑般地说:“啊?伱对我做了什么自己没点数?”
“我又不是说以前,我说的是之前.也不能算之前,就是.就是我不存在记忆的那段时间,我有没有对你做些什么?”
黑泽怜爱勉勉强强地用笨拙的话语表达出了意思,但她看上去好像并不是很高兴。
江源慎对她的这番话摆出一副似懂非懂的模样。
“哦,你说那段时间啊”
她姑且说的是,静海深月使用时间回溯的时候。
黑泽怜爱的眉头一蹙,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嘴唇一动一动的:
“我、我那时有做了什么吗?”
“你觉得你会做什么?”江源慎故作困惑地歪着脑袋。
“是我问你,又不是你问我!”
黑泽怜爱宛如黑曜石般的双眸四周是纤长的睫毛,小脸一红,似要把美丽的羽翼熊熊燃烧。
窗外的月光照射在她细致雪白的手指上,粉红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裸露的小腿白皙如雪。
收回视线,在黑夜与冷气相接的空气里,江源慎呼出了一口气息。
“.怎么说呢。”
黑泽怜爱抬起眉眼,眼神如夜色般深邃:“你不肯告诉我?难道我做了什么很坏的事?”
少女显露的骄傲神情和羞涩一词完全不沾边。
“为什么你觉得你会做很坏的事情?”
江源慎却对此感到迷茫,甚至因为她的这句话陷入了迷宫里。
“.啰嗦,我只是假设。”黑泽怜爱用手指拨开留长的刘海,稍微缩了下肩膀。
见她脸上浮现的逞强表情,江源慎便隐隐地有了直觉——
黑泽怜爱大概是以为她本人的性格直来直往,害怕误伤到自己,所以今晚睡不着过来问个清楚。
平日里很任性的她,出乎意料般的在乎人,现在想来还挺有意思的。
江源慎只是浅浅地咧开嘴角,表情顿时柔和了下来:
“你那时对我很好,特意去新潟给我买了星冰乐,再坐汽船回到岛上,还牵着柴火来到我家”
一直觉得口干舌燥的黑泽怜爱润了润嗓子,她感觉到异常地发热,大概是因为脑海中不存在的记忆,被人活生生地说出来了。
“你很暴躁,把我家的门给拆了。”
然而这句话却迎来黑泽怜爱犀利的一瞥:“真的假的?我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
江源慎连忙低下头去掩盖自己的笑意,原来她本人竟然不觉得会做出那种过激的事情。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架着的双腿放下,身体前倾涨红着脸说:
“如果我真那么做了,那一定是你那时候让我很不爽,我不可能有错,你休想责怪我。”
江源慎和她对上了视线,露出温和的笑容说:“没有这回事,.我怎么可能会怪你。”
“.我拆了你的门,你还不怪我?”
黑泽怜爱的表情有些惊讶,她在心中斟酌着他的话,像是把黑暗中捡到的东西轻轻地放在手心里,探寻着它的真面目。
江源慎转过头,视线透过窗户窥视着外头的光景,皎白的月亮被伫立在漆黑的深夜里。
“你安慰了我很多话,或许觉得我会寂寞,最后还把柴火交给我来养了。”
黑泽怜爱睁大了眼睛,脸上染上淡淡红晕,似乎连她自己都没想到会做出这种事情。
这句话宛如包裹着层层糖衣,当放进嘴里时,表面的糖晶体会碎裂开来,融为甜蜜的汁水。
她紧张地抓住椅子的两侧,低头沉默不语,最后绷紧了脸,昂首挺胸地说:
“嘛嘛,毕竟我不去的话你这个废材就会死掉嘛,柴火那么活泼,不管是多颓的人都会被它感染的,废材也不例外。”
她嘴上抱怨着,但是却发出心满意足的声音,眼眸宛如宝石一般闪闪发光。
“谢谢你。”江源慎说出了自己坦率的感想,并没有任何的粉饰,目光如月光清澈温和,“那时候的你,确实对我很好。”
这句话让黑泽怜爱倏地睁大双眼,然后一口气涨红了脸,惊慌失措地别开脸。
“没、没什么!”
“是吗?”江源慎见她可爱,略略勾起唇瓣。
白茫茫的月亮朦朦胧胧地浮现在天边,哪怕容不下偌大的黑暗,至少容得下少女映红的侧脸。
“.受不了,如果重来一遍不见得我就会找你,我一定会笑眯眯地马上跑回东京,安安稳稳地待着,等你乖乖来找我。”
她嘴上倔强地说着,但脸颊却染上了淡淡樱粉色,这副模样是如此的惹人怜爱,让江源慎完全忘却了她到底是深闺少女还是高傲小姐。
江源慎忍俊不禁,从这里看见的大海美得令人窒息,似乎有什么在笼罩着夜色的海水中蠢动。
但不管那是什么,都不是他现在该知道的事情。
“嗯——!”
被褥里忽然传来令人心神荡漾的喘息声,紧接着,江源慎双腿间有异物在蠕动。
江源慎脸色一变,情不自禁地呼出了一口灼热的气息。
完了!
黑泽怜爱听到声音,原本蕴含着莫名情愫的眼神,逐渐转变成怒火和疑惑。
“你那是什么表情?”她吊起眉梢。
江源慎漫不经心地捋动着被褥,苦笑着说:“啊,呃,那个.我刚刚在看视频呢。”
“呵呵?看视频?”黑泽怜爱不由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眼神一凛,“你是不是在被子里藏了什么东xz?没有啦。”江源慎在被窝里的膝盖,在刻意提醒似地左右摇动。
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不由分说地站起身。
她连衣裙领口隐约可见的美丽锁骨,隔着布料也能看出胸前的起伏,面前的少女虽然还留有几份稚气,但确实在往大人的世界靠近了。
“你瞒着我在被子里藏了谁?”黑泽怜爱直白地冷声质问。
江源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狂跳,背脊仿佛被人塞进了一大把的冰淇淋。
这时被褥里又传来一阵长长的喘息声。
“唔唔——”
黑泽怜爱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地快步走来,伸出的手一把抓住被褥。
江源慎见状,立马将双手抓在她落手的两侧,阻止她掀起来。
“放开!什么声音!你在里面藏了谁!”黑泽怜不客气地吊起眉梢,细致的睫毛上下颤抖着,恶狠狠地瞪着他。
江源慎的额头冷不防地渗出冷汗:“不是,你听我说”
“放手!给我看看!”
“真的不行!”
“有什么不行?如果真的不行,那你绝对心里有鬼!”
黑泽怜爱的语气里不再有先前的温和,面对阻拦的江源慎,她大致猜到了些什么。
“不行!这个真的不行!”
“给我起开!”
随着两人的拉扯。被褥一点点被挪动,露出了不知是江源慎还是朝空摇杏的脚丫。
江源慎深吸一口气,对着一脸怒火的黑泽怜爱说:
“黑泽同学!冷静点!这个真的不能掀!”
“有什么不能掀的!”黑泽怜爱的声音有些尖锐,训斥道,“你到底还有什么在瞒我!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竟然——!”
“不是——!”江源慎涨红了脸,死死地拽住要被她掀开的被子。
“拿开!”
——有了!
江源慎一咬牙,近似焦躁的情绪又有点像是「义务感」,他抬起脸和怒气冲冲的黑泽怜爱对上视线。
“我看教育片了!”
“什!.嗯?”
两人之间有些什么东西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就像是从0到1那样,有着微妙却冷酷的微小变化。
听到这样直截了当的话语,黑泽怜爱不自觉地松开拽着被子的手,往后退了一步看向鼓起的被褥,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来。
她的小嘴像觅食的庙会金鱼,微微开阖着,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红晕爬上她艳丽的脸颊。
江源慎在内心松了口气,但还是低下头去,仿佛为了逃避她的注视:
“我因为睡不着在看教育片,结果起来的时候你突然进来了,我来不及关视频只好放在被子里”
黑泽怜爱控制不住的脸红心跳,忽然感觉房间里的空气一下子闷热起来,氧气全部被吹散了。
“为——为什么和我说这些什么教育片”黑泽怜爱富有光泽的嘴唇吐出了极具混乱的话,“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大小姐你在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没有那东西。
“男生有这种生活才正常吧,比如说一周会有一两次那样的发泄.”
江源慎极力维持着自己所剩无几的尊严,不过明明是很正常的行为,以往却卡在喉咙深处说不出来。
但为了掩饰朝空摇杏,他也是拼了。
黑泽怜爱把手放在嘴边,神情纯真的像个小女孩一样,肌肤都红润地能燕发出甜美的香气来。
“你真的是变态吗!”
“不是!这对青春期的男生来说很正常吧!那些说从来没弄过的男生才最虚伪啊!”
江源慎毫不留情地揭露着世间伪君子的真面目,然而黑泽怜爱似乎还无法接受,握紧拳头,红着脸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隔着曼妙的身体曲线,随着连衣睡裙的每一次晃动,都能看见她白里透红的长腿。
就在这时,被褥里突然传来一阵声。
这下不禁是黑泽怜爱懵了,就连江源慎都懵了。
——哪儿来的视频?
黑泽怜爱抬起手腕摁压着太阳穴,呼吸愈发急促,脸颊也肉眼可见的更加红晕,把自己的头发抓的乱七八糟。
“黑泽同学?”
“你去死吧!”
少女逃似地转身离开,关门的声音尤为响亮。
染上暮色的冷气从空调的出风口呼出,逐渐溶解在温热的室内。
等过去了将近一分钟,江源慎才急忙掀开被褥。
他发现朝空摇杏正蜷缩在他双腿间,手里拿着一部手机,里面正在播放着成人功夫。
她似乎害怕被发现也着急了,才做出了这样的举动。
朝空摇杏直接熄灭手机屏幕,红着脸望向江源慎,眼眸泛着氤氲水波。
“那个.小慎我们没事了吧?”
她咬紧下唇,似是极力不让声音从喉咙的缝隙里漏出来,红晕爬上红润的脸颊。
江源慎啐了一口唾沫,明明空调设定的温度在26c,他却感觉室内温度已经到达了30c。
(本章完)
小黑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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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大废墟里,埋藏的人
江源慎啐了一口唾沫,明明空调设定的温度在26c,他却感觉室内温度已经到达了30c。
“摇杏,你难道也”江源慎口干舌燥地望着她。
“不是不是!”朝空摇杏直接鸭子坐起来摇着头,凌乱的头发随着摇摆,语气压的低沉且急促,“这是尚子之前发给我的,我只是还没删掉.”
“没删掉咦?”江源慎发出错愕的惊呼声,讶异地睁大双眼。
“求你了小慎,别用这副我有欲望的眼神看我,我真的只是忘记删掉了.呜呜呜,讨厌死了。”
咬牙切齿的朝空摇杏羞的一口气哽在喉咙里,逃也似地扑进被褥。
她那双白里透红的长腿在床上扑腾着,都能闻到少女扬起的香甜,她似乎对此一点防备心都没有。
她的大腿和腰肢的线条,的确比以往来的更加迷人了。
听了刚刚激昂的战斗,江源慎愈发察觉自己的谎言正在变成现实,那是光靠意志无法控制下来的欲望。
“摇杏,我们都累了,要不你今晚先回去睡?”他隐忍着逐渐紊乱的呼吸说。
“.果然。”朝空摇杏小小声地吐出一句低喃,“我就知道会变成这样,到头来小慎会觉得我是一个淫荡的女人”
“不是.”江源慎的声线变得越来越低沉,“真的,伱早点回去休息吧,我有些累。”
“.嗯。”
朝空摇杏一直低着头,双手捏着手机捏的死紧,头也不敢回地离开了。
◇
离开江源慎的住所后,朝空摇杏趁着夜色,沿着连接男女住宿间的木廊返回。
“果然,我就知道是你。”
突然的声音让朝空摇杏吓了一跳,往前看去,是一个连衣睡裙的少女。
隔着黑色的布料衣裙,也能看见她婀娜多姿的身材曲线。
光艳照人的黑色长发披散在她的胸前,白皙的长腿淹没在夜色里,她真的好美。
黑泽怜爱的步伐没有半点迟疑,往站在原地的朝空摇杏走来,惹得对方下意识避开目光。
她低沉着脸,毫不客气地抬起手指。
“躲在江源被子里偷腥的人就是你吧?”
被黑泽怜爱指着脸说话,那股狠劲儿令朝空摇杏不由自主地往后退,视线坠落地面,低垂的睫毛微微地颤抖着,刘海在潮红的脸颊上制造出一片阴影。
“.没有啦,我只是睡不着出来看看的.”她的睡衣外套被手指抓住深深的褶皱。
朝空摇杏虽然尽全力否认,但明眼人都能看出来,那只是为了掩饰害羞。
“你又在说这些废话了吗?又在自欺欺人?”黑泽怜爱一脸阴沉地说道,“我和他说的话你都听见了?”
“.”朝空摇杏抿了抿嘴。
——不知怎么,在黑泽怜爱面前,自己总是抬不起头。
黑泽怜爱的眉间打了个死结,小巧的指尖敲击着手臂说:“你一直这么黏着,不会感到很烦人?”
“不会的,小慎不会觉得我烦。”
“他也不可能说你烦,懂吗?”
“.”
黑泽怜爱直勾勾地凝视着她,半点面子都不给:“江源已经和我约定好了,只要我帮助了静海,他就会和我去东京。”
“什么?”
“听不明白?他会和我去东京。”黑泽怜爱的脸上带着笑意,“不回知鸟岛了。”
不冷不热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只见朝空摇杏不知所措地笑了笑,视线落在木板的缝隙上,里面有月光想逃跑。
朝空摇杏压下和月光同等的欲望,拼命表现得跟平常一样,小声地说:
“就算小慎要离开,他也一定会带上我。”
黑泽怜爱不屑地反唇相讥,单手叉腰说:“哼,等着瞧吧,我当时说过了,我一定会让你在我面前哭!”
黑长发少女转身离开,朝空摇杏在原地呆立了一会儿,逃也似地加快脚步。
刚回到住所时,黑泽怜爱的话不停地掠过脑海——
——啊,这真是最糟糕的情况了。
一思及此的瞬间,朝空摇杏的手已经打开了门,发现自己的床上竟然有一个人的身影。
是已经憨憨大睡的泷光尚子。
她似乎也是想来夜袭,但发现朝空摇杏不在,便直接上床睡觉了。
“唔唔.摇杏”泷光尚子的手指扣着肚皮,张着嘴巴呓语道,“你要.争气啊.”
——这家伙在说什么啊?
朝空摇杏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响起她的欢声笑语,顿时嘴角带笑,为泷光尚子披上被子。
◇
第二天一早。
“我准备回去了。”静海深月一大早吃完饭,便和众人分别。
“为什么,明天才开始上学喔。”
泷光尚子像是和她相处好几年的闺蜜一般,蹦蹦跳跳地走到她身边,搂住静海深月的手臂笑着说,
“我可以带你下海哦!玩水真的很好玩!”
静海深月的小脸只是带着浅笑,摇摇头说:“不行,我不能在外面待太久,一晚没回已经是外出的最大限度了。”
“那没办法,学校再见啦。”泷光尚子笑着说。
“嗯。”静海深月环视一圈,目光停留在眼皮不停往下掉的江源慎身上。
“如果行的话,我想某些人帮帮忙,尽量在这一两周把全岛人的警报收信装置重新弄好。”她说。
“.”
“江源同学?”
“呃,好,可以,全弄好是吧?我可以的,到时候喊上关系好的人一起弄。”江源慎挑起双眉,故作精神地挺直了胸部,还往嘴里塞了鸡蛋卷说,“.这个鸡蛋卷挺好吃的,我就做不出来这样的鸡蛋卷我果然还是要继续学习”
他说的话前后不搭,静海深月直接收回目光,发现黑泽怜爱正一脸阴沉地喝着奶,朝空摇杏坐在春芽真美身边一句话都不说。
静海深月只是浅短地叹了一口气:“江源同学,你难道连让团队内保持团结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到?我真是太高估你了。”
“.”江源慎看着吃剩一半的鸡蛋卷陷入沉默。
静海深月撇了他一眼,撩了下长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黑泽怜爱坐在江源慎的对面,架着双腿,双手捧着透明玻璃杯喝着温奶,视线刺得他浑身不舒服。
但是据说来回玩笑的小孩子们,是捕捉不到这些人的隐晦视线的。
最终,早餐忽然变成了葬礼,三人什么话都没说。
黑泽怜爱说有事要回去,朝空摇杏也说身体不舒服,泷光尚子便也早早带她离开了。
最后,只剩下清水健和江源慎两个人。
“不妙啊,为什么她们都在为我创造和江源你的独处时间啊?”清水健一脸惊愕地看着空荡荡的座位。
她们不在了,江源慎忽然觉得很轻松,仿佛被这些天来的束缚解放了,这极其不可思议。
“说不定是想让你好好读书呢。”
“要不我们今天去钓鱼吧?”
“你不是带了很多书?”
“明天再看啦。”
“明天就上学了。”
“所以等明天再看啦,好不容易免费住一次尖阁湾,下次说不定就没有机会了!”
“有道理。”
两人跑去尖阁湾钓鱼,这里钓鱼的费用比双津港来得更高,但是沿岸有手把手的教练。
◇
成果很差,没有兴趣再继续钓,清水健想认真学习的心态仿佛被昨天的天气烧的一干二净。
两人中午草草地吃了饭便回去。
江源慎回到在知鸟岛上买下的房子时,收到了来自东京的快递,是梓川孝空寄来的。
把大盒小盒全部搬进房子里,用小刀隔开封条。
里面全部是特点食品,薯条三兄弟、明治巧克力、tokyobanana
还有一些保健药品,衣物柔顺剂,银杏果蜂蜜护肤套
江源慎望着盒子里的东西看了老一会儿,才慢慢悠悠地从口袋里取出手机,拍了张照片,给梓川孝空发了过去。
「东西收到了,你看看还有没有缺的?」
「收到了就好,目测没少」
很快就收到了梓川孝空发来的消息,江源慎坐在沙发上,双指在屏幕上停顿片刻,继续敲打着——
「在东京过的还好吗?」
「嗯,先前的老东家对我很好,还给了我点活儿干」
「不回知鸟岛了?」
「有回,但还不是现在」
江源慎将身体全部交给沙发,情不自禁地发出「呼」的喘息声。
「身上的钱够吗?」梓川孝空继续发来消息。
「嗯,完全够用。」
江源慎盯着屏幕看了好一会儿,见他没有再发来消息,也是熄灭了手机屏幕。
像是故意的一样,熄屏的瞬间,梓川孝空便又发来了消息。
「我听说知鸟岛的大废墟要开发了?」
「嗯」
「你也有投票权吧?」
梓川孝空这句话,姑且是想问问自己对大废墟的开发是抱着什么样的想法。
「对,我选择赞成。」
江源慎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下文字,犹豫了片刻,还是选择发出。
不一会儿,梓川孝空便发来了消息——
「我就知道。」
江源慎倒吸一口气,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我就知道?你又知道?
看着这样的消息,江源慎转眼就头疼起来,好讨厌他游刃有余的样子,好讨厌他自以为是的猜测。
「报社这边决定选一个人去岛上记录投票,你觉得我这种正直岛民合不合适?」
屏幕上又发来梓川孝空的消息。
看着上面的字眼,内心的消极情绪被涂抹的一干二净,江源慎的嘴角忍不住露出嘲弄的笑意,修长白皙的手指飞快地在屏幕上打字。
「你觉得祭典那天发生的事情,岛民会在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内原谅你?」
「只要我到时候乔装好一点,戴上墨镜,相信一切都不成问题。」
脑海中自然而然地脑补出他吊儿郎当的语气,江源慎的微笑趋于温和。
「到时候被人发现了,我可不管你」
「放心吧,看我一拳把岛民全部打飞!你不知道,我小时候可是远近闻名的知鸟大混混!」
「行,知鸟大混混」
江源慎熄灭手机,开始收拾起他邮寄过来的物品。
当把没用的盒子拿到屋外的时候——
“小子。”
有人开口喊住他,那声音宛如是从枯树的朽洞里传出来的。
江源慎停下脚步,一位面容凌厉的老年人正站在路边,他左右看了看是否来车,再慢悠悠地走过来。
是中野爷爷,曾经是知鸟岛的町长,现在是和静海镇长对着干的老人家。
“您好,请问是之前送过去的录音机出问题了吗?”江源慎困惑地问道。
“不是,我来找你是为了别的事情。”
今日的中野爷爷却显得神采奕奕,迈开的步伐如履娇剑,和之前的颓态全然不同。
感觉就像,某件东西被找回来了一样。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正在诧异有什么事情会找的时候,他立马就从中找到了两人的共同点。
拥有大废墟的投票权。
“你叫江源慎是吧?你曾经也是大废墟里的居民,我知道在那次大地震里,你也失去了你的亲生妹妹吧?”
“.”
“而那个静海镇长竟然要在废墟上面开发,我们怎么能让他做出这种事情!你也有投票权吧?当时候我们统一否决,你是年轻人,体力好,到时候的横幅你来拉!”
中野爷爷见江源慎神情苦涩,以为是少了报酬,立马接着说,
“你不用担心,我会给你一点钱当安慰费,你的妹妹也会为你骄傲。”
江源慎站在原地,听着他那极易紊乱人心的话语,陈述着那不知是否有无参考意义的话。
——我的妹妹,会因为我而感到骄傲?
“怎么样?”中野爷爷双手摁住他的肩膀说。
江源慎视线落在他的侧脸上,天空的太阳依然挂地很高。
“不是的中野爷爷。”
“什么不是?”
“无论废墟在不在那里,你心中所寄存的那份重量都不会因此削减,生前的亲人给你留下来的依念,比你想象的要庞大得多,而且她们的心胸也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开阔,正如广阔的花圃能轻易被采摘走一朵花一样,还有千千万万朵存有念想的花在花圃内绽放,觉得拿走一朵花就是背叛的人,都只是因为他们自以为是的崇高在作祟。”
中野爷爷露出惊愕的表情,江源慎说的话太过理所当然。
大废墟的存在有什么意义?因为那里有死去的亲人,说不定下面还有遗体,现在已经变成了骨灰,所以是坟墓?
而江源慎觉得,真正需要坟墓的人,是那些活着的人的心,是还没从大地震中走出来人的心。
大家可以加群,精华有浮力。
(本章完)
请假
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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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错,最后请假一天
啊?
——
我明白连续请假很恶劣,但这几天事情多,希望各位谅解
同时这个月只会请两次假,之后不会再请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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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谁是知鸟岛的罪人
——为什么眼前的人会如此愤怒呢?
江源慎站在原地,眼前的老爷爷无限地重复着富有节奏感的激烈话语,然而他的心神却不可思议地平息下来。
仔细想想,哪怕大废墟明天就不存在了也没问题,因为说到底,对亲人留下的念想,本身就是一种概念性的行为。
只不过那次给他们带来的恐惧过于庞大,庞大到不愿意改变。
“我看你根本就对死去的妹妹不抱有任何感情——!真不是人——!”
中野爷爷的枯瘦手指不留情面地指着江源慎,在额头不到十厘米的距离,眉心都仿佛都在凝聚着诡异的肿胀感。
江源慎却很怀疑他这番言辞的真实性,眼前的老人能明白江源京子到底是什么样子的?
——难道中野爷爷明白自己的妹妹喜欢吃什么?喜欢玩什么?爱好是什么?脸上有几颗痣?手心的爱情线是不是很短?
至今自己还清晰地记得,京子每次哭都会埋在自己的怀里,甚至会一把鼻涕擦在上面,然后继续哭。
江源慎恍然大悟,他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眼前的人正在进行的行为,哪怕被说成是沽名钓誉也无可辩驳。
“中野爷爷,我觉得你是因为大地震而过度痛苦,可是让其他岛人为你的痛苦继续烦恼,不觉得有些荒谬吗?”
“嗯?伱在批判我吗,啊——?”
“嗯?难道这不就是现实吗?而且我只是站在上帝视角来看的。”
“上帝视角?那是什么?”
“能观察出真正对与错的视角,类似于全知全能?”
中野爷爷却对江源慎的话极其厌烦地甩了甩手:“我知道了,你和那些人一样,都是为了金钱不顾亲情的贱人。”
“为什么你会觉得我是个贱人?”
江源慎愣住了,皱起眉头说,
“我承认我在地震后的一段时间无法适应生活,可我从一开始就从未相信过什么东西,就算有,神明也好皇后也罢,从一开始就不应该存在,大废墟上也没有飘荡的鬼.灵魂。”
他最后一句话立刻改口,因为他忽然发现,灵魂是比鬼魂来的更加高尚的魂。
“啊!你个小子就不应该回来——!”
中野爷爷突然尖叫了起来,颤抖的声线宛如裁缝机上的细丝,随时都有崩断的可能,
“你的脑子绝对和静海镇长一样导致脑子出了毛病!再不然就算极其自私的人!你爸妈要是知道了!一定会后悔生下你——!”
江源慎被他的行为吓的不轻,但感觉自己内心深处的情感被他撕裂开来,不厌其烦地开口说:
“凭什么大废墟开发就算自私了?你有无数种给死者祈祷的办法,在坟墓前送花不也是一种做法吗?”
中野爷爷冷眼瞥着他说:“你还小,根本就不懂!”
听他这么说,江源慎姑且敷衍了他一下:
“是,你说的对,但再这样自命清高下去,中野叔会和你一样被永远留在知鸟岛了。”
似乎是触动了中野内心最为隐晦的地方,他的眼眸中闪过阴翳。
“你就用这句话来搪塞我吧,你也只会这一句了,以后不准来我的店面。”
“.我不是故意惹你生气,但我觉得先丢人的是你。”
中野爷爷看都不看他,光是沉默。
“嘁。”
最后只憋出来一个语气词转身离开。
他沿着这条街道的房子依次按门铃,再不然就直接上手敲门。
只有小部分的人会碍于他之前是町长的面子听听,但无不例外,大部分人连门都没有开。
江源慎望着他那落寞的身影,才发现这个人已经招致了太多的厌恶,而相对应的,镇长做了不少努力。
他走到这条街的最后一个住户,但还是失败了。
老人站在原地四处观望,发现来时的公交车站需要经过江源慎的家门口。
最后,他踏着沉重的步伐从江源慎的面前经过,只不过视线和他迈出的步伐一样僵硬易碎。
去到公交车站等了三分钟,来的是一辆橘色的公交车,只有寥寥几个人。
江源慎没多去观察,看他上车后,自己转身进了家。
◇
【当地时间4日晚23点3分左右,东瀛新潟县北部近海发生里氏3.2级地震,本次地震震源深度为61千米,新潟市附近地区震感明显,如果出现避难指示,请遵从当地政府行动】
早晨,江源慎心不在焉地继续转台,播放的又是另一则新闻。
【梅雨季节临近,雨势可能演变成近五年来降水量最多的大雨——】
【接下去的空气显得浓厚而凝重,炊烟也潮湿而难以升腾,只能化作雾霭匍匐而行——】
不说新闻播放,现在窗外便已经是下起了雨,各处的树桠上静静黏着被雨打湿的蝉壳。
收拾好书包走出住所,来到附近的公交车站。
连绵不绝的雨幕在万物缄默的空间里坠落,泛起数以亿计的涟漪。
远处的电车沿着轨道一路行进,在笼罩着奇妙的静谧中,气温越来越低了。
就在这里想着的时候,左手提着暖色阳伞的俏丽身影,已经在公交车站等着了。
她的暖色阳伞让人想起冬天时捧着的米酒,含进嘴里浸湿口腔,再沿着喉咙一路往下,给身体带来温暖。
“摇杏。”
江源慎对着她开口打招呼,每天上学的时候,看见她都能感受到莫名的暖意。
他并不对此欣喜若狂,也不会感到厌烦,也不是羁绊减弱的预兆。
恐怕真正的意义在于延续期待,无论是身体的距离,还是心的距离,只要有期待便能避免疏远。
朝空摇杏正抬头看着沉重的积雨云,接着又望向江源慎,小脸展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来啦?”
“嗯。”江源慎站在她身边,明明两人的头顶上有棚子,但还是没有收伞,“你太阳伞能用来遮雨吗?”
朝空摇杏抬起头望着伞骨,连接处清晰可见的锈迹。
她较为尴尬地歪着头,撑起笑脸说:“我不清楚,但我就这一把太阳伞不能用吗?”
“我也不太清楚,听说太阳伞表面有防晒涂料,一直被雨水冲的话就会消退。”江源慎正经地说,“那样就是雨伞了吧?”
朝空摇杏噘起嘴,笑着转了转手里的伞说:“嗯没事,反正不晒就行,我很好养活的!不挑!”
江源慎微微一笑。
“变冷了感觉。”
“好像冷了四度。”
“那确实是冷了。”
他呼了口气,视野中有被水滴淋得一身湿重的乌鸦,正朝着东边的天空飞去。
它的身体显得沉重。
“静海同学真的打算要离开了?”突然听到这句话,江源慎抬起头来,只见朝空摇杏正伸出手,晶莹的水珠在她的指缝中凝聚滑落。
“嗯,这是她要决定的我也没什么资格反对。”江源慎望着被雨滴画出涟漪的知鸟岛,继续开口说,“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能一切顺利。”
他的这番话仿佛是在说给知鸟岛听,并不是在说给朝空摇杏听。
朝空摇杏的表情顿时变得忧郁,裙下的乐福鞋往后一缩,似乎在避免被雨水溅到白色短袜。
“静海同学是祭品?”
“.”
江源慎回过头望着她,哪怕雨声更加柔和、亲密,背上也不禁冒起鸡皮疙瘩。
她的眼眸深处似乎摇曳着某种感情,但江源慎此时不明白那是什么,因此老实点头。
“——嗯。”
“我听知鸟神社的宫司说,皇后是知鸟岛的命脉,如果她离开了,知鸟岛会陷入不可逆的自然灾害中,一直到从这个世界上消失。”
她的话音刚落,橘色的大巴车便开过来了。
上了车,时间的流动速度似乎变得异常缓慢,不知从哪儿传来细弱而尖锐的风声,在车内呼呼作响。
◇
今天的课程极为平淡,一晃眼,一天就要过去了。
江源慎在白天上课就开始着手准备起今天的行程——
知鸟岛两侧都是山脉,岛民大部分都居住在中部下町,虽然人口普查有6w人,但常住人口根本不到五千人。
想每家每户逛过去完全不现实,恐怕还是要寄希望在那久山的警示送电塔上。
只要音量达到最大,响彻全岛不是问题。
可问题是,这些天已经发生了几次地震,但警示送电塔就是不响,万一七月二号那天也不响,那就糟糕了。
他找到了泷光尚子,想和她一起去放送部,泷光尚子犹豫了会儿,但还是答应了,可说她也可能进不去。
不过,自己却得到了一个见识的机会。
◇
下午放学,江源慎在校门口等着泷光尚子。
他已经做好了朝空摇杏也跟着去的准备,然而来的人却不是她们。
而是另一个想不到的人,也不知该找什么借口拒绝邀约的人。
◇
江源慎坐上了一辆黑色丰田凯美瑞,向着双津港进发。
最终停在了一家离黑泽怜爱家大概五百米的一家咖啡厅。
店内比江源慎想象的要宽敞的多,店内的座位采光都很好,哪怕在角落的位置都洋溢着暖色调的灯光。
见自己环顾四周,身边的中年男子提了提银色眼镜框。
“想喝什么?”静海雅人和往日一样穿着西装,语气显得温儒尔雅。
江源慎坐下瞅了他一眼,他的神情貌似都是发自内心的真切,甚至能从中感受到「我想和你交友」的情意。
——自己差点就信了。
“都可以,没讲究。”
“行。”
静海雅人不愠不恼,随意点了两杯咖啡,
“我叫静海雅人。”
“我知道,找我什么事?”江源慎觉得他来自己,绝非毫无意义。
但估计是来说大废墟的事情。
“嗯你很不错,我认为柏源社长偏袒你不无道理。”静海雅人突然间摆出一副帅气的表情,说道,“但一言蔽之,就是你很容易被表面现象迷惑。”
“迷惑?什么?”
“就是你听到的故事和人。”静海雅人将一颗方糖轻轻丢进杯里,大脑的运转向来需要糖分来运转。
“故事和人?”
江源慎一愣,眼前的人竟然没有将话题往大废墟的方向扯,反而扯向了更加玄乎难懂的东西。
“我知道你的心思比常人更加细腻,其实你和我一样,心里的想法有很多,但你太容易被目前所拥有的信息搅乱大脑,你根本不明白你们正在做什么,在我眼里你们的行为太幼稚了,光是看一眼就腻到不行。”
静海雅人的嘴角露出显而易见的嘲笑说,
“更何况大家都已经非常筋疲力尽了,所以不如停止这种腻到不行的认真怎么样?知鸟岛很小,你们做的一切我都能看在眼里。”
江源慎没有说话,只是反复思索着他的话,这个「大家」又是谁?。
静海雅人的手指捏起一颗方糖,这下直接放进嘴里说:
“现在的我光是为了知鸟岛就已经忙到不可开交,筋疲力尽了,根本没心思去管你们的事情。”
真的是这样吗?江源慎对此有些猜疑。
“江源你说。”静海雅人的手指在空气中上下起伏,“我花了几年的时间让岛民从大地震的阴影中走出来,还给他们引入投资,我这个镇长做的有错?”
还不等江源慎回答,他便继续说道,
“我不可能有错,我倾注了心血的知鸟岛十分完美,从头到尾错的人一直是梓川,朝空,这两人才是知鸟岛最大的罪人,是最大的罪恶,一想到岛上还有这两人和他们的血肉存在,我就感到无比厌恶。”
他的口吻听上去抑扬顿挫,极富节奏感,那并未是刻意说出的话,更像是生来便有的辩论才能。
静海雅人望着眼前少年的脸,露出失望的神色:
“你学习很不错,还得到黑泽小姐的青睐,未来出路一定很好,不如现在停手离开,要是再继续这样下去,你就是新的罪人。”
江源慎的舌头轻轻舔舐着上颚,因为静海雅人说的并非是错。
沉默的几秒内,静海雅人一下子就将咖啡喝尽,长吁一口气说:“你的妹妹叫江源京子吧?”
“怎么?”他忍不住皱起眉。
“你应该知道,皇后拥有回到过去的能力,我对此深信不疑。”
静海雅人像是觉得好笑般的十指交错,
“你要不要去找深月回到五年前?带你的妹妹在大地震前离开知鸟岛?到时候家人团圆,幸福美满——”
(本章完)
88.撒谎是人的本性
静海雅人的话宛如沾满毒药的甜品,让江源慎的脸连着喉咙,都好像被火烧了一样发着热。
他的手指仿佛刺进江源慎的胸腔内,然后,紧握着蓬勃的心脏。
静谧的氛围飘荡在咖啡厅内,安静到能够听到隔壁桌的小勺子敲击杯子的声音,还有敲击笔记本电脑键盘的轻微声响。
江源慎刻意让目光落向杯子,他现在还没有勇气从正面回应这份满是危险气息的言语。
如果真的行得通,恐怕自己的人生也会因此改变吧。
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全身冒汗,呼吸变得紊乱。
在喝了一口温暖的拿铁咖啡后,心情逐渐平静下来。
眼前的静海雅人仅仅只是在淡淡微笑着,见他这幅表情,江源慎隐隐有了直觉——
静海雅人想要让静海深月出岛的「代价」无限扩大,彻底扼杀掉她出岛的意愿。
回到过去的「代价」无比沉重,更何况是在距离遥远的五年前。
原来如此,所以他今天才找到了自己。
江源慎心中忍不住咒骂这个衣冠禽兽,那虚伪的微笑下隐藏着如同毒蛇一般的冰冷,眼眸在咖啡厅内微弱灯光下,闪着青蓝色的火焰。
“你太过关心我了吧。”江源慎第一次明显地表露不悦。
静海雅人眼神挑衅的看着他:“奇怪的是你吧?快点决定,你再怎么样也明白不能一直逃避下去。”
江源慎一瞬间回以挑衅的眼神,但仅仅是一瞬间,他便恢复了往日的平静神情。
“我不想和伱讨论这个话题。”
静海雅人语带苛责地翘着二郎腿,意在掌握般地说:
“你想清楚了?要是扭扭捏捏下去,她真的从知鸟岛跑了,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和你妹妹见面。”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桌面小花瓶里摆放着拥有水嫩色彩的春菊,然而伴着静海雅人不断说话,拥有清新香气的春菊都仿佛带着倒刺,令人厌恶。
就在这个时候,咖啡厅内的曲子流淌了出来——
是《约瑟兰的摇篮曲》,那是只有大师才能演奏出的声响,听来是一张完美的cd。
江源慎背靠柔软的沙发,沉默不语的低下头玩弄着十指交错的游戏,状似在整理思绪。
——从那天开始,自己就已经做好心理准备,真的无依无靠了。
元旦、生日、长假、盂兰盆、圣诞、旅行、新年等等都要一个人过。
感冒发烧了,也不会有人给自己买粥和水果,不会有人一边递水一边问难不难受。
下暴雨没带伞要自己处理,丢了东西也要跑回家拿,养了宠物就不敢出远门,得了病被医生宣告绝症也没有亲人能说,就这样过完一生。
不过这样也好,如果再发生了地震只需要自己逃命,不用在担心有落下的亲人。
无依无靠,就是这么一回事。
虽然在心中哀叹自己最不幸,但大家都走在没有任何路标的道路上,不幸也无从谈起。
江源慎的心底泛起阵阵涟漪,害得自己有些喘不过气。
——我要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这样就足够了。
“你为什么不对自己说?”
江源慎想尽力用平稳的语气说话,但一想到自己在内心拒绝了江源京子,喉咙深处便控制不住地发出颤抖的呻吟,毫无气力。
静海雅人挺直了腰背,用关切的眼神看着他,那冷静的态度,认真的表情,丝毫看不出来有任何骗人的迹象。
“那是因为我明白你更需要,而且你要明白,你其实没有资格和我说话,在我眼里你只是一个少年而已,我来找你说话,是希望你能多劝劝深月。”
——我更需要?
江源慎想起那天染上朱红色的太阳,静海深月对他所说「知鸟岛上的人都无比自私,就连我也不例外」。
“为什么你就这么不想让静海同学离开呢?是因为你当时的胆子太小,不敢挽留她的母亲?所以想报复把静海同学当成替代品?”
江源慎勾勒出一道笑痕的凝眸深处,闪动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冽神色。
话语宛如是从草丛里突然蹦出的荆棘,让静海雅人的脸好像被扎过一般抽搐。
“你从哪里听的?梓川?还是朝空?”静海雅人马上抬起头,用强烈的语气询问。
“听谁说的不重要”
江源慎起身一口气把咖啡喝下肚,一种苦涩的感觉,在嘴里渐渐散开,
“静海镇长你好可怜,两任皇后都不想和你扯上关系,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
静海雅人啐了口唾沫,接着全身变得僵硬,拿着汤匙的手顿时握得更加用力。
他的脸上夹杂着灼热的羞耻和冰冷的疯狂。
等到江源慎离开咖啡厅,静海雅人抬起手扶住额头,贪婪的吸取着氧气,全身都在剧烈呼吸着,皱紧眉头,焦躁地咬着指甲。
◇
走出咖啡厅,江源慎的呼吸稍微畅快。
天空不知然间染成蜂蜜色,街边的树景也开始上色渲染,从知鸟岛上空掠过的白色海鸥,画出的弧线明灭可见。
从这里回家有好几条路线可以选择,最好的方式是沿着加茂湖的临湖街道一路回去,但唯独今天没有这个心情。
「你一辈子都没有机会再和你妹妹见面。」
沉重的话语几乎要把肺部戳穿一个洞,每次在心情郁闷的时候,江源慎都会选择在外面绕上一圈走回家。
沿着加茂湖的边沿,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个公园。
望着在落日余晖下依然闪闪发亮的湖泊,潺湲水声静静地融入风吹叶的喧哗里,远方的落日意兴阑珊地下坠。
江源慎这才发现,这里是当天晚上,静海深月跳进加茂湖的公园。
只不过此时的湖面没有绽放的花朵,只有随波逐流的枫叶。
“你在这里做什么?”
有人喊他,江源慎抬起头,是静海深月。
少女站得直挺挺的,她还是穿着白色水手服,浑身散发出犹如美丽四季般协调的气氛,
他微微张开嘴,露出「啊~」的表情,说不出什么话来。
静海深月也没有继续对此吐槽,只是用手指拨开额前的刘海,转身朝向加茂湖,双手捂住遮挡臀部的裙摆。
江源慎明白她要坐下,哪怕空位还很多,但他还是主动往旁边挪出空间。
“你在这里做什么?”他开口问。
隔壁公园里的小学们生,正因为终于能抓到单杠而欢呼不已。
或许是觉得将问题扔回来很奇怪,静海深月的嘴角往下一撇,但还是回答说:
“大概和你一样,是来转换心情的。”她坐在他的右手边。
“真的假的?你也有心情不好就瞎走的习惯?”江源慎好奇地问。
静海深月不以为然笑一声,垂下眼帘说:“不走,我更习惯坐着。”
“这是怎样?真没得聊。”
“什么意思?”
“你应该说我也有这种习惯,然后我会激动地说我也是我也是,接下去会告诉你我会往哪里走,喜欢一个人走小道还是大路,喜欢走水泥路还是土路,喜欢用快走还是慢走的。”
听着江源慎讲述着自己的兴趣,静海深月投以无奈的视线。
“我为什么要明白?而且我的体力本来就差。”
“所以说,真没得聊。”
“所以说,你为什么在这里?难道已经聊完了?”
仿佛为了给手足无措的江源慎致命一击,静海深月的脸微微凑近,仿佛闻到了那种甘甜水果般的香气。
至于江源慎,已经被她的突然问话给弄的僵在原地了。
少女正仔细端详着他,清澈的眼眸似乎和加茂湖一样,上面漂浮着点点枫色,让他容不得移开视线。
和静海深月一起坐在同一张椅子上,不知为何,让江源慎产生了一种不可思议的感觉,痒痒的,又难为情。
“和他聊完了——”
等回过神,他已经不小心出了话。
意识到自己失了神,江源慎感觉卖相未免太难看,太丢脸。
然而静海深月却并没有对他的心思多加揣摩,只是像一株裁种在花圃里的美丽花朵般,静静地凝视着他。
“你怎么说?”
她的话语过于直白,让江源慎有些困惑。
“你全部都知道了?”
“嗯,他主动和我说过今天要来找你。”静海深月对着湖面坐正,留给他娇丽的侧脸。
“他心这么大?”
“我不清楚,但他却摆出一副势在必得的姿态。”静海深月微微皱着眉头说,“甚至主动和我说不会阻止我,难道我还遗漏了什么?”
她的视线垂落地面,让江源慎无法窥见她的表情,头、交扣的纤细手指和肩膀动也不动。
遗漏了什么?
江源慎一时回答不出口。
“你能告诉我,你们谈论了什么吗?”静海深月一改冰冷的声音,纤弱的语气中带有些许恳请。
或许她有利用少女温婉可人的嫌疑,但江源慎也本就对此毫无隐瞒,全然回应。
他下意识地拨着头发,似乎是把记忆从脑子里抽出来,一一摊开放在她的面前。
坐在原位的静海深月细细听着江源慎的话,只是过程却一直在望着湖面,眼神没有丝毫和缓,紧抿的小嘴未曾开阖。
“就只有这些。”
江源慎将和静海雅人说的话一五一十地说出来,说实在的,是一件很痛苦的事,会让自己的心情一路往下沉。
静海深月的右侧裙摆被她抓出深深的褶皱,然而留给江源慎的侧脸,依然工整秀丽,不起波澜。
一阵风起,从枝叶间洒落的光线,便会肆无忌惮地在视线范围内到处乱窜。
“好想吐。”少女平静地张开粉樱色的唇。
江源慎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想吐。”
“你开玩笑吗?”
“好恶心,听的我想吐。”
“什么意思?我讲的很恶心?”江源慎忍不住发出哀嚎。
“不是,对方讲的很恶心。”静海深月丝毫不掩饰厌恶地吊起眉梢。
江源慎微微歪着头,诧异地问道:“为什么我说的话你就相信?有可能我会添油加醋。”
“为什么你要添油加醋?”
“嗯比如让你对我有好感?”
静海深月的表情依旧文风不动,如瀑的黑长发随风摇曳。
“为什么你想我对你有好感?”
“.算了。”江源慎有点自暴自弃,语气里夹杂着自嘲和焦躁。
静海深月瞅了他一眼,柔软的嘴唇微微勾勒起弧线。
橘红色的太阳依依不舍地缱卷在海面,天空中已经能窥伺见白茫茫的月亮。
“因为你对我撒谎,我也毫无办法。”静海深月的话听上去有如释重负的感觉。
江源慎一愣,加茂湖清澈地倒映出光的颗粒,感觉像是来自遥远的世界。
唯独这里,和全世界隔着一层水膜,两人浸染在看不见的水里。
“更何况撒谎是人的本性,在大多数时间里,我甚至都不能对自己诚实。”静海深月的嗓音变得十分理性。
她的这句话似乎是在说服她自己。
不知为何,江源慎竟有点喘不过气来,下意识地垂下眼帘说:“谢谢你信我。”
“不用,我本就认为你是岛上最为清醒的人,否则我也不会找你。”静海深月瞅了他一眼,露出毫无心机的笑,“你能回应我的期待,已经让我很开心了。”
这句让让江源慎暂时停止呼吸,脑子里一片空白,找不到接下去的话。
她的笑容能拥抱暮色,和温和的光沿着全身感官没入,然后,在体内化为一双温和的手,不顾他会窒息的风险,拉扯出连绵的混乱感情。
然而静海深月却微微眯着眼睛,纤细的手指抵住下巴,饶有深意地淡笑道:
“不要因为女生的一句话就无可救药地迷上她,这样的男生没有魅力可言,最让人瞧不起。”
看着她有些得意的小脸,江源慎整理着混乱的思绪,正色说:
“少来,我才没有迷上你嘞。”
“那就好。”静海深月捋了下长发,一脸云淡风轻的说,“说回正题,静海雅人和我说话的时候总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而且也和我说过不会阻止我。”
“没什么,这样也好。”
江源慎的头脑还乱乱的,可是当身侧传来困惑不已的视线时,他才终于理解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为了挽回形象,他补充道:“你是想说,他不加以阻拦,是因为我们遗漏了什么?”
“嗯。”静海深月收回看蠢货般的视线,白皙的手揉捏着下巴说,“可到底是什么呢?我没任何思绪。”
之后再一一感谢吧,累。
(本章完)
89.每个人都嘶喊,为了......(1)
吐司被烤成酥脆的金黄色,位于中央的乳白美乃滋,正逐渐融入吐司里。
那天等到周围染成一片群青色时,江源慎才和静海深月告别。
至于两人所聊的「遗漏了什么」,始终没有得出个头绪来。
就像舌头舔舐到了藏在齿缝里的食物残渣,即便舌头将其指出,可手指却始终找不到,这很是奇怪。
此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不断地传来震动,至于传来讯息的,是泷光尚子自作主张创立的聊天群组。
屏幕上正不断地跳出新消息——
「早安大家!」
「哇哇哇!我家里出现死蟑螂了,虽然挺小的,但不都说既然有小的就有大的吗?」
「你看看你的内裤,是不是有爬进去很色的蟑螂」
「小心我偷偷夹到你书包里!」
「不要,有了伱的味道一定很腥臭!」
「你们两人,这里又不是只有我们,说这些话很没礼貌。」
「我又不像你,只会私下和喜欢的男生撩骚!」
「给我注意点!不要污蔑我!」
江源慎一边看着手机一边吃着吐司,哪怕不看姓名,也能看出哪些话是谁发送的。
只不过她们似乎把这个群组当做日常聊天群了,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自从进来后一句话都没有发。
而他也仅限于泷光尚子特意说自己,才会偶尔说几句话。
仅限日常,大家似乎都快忘记了七月二日要做的事情。
这时,屏幕上又跳出弹窗,是泷光尚子单独发来的消息。
泷光尚子:「江源你在做什么?」
江源慎:「吃吐司」
泷光尚子:「好简陋,我听摇杏说你很会做菜喔。」
江源慎:「早上简单点」
泷光尚子:「那今天有空吗?一起?」
江源慎:「放学见」
她姑且说的是去政府放送部的事情,江源慎坦率地接受了。
泷光尚子:「好不容易和你独处,我不喜欢有其他人跟着喔。」
江源慎的表情变得微妙,他隐隐约约察觉泷光尚子说的「其他人」,是黑泽怜爱。
泷光尚子:「正好,我想和你把事情说清楚。」
◇
知鸟高中的午休时间已经过了一半以上,福利社在教学楼入口处大摆食物,导致那里人满为患。
江源慎有朝空摇杏制作的便当不用去挤,但他还是要去贩卖机前买碳酸饮料。
因为朝空摇杏一直觉得碳酸会杀精,为了他的身体着想,所以她从来不带。
他投下硬币,将手伸向碳酸汽水的按钮,不过途中又改变想法,按向了一边的咖啡。
江源慎弯下腰,将落于取物口的咖啡罐拿出来,打开扣子时,视线的余光却发现在翠色欲流的草丛里,有两道令人舒服的白。
本以为是垃圾,但实在过于孤零零,江源慎的注意力往那里集中。
“啊”
一双室内鞋映入眼帘,上面还写着「静海深月」的名字,他有种看见熟悉的事物般,忍不住「啊」了一声。
他拨开草丛,手指勾着她室内鞋的后跟,在路过的学生困惑不已的视线中,若无其事地社团大楼走。
不如意料,静海深月还是和同学们口中所说的之前一样,一到午休就会到音乐教室里坐着。
今天她有看一本书,江源慎瞄了一眼,是《流浪之月》,他看过。
“辛苦你,东西要是丢了再找到可是件难事。”静海深月看了眼他单手拎着的室内鞋,神情淡漠。
江源慎故作无恙地把鞋子放在地上。
在她白皙修长的双腿下,一双室内鞋映入眼帘,表面有着些许污渍,看来并不是她的。
“谁给你的鞋子?”
闻言,静海深月摇摇头,微微俯身看穿在脚上的鞋说:
“这是学校的备用室内鞋,我要还回去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穿过。”
江源慎望着她如紫藤花垂落的长发,真是无比柔顺,像昨天没溜走而藏起来的黑夜。
“那也是无可奈何的事。”静海深月装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你的鞋子被丢掉也是无可奈何的事?”江源慎困惑不已,“谁做的?高崎?”
当初江源慎刚转来知鸟高中时,高崎同学便和静海深月产生了冲突,如果对方选择报复的话也不见为奇。
静海深月将被丢弃的室内鞋放在脚边,语气清冷。
“她只是不愿意思考太多,本质上还不算坏。”
她这么说,看来是没有把这些事情放在心上。
“你是不是太烂好人了点?”江源慎问。
“多亏了她,也让我明白同为女生的参差。”
静海深月垂下清秀的小脸蛋,如春笋般白皙的手指,若无其事地翻动着纸页,
“而且她受的伤终究是我无法体会的,不知道为什么,仅仅想到这一点,我也能原谅她了。”
江源慎愣在原地,花费了好长一段时间才跟上静海深月的脑回路。
眼前少女的心思是如此的敏锐、纤细、温柔,完全不像是处在青春期的少女。
亏江源慎还以为她是一名有仇必报,对无礼之人甩以冷色的人。
还是说,皇后的身份让她有着「大爱」的特质?江源慎忍不住怀疑。
“她如果紧逼不放呢?”
“那我还是用我的鞋底去打她的脸好了。”静海深月说着便露出了淡淡的笑容,撩拨秀发的模样无比秀丽。
江源慎下意识地低头摸了摸鼻子。
“你呢,接下去要去哪里?”她问。
“我和尚子准备去放送部看看。”
静海深月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接着便又重新看向了书本,樱色的小唇微微开阖:
“是吗?真了不起。”
“.”
少女发出了安稳的呼吸声,平静地像是睡着了。
江源慎的视线落在她柔顺的长发上几秒,便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了。
◇
下午放学,教学楼连着社团大楼墙壁,仿佛都燃起了橘色的大火。
江源慎本以为会和黑泽怜爱再来一次关于「和谁玩更重要」的辩论,结果他一整天都没遇见她。
虽然没有「和谁玩更重要」的辩论,但经验告诉江源慎,如果不发消息去询问,可能会演变成「为什么不问本小姐在哪里?」的辩论。
他给黑泽怜爱发去了消息。
「人呢?没看见你。」
「回家。」
「嗯,好好休息。」
想了想,询问她为什么回家又不现实,但还是打去了电话。
“什么事?”黑泽怜爱的声音传进耳朵,显得有些疲惫。
“你还好吗?”
“为什么这么问?”
“因为你突然回去了。”
“我又不需要和你们打报告。”
“好,晚点过来也没关系,东京比这里好。”
“.我处理好事情就回去。”
“处理什么事?”
“你想知道?”
江源慎嘴角一咧,露出淡淡的笑容轻声说:
“想。”
能察觉到那边的黑泽怜爱越来越兴奋,她的声音稚嫩的像和好友分享趣闻的小女孩。
“今天我母亲请来了一位很厉害的外国音乐专家,她长的还算漂亮,技艺却比我高超,你有空也真应该听听。”
“我对专家这个词很反感耶,她是专门过来圈钱的吗?”
“圈钱也可以,只要有教到我,要是我什么都不会,根本没办法在社会上生活。”
“你不是很有钱?将来有天会继承家业才对吧?”
“说你蠢就是蠢,就是因为未来可能会继承家业,所以我现在要培养兴趣,将来才能完全自由。”
她的语调忽然显得分外轻松,江源慎的心情也变好不少。
“那不就是我行我素吗?真有你的。”
“起码现在没关系。”黑泽怜爱忽然话锋一转,笑着说,“你记得以前我们高一时的那个女体育老师吗?她在札幌大通公园的竞走比赛得到第一了,厉害吧。”
明明是应该能瞬间想起来的事,但江源慎的脑海中却只冒出黑泽怜爱开心的笑容,真是和黏人的柴火一样,满脸灿烂。
“拿到第一名有钱吗?”
“荣誉难道就不行?”
“给钱还是比较实在喔。”
“果然是从小岛里出生的人,见识就是短浅,和本小姐不可相提并论。”
“哇,你在挖苦我。”
两人同时发笑后,江源慎发现泷光尚子正从校门口走过来。
“要挂断了。”
“去干嘛?钓鱼?”
话筒里的声音倏然有些失落,但还是保持着印象中的高傲语气。
“你想吃什么,我改天去钓给你吃。”
“虎鲸。”
“贪婪。”
“是你自己问我想吃什么,这下又是我的问题?”
黑泽怜爱稍显埋怨的声音让江源慎伤脑筋地搔搔头,眼前的泷光尚子距离近了。
“到时候回来告诉我,我去接你。”
那边突然陷入沉默,接着是压抑住内心情绪的低音。
“喔”
“真的挂断了。”
“.晚上我有空。”
江源慎的胸口扑通了一下,喉咙里仿佛浸下甜腻的果汁,风带走滚烫脸颊的热度。
“好。”
挂断电话,泷光尚子已经走到跟前了。
“对不起啦,让你等我。”
“不会。”
“是哪个漂亮妹妹想约你吧?”泷光尚子露出揶揄的笑容。
“是我养父打来的。”
“你养父?我还以为是和你藕断丝连的女生。”
江源慎露出友善的笑容说:
“我还没有藕断丝连的女生。”
“对对对。”
两人沿着街道走,要去附近的电车站,然后再到政府放松部。
泷光尚子和他并肩走着,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甩了下单马尾说:
“江源你觉得我怎么样?”
“很不错。”江源慎随口应答。
“我说我当一名女朋友的话怎么样。”
“你还没有男朋友啊?”
泷光尚子惊愕不已地捂住嘴说:“等等,为什么你这么笃定我有男朋友?”
“直觉。”
“哇!你这句话很随便啊!真的超级随便!女生不会喜欢这句话的!”
“我感觉你这么可爱不交男友太浪费了。”
“嗯——?”泷光尚子愉快地吊起眉梢,大笑出声,“哈哈哈,我很可爱?自从我上国中后就没人这么说我了,哈哈哈——”
她的笑声像风和阳光一般,毫不排斥地包裹着江源慎,笑容果然会传染,他也在被传染的范围内。
“江源没有女朋友吗?”泷光尚子双手垂在裙摆后,抵住挺翘的臀部。
“目前还没有。”
她大大咧咧的拍着江源慎的肩膀说:“你这么帅气真是太浪费了啦!赶紧赶紧!”
“你现在看上去像我在东京街上遇见的不良少女。”
泷光尚子露出讨好的笑容,像个幼稚园的孩子,双手作花捧着脸颊说:
“那我问你呀,知鸟岛的不良少女和东京的知鸟少女哪个更有魅力?”
她似乎没有因为被喊「不良少女」而心神不宁,反而顺着这个话题说下去。
江源慎望着她那张端正的笑脸,挑嘴说:“还要是我知鸟岛。”
“好耶!知鸟岛少女板载——!”
泷光尚子的双眸似乎闪耀着万千星辰,她高高举起摆出剪刀的双手,丝毫不顾是否会露出肚皮。
少女的大声呼喊惹得周围的路人都望来视线。
“知鸟岛少女板载——!”
“哈哈!知鸟岛板载——!”
和她熟悉的同学们隔着数米开始附和,让人不得不惊叹于泷光尚子弥漫出的元气力量。
江源慎的心突然往上一跳,似乎隐隐约约意识到,如果没有泷光尚子,朝空摇杏会怎么度过呢?是会因此继续期待明天?
两人沿着柏油路一直走,公园传来孩子们嬉笑的声音,攀登架、云梯、秋千映入眼帘。
冰冷坚硬的器械,却能带来温和的感动。
江源慎和她没有多做停留,便往车站走去。
一路上,泷光尚子的话匣子始终没有停。
说她小时候玩单杠轻松翻转一圈,秋千能荡的非常高,回家的路程有一公里左右,不远也不近,很多时候都选择散步走回去。
“不过我现在玩单杠根本转不了一圈了,太恐怖了!本少女又失去一项特长了!”
“那是因为你长高了。”
“啊这难道就是大人们经常说的,随着长大,就会相对应的失去一些东西吗?”
“.或许不是这种意思。”
“嘛,不过去了大学我就能学会很多东西了,一个单杠而已,我不要了。”泷光尚子双手叉腰笑着说。
两人视线交汇,江源慎也直率回笑。
“江源,你现在喜欢谁?”
泷光尚子突然的问话吓了江源慎一跳。
(本章完)
90.每个人都嘶喊,为了......(2)
“我猜,你对摇杏也有感觉对吧?”
“.”
江源慎身体的热度在逐渐上升,可是在心中却连独白都做不到。
我早早就知道摇杏喜欢你了,那家伙从小就把情绪写在脸上,还天真的以为不会被发现。”
“她就是这种地方很可爱。”
江源慎的脑中只剩下被水稀释过的,宛如是某种有关少女余韵的东西。
“是吧,我也觉得她好可爱。”
泷光尚子露出遇见知己的笑容,街边的野草在风的吹拂下前仰后合,在她樱红的唇瓣间,隐约可见洁白的牙齿。
然而身边少女的视线却让自己浑身不自在。
“我们离目的地还有多远.”
“摇杏她知道你去东京后,整个人都变得很沮丧,整天浑浑噩噩的样子看的我好心疼,明明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单纯女孩,凭什么要接受这样的结局呢?”
颇为感慨的声音在耳边迸发,江源慎脸上的表情倏然僵硬,突然对想要笑着转话题蒙混过去的自己,感到羞愧不已。
落在他身上的,是泷光尚子不急不徐的开朗声音。
“有时候一想到这样的女孩身上有和我一样的洗发精香气,我都开心的不得了,虽然伱现在回来了我无法独占她,但真是太好了,她又能开心下去了。”
可接下去,她的声音却突然带着刺,不断地挑弄着人心最为敏感的地方,
“可是摇杏喜欢的人屁股后面还跟着自以为是的家伙,真的让人很火大啊,明明她能马上得到幸福,凭什么又被人搅局啊?”
泷光尚子的目光突然抓住江源慎的侧脸,意志强烈地拉着他往某处前进。
在水稻嘈杂的虫鸣声中,她的话语带有很强的指引性,江源慎不得不选择避开。
“喝水吗?”
“要乌龙茶!!!冰的!”泷光尚子依然笑容满面。
江源慎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两瓶水。
“谢谢啦!”
“不客气。”
嘴唇贴上冰冷的罐子,流过喉咙的运动饮料扩散在冒冷汗的每个角落,浓厚的液体逐渐渗入身体各处。
「咕隆咕隆」。
血管在扩展,呼吸也变得轻松,自己喝的是生命之水?
泷光尚子不经意地瞥了江源慎一眼,舔舐着唇上的水渍,笑着说:
“我和爸爸说过了,他正在放送部等我们,只要好好撒娇,拿到体验权也不是不可以。”
“辛苦了。”
“不辛苦,那份工作简单的要死,我看最累的就是去社区里听大爷大妈聊天,然后收集知鸟岛上的新闻。”
泷光尚子笑着,穿过树叶洒落的日光,轻巧地在她的脚边跳舞。
“我需要带什么通行牌吗?”
“不用,知鸟岛上的人都低头不见抬头见的,通行牌那玩意还是在像蚂蚁堆一样的东京好使。”
“太谢谢你了。”
“说了不用客气。”泷光尚子略短的裙摆随风轻飘,露出白皙的小腿,“江源,不过我要和你说一件事,希望你不要生气。”
“不会。”不知怎的,江源慎不禁开始提心吊胆起来,身边这个少女的想法自己无法揣摩。
泷光尚子的胸前飘着雪白的缎带,白皙的手指轻轻滑过耳垂的发丝,那小耳朵像雪白的花瓣,令人印象深刻。
“不要再说谢谢了,大家都很自私不是吗?”
江源慎的脸一下子绷直了,她的脸上却露出一副释然的笑容,
“为什么大家会没有异议地聚集在一起呢?因为摇杏想帮你来求我,所以我不得不加入,江源同学你是为了静海同学,那个黑泽同学是为了你,其实在我们眼里,静海同学出不出岛根本无所谓,只要达成各自的目标就好,只有摇杏不求回报。”
泷光尚子唇瓣间传出的淡漠声音像是话中有话一般,让江源慎有些发呆。
“不论如何,我现在能做的只有谢谢大家。”他开口说。
她「嗯」了一声,脸上虽然是笑容,却总觉得有没展露出来的部分藏在里面,就像蚌壳中深藏不漏的神秘宝珠。
太阳在海的一侧降低了,群山摸上阴影了,温和的风也吹起来了。
摇杏在做什么呢?
她一个人现在在哪里呢?
一路上,江源慎思绪难定,像一尊会行走的雕像,一直凝固到目的地。
◇
泷光尚子并没有发言指责江源慎,不仅如此,她甚至完全没有提出「做出个决定」这件事。
仿佛一开始就不曾存在这个话题。
走出电车站,再沿着细细的坡道上行,来到政府的放送部。
或许在东京待久了,本以为会是一栋很不错的大楼,结果就是两层小平房,还以为来错了地方。
小小的院子内只停着几辆脚踏车,杂草从石缝里顽强地钻出。
就在这时——
“尚子!”
有人在二楼的背阴处传来了呼喊泷光尚子的声音。
顺声望去,一个戴着鸭舌帽的中年男子正向着他们挥手,像是终于见到了,他脸上满是像弥勒佛一般的笑意。
“老爸!”泷光尚子朝着他挥手。
“直接进来吧!今天就我一个人!”
“好!”泷光尚子对着江源慎挑了挑眉说,“走吧,不要太拘谨,我老爸很亲人的。”
江源慎点点头,跟着她沿着楼梯来到二楼。
眼前的男人留着一头短发,衬衫打的整洁,显得简洁干练。
他的皮肤却出奇的白皙,看样子经常待在室内。
“老爸,这是我经常和你说的江源慎,从东京来的。”泷光尚子说。
“是从东京回来的。”江源慎解释道,“我也是知鸟岛人。”
泷光父亲笑着说道:“我听过啦,记住啊,你这个人我还不清楚,所以摇杏和你交往的事情我还没认可呢。”
“.什么?”一不留声就听到了从未想象过的话。
“老爸,你现在不说这个也可以。”泷光尚子的嘴角上扬了起来,露齿一笑,“抱歉,我老爸已经把摇杏当成干女儿看了。”
听她这么一说,江源慎忽然松了一口气。
“我听尚子说你们想用知鸟岛的报灾频道?”泷光父亲双手叉腰,气氛逐渐变得融洽,“那玩意已经很久没用了,我们现在用这个频道播放岛上的日常。”
泷光尚子乐地合不拢嘴:“真的很烦人,就连我家的收信装置都被老爸拆了,明明是他干这种活儿的。”
“工作嘛,有什么办法。”泷光父亲一脸无奈地说。
江源慎深吁了口气,神色稍稍松弛下来:“请问前些天的地震为什么不进行警报呢?”
泷光父亲爽快地回答道:“因为没有必要啊。”
“没有必要?”
“对,自从五年前的大地震后,也偶尔会有两三级的地震发生,但这都不会影响到人们的正常生活,反而一周两三次的警报惹得人心声不宁,岛上的高龄老人受不了那种频率的噪音,有时候一响说不定医院就会来几个高血压的老人。”
泷光父亲的视线看向远方的海岸,海鸥正热闹非凡,
“这种情况一直持续了一年半,知鸟岛一直相安无事,新任皇后也积极参加各种祭典,我们都认为知鸟岛已经不可能再出现当年的大地震了,所以就将收信装置当成知鸟岛的每日播报。”
江源慎皱着眉头说:“那万一又出现地震了呢?”
“这就又变成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情况了啊。”泷光父亲抬起手挠搔着头发说,“主要是镇长也赞同了,我们只要乖乖听话就好。”
“哎,你们两人说这些没用。”泷光尚子直白地开口说,“老爸,我们想在七月二日用一下电台可以吗?那久山脉上立着的警报塔也要用。”
泷光父亲以错愕的目光望着两人:“还要用上警报塔?你们想做什么?我警告你们,放不良信息是犯罪。”
江源慎沉默了会儿,目光瞥了泷光尚子一眼,她的眼睛里毫无猜疑。
终于,他开口说:
“七月二日那一天会发生难以预料的地震,为了岛民的安全,我想让他们能提前去到安全的地方,光靠居民房屋里的收信装置不行,我想用山脉上的那几座警报塔。”
“地震?还难以预料?真的假的?”泷光父亲的头有些滑稽地微微前倾。
泷光尚子抬起双臂,夸张地说:“真的!是这些年来最大的地震!我亲眼看见的!”
“你亲眼看见的?”不知怎的,泷光父亲「噗嗤」一声笑了,“那行吧,那天我争取自己排班,你过来用就是。”
这下不仅江源慎愣住了,就连泷光尚子也呆在原地,之后眼眸宛如熠熠闪耀的流星。
“老爸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这件事正常人都不会相信,你起码也要拒绝一下,起码骂我们蠢也好啊!”
泷光父亲望着女儿的眼神中满是宠溺,笑着说道:
“小蠢蛋,就是因为这件事很难相信,所以从你嘴里说出来我才相信呀。”
“呜呜呜,老爸——!”泷光尚子故作哭泣,直接扑在他的怀里,“你这么傻,我们家里没有欠债真是太好了——”
“这么说你爸?”
这事情的发展极其不可思议,就连转折都没有,可眼前的情景,却让江源慎极其心烦意乱。
“你晚上有没有加班?”
“没有。”
“我要吃烤肉。”
“行,带你吃,我的包在办公室,去帮我拿过来。”
“好嘞!”
泷光尚子轻车熟路地走进办公室,留下他和江源慎两人。
“那个,请问您不起疑心吗?”
泷光父亲笑脸盈盈地透过玻璃窗,看着在工位上拿包的女儿说:
“就算是假的也没关系,因为她考上大学后一定会离开,我也不可能出岛,陪她无理取闹地玩一下我也很开心,也不会丢了工作。”
江源慎细细地聆听着,这两人有着莫名的美丽,让他心头都为之一紧。
即便并不精致,也还是真情实感更得人心,人并不需要精心编造出来的虚情假意,这跟孩子眼中的「好父母」是一个道理。
可一想到朝空摇杏,江源慎的心情就很是复杂。
“哦,对了,梓川会回来吗?”泷光父亲突然问。
“嗯?您认识?”
“怎么会不认识啊,那家伙以前可吊儿郎当了。”泷光父亲的嘴角噙着笑容说,“虽然前些时间闹了大事还被赶出去了,但我相信他一定很快就会回来的。”
“你不讨厌他?”
“为什么讨厌他?有时候我还会感慨不愧是他,能轻易做出我做不到的事情。”
很快,泷光尚子提着一个腰包走了出来。
“这里都破皮了啊?”她的双指捏住包上摇摇欲坠的皮,直接撕了下来。
直接把她爸吓的不轻。
“你这样不是更破了!”
“再买一个嘛。”
“怀旧的男人不觉得很有魅力吗?”
“啊?这不是邋遢吗?”
“你妈就觉得我怀旧很有魅力欸。”
“她只是不好意思让你出丑而已。”
“真的假的?”
“假的。”
“哈,我就说,她很爱我喔。”
泷光父亲又一次无比阳光地笑了,他的笑容似乎未曾改变,永远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模样。
◇
泷光父女去吃烤肉,江源慎委婉拒绝了邀请。
他不想这么早回家,于是大白天毫无意义的来到没有打折的超市,毫无意义的买了一个白萝卜。
理由是它的形状太过涩情,是稀有品种。
他情不自禁地和朝空摇杏分享了这个涩情白萝卜,结果得到了她的好评。
「好棒!来找我!我有适合它的丝袜!」
「一定很色!」
江源慎坐上电车,再乘坐大巴来到朝空摇杏的家。
她的家和上次的一样,只不过和上次相比整洁不少,空气也变得格外清新,或许是花瓶里有小苍兰花的原因。
朝空摇杏本来在打扫卫生,见江源慎来顿时开心,把长袜,短袜,过膝袜,连裤袜都拿了出来,都是白色的。
“它或许不能穿连裤袜,包不住。”江源慎稍加思索。
“那短袜给它穿好了,我喜欢短袜。”
她一脸傻笑,还亮了亮穿着白色短袜的小脚丫。
白萝卜配上白色短袜,可看上去都像是美腿穿了过膝袜。
朝空摇杏手托着下巴,看着白萝卜说:
“江源你喜欢短袜吗?”
“只喜欢你的短袜。”
感谢低迷落、苍人、百万年书仙子、啊米浴说的道理aq、离东述、木竹樱的邮差、uusagi、yzyuick、书友20200816094156472、梦、如幻、书友20210710160041820、大墟烛龙、残夕离梦、notcare、乐与逍遥、w诩w、江、雏心奥里西斯、以雅以南、青空与地平线、丝袜奶茶只要丝袜、spher、米卷*5、终究一场大梦、书友20210704202301979、姬宫御子、手绘梨花、酷酷猫先辈、走马观花的龙儿、冰华not的月票,感谢大家的推荐和订阅。
(本章完)
91.每个人都嘶喊,为了......(3)
时间转瞬即逝,甚至快的让江源慎感到毛骨悚然。
在课间他会和朝空摇杏等人闲聊,有时会和清水健等一些男生去打棒球。
晚上回家会偶尔会黑泽怜爱通电话聊天,但聊的都是一些很莫名其妙,甚至可以说是毫无营养的话题——
比如如果肖邦还活着,他会受到世人敬仰吗?她和肖邦相比,哪个人的钢琴弹奏地更加美妙动人呢?
“肖邦会更强吧,他可是公认的乐圣,不管在哪个时代。”
“不可能,难道吸取了数百位钢琴家经验的我,会比不上一个百年前的人吗?最重要的是,我是天才,而且就算我的天赋比不上他,但我后天的资源也不可能比他差。”
“可是他从小就被逼着弹钢琴,弹错的时候还要被打耳光,你的父母不会打你吧?他很强喔。”
“我没被打是因为我没错,这也是我的厉害之处,而贝多芬被打了,这说明他有错,所以贝多芬没我厉害。”
“.是这样证明的吗?”
“不是这样证明的吗?我现在就弹给你听,不知道手机能不能听清楚,伱给我说我和贝多芬哪个厉害。”
不一会儿,黑泽怜爱的琴声从手机的听筒中流淌而出,她弹奏的是贝多芬的《幻想奏鸣曲》。
江源慎躺在床上惊讶的不得了,自己明白她天资聪慧又富有胆识,可亲耳听见她演奏的琴声宛如水晶般清澈,还是会大为感慨。
那一刻,他的脑海中冒出很好笑的想法,如果肖邦生活在这个时代,说不定还真比不上黑泽怜爱。
“哪个厉害?”
“我觉得你厉害。”
“我就说吧。”
“但只是我觉得。”
“那就够了,时间不早了,晚安。”
“晚安。”
江源慎无法形容这段时间的温度,但循环往复的日常让他感觉无比愉快,甚至在脑海中想让这样的生活永远持续下去。
然而,这种不温不热的日子也在不久之后迎来终结。
正如船见明里老师所说的那样,月考将近,全体的社团会停止活动。
而大废墟的岛民投票也提上日程,知鸟岛到处都装满了蒲公英种子的浑圆绒毛,宛如小小的神乐铃,蕴含着某种预感的声音。
仿佛只要大声呐喊,眼前安稳平和的绒毛便会在岛上沸沸扬扬,视野中的一切都染成纯白,光剩下孤零零的蒲公英草茎。
6月28日,月考的第一天。
早上,门铃响了,江源慎擦拭着嘴唇的奶渍,打开了门。
“我回来了。”
江源慎这才想起来,原来自己还有一个被赶出岛屿,在东京生活了两个月的养父。
眼前的中年男子戴着渔夫帽和黑色墨镜,白色短袖配灰色短裤。
江源慎想起小时候看的童话故事书,里面的人物不会变老,格林童话风的家具和装饰品总是毫无变化。
但他比自己记忆中来的瘦小了些,脸颊变得消瘦,眼袋上是厚重的黑眼圈,同时好像舍弃了之前的轻浮作风,变成了留着一头清爽短发的好男人。
可总是带着一副吊儿郎当的笑容,真让人怀疑他的本性是否改变。
这次他回来,是来记录大废墟开发投票的新闻。
“没表示?”梓川孝空一手握住行李箱把手,一手叉腰笑着。
江源慎不太明白他的眼中潜藏着何种感情,也不明白这次他回来到底有没有其他目的。
自己也没将静海深月在几天后要出岛的事情告知他。
“远道而来辛苦了。”江源慎侧开了个身位说,“路上没被人打吗?”
“或许我太像一个随处可见的旅客了,岛民怎么可能会打自己的衣食父母呢?”
梓川孝空一边揶揄地说着,便把行李搬了进去。
“你在东京做什么?”江源慎跟在他的身后,看着他把行李箱搬上二楼房间。
“以前的老东家收留了我,虽然现在的职位更像是打杂,但我也有空写一些关于知鸟岛皇后的新闻。”
“我从没看见。”
“不止是你没看见,大部分人都没看见。”
梓川孝空好像也有点因没成效而不好意思,挠了挠自己的脸颊说,
“社长不同意我将写的新闻放在自家报社上,说万一出了社会问题要承担责任,于是我自己创了个网站专门写皇后的文章,不过没有曝光率,说白了只是在无病呻吟罢了,虽然偶尔有浏览量,但大家都认为是民俗故事并未在意。”
他说起来这件事显得有些腼腆,不过仔细想想倒也非常合理。
江源慎单手插兜望着梓川孝空的背影,只见他弯起腰说:
“江源,我也必须要谢谢你,你能陪着她,我很高兴。”
听到他这句话的瞬间,江源慎的眼帘微微下垂。
自己并没有真正陪着静海深月,只是偶尔会去音乐教室和她说话而已,充当一个不是朋友的角色。
但至此一瞬间,江源慎又察觉到梓川孝空对静海深月生活在知鸟岛上深感内疚。
梓川孝空见养子沉默不语,顿时伏下了脸,语气消沉地说:
“要是我和她们一样有超能力就好了,但我只是个凡人啊,你能理解我心中那份不上不下,找不到归属的感觉吗?”
江源慎只是沉默地点了点头,他变成现在这副模样,恐怕是在无尽忧愁的夜里心力交瘁。
站在原地看着他来回走动整理了好一会儿,江源慎才转身下楼。
又在楼下待了好一会儿,静静地聆听着楼上传来的脚步声。
今天,是羊云辉映的大晴天,电车人声鼎沸,「禁止旅客」入内的栅栏不知什么时候起到处都是,在柏油路上投下长长的影子。
◇
铅笔,在答题卡上唰唰地流动。
碳素紧紧附着在草稿纸上的纤维,各种公式和推证呈现纸上。
教室内被难以喘息的缄默支配,监考老师忽然使劲呼出一口气,更是让现场的紧张气氛拉升高度。
不过,这种情况很快迎来终结。
时间来到考试结束的当天下午,各处都弥漫着终于解脱的气氛,甚至还有蒙对题目而感到窃喜的人。
但要和成绩普通的学生产生共鸣,对于江源慎来说完全是在强人所难。
女孩子们各自组成一个个小团体,男生们则不停地笑闹,
江源慎没有多做停留,站起身,窗外几许赤红,他按照大家的约定,前往了废弃铁厂准备7月2日要做的事。
来到那久山脉下的废弃铁厂,正蹲下身穿过栅栏时,突然听见了一声喊叫。
江源慎回过神,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是一只毛发黝黑的猫,它的脖子上挂着小小的吊牌,还是小番茄外形的。
它一看见江源慎便坐了下来,又发出了「喵~~」的奶叫声,那双布偶般的褐色眼珠凝视着他。
江源慎打量着它脖子上挂着的小番茄吊牌,一下子就想到了这是谁的杰作。
“好漂亮的猫。”
耳边又传来声音,侧头望去,是黑泽怜爱,她的手里还牵着狗绳。
她换下了白色水手服,穿着一件轻巧衬身的淡黄色连衣裙,圆润的胸部下方系着一条缎带。然而发出最醒目光芒的,是她的一袭黑长发。
在往下看,柴火正要往前凑用鼻子嗅黑猫,但因为黑泽怜爱拉着,黑猫始终端庄地坐着无动于衷。
“你来了?”
“嗯。”黑泽怜爱勾勒出一道笑痕的凝眸深处,闪动着对娇小之物的怜惜神色,“柴火的绳子先给我牵着。”
“你要摸它?”江源慎老实地接过绳子,趁机大摸了几把柴火的毛发。
黑泽怜爱双手沿着臀部的曲线捂住裙摆,夹紧双腿蹲下身,
江源慎有些错愕地望着少女,万万没想到,她的动作看上去莫名的涩情,可又有些纯情,两者竟然毫不冲突。
黑泽怜爱往前走了几步,没有皮带的高跟凉鞋发出清脆沁凉的声响。
她纤长的手指将脸颊的秀发拢到小巧的耳后,稍微缩了下肩膀,伸出手。
“喵~~喵~~”
她小声模仿猫叫以求回应的姿态过于好笑,江源慎没忍住说:“你觉得它听得懂吗?”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撇了她一眼,桃红色的唇瓣勾勒出危险的弧度,又从鼻子里冷哼了一声说:
“不然你过来给我叫,看它应不应你。”
“与其叫不如给它东西吃。”江源慎说。
“好像也是。”
黑泽怜爱从连衣裙隐匿的裙兜里取出一根宠物美味棒,准备撕开时看见了那小番茄吊牌,
“它不是流浪猫?”
“你才发现啊?”
“主人一定不是好东西,让它这么乱跑。”
“我记得柴火之前也被你搞丢了啊。”
“你说什么?”
“没、没有.我什么都没说。”
“汪——!”
黑泽怜爱脸上僵硬的笑容倏然收敛,还是撕开蟹味棒递出去、
挂着小番茄吊牌的猫步步挪上来,紧接着津津有味地吃起来。
“唉,不如跟我好了,一辈子都吃有喝。”
黑泽怜爱微微侧着头,一只手刚想伸出去摸猫的头,结果那猫突然炸毛,警告般地站起了身。
“小心点,它不太友善。”
猫咪的喉咙发出「咕隆咕隆」的低鸣声,江源慎立马就想起来这只猫是谁了。
就是当天晚上,他送静海深月回家时路上遇见的猫,当时静海深月还埋怨说一碰它就要被挠。
但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把这只凶猫给驯服了,江源慎再次深感她的过人之处。
黑泽怜爱被吓地缩回了手臂,随即眉头一皱,美丽的双眸正燃烧着被小东西反抗的怒火。
“真没得救!取悦不了人的猫活不了太长时间!”
黑泽怜爱看上去非常生气,狠狠地瞪着凶完就继续埋头吃蟹味棒的猫。
紧接着,她直接猫口夺食。
“不给不听话的猫吃,不如给我的柴火。”
黑泽怜爱见那猫抬起头对着她喵喵叫,以为是对方在服软,小脸竟颇有些得意,嘴角浮现透明的笑容,
“现在道歉也没用了,你一辈子也吃不到这么好吃的蟹味棒了。”
她转过身,对着柴火微微招手,舔狗心领神会,牵着江源慎就往少女的裙边跑。
黑泽怜爱将蟹味棒凑到柴火的鼻子前,但始终控制着它嘴巴的距离,视线的余光玩味般地看着猫的表情。
“不给你,我就算不给你,现在知道后悔了?我告诉你,没戏了。”
“你和一只猫计较这些”
江源慎甚至都在怀疑她是不是指桑骂槐。
“我给过它机会了,不珍惜是它自己的错,等我狠下心来它才知道机会不可重来。”
见她一脸高傲的模样,江源慎没忍住想挫挫她的威风。
“它之前是一只流浪猫,如果没猜错,这只猫现在是静海深月在养,她也被这只猫挠了不少伤。”
江源慎的话一下子让刚才的气氛烟消云散,黑泽怜爱倏然吊起眉梢,二话不说就把蟹味棒往柴火的嘴里塞。
“哼,就觉得,怪不得一身反骨。”黑泽怜爱对着一只猫露出冷笑。
然而猫哪里听得懂人话,似乎是忘不掉蟹味棒的口感,它踏着猫步扭上来,蹲在黑泽怜爱的脚边开始叫唤。
它的声音夹杂着焦躁和独特的娇弱,听起来好像快要哭出来了。
黑泽怜爱原本不屑的表情,顷刻间在猫的叫声下土崩瓦解,她抿着下唇别开脸,支支吾吾地说:
“我都说没有机会了,现在撒娇也没用。”
她的话语残留着几份孩子气的柔软和倔强,但仅此而已,就足以让江源慎不置可否地微笑。
然而猫这动物真的很会利用可爱,叫的声音更加颤动人心,黑泽怜爱的表情随即又出现了变化,眉头微皱,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着,眼中是不加掩饰的迷人烟波。
“算了,我心胸宽广,最后给你一次机会,我警告你,真的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以后不可能有了!”
她嘴上这么说着,又从裙兜里掏出本来是柴火的蟹味棒,撕开给静海深月的猫吃。
猫继续低头吃起来,黑泽怜爱以为没问题伸出手去摸,却又被猫喝了回去。
它真的很不喜欢被人摸。
“哼,别的猫改不了偷吃!你这只猫是一点人情都不懂!如果你是人!我一定往你头上来一拳!”
她嘴上这么说,但还是没拿走蟹味棒。
少女那副口嫌体正直的表现,江源慎只是笑了笑,当做没看见。
结果黑泽怜爱却发现了他在偷笑,微微眯起眼睛,嘟起下唇娇声呵道:
“在那边笑个屁啊笑,小心我揍你!快点走了!”
江源慎拉了拉脸皮,收敛起笑容。
“.好。”
(本章完)
92.每个人都嘶喊,为了......(4)
不知不觉间,棉絮般的浮云被浸染赤红、
琉璃色的傍晚已然逼近,两只乌鸦宛如夏季的黑色明信片,往山林飞了过去。
室内电风扇吹出的风变凉了许多,顾虑地吹过少女和他的发丝。
江源慎找了个靠门的座位坐下,向窗外遥望,能看见不远处的双津港口。
室内,坐着朝空摇杏和她的两个好闺蜜,黑泽怜爱则埋头抚摸着柴火的毛发,一副充耳不闻的态度。
小木桌上摆放着一盘有绿色点缀的小番茄,他忽然想起这玩意儿也叫圣女果。
静海深月轻轻扬起被夕阳染成蜂蜜色的长睫毛,双指捏住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
——皇后吃圣女?那知鸟岛的皇后是会变成圣女,还是知鸟岛的圣女果改名皇后果?
回过神,江源慎的视线从她的小嘴挪开,望向黑泽怜爱。
“如果登上了直升机,目的地在哪里?”
“只能在新潟。”
黑泽怜爱牵动着她薄薄的嘴唇,脚边的柴火毛发像狮子鬃毛一样披散,在阳光的照耀下熠熠生辉。
“在哪里都行,之后的事情我自己来。”静海深月说的郑重其事,让江源慎不敢轻易说话。
然而朝空摇杏却径直张开了口,身体微微前倾询问道:
“那请问之后您要去哪里呢?外面还有亲人吗?您这么漂亮,会遇到图谋不轨的人吧?没问题吗?”
江源慎不太明白她为什么会对静海深月使用敬语,但总比之前好。
静海深月望向朝空摇杏的视线趋于温和,唇间透着淡淡的笑意。
但她的表情寂寞得不了,像是一个即将离家出走,已经预想到自己会在陌生世界中迷路的女孩子。
“我拥有能活到成年的存款,同时我会找一个治安高的小区住下。”
“那学籍呢?不处理好的话,静海同学无法入学吧?”
朝空摇杏说这句话的时候,目光却是投向黑泽怜爱,仿佛在她心中只有这位东京大小姐才能解决这些大人世界的问题。
然而黑泽怜爱只是脱下鞋子,白皙可人的小脚踩在柴火的背上,漫不经心地踩踏着。
在少女脚下饱受践踏的金毛犬,老老实实地趴着。
“谢谢关心,哪怕没有教师我也能通过自学考入大学,真的不用再占用大家的时间了。”
静海深月露出了微笑,那是没有任何私欲的,清澈透亮的声音。
因为对于她来说,黑泽怜爱已经没有继续帮助她的理由,出岛后,两人就毫无关联了。
江源慎也终于察觉到,原来静海深月对麻烦各位这件事深感愧疚,只是未曾直白地说出口。
朝空摇杏凝视着曾经她一向厌恶的皇后,露出了极其悲伤的表情。
“一个人生活真的很难的.”
“.也许吧。”静海深月低着头,沉默良久。
室内看起来宛若深邃的海底听不见声响,蜜色的阳光照在桌面上,小番茄像是静谧的火焰一般,闪闪发亮。
江源慎忍不住希望出岛后,静海深月她还是能坚持自我,一如既往地喜欢吃小番茄。
然而泷光尚子此时却像是狂风中的树木,激烈地左右摇摆,然后双手交握在胸前,睫毛宛如蝴蝶振翅般颤动,故意扭捏柔媚地说:
“好啦好啦,静海同学离开了后,摇杏就能和江源你浓我浓了,不要再摆出一副难过的表情啦。”
黑泽怜爱的眉头一挑,踩着柴火的脚丫不自觉地使用,惹地柴火猛然睁眼,上半身直接弓了起来。
朝空摇杏小脸一红,瞪了泷光尚子一眼:“别再说这些古怪的话了!”
泷光尚子丝毫不顾及身边射来的冷漠且高贵的视线,对着江源慎以念台词般的语气说:
“啊!江源同学!摇杏是何等高贵的女孩啊!你会成为有资格当她丈夫的男人!神啊!在那之前请别让她嫁给别人!也别让你成为少女鄙夷的帝企鹅!”
江源慎嘴角一咧,视线却在恍惚间和黑泽怜爱对上视线。
本以为黑泽怜爱会投来愤怒不已的目光,结果两人在对上目光的片刻,她便逃似地低下头,故作细心地踩着柴火。
江源慎抬起手揉捏鼻子,和她对上视线的瞬间莫名地感到兴奋,难以冷却。
在惊讶的同时,不知为何又有些释然。
一想到如果遵守和黑泽怜爱的约定,两人便会前往东京上学,他就感到现实很魔幻。
这个东京大小姐对他的感情已经十分明显,而且她的身材与个人魅力无比出众,自己说不定会渐渐地接受她。
可是到时候带朝空摇杏一起去了,那自己又该如何呢?
他曾经「抛弃」过朝空摇杏,现在已经不可能再「抛弃」她了。
虽然自己不认为是当初离开知鸟岛是「抛弃」,但这定义不需要得到两方的承认,只要一方承认是「抛弃」,那便是「抛弃」。
在两相矛盾的感情夹缝中,江源慎自然无法集中精力下定决心,或许保持现状是最好的办法。
“暂停!”朝空摇杏没有察觉到他的神色,只是伸出手捏住泷光尚子的脸说,“伱为什么总是让我当众难堪呢!”
“唔唔——或许我出乎意料的有烦人的才能——!好疼!”
“你这有什么好骄傲的,听上去完全就是贬义词!”
“奇怪了,我可是把你对热恋少年的内心情绪表现的十分完美呢。”
“不用你表现出来。”
“可这样大家就不懂你的心情了!”
“传达的太过分只会影响大家的心情啊!”
朝空摇杏反驳的时候都是一脸羞涩的模样,偶尔和江源慎眼神交汇,她一下红了脸,急忙扭开头。
“最近——”江源慎为了缓和气氛,声音有些尖锐,“伊藤华堂学长有来找你吗?”
静海深月微微歪着头,柔顺的发丝沿着她的脸颊滑落:“为什么他会来找我?”
“我有些放不下心,他不是会缠着你吗?”
“我最讨厌那种人了。”
静海深月又捏起一颗小番茄放进嘴里,她似乎没来得及合唇,汁水趁机从她樱色小唇边流出。
她故作无事地伸出樱嫩的小舌头舔舐了下,随即长吁口气说:
“华堂学长很奇怪,他似乎是热血的漫画看多了,总以为有能力和义务去保护我。”
江源慎依旧疑惑,思考片刻之后说:“与其说是以为有能力和义务,难道不是因为你们两人从小认识吗?”
“你知道这事——?”静海深月有些难为情地嘟起了嘴,辩解道,“他只顾倾泻自己的情绪,我和他说话很麻烦。”
结果黑泽怜爱却突然不屑地冷笑一声:“总比某些人从来不倾泻情绪的好。”
“你在说江源同学吗?”静海深月疑惑地把头给歪了十五度角。
“我?”江源慎指了指自己。
泷光尚子认同般地点点头说:“这一点我深有体会!”
“黑泽同学,在你眼里我不倾泻情绪的吗?”
面对江源慎的质问,黑泽怜爱只是单手托腮瞥了他一眼,不再说任何话。
◇
不知道要待多久,一直到柴火不听管教地在地上尿尿,众人才告别离开。
金毛的尿在室内又冷又臭,可是它那表里如一的纯粹感情,却让所有人讨厌不起来。
江源慎本来要和朝空摇杏一起回家的,但静海深月主动提出让他送回去。
似乎意识到是最后一次,就连黑泽怜爱也没有反驳什么。
傍晚,是铁轨的落日与大海的晚霞,伸出手,似乎能与天空的最后一道红霞握手道别。
江源慎凝望着身边那朵毫无瑕疵的白云,她身上有着雏偶少女独有的纯洁与端庄,如散了的蒲公英绒毛漫羽在天空中。
“出岛后,我准备去北海道。”
静海深月的侧脸像饱饮了玫瑰酒,醉醺醺地涨溢出光和彩,让人惊讶地不敢眨眼。
江源慎突然觉得连落日都颤动了两下,以极其轻快的弹跳,悄声无息且水波不惊的姿态入了水。
是天色在变暗。
“札幌?”
他想起了东京的高中老师,在那里的体育比赛里得了第一。
“那里怎么样?”
“听说全年平均气温是5c到12摄氏度,但它是一座内陆城市看不见海。”
——札幌的人看不见海,到底是有多可怜啊。
“那我能一年四季穿薄毛衣的,比起衬衫,我更喜欢毛绒,短裙也可以不用穿了。”
静海深月对能不能看见海,持着无所谓的态度。
“但那里能种小番茄?”
“或许不能,它发育的适宜温度在20c到28c,种子的发芽比这些还要高5c。”静海深月的小手抵着下巴说,“那我不去北海道了,福岛行,鹿儿岛也行——”
“你真随意啊。”他忍不住笑道。
“因为还无法实践,随意是想当然的事,你不也说骨灰要去海王星?”
“.”
江源慎被她理所当然的话给说的哑口无言。
因为临近超市的打折时间,两人便又前往了超市。
江源慎无法理解,她明天就要离开了,难道还打算带些吃的东西走?
“你要买东西吗?”
他这么一问,静海深月扭头看向眼前的超市打折员,总算眉开眼笑。
“没有,想着最后给你一点特权福利。”
江源慎这才想起来,作为知鸟岛皇后的静海深月,在岛上的全部消费统统免费。
但碍于脸面,他也只是买二折物品,买的不多,全部是吃的,充当今晚的夜宵。
“如果是一个人的,是不是买多了?”静海深月看着他提着的篮子。
“他回来了。”
“.”她的眼眸中闪过一抹光亮,但只是轻轻点头。
在收银台薅了皇后的羊毛,江源慎却不知怎么,总是开心不起来。
真是奇怪,他以前能为抢到二折商品而高兴一晚上,而现在却对免费得到的东西毫不心动。
两者竟然会有如此差别,江源慎对此感到不舒服,难道是自己太过矫情?
“江源同学,你以前的学校都穿什么衣服?”在晚风的吹拂下,静海深月的长发随之舞动。
“就是笔挺的西式制服,挺好看的,女生是黑色短裙,刚好到膝盖上面的位置,白色西式衬衫。”
“黑泽同学穿的一定很漂亮,真好啊,我水手服都快穿腻了,从小穿到现在。”
“你想穿的话,我可以寄给你。”
“算了,我们以后还是不要联系的好。”
“你觉得我会烦你?”
“你要这么认为我也没办法。”
“你是不是很少看电视?这句话经常成为情侣间的吵架缘由之一。”
“他们大概只是想随便找个借口闹腾。”
“这语气搞得像你恋爱过一样。”
静海深月一听,似乎对此不知该做作种反驳,只是微微皱着眉头。
沿着当日送她回家的路线走,已经没有了那只黑猫。
在黄昏与黑夜相接的暗紫色空气里,她呼出了一口温热的气息。
“我快到住所了。”
她的这句话仿佛是在告诉江源慎即将到家,提醒他离开以免被人看见。
但她并未和他的身形离开半步的意思,始终并肩保持着半米的距离。
“行,那你走吧。”江源慎停下脚步留在原地,指着来的方向说,“我往那里回去。”
静海深月却有些困惑地歪着头,手捏住精致的鼻梁埋怨道:
“有人说你过于感性,可你现在真是不会这么迟钝吧?”
“呃?什么意思?”
江源慎愣了会儿,正好奇是谁如此说自己的时候,她像是无可奈何地倾吐了口气。
“唉。”
这份叹息宛如拂面风,让江源慎的思绪宛如野草萌发。
他恍然大悟,原来静海深月说的「我快到住所」了,并不是想让他也早点回去的意思,是在提醒他换个方向走。
“那要去哪里?”
“嗯?你家?”
“我家有人。”
“.蠢,我说的是你以前的家。”
江源慎这才明白,她想去大废墟走走。
现在是晚上七点,天色还未变成太古,而是涂抹了摸不着的群青色。
两人来到大废墟,映入眼帘的是一片寂寥,没有了阻挡物,风在废墟上肆无忌惮地喧嚣。
静海深月坐在残垣断壁上,抱着蜷缩着的白皙双腿,低声喃喃道:
“好奇怪,我感觉我现在的人生承载了庞大的故事,可为什么我总感觉自己是空荡荡的罐子呢?”
江源慎却被她的话语惊住了,他不是很明白这番话中的个中真意,可是听起来却莫名悲伤。
一阵狂风吹过,少女伸开双手,肆意呼吸,风压吹动着她的刘海和美丽的裙摆,柔顺的长发像黑夜的触须。
她没能追逐到落日与晚霞,此时却能张开双手拥抱了风的自由。
(本章完)
93.每个人嘶喊,都为了......(5)
七月二日。
早上八点,炙热的太阳就在天上爬得越来越高,阳光照在玻璃上破碎成万千金色碎片。
窗外躺着的那久山,像一个巨大的不知名动物剪影,无比湛蓝的天空怀揣着云朵,顺着风往新潟的方向游动。
“你知道吗?把腌萝卜和砂糖放在嘴里,然后细心的咀嚼,你便能从中感受到很奇妙的体验,反正我是感受到了,你也来试试吧!”
梓川孝空用长辈似的眼神盯着江源慎,当看见他流露出「异端」的表情时,噗嗤一声笑了,
“这就是所谓的人生辛酸,而且这样对身体好,我说的不会有错。”
“不明白伱在说什么。”
江源慎没去理会他,本想给终于回来的他做些好吃的,但既然他爱吃那个,那么自己就随便喝点了。
“我的意思是,虽然现在不妙,但将来说不定是美好的,所以啊,我要学会把腌萝卜也吃下去。”
江源慎拿出奶茶关上冰箱,瞅了他一眼说:
“就算我这么做了,生活也不会马上变得美好,而且经常这样吃的人更主观的原因是因为穷,而且这其中大部分人甚至一辈子都穷下去,得不到美好的回报。”
“诶?你在批判真理吗?”
“诶?批判的难道不是现实吗?”
“诶?是这样吗?”
“诶?不是这样?”
两人面面相窥,紧接着梓川孝空嘴角露笑,站起身走到客厅的桌子前,从抽屉里取出几张纸。
“这是什么?”江源慎看着他伸过来的纸张。
“我托好友办了下,这是回到东京的转学手续,当初只顾着一股脑地把你拉回来,没有考虑你的感受,现在也该轮到你自己做决定了。”
眼前的中年男子总是笑嘻嘻的,然而江源慎却只是皱了皱眉。
“真是自作主张的人。”
“你说的是谁?”
“当然是你,在东京的时候我就没打算去外面参加补习班,学校的社团活动就已经够了,你却强行让我学这学那,自己却在电脑面前啪嗒啪嗒地打字,悠闲地喝着饮料,发表对某件事的看法,真是一个人在爽。”
“你的天赋出奇的好,我做的这些难道你不满意吗?”
“相当不满意。”
“那我想清楚了,今后都让你自己决定。”
梓川孝空端正的脸上,浮现出可疑的微笑,
“黑泽小姐平时是个高傲的人,但是和你在一起后就变得小孩子气了,真可爱。”
“.”
见江源慎不说话,梓川孝空一脸的「我全明白」的表情。
“行了,我乔装打扮一番就去社区中心馆,你什么时候过去?”
“时间是早上十点,我洗个澡就过去。”
“行,到时候记得不要和我打招呼,要是被岛民发现是我,我说不定会死。”
听着他满是调笑意味的话,江源慎忍不住咧了咧嘴。
一定是他主动和公司说过来的,现在又摆出一副担心受怕的模样。
见梓川孝空踩着规律的步伐上楼,江源慎把奶茶热了热。
是当天利用了静海深月的福利买来的大瓶奶茶,非常奇怪,有一股桂皮和生姜的味道,还有点印度奶茶的味道。
不一会儿,梓川孝空的脖子挂着摄影机,戴着渔夫帽和黑色墨镜,甚至还戴了个白色口罩。
“走了!”
“嗯。”
看着他在烈日下离开的背影,江源慎感觉那个人好像要溶解在夏风里了。
◇
搭上公交,社区公馆要从这里坐到第八站的公交站牌附近。
天气很热,所目睹过的正常世界,如今宛如海市蜃楼一般在江源慎的眼前摇摆,海上的粼粼波光,宛如是从沸腾的锅底喷涌而起的金色气泡。
公交抵达站点,江源慎一走下车,心脏的脉动就在加速,头脑开始发热。
不知为何,今天的心情并不开朗,却也找不出让他郁闷的点。
“小慎。”
有人正在等他。
少女穿着奶油色的衬衫,布料上的白色线条,如同蓝天之中的航迹云,系腰百褶裙如同街边的蒲公英,随风摇摆。
她的声音,仿佛是早上散着桂皮香味的奶茶,暖意缓缓地渗透到身体的每个角落。
朝空摇杏走过来,裙摆随着每一步而翻飞,每当黑色的乐福鞋踏在地面上,影子便随之拉伸。
宛如孤独地在夜晚森林中彷徨的驯鹿,和一直等待着他的恋人少女,在篝火前相会了。
“天气太热了,我们先进去坐着吧。”江源慎说。
“小慎,出了什么事吗?”看着心不在焉的江源慎,朝空摇杏有些担忧地说。
“没事,昨晚熬夜没睡好觉。”
“真的假的。”
“假的,我担心你今天的裙子这么短会有意外。”
朝空摇杏露出暧昧的笑容,手指捏着裙摆说:“放心啦,我里面穿着安全裤。”
“不信,除非你给我看。”
“不要,我又不是像尚子那样的变态,会当街掀起来。”
“她会当街掀裙子?”
“我只是打个比方。”
朝空摇杏摇晃着在阳光下稍显茶色的短发,奶油色的衬衫内,饱满更加华丽。
江源慎打趣般地说:“那回家就能给我看咯。”
朝空摇杏的喉咙忽然抽动一下,红着脸低下头说:
“那行吧”
她透露出的语气有些许柔软,像吃面包一样咬一口,有种稚嫩的味道。
“.”
骤热的空气灼烧着两个人的皮肤,不必刻意压抑兴奋,脸颊会自然而然地通红一片。
“怎么倒是你呆住了?”朝空摇杏红润着脸颊投来疑惑的视线,少女从下而上的眼眸分外迷人。
“啊,抱歉,没事,走吧。”
“真的?”
“总之别在意,我没什么想法。”
江源慎闪烁其词,拍了拍她的肩膀随即往社区公馆走去。朝空摇杏在身后跟上。
社区公馆相当于一个老年人活动所,并没什么出奇的地方。
此时已经有不少人在馆内待着了,大多都是上了年龄的大人,恐怕江源慎在这里是唯一一个未成年的。
“啊~~~空调好舒服~~”
在没人的角落,朝空摇杏的手伸进脖子后,一脸舒畅地撩拨着短发,最后还抓住裙摆往大腿内侧扇风,似乎是因为有出汗。
明明已经被冷气包围,但热气还是悄无声息地在江源慎的体表弥漫,真不清楚她是故意的还是天然呆。
“大堂在那边吧。”
江源慎望向了一处大门,门口正有人坐着登记,已经排起了队伍进场。
来到工作人员前,上报了姓名和曾经的住址,江源慎便走了进去,和朝空摇杏找了个角落空位坐下。
“我好紧张。”朝空摇杏的食指抵住嘴唇,直直地看向前方。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江源慎这么说着,一边寻找着静海雅人的身影,“你有看见镇长?”
“还没有。”
“尚子她们呢?”
“已经在放送部了,就等你发消息。”
顿时,吵闹如波纹般扩散,从四周传来类似悲鸣的声音,一个穿着灰色西装的中年男子,出现在大家眼前。
静海雅人的脸上露出笑容,银色眼镜框下的眼眸环顾着大堂,从中看出他满溢的自信。
工作人员把横幅拉开,江源慎的目光从左到右扫过——
「知鸟岛大废墟开发公民投票」
终于,静海雅人发现了江源慎,知性而冰冷的瞳孔,透过方框银边眼镜看向他。
朝空摇杏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像是觉得尴尬,又或是不敢直视。
“坐在这里的都是知鸟岛的岛民,接下去我们的投票将采取匿名的方式——”
静海雅人挑了一下眉头,不苟言笑地盯着江源慎,话里透露出不由分说的语气。
江源慎微微皱眉,他不可思议般的对投票专注,似乎和这个人所说的一样,不会去阻拦静海深月的事情。
——可到底是为什么呢?
“现在通知尚子吗?”
“不用,既然他在这里,我想等到投票结束。”江源慎摇摇头,是时候让大废墟尘埃落定了。
这时,一个如树影般消瘦的老年人坐在江源慎的前面,当他转过头瞥了自己一眼时,差点呆住了。
没有丝毫喧闹,只是静静坐着的人,是当日说要大闹一番的中野爷爷。
当一个「不正常」的人去模仿「正常」时,带给人的感觉永远是「不正常」,江源慎深感于此,不仅目瞪口呆。
中野爷爷突然间嘟嘟喃喃地开口说:
“我只是觉得大家都忙得不可开交了,所以太过认真的事情,我觉得也没必要继续下去了,你们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反正我永远是少数派。”
尽管江源慎很能体会他的心情,但想了想,还是不开口回应他。
◇
静海深月双手抓住吊环,身体随着电车行进一晃一晃。
她带着棒球帽和口罩,只流出披散于腰肢的长发。
黑泽怜爱丝毫不感到害臊地坐在位置上,太阳伞放在被黑丝裤袜包裹的双腿上,端庄而优雅的坐姿,吸引不少人的注意。
她双腿膝盖的朝向,是和静海深月相反的方向。
两人在车站见面后便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却能极其默契地上同一辆电车,还在同一个站点下车。
黑泽怜爱迈开脚步,轻松地跃过黄线,这里临近双津站,车厢被吐得空空的。
“黑泽同学,我能知道你在想什么吗?”
静海深月望着黑泽怜爱的双腿眨了眨眼睛,流泄而下的黑发,把她的耳鬓挡住。
黑泽怜爱的口吻中带有些疑惑,她转过身,单手叉腰语气不善地说:
“这你也能做到?”
“做不到,所以我出口问你。”静海深月跟着停下脚步,声音平静。
“那我不想告诉你。”
静海深月迫不得已地点点头,但还是开口说:“黑泽同学你这么有个性,为什么还会来这里?”
“批评我?”黑泽怜爱不满地吊起眉梢。
“倒不如说,我觉得黑泽同学你的性格很强,能做到很多事情。”
“为什么?”
“只要跟你相处一段时间,任何人都会有感觉的。”静海深月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如太过耀眼般落下眼皮。
黑泽怜爱的眼皮跳了一下,她按捺不住张开的嘴唇,可到头来什么都没说。
两人又一路沉默地往田园报社的机场走去,赝品般的蓝天,正冷冷地俯视着。
——终于要从这里消失了。
静海深月这么想着的时候,听见背后传来脚步声,还有肺部因渴求氧气而发出的剧烈喘息声。
“呼、呼——深月,你、你要去哪里——?”
高大的人影出现在眼前,人影渐近,光束照亮那张脸。
是伊藤华堂。
他瞪着眼前的两个少女,声音当中不知为何带有怒气:
“你到底要瞒着我去哪里!”
“伊藤,你还是没有改变。”静海深月凝望着眼前脸色涨红的伊藤华堂,“是静海雅人告诉你的?”
“你只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要离开知鸟岛!”伊藤华堂做了个深呼吸。
“呵,哪里来的狗。”
黑泽怜爱双手抱臂,撩拨着长发冷声嗤笑道,
“她去哪里关你什么事?摆出一副她是你的姿态给谁看?你这种人就是在点心屋里抽中奖品时赠送的粗点心,真多余。”
伊藤华堂的脑袋里好像有信号灯在一闪一灭,内心有可怕的风暴在扩大。
“岛外的臭婆娘!我和深月说话关你什么事情!给我滚一边去!少在这里给我摆架子!”
黑泽怜爱脸上的冷笑倏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宛如毒蛇探物般的冰冷,澄澈的漆黑双眸里,浮现出令人不寒而栗的光芒。
然而伊藤华堂却全然没有发现少女的怒意,只是继续对着静海深月神情严肃地质问道:
“深月,我听镇长说你要出岛,是真的吗?”
静海深月以深邃的眼睛盯着他,小脸清冷,漠不在乎地说:“伊藤学长,我想去哪里和你无关。”
“有关!”
伊藤华堂一边痛苦而紊乱地喘息,一边几近哀求地说道,
“深月,只有在知鸟岛上我才能和镇长一直保护你!你可是雏偶少女,万、万一你在外面出了意外”
“真令人恶心,我看见你这样的人就想吐,擅自给自己压上一个守护人的恶心借口,碍事!”
抱着不想和没必要的人浪费时间的想法,黑泽怜爱压抑着内心的愤怒,罕见地握住静海深月的手腕,
“跟本小姐走,我看谁敢拦你!”
“不行——!”
伊藤华堂迅速朝着她奔去,带着充血发红的双眸,张嘴喘息,像是黑泽怜爱要带走他的心脏般。
他伸出了大手。
(本章完)
94.每个人都嘶喊,为了......(6)
结果,眼前出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当伊藤华堂的大手要抓住静海深月的瞬间,黑泽怜爱垂下的刘海间露出眼神凌厉的双目。
她的手敏捷地擒拿住伊藤华堂的手腕,另一只手抵住他的肘关节,接力往下压。
是合气道的正面三教,伊藤华堂似乎没想到一个少女竟然会这种招式,整个人猝不及防地跪俯在地,关节被死死地摁压在背后。
“唔——!”他用力咬着嘴唇,咬的几乎流血。
黑泽怜爱毫不留情地把他的胳膊往后拧,惹得伊藤华堂大叫起来。
他脸色涨红,额头和后颈满是汗水,似有刀在刮着血肉:
“好疼好疼!住手——!”
“你还想怎么样?难道就这样让我折断?”黑泽怜爱依旧占据主导地位,语气阴冷。
“.深月,我只想求你留下来,难道我认识你这么久,连这个都无法传达给你?”伊藤华堂痛苦地眯起眼睛,盯着静海深月薄薄的嘴唇。
不管在何时,她依然如水莲花般文静优雅,明明看起来触手可及,却又远在天边,令人有种愿意为她献出一切的疯狂。
他愿意每天为其浇花施肥,驱赶走所有想一亲芳泽的蚊虫。
但如果纯白的水莲花想随波逐流,毫无预兆地消失,那绝对不行。
因为她如同皇后一样深有魅力,拥有不管走到哪儿,都会有随侍在侧的崇高意志。
而只是个普通岛民的伊藤华堂,不可能送她贵重的珠宝或者昂贵衣服,更不可能带她去豪华的别墅参加派对。
他当然没办法眼睁睁地看着静海深月离开知鸟岛。
因为她出岛后,自己没法保护她。
未来她的身边,可能会有个能做到一切事情的男生。
静海深月白皙纤细的手指互相摁压着,他的喉咙像坏掉的笛子一样发出咻咻的声音,清晰地落入耳中。
“我不想引人注目,也不想受他人尊敬,更不想去做什么极其有意义的事情.”
乌黑的长发披散在静海深月的肩上,低垂的纤长睫毛,把淡影散在澄澈的眼眸里,她的喉头微微震动,继续倾吐道,
“我只想成为一个正常人,伊藤你不会懂的。”
此时正因痛苦而喘息的伊藤华堂,却觉得静海深月对自己说话的模样显得非常神圣美丽。
黑泽怜爱一脸不屑,蹙起高傲的眉头:“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我没时间陪你们在这里晒太阳。”
“伊藤,我不清楚你和镇长间有什么奇怪的共识,但请你不要来阻拦我。”静海深月有些担忧地说道。
“你再继续纠缠下去,本小姐就把你的胳膊弄折!”比起静海深月的好言相劝,黑泽怜爱的警告就显得有用多了。
伊藤华堂咬紧嘴唇,再次陷入沉默。
“说话!一股汗臭味!”黑泽怜爱的脸上满是嫌弃,束缚他手臂的力道扩大。
“呃!.嗯.”伊藤华堂的神色带点失望,努力地从灼热的喉咙里挤出一句话,“深月对不起,我没什么才能。”
静海深月没有回应,只是单手抱臂说:“黑泽同学,我们走吧。”
黑泽怜爱像甩掉鞋底的泥土般,甩开伊藤华堂的手臂。
他表情僵硬地坐在炙热无比的柏油路上,像一只掉进油锅,却无心逃生的蚂蚁。
两位少女往田园社的方向走去,唯有黑泽怜爱会时不时回头,以防他又突然冲上来。
“你会合气道?”静海深月冷静地说道。
黑泽怜爱却能从中听到些许的讶异,她扬起樱色的唇,高傲地挺起胸部,故作无所谓地摆手说:
“蠢货才会一个人来到这个破岛上,除非她是个技艺傍身的天才。”
她这么说着,视线在街边寻找着什么,忽然加快了脚步。
“你等我一会儿。”
静海深月停下脚步,看着黑泽怜爱快步走到自动贩卖机前,买了一瓶纯净水。
以为是要喝,结果她只是拧开瓶盖,不断地清洗着双手。
亮晶晶的水滴从她的双手洒落,溅落在地面上。
水流在阳光的照射下形成一汪金色飘带,没有一丝波纹。
黑泽怜爱觉得一瓶不够,又买了一瓶,继续冲洗。
浸过水的白皙双手,显得光滑无暇,宛如粉白糯润的春笋。
“要我借你手帕吗?”
“我自己有。”
“是吗?”
在这样的对话中,黑泽怜爱从裙兜里取出一块水蓝色的手帕,擦拭着双手。
“喝什么?”她细心地把手帕折好放进口袋,对着静海深月说。
“.”静海深月愣了会儿,随即脸上浮现淡淡的笑容,“乌龙茶。”
——果然,大家都是温柔的女孩子。
黑泽怜爱又给自己买了一瓶纯净水,静海深月以为她又要洗,没想到这次是用来喝的。
来到田园社的报社机场,偌大的方形水泥地上正停着一架直升机。
几名工作人员,正来来回回地从直升机上搬下箱子。
静海深月的身体逐渐放松,紧接着皱起眉头忧心地说:
“我真的不需要付点钱吗?”
“你现在说这些?”黑泽怜爱微微歪着头,有些不可思议地凝视着她。
“因为大家都不轻松。”
有些忧愁的静海深月似乎真的在提议付钱,取而代之的感觉,是可以继续留在这里的安心感。
黑泽怜爱抬起手捋着头发,撇了撇嘴。
“随便你了。”
“请问大概要多少钱?”
“就是从这里到新潟的价钱。”黑泽怜爱随口搪塞,迟钝了会儿又继续补充道,“算新潟到两津港汽船的价格。”
静海深月的小手抵住下巴,困惑地问:“价格是多少?”
黑泽怜爱被她问住了,喉咙微微蠕动,就差将「这你也不知道?」说出口。
她故作无所谓地撩拨着黑长发,后颈毫无防备地从襟领处完全露出来,埋在头发下的小巧耳朵,带上些许红色。
“快船一小时,六千円。”
“好。”
静海深月点点头,鼻子轻轻一嗅,发现身边少女的黑发有甘甜橘子的香气。
什么时候起,她和江源慎的是同一种味道。
◇
中午十一点。
“接下来宣布匿名投票结果——”
“大废墟开发,现场投赞成票的有97票,反对12票,弃权23票——”
“异地线上投票结果,138赞成,无反对,无弃权——”
“赞成总票数235,反对总票数12,弃权总票数23——”
“赞成总票数过半,我宣布大废墟开发通过,即日起划入政府工作,接下去的合同会以纸质的形式与各位签订——”
台上,静海雅人真诚的视线环顾着岛民,他逆光的脸浮现微笑,背后的荧幕上极其简陋地闪着数字。
一瞬间,掌声雷鸣,周围有悲有喜,但更多人发出雄壮的喊声。
大废墟只要开发了,按照镇长的承若,他们少不了就业甚至创业的机会,如此欢喜可以理解。
恰时,静海雅人的视线宛如研磨好的刀尖集中过来,江源慎只是默默地承受着那道锐利的目光。
而坐在前面的中野爷爷的肩膀却在上下大幅起伏,口不断地吸气呼气,额头泛汗。
“中野爷爷,您没事吧?”朝空摇杏敏锐地察觉到了异常,顿时绷紧眉头,身体凑前询问。
“没事.丫头我和你说,我赞成了.我赞成了,我真的赞成了.”
中野爷爷颤颤巍巍地站起身,面露痛苦,如同被苛责的犯人在吐露罪行。
江源慎的胃部一紧,心跳得快从胸口迸出,哪怕中野给他带来的气氛颇为压抑,但他的心情并没有悲,也没有不解。
“摇杏,和尚子说准备一下,可以发警报了。”
“好。”朝空摇杏掏出手机,像小孩一样缩起身体发出信息。
江源慎的视线刚从她身上挪开,眼角的余光便捕捉到了一个高瘦的身影。
“你竟然真的投了赞成票。”
静海雅人坐在离他两个空位的位置上脸上带笑,翘着二郎腿,十指交叉,摆出一副自然的态度。
他听上去无意的话语却猛地刺痛江源慎的心,冷汗暴出。
“不是说匿名?”
“只是给一些老头留下些面子而已,谁赞成谁反对,我一清二楚。”
江源慎的手握紧,喉咙却在干痛。
一想到倔强的人抛下坚守的意志被他玩弄在鼓掌中,江源慎的心中便涌上不甘,可对此却毫无办法。
静海雅人故意瞥来视线,望着朝空摇杏说:“朝空家的女儿,你的父亲现在有给予你补偿吗?”
“和你无关。”江源慎的口吻颇显怒意。
朝空摇杏的小脸一凛,张开小嘴说:“我不需要任何补偿。”
“哦,那你今后可要打起精神好好生活,你的父亲已经没救了,他在很久前.”静海雅人摆出一副关怀的模样。
一想到这个衣冠禽兽又在挑拨朝空摇杏的情绪,江源慎便冷冷地打断了他。
“不要在这里挑拨情绪了,而且我们不是来和你聊天的。”
“确实.”
静海雅人微微张开嘴,对着江源慎露出温和的笑容说,
“大废墟的事情你放心,我会尽力给予你最多的补偿,毕竟你的妹妹也躺在下面,接下去的每天都要被人踩,不给你钱说不过去——”
一阵恐怖的感觉,宛如尖锐的冰箭,从江源慎的头顶贯穿到脚底,让他一下子停住呼吸。
朝空摇杏的表情迥变,顿时换成了一张遇见丑恶生物的厌恶神色。
“你给我闭上嘴巴!这种话你也说得出口!”
她朝着静海雅人发出怒吼,宛如他说的话语,是在残忍践踏着她那寸柔软的心田。
静海雅人却又突然带着歉意,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真抱歉,最近烦人的事情太多了,惹得我不太会说话江源,你不会生气和黑泽小姐告状吧?”
“小慎别回他,我们走!”朝空摇杏恨不能接受的涨起脸颊,气鼓鼓地起身,拉着江源慎就要走。
江源慎感到喉咙和耳根都热得像是有火在烧。
他极其机械性地侧过头,死死地盯着翘着二郎腿的静海雅人说:
‘静海,我真的可能会在某一天废了你。”
这句话冰冷得连江源慎自己都忍不住打颤,就像无情挥打在空间中的寒冰鞭子。
朝空摇杏都吃了一惊,低头望着他。
唯独静海雅人的脸上噙着苦笑,无所谓地摊开双手说:
“所以说年轻人要好好控制住情绪,现在可是法治社会,我是活生生的人啊。”
他的话音刚落下,顷刻间,警报声像是从海底钻出来一样,冲上天空开始叫唤,音量充满爆发力。
警报声简直像是在宣示自己是知鸟岛上最有爆发力的声音,将鸟鸣、风声、海浪声等全部吞噬。
窗外,那久山脉每隔百米的警报塔正闪耀着猩红的光芒。
“警告,在东京东北部的福岛地区正发生地震,知鸟岛即将受到波及,即将发生七级及以上大地震——”
“请全岛居民以及旅客,请迅速就近撤离至空旷地区避难,应急科人员请尽力维持秩序——”
广播里传来的声音是泷光尚子的,她的声音还不太成熟,但是高频率的警报声却无比真实,让岛民来不及心生疑惑。
“这里是知鸟岛政府放松部,我是泷光井上,重复——”
“在东京东北部的福岛地区正发生地震,知鸟岛即将受到波及——”
终于听见了熟悉稳重的声音,岛民们的步伐终于加快,各年龄段的人都快速往就近的避灾点走去,街道上终于涌现出了不安分的骚动。
知鸟岛上建设有很多的公园和广场,在应急情况下都属于避难区域。
“现在发警报按理地震早来了,难道是深月在等我们吗?”
静海雅人的眼眸流露出温和的光芒,语气显得无比真挚,
“她和她母亲一样为人着想,太令人着迷了。”
他穿着整整齐齐的西装,让江源慎感到热的同时,又感到露骨的厌恶。
“小慎,我们快点走!”朝空摇杏恨不得马上离开这里。
江源慎跟着她走出去,社区公馆前就是一个大广场,停在这里就可以。
此时已经有很多人在这里待着,仿佛气温都上升了好几度。
但很快,不少岛民就开始郁闷了,警报一直在响,但是所说的地震还没来。
“到底怎么回事?都十分钟了!”
“我就说吧,那么久没地震了,怎么可能突然来一个那么大的!”
“地震呢!地震呢!我裤子都没穿就跑出来了!结果就这吗!”
人头攒动的广场上喧嚣一片,伴着悠长刺耳的警报声,不断地刺激着所有人的感官,甚至有人准备回家。
江源慎还以为出了什么意外,拿出手机时,正好看见黑泽怜爱发出的消息——
「我们快要离开知鸟岛了」
他松了一口气,抬起头的瞬间,却和出来的静海雅人对上视线。
那个人的眼眸格外阴沉,站立的姿态宛如高傲的野生动物般,笔直地望向自己。
“江源——!”
静海雅人突然大声呐喊,
“我劝过你们了!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江源慎还没反应过来他话中的深意,结果身体突然往右边挪动,差点没站稳。
他以为是自己中暑有些站不稳,结果发生广场上的人,都宛如海草般在左右摇摆,重心不稳的人直接摔到在地。
江源慎的脸色倏然苍白。
目睹的一切都在吱吱作响,楼房宛如裁种许久的巨大植被,在朝夕之间被无形的大手一把摧毁。
人们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哪里都在摇晃,伫立在山脉上的警报塔如慢镜头一样,一点一点地倾斜。
知鸟岛的躯体,重现五年前,到处都开始撕开丑陋的伤痕。
回想起那一天,便有一种天翻地覆,全世界都陷入黑暗的恐怖感朝自己袭来。
是大地震。
(本章完)
95.每个人都嘶喊,为了......(终)
地面仿佛着了火,反射出油一般沸煎的火焰来,山脉的碎石,从那久山的坡道滚落,沉甸甸地掉进海里,溅起数米高的汹涌波涛。
何止是人在摇晃,整个知鸟岛都在摇晃。
人们的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可摇晃的太过剧烈,人们要么跪在地上,要么站在原地互相搀扶。
哪里都不能去,只有这里是最安全的地方。
社区公馆的墙壁上出现了一道巨大的裂痕,宛如一条死寂的暗色河流从屋顶奔腾而下。
蒸腾、窒塞、酷烈、闷热,简直要把人的底细胞和纤维,像社区公馆的墙壁一样,颤抖而碎裂了。
人们大口喘气而惊惧的同时,也会吸入空气中的尘埃。
突然,靠近双津港集落的部分房屋着起了火,海风把火带过街道和树丛,火长风势,风增火威。
「一切都是你们的错。」
静海雅人的话还在耳边,让江源慎暗揣恐惧,心脏和知鸟岛一样,极其不安的在狂跳。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为什么静海深月出岛也会引发大地震?她的「代价」为什么会如此庞大?难道她是说谎?
可现在根本来不及思考,人们的惨叫声和动物的吠鸣,再次从四面八方席卷而来。
朝空摇杏的小脸满是惊恐,她紧紧抱住江源慎,脸紧紧贴着他的胸膛。
“小慎!为什么会这样!现在大家要怎么办——!”
她话音落下的瞬间,远方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巨响,眼前出现了一副令人难以置信的景象。
只见知鸟岛的西边小岛,宛如一块茶绿色脆饼,被人用力一掰,硬生生地碎成两半。
西岛上的植被分崩离析,屹立的电塔也倾斜凄惨地坠入海里,被割裂的岛屿露出了暗黑的土壤岩石。
海浪毫不留情地吞食着岛屿的碎片,缓缓沉积在肚子里,如此倾吐好几次,终于,负面情绪被释放出来。
高达五米的波涛混杂着各种杂物映入眼帘,冲进双津港,肆意地摧毁着一切。
“喂!西岛上有人吗!”
“完了!我们都要死了——!”
“妈妈!妈妈!”
“我、我不想死啊!我真的不想死啊!”
耳边传来撕心裂肺的呼喊,江源慎用力咬着嘴唇。
那一副光景相当凄惨,如同人间炼狱,天空却依旧碧蓝。
人心并非今日的天空一样晴朗明快,而是一踏进去就会越陷入越深,终究无法自拔,还充满了令人惊恐的绝望。
人类畏惧大自然的威力,只能消极承受它的肆虐。
这场可怕的地震到底会扩大到什么程度,江源慎都完全猜不出来,自己只能和岛民躲在这里,等待地震结束。
这一刻,他再一次在心中怨恨自己没有能力。
恰时,一道刺耳的女生尖叫声传来。
在社区公馆的三楼窗户,有一个小女孩正匍匐在窗口,哭着对楼外避难的人大声呼喊。
“妈妈!你在哪儿!妈妈!”
当众人发现楼房里竟然还待着人的时候,顿时惊慌不已,不少人只能无助的在原地拍打双腿。
“为什么里面还有人在啊!”
“谁赶紧进去救一下!”
“不行!你没看见公馆的墙壁都开裂了吗!这快要塌了!太危险了!”
“难道就眼睁睁的看公馆塌了把她压死吗!”
人们的争论愈发激烈,小女孩的哭喊声愈发刺耳,然而震感丝毫不减,目之所及全身灾难。
咚——!
伴随着小女孩惊恐的尖叫,公馆的一侧轰然坍塌,砂砾粉尘宛如厚重的棉纱布,势要覆盖眼帘。
江源慎的心脏被紧紧拽住,勒紧到极限般的疼痛,连同仿佛被抛弃在崩溃之中的恐惧,像怒涛一般袭来。
望着在三楼的小女孩,那黑色瞳孔里闪烁着强烈的痛苦和绝望。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想起了江源京子,那天太阳也很炙热,风也很大。
她也会哭着喊自己吗?现在类似的场景出现在眼前,自己能保证同样的事情不会发生吗?
在她要消失时,自己也会呆呆地看着吗?
“我不想死啊——!”她收缩的瞳孔边缘渗出泪水,不停地大声的咳嗽。
江源慎受到天启般的冲击,全身冒汗,呼吸紊乱。
——别想这些事了!
他松开怀里紧紧抱住的朝空摇杏,站起身在众人的眼中冲进社区公馆。
“江源——!”
朝空摇杏就连呆滞都来不及,望着他的背影发出了令人心碎的喊叫。
她下意识地想跟着跑进去,结果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拉住。
转过头,看清人的时候,她傻住了。
“摇杏,我求伱不要进去,我只有你一个人了!”
映入眼帘的,是气喘吁吁的朝空政宗,他浑身上下散发着浓烈的鱼腥味,似乎是一路奔跑过来的。
眼前的中年男子一脸的哀求,他的表情分外真切,动容地令人放心警惕。
然而朝空摇杏却对此感到不寒而栗。
——为什么?为什么现在要冒出来?为什么事到如今才说这些话?
她的喉咙轻轻颤动,哀伤且决绝地甩开朝空政宗的手:
“可我只有小慎了!”
朝空摇杏甩下哀愁着脸的朝空政宗,转身便要朝着公馆跑去,结果又被一个人拦了下来。
眼前高大的身影是静海雅人,他摊开双臂,以示禁止通过。
“回去!我不允许!”
朝空摇杏却不理他,径直要往里走,结果却被静海雅人死死地拉住胳膊。
“我说了!不允许你去!”
“那你为什么不拦小慎!偏偏拦我!”朝空摇杏抬起头,双眼满是泪水,“你根本就不知道他对我多重要啊——!”
静海雅人的脸上忽然掠过一丝动容,但很快,他紧绷着一张脸,握着她手臂的力道不容放缓。
“朝空,带你的女儿离远点!”他对着身后的男人说。
“摇杏,我求你了,回来。”
朝空摇杏想挣脱,但哪里能抵得过一个成年男子的力道,手臂上被握出触目惊心的红色手印。
“快放开我!小慎——!”
静海雅人无动于衷,朝空政宗也跟了上来。
“你去也解决不了什么!”
“我可以帮他挡东西!我的身体被砸几下不会有事的!”
“胡闹!”
无可奈何,最终她哭着哀求:“
“求你了镇长,放开我.求求你了”
静海雅人只是别开视线,一言不发。
◇
所有放在柜台和架子上的东西掉了下来,到处都是碎裂开痕的瓷砖地板,片片锋利,让人寸步难行。
整座公馆都吱吱作响地扭曲了。
江源慎一跑进公馆便往楼梯上跑,刺耳的玻璃破碎声持续传来,还有墙壁轰然倾倒的巨响。
头顶上时不时地坠落零碎的小碎石,江源慎却对此毫不在意,抬起手臂护住头,咬牙切齿地往三楼赶。
通过走廊,挂在墙壁上的画框被倾倒的墙壁砸烂,身侧房间里被割裂的沙发露出棉絮填充物,里屋混乱不堪。
“妈妈——!呜呜呜!”
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小女孩趴在窗前嚎啕大哭。
她从衣裙里伸出的双臂和双腿,甚至脸颊上都被刮出好几道血口,地上的玻璃划片在反射着夺目的光。
江源慎大步跑过去,什么话都没说,立刻蹲下身手搂过她的腿窝,抱起就往楼下跑。
女孩倒也乖巧,伸出细细的手臂,紧紧搂住江源慎的脖颈,小巧的脸庞靠在他胸前轻轻啜泣着。
白色的小手指触及到肌肤的瞬间,可以感受到她的手指就像冰柱一样冷。
“好怕,我好怕.!”
她用坏掉的嗓音哭喊,然后就在弥漫灰雾的空气里剧烈咳嗽起来。
江源慎的脑中此时没有其他的想法,只是咬着牙,肾上腺素飙升,全神贯注地往楼下冲。
“小慎——!”
来到楼梯间,耳中正巧听见了朝空摇杏撕心裂肺的喊叫声,就连风都不遗余力地吹起他满是汗水的刘海。
原来公馆的外墙,已然坍塌大半,他一出现,外面的人都发出不明不白的呼喊。
好像一切都很结实,在即将抵达二楼时,江源慎的脚突然踩空,他的表情在那瞬间有些惊愕。
不是踩空,是二楼的楼梯间宛如计算好的一般,在江源慎即将踏上的瞬间坍塌,让他硬生生地从高处跌落。
“啊——!”怀中的女孩发出惊恐的声响。
瞬间,身体撞击地面,闷声承受了巨大的冲击,体内的器官在顷刻间剧烈动荡。
好像要把全身都割开似的,脑中无法思考。
江源慎用力握着怀里纤弱到似乎要碎掉的肩膀,心中祈祷般的不停呼喊——
「求求你了,无论如何!请回来吧!」
他不想说这些话,但是,祈祷却停不下来。
右腿被锋利的石头撕裂出了一道深红的口子,血流如注,伤口深得露出了骨头。
眼帘沾染了水渍,他原以为是汗水,结果流到嘴角浸入唇内时,是浓浓的血味。
江源慎忍耐涌来的疼痛躺在碎石上,无法睁开眼睛,溅起的灰尘沾上肌肤,身体无法动弹。
不可思议的是,明明周围的声音很多,但江源慎什么都听不见,宛如热闹非凡的大海,在顷刻间干涸。
“快!快!”
“现在能随便动他吗!”
这时,有人冲在最前,朝着众人大声怒吼:
“一群没长进的家伙现在还在犹豫?!不抬他离开就更不可能活下去了!赶紧帮我一起抬!”
一些人愣住了,因为那个人是被赶出岛的梓川孝空。
为什么他会在这里?
然而还来不及思考,就有几名大人冲了上来,和梓川孝空一起,把躺在一楼不知死活的江源慎抬出来。
“女孩没事!”有人喊道。
朝空摇杏的表情就像散了架一般疲惫殆尽,她的眼睛里,脸庞上,浮现出剧烈的绝望、痛苦,和近乎呻吟的哀嚎。
一一滴滴晶莹的泪水,像是雨点一般落在地上。
她的双手紧紧握住江源慎的手臂,头埋地低沉,用随时都会中断的声音低吟着:
“拜托了谁都不要来打扰我了.不要再把小慎从我身边抢走了.不要!”
无计可施的恸哭,与绝望,如同无尽的深渊。
她仿佛身体变得愈发透明,自己像公馆坍塌时形成的浑浊之雾,要被风吹散了。
◇
“静海!你竟然骗我——!”
黑长发少女的声音变得激烈而尖锐,她的双手紧紧握住静海深月的肩膀。
黑泽怜爱和静海深月两人正在新潟港的上空,知鸟岛的大地震超乎预料,此时新潟市也乱作一团,警报声不绝于耳。
静海深月的心脏噗通噗通地狂跳,捏住裙摆的手渗出了汗水。
自己欺骗了他们吗?绝对不可能,自己这些年十分克制,根本不可能积攒那么多的「代价」。
然而眼前知鸟岛的景象却无比真实,席卷的波涛正冲刷着知鸟岛沿岸,此时都不见双津港的轮廓。
就连西岛都已经坍塌到不成模样,根本容不得她过多的解释,一切尽是苍白。
“江源他们还在岛上!要是有事!我一辈子都不会放过你——!”
黑泽怜爱索性揪起她的衣领,双眸里满是怒火和绝望。
一想到可能会见不到,她的胸口就会痉挛般地疼痛,无法呼吸。
静海深月的长发被风吹的凌乱,她望向远方,那里是新潟,是福岛,是猪苗代湖,是宇都宫,是东京。
而再回头望去,是陷入地狱的知鸟岛,小到可怜。
——我真的一辈子都离不开知鸟岛了?难道雏偶少女一辈子都要待在这里?
静海深月的神情宛如人偶般空洞,忽然又侧过身,动作飞快地擦了擦自己的脸。
接着,她直勾勾的凝视着黑泽怜爱,看见少女的眼睛有些发红。
“抱歉,我赶紧回去。”静海深月垂下眼帘,双眸上又覆盖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不用你说!我已经让他马上回去了!”黑泽怜爱顿时怒上眉梢,“亏我们相信你!你就这样欺骗我们!我就知道这个岛上没正常人!”
黑泽怜爱毫不留情的谩骂让静海深月沉默不语,她只是目不转睛地望着陌生的西岛,和她的心灵一般拼凑不出形状。
然而此时飞行员却不识好歹地来触霉头。
“小姐,现在回去很危险!我们最好直接降落在东京!然后给社长发消息!”
“我说回去就回去!没听见吗!”
飞行员被黑泽怜爱的样子吓到了,保持着僵硬的表情,往知鸟岛的方向开。
(本章完)
96.两位知鸟岛的雏偶皇后
双津港口失去了轮廓,在地平线上只冒出一座灯塔,。
而代之的是漂浮着各种杂物的深蓝色大海,甚至能看见卷上陆地的海鱼,正在做出死亡跳跃。
海上的天空碧蓝无际,划过地平线的云彩洁白如初。
静海深月的耳朵里,听见了潮湿的风,费力的呼吸和直升机螺旋桨的声音不断混合。
知鸟岛曾经遭遇过一次大地震,在那一次之后,岛上大部分的建筑都被建成框架式结构,可以抵抗六级左右的地震。
就算遭遇了级数更高的地震,房屋也不会出现整体垮塌的险恶状况。
而现在,眼中的房屋都破损大半,沿岸屋子的都已经浸泡在水里,虽然海水有褪去的迹象,但失去的已无济于事。
大多数的窗户玻璃都破碎了,被撕成条状的窗帘在地震的余韵中摇曳。
碎木、衣物、电子产品、书包与教科书、自行车等等都散落在各处,夏日的阳光像灯光照耀着新废墟,有一种奇怪却令人毛骨悚然的新鲜感。
黑泽怜爱见原本喧闹的海势突然停止,大海仿佛闪烁着虚伪的温和光辉,似乎对它刚才的发怒并不承认。
“地震是不是停了?”她一脸惊愕地问。
嘈杂清脆的风声卷入耳朵里,静海深月沉默不语。
她的大脑都被焦虑和无尽的孤独麻痹了,一种不甘放弃却又无可奈何的感觉传遍全身。
地震警报的蜂鸣器声逐渐消失,知鸟岛似乎正在慢慢恢复平息,路上已经有岛民壮着胆子回家取东西。
“.我下降了!”飞行员喊道。
所幸田园社的机坪没有被破坏,两人重新站在了知鸟岛的土地上。
蓝色的颜色,潮水的味道,晒黑的混凝土
这一切和知鸟岛如此相似,几乎令人沮丧。
黑泽怜爱拿着手机一脸焦急的来回踱步,最后急地直跺脚,用罕见的哭腔音喊道:“我联系不上他——!”
静海深月情不自禁地大口呼吸,甚至有尘土溜进嘴里,导致她剧烈地咳嗽。
最后她冷静下来,环顾四周,泥沙伴着石头将道路掩埋,原本挂在头顶的电线杆无序地埋在其中。
大地震会带来火灾、水灾、生命线工程破坏、城市功能瘫痪。
现在的知鸟岛,恐怕已经落入了这种情况,让信息无法及时传达。
“黑泽同学,我们现在先去社区公馆,江源他们应该在那里。”
“我一定饶不了你!”
黑泽怜爱眼眸红润地瞪了她一眼,语气愤怒到甚至迷失了自己的感情。
正当两人准备快步离开时,在机坪的出口处,突兀地站着一个女子。
没人知道她什么时候站在这里,待了多久,她在这里简直就像一个外来物,可是形体却如此清晰,以至于让人无法假装没看见。
然而黑泽怜爱根本懒得去看其他人,就连静海深月也只是浅浅地瞥了一眼,以为是来这里避难的岛民。
可仅仅在那一瞬间,她和那个女子的目光交汇。
“——?”
喧嚣的风声远离,仿佛周围的一切都变成了慢动作,强韧的血脉联结,正不断编织着她和那个女子。
静海深月倏然停下脚步,脸上露出无比惊愕的表情,视线渐渐被冰封住。
端庄站立的女子身材高挑,白色连衣裙和黑长发在惨绝人寰的破碎背景下飘扬,单薄的布料勾勒出她消瘦身材的轮廓,金色的光线映衬着长发。
那成熟且富有魅力的嘴角,正噙着一个薄薄的微笑,宛如暗夜时分的残月。
黑泽怜爱见静海深月突然顿住,往日中的那张清冷小脸呆滞不已,像极了看见某种事物而陷入思想漩涡的模样。
——现在怕又有什么用?
黑泽怜爱根本不想和这个罪魁祸首多说话,转身便往外面跑去,她还有想见的人。
静海深月独留在这里,全身动弹不得。
风在两耳内翻卷,裙子哗啦哗啦地翻腾,少女隐约看见自己被风吹乱的长发。
“深月。”
柔和温柔的声音在呼唤着静海深月的名字,白裙女子迈出轻盈的步伐,踏过砂砾和花草。
静海深月整个人惊呆在原地,全身的感官都在颤栗,唇上贴了发丝,她都没有捋开。
那人呼唤的声音明明无比温煦,宛如有温煦的水流淌过指尖,再沿着薄薄的血管淌过全身。
可为什么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要变成泡沫,迸散开来。
白裙女子盯着她,眼中荡漾着怜爱和期待,她的手轻轻抚摸上静海深月的脸颊。
“深月,我就知道你不会抛下我。”
静海深月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只是双眸轻颤地望着她。
那是多美丽的一双眼睛,就像深埋在岩石下的水晶,富有光泽且迷人。
静海深月感觉自己在谁的梦境里,被她所不熟悉的规则支配,不能顺利地前进。
“怎么会.”
回过神来,静海深月的脚往后退却一步,难以置信地喃喃张口说,
“你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眼前的女性,正是她的母亲夜见寻栞,上任知鸟岛的雏偶少女。
在五年前的大地震,她就从众人的视线中消失不见,大家都认为她在大地震中死去了,就连静海深月都对此深信不疑。
最重要的是,她得到了雏偶少女的力量,这便是母亲死亡的最佳证明。
然而眼前出现的绝美女子,却把她的妄想扼杀的一干二净,宛如魔术师的大变活人戏法,令人倒吸一口冷气。
夜见寻栞向前迈出步伐,能透过衣裙窥见她长腿的轮廓,线条修长优雅。
她宛如抱住珍爱之物般抱住静海深月,声音宛如是从海底升腾而上的气泡:
“深月,我一直在知鸟岛啊。”
静海深月的呼吸戛然而止,太阳的光线明亮得令人发指,她的大脑一片紊乱。
——她身上弥漫着熟悉的味道,到底是哪儿的?
“什什么叫做你一直在知鸟岛?”静海深月的双臂平行于身体,她浑身唯有站立的力气。
夜见寻栞的手指伸进静海深月的长发,浅浅地吸一口气说:
“自从做错事情后,我就一直没离开知鸟岛。”
静海深月不太理解其中的意思,直到她继续开口说,
“因为,妈妈要为曾经离开的过失赎罪啊。”
“——!”
面对这太过突然,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态,静海深月终于迷失了感情。
她挣脱开夜见寻栞的怀抱,往后退了好几步,甚至没站稳踉跄了下。
抬起头,再次仔细观察,终于发现在女子左眼下方完美的位置上,有一颗美丽的黑痣。
绝对没错。
惊讶、麻烦、困惑、亲切感宛如颜色板上的调料疯狂地调和在一起,最终揉搓成连她都无法解读的模样。
“为什么你不告诉我!”
静海深月的脚步虚浮,感觉头晕目眩,明明小时候对她爱护有加的母亲就在眼前,她的大脑却始终不想承认。
夜见寻栞微微垂低眼帘,那张白到冷色的脸失去笑容,凝望着她说:
“因为大家对我满是抱怨,让我根本不敢出来,也只能放弃了。”
静海深月的手扶着额头,她说的话为什么自己无法梳理?明明心中有太多的事情想要询问,比如她为什么会活着。
可喉咙却被噎住一般不出任何声响。
“我就知道你不会离开的,深月。”
夜见寻栞微微眯起眼睛,睫毛的缝隙中透出空洞的光芒,
“不要为你出生的土地而感到羞耻,知鸟岛和大家因你存在,以后和妈妈永远待在这里,好吗?”
某个来自血脉的声音,开始在静海深月的耳朵里,赋予她存在的意义。
寒气从四周蔓延而来,仿佛化成冰霜爬上静海深月的肌肤,照在脸上的光芒也冷得刺骨。
忽然,她立马回过神。
——只要时间倒流,哪怕只是在前一天,甚至在今天早上,一切都能逆转,什么都能恢复如初。
想到这里,满怀希望的静海深月阖上眼睛,想触摸到与知鸟岛的连接线,想一根一根地重新连接起来。
在祈祷之时,有人温热的额头紧贴着她的额头,同时耳中听见了那人的话语。
“深月不行的,我也是知鸟岛的皇后,光靠你一个人是不行的。”
静海深月的手指轻轻颤抖,仿佛受到了强烈的冲击,意识突然模糊了,和知鸟岛建立起的线路,都被挑断了。
“我……不行?”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我不是拥有力量的皇后?
夜见寻栞的手指轻轻揉捏着女儿的耳垂,轻声说:
“你的祈祷我都能知道,哪怕你成为皇后以来只有两次,我依旧知道。”
蕴含着潮湿的风,吹拂着两人的黑发和衣衫。
静海深月像坏掉的玩具,被她的手肆意抚摸,最后,夜见寻栞忽然皱起眉头,露出苛责女儿的表情:
“深月,你好自私,为什么要和妈妈做不一样的事情,为什么你会变得这么自私啊?”
“——?!”
静海深月全身瘫软无力,她亲口和江源慎说过自己无比自私,可从母亲的嘴里说出来,为什么会不愿承认。
在她印象里,母亲是一个心思细腻,极尽温柔的女子。
有什么好东西,她总想让自己先吃,要是受到了很痛的伤,她也会默默承受。
她的温柔让自己觉得残酷。
“你还小,需要妈妈的管教”
夜见寻栞那双白皙修长的手,宛如抚摸婴孩般,抚摸着静海深月的背部,
“不要想着回去了,就让时间继续流动下去吧,妈妈陪你一起承担后果。”
——继续.流动?我来承担后果?
面对这无垠至虚无的甜蜜,她感到无所适从。
“深月,不要再想离开了,如果你再走了,留下妈妈一个人真的很孤独,因为我一辈子都要留在这里了啊。”
夜见寻栞的语气中带着哭腔,几滴冰冷的泪水,滴落在她的脖颈。
静海深月的手触碰到她的白色衣裙,传来了些许粗糙的触感。
和以前一样,明明是知鸟岛的雏偶皇后,她却从未穿好的衣服。
静海深月深刻地感知到了一个事实——
现在的知鸟岛,已经不是她一个雏偶少女就能决定未来的知鸟岛。
难道是因为她和母亲的身上,流淌着同样的血液?
突然间,不在应该出现的地方诞生了些许异物,那是静海深月许久未曾拥有过的。
是热,在她的眼眸深处,涌现了泪水的热度。
她在知鸟岛的生活,仍在继续,没有停息。
◇
折断的电线杆、堆积如山的小车、散落四处的玻璃碎片,燃烧过半的衣物,都像精致的模型般清晰可见。
大部分的街道都被破坏开裂,甚至有的已经被泥土覆盖,令人寸步难行。
黑泽怜爱只感觉身体愈发火热,似乎不久就要融化一样消失在空气中。
从田园社的机场一路往上跑,还全部都是上坡路,黏着鞋边的泥土越来越多。
她已经许久没有过这么重的运动了。
他人会在哪里?还会在公馆吗?有多大概率?我是不是该直接去他家?
脑海中像有一团沸腾的开水,不断地冒出自我审问的气泡。
在只会徒增烦躁的碎碎念下,黑泽怜爱的双眸始终朝着满是碎石的柏油路,光是抬头看向前方还有多远的功夫,她就不争气地崴了脚。
“疼——!”
黑泽怜爱的小脸露出痛苦的神色,发丝沾上汗水紧紧贴在额头。
她痛得受不了,直接蹲下身拿出手机,发现这里没有一点信号。
眼前的路不知道还有多远,路上险阻不断,哪怕已经有岛民上街开始奔走互助,她都没有出口呼喊。
一股无助感涌上心头,黑泽怜爱何曾遭受这种委屈,紧紧咬了下唇,红肿着眼睛大声埋怨:
“早点和我走就不会有这些事情了!为什么从来都不听我的话!一直搪塞我!我讨厌死你了!真的讨厌死了——!”
“黑泽同学!”
突然,一道声音突兀地从前方响起,只见两个人正小心地往她这里来。
黑泽怜爱看向来人,是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
为了不让她们看见自己这幅狼狈模样,她忍着疼痛站直了身,故作抹去脸上灰尘的姿态,擦去眼角的泪珠。
(本章完)
97.无能的我,与无私的皇后
“当地时间十一点二十三分,东瀛新潟以北海域发生里氏8.1级地震并引发海啸,目前还未接收到人员伤亡信息——”
“地震震中位于新潟以北的知鸟岛,震源深度达18公里,东京有轻微震感——”
“知鸟岛地震导致岛屿往东南方向水平位移,中部海底下沉六米,尖阁湾海底上升五米,西岛即将消失在海面——”
“热闻!知鸟岛又起八级大地震!彻底引发恐慌!网络诱发「知鸟岛?黄泉岛!」论,东瀛商人力促在岛退资——”
“地震局因预警系统未能检测到地震波而致歉,对因此感到不快的人,特别是知鸟岛的受灾群众感到非常抱歉,随后集体低头鞠躬,局长下跪15秒致歉,表示预测的技术依然存在限制——”
“大乌龙!舆论反转!岛民证实警报塔提前发出警报!在地震前近乎十分钟抵达避难地点!居民安然无恙!表示预警预报的发送十分完善!地震局未对此做出回应?!”
“知鸟岛皇后再起争议,带来庇护?还是灾难?”
“首相对知鸟岛大地震表示关切,助力灾民早日安居,并对当地镇长静海雅人优秀的避难行为表示欣赏——”
◇
头顶上,星星闪耀着光芒,星空灿烂地令人发指,让人怀疑太阳未曾落下。
江源慎仿佛在一团混合物的天空下行走,眼前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水泥路,实在漫长到不可思议。
至今在他人生中遇到过的,毫无疑问是最长的路。
两侧是各种房屋,但全部被埋葬在深绿色中,大多数的屋子都损坏大半。
儿童玩具,书包,被褥,锅碗瓢盆等等宛如战利品般被植被缠住,让人怀疑这到底是不是艺术家的作品。
他的视线不断地窥视着两侧的房屋,自身不停地在街道上行走。
无论走了多远,还是一如既往的景象,尽管凉风徐徐,阳光也好,风声也好,尽是虚空。
怀揣着无尽的孤寂和不安,他加快了脚步往前走,全身却像引发了痛苦的疾病般,热的惹人不快。
走了不知多久,随即看到有一栋熟悉的房屋,就像神秘的呢喃自星空浮现,缠绕着屋檐的植被收回触须黯然退场,露出一张门。
四周充满水气及新绿的味道,各式各样的野鸟愉快鸣啼。
江源慎的心脏猛地跳动一下,这栋房屋他有印象,是自己住了十一年的家。
大脑似乎已经丧失思考的功能,他迫不及待地走到门前,握住门把手。
打开门,放眼望去,是无比整洁的和室客厅,桌面上只有一盘水果,是火红的小番茄。
“京子!”
一道稚嫩的声音从他的右下方传来。
江源慎侧过头,发现一个男孩拎着袋子,细心地蹲身脱下鞋摆放整齐好,穿上拖鞋往里走去。
他的脸部轮廓鲜明而清秀。
——我?
“京子!你起来了没有!”
「他」一边走到厨房,一边发出焦急的声音。
此时,楼上传来一道充满稚气的回应:“我早就起来了!”
“下来帮我。”
“不要。”
“不要没饭吃。”
“我有中菜阿姨!”
“我们已经给中菜阿姨添了不少麻烦了!总之快下来!”
「江源慎」打开电饭煲,把晶莹剔透的米饭倒进锅里,蹲下身从橱柜里打开煤气开关。
听见火焰从无到有的声响,一簇火焰在锅底肆意燃烧。
“摇杏姐说过,不懂得疼爱妹妹的哥哥不是好哥哥~~”
江源慎往声音的方向看去,一名小女孩正双手趴在楼梯的墙角,只冒出头盯着「他」看。
她穿着松垮的白色衬衣,黑色短裤,头发是及肩的黑色短发。
“.”
眼前的景象是如此的熟悉,江源京子的衣服大部分都是朝空摇杏长大后不能穿的。
因为朝空摇杏从小就跟着江源慎在外面瞎跑,裙子行动很不方便,她也就很少穿了。
这导致江源京子也很少穿漂亮的衣裙。
江源慎难以置信地望着她,窗台上的风铃在叮当作响,充满海风的气息,正慢慢摇晃着窗帘。
京子的呼吸,神态,动作,甚至跟随摇杏而留存的及肩短发,都是那么鲜明。
“今天就随便吃点。”「江源慎」比她大一圈的手,正拿着勺子炒着饭,炒出粒粒米香,“去把我买的火腿切了。”
江源京子的双眸闪闪发亮,像只撒泼的兔子凑上前,打开袋子:
“今天有火腿!好大!和我的手臂一样粗!”
“不要全切了,只切三分一,剩下的放冰箱,以后再吃。”「江源慎」的语气颇有些沉甸甸。。
然而江源京子哪里管这些,嘟起嘴抗议道:“我吃的完。”
“不关吃不吃得完的问题,是一次性用完太奢侈。”
“可、可是火腿拿去保鲜冷藏后,味道就不好吃了!”
“拿去炒出来的味道是一样的。”
“唔”
江源京子小小的喉咙里发出细细的呜咽声,随即拿起一边的绿色小矮凳到「江源慎」的身边,站上去。
她握住火腿肠,用小刀切开封口。
「江源慎」瞄了她一眼说:
“用刀小心点。”
“放心,我已经不是八岁的小女孩了。”
江源京子细心地用刀尖抵住塑料封膜,接着像撕开某个生物的衣着般,露出其中鲜美的肉,燕发出甜腻的气息。
“我的食量也不是八岁的小女孩了.”
她啐了口唾沫,偷偷瞄了眼身边的「江源慎」,在他还未反应过来之前,拿起刀直接切下一半。
“京子,我不是说了切三分一?”听见刀落在粘板的声响,「江源慎」看了一眼惊愕地开口。
江源京子却一直在下刀,把一半的火腿都切成几毫米的薄片,唯恐会被她哥施展魔法拼接回去。
“可这不就是三分一嘛?”她故作疑惑地说。
“这一看就是二分之一啊?你已经九岁了,应该学过才是?”
“诶嘿~京子数学不好嘛,现在知道啦,原来这是二分之一。”
“.”
江源慎感觉到全身的疲劳和精神压力,宛如是放在太阳底下的糖果,渐渐融化。
心情突然冷静下来,天气如同收音机里的人宣称的一样晴朗。
「他」在炒饭里放入江源京子切好的火腿,再翻炒几遍就盛进碗里。
再淋上番茄酱,用汤勺的背部往中间一压,往四处涂抹开来。
这对江源慎和江源京子来说,是相当简单且便宜的饭菜,热量和价钱都极具性价比。
吃完热气腾腾的炒饭,「江源慎」的手里出现了一个蓝色的小卷尺,江源京子乖巧地站在靠近楼梯的墙壁上,那里有歪歪扭扭用黑笔写上的身高刻度。
“大拇指踩住。”
“京子大拇指踩住。”
量尺不断拉出的声音掺杂在两人的呼吸声里。
“1米32。”
“我才长了2厘.”
江源京子的话语还未落下,湛蓝的天空里忽然堆叠起厚重的积雨云,像漂浮着一颗巨大的炸弹。
顷刻间,四处尽是喧嚣。
之后的事情,仿佛都记不太清了,回过神来,他正站在巨大空旷的地域。
幽深的草丛覆盖,被积雨云遮挡的天空下,是静谧的废墟。
万籁俱寂的终末世界里,仅剩蝉鸣。
过了一会儿,江源慎才发现自己的衣服破烂不堪。
房屋坍塌成了废墟,印有身高数字的石墙格外显眼,知鸟岛上,有无数的乌鸦在围绕着哇哇叫。
在此之前,江源慎多多少少还有侥幸,可望着眼前的场景,他才终于有了「啊,原来京子真的死了」的感觉。
◇
现在是早上,一个陌生的房间。
江源慎瞬间意识到,他藏在很温暖的被褥里,像浸泡在温水里的毛巾一样。
他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白色的墙壁,西边的窗像个画框,容纳着风光。
靠窗处有一个木桌,上面的花瓶里放着多花梾木,风吹进时,白色的花儿随之摇摆身姿。
——果然是做梦,静海怎么可能会做那种事。
梦境本该是最不应该去的地方,可却让人永远留在那里。
然而感慨之余,悲哀却占据了上风。
江源慎挣扎着咽下内心涌起的啜泣,在眼角处,干涩的泪水宛如凝结成沙。
大地震发生了,而且情况似乎很糟糕,静海深月应该已经将时间回溯了吧。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再次阖上双眼,在内心轻舒了口气,可紧接着,他愈发感觉不对劲——
等等,为什么自己又会记得?
难道
江源慎愣愣地望着这个房间,空气中弥漫着药物的独特气味,在门外的走廊上,正巧能看见墙壁上悬着一副「耶稣」像。
思绪停止了,他就像一条装睡的鱼,徒睁着眼睛。
难道静海深月出岛了没有回来?
可他马上就将这个假设剔除掉,如果静海深月真的离开了,那么大地震恐怕会一直持续才是。
“小慎——!”
忽然,门口突然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只见朝空摇杏正一脸疲惫地望着他,脸上却充满着喜悦。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的音调太大了,立马又压低说,
“你都睡了两天了,真的吓到我了.”
朝空摇杏一边说着,一边蹲在床边,像一只等待主人苏醒的宠物般注视着他。
江源慎刚想说话,头便传来一阵剧痛,他忍不住抬起手扶住额头,就连右腿都有蚂蚁爬的瘙痒感。
朝空摇杏的脸上露出苦楚的神色,她并不知道江源慎具体哪里难受,只是因为看见他难受,自己也难过得要哭了而已。
“医生说你有比较严重的脑震荡,需要多静卧,少说话少走动。”朝空摇杏的小手捏住他的手指,想用力却又怕他疼,“右腿划开了很大的口子,需要疗养一段时间。”
江源慎呆呆地凝望着她的脸,等到终于理解发生了什么后,他问:
“静海她们呢?没出岛吗?”
“.”朝空摇杏的脸色也终于是开始为难起来,她紧紧抿着下唇,沉默不语。
那是无言的肯定。
然而很快,她便露出了作出决定的神情。
“小慎,等你疗好伤,我和你就离开这里好吗?”
朝空摇杏站起身,那张苍白的小脸紧紧贴在他的额头,疲惫感扑面而来,让江源慎屏住了呼吸,
“黑泽同学她人很好,说了能送我到东京上学,但不能在同一所学校,我同意了。”
江源慎的太阳穴在隐隐作痛,只在此刻,他感觉那仿佛都事不关己,离他万分遥远。
——真好啊,能一起离开,太好了。
见眼中的少年垂下眼帘,朝空摇杏像是掬起一捧清水那般,握住了江源慎的手,用几乎祈求般的语气说:
“小慎,我们已经没必要在知鸟岛继续待下去了,我们已经帮过静海了,这完全足够了,不要再往自己身上增添负担了,行吗?”
“.”
江源慎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只是把头转过去看向窗外,对朝空摇杏的话语没有作出回答。
“黑泽回东京了?”
“没有。”朝空摇杏望着他,表情里有些苦涩,“黑泽同学晚上照顾你,我就白天。”
“.”
“要我现在去喊她吗?”
“不用,让她好好休息。”
江源慎的目光仰望着天花板——
果然,自己是一个很碍事的人,说不定压根就没有能跟黑泽怜爱去东京的资格。
接下去,朝空摇杏便和江源慎说明了知鸟岛这两天发生的事情。
现在知鸟岛上的电力系统瘫痪,都是靠发电机运转。
西岛是个很小的孤岛,当时岛上没有人。
政府当天便派遣了救护人员来到知鸟岛,所幸受灾的区域集中在东南部,让人员有空地搭建帐篷重新修整。
而北部的医院没遭到损坏,算是福音。
更令人惊讶的是,这一次的地震竟然没有任何人死亡,引起全世界震惊,知鸟岛这个小地方,一下子成为了国际新闻的头版头条。
大家都将这份奇迹归功于「皇后」,以及当时在放送部的泷光父女。
静海雅人一直在灾区维持秩序,俨然一副好镇长的模样。
他宣称泷光父女是知鸟岛的英雄,静海深月是最无私的「皇后」,在明年的雏偶祭上,能让泷光父女加入「皇后」的游行队伍。
「皇后」到目前为止一直没有出现,据说在知鸟神社为岛民祈福。
朝空摇杏的话一直在耳郭内萦绕,江源慎呆呆地望着窗外,偶尔有一道黑影掠过,看不清是何种鸟。
他任由时间白白流逝,一直到太阳下山。
(本章完)
98.东京少女要罗曼蒂克(1)
知鸟岛的网络和电话通讯都暂时中断了,大部分地区的基础设施已经停止。
由于港口被淹没,岛上的商品流通出现了阻碍,百货店和超市里的商品全部被灾民一扫而空,
哪怕平日里岛民最不爱吃的酸菜杯面架子,此时都是空荡荡。
在知鸟岛外,nhk和各种地方电视的直升机每天都会在上空转,报道的光景相当凄惨,特别是几乎殒没的西岛,宛如人间炼狱。
今天的早饭过后,又有一台直升机在医院的上空转。
它烦不胜烦地发出「帕拉帕拉」的声响,走也不走,落也不落。
江源慎甚至怀疑它是来妨碍受伤的灾民们休息的,难道也没人管管?
这些天为了静养,自己都没有下床,每一天都在病床上度过。
他的生活不分昼夜,在清醒和浅睡间辗转反侧。
江源慎瞥了一眼正坐在窗边椅子上的黑泽怜爱,一步步往上爬的阳光蹑手蹑脚地探进屋内,过筛着她那张樱色的小脸,勾勒出胸部的圆润形状。
沉默横亘在两人之间,吹进来的风凉飕飕的。
因为这些天信号在抢修,导致手机没有信号。
黑泽怜爱为了打发时间,便带了不少书过来看,类别很杂,还有时尚杂志。
江源慎本以为她会看一会儿就厌烦,结果经常一看就是一个早上,甚至和他没说几句话。
他也只能怔怔地盯着那轻柔摇曳的刘海,遮住她的视线。
可是江源慎却能在她身上,感受到亲切和安心。
“黑泽同学,你不呃,你喜欢更纱吗?”
江源慎本想问她什么时候回去,可最后还是无意义地按住活塞阀,改问了一个不痛不痒的问题。
黑泽怜爱的视线静静地从书页上挪到他身上,黑曜石的双眸沐浴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你能说话?”
“当然能说话。”
“那你为什么不早点和我说话?”
“???”
她的视线分外纯粹,颇有些困惑地皱着眉头,没有一丝揶揄的味道,让江源慎不知该如何作答。
黑泽怜爱有些无趣地拖着腮说:“你说这本书里的更纱?”
她左右摇了摇书本,是《流浪之月》里的女主角。
“嗯。”
“讨厌死了,这个人像个白痴一样,太弱了.”
黑泽怜爱的目光注视着书本,像是觉得不堪入目,直接阖上放在桌上,
“没必要为了讨好任何人去改变自己,就算没有容身之所,那就再流浪到某个地方好了。”
她以轻快的口吻下了结论。
就在江源慎想说「是因为更纱从小的生活环境引起」的时候,黑泽怜爱站起身走过来,直接坐在床上。
“医生说你的身体调养的差不多了,明天就能出院。”
她的身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露出了不置可否的笑容。
如果是摇杏这样也好,但她就太过奇怪。
“谢谢你和摇杏.”
江源慎发自内心的感谢,这两人从他入院到现在一直陪着自己,甚至让过来探望的梓川孝空都觉得他是多余的。
在那个瞬间,黑泽怜爱好像用手指若无其事地碰了下江源慎的手,传来蚂蚁轻咬的感觉。
他吓了一跳,突然间察觉到了黑泽怜爱的视线,在明亮的光线中,能窥见她那洁白的脸颊上染上了淡淡红晕。
“江源,你还记得我当初怎么和你说的?”
她的口气中确实包含着非同一般的亲密感,连表情都一下子变得轻松柔和起来,让江源慎的心猛烈地跳了一下。
当初两人约定好了,只要黑泽怜爱帮助静海深月,他就回到东京上学。
可是现在她帮了,但静海深月依旧没有出岛,甚至陷入了连江源慎自己都无法了解的情况中。
黑泽怜爱的眼神深邃得仿佛能将人吸入其中,樱色的小嘴开阖着:
“静海她骗了我们,知鸟岛没必要待下去了,谁都不知道下次地震是什么时候,我甚至让朝空摇杏去东京读书,已经仁至义尽了”
江源慎低下眼帘,低着双眼,桌面上包裹着金光的水果,折射着宝石一样的光彩。
黑泽怜爱是个孤高自许的人,她能待到现在,已然是对本身性格的极大让步。
可现在,静海深月不仅没有出岛,甚至没有进行时间回溯,知鸟岛现在遍体鳞伤成了自己不知道的模样。
江源慎沉默不语,依旧迷茫,不安逐渐膨胀。
自己真的应该和黑泽离开吗?
最重要的是,静海深月身边没有能理解她的人,这样真的好吗?让她迄今为止的努力付诸东流真的好吗?
他甚至怀疑现在是不是把黑泽怜爱往不好的方向带,甚至于摧毁她的人生,这样也真的好吗?
过多的情愫让江源慎无法冷静地去审视这些问题,心中宛如开了一个黑洞,将他的思考尽数扭曲。
黑泽怜爱见他这幅表情,倏然吊起眉梢,吐出不容置否的话语:
“这是你答应过我的,我最讨厌不守信用的人。”
她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在地板和天花板间弹跳,口中说的每个字,都沉没在干燥的空气里。
江源慎的手心和额头渗出冷汗,眼前少女修长苗条的手臂不知何时交叉在胸前,视线稍作审视态地望着他。
“我确实这么说过”
如果按照约定,他明天出院就能和黑泽怜爱回到东京,朝空摇杏也能离开知鸟岛。
黑泽怜爱见他承认,眼眸宛如是被光抚摸过的清泉,波光闪闪。
她薄薄的嘴唇两端微微勾起,仰起小脸笑着说:
“那我明天来接你出院,现在港口的政府船太多了,我们坐直升机回去,你恐怕一辈子都没坐过直升机吧?到时候给你开开眼界,你应该没有恐高?到时候别吐了让我丢脸。”
“恐高倒不会.”
江源慎盯着眼前的少女,下意识地啐了口唾沫,惶惶不安的感觉窜过背脊。
黑泽怜爱望向他的睫毛上下颤动,柔和的光线勾勒出她的轮廓,樱粉的肌肤燕发出甜美的香气。
“那说好了,明天早上我.”
“等一下,黑泽同学”江源慎的喉咙在逐渐发热。
黑泽怜爱困惑地歪着头问:“怎么了?你不喜欢坐直升机?”
“不是.”
江源慎的心宛如花瓶里的多花梾木一般,在风中摇摆不定。
他逃避似地撇开视线,像是寻找借口般,故作疼痛地揉着大腿的位置继续说,
“不如你先回去?要是被其他人看见我们在一起,会有谣言的。”
“有谣言就有咯,要是我对每一个谣言都那么敏感,我就不可能会待在这里。”
黑泽怜爱的小脸倏然红润,倾吐的话彷如是从弹珠汽水里浮出的气泡,在他的喉咙炸开,化作粘稠的情感,惹出呛鼻的齁甜。
“可、可是.”
“我一个女孩子都不怕!你在害怕些什么!”
黑泽怜爱稍显不满地撇开视线,连喘息都是甜的,
“你如果心智没我坚定,就假装听不见,假装看不见,假装没发现不就好了!谁敢说你!”
又甜又酥的电流仿佛在身上游走,江源慎的脸颊像着火般的发烫,她的话语总能让自己的心脏狂跳不已。
他故作泄气地别开了脸,其实只是不想让黑泽怜爱发现他那红透的脸。
她偶尔的成熟,还有倔强的表情,都让自己发了情似的难以遏制情绪。
“你脸红做什么?”
结果黑泽怜爱还是发现江源慎的异常,颇有些狡黠地笑了,那是充满优越感的小恶魔般的笑容。
“没有,我只是有些热。”江源慎浅吸了口气。
然而,她却心满意足喃喃细语般地说:“喔喔,中央空调的26c对你来说还是太热哦。”
“还行。”他顿时面露难色,只好坦白说,“只是你有些时候,会让我心跳不已。”
听了他的话,黑泽怜爱原本调笑的小脸倏然一凛,胸口一阵悸动,脸颊同样羞的发烫,红晕的肌肤和白色的墙壁形成鲜明对比。
她展现出少女罕见的拘谨,抬起手捋着黑长发,气息里夹杂的热度让人脸红心跳。
“没、没办法,本小姐总是魅力十足”
“确实.”
“呃会吗?”
“嗯”
听到他的亲口承认,黑泽怜爱竟有些不好意思地摸着红脸蛋,那副模样和她往日的气氛十分不和。
两人忽然都低着头,营造出了一种莫名青春和暧昧的氛围。
“那个.”黑泽怜爱微微抿着嘴,双手指向门外,有些水汽的双眸盯着他说,“我先回去收拾一下,明天来找你。”
忽然,江源慎全身忽然感到一阵冰寒,嘴唇好像咬碎了冰块,在和方才的暧昧亲吻。
完蛋了,刚才一下子,把他拖进那令人难以保持理智的气氛里。
然而,黑泽怜爱已经迫不及待地起身了。
“黑泽。”
江源慎望着她的背影,裙下的双腿修长且白皙。
“我让朝空过来照顾你。”
黑泽怜爱纤细葱白的手指轻轻捏着鼻梁,眼眸宛如水晶一般澄澈。
“不是.”
江源慎吐出的声音,充满着妥协和冷静,
“现在的情况很复杂,我需要了解静海同学为什么不能出岛,并要找出其中的解决方法.”
江源慎使尽全力,尽可能地从喉咙中挤出声音。
所以——
“要不你先回东京吧?”
他的话语落入耳中,在门口的黑泽怜爱停下脚步,转过身小脸错愕地望着他。
明明是短短的一句话,却让她察觉到和江源慎之间有什么东西发生了决定性的改变。
但与以往微妙的小改变不同,这次是从1到0,从有到无的巨大改变。
两人不约而同地意识到这点,纷纷陷入沉默。
终于,回过神来的黑泽怜爱倒吸了一口气,单手扶着门框说:
“你什么意思?”
她的耳朵更加通红,外人以为那是害羞,实际上,那是无比的愤怒。
江源慎理解再这样下去,很有可能会被她骂个狗血淋头。
“我保证会回东京去,但不是现在.”
听着他的解释,黑泽怜爱身体里流动的血液好像沸腾一般,沿着数以亿计的毛细血管四处流窜。
她似乎还在给江源慎挽回的机会,故作一副不太能理解状况的模样,歪着头问:
“如果你觉得不舒服,我们可以再晚几天,也不着急。”
“不是.”江源慎望向了她,过分庞大的信息和感情流淌进来,让他头晕目眩,“可能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可能会是几个月,甚至更久。”
黑泽怜爱的脸色立刻就变了,彷如之前两人心知肚明的调情尽是虚幻,亏她好不容易感觉这样真好。
“所以你在骗我?”
“.”
她不问缘由只问答案,让江源慎一下子身心俱疲,不知该做何回答。
是骗吗?他不清楚,自己当初是抱着结束就离开的想法。
但不是骗吗?如果不是骗的话,坦然接受就是了,但自己并没接受。
思绪过后,留给江源慎的却是悲哀的现实。
那就是骗了。
“我当初说过了,不管她有没有出岛我都已经帮了。”黑泽怜爱的呼吸愈发急促,依旧在克制着情绪说,“而你当时也答应我了,现在又说做不到。”
“.”
早上喝下的米粥在胃内化作酸性糊状物,时不时地涌上来灼烧着他的喉咙。
黑泽怜爱的肩膀随着紊乱的呼吸上下抖动,失落和无法理解的表情映入眼中。
“这次大地震后,我爸妈很担心我,不允许我继续待在这里了,你能明白吗?”
江源慎一阵口干舌燥。
“.这样也好。”
听到他这样的话,黑泽怜爱立马吊起眉梢,十分不高兴地说:
“那江源你是希望不见到我?”
一听她的话,江源慎的大脑忽然陷入混乱,就像沙发被撕裂了一道口子,里面的填充物冒了出来。
他急不可耐地脱口而出:
“我可没那么说过。”
黑泽怜爱的眼角闪烁着迷离的光芒,她罕见地没有大发脾气,而是再次转过身。
“我根本就不想理解什么所谓的真相,因为那与我无关。”
“不坐直升机了,你自己收拾好东西,我明天早上九点在真野湾等你,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回去——”
她说完便走出病房,正巧,朝空摇杏拎着新买的水果走来,两人差点撞上。
朝空摇杏急忙从袋子里取出洗好的苹果说:“黑泽同学,这个给你”
然而黑泽怜爱的小脸却满是愤怒,毫不留情地抬手打掉。
“滚开——!”
“呃!.”
朝空摇杏慌慌张张地去追滚落的苹果,黑泽怜爱的步伐下意识地一停,但很快她抿了下嘴,径直往医院外走去。
(本章完)
99.东京少女要罗曼蒂克(2)
当朝空摇杏一脸困惑走进来的时候,江源慎下意识地不敢和她对上视线。
他宛如一位即将面对训斥的孩童,难为情地低头望着自己交叉的双手,医院特有的消毒水气味闯进了鼻腔。
朝空摇杏伫立在被光线晕染的病房里,拿出果盘上的小刀,抵在苹果的皮面上。
她慢条斯理地割着果皮,苹果的红色纹络笔直地坠落,露出的果肉是米黄色的。
病房里安静得只能听见锋利的刀刃划过果肉的声响。
“小慎,发生什么事了?黑泽同学虽然说话不留情,但她会那么生气还真是少见。”朝空摇杏的声音既温柔又细致。
江源慎的手指无所归依地抓住被褥,说出来的事情并不是很美好,甚至会让自己羞耻不已。
然而面对朝空摇杏的质问,江源慎终于还是如实坦白。
在那么一瞬间,少女的脸上却显露出十分不解的神色,直勾勾地凝望着他。
“老实说,是不是有些不太好?”
“.”
朝空摇杏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
“因为小慎你明明让黑泽同学吃了很多苦,却一点自觉都没有,虽然我很喜欢你,但你却做出那种会让人家误会的事情,不是很残酷吗?”
听到她这句坦白的话,江源慎显得有点呆若木鸡。
叩心自问,一想到能和黑泽怜爱在东京一起学习,自己又莫名兴奋,难以冷静。
可时间在无情地剥夺走静海深月的自由与未来时,又将他和黑泽怜爱、朝空摇杏两人在岛外撮合在一起。
在这两股互相矛盾的感情中,江源慎无法集中精力遵循一处。
因为黑泽怜爱的事情,他和朝空摇杏之间弥漫着沉重的氛围,就连他都感到莫名其妙。
这时,朝空摇杏突然拿着剥好的苹果走过来。
那张脸毫不掩饰地染上淡淡红晕,咧嘴雪白的牙齿:
“但这些事情不是我能左右你的,所以小慎你就按自己的想法来好了,不管怎么样,我都会站在你这边,如果你选择留下来,我也会跟着留下来。”
江源慎望着朝空摇杏形状姣好的侧脸,接过苹果轻咬一口。
甘甜可口的味道在嘴里弥漫,清脆的果肉分泌的酸甜汁液渗进喉咙深处,仿佛夏天的气息轻轻地于身体融为一体,令人怀念地在心中晕染开来。
◇
第二天,江源慎经过复查,身体已经痊愈,唯独右腿上有一道长近八厘米的伤疤。
早上六点,太阳便已经在那久山刚冒出头,然而天却显得闷热,江源慎刚换上白色衬衣,额头便渗出汗水。
这次大地震的全部医疗费用都是由政府出资,所以他根本没有花什么钱。
朝空摇杏走进病房,她穿着橘黄色的连衣裙,从裙子下露出的脚穿着米色短袜,穿的鞋子却是常见的乐福鞋。
她的身后还带着一个近三十岁的女人和小女孩。
“真的十分感谢您——!”
那女人一看见江源慎能下床走动,立刻走过去就要跪下。
他吓了一跳,刚想去阻止,但马上朝空摇杏就拦住妇女要下跪的动作。
“如果不是你,我的女儿说不定已经不在了。”那中年妇女一脸愁苦,伸出手把身边的女孩拉到身边,带着哭腔说,“花纱,快谢谢哥哥。”
小女孩绑着小小的马尾,小巧的嘴唇一开一合;
“谢谢大哥哥。”
那妇女似乎和小女孩说了很多话,导致她总是摆出一副做错了大事的表情,一直垂着眉头,耸起下巴。
“不客气。”江源慎笑着蹲下身,看着她纤细的四肢,上面有玻璃划伤的伤疤,“没事就好,以后要好好听妈妈的话,不要乱跑。”
“真的,请原谅我不知道该怎么报答您。”
女子涂了指甲油的手指按在身前,仪态端庄地深鞠躬道,
“您是我们一家的救命恩人,我在知鸟神社当巫女,如果有什么需要的,请尽管告诉我。”
那女孩见母亲鞠躬,自己也跟着鞠躬,唯恐慢了动作。
江源慎救人的目的根本就不是为了得到回报,只是无法忍受有性命在缓缓消逝,仅此而已。
“嗯,如果有机会的话。”江源慎露出淡淡的笑意,若无其事地说,“她的心理阴影也不小,有空可以带她去别的地方好好玩一玩。”
那女子望向他的眼眸充满和蔼的光芒,抿起唇笑道:“您真温柔。”
在短暂沉浸在被人赞美的余韵中,江源慎逐渐恢复了冷静。
——我很温柔?
就算在这里得到对方的赞美,那又能怎么样?
江源慎心不在焉地望向窗外,这个时候,西边的真野湾,黑泽怜爱已经到了吗?
◇
知鸟岛的主要道路都受到了不同程度的影响,但所幸的是并没有出现大开裂的现象。
政府调来了好几块大铁板和叉车,铺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以便救援车辆和社会车辆通过。
朝空摇杏走出医院,抬手就能拦住一辆知鸟岛的出租车,去往的地点是江源慎的家。
因为他并不是住在双津港附近,没有被海水淹没,但据梓川孝空说,家里的墙体有些地方已经开裂了。
“小慎,你接下去要去做什么呢?我又能为你做些什么呢?”她坐在江源慎身边,以积极的语气询问。
一份沉甸甸的抉择搭在了江源慎的肩上,他看了下时间,是早上的七点二十三分。
和黑泽怜爱口中所说的早上九点只有一个多小时了。
车辆在坑坑洼洼的道路上行进,惹得人的身体摇摇晃晃,然而司机却若无其事地开在上面,正所谓的无知则不存。
然而江源慎却做不到司机这样的境界。
“要不我们等等去找泷光她们吧?她们最近在当志愿者。”朝空摇杏的小手轻轻地溜进江源慎的手心,如握棉般的轻轻一握,“她们早就想来看你了。”
“我想先回去。”
江源慎的大拇指轻轻抚摸着她的手背,那是多柔软的光滑。
“好。”
朝空摇杏的头枕在他的手臂上,像猫一样磨蹭着他的衣服。
◇
回到家,梓川孝空并不在,但桌面上留下了便利贴,说要回东京一天整理信息。
江源慎懒得思考他又去做了什么,只是回到房间,哪怕还未拿定注意,但自己还是在盲目地收拾。
要换洗的衣物、私人物品、书本.
最后把书包塞的满满当当,时间也已经来到了八点整,可江源慎却依旧迷茫。
自己无比痛恨某些人的思想会左右摇摆,可轮到自己的时候,却无法拿定注意。
老实说,连他都对自己感到恶心。
黑泽怜爱昨天说话的表情分外认真,给他一种若不跟随就会一去不返的姿态。
更何况她昨天罕见地没对自己发脾气,一想到这里,心情便无法抑制地紧张起来。
她带给自己的这份情感很莫名其妙,却又让自己不愿割舍,让江源慎不知应该如何是好。
可静海深月的身影却始终停留在自己的脑海里,宛如定格胶片上的形体,挥之不去。
他呆呆地望着床上已经整理好的背包,白驹过隙的时间在悄无声息的同时,又无法挽回地慢慢流逝。
◇
真野港。
在无法触及的高度之处,是被风吹散的洁白云朵。
在之下,是经历了大地震的知鸟岛,海面上漂浮着破损的灯笼、花朵的碎片,某个商家的招牌,还有数不清的树木碎叶。
突然,一道汽笛声响起,停留在码头的黑尾鸥应声而飞。
黑泽怜爱拖着行李箱走过舷楼,走进了小渡轮。
在渡轮里,有一位女性用那张小脸挂满微笑,望着她看。
那头柔顺美丽的长发垂至腰间,从朴素衣裙延伸出的手脚和腰肢曲线,柔媚的仿佛一折就断。
望来的那一双眼眸,充满着感情与灵巧,宛如蕴藏着一朵清纯的蓓蕾,在耀眼阳光中绽放。
“怜爱,你没事就好。”她嘴唇柔媚的像春天的樱花花瓣。
黑泽怜爱一见到她,倏然噘起嘴,像撒娇似地说:
“麻衣姐,都说了不要来接我啦。”
眼前的女子是个成熟能干的姐姐,比自己的母亲年龄大一岁,却又拥有少女般的清纯气质。
她穿着白色衣裙,肩上挂着小提包,头发在颈前扎成一束,小小的耳朵旁边的发丝柔亮飘逸。
最重要的是,她裙下的双腿更是玲珑细致,让人一看便心神荡漾。
“我正好在新潟,听仙树说你要回来,正好一起回去。”被称为麻衣的女子好像很高兴,说得笑颜逐开,“东京少女的爱情故事怎么样?能和麻衣姐说一说?”
黑泽怜爱的小脸一红,心脏扑通扑通地剧烈跳动,喉咙深处感觉痒痒的,是因为紧张?还是兴奋?
“我妈和你说了?”
黑泽怜爱故作稀松平常地用手指轻轻卷着发丝,接着又用纤细修长的指尖梳开刘海。
“仙树和我说的。”麻衣一脸云淡风轻,唇瓣微微勾勒出一抹微笑的曲线。
“哦爸爸真不老实。”黑泽怜爱像个孩子一样点头,单手握住行李箱的把手,视线往码头望去。
麻衣微微往前俯身,优雅地双腿并拢:“如果没其他事情的话,我们现在就回去?”
黑泽怜爱又红了脸,不自知地睁大眼睛,深吸一口气藏在胸前:
“再等等,还有一个人没来。”
“还有一个人啊?真厉害。”
“.”
麻衣意味深长的「真厉害」让黑泽怜爱情不自禁地低下头去,她的脸像逐渐盛开的花朵,花瓣由浅粉演变至樱红。
麻衣的唇瓣像恬静的弯月。
“不要太晚喔。”
“不会的。”黑泽怜爱挺起胸膛,翘起二郎腿,小脸露出睥睨一切的从容笑容,“我和他约定在九点了,他一定会来。”
麻衣架着双腿,单手拖腮望着她,另一只手抚摸她脸颊的发丝:
“如果是怜爱的话,一定会来。”
“当然!”黑泽怜爱对着她笑,“我最喜欢和麻衣姐聊天了,说话很舒服。”
“和你妈妈说话就不舒服吗?”
“完全不舒服,她总是仗着是我妈妈就说我这不行那不行,太任性了。”黑泽怜爱一副完全不自知的姿势,单手叉腰吐槽道,“也只有我和父亲才能容忍她了。”
麻衣温柔的声音娓娓道来:
“这样不是很好吗?任性的地方,狡猾的地方,全部用对方的爱来接受就好。”
黑泽怜爱愣了一会儿,随即轻轻抿嘴,她不曾听过这句话,但总感觉很对,一定要那个家伙好好理解理解。
两人在船上一边聊天一边等待,黑泽怜爱在九点前一直胸有成竹,似乎觉得江源慎虽然有所动摇,但一定会在九点抵达真野港,和她回到东京。
“有时候展现出喜人的一面不会有错的,你妈妈也经常这样,只是不承认。”
“才不要,我更喜欢一副高冷的模样,这就叫青春期!”
“你身上有和她一样的优点呢。”
时间悄然流逝,当黑泽怜爱拿出手机看时间的时候,已经是九点十分了。
然而她再次望向码头时,却没有发现一个少年大包小包地往这里走来。
只有浑身脏兮兮的工作人员。
麻衣的视线不易觉察地瞄了一眼黑泽怜爱,发现她无精打采地坐回原位。
空间里的气氛从无所不谈,忽然变成了一片死寂。
“男生总喜欢超时。”麻衣颇为感慨地说,“仙树也喜欢超时呢。”
“我可没有说来的是男生.”为了掩饰不安的情绪,黑泽怜爱的声音细若蚊鸣。
麻衣只是淡淡一笑,没有多说什么。
时间又过去半小时,码头上依然没有江源慎的身影。
黑泽怜爱紧绷着一张小脸,再次走上视野开阔的舷楼,望着码头来的道路。
麻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着看书,摆出一副沉浸其中的模样。
终于,太阳高挂于天际,震耳欲聋的禅鸣也肆无忌惮地响起。
是正午了。
黑泽怜爱一脸惊愕地站在舷楼上,任由太阳的光线肆意地蚕食白皙的肌肤。
她感觉自己的视线蒙上一层水气,喉咙好热。
“怜爱,肚子饿了吗?要不要先去吃饭?”不期然飘进耳中的轻声细语,让黑泽怜爱恍然回过神。
——我被抛弃了?
变得一片空白的脑浆仿佛要融化,随时都要被热浪吞噬。
黑泽怜爱的牙齿咬住下唇,睫毛重复着彩蝶振翅的动作。
——怎么搞的,突然好想哭。
“怜爱?”麻衣见她站在原地,动也不动,顿时皱起眉头。
黑泽怜爱转过身,眼眸里荡漾着亮晶晶的波光,庞大的复杂感情从体内倾巢而出,最终溶解在火热的空气里。
“麻衣姐我还是太天真了,我以为只要让那个人明白我将他视为特别,他就一定也会对我特别以待.”
“可事实不是这样,我并不特别。”
(本章完)
100.东京少女要罗曼蒂克(3)
第二天,江源慎趴在窗户上,柏油路的白线和黄线被重新涂上,在阳光下十分耀眼。
道路上时不时会开过几辆大卡车,前面挂着一大块的布——
「环境」「援助」「十字会」「国际救援」之类的字眼时不时地落入眼帘,但他没有意愿去思考这些车要到哪里去。
江源慎不清楚黑泽怜爱在真野港等了多久,是否是一个人,今年是否还能见到她。
但他最终还是没有去和她说好的地方,彻夜难眠。
但一想到这份彻夜难眠是自己造成的,江源慎愈发觉得自己碍事,压根没有和她一起离开的资格。
道路一旁堆叠起了数米高的草木和废弃物,立着「杂物堆积区,禁止入内」的木牌子和铁栅栏。
江源慎全身微微出汗,像一只寻找归宿的雏鸟一样,不时地搜寻着街道上可能有自己熟悉的人。
但很快,他仿佛受到阳光刺痛般眯着眼,发现自己的这种行为莫名恶心,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罪恶感和痛苦。
“我在做什么啊”
江源慎喃喃啜语转身离开,从书桌上剥开巧克力的银色包装纸,自暴自弃地咬了两口。
踏出房间,往楼下走去。
“早安。”
到了客厅,梓川孝空以不该有的大好精神大声问候。
他和往日一样穿着休闲服,但没刮干净和乱翘的头发还是很难看,看上去是那么的不靠谱。
江源慎感受到他正恣意地望来视线,不得已说:“早上好,吃饭了?”
“我自己买了咖啡喝,你要吗?”
“冲一杯。”
梓川孝空瞄了他一眼,走到厨房拿出咖啡粉包,故作平静地说:“你脸色很差啊,怎么了?”
“在医院躺了那么多天怎么想也好不了吧。”江源慎坐在沙发上捂住脸。
梓川孝空端起杯子来到他跟前,摆出虚伪的微笑。
“我看你才是知鸟岛的皇后吧?和女生的关系出问题了?”
听到他这句话揶揄味十足的话,江源慎的鼻翼都微微地抽搐了下。
“我又不是女的。”
“反正我没听过皇后一定是女的。”梓川孝空笑着说。
“这句话和「女生不一定是女的」有什么区别?”
他笑了笑,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把一根塞进嘴里,用打火机点绕。
烟一出现,他的额头便渗出汗水,但依旧显得轻松。
“我们现在又该做什么呢?”梓川孝空突然开口了,“静海雅人他每天都在做事情,而我又能做什么呢?”
江源慎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好,只能沉默不语。
按照现在,他应该去找静海深月,了解为什么不能出岛,这才是首要的事情。
然而自己却感觉大脑像被喷了一层油漆,让人头晕目眩,甚至不想有任何动作。
“江源,如果有一天我不在了,你怎么办?”
“欸——?”
江源慎不由得一愣,望向了梓川孝空,他凝望来的视线是如此的直率,仿佛下一秒话语便会成为现实。
“深月是我的女儿,可我只是个普通人,根本无能为力.”
“所以?”
“现在的知鸟岛有的监控需要重新安装,我说不定能趁现在把静海雅人杀了,没人知道这件事,如果可以的话,你带深月离开我会比较放心。”
看着他那夹杂着些恳求的眼神,江源慎惊呆了,立马站起身来,心脏极其不安地在狂跳。
他认为梓川孝空真的可能去做这件事。
“你知道你嘴里吐了什么话?杀人你知道是什么?”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窗外的鸟鸣此刻起来莫名寂寥。
梓川孝空的眼神很是坚毅:
“因为我已经没有任何用处,现在哪儿也去不了才会想做这种事,如果深月能摆脱掉静海雅人,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江源慎没法简单地安慰他「还有办法的」,梓川孝空的烦恼是出自内心,而自己也正和他一起由衷地烦恼。
可是到最后,自己却无法很好地表达出什么。
“我想光靠镇长一个人,他做不到拦住静海同学。”
江源慎的语气很是不安,那天静海雅人一直和自己在一起,哪里有空再去打扰静海深月。
恐怕有其他人出现,导致静海深月出现了变故,最后不敢甚至不能进行时间回溯。
“为什么大地震不把知鸟岛全部毁掉?”梓川孝空双手握住额头,宛如像是排水口周围四处飘荡的毛发,苦苦挣扎。
江源慎垂下了头,冷淡地说:“总之你不能做。”
梓川孝空也察觉到气氛愈发凝重,随即抬手摸着后脑勺笑着说:“开玩笑,我老惜命啦!”
“我出去一趟。”
“去哪儿?”
“找摇杏。”
◇
眼底是一片田园绿意,风拂草,掀开海浪般的涟漪满地。
沿途的几个屋顶,正耀眼地反射着太阳的光线,有电工爬上数米高的电线杆,电线仿佛将风景分割开来。
知鸟岛的公交大巴已经恢复运营,但又变成了从前的一小时一班。
江源慎沿着街道走了一会儿,沿途的景色和记忆中的相差不大,依稀能在记忆中寻找轮廓,真是幸运。
汽车行驶在道路上发出「沙沙」的胎噪声,蝉和青蛙的叫声插入其中。
半路,公交车来了,江源慎走了上去,发现一个人都没有。
抵达车站,再走一段路,经过电车线路的平交道,现在电车还未开启运行,他便从栅栏下面穿过去。
最后,江源慎没有去找朝空摇杏,而是抵达了静海深月的住所。
在高墙和树篱的围拢之下,外面的人基本看不太清里面。
但大院的对开门此时是开着的,江源慎走到门口,映入眼帘的景色和以往一样,是一个打理得相当精致的庭院。
穿过石板小路,两侧花圃里的姹紫嫣红的鲜花尽情盛放,颜色化作一潭不会融合在一起的七彩之水,让人的心中感到一阵温暖。
他下意识地放慢脚步,视线沿着花朵,最后挪到门前。
摁响了门铃,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这很正常,静海雅人身为镇长,大地震已经让他忙不过来了。
但是静海深月,她此刻是在做些什么呢?
再次摁下门铃,没有听到回应的声响,但是门把手却被摁下。
门缝以缓慢的速度打开,宛如在空间里开了一条竖向的黑洞。
就在这个时候,一位三十出头的女性悄无声息地冒出头来,黑长发扎成一束垂在胸前。
她穿着蓬松的白色衬衣,拥有着令江源慎为之熟悉的美貌,略显樱色的唇间透露着丝丝笑意。
然而江源慎却能察觉到,那最先的那一刻,她瞥了自己一眼,像是看到了什么碍事的东西一般。
可她现在展露出的温柔,却又如此的让人感到真切,让他忍不住怀疑是否是自己多虑。
“我看见你一直在看花,你很喜欢吗?”她的语气分外温和,笑容却显得泫然欲泣。
“我”本想回应,可大脑涌现的信息,却占据他全部的言语。
眼前的这个人,自己在朝空政宗的照片上看见过,是那张静海深月和她母亲的合照。
他马上意识到,眼前出现了本不应该出现的东西。
夜见寻栞的皮肤从宽松的衣袖中探出来,白得像没经过太阳晒过一样,纯白的像一朵漂浮在静谧河流上的木莲花瓣。
“我真的很少见到有男孩子喜欢花,你可真特别呢。”
眼前的女子温柔地眯细了眼眸,微微歪头望着江源慎说,
“如果你喜欢的话,这里花圃的花你都可以摘走,无论摘多少都好,毕竟花朵比你想象的要坚强好长呢。”
江源慎目瞪口呆,石化在了原地,上任皇后的声音终于铭刻在了鼓膜上。
“外面花圃的花你随便摘,但是房子里面的花你不能摘走——”
夜见寻栞的表情寂寞得不得了,像是一个形单影只的女孩子,垂下表情说,
“我已经什么都没有了,但只想要一朵属于我的,漂亮的花朵。”
她的话语毫不留情地刺进江源慎的胸腔,化作荆棘,刺痛着他体内最为柔软的地方。
自己还什么话都没有说,夜见寻栞便一副死了心的表情,垂头丧气,绝望到了极点。
“我”
江源慎欲言又止地伫立着,不知如何是好。
“我听雅人说,你在之前的大地震中失去了最后的家人?”
夜见寻栞忽然轻轻牵起了他的手,抚摸着他的手背说,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可以弥补你,照顾你,你想要什么,我都尽力给你。”
江源慎被她充满情感的话语惊呆了,她的手不像话语那般火热,反而透着丝丝冰凉。
他甚至怀疑自己正在做一场虚无缥缈又可怕的梦。
“小慎,要我现在就抱抱你吗?”
夜见寻栞伸开双臂,室外的光线照亮了她的身形轮廓,那模样像极了医院墙壁上悬挂着的耶稣像。
在这个瞬间,江源慎尚且柔软的感性被她颠覆了,这句话让他连想象都在抗拒,仿佛陷入了一种现实都被她扭曲的错觉。
“你在做什么?”
恰时,里面传出了些许声音。
江源慎从夜见寻栞的身侧,窥视着内部的光景。
静海深月伫立在被光线包裹的楼梯间,在光芒下,她宛如一具没有实体,虚幻朦胧的影子。
她穿着鲜红色的围裙,此时看上去像在做家务,看起来莫名成熟。
“有一个很温柔的客人。”夜见寻栞的声色依旧未曾有变。
静海深月却发现了江源慎,只是走过来,小脸清冷地说:“为什么来这里?”
江源慎对她这句话似懂非懂。
“想来看看你。”
“那可以走了?不行就多看几眼,然后接下去不要来找我。”
“.嗯。”
江源慎还真多看了几眼,随即转过身,没有丝毫停留地要离开。
“小慎,你以后可以经常过来,只要你来,我就会一直陪你。”
夜见寻栞露出了温柔的微笑,然而江源慎却从中感受到了难以言喻的恐怖,甚至从中感受到了十足的违和感。
◇
回去的路上,江源慎稍微整理了下现状。
恐怕现在最大的变数不是静海雅人,而是突然出现的夜见寻栞。
朝空政宗亲口和自己说皇后跳进了加茂湖,可为什么现在却好端端地活着?
第一次大地震后便不再出现,为什么静海深月要离开的时候就突然出现?
难道夜见寻栞的身上还保留着知鸟岛皇后的力量?这是导致静海深月无法回去的原因?
本在思考的瞬间,突然看到了什么似的,江源慎停在了原地,肺部情不自已地渴望着空气。
是进入黑泽家的路口。
顿时,一种无能为力和罪恶感涌上心头,头顶上,乌鸦哗啦啦地成群结队。
她身上的香味,果然至今仍围绕着自己,那个东西已经在内心,无可奈何地存在了。
作为岛外人,却在心中如此清晰,以至于让他无法假装没看见,不注意。
回过神来,江源慎已经走了进去,来到黑泽家前。
大门很宽敞,庭院内的花圃现在还修剪得漂亮,但现在已经没金色的火焰在里面蹿来蹿去。
从江源慎的身体内部,突然涌现出一种类似于愤怒的情绪,那是对自己的愤怒。
“请问有什么事吗?”
身后传来声音,把江源慎吓了一跳。
“早、早上好。”他慌慌张张地回答。
“有什么事情吗?”
是一个和自己差不多年龄的少年,他的皮肤很白,脸部轮廓鲜明优雅,不像常住在知鸟岛上的人。
“没,只是路过。”
“真的假的,你一直往里面看是想偷东西吗?”这个少年笑了笑,笑容仿佛轻轻晕染了周围的空气。
“没只是我的朋友住在这里。”
“呃?”少年发出傻乎乎的声音,“应该不会啦,我家人把这里买下来了。”
“.诶?真的假的?”
这下轮到江源慎发出傻乎乎的声音,不知为何突然变得愚蠢起来。
接着,少年当着他的面打开了门锁。
“咯。”
“.抱歉。”
江源慎发出不自信的声音,在少年的目光中,汗流浃背地当场逃跑了。
「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回去——」
耳边的蝉鸣被黑泽怜爱的声音取代,她的言语身形宛如静默的片段,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
(本章完)
101.东京少女要罗曼蒂克(4)
一晃眼,七月底,知鸟高中的期末考结束了。
现在,江源慎却感觉和静海深月渐行渐远。
她现在忙的不像样,不是去神社做活动就是回家,自己和她的关系很微妙,自从「出走失败」后,静海深月就成为了江源慎身边若即若离的存在。
她明明就在隔壁班级,每天都会在走廊对视,但江源慎却察觉到她想离开的心早已泯灭,恐怕是和她重新出现的母亲有关。
如此想来,她当然有留下来的理由,但江源慎也不曾过问。
而另一边,他和黑泽怜爱也渐行渐远了。
黑泽怜爱没有打电话责备他,原本以为是因为知鸟岛通讯未恢复的问题。
结果知鸟岛的通讯网络在最近恢复正常了后,江源慎的短信信息像刚建好的土坯房,乱七八糟的垃圾短信一涌而入。
唯独关于黑泽怜爱的信息空空如也,仿佛她从一开始就不曾存在。
如果她主动联系自己,那在某种程度上也是认输了。
江源慎有些烦恼要不要给黑泽怜爱发去信息,他在对话框里输入——
「最近在做什么?」。
沉默了会儿又删掉,这种先前不兑现承诺,又怀抱着可能让她越陷越深的矛盾下,现在又对她恋恋不舍的感觉莫名让自己恶心。
先前七月放学的某个下午,江源慎一如既往地和朝空摇杏离开学校,坐上已经运营的电车回家。
突然间,她望着手机弹出的信息,小嘴情不自禁地发出错愕的声响,接着便把手机凑到江源慎跟前。
江源慎看向手机屏幕,然后也愣住了。
是波兰·东瀛肖邦国际少年钢琴亚洲邀请赛的比赛新闻,上面写着的是「协奏曲b组获奖结果」。
紧接着,下面发出了一张点赞数极高的照片。
穿着黑色礼服的黑泽怜爱身材高挑,小脸冷淡,出落的惊人般的美丽和惊人。
她明明正在获奖,但表情很僵硬,硬生生变成了葬礼现场。
「她和她母亲一样,是个钢琴天才!」
「是钢琴美少女!太漂亮了吧!」
「这个人一定能成为世界闻名的钢琴家吧?」
「摆出一副臭脸是在装样子吗?一副来参加幼稚园孩子比拼的嫌弃脸」
而在她旁边的,是一个戴着细细眼镜框的少年。
他脸上挂着一副自信满满的笑容,明明是第二名,站在黑泽怜爱身边的他仿佛是白马王子一般。
当看见下面有「两人真配!」的评论时,江源慎的呼吸有些急促,心里的疑惑宛如一条蛇,不停的蠕动,咬着他的内心——
「这个人是黑泽的男友吗?」
“黑泽同学好厉害,这比赛应该都很专业吧!”朝空摇杏羡慕般地张大了嘴,苦笑道,“我果然和她相差很多呢。”
可是江源慎却完全笑不出来,甚至连苦笑的心情都没有,看见这张照片的打击,不亚于被人用棒球朝着脑袋狠狠地锤了一下。
原来,自己比想象中的更在乎黑泽怜爱。
朝空摇杏带着笑容望向身边的江源慎,他单薄的胸膛随着不自然的呼吸起伏,她这才注意到,少年的肌肤比上车时更红了。
她下意识地收回手机,故作轻松地看起了社交网站上的搞笑动物视频。
“眼看两者的冲突一触即发,熊突然在狼获得的食物上躺平睡觉——”
然而视频里的搞笑画面始终不能让她扬起笑容。
黑泽怜爱离开的同时,或许因为现在和江源慎在一起,朝空摇杏的心中产生了「共犯情结」。
这两人的关系几乎破裂,而自己却借机占尽了便宜,甚至还为黑泽怜爱这种优秀少女的离开而感到小雀跃。
朝空摇杏浅短地吸了一口气,她明白这对黑泽同学不公平,完完全全是个错误,也明白作为最亲近的人,应该和江源慎说些什么。
但是——
她小心翼翼地凝望着身边少年的侧脸,心中既羡慕又愉悦。
“怎么了?”江源慎突然问道,似乎察觉到朝空摇杏一直在盯着他看。
朝空摇杏慌慌张张地回答说:“没,只是看你最近好像很累的样子。”
江源慎的脑海中却始终忘不掉那张照片,但又不想表现的过于明显。
他的双手抱臂,一脸平静地望向车窗外说:“你想担心我还早。”
“这是什么话”
朝空摇杏故作泄气地别开红晕的脸,过一秒,却又强撑着颜面望向他,只想让他看见那张红透了的脸,还有可爱的笑容。
结果他的视线却始终聚集在车窗外,朝空摇杏抿了抿唇,在阳光撇入车厢的一端,她的视线也跟着望出去。
窗外的景色开始微微泛红,雪白的云朵逐渐染上锈迹斑驳的绯色。
在车站分别,朝空摇杏独自回家。
明明两人看的是相同的风景,但为什么总感觉他真正要看的和自己完全不一样呢?
朝空摇杏轻轻地自言自语,街道遥若梦境。
——是我先喜欢他的,我想,小慎也是喜欢我的吧,但我不清楚是我喜欢他之后,他再喜欢我的,还是互相喜欢呢?
——但我从未从他的嘴里听到「喜欢」两个字。
“算了,回家吧。”
喃喃了一句,朝空摇杏为安慰自己的戏剧拉下帷幕。
◇
几道柠檬黄的阳光,从连绵的积雨云缝隙延伸到地面上,突然间,降下了雨滴,瞬间染湿了地面。
邻居的紫藤花开了,这次的开花时间,比以往晚了半个月。
垂绽盛放的鲜艳紫色花朵,在丰沛的雨水中闪闪发光,晶莹的水珠停留在花瓣上,倒映着世界。
江源慎早早地起床,拿了一把雨伞出门。
最后,来到了真野港。
刚一下车站,大海的潮味扑面而来,海风送着堆叠而起的海浪声。
阴天之下,是还残留着地震余韵的清冷港口。
清水健穿着浅褐色的连体捕鱼裤,正坐在码头的栏杆上,一看见江源慎过来,便露出爽朗的笑容,朝着他挥手。
“这里!这里——!”
江源慎撑着伞走了过去。
“工作很简单,就是帮忙把船上的鱼框搬进仓库里,工作的衣服帮你准备好了,去换一下。”
清水健的手重重地拍着江源慎的肩膀,笑着说,
“放心,今天的船很少,就八艘,估计白天就能搬完。”
江源慎点点头,暑假开始,因为知鸟岛上找工作十分困难,靠脑力的补习班根本没有,大部分学生的暑假,要么在岛上闲着,要么和朋友约好出岛玩。
江源慎便和清水健在真野港找了份工作,就是出海捕鱼的大船来的时候,一起搬运货物到仓库里去。
也不全是渔船,还有其他货品的商船也要搬。
是个体力活儿,但想到还能锻炼身体,也不是不行,工薪按船数来算,搬完一艘需要三小时,差不多六千六百円。
江源慎很快就穿上了连体捕鱼裤,但此时的港口一艘船都没有。
清水健双手撑住栏杆,直接坐了上去,完全不在乎会不会掉下海。
“江源,你这样下去不行的啊。”
清水健的语气分外凝重,面对他一反常态的郑重模样,江源慎愣住了。
“什么这样下去不行?”
“呃”清水健低下头,双脚卡住栏杆,让上半身保持平衡,“我不知道要不要说,但你不觉得你现在很没精气神吗?”
江源慎双臂撑住栏杆,深蓝色的大海反射着刺眼的金属光泽,隔壁有小渔船起航,随着引擎的轰鸣声,它在地平线上被拉成了一条细线。
面对清水健的话语,江源慎不知该做何种反驳,这些天,他能感觉自己好像在时间的无情推动下,恬不知耻地生活着。
被清水健这么一揭发,江源慎走投无路。
“我不知道是因为又一次大地震还是其他的原因,但你现在试着将注意力放在新的玩意儿上怎么样?”
“新的玩意儿上?”
“嗯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和朋友每天都去打棒球,大不了钓鱼也好,然后一起打游戏打上一整天,但是像你这样的优等生,我觉得应该会更喜欢看书吧?最好是那些文学书籍,然后脑洞大发去写.”
清水健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直接从栏杆上跳下来,走到江源慎跟前说,
“等一下,黑泽同学她最近不是得了那个什么很厉害的奖嘛!你也可以去做啊!我听那些人说你是个天才!”
江源慎双唇紧闭,一言不发,清水健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随后,他眉头一皱,脸凑上前,终于反应过来,大吸一口气,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黑泽同学离开,该不会是因为你和她吵架了吧?”
“.”
见江源慎默认,清水健的嘴巴宛如金鱼龛动。
“不行的啊江源,怎么能让漂亮的女孩子生气呢?你知道这个社会有多少男生要孤独终老吗?你好好听我讲啊,去年政府的白皮书说,这个国家的结婚率才50%左右啊,也就是说你和我,将来可能有一个无法结婚啊!”
看着一脸感慨的清水健,江源慎轻轻地笑了:“那我要谢谢你。”
清水健以为他真的在道谢,随即双手叉腰话说:“不客气,我们可是朋友啊。”
“谢谢你,能成为我的朋友。”
这时,远方出现了一艘渔船,江源慎和清水健两人整理好工作服,准备开始工作。
◇
积雨云一直在下着雨,江源慎和清水健戴着兜帽,穿着连体捕鱼裤在雨中不停地来回奔波。
搬运没有休息时间,上一艘船的货物搬完,下一艘船就进港,两人和其他工人需要继续搬。
直到十一点半,雨终于停歇,两人也得空休息,下午两点上班。
朝空摇杏早早地带着便当,站在一边等着两人下班。
“去哪里吃?”她问。
“就在这里好了,今天没太阳,风也舒服,人也少。”
清水健怀里小心翼翼地抱着一个木箱,放在靠海的码头过道上,再带了三张塑料小椅子,是幼稚园孩子坐着的那种。
江源慎从肿胀疼痛的脚上脱下鞋子,一坐下去便筋疲力尽的长吁一口气。
“辛苦了小慎。”朝空摇杏一边说着,一边打开便当盒。
是肉酱牛排便当,还有天妇罗,鸡蛋卷,以及香气四溢的味增汤。
“呐呐呐,应该有我的份吧?有吧有吧?”清水健一脸羡慕地说。
朝空摇杏纳闷地撇了撇嘴,拿出另一个便当盒说:“本来真没想做的”
“谢谢朝空!”清水健嬉皮笑脸地双手合十。
“但有剩下边角料,顺便给你煮的。”
“嘛嘛,又在傲娇。”
清水健期待满满地打开便当盒,结果发现并不如江源慎那般丰盛,只是普通的蒜香辣椒荞麦面。
见他一脸的错愕,朝空摇杏好笑地瞥了他一眼:
“谁会傲娇给你看。”
“呜哇!”清水健双手抱头,“我可是和江源做了一样的体力活儿啊!要是吃不饱,我下午会晕过去的!”
“一起吃吧。”江源慎说。
朝空摇杏急忙说道:“不用不用!他下面还有牛肉咖喱的!他自己没看清楚!”
“喔,这是双层的,哈哈,抱歉~~”
三人在露天码头一边吃一边聊天,花了几分钟,吃完朝空摇杏做的便当。
“你好好休息吧,我回去收拾下。”朝空摇杏对江源慎以温柔的声音说完后,便往公交车站走去。
清水健让江源慎一起回员工休息室休息,但他不想去,里面的鱼腥太重,根本无法安心。
江源慎坐在小椅子上伸展着身躯,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栏杆将碧蓝的大海分割成数片,上面喷的白色油漆掉落大半,裸露出的部分早已锈迹斑斑。
此时的大海沉重无比,远不如晴天波光粼粼的大海,灵巧动人。
江源慎索性不看,掏出手机,魔怔地搜了关于黑泽怜爱的演奏视频。
她的琴声宛如水晶一般澄澈,毫无悬念地赢下了比赛,获得同组第一。
若不出意外,接下去的亚洲大赛,她依然能得到极佳的名次,说不定能直接收入专辑,成功出道。
琴音源源不断地从扬声器中流淌而出,江源慎坐在码头上颇有些唏嘘,但这也是直接选择的位置。
江源慎就像一只昏睡的鱼,闭上眼睛一动不动,任凭思绪飞驰,甚至身体会情不自禁地往后仰。
然后,他缓缓地往后「倾倒」了。
在木板上摔了个惨,小凳子被他想维持平衡的脚踹到一边。
因为身上的工作服也不是很干净,江源慎懒得拍,直接站起身,走在吱吱作响的木质地板上。
当准备捡起那个小凳子时,在一条干净到毫无破损的白色栏杆处,余光窥见了一个蓝色的小物件。
他本以为是大海,却发现那小物件比大海更蓝。
是一个蓝色的肉馒头,它被一条白色的绸缎孤零零地系在栏杆上。
江源慎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他伸出手去触碰蓝色的肉馒头,果不其然,是硅胶材质的。
他一愣,急忙上手去解绸缎,却发现被打了一个很难解开的结。
江源慎心急不已,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把绸缎的结解开。
当解开的片刻,发现洁白的绸缎上面写着「怜爱」两字。
像是某人写给某人的遥远信件,在视野中缓缓地随风摇摆着。
江源慎的鼻尖忽然一阵刺痛,不知该摆出何种表情。
但他心中最柔软的深处,有一朵不知名的花朵,悄悄绽放了。
恰时,光线从积雨云的缝隙间洒落,在江源慎背上的水渍,发出炫目的光芒。
大海的表面,也开始发出静脉般的蓝色光芒,无数发光的叶脉,是流淌在体内的温热暖流。
原来可遇和可求间,在现在看来,才仿佛隔着沧海桑田。
(本章完)
102.东京少女要罗曼蒂克(5)
蓝色馒头饰品本身极其廉价,可是江源慎的心中,却被一层淡淡的灰色乌云笼罩。
他像是做工粗劣的人偶般呆坐着,阳光宛若宝石般在海面上闪闪发光,手中传来的触感不太真实。
大脑尚未清醒如同一团浆糊,身体的某处仿佛开了一个空洞,无论看什么,吃什么,想什么,都会从那个空档中尽数流失。
在恍恍惚惚中,他和一个走来的男生上了视线。
是当初在黑泽家门口碰见的男生,细长的眼睛,端正的脸孔,一看就是很受小女生欢迎的类型。
“.是你啊?”他高兴地挺起胸膛,风压吹低了刘海,“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我们真的很有缘分!”
“啊,是你。”江源慎不禁喊出声。
“你在这里上班呀?工资多少?靠谱吗?感觉很脏啊?”他自来熟的靠过来,望着江源慎穿着的连体渔裤,露出开朗的笑。
江源慎丝毫不感到害臊,下意识把蓝色馒头饰品放进口袋里。
“嗯,知鸟岛的工作机会很少,有这样的工作算不错的。”
在温暖的金色光芒中,他总是笑脸盈盈,让江源慎感觉这笑容自己从前在哪儿看见过。
“确实啊,这个岛也没什么就业机会,而且我在这里逛了好几圈.”
他忽然弯下腰,双手插兜,以巡视的姿态在栏杆上寻找着什么,纤细的手臂载着一只皮质手表,秒针正马不停蹄地在表面上旋转。
江源慎微微皱眉说:“你在找什么?”
“就是一个.嗯.是个蓝色的肉馒头?我不太明白为什么会有人喜欢那种玩意儿,失主请我过来拿,哎呀,真的很麻烦,那东西说不定早就被人拿走了,怎么可能还在嘛!”
他的动作悠闲,面露笑容地蹲下身,可是栏杆上有没有东西一看便知,哪里需要凑这么近。
江源慎先是一脸茫然,接着突然感到一阵寒意,眼前这个人明摆着是演给自己看的。
“没有,但就在这里,从左手边过来差不多十米的位置”他挺直腰身,伸出左手大概比了个距离,又好奇地盯着江源慎说,“你有见到吗?”
“你拿那东西做什么?”
“那还要说,肯定是要带走啊!”
“带到哪里去?带去后又要干嘛?”
“当然是交给她,至于干嘛就不知道了,也许是恋爱投名状吧?总之你有没有看见?我可以给你钱。”
「恋爱投名状?」
江源慎却对这个词汇兀自感到混乱,用着连自己都接受不了的口吻撒谎:
“没有,或许被海浪冲下去了。”
“——喂,有没有说你很不适合撒谎?”他却伸出一根手指头,爽朗地笑道,“那小东西在你这里吧?拿出来。”
江源慎顿时哑口无言,宛如一个在沙漠里迷失了方向的旅行者。
夜空没有漫天繁星引路,也没有善良的居民骑着骆驼路过,只能静静地等待自己干涸。
“你在犹豫些什么?优柔寡断的男生真的很糟糕啊——”
他颇有些不耐烦地抬起手挠着头发,以受不了的口吻说,
“要丢就丢掉,要珍藏就珍藏,这到底有什么难的?”
听着他的话语,那是彻彻底底地给自己标记上了「优柔寡断」,江源慎的心脏在砰砰直跳,兜里握着玩具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见江源慎又不说话,他单手插兜以一副过来人的姿态说:
“在交往前保持暧昧并许下承诺,这对两人已经是心照不宣的事了吧?你和别人间的承诺是承诺,和这个家伙之间的承诺就不是承诺?”
江源慎受到天启般的冲击,自己明明是想解决静海深月的事情才留在岛上,最后却因为黑泽怜爱的离开而失魂落魄,竟然沦落到什么事情都没心做。
面对这过分的丢人,以及阳光的耀眼,江源慎的眼睛阖成了一条线。
同时自己不懂这个人的心,他究竟是漠不关心,还是倾注心意,又或者是一个单纯骑着骆驼的过路人。
“你喜欢她吧——?”
“.”
宛如深埋在土壤深处的根须被触动,江源慎的心脏正在疯狂跳动,脸颊大概被说的红透了。
过分直白的话,让江源慎的胸中涌现出惶乱,怯弱,被人连根拔起的羞意,如同山上冰融的白雪,诚惶诚恐地流向潺潺的河流。
江源慎无言以对,这个人看上去比自己小,为什么能明白这么多?
“我数三秒,你不给我那就是默认。”那男生带着微笑说出这话,让江源慎的全部神经都被拉直。
三秒过后,江源慎依然毫无表示,眼前的人口吻突然亲切得像亲人。
“如果想做一件事,那马上就开始,不要想着怕错,我们有时间去纠正。”
他最后温柔地微笑,对江源慎说,
“起码现在你可以反复确认,认个怂,她会原谅你的。”
江源慎不禁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的确,自己好像遭受到了他很温柔的斥责。
“.我好像放心了。”
听江源慎这么说,他终于变得有些错愕:“啊?”
“事实上,我一直有些在意你是谁,再结合一下你的话,你是不是柏源叔叔的孩子?”
“哇!真的假的!这能看出来吗?”他朝着江源慎眨眼,终于像个孩子一样摸着脸蛋,“奇怪了,我长的这么温柔秀气,应该更像我母亲才是啊?”
江源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气,似乎很满意他的回答。
“清秋纪木,怜爱是我亲姐。”清秋纪木的唇瓣流露出一抹笑意,不以为意地耸耸肩。
“.呃。”
江源慎发出活像青蛙被压扁的怪声。
自己原本就在怀疑为什么黑泽怜爱不姓柏源,现在又来一个柏源叔的孩子,结果他又不姓柏源,还不姓黑泽。
难道这个人是私生子?
柏源叔难道.是个种马?
信息缓缓降落在脑中一片混乱的江源慎面前,一阵风吹过,让思绪如同溶解于雨中一般消失了。
“还好她是我姐,如果是我妹的话,我就不可能被家里人允许到处乱逛了。”
清秋纪木抬起手将额前的刘海往后拨弄,笑容可掬地说道,
“起初她来知鸟岛就已经很难了,所以说,我希望她也能享受一下,这么漂亮的女孩子竟然毫无成果,仅仅因为和别人的承诺,蠢不蠢啊?”
清秋纪木后面的话听起来有几分埋怨的味道,江源慎明白他大概也憋了一肚子的火,只是碍于脸面不予爆发。
“我提前帮你看了,下午三点有一艘汽船,现在买上新干线的票,还能在太阳下山前到达东京。”
清秋纪木抬高双臂伸了个懒腰,接着又吞回滚落嘴边的哈欠,
“不出意外她会在家,能不能见到是你的事。”
江源慎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地沸腾了起来,掌心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
“我下午还有工作”
感觉从肺部吐出的话语,满是潮湿的热气。
清秋纪木的手「啪」地一下打在额头上,随即对着江源慎不断拉扯:
“都成现在这样了你还在犹豫什么!给我走!现在把衣服脱下来!对!脱下来!我穿上!活儿我替你干!你现在买好票上汽船!然后搭乘新干线!直接去东京站!大胆地打电话!不接就直接去她家找!”
在一阵毫无阻力的脱衣下,江源慎只剩下了一件白色衬衫和长裤。
穿上连体渔裤的清秋纪目双手叉腰,高声喊道:
“有信心吗!”
“.”
江源慎无法回答,张口欲言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当然想去,可是问他能不能见到黑泽怜爱,又觉得现实没那么容易。
“事到如今别想那些有的没的!是男人就要勇往直前!即使撞的头破血流也在所不惜!”
“如果可以的话,我不想流血”
“可以了!走!”
“今天的工钱都算你的。”
“好!”
江源慎感到羞涩,发出短促的笑声,雨声却再度传入耳中,穿透薄薄的屋顶和仓库墙壁,然而光线却巧妙地从云缝间溜下。
是太阳雨。
◇
“江源!上班了!”清水健用力地抱住「江源慎」的背部,并且往上一抬。
“疼!”
察觉到了语调的不同,清水健终于是松开了他,一脸惊愕地问:
“你谁?!江源呢?!”
清秋纪木揉了揉被他用力挤压的双臂,望着他那粗狂的眉毛,咧开嘴说:
“临时有事,让我帮他干些活儿。”
“.这家伙。”清水健无奈地叹了口气,露出怀疑的脸色说,“是体力活儿,你看上去挺瘦弱的,到底行不行?”
“我总不能说不行吧?”
“也是,你要是不行我和谁搭档去,走吧。”
清秋纪木跟在清水健身后,恰时,真野港口的一艘小汽船起程了,朝着浩瀚无垠的大海而去。
他的视线从闪烁着斑驳光影的海面离开。
从真野港坐汽船到新潟,需要一小时左右,再坐新干线到东京,需要三小时。
江源慎已经不可能当天来回了。
希望拨云见日。
◇
随着汽船晃动着。
船身拨开海水前进的震动,从座位传遍全身。
细微的雨水滴落在玻璃上,透过其中,江源慎望着逐渐远去的知鸟岛,无论怎么安抚,心情始终无法缄默。
这是他第三次搭船,这回是真的为了自己,专门为了再次见到那个人前往一个地方。
一想到目的十分明确,江源慎的肋骨内侧便隐隐作热,脸颊开始发烫。
在见面致歉之前,必须理解和她之间发生了什么,两人选择了什么,见面要说什么。
但思绪却宛如雨滴飞速坠落,周围回旋着低沉的深邃风声,让江源慎无法静下心来思考。
果真,临场发挥最为重要?
但最为明确的是,他本身极少探索自身的价值,却过分看重她人在生命中的参与,失去了她,会惶恐不安。
最重要的是,她曾经拯救了自己心中某些无可救药的部分。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的表情倏然变得紧张。
◇
下午四点二十分,江源慎从新潟港口出港。
他已经买上了新干线前往东京车站的票,可是当看见有些人经过身边会皱着眉头时,他才发现自己工作了半天,早已流了一身的汗。
一想到马上要去见到黑泽怜爱,紧张到忘记洗澡。
迫不得已,江源慎在附近的二手店铺买了套衣服,又定了一间钟点房,最少定2小时,一共花费了六千三。
打理好赶忙去到新潟车站,五点十分上车。
每次与熟悉之物分开的片刻,总让人觉得孤单,尤其是黄昏时刻,更是倍感寂寞。
列车沿着上越新干线一路疾驰,经过燕三条、长冈、浦佐、水上、高崎.
再转乘东北新干线、山形新干线经过今羽、北户田、东十条、王子、日暮里、秋叶原。
“下一站,东京,东京——”
最后,列车缓缓停稳,抵达东京站。
东京淹没在朦胧的水雾之中,四处尽是浮游的废墟,雨声显得缠绵幽幽。
走出南口的验票闸门,雨势又变得强烈一些。
久违地来到东京的江源慎头晕目眩,他明明在这里住了五年,却只离开了这里几个月,可却能明显察觉到自己是外乡人。
当街上的女生时不时地投来视线时,他总会怀疑自己是不是比较形迹可疑?
密密麻麻的车辆不断地从身边掠过,轮胎碾压雨水的声音分外嘈杂。
江源慎深深吸了一口气,吸入温热的风和雨,视野内,东京的灯光依旧明亮,势不可挡地宣誓着主权。
这座城市极其不可思议,能清晰地听见鸟的啼叫,汽车引擎,电车的噪音,以及路人运动鞋踩在湿漉漉柏油路上发出的踏步声。
数不清的高楼大厦折射着幽幽灯光,宛如知鸟岛上绿色藤蔓和鲜艳野花的结合体。
眼前的细节太过繁华,和知鸟岛相比,这里现代化的不像现实。
一想到黑泽怜爱抛弃这样的生活跑去知鸟岛,而自己却不履行与她的承诺,江源慎便愈发感到自私。
走在精致得不像话的大街上,江源慎掏出手机,手指停留在「黑泽怜爱」的姓名前,再一次陷入沉默。
——我需要找一个见她的理由和身份,以及我能为她做的事情。
(本章完)
103.我们的时间——黑泽怜爱(1)
东京的房屋与房屋间几乎没什么间隙,就连老旧的公寓都靠得很近,太过密集让人没真实感。
空气分外稀薄,各种气味混杂在一起,庞大、复杂、难解且冷酷。
和知鸟岛上的人相比,这里的每个人脚步都异常的快,但每个人都像宇宙中的小颗陨石,按照着特定的轨迹进行,丝毫不以碰撞。
江源慎的身体因城市的闷热而微微冒汗,同时现在近晚上九点,吃了中午的便当后,他还滴水未进。
他拿出手机,却盯着屏幕上「黑泽怜爱」的名字沉默不语,如死了一般寂静,只是以一定频率眨巴着眼睛。
最后连自己都忍受不住窒息般的沉默,江源慎拨打去了电话。
时间在拨打提示音中不断流逝,果不其然,黑泽怜爱并没有接。
江源慎意料到这种结果,黑泽怜爱的决绝和悲伤是那么的深切,而自己又是那么的不成熟。
尽管他深知这一切没有任何意义,但还是如同祈祷一般地再次拨打电话,祈祷能听到她的声音。
然而只能听到手机里不断传来的提示音,江源慎什么都不到。
在无能为力下,他站在原地凝望着人景和伫立在群楼间的电波塔,现在只能去找她。
黑泽家住在东京港区日比谷公园附近,但具体是在哪里,江源慎也完全不懂。
他只好重新联系上曾经在东京上学的朋友,大多都是一些社团的部长,而且是群发——
“你好,我想问问黑泽同学的家庭住址在哪里?”
在接下去的一端时间内,陆陆续续地收到了回复——
“江源?你突然和我联系是怎么回事啊?话说回来你在知鸟岛上的事情是真的假的?”
“听说知鸟岛又地震了,伱人没事吧?黑泽同学前些天还在学校,你和她吵架了吗?要地址做什么?”
“这个时间点你要她家地址做什么?闹矛盾也不能做出格的事情。”
“你明明知道我喜欢你,之前给你发的信息都是已读未回,现在竟然厚着脸皮来问我另一个女生的地址?”
“回来了?好像是港区赤坂1丁目哇,你是外乡人估计不懂,那地方不得了啊,春天就会被樱花包围,有四百多平!抬头就能看见东京塔——”
终于有了靠谱的回答,但之后的信息江源慎根本没去看。
距离不远,从东京站出去,再走二十分钟就能抵达日比谷公园。
江源慎刚准备搭乘电车,手机里突然传来了消息。
他取出手机,发现是一串陌生号码发来的——
「如果没找到,可以去tabelog上的多托罗咖啡店碰碰运气。」
江源慎很快就反应过来,这是清秋纪木的号码。
「谢谢」
「这份活儿是真的累」
他灭掉手机,在人潮中拼命挤上了电车。
电车上的所有拉环都被人握住,各种年龄的人都一股脑地挤进来,江源慎的前胸后背都和不认识的人贴在一起,既感到不好意思又感到尴尬。
所幸他很快就逃离了这班电车,一想到能和黑泽怜爱见面,他便兴奋地无以复加,忍不住跑出站。
运动鞋踩踏在水洼上,制造出一道接一道的涟漪。
经过日比谷公园,巨大的圆形喷水池映入眼帘,不少人在公园内玩耍。
夜色侵蚀,公园各处洒落着朦朦胧胧的灯光,沿街有金色的碎叶,每当强风吹拂,那里的金色小船便会翻飞而起。
此时的空气、气味、声音仿佛都变了,四周充满了雨后水汽和新绿的味道,晚上也有各式各样的鸟儿啼鸣。
在水池旁,有一位金发男子在路边艺人的音乐声中紧紧抱住黑发女子,两人循序渐进,最后拥吻在一起,宛如不断迸散在池面的水滴般密集。
数不清的水滴和数不清的涟漪,在巨大圆形水池中呢喃爱意。
江源慎没有多去注意,但还是在心中感慨这对情侣竟然能这么大胆。
按照导航发现咖啡馆顺路,为了不想浪费时间,他决定先去咖啡馆。
随处可见五颜六色的招牌和广告,十分刺眼,人车川流不息,让他心神不宁。
顺带一提,自己虽然在东京住了五年,但对这个大都市的线路、店面等等完全记不清楚。
是一个每当别人问「这个地方在哪儿?」,自己也会回答「我也不清楚」的乡巴佬,甚至会和外地的朋友找一家店绕个半天。
这次不出意外,江源慎又在一栋大楼外转了很久,地图上明明显示咖啡店就在这里,可光看见广告牌,却完全找不到路口。
最后还是朝路人询问才找到了「多托罗咖啡馆」。
——天哪,谁知道这家店面只有一个不到一米窄的门?外面的店面装潢像个要拆迁的。
江源慎一走进店面,当关上门,外面的声音便消失地无影无踪。
咖啡店内正播放着舒缓的音乐,昏黄的灯光和朴素的装潢,都明示着这里拥有着不被外界所纷扰的慢节奏。
店内的位置很敞亮,客人们都如星星般默契地散落开来,每个人发出的声音极其细微,有的人正细心地看着店内播放的电影——
《天堂电影院》。
然而对于这些,江源慎都没有太多在意,只是在四周不断巡视,期许能从中窥见黑泽怜爱的身影。
在一众看上去的高雅人士中,余光发现一个坐在角落的人正抬起双臂,似乎在做出打哈欠的动作。
江源慎下意识地望去视线,发现在暖色调的灯光下,是一个穿着单薄短袖的男子,还有一个面对着他的白裙女性。
江源慎不由得怀疑自己的眼睛,但还是东张西望地向他走过去。
“柏源叔叔,没想到能在这里遇见你。”他走到跟前,主动打起招呼。
“啊,好久不见,少年,你看上去是不是比之前瘦了一点点?”柏源仙树似乎并不感到意外,说话的语调很是悠闲。
然而江源慎却没有回应他,当看见黑泽怜爱的一瞬间,身体便产生了触电般的感觉。
仅此一瞬,目光就被她俘获。
瀑布般的黑长发,清秀樱粉的脸颊在灯光下更显美丽,那黑曜石般的双眸摄人心魄,小巧的嘴唇妩媚非凡。
她穿着一身束腰连衣白裙,腰身的曲线显得迷人,下半身是裸露的白皙双腿,搭上精美的矮跟鞋。
或许是从未见过黑泽怜爱穿「白色衣裙」的模样,江源慎对此感到诧异不已,甚至怀疑真正的黑泽怜爱是不是藏在哪里去了。
黑泽怜爱在刚开始看见江源慎的时候,小脸满是惊愕,但是在三秒后,她便恢复了先前的一副冷淡表情。
她莫不在乎地拖着香腮,手指捏住勺子,轻轻搅拌着浊褐色的咖啡,上面飘荡着一抹纯白。
“江源你坐一会儿。”
柏源仙树边说边起身,去了前台给江源慎点了一杯咖啡。
结果服务员送过来了,他人却不见了。
黑泽怜爱坐在对面一言不发,但江源慎却有一种颈椎骨即将要被弄错位的感觉。
他瞄了眼前的少女一眼,她正架着双腿,面无表情地啜饮着咖啡,似乎视他于无物。
江源慎在心中大呼失望,但意识到这一切都是自己的错,便怨不得任何人。
甜滋滋的热咖啡欧蕾,喝起来特别舒服。
《天堂电影院》播放到了主人公多多,回乡后和旧情人爱莲娜相会的情节。
对坐的少女,身上传来的轻柔香味,也十分诱人。
江源慎的脚尖轻轻踩踏着铺有胭脂色的毛绒地毯,再这样浅喝下去,那自己千里迢迢来到东京,着实是毫无意义了。
他鼓起勇气抬起头望向黑泽怜爱,却发现黑眼圈在她的眼袋上出现,她只是通过化妆将那瑕疵掩盖住了而已。
黑泽怜爱似乎察觉到了江源慎在望着她的黑眼圈,她把耸拉的肩膀勉强撑起来,又故作自然地垂下眼帘,像个被揭穿了把戏的小孩子。
“.那个你穿白色的裙子也很漂亮.话说你脸色有点差?”
话一说出口,江源慎就恨不得搧自己一巴掌,总觉得这种场合说这话,实在太过浪费。
黑泽怜爱抬起头,昏黄的光芒将那修长的睫毛淡影,洒落在她宛如水晶的眼眸里。
“你想要干嘛?”
她的话语与平日里的高傲不同,口气十分冷淡。
但被她这么一问,江源慎惊得像一只听到弹弓便振翅而飞的麻雀,这种心情好似出其不意地和神明对上视线,全身微微颤抖。
他抿了抿嘴,想把手插进兜里,却发现坐着的时候手插兜很不雅观,只好重吁一口气,将双手手摁在椅子上。
江源慎不知该从何说起,不断地进行低头、抬头,深呼吸的动作:
“那个.我今天在真野港上班,就是穿上连体渔裤,然后上船搬东西的那种活儿,和清水一起做的,在岛上算是个不错的活儿.”
黑泽怜爱却似乎对此不感兴趣,只是双手抱臂,微微挺起酥软饱满的胸部,微微歪着头,一脸无趣地望着江源慎。
“然后.我发现了这个。”江源慎从口袋里取出蓝色肉馒头。
黑泽怜爱的眉梢在那一刻有轻微地抽动,看表情有些紧张,但很快便冷静下来说:
“这东西对我已经没意义了,扔掉就是。”
“然后有人告诉我,如果我不要就给他,我不给。”
江源慎自说自话,手指轻轻揉捏着肉馒头,之后皱着眉头说,
“后来他又说能帮我,这个人挺不错的,于是我把工作交给了他,当然工钱全算他的,然后我买了最近的一班船票到了新潟,下船发现忘记洗澡,就又去洗了个澡,之后搭乘新干线来到东京了.”
黑泽怜爱轻轻咬住下唇,听着他像外交辞令般清晰的话,手指稍许用力捏住手臂。
她把脸转向一边,只留给江源慎白皙的侧脸,和可人的小耳垂。
“不管你说什么,人生有很多时候是无法回头的——”
江源慎的呼吸彷如断了半拍,他啐下一口唾沫,像个承认错误的小孩般,语气低迷地说:
“是我不对,是我没有太照顾你的想法.”
黑泽怜爱的呼吸倏然急促,她的下唇微微上抿,小脸情不自禁地在一瞬间露出苦楚的神色。
“我不是说了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走吗?”
“没能遵守约定是我的错,我跟你道歉。”
江源慎很谨慎地这样说道,而黑泽怜爱那张忽然有些晕红的小脸,却顿时冷静下来。
她感到喉咙异常的发热堵塞,食指勾进杯臂,想再喝一口咖啡,却发现里面只有浅浅几滴。
“太晚了。”
黑泽怜爱消沉的语调夹带了一丝苦味,最后不给江源慎再多说任何话,拿起一边的小提包就要离开。
她离开的姿态分外洒脱,而另一边的江源慎甚至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黑泽同学,我知道没有遵守承诺很过分”
“你知道就好,不过已经不用道歉了,本小姐不在意。”
黑泽怜爱的话语化作冰冷的刀刃,刺穿了江源慎的胸膛。
两人一前一后,店内的客人不约而同地望来视线,纷纷对他投去十分不屑的目光。
江源慎望着那道白色的纤柔背影,心中很是激动地想拉住她的手,可实际上,自己和她连情侣关系都不是。
她快步走出门,江源慎快步跟上,门上挂着的铃铛叮叮当当响了好几次。
“黑泽同学,我.”
黑泽怜爱却忽然转过身来,吊起眉梢深吸一口气,直白地打断他的话:
“江源,你是不是被拟剧论害了?我的感情没有那么单纯,你以为从知鸟岛花了几小时过来我就会原谅你了?我就会被你的歉意感动?行了!这件事远没你想象的那么单纯,不是光靠道歉就能解决的,你能不能不要这么随随便便地就处理我?难道在你心里,我一直都那么好处理吗?在你眼里,我难道是个只要道歉就能接受的人吗?才不是!我的心胸很小!比你想象的还要小!”
风携着她的话语刺进毛孔的每个角落,江源慎宛如一尊雕像站在原地,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来。
眼前的黑泽怜爱简直细腻到了极点,而自己的迟钝也被她的一番话语彰显的一文不值。
特别是「处理」这个词莫名刺痛了他。
黑泽怜爱一口气说的太多,心中的涌动感情也混杂在了一起,脸因为兴奋露出了红晕,胸部的起伏不断。
路人时不时地投来视线,甚至有的人都停下脚步看着两人。
黑泽怜爱被睫毛盖着的眼瞳,闪烁着光掠黑夜般的泽色,她从未在街道上这样过。
为了掩饰自己的窘态,她像是放弃了一般,望了江源慎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
江源慎同样窘迫地低下了头,现在追上去更像是胡搅蛮缠。
可到底什么是「处理」呢?
要怎么样,才能让她理解,自己并不是在「处理」呢?
街道上人来人往,数不清的前车灯不断地从眼中掠过。
江源慎在原地徘徊了近半个小时,街边的灯光愈发明亮,来来往往的人也沾染了些许酒气。
「能不能不要随便处理我?」
黑泽怜爱的话再一次清晰地浮现脑海,江源慎迟疑片刻,倏然停住呼吸,他终于明白了为什么黑泽怜爱会说出「处理」一词。
尽管自己思绪万千,可是到头来,自己还是抱着「要和她和好」的目的,却把内心真正的想法给抛在脑后。
念及于此,江源慎不断地将额前的刘海往后翻弄,果然还是要做。
最后,他掏出手机,一边跑一边给黑泽怜爱打去电话。
这次很意外,没一会儿她就接起来了。
“我已经说了”
江源慎没有多解释,只是看了下时间,喘着粗气对着话筒喊道:
“还来得及!快点!来一趟日比谷公园!这是最后一次!不管你来不来!我都会等你!”
(本章完)
104.我们的时间——黑泽怜爱(2)
“去那里做什么?我已经在晴海大桥上了。”
黑泽怜爱倚靠在车扶手上,车窗外,每一栋大楼都因灯光而极尽温柔,海上灯影与月光深深纠缠。
在车内,望去的东京万籁俱寂,处处伫立的高楼像是一头头香甜酣睡中的庞然大物。
“那就回来!”
听筒里的那个人,用咬的死紧的语气,竟颇有一副命令的姿态。
黑泽怜爱的表情有些惊愕,接着由短到长,渐渐吸气,进去的空气沉积在她软软的小腹。
憋了一会儿,她挺直腰身,一口气呼出来,带着积攒不断的负面情绪——
“你这是什么口气!你让我回去就回去?你以为你是谁!错的人根本就不是我!”
后座少女的语气突然紊乱,让开车的司机脸色一变,担忧地挑起眉头,小心翼翼地窥探着后窥镜里的少女。
手机那头却忽然陷入沉默,正当黑泽怜爱在心中愈发对江源慎不满的时候——
“我在日比谷公园等你,对不起,我保证是最后一次。”
“.”
他那夹杂着些许恳求的语气,让黑泽怜爱微微垂下眼帘,这极其不可思议,却又让她感到心烦意乱。
“就算你”
当她勉强重整好情绪想回应的时候,却发现通话已经被江源慎挂断了。
“又不听我说话!”
黑泽怜爱紧紧握住手机,忍不住低声抱怨。
手机被她扔到一边,像只失去生机的小动物一动不动,只是折射着窗外大桥渲染的淡粉色灯光。
黑泽怜爱似乎隐忍着什么,勉强抿着薄薄的嘴唇,甚至无法下定决定调转车头,前往日比谷公园。
她尝试过了,从小到大,对喜欢的一切事物都尝试过了。
然而现在,她还是格外在乎因江源慎没有遵守约定的心情,
东京的道路又直又宽,来来往往的路人尽是神秘,不出几步就能看见咖啡厅,随便一家商城都能逛上半天,吃个饭都能精挑细选。
一出门,发现今天这里就要改建了,明天那里又要拆了。
可黑泽怜爱第一次喜欢一个异性,像风起,吹乱满树的粉色花瓣,在一瞬间浅淡的布满全身。
她去偏远的知鸟岛尝试了,结果获得的,只是假戏和真意的界限愈发模糊。
当江源慎那一天没有去真野港的时候,黑泽怜爱的心就像木材一般裂开,顺着纹路,自上而下完全裂开。
此刻难以言诉的心情,就像用十除以三的结果,无穷无尽。
没有任何预兆,突然一阵鼻酸,眼泪不由自主地涌出来,黑泽怜爱吓了一跳,以手指摁住眼角。
司机在前方静默不语,久久保持着沉默黑泽怜爱埋下头,擦去眼角的泪水,这次不管他怎么说,自己都不会原谅他了。
真是最后一次。
“去日比谷公园——”
她想用平常的语气说话,结果从纤细脖颈里吐出的声音,就像是从严密的土壤里冒出的一样,显得闷沉。
“好。”
◇
日比谷公园内,树叶在围绕园区的落地灯光照耀下,宛如一条金色腰带,像四周蔓延开去。
江源慎站在喷泉前,耳边不断传来绿灯前车没走,后车大按喇叭的声响、自行车的按铃声、还有路人牵着宠物互相交谈心得的说话声。
吵闹又烦乱无序的乐章,全部淹没在数不清的水滴,和池内泛开的涟漪里。
江源慎不断地拿出手机看屏幕上的时间,他第一次觉得是时候该买个手表。
从晴海大桥过来不需要耗费多久,他再次查看了交通,是通畅的,并没有堵车。
但黑泽怜爱还没有出现在日比谷公园,一想到她当初在真野港的心情可能在无助的颤抖,罪恶感便要将江源慎的心击溃。
他已经彻底清楚,现在已经没法简简单单地安慰她「我错了」这种话。
宛如天树的夜蓝色深空,坠着湿漉漉的夜蓝色果实。
时间宛如一条冰冷的透明河水,在柏油路上流动。
喷泉旁,街边艺人的曲目换了一曲又一曲,阔步而行的宠物换了一批又一批,让他怀疑自己是东京人的计时工具。
就在江源慎的心情愈发灰暗时,视线中,终于发现了迎面走进日比谷公园的黑泽怜爱。
她高挑,水润且匀称的修长双腿裸露在外,淡淡的光线给她玫瑰色的脸颊投去光影。
细巧的鼻子,妩媚的小脸,胸如蜜桃,少女的全身都在展示着迷人的魅力,却唯独呈现出处女般的稚气神态。
她一出现,便吸引了大多数人的视线。
江源慎下意识地不愿示弱,更加直视她,却哪料自己的视线在她跟前,宛如一张燃了火的纸页,渐渐瘫软。
黑泽怜爱似乎早就发现了他,径直朝着他走来,在相距只有三米的地方停下脚步。
两人的视线交接,却沉默不语,如同全世界所有的细雨,落在全世界所有的草坪上,一时间缄默无声。
“黑泽,我错了。”江源慎深吸一口气开口。
“果然,你又是在说这些话。”
黑泽怜爱垂低眼帘,抬起手将脸颊的发丝拢到耳后,颇有些自嘲地说,
“你就是这种人.总是在搪塞我。”
日比谷公园被偌大的东京裹在怀里,微风卷起枫叶,在灯光下宛如金色铃铛。
江源慎第一次听清楚它们在夜晚,在风的怂恿下尽情歌唱,风也在怂恿着自己。
他的手放进口袋里,拿出了那个蓝色馒头说:
“这个,你真的不要了吗?”
“不要了——”
黑泽怜爱微微抬起眉头凝视着他,浅短地吐出一口温热的气息,
“我本以为是很好的东西,但这只是我的一厢情愿,你随便处理,都已经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了。”
她的话语宛如饭里的砂砾,鱼肉里的纤细鱼刺,给江源慎一种莫名的伤痛。
“这样。”
江源慎看了一眼蓝色馒头,重新放回口袋里。
黑泽怜爱的眼眸内宛如流淌过涟漪,但还是深吸口气说:
“没事那我走了。”
“等一下。”
“又要干嘛。”
江源慎望了下四周,哪怕现在晚上十点,可是公园内的人却丝毫不减,甚至人还越聚越多。
真是烦人,但没办法了,自己要是一直扭捏下去,什么都无法改变。
他拿出手机看了下时间,接着在嘴里藏了一口气,又吐了出去。
“时间到了。”
“什么时间?”
“按照咖啡厅里现在播放《天堂电影院》的时间,多多说不定正和爱莲娜接吻,我和你也到接吻时间了。”
黑泽怜爱的小脸掠过一丝疑惑,她微微睁大眼睛,对江源慎投去像在看白痴的视线:
“什么接吻?你这个人真的很奇怪,别总是按照自己的想法走好吗?”
江源慎低下头,双手叉腰深吸了口气,大概自己的脸都红透了。
但他还是抬起头来,对着眼前的少女说:
“对不起,那时的我很麻木,光想着其他事,没去太过注重你的想法,我现在很后悔当初没去真野港,所以,在知鸟岛不能吻你,我就想在东京吻你。”
江源慎的话语和神态无比真切,甚至能从中感受到不可阻挡的爱意,让黑泽怜爱无可抑制的心神荡漾。
她连忙用理性去压制住心中被他挑拨起的感性。
“你不喜欢我可以直接说,不用在这里想着方法讨好我,你以为我是小女生吗?会被一些情话说的心花怒放?”
“我喜欢你。”
突如其来的表达,让少女瞪大了眼睛。
“.!”黑泽怜爱有些意外地望着他,心中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情绪,“我才不会相信你,再说了!而且你知道你的缺点有多少吗?”
“多少?”
黑泽怜爱的修长睫毛在微微颤抖,但她还是伸出手指一一解释道:
“你优柔寡断、自以为是、不遵守约定、对我不好、还有.对我不好反正你看!嘴上说着喜欢我,却让我那么难过!”
她越说越急,最后还生起气来,胸部不断地上下起伏。
她的声音在风的打磨下变得清澈透亮,化作澄澈的涓流在日比谷公园内回荡,让周围的人纷纷停下脚步看着两人。
黑泽怜爱的神态稍许变成了江源慎熟悉的模样,他嘴角忍不住露出微笑,抬起手捋着头发说:
“我知道错了,而且你不是来了吗,一定也是喜欢我的吧?难道就不能用心来互相接受吗?”
他那夸张的措辞却让黑泽怜爱倏然红了脸,她撅起下巴,吊起眉梢瞪着他说:
“你爱找谁用心接受就找谁!不要来找我了——!”
恰时,在泉水旁的街边艺人组合突然弹起了电吉他、敲起了鼓,是一段熟悉的前奏——
「突如其来的爱情」。
“不知该从何说起,时间在悄声无息中流逝——”
“涌上心头的满腹言语,消失的无影无踪——”
“你的美丽动人,让我无法直白地述说情意——”
在家喻户晓的曲目中,气氛倏然变得轻松起来,不少上了年龄的人,都能跟着艺人歌手唱起来。
黑泽怜爱的身体突然产生一丝颤动,整个人敏感地看向江源慎时,却发现这个人竟然在傻笑。
“在那天那时那地方,如果不曾与你邂逅,我们永远都会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
江源慎轻轻唱起了歌,在路人和伴奏中缓缓走向黑泽怜爱。
如果在平常,黑泽怜爱会觉得这种方式无比老土,在路上看见其他人这样时,甚至不屑一顾。
可现在,她光润白皙的小脸上却在死死绷着笑意,那副强制拘束表情的模样,颇为可人。
望着越走越近的江源慎,黑泽怜爱一只手背在身后,脚步慢慢往后退。
她故作一副警告的模样,但脸上却是藏不住的笑意,伸出手指向他说:
“走开,不准再靠近我,这种方法太老土了,说出去惹人笑话。”
“那只是他们没有勇气去做而已。”
江源慎大步走近,她能退的范围却越来越少。
“说了不要!难道你会等一辆一直晚点的车吗?”
江源慎望着她那薄薄的双唇,宛如玫瑰花瓣般娇嫩欲滴。
“如果你是我的,我一定会等。”
“——!”
他的话语满载着夏天的感情,像一枚甜果渍浸了蜜酒,那独一份的昏醉,让理智不再有任何意义。
始料未及的羞意侵袭了黑泽怜爱,她停下脚步,白皙无暇的皮肤透着沉甸的樱红,仿佛全身的血液都汇聚在脸上,不容她有丝毫掩饰。
“虽然有些苦涩,但我还是约束不了自己——”
“一天比一天更喜欢你,比现在更爱你,那份心意在我心里,超越了时间——”
“为了你,我会化作翅膀,继续守护着你——”
“我想温柔地怀抱着你,就像风那样——”
歌词摇头晃脑的钻进她的怀里,像猫咪一样,不安分地抓挠着她的心。
江源慎再次逼近,两人的距离只有半米不到。
回过神的少女一惊一乍,再次往后退,迈出的步伐小而快速。
她微微撅起嘴,嘴角一弯说:
“我警告你,不准再靠近我了。”
“不要,现在时间还来得及,多多说不定在看和爱莲娜接吻的录像,歌曲已经在高潮,我们一点都不迟。”
“为什么你一直想着和我接吻?色狼!”
“我就想和你接吻又怎样?”
“最后一次警告你,不准靠近我。”
“为什么?难道在公共场合我不能靠近你?你有这么大权力?”
“当然不行,你离我太近就是不行,而且为什么你想接吻就接吻?我难道是随便的女生?再说了哪里有你这样的,在公园唱唱歌就能亲我了?哪里有这么容易?我可是黑泽怜爱,是个天才,还是个超级漂亮的美少女——”
“行了——!”
江源慎倏然停下脚步,罕见地摆出不耐烦的表情,伸出手指着她的红润小脸说,
“你看看你自己,脸这么红,而且眼里只有我。”
被他如此直白地说出来,黑泽怜爱更加脸红了,眼眸里闪烁着醉意般的光晕。
“开、开什么玩意,我才不会让你那么容易就吻到我。”
她终于停下脚步,像是觉得好笑又强撑起颜面。
然而江源慎不给她任何机会,出其不意地往前踏出一步。
他的上身往她那侧倾斜,黑泽怜爱呆呆地望着那张清秀的脸靠近。
两片温热的唇温柔地吻住她娇嫩的双唇,她不反抗,只是像只刚出洞的仓鼠般,呆呆地一动不动。
当无法遏制的情欲肆虐时,用不着任何的温度,都能让冰冷的霜雪燃烧,理智都会沦陷为恋爱的奴隶。
(本章完)
105.我们的时间——黑泽怜爱(终)5500+
在光线淡薄,乐声张扬的公园内,每一片叶子脱落时发出的簌簌声,都是对两人心中情愫的回答。
红润从黑泽怜爱的脸颊边,一直蔓延到她的眼角眉梢。
江源慎缓缓地离开了她的香唇,目不转睛的盯着那张宛如用素描笔描绘的精致脸庞。
周围的人终于开始起哄,来来往往的不少情侣都纷纷投来嫉妒羡慕的视线。
节奏感强烈的歌曲,也逐渐接近尾声。
然而江源慎却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明明才亲吻,然而此刻,少女的那双黑亮眼眸看上去却有些泫然欲泣。
黑泽怜爱纯白的身体笼罩在淡薄的橙黄色光线中,吹来的风里,裹携着枯叶的淡淡清香。
她的容貌美丽的不像话,风儿悄然停息之后,江源慎又闻到了她身上小苍兰甘甜的芳香。
黑泽怜爱双唇紧闭,一言不发,只是静静地看着他,并没有对之前的亲吻加以表示。
江源慎低下头,感觉自己仿佛也闯进了被慢放的时间里,唯有她唇瓣的柔软,始终铭刻在感官里。
“其实我——”
黑泽怜爱却忽然大胆地伸出手,握住江源慎的手臂:
“我们换个地方说。”
她的笑容,宛如是从心里泡沫般地浮上来,是不需任何尖锐物就能戳破的笑容。
她的力气很小,但江源慎还是跟着她小步跑起来,空留身后路人的一片惊呼感慨。
或许在外人眼里,自己和黑泽怜爱,是一对敢在众人面前恩爱的新生情侣,现在逃跑,完全是因为羞意。
黑泽怜爱来到路边,迫不及待地伸出手,便拦住了一辆出租车。
江源慎凝望着她,樱红的皮肤,薄薄的嘴唇,还有现在如同海底般看不出感情的眼睛。
他的心脏猛然一跳。
“我们去哪里?”
“去晴海临海公园,我平时喜欢去那里。”
黑泽怜爱这么说着,弯着腰,双手捂住裙摆坐进了车后排。
当她注意到江源慎在外面傻站着的时候,她的眼神里写满了迷茫,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怎么?你要自己过去吗?”
两人的亲吻在一次在江源慎脑海中掠过,然而现在,眼前宛如白色幻影的少女,却仿佛不曾拥有过那段记忆。
“好。”
在怀揣着不解的情绪下,江源慎想要坐进后座。
“你去坐前面。”黑泽怜爱裙下的长腿突然卡了过来,阻拦江源慎的动作。
江源慎诧异地问:“为什么?”
黑泽怜爱的脸烧得像喝过了烈性酒,只觉得身体发酥,但还是开口说:
“因为我有很多话想说,如果你坐在我身边,我不知道该如何整理。”
江源慎的呼吸情不自禁地粗重,这一刻他理解到,东京少女并不是没有记忆,而是故作镇定。
他没有回应,直接坐到副驾驶室。
“去晴海临海公园。”黑泽怜爱罕见的酥儒声音,从背后传来。
出租车很快在笔直的大道上行驶着,夜色犹如浸染油渍的纸页,变成半透明体。
江源慎小心翼翼地窥视着后车镜,只能看见黑泽怜爱正呆呆地望着窗外,万千的光亮,在东京的大楼上破碎。
他收回视线,哪怕没有听到她的鼻息,却仿佛能察觉到她的呼吸声正掠过自己的脖颈。
车辆不停,胎噪的声响,未曾止息。
◇
东京湾上,漂浮着数不清的船,宛如大海延伸出的光眼,使人察觉不到夜的黑暗。
黑泽怜爱和江源慎在临海公园的堤坝上,她一到这里,便双手握住栏杆,任凭海风吹拂着融入夜色的长发。
潮湿的空气和寂静往脸上扑来,有着一丝让头脑冷静的舒爽感,江源慎也忍不住大大呼气。
“好舒服——”
黑泽怜爱阖上眼睛,双手紧紧抓住栏杆,身体往后仰。
望着和栏杆形成三角形的她,江源慎忍不住笑道:
“小心别摔了。”
“果然还是要晚上来这里,白天东京湾的水很难看。”
在黑夜与数不清的光眼中,江源慎呼出了一口白茫茫的气息。
“黑泽同学。”
“江源,你胆子为什么突然变得这么大?如果是以前的你,根本不会做这些。”黑泽怜爱却侧过头凝视着他,笑容中带着些许俏皮,“是有人教你的吗?”
在稀薄的黑暗中,江源慎的脸上染上了淡淡红晕:“没,我自己想的。”
“没新意,真的没新意。”黑泽怜爱站直了身,透着光泽的黑色瞳孔盯向海面说,“像柴火一样,只会给我叼来金黄的树叶,其他狗狗也会叼。”
江源慎知晓这份感动不会维持太久,脸上露出自嘲的笑容:
“那是因为在它眼里,金黄的树叶是最漂亮的颜色。”
“不过你别在意,我没说这些是没用的.只是”
她的语调顿时脱力,脑袋变得晕乎乎的,抬起手摁住太阳穴。
“什么?”
“就是.很奇怪,我不知道怎么形容。”黑泽怜爱拉起唇瓣,对着江源慎投去一抹难以言诉的微笑,“但你能因为我来东京,我心里很高兴。”
她罕见地亲口表达出内心的想法,让江源慎的心中突然觉得麻木木的,倒也不是什么,只是海风袭来的时候,身体竟更热了。
江源慎一手握住冰冷的栏杆,侧身望着她说:“黑泽同学,我喜欢你。”
“.”
黑泽怜爱下意识地抿了抿樱唇,大大呼了口气,往他这边走一步。
她纤细白皙的喉咙抽动一下,眼皮有力地眨动,宛如黑曜石的双眸中,仿佛潜藏着熠熠生辉的阳光。
“江源,我是个很要强的人,但如果我遇见了喜欢的人,我会披荆斩棘地追过去,哪怕脚伤了,我也会跳着过去,哪怕下了很大的暴风雨,我也会丢下伞去追他。”
黑泽怜爱的身体往前倾,交叉着修长双腿,流泻而下的黑发,宛如夜色的水。
“但是.假如那个人不回应我,我会让他后悔一辈子。”
“.”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在原地动也不动,漫天的星星,好似一场冻结了的大雨。
见眼前的少年愣了神,黑泽怜爱薄薄的嘴唇微微上翘,故作轻松地笑着说:
“江源,为什么你要在我心冷后再献殷勤呢?”
听到这句话,江源慎的眼皮跳了一下,他按耐不住张开的嘴唇,到头来什么都没说。
——那时的自己,是不太清楚对黑泽怜爱的感情是否为爱?还是想沉溺在她无条件的温柔乡里?
“不过你能来到东京,还做了那些老土的事情我真的很意外,完全不像你,我以为你不会来了。”
黑泽怜爱的小脸不自然地微笑着,故作高傲地捋着黑长发,单手叉腰说,
“如果是一般的小女孩恐怕会着迷的不得了,你胆子很大,竟然还敢亲我,本小姐确实心动了一下,但没办法,我是黑泽怜爱——”
她的语气像温水一样,拥有着令人沉溺的温热,可其中的含义,却让江源慎的神情倏然黯淡。
果然,黑泽怜爱不是一般的女孩,
黑泽怜爱见气氛不出意料的陷入紧张,旋即低下头,踮了两下脚尖。
“嘛,要是在知鸟岛的时候,你说喜欢我就好了,哪怕是撒谎哄我开心也好,这样我就会很开心。”
“但是.”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嘴角一咧苦笑道,
“你没有呢.”
江源慎最初的反应是麻木的,如同一个被冻僵的人,在逐渐温热的火苗边缓缓回过神。
他能感觉到,自己和黑泽怜爱之间,隐隐约约有了一堵透明而巍峨的大墙,明明她近在眼前,可是自己却无论如何都无法再触摸到她。
而这一切,毫无疑问不是黑泽怜爱的错,而是自己的错。
好比是重新发现了自己那早已忘却的丑陋模样,过分庞大的感情流淌进大脑,让江源慎头晕目眩,就像是在为先前的不成熟而痛苦不已。
他既没有做出辩解,也没有和先前那样表达爱意,只是呆呆地站着。
黑泽怜爱的脸上撑起微笑,但是心却宛如被人丢在积雪里,惹得她不得不拼命跳动,让血液重新沸腾。
“啊,我的东西是不是还在你那里?”黑泽怜爱若无其事地快步走过来,像个单纯的女孩般说,“就是那个蓝色的肉馒头,你带过来了吧?”
江源慎点了点头,机械般地从口袋里拿出蓝色肉馒头。
“给我瞧瞧。”
黑泽怜爱一把夺了过来,双手不停地揉捏着。
“当初我们在粗点心一起齐心协力拿到的,真让人怀念啊。”
“那时是你把额度全抢走了吧。”江源慎吐出的声音无比低沉,像是从深井里传来的。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瞪了他一眼说:“就这点小事你还放在心上,没点肚量。”
不知该怎么接话,江源慎沉默不语,只能从她小小张开的嘴中,听到呼吸的声音。
黑泽怜爱紧紧捏住馒头,甚至捏到发皱,她吸气,然后短短地呼出来。
“本来想在知鸟岛就扔掉的,但最后还是舍不得,就系在那里了.”
下一刻,她朝向东京湾,毫无预兆地把手里的肉馒头玩具朝大海扔去,能从中感受到携带着的高傲意志。
江源慎脸色大变。
当看见肉馒头被扔进大海的瞬间,他感觉自己的记忆好像是被水冲刷过的鱼鳞,有的残留在体表,有的坠落海底。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死」了,仿佛混杂着血丝,消失在水中。
他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双手紧紧握住栏杆,身体下意识地往前倾,在心中祈祷那玩具能漂浮上来。
可夜色太暗,水面碎裂的光影太多,他根本捕捉不到任何踪影。
黑泽怜爱见他这幅模样,脸上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楚,夜色在娇嗔着,想要撩拨起她朦胧的雾水。
她紧紧咬住下唇肉,故作轻松地说:
“不用了,东西的存在都要有意义,它已经对我没意义了。”
江源慎望向黑泽怜爱,她在夜色下露出淡笑的模样,看起来有半分神明感,让她的姿态化作虚幻。
他现在才恍然大悟——
黑泽怜爱,便是东京。
她冷酷、热情、高傲且充满原则,容不得一丝错误,令人无法不为之着迷。
夜空在顷刻间坍塌,好似一切都落下帷幕。
江源慎握着栏杆的手终于放松,手心残留着薄薄的汗液,远方独自远离的船舶,此刻看起来莫名寂寥。
黑泽怜爱望着他那张落寞的脸,隐隐不安地做了个深呼吸,抬起修长的睫毛,声音仿佛笼罩着一层水膜:
“江源,你其实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很不巧,我喜欢的人是你,我好喜欢你。”
她的话没有任何的拐弯抹角,那宛如棉花糖般膨胀的心意,一一被江源慎的感官所接受。
他的喉咙在艰难蠕动,却没丝毫湿润滑过,只好嗫嚅地说出相同的共鸣:
“我也好喜欢你,怜爱。”
黑泽怜爱再次倾吐出炽热的气息,脸上挤出笑容说:
“但是对不起,你没来,我在那一天失恋了。”
“对不起,我太晚了。”
“你明白就好——”黑泽怜爱的双眸凝视着江源慎,瞳孔深处仿佛闪烁着少女的纯真感情,“江源,你能得到什么教训?”
江源慎和她四目相对,拼命地忍住不让她察觉自己的身体在颤抖。
“你很过分啊,当场让我做被拒总结吗?”
“说嘛!”黑泽怜爱故作娇嗔地跺了跺脚。
江源慎的心一阵抽痛,可她表现的太过释然,让自己也不得不故作轻松。
“是个悲伤的故事。”
黑泽怜爱不满地吊起眉梢,有些无语地说:“庸俗!”
“那要怎么样啊。”
“你不是我喜欢的类型,但你是我喜欢的人,那就要绞尽脑汁,竭尽手段变成我喜欢的类型,懂吗?不要一点进步都没有。”
“是这样吗?”
黑泽怜爱的脸上露出春风般怡人的微笑,身体微微前倾揶揄般地说:
“如果你还不理解,那就说明你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呢。”
江源慎却察觉到她的话语中有些落寞,让他的心隐隐作痛。
“我”
“好了!现在回去吧!”黑泽怜爱突然打断他的话。
“回去?”
“回你的知鸟岛,你还有班要上吧?你留在这里已经没有任何意义了喔。”
黑泽怜爱拿出手机,屏幕微弱的光照亮她惹人怜惜的脸颊,
“现在新干线还有车票到新潟,五十分钟后就有一辆,不妙!从这里过去起码要半小时!赶紧!”
她比江源慎还慌张,像来到晴海临海公园一样,拉着他的手臂就走到街上,拦下一辆出租车。
在出租车上,黑泽怜爱的话很多,似乎要把未来的话一次性说完,但说的过去上学时的趣事。
谁在班上表白,谁裤子穿反,谁掉进了水池里,谁总是会偷偷放屁.
江源慎和黑泽怜爱在时间长河中逆流而上,流连忘返,让他产生了一种她要同自己一起回去的错觉。
“还要和我亲吻吗?”她突然问。
“不用了,多多最后也没和爱莲娜在一起不是吗?”江源慎说。
不知不觉中,出租车已经抵达了东京站。
“谢谢,你可以回去了。”江源慎说。
“我和你一起进去。”
“为什么?”
黑泽怜爱看着神情有些苦楚的江源慎,脸上挤出淡淡的笑容说:
“不觉得在车站和你说再见,会很罗曼蒂克吗?”
她的嗓音宛如冰雪消融,化作澄澈的水流淌进江源慎枯燥不已的心田。
望着黑泽怜爱的笑容,他没忍住也笑了。
“那来一次罗曼蒂克好了。”
“来一次。”
江源慎往车站走去,黑泽怜爱也跟着进去。
一直到检票口,人来人往,行李箱轮子摩擦的声音,不厌其烦地蜷缩在耳内。
江源慎转过身,穿着一身纯白连衣裙的黑泽怜爱,便单手叉腰地站在那里。
“走了。”他加重了声调,唯恐她听不见。
黑泽怜爱只是抿着嘴,望着他淡淡笑着。
江源慎回过头,走到检票口。
“江源。”
身后传来黑泽怜爱的声音,她的双手垂在身后,水嫩的肌肤承载着站内明亮的光线。
江源慎脸上含笑:
“怎么了?”
她抬起手,挥了挥——
“拜拜。”
“拜拜。”
再次转过身,准备进站。
“江~源~”
此时她的声音尽显娇嗔,让周围的人都为之动情。
江源慎再次转过身。
“又怎么了?”
黑泽怜爱微微侧身,全然摆出一副小女孩的姿态笑着说:
“再见,晚安。”
“再见。”
“江源。”
“怎么?”
“江源.”
“.”
她的笑容宛如一艘漂浮在水面上的纯白船只,渐渐在水中沉没,消失。
“江源……”
她的声音落寞的令人动容。
“.”
江源慎的身体在微微颤抖,但还是忍下了走过去抱住她的冲动,只是转过身,直接进站。
“江源!”
她的声音宛如划破黑夜中的光芒,在瞬间烙印在心中。
江源慎再次转过身,终于忍不住喊道:
“怜爱,我以后还能见到你吗?!”
黑泽怜爱先是愣了一会儿,脸上显露出一丝红晕,不顾周围异样的视线,笑容满面地喊道:
“如果我很想很想你!我一定会去见你!在那之前你不准来!原谅你的人只能是我怜爱一人!”
她的话说完,就像一只松鼠般,红着脸转身小跑逃离了。
江源慎站在原地长吁了口气,或许自己,在她拆掉自己家门的瞬间,便已经喜欢上她了。
念及于此,江源慎忍不住自我嘲笑一番,走进车站。
在兜兜圈圈中来到站台,最后抵达前往新潟的车站,是n700电车。
是在靠窗的位置。
江源慎两手空空地坐下,看向站台。
“今天,感谢您乘坐新干线,本次列车是希望号,开往新潟站——”
车内的广播,响起女播报员宛如向日葵般温煦的声音,过了一会儿,列车缓缓开动。
江源慎的视线望向车窗外,在那一瞬间,视线的余光,捕捉到了令人流连忘返的白色身影。
黑泽怜爱站在站台上,视线不断在他这节车厢巡视着,衣裙被风吹起,灯光落进她的星眸里,变成闪烁的粒子。
江源慎的视线宛如被她所拉扯,胸口不禁一阵发热。
他张大了嘴,情不自禁地说:
“真狡猾啊——”
恰时,黑泽怜爱终于发现了他,两人再次四目相对。
她再次挥手,还以为江源慎没发现她,惹得在车内的江源慎,也要像个猩猩一样大动作挥手。
黑泽怜爱浅浅地笑了,深情地凝视着他,樱色的嘴唇好似吐出了字词。
「再见——」
明明是普通的字词,却胜过一切复杂的情绪和话语,哪怕江源慎已经按耐不去哽咽,可却被她步步紧逼。
他伏下身子,捂住嘴巴。
所幸,电车缓缓开动了。
黑泽怜爱终于彻底消失在他的视线里。
(本章完)
106.冬季樱花树下,种着火苗
那天晚上,梓川孝空做了个梦。
他梦到了很久很久以前,那时的他还是个小孩子,冬天的知鸟岛一片安详。
稻田被染成白茫茫的一片,在越积越厚实的水泥地上,只留下他行走过的脚印。
在加茂湖公园附近,有一株很大的,孤零零的樱花树。
他踩着积雪,抬起手用围巾包住嘴唇以防干裂,因为如果开裂的话,自己就要涂上润唇膏,否则会很难受。
可是男生涂润唇膏会显得很小女生,周围的同伴也会开自己的玩笑。
他不要这样。
不知不觉间,梓川孝空已经来到那颗樱花树跟前。
他凝视着眼前空留粗糙枝干的樱花树,以及从枝桠间轻柔洒落的雪花,宛如他即将坠落,最终融入冷土的人生。
前些天,年仅九岁的他,得到了一笔高达九万円的巨额财富。
那笔钱是附近的邻居,在家里翻箱倒柜找出来的——
“这笔钱是你父亲留给你的,不要乱花。”
梓川孝空这才想起来,当初自己去医院时,一名长相很可爱的护士蹲下身,对着自己解释着什么。
“你的父亲这里有一块很坏的肉,已经来不及了,这块肉会跑到全身,我们控制不了。”
化着淡妆的护士姐姐正细心地讲解着,然而梓川孝空却觉得她明明是个护士,为什么裙子要穿这么短,而且还要化妆。
是冬天不够冷?还是医院里太温暖?
抛下疑问,他从护士的话中理解了过来——
「父亲的肚子里长了一个坏家伙,它会很快长大,然后杀死父亲」。
“那他是要死了吗?”梓川孝空呆呆地凝望着她的脸蛋,心中却涌现出一股难以遏制的火热。
“.呃。”
护士姐姐的脸色这下开始为难起来,但还是维持着女生的矜持,用着讲述童话般的语气温柔述说
“最后你父亲的身体会变得很轻,他会变成灵魂,然后会在一个大晴天飞上天堂哦。”
“你是蠢货吗!怎么可能?!人不可能飞上天堂——!”
梓川孝空一脸厌恶地瞪着眼前的女性,他愈发觉得这个女性无比虚伪,甚至在故作温柔,
“人死后的灵魂会往上飞,但是碰到云朵的时候,坏人就会变成雨水掉下来!!只有好人才能穿过云朵,抵达天堂!”
护士姐姐愣住了,她没想到这个看上去乳臭未干的小孩会说出这种话,面对这太过令人摸不着头脑的事态,她还是下意识地露出微笑:
“你好厉害呀,这种事情大家都不知道呢,但如果你这么觉得,那就是这样吧。”
面对着她搪塞的话,梓川孝空稚嫩的语气中散发着怒气,带着极强的叛逆心态说:
“难道就只有寻栞她知道这个道理吗?你们明明都比我们活了那么久了,为什么都比不上她呢?你们是不是都白活了?”
护士姐姐脸上掠过一丝错愕,双手握拳置于膝盖,但她还是将男孩的话语当做他耍帅的资本。
她露出苦笑,又抬起手捋了捋刘海说:
“好了好了,我知道了,你很帅气,但是记得要好好照顾好自己的父亲,药要按时给他吃呀,自己也不能太过心累,生活会变得美好的。”
“我觉得要好好照顾他的人才有毛病,为什么你们要好好照顾他?难道你们有毛病?”
“啊!!烦死我了——!真的烦死我了!一个小屁孩在这里给我耍什么帅!你读过多少书!我可是大学毕业的!有什么资格教育我?!”
护士姐姐突然站起身,放肆对着他埋怨起来,脸上全然没有先前的温和,取而代之的,是一片的铁青,
“我就不应该来这个破知鸟岛!不对!我就不应该当什么护士!一天到晚和这里傻到不能再傻的人解释!都他妈的一个个有病!大人就算了!现在竟然连一个小屁孩都在这里和我装!这里的人都他妈的有病!恶心死我了!你父亲死了后能不能不要再过来了?以后生病了能不能去别家医院——!我不想照顾你们——!”
她在走廊上大声埋怨起来,惹得刚走出病房的病人又退了回去。
在其他病房巡视的医生见状,立马走了出来,然而那护士却突然蹲在地上,双手抱住膝盖,一个劲儿地大哭起来。
这时,护士长急急忙忙走过来,她动作熟练地抚摸着那人的后背,向医生投去愧疚不已的视线。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她刚来没多久,还没进入状态.”
她如此说着,又低声对着大哭的护士安慰道,
“现在医院不忙,你明天可以休息,但是休息完记得要回来上班。”
那人一听,顿时哭的更大声了。
结果这一哭,惹得其他病房里也传来哭声,一下子乱作一团。
梓川孝空终于被吓得不轻,唯恐自己会被传染跟着哭出来。
他也不管什么「父亲肚子里有一个坏家伙」这件事,像逃离病毒般,火急火燎地跑出了医院。
现在,他凝视着眼前的樱花树,宛如在窥视着无边黑暗般的不安和寂寞,瞬时围绕了他。
梓川孝空不明白要如何使用这笔巨款,或许自己应该听从政府的安排,好好寄养在有心人家。
他心不在焉地用手指剐蹭着树干的表皮,忍不住想起了夜见寻栞。
这个时候,她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呢
就在他绕到樱花树背后的时候,听到了有人突然「啊」了一声。
仔细一看,一名穿着冬季浅褐色连裙的黑长发少女,坐在满是枯叶的地上,而梓川孝空,却不经意间踩到了她的裙摆。
少女长的漂亮,身材纤细,宛如春天遗漏的一角。
梓川孝空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往下移动,在保暖的黑色裤袜下,是紧实柔润的双腿。
它表面勾勒出优柔的线条,还有那小小的脚丫,都让自己害羞的不得了。
哪怕是第二次见面,夜见寻栞竟然又美了。
“赶紧把脚挪开啊——!”
少女那双大大的杏仁眼瞪了过来,惹得梓川孝空慌慌张张地往后蹦。
他夸张的动作让少女有些疑惑,不过她旋即莞尔一笑,微微倾过身子,说道:
“你在这里做什么呢?”
梓川孝空的脸颊羞得有些发烫,尴尬地笑了:“事出有因,你能不笑我吗?”
“嗯,我保证不会笑你。”她露出了恶作剧般的笑容。
梓川孝空深吸了口气,走到她身边。
她却急忙将裙摆护住,以防他再次踩到。
他靠着樱花树,开始说起了在医院内的事情,护士说了什么,他又说了什么。
护士生气了,护士突然大哭,其他人也哭了,他开始怕了,就逃出来了。
梓川孝空像叙述书本中的故事一般,讲述地毫无情调。
然而夜见寻栞却呆呆地注视着他的眼睛,当听完这一整段故事后,她的表情颇为惊讶。
“为什么孝空你要这么做呢?”夜见寻栞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的眼睛。
梓川孝空沉思了一会儿,和少女深邃的眼瞳相望。
“难道我有做错什么吗?”
夜见寻栞像是无趣般地撇了撇嘴,一只手毫不在乎地摁在沾满雪花的地上,倚起身体。
“嘛,不过我理解你,美其名曰妻子是必要的米饭,情人是巧克力又或者是冰淇淋一样的甜点,这种人确实没好珍惜的。”
“对吧!”梓川孝空有些面红耳赤。
她的话语宛如热情似火的花朵,总能在自己心中最敏感的地方盛放,知鸟岛上有这样的女生,真是太好了。
夜见寻栞百无聊赖地把玩着自己撑地的掌心,白皙的皮肤刻划着好几道纹路。
她的视线落在短促的生命线上,手指轻轻沿着纹路往下挪动,笑着说:
“但是你仔细想想呀,比起让他在瞬间被一把火焚烧殆尽,不如让他在无尽蔓延的恒温时间中,苟延残喘地继续痛苦,看着他令人厌恶的生命缓缓流逝,这样不是更泄你的愤怒吗?”
梓川孝空不由得望向了夜见寻栞,从她樱色的小嘴里流露的话,让他惊讶不已。
自己尚且幼稚和柔软的感性,被她的一句话扭曲了,而且是扭曲到无法马上恢复原状的程度。
她看待事物的角度,是他永远学不会的,这人的心中,是居住着天使吗?
在这一刻,他觉得那栋寄养着父亲的医院无比神圣,就连里面的那名女护士,都莫名变得可爱。
心旷神怡的冬日蓝天下,她的笑容让人眼前一亮,风一吹过,枝桠承载的雪花便飞舞起来。
当落在梓川孝空的额头上时,透着丝丝的冰凉,他想捏下来,却发现已经被体温化成水。
夜见寻栞伸出白皙的双手,宛如捧着一汪甘甜的泉水般捧着碎雪。
她对着梓川孝空露出笑容,那抹笑容能让水体变得翠绿,仿佛时间都被定格在了冬与春的夹缝中。
“孝空!生命在知鸟岛上永远是短暂的!只有纯洁的爱情是永恒的呀!”
梓川孝空猛然心动了一下,全身倏然变得燥热,可他哪里懂什么爱,只知道这名少女美的出奇,浑身散发着无人能抗拒的魅力。
“爱情是永恒的?”
“对!只有爱情是永恒的!但是我的人生经验还是不太够呢!说这话有些大言不惭!”
梓川孝空忍俊不禁。
她的感性,完全不让人觉得她只是一个小学四年级的小女生。
◇
思绪渐渐变成了砂砾,宛如被藏在沙漏里,随着时间的流逝而不断下落,最终又成为沙堆。
梓川孝空缓缓睁开眼睛,他抬起手擦拭眼角,果不其然,自己醒来之后总是会泪流满面。
全归功于一些虚无缥缈的梦境。
梓川孝空从床上坐起来,双手使劲地摁压着太阳穴。
当初的他还是一个天真的孩子,可现在已经是个大叔了,对于现在还做这些梦境而羞耻不已。
“真好啊,我还年轻。”梓川孝空自嘲了下,随即起身走到江源慎的房间。
可是他的房间依旧是空荡荡的,就连被褥都和昨天一样,被叠的整整齐齐。
梓川孝空知道江源慎当天去真野港工作,甚至还询问过了清水健——
“不清楚,但听说他去做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应该是女孩子,不过要和摇杏说吗?”
“为什么要说呢?米饭是必需品,吃点甜品怎么了?摇杏会理解的。”
“梓川叔你在东京的坏习惯不要传染给纯真的我们啊。”
“臭小子,你是没体验过左拥右抱的乐趣,会爽疯的。”
“.工作!”
和清水健的对话草草了结,梓川孝空脸上的笑容也是泫然欲泣。
没想到有一天,他自己的嘴里,也会说出「米饭」与「甜品」这些话,心情很是复杂。
但一想到自己都已经那么做了,事到如今居然还有脸在这里自我感伤,梓川孝空便忍不住大声笑出来——
“哈哈哈,好贱啊你。”
梓川孝空一边在大声自嘲一边走到厨房,想在大早上泡上一杯咖啡,然后出门找事干。
恰时,门铃被摁响了。
他没有放下手里的热水壶,而是一直等到倒完了后才发出声音。
“谁!”
“我。”
梓川孝空听出来了是江源慎的声音,已经拿在手上的未开封咖啡包被放在桌面上,直接走到玄关,打开门。
江源慎一脸疲倦的站在门口,梓川孝空还来不及说话,他便径直走了进去,甚至连鞋都没脱。
他正对着沙发,直接坠落了下去,响起沉闷的冲撞声。
“怎么了?第一次没找对方向?”梓川孝空双臂撑在沙发背上,对着将脸埋进抱枕的江源慎打趣道,“是不是被女生嫌弃了?要不要我教教你?”
江源慎依旧沉默不语,他清晰地了解到自己那轻如鸿毛的灵魂,不足以挽留住黑泽怜爱,压根就没有能跟她在一起的资格。
哪怕离别时的场景让他难堪寂寞,但还是要迈步而去,一直等到下次见面。
江源慎的胸口像是被人捅了一刀呻吟着,但越是心急懊悔,越无法成为怜爱心中的人。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吐出的声音宛如是从海底突然浮起的一个泡泡。
“孝空,等下有空吗?我有一事相求。”
梓川孝空撇来视线窥视着他:“一事相求?”
“等下去静海家吧。”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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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我们想要的
天空和大海是雪蓝色的,稻田的绿色无边无际,划过地平线的云彩洁白如初。
江源慎的衣袖在风的吹拂下啪嗒啪嗒地膨胀,身边的梓川孝空,换上了一身干净的休闲服。
他踢掉了下巴的胡须,认认真真地洗了一把脸,用上了去年还有剩的洗面奶,最后还喷了些很清香的男士香水。
两人在公交车站,等着一小时一辆的大巴。
“江源,你看那里——”
梓川孝空指向了前方,江源慎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然而那里却是正在改造中的双津港。
在上次大地震后,退潮后的双津港像老了数十岁,经过海水的侵蚀,外露的钢铁与栏杆大部分已露出锈迹。
虽然夏天的阳光对万物平等对待,但还是有点令人毛骨悚然。
“重新运转的话,估计要花上不少时间。”江源慎这么说着,黑蝉便在高声鸣叫。
知鸟岛的政府有多余的财力重振岛屿吗?静海雅人会选择继续热脸贴资本家的冷屁股吗?
要是还来一次地震呢?建造起的事物再次被摧毁,那些资本家还会愿意往知鸟岛这个不定时炸弹上面投资吗?
倒时候知鸟岛恐怕会落到个水枯竭了,钱耗尽了,人衰竭了的下场。
“不是,我不是说双津港,你看那个。”梓川孝空的头微微前倾,手再往前指。
江源慎皱了皱眉头,耳边的褶皱上,隐隐吹来风声。
他窥见在空间里,有两只在振翅的蜻蜓,一上一下,稍显褐色翅膀的形体,终于在中扩大。
“怎么了?”
“蜻蜓很厉害吧,竟然能在飞行的时候交配。”
梓川孝空坐在铝制的长椅上,双臂抵在双腿上,视线死死盯着那两只蜻蜓轻声说,
“雄蜻蜓会用腹部末端的钩状物体抓紧雌蜻蜓的颈部,雌蜻蜓的腹部由下向前弯,把生殖孔接到雄蜻蜓腹部第二节下面的储存精子的器官,然后雄蜻蜓会进行授精.”
他的双手握拳抵在鼻梁下,江源慎挺直腰身,斜视了他一眼说:
“你在紧张吗?”
在出门前,他便将夜见寻栞还活着,并且现在就在静海家的事实告诉了梓川孝空。
不可思议的是,他没有表现出癫狂的情绪,反而露出了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紧张?呃?我?”梓川孝空故作不慌不忙地解释,然而那两条腿却使不上劲,“我不会紧张,都是中年人了,难道见个老朋友还会紧张吗?”
江源慎望着他那弹珠一般的褐色眼睛,或许每个人转移注意的方式都不一样。
这个人喜欢用周围的事物来填补空白,花上一大堆所谓的知识,来说出「事物」的来历和作用,来掩饰心中绝不会向别人开诚布公的特别地带。
江源慎的视线坠落在裂开的石板缝隙间,里面的渺小蚂蚁正前仆后继地前往一个深邃的小洞口里。
“哪怕碰见了静海雅人也不准生气,从目前来说,他比你强,你也没有生气的理由。”
直截了当的话语让梓川孝空顿时哑然无声,反而不知该如何是好,只好将目光投向大巴来的方向。
身边的少年说的没有错,因为现实,他抛下了夜见寻栞离开知鸟岛。
在之后的时间和她完全断了联系,甚至不知道她产下了孩子。
对于夜见寻栞和静海深月来说,静海雅人是一张能让两人过上舒适生活的护照,而让深月姓静海,是夜见寻栞捆绑住这张护照的手段。
她总是这样,能在不同的角度看待事物,并能从中找出权衡的方法。
梓川孝空从上衣的兜里取出烟盒,一想到那张「护照」不是自己,内心便涌现出难以言状的情绪。
他在一瞬间意识到,自己已经窘迫到了没有任何理由见她的地步。
当烟已经夹在指缝间的时候,梓川孝空又倏然停下动作,将烟放回烟盒。
正巧,橙色的大巴车用近乎八十码车速行驶过来,在知鸟岛上,大巴司机们都不知道超速为何物。
大巴车在两人的眼前缓缓停稳,当门打开的片刻,梓川孝空再一次感到不安。
江源慎和梓川孝空并肩坐在了最末尾的座位上。
窗外,碧蓝之海在闪闪发光,一群海燕在空中翱翔。
“你皮肤是不是晒黑了点?”身边的梓川孝空突然问道。
江源慎抬起手臂,确实如他所说,手臂和衬衫遮挡的地方,有着极强的颜色反差:
“不太想涂防晒霜。”
“哦。”
梓川孝空无所谓地点点头,大巴往下一站开去,速度很快,当行驶过凹凸不平的柏油路时,两人的屁股都会一阵痛。
“你该不会真的要我一起去吧?”
“让我独自面对两个皇后,有些强人所难。”
“一个人跑到那个地方,还是需要些勇气的。”
梓川孝空叹了一口气,靠在椅背上,沿着县道行驶的公交车不断摇晃。
“如果可以的话,我希望你能好好劝劝夜见皇后。”江源慎说道。
“劝?”梓川孝空露出自嘲的笑容,为难地说,“不可能的。”
“人是靠着沟通才能存活的生物啊。”
“一般来说确实。”
梓川孝空露出僵硬的笑容,喉咙深处的「只有她是例外」并没有说出口。
江源慎望向窗外,路边有几名少女,白色水手服反射着阳光,深蓝色的裙子被拉到超过膝盖。
他忽然想起了朝空摇杏,最近她一直和泷光尚子在一起。
江源慎闭上眼睛,用无可奈何地语气说:“我们太过普通,现在夜见是我们最大的变数。”
“.我不想依靠她。”梓川孝空发出带有叹息气息的牢骚。
“现在不是什么喜不喜欢,想做不想做的问题了,我们手上能用的牌本来就少,要好好利用起来才行啊。”
◇
江源慎和梓川孝空来到了静海家。
那栋庭院宛如童话故事里的房子,里面的花草争相竞放,一副最美姿态的模样,像是为了白雪公主而彻夜保养一般。
“江源,你爱我的女儿吗?”梓川孝空望着眼前的房子,冷不防地问道。
江源慎忍俊不禁,但还是回应道:“我前不久刚失恋了,心情还很差。”
“刚失恋就来找另一个女孩,我觉得你也没比我好到哪里去。”
“我的烦恼可是认真的。”
在静海家门口停下脚步,摁响了门铃,然而并没有人回应。
刚开始,江源慎以为是家里没人,不过就在这个时候,玄关处传来了拧动门把手的声音。
开门的声音没有一丝拖拉,脑海中下意识地浮现出那个男人的脸庞。
正如江源慎预料的一样,一位戴着银色眼镜框,但今天却穿着居家服的静海雅人就站在门口。
他单手拿着报纸,视线望着江源慎和梓川孝空,眼睛微微一眯,倒是没有一丝惊慌的样子,嘴角微微一扬:
“梓川孝空,我以为你会灰溜溜地跑掉,没想到还敢过来。”
“.”梓川孝空并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窥视着他。
江源慎平静地说道:“镇长,我带梓川过来是向你道歉的。”
梓川孝空露出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江源慎,然而他却摆出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静海雅人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他站在玄关处,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江源慎,似乎在揣摩这句话其中的深意。
“呵,既然到这里了就进来吧,我给你们泡杯茶。”
他出乎意料的把门打开,还特意取出两双拖鞋。
静海雅人走进客厅,梓川孝空一脸很无语地说:“你在想什么?我怎么可能会和他道歉?”
“这种事情开头才是关键,要是没话聊一切都难了。”江源慎穿上拖鞋,这码数比自己的还小。
“我想回去了!”
梓川孝空咬了咬牙,逃跑般地将视线投向了室外,江源慎却伸出手死死抓住他的手臂。
恰时,客厅里传来静海雅人的声音:“你们喝得习惯中国茶?”
“都可以。”
江源慎想都不想就答应,让一边的梓川孝空更傻了。
两人在套廊上站了一会儿,梓川孝空便端着托盘回来了。
“还站在坐什么?要是被寻栞看见了,还以为我对你们不好。”
听到这句话,梓川孝空的脸上是一副极其意外的表情,在那之中并未潜藏着怒意,有的只是深切的悲哀。
江源慎拉着他坐在沙发上,玻璃制的茶壶里,绽放着白与红的花。
“这是工艺茶,茶叶里面裹有花朵,像这样倒进热水就会散开,花就会绽放,我喜欢百合花和茉莉花,和中国的普洱茶组合非常棒。”
静海雅人平静地望向在浅绿色茶水中绽放的花朵,待到风景成熟,他才为两人倒茶。
花茶香润得无以复加,让人怀疑其中是否加了会让人上瘾的违规品。
“你们过来,是想找我的家人吗?”静海雅人悠闲地喝着茶水,似乎不介意所用的词汇。
江源慎下意识地窥探着梓川孝空的表情,他的腮帮微微鼓起,双手紧握。
自己很能清楚那种如同被一双黏糊糊的手所触碰到的不快,却又无可奈何。
——不仅抢走我的爱人,就连我的女儿都要抢走,再怎么说也确实有点太过痛苦了。
“是,我是来找静海同学的,请问她在这里吗?”江源慎说。
静海雅人的视线却时不时地瞄向梓川孝空,然而见他像人偶般一动不动,就连茶都没有喝的时候,漫长的沉默降临了。
“她就在楼上,和她的母亲在一起——”静海雅人突然间嘟嘟喃喃地开口了,“寻栞正在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毕竟自顾自地离开知鸟岛这件事很幼稚和自私,所以需要管教.”
江源慎还没有蠢到会说着「哦,原来是这样啊」,去心安理得地接受。
“我能见她吗?”
“嗯?你的养父会不会勃然大怒,骂你说「居然想和我的女儿搞在一起」?”
江源慎正打算付之一笑,可是梓川孝空却突然间露出了认真的表情问道:
“静海,你到底想要什么?”
静海雅人双唇紧闭,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终于,他深吸一口气,同样露出了认真的表情说:“反倒是我想问了,梓川,你到底想要什么?”
“用疑问句回答疑问句?”
“我的无关紧要,你的无论怎么想,却令人作呕!”
静海雅人和梓川孝空四目相接,他的眉头皱成八字形,毫不犹豫地用指责的语气说,
“寻栞怀孕的时候只有十七岁,而你竟然把她抛在了岛上自己一个人去东京过好日子,我给予了她和深月无忧的生活,可现在你却想要毫无付出地夺走我的一切?”
梓川孝空的脸上浮现痛苦的神色:
“那时的我并不知道她怀孕了,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负起责任。”
“你的意思是,如果寻栞没有怀孕就不会负起责任了?”
静海雅人深深吸了一口气,脸色忽然涨得通红,手指将沙发狠狠地捏住褶皱,
“最让我不爽的是,自从那天起寻栞就被岛民认为是「被某某人玩剩下的雏偶皇后」,这件事情出现在她身上是无法接受的!而你说不定像增添了一枚勋章一样,在东京沾沾自喜炫耀功绩,一想到这里,我!我就——!”
他的肩膀在剧烈颤抖着,呼吸粗得像一头水牛,似乎下一秒就会暴起,脱掉眼镜和梓川孝空扭打在一起。
梓川孝空脸色铁青,身体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面对静海雅人直白的指责,只能像个犯人一样全部接受。
江源慎很清楚,静海雅人的话语中,夹杂着对夜见寻栞的崇拜与恋慕之情。
在他心中,夜见寻栞仿佛是点缀了一朵纯白的花朵那般美丽。
而那把花朵玷污的梓川孝空,静海雅人始终无法原谅。
就在江源慎要开口缓和气氛的时候,一道白色的身影从楼梯间走下。
是静海深月。
她快步走了过来,视线始终落在江源慎身上,没有任何偏移。
“和我上来。”
静海深月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腕,江源慎像一颗气球,被她拉的没有任何重量。
她在两个大人的眼中,以非常直接的方式把江源慎带上了楼,且没有被阻拦。
(本章完)
108.没钱,万万不能
静海深月“进来吧。”
她在门口脱下鞋子,走进房间里。
江源慎也跟着脱下鞋子,当房间的面貌展露眼前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气。
墙壁和地板,都被各种各样的书籍覆盖着,榻榻米上堆满了不少古书。
本以为她爱看书,结果发现靠墙的架子上,还堆满了各种年代的歌曲cd,像极了cd店。
只有角落摆着一家木制床,上面铺展开来的被褥是白底黑格状。
空间里有淡淡的,香香的气味,江源慎明白,那是少女和收藏品的味道。
粘稠的热气沾在江源慎的脸上,他看着已经坐在榻榻米上的静海深月说:
“好热,能开窗吗?”
“空调也可以。”
哪怕静海深月这么说,但江源慎还是拉开了窗帘,已经倾斜的阳光把房间涂满颜色。
窗户打开,一阵舒爽的风吹进,江源慎坐在榻榻米上,环顾着四周,感觉身处在一个小世界里。
“你为什么还在这里?”静海深月喃喃开口了。
江源慎顿时垂下了头,后颈有股灼烧感,她说的并不是为什么在她家,而是为什么还在知鸟岛。
按照原本的约定,他此刻应该和黑泽怜爱在东京生活,两人说不定已经成为情侣。
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可是又不得不说些什么。
“我毁约了。”
江源慎不加以粉饰的话语让静海深月抬起头,那双澄澈的眼眸正笔直地凝视着他。
“你很辛苦吗?”
静海深月简单的回复让江源慎极其不可思议,他的目光望向她白皙纤细的裸足和双腿,心中却有些心虚。
——和她们比起来,自己有什么好辛苦的?
——我什么都没做,只是把零散的大家整合在一起,完成了一件很差的事情,甚至还把怜爱弄丢了。
——我到底有什么好辛苦的?
“没事。”他说。
言尽于此,静海深月没再多说什么。
窗外的天空在不经意间变成了一尘不染的深蓝,甚至让人产生了被水冲刷过的错觉。
静海深月安稳地坐着,手里的书本像装满了小小的砂砾,她的手指每一次翻动,便会发出充满某种预感的声音。
江源慎甚至能听到她轻柔的呼吸声,楼下也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要说说吗?”他说。
静海深月抬起头。
“我已经想好留在知鸟岛上了。”她说。
这时起风了,一阵粗鲁的风吹过花田。
江源慎的刘海都被吹乱,视线中的一切仿佛都被染成了纯白,是无数的书页在哗哗作响,美丽得让人背脊发凉。
“为什么?你不是想要离开这里吗?”
眼前少女的表情一丝变化都没有,也正因为如此,才更令人胆战心惊。
静海深月的呼吸在微微震颤,令人窒息的沉默支配了整个空间。
“不行啊,那样子太自私了,不会被允许的。”
充满了紧张感的黏腻空气,紧紧地贴在静海深月的皮肤上。
江源慎露出坐立不安的表情,但还是尽力维持着冷静说:
“谁不允许?”
静海深月稍微缩了下肩膀,书脊垂在大腿上,似乎有些话想说,但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最后只是甚至可爱地皱起了眉头——
她在无奈地莞尔一笑中,又潜藏着些许悲伤。
如此一来,大家都仿佛是被留在了原地,没有前进。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感觉到迄今为止都宛如神明般,有着极高思想的静海深月就像开了一道裂缝那般,在缝隙中悄然流逝了。
江源慎倾吐出气息,却又不想让语气过于严肃:
“伱自己选择人生还要经过别人的允许吗?要是你真的因为在乎某人而放弃重要的东西,那么有朝一日你一定会后悔,而到了那个时候,你就会把责任和过错归结到那些人身上,可最后无论你指责谁都无法说服自己,也都无法拯救自己,因为没人会为你的人生负责。”
他扎实圆润,冷静沉着的嗓音对女生来说稍微低了些,但是光听着就足以令人脸红心跳。
静海深月有些惊愕地望着江源慎,他的这番话笔直地贯穿了她的心田。
她和江源慎相互对视,她现在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强大,至于岛上究竟什么是强什么是弱,她也没有任何思绪。
只是眼前少年盯向她的视线中透着强韧,无比清澈,反而更显得悲戚。
可是不知为何,静海深月却微微吊起眉梢,不满地歪着头:
“因为江源你随时可以走,所以你才有底气说出这些话来吧?”
静海深月毫不避讳地指责,让江源慎也毫不逃避,而是正面相对:
“是,我随时可以走,但我如今也是半死不活地在岛上活着,再说了换做你,你想怎么做?”
“我想怎么做?”
“就算离开后会更加痛苦也好,你还是希望得到暂时的自由吗?”
“.”
静海深月那张精致的小脸上满是惊讶,江源慎没完没了的话融解在空气里,撩拨着她的耳膜。
即便如此,她还是想继续逞强下去,试探他的坚持——
“江源你说的都是大道理,可是没有人能保证永远的正确,就算知道有些事不能做,但还是会去做,人不会那么单纯”
江源慎的表情微微一僵,用手拨开流长的刘海,手指沾上热汗。
“静海,你现在说这些话,不觉得很丢脸吗?”
「不觉得很丢脸吗?」,这句话在静海深月的内心深处灼烧,宛如冒着蒸腾的黑烟,沉重的气氛几乎要把她的肺部戳穿一个洞。
江源慎也没征求她的同意,便径自在她的身边坐下。
静海深月裙下的白皙双腿,下意识地夹紧,脚指稍微缩了缩。
“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受千夫所指也要舍弃掉,受万人唾弃也要将命运握在手里,我们已经没什么底牌了,要是连这样的觉悟都没有,接下去只会越来越复杂。”
两人的视线在此刻交缠,江源慎或许是对自己说的话感到害羞,随之别开脸去。
静海深月浅短地吸一口气,他的侧脸染上淡淡红晕,让她情不自禁地移开目光,裙摆被抓住深深的褶皱。
她刚想把「要是我离开了,母亲会很辛苦的」说出口,然而内心的不甘心和困惑却在此刻愈发膨胀。
——为什么我要为母亲的所作所为一起承担后果?我难道只是维持知鸟岛运转的零件之一?
静海深月刚想说话,抬起头望向江源慎的时候,却发现他正目不转睛地盯着自己看。
他的神情让她倏地睁大双眼,然后一口气涨红了脸,罕见地,身子惊慌失措地往侧边移。
“怎么了?”
“没、没事。”静海深月的手指轻轻捏了捏鼻梁说,“如果你抱着这种想法留下来,我也愿意和你说明一切。”
她的「说明一切」让江源慎的心中忽然涌现出难以言喻的情绪,仿佛一个人愿意平均地将负担分散在对方的肩膀上,得到的心灵慰藉是无与伦比的。
“那一天,我和黑泽同学准备去机场.”
静海深月将当天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给了江源慎,从伊藤华堂再到夜见寻栞,凡是发生的事情全部予以告知。
同时,她还将为何不能回溯时间的原因说了出来,让江源慎大为震骇。
知鸟岛上存在着两名皇后,且能力的释放需要经过双方同意。
而大地震后不回溯时间,完完全全是夜见寻栞的所作所为,恐怕想让静海深月在心中留有罪恶感,但所幸这次没有一人伤亡,是种万幸。
“这次以后,我身上已经一分钱都没有了。”静海深月苦笑着说道。
江源慎困惑地问道:“皇后不是能免费在岛上消费?”
“说是免费,可实际上只是宣传皇后特权的手段,我消费的账单会被商户保留,最后按季度发给我父亲。”
静海深月露出筋疲力尽的表情,黑色发丝不经意间垂在江源慎的手臂上,
“而且我说的是我身上,我到现在所存下来的钱,全部给我母亲拿走了。”
“都几岁了,还要上交自己存的钱啊?”江源慎咧嘴一笑,从唇缝间露出雪白的牙齿。
静海深月颇为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又抬起手揉着太阳穴说:
“总之我现在已经没有钱了,我明白世界上有很多东西是用钱买不来的,但是也有很多事情是因为有钱了,才会有自由,有了钱我才能不依靠谁,也可以不用低声下气地听命于谁,更不用背负着欠下某人的负担,我认为这是非常重要的事.”
她忽然顿了顿,又轻声细语地补上一句:
“母亲之所以会这样,也是出于经济方面的原因”
江源慎点点头,他太能明白静海深月的意思了。
在这一刻,江源慎又情不自禁地在脑海中浮现黑泽怜爱的身影。
她天赋卓越,今后光是弹钢琴就能自力更生,不依靠任何人,完全可以贯彻自身意志。
而自己却通过她的这份意志得到了帮助,甚至对她的性格产生了憧憬。
如今的自己,已经完全无法消除掉她给自己带来的影响。
“我认为,你可以再多依赖一下身边的人,会更好点。”江源慎低头玩弄着手指说。
静海深月有些无语地瞪了他一眼说:
“蠢货,如果有人能让我依赖,那我自然是想依赖的。”
“.对不起,是我考虑不周。”江源慎苦笑一声。
“所以,如果要离开,我想要先挣钱存钱,不用太多,足够我出岛并生活一两个月就行。”
静海深月的声音中夹杂着自嘲与焦躁,
“可是在这么小的知鸟岛上,就连大人们都很难找到工作,江源,我又能赚些什么呢?”
她的视线笔直地望向江源慎,让他觉得自己确实正在被少女所需要。
江源慎感慨万千地吁出一口气,他尽量不被她察觉,以隐晦的视线瞄着她那纤柔诱人的身体。
——静海深月怎么可能去做苦力活儿呢?谁又忍心呢?
他环顾着房间内的各种书本,心血来潮地说:“不如你去写一部吧。”
“我?写?”静海深月纤细的手指向自己,眼眸微微睁大。
“嗯,现在写不是很赚钱吗?而且我觉得你会写好的。”
“可是我没有故事,怎么可能写的好?”
“不一定啊,就像花可以不是真的,故事就算不是真实的也无妨,关键在于有没有认真对待,有没有倾注热血与灵魂,即便不精致,但真情实感最能打动人心。”
“.或许我可以试试,但我能写什么呢?”
“现在的趋势是甜甜的恋爱,你可以试试。”
“可是我没有恋爱过,怎么可能写的好?”
“不一定啊”江源慎又欲作解释,却发现似乎又绕了回去,“静海同学,如果想要写出好故事,一把名为「谎言」的凿子是必不可少的。”
“不要,我讨厌虚情假意,还有如同商品一般被刻意创造出来的。”
“可是你的目的是要赚钱不是吗?”
“话是这样,可难道我就不能写自己爱写的吗?”
“可你到底想要写什么呢?”
“大概像《美丽心灵的永恒阳光》那种的。”
“我没看过,是喜剧吗?”
“那你需要回去好好看看呢。”
两人明明是在聊以后该怎么办,可是话题却不知不觉地跑到了讨论和其他乱七八糟的地方上。
让江源慎更感到不可思议的是,他和静海深月之间有着聊不完的话题。
从、电影、书本、七八十年代的金曲、爱吃的甜品,最后还涉及到了中国茶叶。
两人的关系,宛如小偷在房间内大肆搜刮后,抽屉和书本都全部敞开着的房间。
窗外的阳光,从房门一直延伸到床上,时间在悄然流逝。
“时间不早,差不多该回去了。”
江源慎站起身来,其实还想和静海深月多聊会儿,可想到梓川孝空现在不知道是什么情况,就作罢了。
静海深月跟着他站起身。
“谢谢你今天能来陪我。”她低声说道。
江源慎看了她一眼,沉默了一会儿,终于开口说:“下次再聊。”
“好,我就不出门了。”
“嗯。”
(本章完)
109.皇后、皇后、皇后
江源慎走到楼下时,望见已经坐在客厅沙发上的夜见寻栞,她身材纤瘦,容貌却留有神韵。
而静海雅人却坐在一边,银色眼镜框内的眼眸落在印刷字体上,似乎不去在意她和梓川孝空的交谈。
“我对你,其实挺愧疚的。”
梓川孝空的眉梢低垂,脸上是一副些许困惑与悲痛的表情。
夜见寻栞安稳地坐在沙发上,她的美丽之中却蕴含着些许凶险,宛如带刺的玫瑰。
“为什么要说「对我」呢?难道你觉得我接下去得不到幸福吗?”她有些困惑地歪着头。
梓川孝空的神色哀愁,满脸忧伤的说:“那这次你会幸福吗?”
夜见寻栞沉默良久,终于面无表情地说:
“深月和雅人会给我幸福。”
梓川孝空如同被告席上的罪人般低着头——
他所说的是「你会幸福吗?」,而不是「谁会给予你幸福」。
在他眼中,幸福如果是别人的给予,那么注定不会幸福,幸福只能通过自己争取的,因为自己是不会背叛自己的。
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苦涩,眼前女子比他观察的还要细致,怎么会不了解其中的差异。
夜见寻栞的脸上露出宛如把纸屑团起般,没有什么力量感的笑容:
“越是长大成人,世界就会愈发混沌,我当初一个人在岛上害怕的不得了,好想和谁倾诉这份心情,可我身边已经没人了。”
苦涩的药物难以入口,但人们经常会用一层糖衣将其包裹,而在夜见寻栞的话语中,那层薄薄的糖衣被溶解后,便能看穿其中的本质。
嘴里一阵苦涩的梓川孝空,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羞耻到想要找个洞口钻进去,不知该以何种面孔解释。
可是一想到自己当初不顾一切地抛下她离开知鸟岛,现在重新面对她的恐惧感便油然而生。
最后,心中的所有感情,都归结为了一点——
「好丢人」。
所以,当他看见江源慎从楼梯间走下来的时候,急忙起身说道:
“打扰了,今后再见,我估计还会待在岛上。”
夜见寻栞同时起身,对着江源慎露出微笑说:
“小慎,欢迎下次再来,如果深月有你这样的朋友,在岛上也一定很开心。”
——小慎?
江源慎内心有些困惑她的亲近,但也无心辩驳,只是点了点头,对着两人道别后,跟着梓川孝空走出了静海家。
浓绀色的天空和变得浅绿的海面在视野中舒展开来,今天也是风平浪静。
过去被认为是理所当然的舒适小岛,此时却不知为何令人有些害怕。
“完蛋了,寻栞她现在一定还在谴责着我,她难道真的爱上了雅人吗?虽然我和她之间确实有些不愉快,但我认为她还是爱我的,按理来说乘虚而入的静海雅人才是最坏的吧.虽然我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即便事已至此,梓川孝空在路上依然在不断地责备自身和静海雅人。
江源慎怜悯着如此不堪的梓川孝空,也对怜悯他的自己感到无比厌恶。
“对了,深月她有什么大事吗?”
“没,只是她的消费被限制了,和我说想要赚钱。”
梓川孝空的脖颈露出喉结,急忙开口说:“我可以把钱给她啊!为什么还要去赚钱呢!在这个小岛上能赚什么钱?”
“我想她估计想拥有自己的钱。”
“莫名其妙!我的就是她的啊!”他夸张地摊开双手,毫无限制地放开音量,惊的街边树梢上的野鸟都振翅而飞。
“可她不这么觉得吧,也因为岛上不好赚钱,我推荐她可以去写。”
梓川孝空的眼中闪过一丝感情,最终只是狠狠地挠着头皮,发出手指与发丝的摩擦声。
迎面而下的阳光,让江源慎皱起眉头。
“知鸟岛的皇后,是什么时候开始存在的?”
“我不知道。”
“你不是本地人吗?”
“你在这里待了十多年难道就不是本地人?”梓川孝空回呛了一句,深深地舒了口气说,“似乎是很久以前,非常久以前。”
“这和没说有什么区别啊?”
“反正在我印象里皇后不是很多!像东京的天上星一样!”
梓川孝空嘴里一边说着莫名其妙的比喻,一边在脑海中挑起记忆说,
“你有去过知鸟神社的本殿吗?”
江源慎摇摇头,他从未进去过知鸟神社的建筑内,上一次也只是在庭院里。
“不是吧,你竟然没去过?”梓川孝空发出惊讶的声音。
江源慎困惑地皱着眉头说:“对不起?”
“没,我只是很好奇,我还以为全岛人都去过。”
梓川孝空的手揉捏着下巴,稍稍传来刺痛感,
“毕竟那里坐落着从以前到现在,全部知鸟岛皇后的神灵神体。”
“全部知鸟岛皇后的神灵神体?”
“对,其实就是皇后的雏人偶。”
梓川孝空一边走一边说,目光落在似乎有些热到抖动的柏油路上,
“雏人偶全部是神社里的神职人员对着皇后做的,完全复刻当时的衣着细节,一套雏人偶的价值都高达数百万,现在都放在本殿内视为珍宝。”
“那静海同学难道也会有?”
“当然,知鸟岛的少女在成为皇后的那一刻,接下去的两个月都会有专门订制的雏人偶服装,深月也有了,现在就放在本殿里。”
“那你记得大概有多少个雏人偶吗?”江源慎盯着他看。
“我上次为深月撑伞的时候,有去过一次本殿,差不多有18个左右。”
18个.假设一代皇后18年,那也将近有300多年了。
“那有规定皇后多久更换一次吗?”
梓川孝空摇了摇头,宛如有划破黑夜的光芒烙印眼中,张口说:
“听神社的老人说没有,需要一直等到上任皇后神隐之后,下一任皇后才能继任,我这一生中也只见过三个皇后。”
神隐,姑且就是「去世」的意思吧。
“三个?”江源慎问。
“嗯,寻栞的母亲当时是知鸟岛的皇后,只不过她在我上国一的时候,她身体里也长了个坏东西。”
梓川孝空的语气不经意间变得哀伤,似乎亲眼见证了皇后走向死亡的模样,微微垂下头说,
“当时知鸟岛上的人并不富裕,但是大家都在自发地进行捐款,可是最后还是没能把她救回来。”
哪怕知道人终究会死,可是一想到皇后竟然会因为伤病而死在岛上,还是给予了江源慎无比巨大的惊骇。
童年时代的各种不幸和太过幸福的一幕幕浮现在梓川孝空的脑海中,他的眼睛朦上淡淡的水渍。
“大家花了很多钱,我也把全身上下的钱都交给寻栞了,那段时间过的很苦,但还是没有用,最后甚至还有岛民说阿姨不够漂亮,担当不起知鸟岛皇后的责任,死亡是神明降下的惩罚。”
“可是阿姨她本来就很漂亮,只是因为平时也干活,生病导致眼袋上都是黑眼圈,脸上的法令纹也深了很多,白头发甚至都冒出来了,明明都很卖力地活着,凭什么就说她不配呢?”
空中飞舞着的微小尘埃闪耀在阳光里,那久山依旧躺卧在知鸟岛上。
它在数次地震后,全身的轮廓也没什么很大戏剧性的变化,时间在这些古老之物身上,会放慢自身的脚步,宛如蒙娜丽莎和帕特农神庙一般。
梓川孝空感知到时间的流逝,快得让人毛骨悚然。
“而寻栞她容貌出众,担任皇后以来知鸟岛变得欣欣向荣,这让岛民更加确信她母亲的不合格。”
“寻栞皇后她也是在还债吗?”
江源慎不太明白要以何种称谓称呼「夜见寻栞」。
喊她姐姐又怪,说阿姨又老,三十岁出头的她风韵犹存,容貌迷人,哪个小年轻都无法挡住她几回合。
梓川孝空焦躁地捋起额前的刘海,在心中细细品味江源慎所说的「也」字。
“或许。”
两人终于走到公交车站,在柏油路边缓缓荡漾的水渠里,有数片树叶随波逐流。
“真是不可思议啊。”梓川孝空的声音里透着些许叹息,“明明我从前经历过那么多事情,现在竟然一点点怀念起来了,难道这就是落叶归根吗?”
江源慎望着他消瘦的背,忍不住抬起手轻轻拍了拍说:“你接下去想怎么办?”
梓川孝空的心在砰砰直跳,拿着烟盒的手也在不停颤抖。
他颤颤巍巍地点了一根烟,火红的纹路在烟头孕育而生,他吸了一大口,吐出的瞬间,好似整个车站都被白色雾气填满。
“我不可能再动摇寻栞的意志,我已经错过最好的时间了。”
梓川孝空啐下一口唾沫,湿润干燥的喉咙,然而附着在喉咙里的那黏糊糊的烟味,让他有几分不快,
“她也不是一个会傻傻地站在原地等着我去治愈的雏人偶,她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会思考,会随着时间的经过而不断变化,然后做出她自己的选择。”
梓川孝空的话切中了要害,让江源慎都感觉头脑有些飘飘然。
他再一次在心中情不自禁地想起黑泽怜爱,言语果然会引起共鸣。
灼热的空气让热汗从额头渗出,江源慎抬起手没入刘海和额头的间隙,手心一热,放在暖风中,却有些冰凉感。
太阳的光线在白云的缝隙洒落,白与金互相交错,宛如清晨店铺里,在铁板上滋滋作响的鸡蛋饼。
“那你呢?接下去要做什么?”梓川孝空说。
江源慎把腿伸直,尽情地放轻松。
“去一趟知鸟神社,现在总要先明白皇后是怎么一回事吧?”
梓川孝空嘴角一挑,揶揄地笑道:“那你之前都没了解过啊。”
江源慎再次用手抹去脸上滑落的汗珠。
“我本以为当初只要离开便万事大吉。”
“一个人?”
“不然?”江源慎的视线落在来来回回的蚂蚁上,“静海同学现在被管教,能不能出来是个问题。”
“我不是说她啊。”梓川孝空忽然坐在江源慎身边,笑着用手肘捅了捅他的侧腹说,“昨天到现在,小摇杏有没有和你聊天过?”
江源慎的太阳穴忽然再次燥热起来,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说:
“她昨天中午有给我带饭。”
“之后呢?”
“.”江源慎摇了摇头。
“你看,她一定是生气了,说小慎都不和我说一声就跑去东京和其他女生玩了,真是太过分了,哼~~我现在都不要理会他,看他什么时候来找我~~如果时间越长,他一定就越不关心我~~”
三十多岁的男子故意拉扯着嗓子,模仿扭捏少女的模样说话,着实让江源慎目瞪口呆,直起鸡皮疙瘩。
但仔细想想,如果不和朝空摇杏打招呼,实在就太过失礼了,她说不定昨天还带了晚饭的便当过来吃。
一想到这里,江源慎便拿出手机。
可是一看到手机,他就又僵硬住了,这手机是黑泽怜爱陪他去买的。
现在的知鸟岛上已经没有了黑泽怜爱,然而身边尽是她的影子,也在无时不刻地提醒告知江源慎失去了她。
——自己现在喜欢的人是怜爱,难道还有资格去背负摇杏的情意吗?
——可摇杏的初吻却是自己.同时也为了自己付出了很多。
困惑烦躁的情绪让江源慎浑身燥热,心情宛如热到变形的柏油路,摇摆不定。
“怎么了?心怀愧疚了?”梓川孝空的视线笔直地凝望着他,那副纠结的模样仿佛完全被他所看穿。
为了抛开那份诡谲的心情,江源慎没有回应,直接拨打去了电话。
很快,朝空摇杏便接了起来。
“摇杏?”
“啊?嗯!是我,怎么了吗?小慎?”
“明天有空吗?”
“呃有、有空。”
“如果有事的话,不用附和我的。”
“不是!我真的有空!只是尚子她们太烦人了”
“那我明天早上去找你。”
“嗯”
朝空摇杏的语气忽然变得低沉。
“如果没事的话,我就挂.”
“小慎。”
“怎么了?”
“那个.”
她如释重负的喘息,从唇边轻泄,
“你昨天是去东京找黑泽同学了吗?当、当然啦,如果你不想说也没事啦,我也不是很关注这些啦,毕竟小慎想去哪里都可以呀!我也是觉得要好好和黑泽同学聊一聊呢”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她姑且不想让自己觉得她缠人,才会说那些话。
“嗯——”
得到承认,话筒那边的朝空摇杏突然没了声音。
“.这样,那明天见啦!”
“好。”
挂断电话,江源慎才想起来——
自己还没有和摇杏说,明天到底要去哪里。
(本章完)
110.我一定会穿上百万袜子
柑橘色的太阳在视线中变小,和大海有了一场短暂的接吻,温情消失后,银灰色的暮露笼罩着知鸟岛。
江源慎换上居家服,洗完澡整个人躺在床上,耳边传来听似小虫子的振翅声,断断续续发出三、四次嗡嗡作响的声音。
这才惊觉是手机在震动,拿过来一看,发现只是垃圾短信,空欢喜。
他的心中似乎有一片无法驾驭的大海,它从未平稳过,可表面上却看不见一丝波澜。
虽然时间才过了一天多,但自从自己回到知鸟岛后,黑泽怜爱便回归到了她自己的现实中去,而在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了她的存在。
江源慎深知这一点,可是在如同裂缝一般突如其来的空闲时间里,想要和黑泽怜爱联系的冲动,就会控制不住地涌上心头。
“你最近忙吗?”
江源慎在与黑泽怜爱的对话框里打起了字。
可是两人分别的时间根本就不长,现在只不过是自己按耐不住的念想罢了。
说不定她会觉得自己很廉价,所以删掉了。
“你最近还好吗?”
这样的问候一点意义都没有,所以删掉了。
“我暑假正在打工,如果行的话,每个月给你寄四万过去行吗?”
他又觉得这样的目的性太明显,毕竟每个月还四万,还两百万也要花上五十个月。
所以还是删掉了。
江源慎不停地往聊天框里拼凑数字,最后又删掉,然后又继续拼凑数字。
在辗转往复过后,他精力疲惫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承认自己很想她的这件事感到无奈,可压抑内心的冲动也同样痛苦。
最后只能转移注意力,做起了暑假留下的作业,写着写着他忍不住笑出来。
一个人在这里反复拉扯也太愚蠢了。
拜此所赐,他的思绪慢慢变清晰。
也笑自己亏那么认真读书,在东京的各个社团出类拔萃,结果却在知鸟岛上干着和清水健一样的活儿。
此时,手机屏幕再次亮起,发现是朝空摇杏发来的消息——
“你睡着了吗?”
“还没。”
“我忘记问了,明天去哪里呢?我需要准备些什么吗?”
“知鸟神社,应该不用准备什么。”
“好,那明天见啦。”
朝空摇杏没有过多询问的话语,却令江源慎察觉她的小心翼翼。
细碎流沙铺成的银河躺在天宇上,外面是连天漫地的黑暗,与海看不清界限。
◇
第二天,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一步步往上爬的阳光蹑手蹑脚地探进屋内
江源慎洗漱吃完早餐,出门便看见一辆橙色大巴从眼前驶过。
目送着大巴,他站在原地懊悔万分,没办法,按照一小时一趟的班次,还不如直接走到朝空摇杏家。
但转念一想,自己错过了班车,说不定能因此在路上收获些意料之外。
然而一直走到朝空摇杏家,事实证明他除了收获满头大汗外,并不能得到什么,现实总会教导他一堆真理。
“你没有坐车过来吗?”朝空摇杏见他满头大汗,有些困惑地询问。
恰时,一辆橙色大巴从江源慎的身后行驶而来,掠过的风压,吹动了他的刘海。
“黑夜无论怎样悠长,白昼总会到来。”
“这是哪门子的回答啊?”
“我错过了一小时一班的大巴车。”
“也可以等等嘛,我又不急。”朝空摇杏笑了笑,轻柔摇曳的刘海微微遮住她的睫毛。
江源慎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裙子底下的肌肤,散发着绝对健康感的双腿毫不掩饰地伸出来。
他不禁皱眉问:
“摇杏,你的裙子为什么穿这么短?很容易走光啊。”
“——!”
朝空摇杏自己大概也激动起来,小脸涨地通红,一时半刻竟然管不住嘴巴和双手,直接撩起裙摆,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我里面姑且还是有穿的!”
裙下映入眼帘的,是有着白蕾丝花边的安全裤,可朝空摇杏当着自己的面做出这种举动,还是会让人小鹿乱撞,心跳不已。
“够了够了,也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
江源慎全身的血液在加速流动,他微微别开视线,落在白线分割的柏油路面上,街道旁的广告牌发出廉价的光芒。
“还不是你要说那样的话.”
朝空摇杏的身高比江源慎要矮一截,比他视线高度稍微低一点的双眼,正腼腆地盯着他看。
江源慎搔了搔脸颊说:“但你也要羞涩一点吧。”
“或许是我沉不住气。”朝空摇杏微微嘟起嘴,难为情地把短发拢到耳后,低声喃喃道,“再说了,反正我迟早也要给你看。”
“什么?”
“没,我说小慎为什么要去知鸟神社?”
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一字一句慢慢沉没在灼热的空气里。
江源慎又瞄了一眼她的裙下,笑意盈然地说:
“孝空说作为知鸟岛人,最少去一趟神社才完整。”
“哦”
——怎么可能啊,这个言论的真实性无从说起。
然而来不及多想,他探索般的视线让朝空摇杏为之屏息。
低下头,发现白色短筒袜的椭圆形商标竟然忘记撕下来了,顿时觉得好丢脸,好像自己被明晃晃地打上了和商品等额的标签一样。
朝空摇杏想将双腿交叉,把左脚摆在右脚后,听尚子说这样很可爱。
此外,现在还能遮挡视线。
可她刚想这么做时却发现,两边的商标竟然都没有撕下来,无论怎么遮都没用,她还是逃不掉廉价。
“摇杏,你平常都是这样吗?”
“什么?”
“不撕商标的。”江源慎不由自主地轻轻扬起嘴角。
——他果然发现了。
“.”像是误解了他的笑容,朝空摇杏自暴自弃地说,“这个确实很便宜是我在百円店里买的,抱歉,我没有魅力。”
“老实说,我有点想看摇杏你更有女人味的打扮。”
“什么是更有女人味的打扮?”
“不清楚,或许你能上网查查?”
江源慎轻声轻语地说着,走到她跟前蹲下身,伸出手,试图去撕掉白色短筒袜上的椭圆形标签。
然而在快要触碰到的瞬间,朝空摇杏的腿急不可耐地往后一挪。
“等等!你做什么?”她微微放低身姿,摆出内八字腿,涨红着脸捂住裙摆。
“你这是什么姿势,明明都给我看内裤了。”
“是安全裤!”
“那你害羞什么啊?”
“也是会害羞的!”
她这么说着,轻拍了江源慎的肩膀,掌心隔着他单薄的衣物,感受到了灼热的体温。
江源慎抬起头望着她,让朝空摇杏的腿夹得更紧了,内心深处正小鹿乱撞,心跳速度比以往快了一倍,热气不安分地往脸上击中。
“这种东西还留着做什么?赶紧撕掉啦。”
“我我自己来撕。”
“我都蹲下来了。”
江源慎也不再理会她,一只手握住她的纤细小腿,手指微微陷入她柔软的肌肤,一只手快速地撕掉筒袜上的标签。
他的掌心隔着筒袜,对朝空摇杏的身体造成了冲击,只是触碰到小腿,她便觉得身体要融化了。
她双手死死拽着裙摆,扭扭妮妮地垂着头,身体竟然在配合着江源慎一动不动,眼睁睁地看着他又撕掉另一个标签。
“不会掀裙子的。”江源慎突然说道。
“我又不是怕你掀。”她嘴上抱怨着,但是脸颊却染上了樱粉色。
手指捏着标签的江源慎站起身,在标签的背面,银色的黏胶上在阳光下形成一层透明薄膜。
“手感很好。”
“什么?”
“你的袜子。”
“.因、因为是我挑的!不要瞧不起百円货!”
朝空摇杏的音调不由自主地拔尖,为掩饰自己的惊慌失措,她反复眨着双眼。
江源慎注意到她的异样,露出苦笑,当着她的面,把标签贴在那挺翘的鼻子上。
“做什么?”朝空摇杏往后退了一步,当没有立马取下鼻子上贴着的标签。
江源慎能充分感受到缠绕在朝空摇杏身上的紧张感,为了排遣不安,他吐出一大口气。
“在我面前就轻松点,我说过,我很喜欢摇杏你的袜子,同时我也用着百円店的东西。”
大概是从表情看出江源慎说的是真心话,朝空摇杏满脸通红。
——他和自己是平等的地位,远不是东京少女能比拟的。
而眼前的少年,也在深切地让她明白这一点。
“所以千万不要在某一天,穿上百万级别的袜子吓我一跳啊。”
他半开玩笑的语气却极为真挚,逼得朝空摇杏不得不正视他的温柔。
晕开的光线为她的侧脸染上红晕,街边树枝延伸出来的阴影吞噬了她的影子,风意兴阑珊地撩拨着她的短裙。
朝空摇杏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握紧拳头,脸上的表情逐渐带了点急切的神色:
“我一定会穿上百万级别的袜子,然后穿上让小慎你好好摸个舒服!”
江源慎被她的话吓地噤若寒蝉,当看见她的汗水顺着轮廓滑落时,嘴角抿出笑意说:
“说好了,到时候一定要让我摸个爽喔。”
朝空摇杏纤长的睫毛上下震动,望着他的眼皮微微颤抖:“一定会的!我一定会让你爽的!”
“你这句话好色。”
“哪里色了.是你平常看的不良信息太多了。”她的唇瓣勾勒出一抹淡淡的笑意。
两人份的影子筛落在光影稀疏的树叶下,少女裙子底下露出的柔嫩大腿,漆黑如墨的影子在肌肤上一寸寸扩大。
◇
知鸟神社坐落在那久山脉的半山腰上,想要在夏日上山,走路会磨炼心智。
但江源慎不想磨练心智,他选择坐车。
前往知鸟神社站的大巴没什么人,司机也没有开空调,而是放任海风在车厢内肆意窜动。
“摇杏你有去过里面?”江源慎问道。
朝空摇杏坐在靠窗的位置上,短发迎风飘逸。
她的手顺着轮廓贴在脸上,语气平淡地回答:
“没有,因为我当时没有去的理由。”
江源慎不可置否地点点头,起初回到知鸟岛上与她再会时的不安,逐渐在心底一点一滴地消融。
“但如果小慎要去,我就有了理由。”
那话语说的自信满满,不容置疑。
江源慎留意到身边少女的视线,转过头,那双晶莹灿烂的双眸映照出他的脸庞。
江源慎的呼吸倏然慢了半拍,胸口被她唤起一阵悸动,单纯的眼神令人升起无私的保护欲。
等回过神来,朝空摇杏的身体微微倾斜,从袖口中探出的柔软手臂,已经和他的手臂紧紧贴在一起。
车厢很温热,甚至能感觉和她肌肤相接的地方,冒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渍。
但两人都是没看见,没听见的专家,漫不关心却又牵萦于心。
大巴在知鸟神社站点停留,两人下了车。
当朝空摇杏窥见江源慎的手臂上,有着和她相似的一抹通红时,下唇忍不住地一抿,为有相同的印记在心中感到庆幸。
“石板阶梯就没办法了,我们还要往上走一段路。”
江源慎下意识地揉了揉手臂,这个动作让朝空摇杏的小脸更红了,颇有一副被当众揭发的罪恶感。
但紧接着,是无与伦比的舒畅感。
“好。”她轻声回应。
沿着石板阶梯往上走一段路程,便抵达了鸟居前,处处听得到鸟叫声。
朱红色的木鸟居上,设有注连绳,其上悬挂着「知鸟神社」的匾额。
穿过鸟居,便抵达了长达五十多米的参道,两侧伫立着高两米的立灯笼。
现在的知鸟神社内,竟然一个来参拜的人都没有,只有一名巫女正在打扫着地上的落叶。
她似乎注意到了江源慎两人,随即停下打扫的工作,快步走了过来。
巫女是一个看上去三十岁左右的女性,当看见江源慎的一瞬间,脸上便露出笑意。
“啊,是您!”
江源慎迟疑了下,也是想起这个妇女是那天在医院和自己道谢的人。
她有和自己说过在知鸟神社里当巫女。
“五十岚姐姐。”朝空摇杏露出一如往常的微笑。
“五十岚姐。”江源慎也跟着说上。
“喊我立花就好了。”五十岚立花双手握住扫杆,视线落在江源慎身上说,“您能过来真是太好了,如果有什么我能帮您的请说。”
她比自己大了一轮多,但是说话却一直用敬语,让江源慎下意识地感到不自然。
(本章完)
111.神社内的雏偶少女
“这里的人很少呢。”江源慎环顾四周。
簌簌,视线的余光能捕捉到风的轨迹,眼下的知鸟神社,只有超然而平和的宁静。
五十岚立花的脸上始终带着温和的笑容:
“嗯,知鸟神社并不大,除了有些祭典很忙会请些助勤巫女外,平常这里的打扫工作都是我一个人,嘛,毕竟除了祭典外没什么香火,神社要维持最低限度的运营。”
朝空摇杏的声音高了一度,脸红心跳地说:“我能问一下,助勤巫女的工钱是多少吗?”
“嗯我们只在祭典前后招,通常一天在一万円,也不会很忙,通常六个小时。”
“八、八千円!新潟那边的时薪也才850左右啊,这、这个兼职巫女竟然这么高吗!”朝空摇杏惊讶地睁大了双眼。
五十岚立花微微歪着头问:“摇杏你想来当吗?”
她的问话带来了不自然的沉默,朝空摇杏的脸上浮现出僵硬的笑容,小小的头低着看向一边,黑溜溜的眼眸因为摇摆的心情而左右转动着。
“啊也不是.只是我没问题吗?”
五十岚立花捋了捋头发,微微笑了笑,容姿端丽地说:
“没事呀,摇杏很漂亮,来这里当巫女的话,雏偶神一定也会很爱你的。”
她说这句话让朝空摇杏觉得很难为情,忍不住抬起手啪啪的拍着自己通红的脸颊。
“我也不会很漂亮”
朝空摇杏话一说完,低下头去的目光,却隐晦地瞄向江源慎,期翼他能说些让自己脸红心跳的话。
然而江源慎却没有注意到身边少女的关切,而是对着五十岚立花问:
“知鸟神社供奉的是雏偶神吗?”
“嗯,是呢。”五十岚立花和江源慎的视线互相交错,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您过来是来祈福的吗?”
“是学校布置的暑期作业,我选的是关于神社方面的。”
五十岚立花诧异了一会儿,随即干笑道:
“我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学生去写关于神社方面的暑假作业,还是一名高中生。”
“是会打扰到您吗?”
“不,您能来我很高兴,更何况您还是我女儿的救命恩人。”五十岚立花侧过身说道,“不过请两位先去净身,之后的事情我带您去见宫司。”
“净身?去洗澡吗?”朝空摇杏微微抬起手臂,小巧的鼻子一动,“是有些汗味,但也不会很臭.”
“为了不对神明失礼,需要先去净身,通常是洗手和漱口,不是洗澡。”江源慎在旁解释道。
朝空摇杏腼腆地拨了拨短发说:“抱歉,我对神社的知识不太懂。”
“摇杏你是知鸟岛人吧?这些难道会不懂吗?”五十岚立花对着她投去惊讶的视线。
朝空摇杏的两手轻捻着裙边,有些郁闷地点了点头,苦笑着说:
“哪怕是知鸟岛人,我也觉得我对知鸟岛上的雏偶不感兴趣,而且雏偶神也不能给我带来”
“在神境内这些话不能说喔。”五十岚立花竖起一根手指抵在唇前,投来的视线颇有警告之意。
朝空摇杏的喉咙一下子失去了声音,只是嘴唇抿地更紧了。
“好了,跟我来。”五十岚梨花迈开脚步,往洗手亭走去。
江源慎挪步到朝空摇杏身边,低声说道:“伱真想在这里当兼职巫女吗?”
他的问话一下让她没回过神,宛如有鱼刺卡在喉咙里一样难受。
“我不行吗?”
“摇杏你这么可爱,一定行。”
朝空摇杏不经意间抬起头看向江源慎的脸,两人的目光交错。
从树上延伸出来的影子充满暖意,密不透风地覆盖住他们的身影。
少年没有意识到少女已经慌到大叫的内心,依旧用温和的目光看着她:
“不过在神境内,我们还是少说不敬的话语比较好。”
朝空摇杏正要大肆脸红,却被他的下半句话硬生生镇压下去,涌上心头的情绪已经卡在喉咙里了。
“可不觉得神明都很自私吗?我妈妈经常来神社给雏偶神增添香火,可最后还是没有得到幸福。”
江源慎不禁黯然得说不出话来,夹杂着野花芬芳的风,轻柔地抚过朝空摇杏的脸颊。
冷静下来的他,打从心底觉得几秒钟前的自己很是自大。
接着,她不满地噘起嘴,在神境内抱怨道:
“神明都是一堆只会倾听,不会去做的小气鬼。”
话一说完,她便晃动着黑色短发,快步朝着五十岚立花的方向走去,每迈出步伐,紧绷健康的双腿就在裙下分外醒目。
洗手亭很简洁,就是一个亭子下摆放着供洗手用的池子,两侧立着神社的守护兽狛犬。
池内的水干净澄澈,甚至能窥见池子底部石壁的凹凸形状。
悬挂在柱子上的是一张铝制的告解,上面明确说明了洗手的办法,以防有人直接将手伸进池子洗。
只是洗手加上漱口,但光是步骤就有五步。
“好麻烦”朝空摇杏以极低的声音吐槽。
江源慎拿起木勺,清洗左手。
通透澄澈的水浸润肌肤的片刻,便能从中感受到冰凉的舒畅感吗,宛如浸过毛孔,直达身体内部。
是山泉水。
接着再洗右手,用洗好的右手拿着勺子,用左手接水,漱口。
再清洗一次左手。
最后竖放勺子,用勺内剩下的水清洗木勺把,再放回原位。
“小慎你经常净身吗?”朝空摇杏见他动作娴熟,颇有些惊讶地问道。
虽然这句话有些奇怪,但江源慎还是说道:
“在东京的时候学会的。”
“喔”
朝空摇杏有些困扰地低下眉毛,接着拿起木勺开始净身。
因为是第一次,她很是紧张,小脸紧绷成一团,唯恐在两人面前惹了笑话。
特别是身边的五十岚立花,那原本温柔的双眸,此时投来的目光却尽显锐利。
——我又不会直接把手伸进去洗.
当程序结束,把木勺竖放回去时,朝空摇杏的脸色终于舒缓开来,所幸没有闹笑话。
“立花小姐,现在我们能进去了吗?”江源慎问道。
“嗯,今天也不是很忙,我带你见一见窃纸。”
“窃纸?”朝空摇杏皱着眉头。
“摇杏,你明明是知鸟岛人,为什么该知道的却不知道呢?”
五十岚立花分外头疼地揉着太阳穴说,
“五十岚窃纸是我的丈夫,他同时是神社的宫司,清楚很多事情,我想这对你们的暑假作业很有帮助,说不定能让你们的作业成为学校最亮眼的存在。”
见五十岚立花如此倾情帮助,江源慎刚想道谢时,视角的余光却穿过参道,窥见了一道人影。
一名身形似少女的巫女,正站在楼门前望着三人。
只不过和五十岚立花不同,她的头上戴着花簪子,就连手里拿着的扫把,都是用棕榈皮做的。
更让江源慎诧异的是,她的脸上戴着一张雏偶的面具。
由于距离过远,甚至看的不太真实。
当江源慎再次阖眼睁眼的时候,那雏偶少女却不见人影,空留一座楼门。
他还以为是知鸟神社内的其他巫女,却在脑海中回想起五十岚立花所说,现在的知鸟神社内,只有她一名巫女。
“立花小姐,这神社只有您一名巫女吧?”
“嗯?对。”五十岚立花不理解他为何重问一遍,“现在是只有我一名,有什么事情吗?”
江源慎困惑地皱着眉头说:“可是,我好像看见了另一个巫女?”
“哪儿?”朝空摇杏说。
“在楼门那里,现在不见了。”江源慎指向紧闭的楼门处。
那雏偶少女所带来的违和感,宛如是在深藏在米粒中的一粒沙子,让人难以觉察。
五十岚立花却习以为常地笑着说:
“是我的女儿花纱,我丈夫教完作业后,她就经常爱穿巫女服在神社内乱跑。”
江源慎一言不发地点点头,可是总却觉得有些不太自然,因为她表现的太不像一个单纯乱跑的小女孩了。
五十岚立花走到楼门前,双腿轻轻一推便打开。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跟上,映入眼帘的是一座拜殿,两侧的灯笼上,用浓重的黑色笔墨写着「雏偶」两个大字。
“我身上有带钱,要不要试试?”他对着身边的朝空摇杏说。
“.行。”
她似乎不是很情愿,但也不想拂了江源慎的心意。
正当两人准备上前,往木条格里的善款箱里投钱的时候,江源慎却又看见了那个雏偶少女。
她在拜殿的侧面,探出身子一般遥望着他,小巧白皙的手指紧紧地掐在拐角处,用力到指甲内的血液都被挤出去,空留白皙。
哪怕看不见表情,却能觉察到她似乎很焦急。
太阳正盛,她的身形分外清晰,直觉告诉江源慎,这并不是幻觉,确确实实是有个巫女。
“小慎?”朝空摇杏的声音响起,让江源慎顿时回过神。
然而那雏偶少女却再次没了踪影。
“等等。”
江源慎丢下这句话,便在朝空摇杏困惑的视线中,快步朝着拜殿的拐角处走去。
然而抵达那里的时候,映入眼帘的只是一堵高墙,有探进来的树枝慵懒地躺在墙壁上,角落还摆放着七七八八的清扫杂物。
夏风吹过,带着一丝山间的微凉,下垂的枝叶轻轻颤抖着,发出沙沙的声响。
“搞什么啊”
江源慎的嘴巴宛如金鱼般微微张开,进行无意义地开阖动作,脖子像是被人拧了一下。
“怎么了?”朝空摇杏跟了上来,当看清眼前的景象时,更加困扰了。
大脑仿佛被人涂抹上了一层厚厚的油漆,思考都变得粘稠不已。
“我好像看见了一个人。”他说。
“谁?”
“不知道,但是个人。”
“.”
朝空摇杏一脸惊愕地望着江源慎,她很想无条件相信他所说的,然而这个地方根本不可能有人存在。
“可能是某个小孩溜进来装神弄鬼吧,比如花纱?”
他的表情却又出奇的认真,让朝空摇杏不得不谨言慎行,唯恐说错了话,让两人的关系如芒刺在背。
就在此时,身后传来一道男子的惊呼。
“立花!立花!”
一名带着半框眼镜的男子,慌慌张张地从拜殿里出来,快步走向五十岚立花。
“怎么了?”五十岚立花见他一副惊慌的模样,顿时紧绷了脸。
“我去喝口水的功夫花纱不见了!我以为她去上卫生间,可是半小时过去了她还没回来,我快担心死了!”
五十岚立花见状,脸上的表情舒缓不少,叹了口气说:
“哎,这孩子总喜欢乱跑,估计又下山和别的孩子去玩了,会回来的。”
“你难道放心得下吗?为什么你要摆出一副漠不关心的态度呢?上一次就是你没照看好她,她才会在大地震里差点死了啊!”
“你什么意思?现在拿出以前的事情来埋汰我吗?你现在摆出一副好父亲的态度来责备我?”
“我、我也是为了神社内的事情,五十岚家就我一个独子,当然要保护好神社。”
“难道我不是你唯一的妻子?”
“.对不起。”
五十岚立花的回呛,顿时让五十岚窃纸的脸色涨的通红,郁郁地低头认错,视线飘忽。
最后落在江源慎和朝空摇杏两人身上时,像是家事被发现,让他的脸色顿时更红了。
可能是带着半框眼镜的缘故,五十岚窃纸的脸红显得很有反差感。
“行了,江源小弟刚才已经看见花纱了,她现在又穿着巫女服在神社内乱跑。”
五十岚立花见他一副惊慌不已的模样,嘴角却扬起一抹笑容说,
“不要再乱担心了,对身体也不好,花纱是个很会吸取教训的孩子。”
“江源?”五十岚窃纸一愣,随即快步走向江源慎,握住他的手,语气真挚地说,“您就是江源慎?很感谢您,真的很感谢您!”
“应该的。”
五十岚窃纸却摇摇头,言语编织出透明的真理:
“没有应不应该,花纱对你只是个陌生人,以死为代价去拯救,足以震惊世人,受人敬仰。”
听了他的话,朝空摇杏的胸部微微起伏,接着大叹了一口气。
比起悲伤,那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体深处,不断堆积的疲劳的苍白叹息。
“小慎要是能改掉这种习惯就好了。”朝空摇杏苦笑着说。
江源慎却对此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开口说:“我刚才看见了一名戴着面具的巫女,可能是花纱。”
“面具?什么面具?花纱不喜欢戴面具。”五十岚窃纸微微皱起眉头。
江源慎在他的指尖,感受到了如同琴键一般的冰冷。
(本章完)
112.神签
“小孩子总喜欢尝试新的事物,说不定今天就觉得好玩戴上了,我等等去找她。”
五十岚立花用非常温柔的语气对着窃纸说,
“江源今天过来是做暑假的课题研究作业,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你能帮帮他,毕竟这是小事。”
说着,五十岚窃纸的脸上丝毫不掩饰地露出了尴尬和不悦的神色,他故作严肃地说:
“虽然我是宫司,但我还没摆架子到那种地步。”
“那就好。”五十岚立花用修长的手指把鬓角的发丝理到耳后,她的指甲有些尖锐,“那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谢谢立花姐。”江源慎说。
等到五十岚立花走出楼门的时候,五十岚窃纸将双手的十指交叠放在身前,凝视着江源慎说:
“江源,你过来是想了解些什么?”
江源慎的心思还停留在方才的雏偶少女身上,可越想越没有头绪,也不过是空留无法解惑的烦躁。
“五十岚先生,在此之前我想先和您道歉。”
“道歉?道什么歉?”五十岚窃纸一脸诧异。
“之前的祭奠上,我的养父破坏了很多天灯,那些人的祈祷没有传达出去,我感到很抱歉。”
“我觉得不是那样的——”
五十岚窃纸却露出了温柔的微笑,他提了提眼镜框说,
“我想,那其中有他自己的缘故,造成他会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才最为关键,如果解决不了,无论来几次祭典他的那份举动依旧会爆发,而天灯每年都有,甚至会传承千年,祈祷会在时间的打磨下流芳万世,而他不会。”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都愣住了,即便是岛上的人都在抨击梓川孝空,可眼前的这个神社宫司说的话却令人深思。
那透亮的声音,宛如那久山脉的泉水,流淌过岩石,最后落在一汪潭水里,留下清澈舒畅的感触。
五十岚窃纸抬起头看向拜殿的屋顶,不怎么光滑的瓦片屋顶,反射着灿金的阳光。
“你们参拜了吗?”他说。
江源慎这才想起来,方才因突然出现的雏偶少女,他们的参拜被打断了。
他走到「塞钱箱」前,将印有自己生日的五円「香资」投入箱子内。
正当江源慎伸出手准备摇响铃铛时,却发现无论怎么左右摇晃,铃铛也发不出一点声音。
“嗯?”他困惑地看向了身边的五十岚窃纸。
然而五十岚窃纸也颇为诧异地皱了皱眉头:“怎么回事?不行吗?”
“好像响不起来?”
朝空摇杏凑上前来,双手摁住膝盖,微微俯下身子,视线从下往上窥探进铃铛下方。
“啊~~”
她突然叫了一声。
江源慎也跟着俯身,目光往漆黑的铃铛底部看去。
原本悬挂在里面的金色铃铛不见了。
“没有铃铛?”江源慎看向了身边的五十岚窃纸。
“没有铃铛?”他重复了一遍,难以置信地走上前说道,“不可能,每天早上我基本都会检查,怎么可能会没有铃铛?”
“奇怪了。”五十岚窃纸整个人愣住并囔囔说道,“没有.没有一个都没有?”
朝空摇杏不明就里地侧着头,看着五十岚宫司的错愕神态:“怎么会这样?是不是早上没检查好?”
“可是就算我没有检查好,也不至于全部的铃铛都不见了吧?”五十岚窃纸看向塞钱箱,嘀嘀咕咕的小声说,“我也不是那种健忘的人,立花也不是.”
江源慎还没有蠢到会说着「或许你今天忘记了呢」,去心安理得地接受。
自从踏入知鸟神社后,愈发怪异的事情便宛如深藏在地下的树根,以看不见的方式四处蔓延。
“算了,别在这里干站着,社务所就在那边,你们先进去坐一会儿,我要把铃铛重新换上去.可能是花纱的恶作剧。”
五十岚窃纸无论如何也想不通,最后也干脆不去想,因为无法解释,只好将事件的缘由甩给不在场的五十岚花纱身上。
“要帮忙吗?”朝空摇杏问道。
“不用,这些是神职人员该做的。”五十岚窃纸拒绝着,话语却让人心安理得。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只好先去社务所。
朝空摇杏忽然抬起手,赤色的光霞从她的手指缝隙间洒落,双手的剪影在阳光中熠熠生辉。
“小慎,你发现了吗?五十岚先生手指上的茧很厚呢。”
“哇,你观察地这么仔细呀?”江源慎嘴角噙笑。
五十岚窃纸的手和农夫的手并没有什么差别,恐怕整个神社的理草之类的苦力活儿,都是他和立花姐来做。
“我又不是笨蛋。”朝空摇杏微微鼓起了嘴,抱怨地说道,“我还以为宫司像皇后一样高枕无忧,结果发现并不是那样,他也要干活儿”
她嘴上不停嘟囔,视线忽然落在一面「绘马挂所」上。
绘马挂所下,悬挂着雏偶皇后跪姿怀抱的图案绘马,前面摆放着一个桌子,上面有一个用来抽取运势签的六角神签盒。
“要抽一抽吗?挂着那么多,估计很灵。”江源慎对着身边的朝空摇杏说。
朝空摇杏露出微妙的表情,点头说道:
“原则上我不想抽”
她嘴上这么说着,但还是走向了绘马挂前的八角神签筒。
抽一次一百円,江源慎从钱包里取出了两百円。
“我自己有钱。”朝空摇杏也从自己的小小钱包里,取出了一百円。
恐怕对她来说,这一百円用在更实际的地方会更好,毕竟她也根本不相信这些东西。
朝空摇杏说完后,将一百円投入香资箱内,拿起一边的八角神签筒,倒过来摇晃了几下。
一根褶成带状的纸签冒出头来,朝空摇杏取出神签,毫不犹豫地解开。
一个「末大吉」的字眼映入眼帘,同时还有神签本身的内容——
「不要怨恨神明,她是为了救助来世百姓」
“完全搞不懂,末就算了,为什么还是大吉?好微妙.”
朝空摇杏脸上并不是很高兴,反而露出了十分困扰的模样,嘴里还不停地嘟哝着「莫名其妙」。
江源慎凑过去看清了神签里写的内容,嘴角情不自禁地一挑说:
“这是一句和歌,是古籍《日本书纪》里记载的神话人物。”
“这是和歌?”朝空摇杏的双眸睁得大大的。
江源慎好像是在炫耀知识一般,单手叉腰说道:
“主要说的是保食神,他从嘴里吐出食物来盛情款待天照大神派来的月夜见尊,却被对方认为肮脏于是拔剑杀死,结果天照大神震怒,不再与月夜见尊相见,后来天照大神发现保食神死后,全身的部位都变成了粮食,于是为天下苍生而高兴.”
朝空要杏满脸认真地听着他的讲解,听完后几乎是反射性地脱口而出:
“那个月夜见尊也太过分了吧!竟然恩将仇报!”
江源慎开朗地露出笑容说:
“这神签的主要意思是,你如果背负别人的罪过事,还请不要愤怒,最好认命当做是自身的灾难,这种灾祸会在某一天变成你的福气。”
一听他的话,朝空摇杏的小脸难免露出难以理解的神色,像是抗议着一样紧皱着眉头,低下头看着脚下的黑色皮鞋,光泽明亮。
——那不就是欺负老实人吗?
“所以这是「末大吉」,意思是最后会大吉。”江源慎耸了耸肩膀说。
“不管这些了,小慎该你了。”朝空摇杏摆出一副不放在心上的态度,还低喃了句,“反正我也不信.”
江源慎点点头,将一百円投入香资箱子里,随即拿起八角神签筒。
他倒过来摇晃了一下,结果并没有神签冒出头。
“奇怪.”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江源慎有些迷惑,但他还是以为可能朝空摇杏的是最后一根神签。
“嗯?”
“神签.是没有了?还是没有出来?”
“不可能啊,给我看看。”
朝空摇杏从江源慎手中接过八角神签筒,倒过来摇晃,结果和之前一样,没有一根神签冒出头来。
“奇怪为什么啊?我刚刚摇的时候肯定不止一个啊。”
朝空摇杏浓密的睫毛轻轻摇动着,一脸认真地再次摇晃,可还是没有一根神签。
正当两人在为神筒为何不出签的时候,五十岚窃纸走了过来。
“你们两人在抽神签吗?”他来到两人跟前,发现了桌面上的一根神签,笑着问道,“是谁的「末大吉」?”
“是我的「末大吉」,可是小慎想抽的时候神筒不出神签了。”朝空摇杏说道。
五十岚窃纸仿佛再次听到了难以揣摩的话,他脸上的表情颇为微妙:
“不出神签?”
他拿过神筒,摇晃了下。
结果里面传来的并不是神签撞击神筒的声响,反而是一道道极为清脆的声音。
五十岚窃纸从兜里取出零零散散的硬币,挑了个面值五十円的硬币,卡在神筒的开口,轻轻一转,便打开了。
他的左手捂住盖口,右手将神筒往下倒,伴随着某物清脆的声响。
等到拿开神筒时,手心上的物件颜色让人眼前一亮。
金色的铃铛在阳光下闪闪发亮,它那冰冷且沉浸的轮廓,好似在散发出阵阵温热。
“是铃铛?”朝空摇杏错愕地盯着五十岚窃纸手里的物件,“为什么会在神筒里?这也是花纱做的?”
“我不清楚.”五十岚窃纸忽然面露难色地偷偷瞅了一眼身边的江源慎。
江源慎觉察到他隐晦投来的视线,掌心握着一把黏腻的汗水。
“江源,你很不安吗?”五十岚窃纸露出了愁苦的神色,竟然自责的说道,“抱歉,都是我管理不周,不然也不会发生这些事情。”
他光凭一句话,就想打消江源慎内心涌现的诡谲心理。
可不去面对,故意不放在心上,想掩饰自己的真心,把它埋藏在心底深处,更加令人感到沉闷。
江源慎摇摇头,只是从他手里拿过神签筒,往里望去,有一根先前被铃铛压住的神签。
“嗯?里面还有签吗?”
“还有。”
他将手探进去,把里面的神签拿了出来。
一打开,映入眼帘的赫然是「半凶」——
「欲理新丝乱,闲愁足是非,只困罗网里,相见几人悲」
望着上面的诗句,江源慎整个人惊住了,他看向身边的五十岚窃纸,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半凶?”朝空摇杏愕然瞪大了双眼。
然而五十岚窃纸娓娓道来的台词,却轻盈得令人匪夷所思:
“纠缠在一起是混乱的丝线,想要除去心中的痛苦是绝对的困难,就像鱼被困在网中身体无法动弹,挣扎也会感到痛苦,身边的人也会感到悲伤和烦恼,接踵不断。”
江源慎听着他的注释,视线再落在下面的解决方案里——
「尽自己所能逃离吧」
“逃离是什么意思?”朝空摇杏的眼神有些动摇,但她没有避开这个话题,反而主动求着五十岚窃纸解惑。
五十岚窃纸没有强颜欢笑地打马虎眼,也没有避开两人的目光:“就是从灾厄之地逃离的意思。”
灾厄之地?
是这里?
知鸟岛?
江源慎倏然提高警觉,如果真的有神明,又是谁在警告自己?静海深月吗?还是夜见寻栞?
“嘛,不过凶签还有一个含义,即是一切都将从最糟糕变好,换个角度来看,也是不错的预言。”
或许是感觉到江源慎的脸色有些阴沉,五十岚窃纸露出温柔的笑容,
“江源,你很在意的话可以直接烧掉,我们这里的凶签也是烧掉的,当然也可以绑在神境内的树枝上,把凶留在这里,寄宿在神木中的神明会帮你的,我还是推荐后者。”
“那还是留在这里好了。”
朝空摇杏从江源慎手里直接拿过神签,径直走向一颗长势蓬勃的绿色盆栽,上面的树枝已经挂上了不少白色神签。
五十岚窃纸也跟着走了过去,细心地教导她要怎么系,并且要用不常用的手来系。
今天的天气非常好,神社内的庭院都收拾得干干净净,三色堇、丁香花、杜鹃花、水莲花
繁花灿烂,唯独江源慎一人的心情却难以平静,甚至掀起了惊天骇浪。
因为在社务所的廊道上,他又看见了那名戴着面具的雏偶少女,她的姿态化作一潭绝不会和繁花混合的水,使江源慎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神圣感。
(本章完)
113.秋分之时,雏偶神乐
眼前的雏偶少女太过真实,让江源慎心中难以置信的感觉满溢而出。
他甚至觉得这一切都是命运开的一个恶劣玩笑,顿时不知所措地半张着嘴。
她就站在原地,宛如死了一般寂静,却又像一名幻影女子,始终在自己的眼眸中闪现,未曾离去。
——为什么一直出现在自己面前?
江源慎的表情有些紧张,不由自主地迈开步伐往她的方向走去。
而身边的朝空摇杏两人,却在细心地系着他的「半凶」神签。
雏鸟少女见他跟来,转身往廊道的深处走去,那是一片毫无光亮所在的阴影,静谧地宛如海底一般深邃。
江源慎小心翼翼地跟随着那道身影,离开了斑驳光影的庭院。
他宛如在童话故事中,跟随着月光下的小石头回家的汉塞尔与格莱特。
再次经过拐角,果不其然,雏偶少女的身影再次消失不见。
——是雏偶神?还是静海深月?还是夜见寻栞?可是她们到底是有什么原因要这么做呢?
正当江源慎如此想的时候,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微的木屐声。
在那一瞬间,江源慎的精神宛如恶魔般紧绷,或者说只是内心在害怕,但他还是忍不住屏住了呼吸。
他缓缓地转过身去,一位戴着雏偶面具,穿着巫女服饰的人正站在那里。
从体态上来看是一名少女。
两人对视良久,唯独呼吸声变得格外明显,宛如互相沉浸在浩瀚无垠的大海中,比谁先承受不住水的侵蚀。
“.花纱?”
江源慎嘴上这么问着,可实际上他都不觉得眼前的这个人是花纱,因为她的身高比花纱高了一个头,从袖口里露出的双手白皙无比,没有任何伤疤。
“你又回来做什么?”
即便隔着雏偶面具,借助着话语,江源慎还是能脑补出她脸上怀疑的神色。
她的声音宛如那久山的泉水,纯朴、静谧,却冰凉到让人的肺部一阵阴寒。
江源慎呆呆地望着那张不会摆出任何表情的雏偶面具,她的话语既无悲愤,也无悲痛,有的只是单纯的困惑。
又回来是什么意思?她说的时间点是什么?
“如果不是花纱的话,能告诉我你是谁吗?”
尽管江源慎装出了一副大哥哥的样子露出微笑,可内心实际上无比忐忑。
“不要问太多,现在回去收拾东西离开知鸟岛,不要做其他无意义的事情。”
江源慎听着她语重心长的劝告,心中泛起了阵阵凉意。
“为什么要我离开?”他问道。
眼前的少女就像陷入了沉思一般凝固着,唯有胸部在微微起伏。
她像是轻叹了一口气,压低了嗓音明显在抱怨着:
“上次的地震已经引起不满,从现在起不准再多说话,我是为你好,马上给我回去。”
江源慎被她呛地说不出一句话来,主要是过于莫名其妙,导致自己也无法做出最为正确的判断。
“什么意思?你什么都不解释就让我离开?”
“我一天只能说五句话,写上去的也算,所以我没时间解释,否则她会觉得我吵闹。”
——她?
江源慎好奇地询问道:“这个她是谁?皇后?还是这里的神明?”
雏偶少女终于不耐烦地双手抱臂,像是在和一个蠢货解释一般说:
“趁她还没醒来发现你,早点离开这里,跟我来。”
她悄无声息地擦肩而过,却也没有伸出手触碰江源慎,径直往楼门走去。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逐客令」,江源慎困惑不已,仿佛自己是一条死死地裹在渔网里的鱼,任人摆弄。
雏偶少女转过身,哪怕她戴着面具下,江源慎也能察觉到那视线正直勾勾地望着自己,似乎在催促着他快点。
就在江源慎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有声音飘过空气,在道廊的木板上弹跳着落入耳中。
“小慎?你在这里做什么?”
朝空摇杏好奇地走过来,而那「半凶」神签已经被系在盆栽的枝叶上了。
她不停地翻动着t恤的前摆,似乎是想搧出风来,从额头淌下的汗滴打湿了眉毛。
江源慎回过神,下意识地看向了楼门处,却发现那名雏偶少女再次没了踪影。
“我好像又看见那个人了。”
“花纱吗?这小女孩比我们小时候还调皮呀!”
她的吊梢眉毛随着她的一颦一笑也跟着动,如同反映着她的心声一样。
朝空摇杏似乎打从心底把江源慎口中的「那个人」当成了花纱,哪怕她从未亲眼见过,也不想承认他在眼花。
恰时,此起彼伏的蝉鸣不断地随着风从墙外吹进来,他对蝉的鸣叫频率感到惊讶,一直不间断地响起。
“江源,是又发生了什么吗?”五十岚窃纸跟着走了过来,脸上显露困惑的表情。
“没。”
这一刻,江源慎终于明白,那名雏偶少女只有自己能看见,或许说,她只允许自己看见。
五十岚窃纸见他神态自然,随即露出笑容说:
“那走吧,有什么问题可以尽管问,现在愿意知道神社的孩子已经不多了,更别提当暑假作业,他们光是想想就头疼。”
“我其实对这些挺感兴趣的。”江源慎笑着回应。
“那我们或许有很多共同点。”五十岚窃纸说完,领着两人朝着社务所走去。
社务所通常是神职人员和巫女休息的地方,但知鸟神社占地受限,这里也成了五十岚窃纸招待客人的地方。
岛屿的上空蔓延着巨大的蓝白色漩涡,宛如有人用巨大的透明勺子不断地旋转搅拌,那份如同冰淇淋般的蓝白相间,笼罩着整个知鸟岛。
江源慎的视野前方是干净整洁的小庭院,两侧是石板铺成的道路,中间有一颗被围起来的「神树」。
风吹得连树枝都摇摇晃晃,如同成千上万只没有感情的绿色眼睛,俯视着众人。
这里有青苔湿润土地的气味,有含着朝露绽放花朵的气味,清风吹拂的必经之处,是阳光从叶间洒落的骚动。
如果现在有一个雏偶少女在树荫下出现,他现在估计也不会觉得奇怪吧。
不知不觉便感受到了这里的重量,江源慎正襟危坐在榻榻米上,朝空摇杏鸭子坐在他身边,可总感觉不自在,时不时地扭动着身体。
他看向一边的神龛,上面有木制的小鸟居「知鸟神社」。
“五十岚先生,雏偶神是什么?”江源慎开口问。
五十岚窃纸将茶倒进翡翠色的茶碗里,香气很浓郁,水嫩到光是看着,都能让心灵得到抚慰。
“是知鸟岛自古以来的神明,皇后是她寄宿在岛屿上的「雏人偶」,皇后不再是本人,而是神明的「人间神体」。”
他一边说着一边倒茶,根本没有多余的精力去看两人一眼。
江源慎总感觉窃纸先生一说到雏偶神时,全身散发出的凛然气氛便将燥热的空气吞噬。
他干练的话语中,仿佛有着完全无须多余之物的世界观,一种传承许久的传统,正在他的体内静静呼吸。
江源慎微微垂低眼帘,五十岚宫司的意思恐怕是,知鸟岛上被选成皇后的女性,其已经失去了自身存在的含义,一切只为知鸟岛而活。
“是什么时候起有皇后的呢?”他问道。
五十岚窃纸沉吟了会儿,张口说道:“三百多年前的天明饥馑时期。”
朝空摇杏还是第一次听到这个,随即双手撑住榻榻米,身体微微前倾,困惑地问道:
“天明饥馑?那是什么东西?”
从这个角度能隐约窥见她的内衣肩带,是和天空一样的颜色。
江源慎不动声色地说道:
“是江户时代中期爆发因自然灾害而引发的大饥荒,那时东瀛北部持续遭遇冰冻雨雪,农作物减产,山脉的火山大规模喷发,农作物面具大面积遭到破坏,各藩基本都陷入瘫痪局面.”
“江源你懂得真多。”五十岚窃纸没有丝毫意外地笑着。
江源慎的手抵着下巴,继续说道:
“那段时间人类的社会管理基本脱节,全国各地的神社拔地而起,大家都将希望寄托在神明身上,看来知鸟岛的神社也是在这段时间建立的。”
五十岚窃纸对着他投去了肯定的目光,接着又望向墙壁上挂着的《立雏图》说:
“对,人们擅长把思想创造为现实,乡亲们的闲言碎语假以时日会演化为庞大的精神力,最后这股庞大的精神力势必要有物体来承担,最终,当时的人们把希望寄托在女儿节的雏偶身上。”
江源慎顺着他的视线探去,那《立雏图》是明治时期长野草风,画风看上去简易,但一些地方却细致入微。
“那成为知鸟岛皇后的契机是什么?又或许说怎样成为知鸟岛的皇后?”江源慎的神情很严肃。
五十岚窃纸的手拂过布料上的褶皱,轻声说道:
“上一任的皇后神隐之后,在本岛上挑选出容貌秀丽的少女,并在秋分之日举行雏偶神乐。”
朝空摇杏在旁边听得一愣一愣的,可又碍于听不懂,只好急地开口:
“什么是雏偶神乐?”
“是一种降神仪式,献给雏偶神,让其接受人间新神体的仪式。”
“是舞蹈吗?”
“对,是戴着雏偶面具的新任皇后献舞,据传皇后越虔诚献舞,得到的力量也越为强大。”
“静海同学跳了吗?”
“嗯,那时她十二岁,哪怕只学了几天也跳的很漂亮,让岛上的人都十分称奇。”五十岚窃纸双手抱臂,从屋檐漫进的光线吞噬了茶桌的一角。
江源慎瞅了朝空摇杏一眼,白色短筒袜裹住了一半腿肚子,裙摆像一朵喇叭花垂下,遮掩住了她臀部的美妙弧线。
但有一角被夹在大小腿的间隙中。
他一脸坏笑,恶作剧似的拉出她被压住的裙摆说:
“怎么?你也想跳了?”
朝空要杏感觉到腿间有什么东西被抽了出来,身躯为之一震。
当察觉是江源慎为她理裙时,颤动的双眸中,漫溢着的是不加掩饰的羞意。
“我四肢协调笨笨的,跳起舞来不好看。”
朝空摇杏轻轻咬住嘴唇,像是迷路的孩子般,用好似快要消失的声音说,
“在那么多人面前跳,我可没有那个勇气。”
“可以只给我跳呀,无论摇杏跳的多好看,我都会笑话你的。”
江源慎的言论就像煮青蛙的温水一样令人沉湎,让朝空摇杏的眼睛一眨一眨的,最后因他说的话而感到羞耻,手忙脚乱地解释道:
“不不不,我才不会跳舞,让我打球游泳可以,但是跳舞我真不行!等等!笑话我?你说反了吧!”
“我完全不这么认为啊。”江源慎笑着说道。
在朝空摇杏心中,眼前少年的笑容不仅是蛊惑人心的恶魔,还是惹人心动的天使。
她也急了,然而只剩下小孩子家怄气似的神情,一丝光线透过她的黑发,被分成细碎的光点,不停跃动。
“我看你就是想看女生跳舞,色。”
江源慎的身体微微往她那边倾斜,笑着说:“这算是夸我吗?”
“绝对明摆着是夸你!”
“那我就开心。”
“???”
江源慎抬起手在她的头上轻轻拍了拍后,才把手拿开。
朝空摇杏抬起头用手,把被他捋乱的头发理了理。
五十岚窃纸看着两人孩童般的动作,嘴角含笑说:“摇杏,如果你想试试的话也没问题,我这里有本”
“不不不!您别被他说进去了!我才不会跳!”朝空摇杏十分抗拒地摇着头,短发也在发出抗议。
见她这幅模样,充满挑逗的心思在江源慎的心中涌现。
他笑着说:
“如果我想看你跳,你愿意为我跳吗?”
“.”
朝空摇杏倏然红了脸,短发轻微地随风拂动,一下子失去了言语,神情复杂。
但很快,或许是脑补出了自己跳舞的笨拙,在他面前丢人的模样,她一瞬间歪了下嘴唇——
“不要!绝对的绝对的不跳!”
“哈哈哈——”五十岚窃纸笑出了声。
“倔强使然。”
江源慎也安心地笑了,随即冷不防地继续问道,
“五十岚先生,我有个疑问,如果皇后执意离开知鸟岛,知鸟岛最后的结果会是消失吗?”
五十岚窃纸脸上的笑容倏然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副凝重的表情:
“我不确定,可皇后形成的原因是为了集体的生存,为了集体的生存牺牲个体,从大局观来看是正确的.”
紧接着,他又深吸了一口气,吐出满满的叹息。
“但是在「皇后」眼中,最亲近的岛民变成了给她们拴上铁链的狱卒,父母也参与了束缚亲生血肉的行动中,痛苦是必然的,内疚是必然的,但在大众面前,血缘和自由不堪一击。”
五十岚窃纸看着片片飘落的枫叶,内心的疲倦似乎即将到达了顶点。
他深吸一口气,清爽的空气渗入发热的身体,混着体内的一淌茶水——
“我也迟迟找不到离开这座神社的理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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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114.三把本殿钥匙
《立雏图》上,村落和山是黑色的墨子描绘的,鲜红的颜料是太阳喷射出来的火焰。
五十岚窃纸吐了一口气,再往翡翠色的茶碗中倒了半杯。
他抿了一口,接着便开始皱着眉头苦笑起来:
“慢慢的,大家不再有痛苦,亲人不再有内疚,甚至都当做理所应当,皇后的呼喊也不会有人听到.
这样,知鸟岛的传说出现,继而成真,让人无法摆脱。”
装茶点的容器里摆着好几个漂亮的红色小甜馒头,但是三个人都没有伸出手吃。
江源慎短短呼了口气,照在榻榻米上的阳光异常耀眼。
他本以为神社内的人大多是维持信仰的,就像当天放飞天灯的祭奠上,跟在梓川孝空身后追赶大骂的老头子们。
然而眼前的宫司却出乎意料的思想明朗,和他对话宛如是一道红色的雪橇深深地滑过雪地,路上没有任何凹凸。
“难道你要一直待在这里吗?”江源慎问道。
五十岚窃纸微微抬起眉眼,露出了意味深长与无奈交杂的微笑:
“你们两人或许不懂,但雏偶神和知鸟岛的个中缘由可深奥得很,不是谁都能轻易改变的,我也会一直留在这里。”
“难道几百年来,那些皇后最后都留在了知鸟岛上?”朝空摇杏本人倒是乐在其中,那是吸取未知知识的快乐。
五十岚窃纸点点头,茶杯扩散的波纹映出他的侧脸。
“据我了解,没有一个皇后离开过岛”
他的眉毛跳动了下,透过半镜框所看到的眼睛有些忧郁,
“之前夜见皇后不是满着岛民出岛了?报应不是来的很快?”
江源慎惊愕地望着他说:“您知道这事?”
“嗯,我当时在帮岛民避灾,正巧看见夜见从海外回来了,然后跪在地上大哭,最后跳进了加茂湖里。”
五十岚窃纸的语气没有多少波动,仿佛就是在说一件极为遥远的故事而已。
然而这件事,也仅仅过去了五年时间。
“那当时是您救下的她吗?”江源慎急不可耐地探出身。
在这一刻,朝空摇杏望着江源慎的身影,那长长的睫毛颤动了下,最后只是低下头,伸出手去拿容器里的红色小馒头。
她像个未长出牙齿的婴孩般,双眸失神地小口地抿着。
“很抱歉,我不会游泳。”五十岚窃纸摇摇头,用自嘲到心虚的语气说道,“就算我会游泳,我也没有献出生命去拯救她的觉悟,哪怕夜见是知鸟岛的皇后。”
——「知鸟岛上的每个人都很自私,我也不例外」。
江源慎仿佛又听到了静海深月在他耳边的呢喃声,顿时惊起鸡皮疙瘩。
每个人能够大度的前提,是灾祸不会落在他们头上。
“那最后是谁救的她?”江源慎的声音情不自禁地弱了几分。
“没有人。”
“没有人?”江源慎顿了顿。
“对,当看见她跳进湖里的时候,我就放下了手里的工作”
五十岚窃纸的视线隐晦地瞄了一眼朝空摇杏,
“有人在旁边哭,我就蹲在湖边看,时间过了很久也没有人去救夜见,但我也没看见她浮上来。”
朝空摇杏双手握住红色馒头,声音中透着微微的颤抖:
“可可就算你不下去救,为什么不喊人呢?加茂湖连着双津港,那里的人基本都会游泳。”
五十岚窃纸望向朝空摇杏,似乎将她的心完全贯穿,嘴角咧笑说:
“摇杏你可真善良单纯,我能稍微理解你想要救人的心情,可是之后的重量谁来承担呢?是提出救援的我,还是离开知鸟岛的夜见?”
朝空摇杏目瞪口呆,语气却不自觉地变弱:“什么意思?”
五十岚窃纸漫不经心地眺望着庭院的景色,继续说了下去:
“夜见曾经和我说过不想孤零零地留在岛上,她能鼓起勇气出岛我一点也不意外,可她又回来了,
我如果喊人救了夜见,她抛弃岛民离开的事情会人尽皆知,到时候她被大家用同情和憎恶的眼光看着想必很难受,
到那时我会很惭愧而煎熬,仿佛是因为我的救助才会让她如此痛苦,既然如此,不如让她直接从痛苦中解脱,我在神社为她的灵魂祈祷就好——”
老实说,不仅是朝空摇杏惊讶到了,就连江源慎都是如此。
朝空摇杏的心如同庭院中的枝叶阴影般摇摆不定,可是她的单纯依然占据上风:
“可见到她回来的人估计也只有你们吧.大家缄口不言,不就可以了吗?”
五十岚窃纸沉默了一阵,解释说:
“摇杏,知鸟岛很小,小到没有秘密,无论过了多少年也还会有人记得,每当发生了什么,「谁谁谁当初做过某些事」很快就会传开,现在也有秘密,但说不定过几天就会被全岛的人知晓。”
他的视线直直射穿了朝空摇杏自我保护的屏障,让少女屏住了呼吸——
「你父亲曾经为夜见皇后疯狂着迷到抛家弃子这件事,大家都会记得」。
——太过分了,真的太过分了,明明都已经过去了,我为什么还会感觉心好痛,太丢脸了吧。
她的额头冒出冷汗,心脏中难道颤栗深刻地刨挂伤口,没用的自己让她好想哭。
有些害怕脸上会露出非比寻常的失态,朝空摇杏立马站起了身,想要离开这里。
江源慎见她的脸色有些苍白,自然明白她因为宫司的话想起了什么。
“摇杏,你还好吗?”他轻声开口问。
“还好,水喝太多了,我出去一下。”
“要我带你去?”
朝空摇杏小心不让他发现异状,脸上带笑说:“我才不会让你脱我的裙子,变态。”
“我的志向没那么小啦。”江源慎只好跟着她打趣。
然而朝空摇杏没有脸红,也没有回应,只是轻手轻脚地走出和室。
“请别在意,我没有脱她裙子的习惯。”江源慎低声辩解道。
五十岚窃纸却微微一笑。
“你这年纪也是正常。”
过了一会儿,他重新泡了一壶茶,端在江源慎面前小声说:
“可如果你没有回来,摇杏可能会完蛋,因为和别人不一样会很辛苦。”
江源慎明白他的意思,和身边的人相比较,和大家的不同会让人害怕,朝空摇杏仿佛是被剥离在框架之外的人。
看着他那一副沉静的脸颊,江源慎情不自禁地问道:“五十岚先生是三十多岁吧?”
“三十五。”
“有一种看过无数故事的感觉。”
“可能我看的都是青年文学,请别在意。”
看着他露出的笑容,江源慎也回以微笑。
“五十岚先生,你也迷恋着夜见皇后吧?”
眼前少年的话让五十岚窃纸的笑容倏然消失,但紧接着又扬起笑颜说:
“我想同龄的人,当时都对她抱有爱慕,我也不例外。但都是以前了。”
江源慎露出神清气爽的笑容,开口说:“五十岚先生,我想去一趟本殿行吗?”
“去本殿做什么?”
“听说历代的皇后雏人偶都在那里,我想看看。”
五十岚窃纸的眉头缩成一团,手指揉捏着下巴,沉思良久说:“这个恐怕不行。”
神社的本殿是安置神灵神体的社殿,也被称作神殿,通常情况下,外人是不允许进入的。
江源慎也能想到,就在他打算软磨硬泡的时候——
“通常情况下,只有祭典日才可以进去,下一次的祭典是在每年一次的雏偶神乐那天,也就是九月七日”
五十岚窃纸用没有任何玩笑话,没有任何揶揄的语气说着,
“在此之前,哪怕做卫生都不能进去,谁也不行。”
江源慎露骨的皱起眉头说:“连做卫生都不能进去?”
五十岚窃纸点点头,忽然意味深长地低头泡茶说:
“如果是皇后本人进去就没什么事,同时管理神社本殿的大门钥匙有三把,一把在宫司我手上,还有一把,在知鸟岛皇后静海深月手上”
江源慎细细地思考着这番说辞,旋即问:“那另一把呢?”
“另一把恐怕在加茂湖底。”五十岚窃纸垂低眼帘说。
“.”
江源慎这才真正打准,现在的他还不知晓夜见寻栞依旧活着的事实。
时间缓缓流逝,他感觉两人又聊了一些毫无意义的话题。
太阳挂在正中,江源慎才和朝空摇杏起身,告别五十岚窃纸,离开知鸟神社。
◇
下山道路的尽头,是宽阔的碧蓝之海,山脚下的车辆,像一条条颜色不一的蚯蚓。
在野树的遮蔽下,在抵达公交车站时,两人的下山道路很轻松。
“天空好漂亮啊——”
朝空摇杏抬头看着蓝白相间的天空,深吸了一口气,连吸入肺部的空气都好清新。
“像夏威夷刨冰一样。”江源慎坐在她身边笑着说。
“我想飞上天空。”
“我想飞上太空。”
朝空摇杏的视线从天空转向江源慎身上,如同她的心也像风吹回了这边。
“怎么了嘛?”江源慎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反射性地一笑。
她微微一笑,从江源慎的肩膀取下了一片绿叶,炫耀似地说:
“夏天的印记,小慎get。”
江源慎愣了会儿,觉得好笑般地说:“那也是你get吧,毕竟是你发现的。”
“可这是落在你肩上的,而且你不要什么都给我,树上有很多,我想要可以自己取。”
朝空摇杏抬起头,指了指树上数不清的绿叶。
耳郭内响起风声的重低音,江源慎望向少女小脸上筛落的斑驳光影。
她的身影,如同一点一点坚定轴心般,越来越凛然,充满光彩。
“摇杏,你是不是有点不同了?”江源慎双手叉腰问。
“咦?哪里?该不会是变胖了吧!不要啊这种事!”
“不是,总有一种.更好的感觉。”
“这是什么说法.”
“但还是谢谢你放任自己陪着我过来。”
”不是放任,我只是想看看你关注的东西,我什么事情都愿意再去尝试,想认识你认识的人,而且你对这件事也很关注,我也想着陪在你身边为你做些什么,因为我觉得一个人的话会很难受,路上也没什么可以说话的对象。”
朝空摇杏嘀咕着,她的目光聚焦在远处,无船的海洋上,铺满耀眼的金沙。
江源慎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在急不可耐地跳动,身边少女端正的脸庞,如同工艺品般的修长睫毛,挺直向上。
自己没有给她无微不至的关切,可即便如此,朝空摇杏还是如第一天一般直抒胸臆,将自己视作唯一。
追其原因,朝空摇杏想在自己身上得到的,不仅仅是单纯的「关切」。
江源慎的喉咙微微抽动,然而时开时阖的嘴唇,却始终给不出答案。
对自己而言,朝空摇杏绝对是特别的,自己已经无法抛下她一个人生活下去,甚至想给她无条件的关切。
她裙下隐约可见的健康双腿、无比可爱的笑容,甚至那天晚上两人的甜魅,都让自己心动得不得了。
可是在另一方面,自己对黑泽怜爱的感情不可否认,哪怕她远在东京,可自己绝对会在某一天和她再见。
朝空摇杏的十指交错,伸直双手,像伸懒腰般地舒展身体。
最后,她望着大海舒缓了表情,嘴角上,缠绕着甜美的微笑。
“.小慎你可能会在心里想其他女生,也可能没有但只要你不抛弃我,那我一辈子喜欢的人,只会是小慎你,不可能会是其他人。”
抒情的话语如雨滴渗入干涸的土地,融在他的喉咙里,她的喜欢,如雨露般闪闪发亮。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她,自己的脸颊大概也是红透了。
“为什么现在突然说这些?我没那么好喔。”他轻轻地笑了。
他没有谦虚,是打从心眼里不觉得自己好,否则黑泽怜爱也不会拒绝他。
“或许不是很好,但小慎对我是特别的.我能接受的特别.”
朝空摇杏的小脸染上樱红,小手却悄悄地拉住江源慎的衣角说,
“至今还没有一个人能让我渴望拉进距离的,我想这样的人,这辈子只有小慎你一人。”
江源慎没法毫不犹豫地给出回答,体内荡漾的情感宛如被搅浑的颜色调料,让他捉摸不清颜色。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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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5.接下去
朝空摇杏静静地等着大巴进站,偶尔斜眼观察江源慎的表情,他的脸上看起来有些紧张。
只是他却心不在焉地望着柏油路面,在那片被太阳照耀到仿佛要颤抖起来的地方,能看见一条白色的分割线。
“话说回来.”朝空摇杏从口袋里取出手机,刻意将先前的话题扔在脑后。
江源慎目不转睛地望着地面说:“怎么了吗?”
“我明天是不是应该假装有事不跟来?”朝空摇杏的脸上露出微笑,望向他的神色复杂到一言难尽,“你是不是打算去找静海同学了?”
听见这个问题,江源慎和她四目相交,但很快,他的视线随即略微往下移动。
“没事,如果你在我身边的话,我也会感到安心。”
朝空摇杏双手握在身后,对着他回以生硬的笑容:
“没事,其实我也不想被人说成总是跟在你屁股后面,像影子一样的家伙。”
对于她被形容成「影子」这件事,江源慎的心中难以遏制地涌现气愤,皱着眉头说:
“谁会说你是跟着我的影子?”
“我啊。”
江源慎顿时哑然。
她的脸上擒拾着笑容,可是看起来却莫名悲伤,江源慎的脑海中浮现出了大地震那天她大哭时的那副苍白表情。
对于朝空摇杏如此形容自己,江源慎感觉自己的身体,好像一下子变得空荡荡的,想去填补,却不知该用什么东西来填补。
朝空摇杏拍了拍小脸,接着又凑了过来,露出好奇的表情开口说:
“对了,小慎,后来你和黑泽同学有怎么样吗?”
江源慎摇了摇头说:
“什么都没有,我只是过去给她道歉,之后没有联系过。”
“那你要等到什么时候.再去东京找她?”朝空摇杏忽然以略显揶揄的态度发出笑声,“你如果再不去,难说她那么优秀的人会和其他人交往,比如说那天和她一起拍照的男生。”
“.”
面对笑着提问的朝空摇杏,江源慎暂时说不出话来,脸上的严肃神情却出卖了他。
朝空摇杏也自知发言很莫名其妙,脸上的笑容不是做作的笑容,也不是打马虎眼的笑容,单纯是遵从内心的想法,自身的感受,将心中满满的困惑表现在脸上。
纵使没有说出口,她却依然在抗拒着自身变成「知鸟岛」,可又希望着小慎能永远留在自己身边。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老实说,就连她自己也搞不懂了。
江源慎望着身边少女脸上的微笑,那神态深深地刺入心中,她短发下的小耳朵,和黑色的树荫一样,在夏日阳光里明晰可见,
他想朝空摇杏得到幸福,可又不想再亏欠黑泽怜爱。
“小慎之后也要去东京生活了呢。”朝空摇杏突然开口说。
江源慎抬起头仰望天空,本想问「那你呢,要不要和我住在一起」,可最终没有说出口。
“和小慎在一起我很轻松,就算我们都不说话,可我们都好像能听得见对方在说什么。”
朝空摇杏的手指轻轻捏着裙摆,接着便低着头沉默不语,江源慎和她共享着这份沉默。
“我肚子饿了。”
像是要缓解这沉重的气氛,她从随身携带的小提包里掏出了零食,是薯片。
她的手指利索地拆开包装。
“为什么你随身带着零食?以为我喂不饱你吗?”江源慎带着些埋怨的语气说。
“不是啦,超市打折的,很便宜的。”朝空摇杏说。
“双腿本来就很结实了,小心发胖。”
“pi~~~多嘴。”
朝空摇杏朝着他吐了吐粉红的小舌头后,拿起一个薯片放进嘴里,
“不过我啊,真的也好想去东京。”
在风吹树叶的哗哗声中,江源慎的手探进她的零食袋子里:
“之前不就这么说过了吗?”
“可是说归说,实际做起来却是另一回事,不是吗?”
朝空摇杏为难地眨了眨眼睛,看着他抓了一把薯片放进嘴里,细碎从他的指缝间掉落,
“我要面对现实啊,虽然很帅气的和父亲说今后不再有联系,但是上大学的学费我应该怎么办呢?在知鸟岛上我是赚不到钱的。”
就算已经和朝空政宗摊牌了,但现在的朝空摇杏,还是希望她爸能在之后继续给她出学费吧。
但说起来太过丢脸,所以她才会如此垂头丧气。
她和静海深月一样,陷入了同样的困境中,这是摆在所有知鸟岛年轻人面前的难题。
“真羡慕那些家境优越生活在大城市的人啊。”最后朝空摇杏不再去想,反而侧过头来问道,“小慎你呢,之后想做什么?”
“这是什么?为什么演变成了情况调查和烦恼咨询?”江源慎吐槽道。
因为就算和朝空摇杏再怎么交谈,结果只会徒增两人的烦恼,对于现实不会有一分一毫的改变。
现实就是这样,能在口中天马行空,却难以做成任何事情。
“我不知道啊”朝空摇杏只好露出不知所云的微笑。
这时,橘色的大巴车终于独自行驶过来。
两人上车坐在一起,在阳光的反射下,江源慎看见她和自己的脸庞,清楚地倒映在车窗上。
正当他准备把车窗的帘子拉上的时候,朝空摇杏却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胳膊。
她抓住了江源慎的左手,在少女小小的掌心中,宛如揣着灼热的气息。
在如同春花盛放般香甜,而又华丽的体香中,江源慎猛然心动了下,宛如落叶在积水上激起细微的涟漪。
朝空摇杏的脸颊,如同是包裹着薄薄糖衣,折射着宝石一样的光。
她腼腆地把脑袋靠在了江源慎的肩膀上,就连百褶裙下裸露的长腿,都紧紧贴合着他。
少女的身上,弥漫着甘甜的芳香,窗外的风景无法挽回地流逝。
“真好,现在叫你小慎的人,只有我一个。”
朝空摇杏娇嗔呢喃的话中掺杂着独占欲,宛如夏日空气,压在了他的全身。
江源慎不由得望向了她,能看见她脸上细微的茸毛,觉得身体逐渐发烫,脸颊十分燥热。两人交合的手在不经意间冒出了热汗,可两人却不愿意分开,而是一直握着。
黏糊糊的肌肤紧贴在一起,稍稍动一动,就会在对方身上感受到微弱的抵抗。
江源慎的视线从朝空摇杏的胸部,一直到纤细的腰肢,再到裙下裸露的白皙大腿。
他能察觉到,只要自己能鼓起勇气在此刻求爱,哪怕对她做出过分的情色举动,朝空摇杏也绝对不会拒绝,甚至会无条件地迎合。
江源慎轻嗅了她的发丝香味,伴随着自己有些粗鲁的气息,体温在火热地上升。
宛如霜雪的理智在不知不觉中化作情欲的奴隶,爱情的波涛仿佛从海面向着他缓缓袭来。
朝空摇杏用力地握住了江源慎的手,有些惊慌地咬住自己的嘴唇,脸上泛起晕红,双腿情不自禁地绷直,小巧的脚趾都在轻微蜷缩。
“.小慎,我希望你能陪着我,就算可能不好,但我还是想陪你走完这段路。”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左手却轻轻地从退了出去。
“.”朝空摇杏小脸绯红地窥视着他,似乎有些不理解,“对不起”
看着忽然道歉的朝空摇杏,江源慎只是摇摇头,自己并不是要她道歉。
江源慎的手握紧了朝空摇杏的手。
“小慎?”
“嗯?”
“这是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我觉得如果再继续,就太没心没肺了。”
“既然这样,那不就没问题了?”
“笨蛋,哪里没问题了。”
江源慎不自觉地叹了一口气,夏风从窗外吹进,将他内心的燥热也吹散了。
“你刚才的表情超有趣的。”
朝空摇杏嘴上说着调笑的话,但是脸上依旧火辣辣的,手紧紧揪住裙子大腿的部分,几乎都要揪出褶皱来了。
江源慎皱起眉头,故作自然地翘着二郎腿说:“还不是你害的。”
“一脸色色的样子~~~我就知道小慎也是变态。”
“.你不也是一副欲求不满的样子。”
“我我哪里有”
“脸那么红,双腿都绷那么紧还说没有.”
“还、还不是小慎你突然伸进来摸我”
“是你先突然抱我吧。”
“那你为什么不反抗呢?”
“.”
见江源慎再次陷入沉默,她却偷偷地扬起嘴角。
然而唯独这一份沉默,能让她感到安心。
“也不是,认真说的话,是我的错,不怪小慎。”朝空摇杏轻轻摇晃着身体,发丝在江源慎的脖颈上惹出瘙痒感。
“也对,那是你的错。”
“等等.不是吧?而且在外面不能这么干,小慎你是男生可能觉得没什么,但我很害羞,总的来说还是你的错。”
“这和性别没关系吧,我也很害羞啊.”
“那我们现在回家弄?”
“.不了。”
“笨蛋。”
◇
两人从那久山坐大巴回到城镇。
去吃了拉面后,江源慎朝空摇杏回到了家门口。
“真的不进来吗.我、我父亲不在家。”她一副扭扭妮妮的姿态。
“不了,早点休息,一直憋着我很难受。”
“所以叫你进来啊”她的脸更红了。
“所以我要回家。”
“你这是歧视异性恋!”
“烦死了,现在别来烦我。”
两人相视一笑,再次挥手道别。
江源慎回到家,发现梓川孝空正坐在餐桌上,手指正飞快地在笔记本电脑键盘上发出轻快的敲打声。
江源慎走到冰箱前,将半瓶麦茶饮料拿出来,走到他身边说:“做什么?”
“你上次不是和我说过,深月她不想用我们的钱,所以提议让她去写吗?”
梓川孝空翘着二郎腿,笑意满满地说,
“你说巧不巧,我不就是在田园社里干活吗?给她开小灶不是简简单单的事情?”
江源慎发现桌面上有曲奇饼,旋即坐下一边喝茶一边吃起来。
“静海同学决定写了吗?”
“没有,但是我可以先在社内看看有没有适合她的题材,你看,比如这些悬疑、恋爱日常、转生异世界什么的”
梓川孝空兴致勃勃地把笔记本电脑屏幕转过来。
江源慎稍稍看了一眼说:“我觉得她会更喜欢青年题材。”
“为什么?”
“为什么?”江源慎重复着他的困惑,随即皱着眉头说,“我不清楚,只是我的感觉。”
“嘛,管他呢!那我就和社长说一下开个征文板块不就好了!”
“你和柏源社长很熟吗?”
“你不是和他很熟吗?”
“???”
江源慎皱起了脸,但没有多说什么,只是耸了耸肩,转身往楼上走去。
回到房间,他准备掏出手机,直接对着静海深月打去了电话。
结果刚拿出来,屏幕上就主动浮现了静海深月的电话。
接起电话,正想着「好巧」的时候——
“江源同学,我的母亲不见了,我刚洗好澡出来,她就不在家里了,父亲也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手机那端,静海深月失去了往日中的从容,取而代之的是颇有些急躁的声音。
“你母亲不见了?”
江源慎愣了一会儿,立马反应过来是夜见寻栞。
“对,她现在要是被其他岛民发现,恐怕到时候情况会很糟糕,我和父亲也会受到牵连。”
静海深月的声音有气无力的。
“她还能去哪儿?会不会又被静海雅人藏起来了?”
“不会,看他下意识的动作和表情不像是表演,而且我母亲消失对他没好处。”
“报警了吗?”
“不能。”
“行,我马上就过去,你等着我。”
“好。”
江源慎挂断电话后,急忙下了楼,当看见梓川孝空时虽然有些犹豫,还他还是和对方说明了情况。
“寻栞不见了?怎么可能?雅人那家伙怎么看她的?她还能去哪里?”
梓川孝空动作迅速地从椅子上起来,说话的语速和他走路的速度一样快。
紧接着,他飞快地跑出去,来到隔壁的邻居家里,借了一辆本田幼兽。
“江源!赶紧上来!”
意识到不用等公交坐电车,江源慎深深地感到给他说明情况真是太好了。
(本章完)
请假一天
整理下最后故事的大纲了,欢迎加裙,大家的羽毛完整。
《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请假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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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6.我的雏人偶
火红炙热的太阳缓缓地与街道融为一体,只剩下红色残渣,孜孜不倦地蜷缩在天边。
梓川孝空载着江源慎来到了静海家。
他连机车的钥匙都没有拔掉,便跨身下车,在极度紧张中摁下了门铃。
门马上就被打开了,宛如纯白花儿一般的静海深月出现在了两人的眼前,她穿着一件白色的连衣裙,发丝有稍许湿润。
没有一丝污点的纯白,与黑色的长发相互辉映。
“深月,寻栞她怎么了?”梓川孝空迫不及待地开口询问。
然而神色平静的静海深月眉眼一瞥,视线落在他身后的江源慎身上说:
“江源,你今天是不是去知鸟神社了?”
江源慎却被她意料之外的问话问住了,见她那副严肃的表情,隐隐地有了直觉——
夜见寻栞消失,和自己去了神社有关。
可实际上又能有什么关联呢?无论如何,江源慎都无法想通。
就在他处在困惑中时,在客厅的静海雅人瞄见了门口的梓川孝空。
他鼻翼都微微地抽搐了下,抬起手解开领带,快步走过来大声吼叫:
“梓川!我可没有允许你再过来!是不是你偷偷摸摸把寻栞藏起来了?!”
他的语气远不如白日那般温和,此时出口的情绪,夹杂着满满的厌恶。
梓川孝空突然恶狠狠地瞪着他,愤怒到连耳朵都通红了。
“你这家伙!看不好寻栞扯我头上!要是她又出事了!我一定饶不过你!”
“你凭什么饶不过我!梓川孝空!你到底站在什么角度敢和我顶嘴!”
“那现在寻栞在哪里!”
“这件事应该是我问你!”
两个中年人完全不顾形象,在门口互相指责起来。
静海深月貌似完全没有将这两人的对话放进心里,而是望向了江源慎。
她没有丝毫犹豫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说:
“跟我来。”
静海雅人的脸色突然变得难堪,沉重又带着震慑的音色落入耳中:
“深月!你也要去哪里?!”
静海深月的表情依旧文风不动,和江源慎往外走,她的背影看上去比平常还要可靠几分。
终于,他彻底遏制不住,喉咙右侧的静脉窦起了个刺眼的鼓包,脸色通红地大声囔囔着:
“为什么你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我的心情呢!寻栞她突然消失不见,你也要这样做吗!我为你们付出多少!”
他的弦外之音是「你们对我难道不残忍吗?」
静海深月没有停下脚步,让静海雅人更急了。
眼前的少女出岛时他并不着急,因为她的母亲就陪在身边。
可现在,夜见寻栞突然消失不见了,让静海雅人的脑内生出了某种灼热物质,让他的情绪开始左右摇摆,漂浮在热流里的思考与理性分道扬镳。
“求你了,你不能再走了!”静海雅人张大了嘴,快步朝静海深月走来,“我和你一起去找寻栞!这些人根本靠不住!”
静海深月望向了江源慎,只是浅浅地张开嘴说:
“江源同学,麻烦你拦下他,那个人如果想跟,也不行。”
每当她提出要求,江源慎都感觉自己好像和静海深月成为了共犯。
江源慎转过身,和走上前来的静海雅人对上视线,能感觉到他的瞳孔深处仿佛闪烁着焦躁的感情。
“江源,我对你已经很好了,你难道也要像梓川那个坏小子一样,从我身边抢走重要的人吗?”
似乎是意识到可能不是眼前少年的对手,静海雅人的声音听起来有些苦涩,听起来好像快要哭出声来。
江源慎远远看着蹲在地上抱首的梓川孝空,他就是静海深月口中的「那个人」。
他随即轻声对着静海雅人说道:
“能不要跟来吗?”
或许是江源慎的语气过分温和让静海雅人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两人在群青色的傍晚中对上了视线。
“我从早稻田毕业,但我依然回到这里找寻栞,和某些人相比,我不知道我输在哪里.”
他的口吻很是落寞,仿佛是在说「我根本不比别人差」。
“也许喜欢的人碰巧不是你吧。”江源慎瞥了他一眼,转身跟上静海深月。
静海雅人直直凝望着两人逐渐消融在空间里,双唇一张一合,终究无言。
他明明和两位皇后住在一起,可三人却仿佛住在不同的房子里,连看的风景,都不是同一处。
◇
街道水渠中,是缓缓荡漾的浊流,空中偶尔掠过的乌鸦,正在两人的头顶哇哇地叫着。
“静海同学,我去神社,难道和夜见皇后失踪有关联?”
汽车的前车灯宛如被摘下的星星,又像个稚嫩的孩童,对着来向的车眨着眼睛。
静海深月的双眸在车灯的照映下闪闪发光,白茫茫的月亮朦朦胧胧地浮现在天边。
加茂湖的水面,美的令人屏息。
“江源,我母亲其实已经死了。”
静海深月的神色清冷,但脸上还残留着几份孩子气的柔软轮廓。
她的话和语气都太过淡然,完全不像说这话该有的姿态,明明是一个大活人消失了,却可以说是不痛不痒。
江源慎几乎是慢了一拍才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但还是心怀疑问。
“.对你来说,死是什么?”
“灵魂消失了。”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灵魂?你说你母亲没了灵魂?但肉体依然在?”
静海深月的脸上终于涌现了不安,她以凝重的表情注视着江源慎的脸说:
“我的母亲早在大地震那天去世了,陪在我身边的那个人,并不是我的母亲。”
“.”
听不懂,更加听不懂了。
江源慎的思绪如同一团被揉捏地满是褶皱的废纸团,无论如何张开舒展,始终无法变得平滑。
“你今天去神社应该听说了,一旦成为了皇后,其本身便是雏偶神的载体”
——「皇后不再是本人,而是神明的‘人间神体’」
五十岚窃纸的话宛如埋在泥土里的一枚贝壳,随着海浪倾覆,便显出真形。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水渠内的潺潺流水此刻听起来莫名寂寥。
江源慎紧绷着张脸说:
“你的母亲之所以会活下来,是因为那副身体里的灵魂是雏偶神?”
他不由得望向静海深月,她凝望而来的视线是那么的直率,随风飘扬的长发好似黑夜中的游丝。
“你理解很快——”静海深月点了点头,呼吸似乎都慢了半拍,“我的母亲已经消失了,那只是一具被夺走灵魂的空壳,在这些天她在故作温柔,扮演着我母亲的角色。”
江源慎心脏在极其不安地狂跳,感觉空气像是融化的玻璃,粘稠不已。
——是神明?
可为什么?为什么现在才让夜见寻栞消失不见?又为什么不让静海深月出岛?
对于神明来说,离开了一个皇后,岛民会在选举一个,为什么执着于她?
江源慎突然感到一种轻抚鞋底的迹象,寒战从脚下慢慢地爬了上来,他这才意识到自己在出冷汗。
周围昆虫的鸣叫都停止了,只有干燥的胎噪,在奇异的寂静中不合时宜地回荡。
“她现在估计在知鸟神社。”静海深月突然说道。
“为什么你会这么认为?”江源慎看着她。
“.因为她已经没必要再装我母亲了。”
静海深月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直直地凝视着他,从披在肩上的黑发间,可以看见她细致雪白的脖颈上有微微肿起的红色痕迹,是被虫叮了。
“为什么没必要?”江源慎依旧无法理解。
静海深月的声线变得越来越低沉:“江源,事态的发展有些超乎控制,你要离开吗?”
江源慎惊呆了,没想到她会说出这些话来。
“我今天只是去了一趟知鸟神社,和五十岚先生见了一面,并没有做其他多余的事情。”他尽量以平和的语气重申道。
静海深月依然沉默不语,随后,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是从海底突然浮起的一个泡泡。
“我觉得江源你现在离开的好。”
“我?”
“因为已经没有意义了,我已经做好打算留下来,也会选择去试试你推荐的赚钱,可你还有机会,现在去东京和黑泽同学交往团聚,她也会很开心。”
——原来静海深月是在担心自己吗?真的吗?
但仔细想想,如果她真的担心自己,之前就早说了,不会等到现在,这番说辞的真实性站不住脚。
只有一种可能,现在不听她的话,恐怕自己之后再也无法出岛了。
在短时间领悟到了这一点后,江源慎的手指掐进肉里,眉间下意识地打了个死结:
“如果我现在跟你去神社,我还能离开知鸟岛?”
静海深月悄悄地垂下眼帘,视线落在街边在风中摇摇晃晃的野草。
恰时,四周已经笼罩在夜色里的路灯,一盏一盏地亮起,宛如是星空的节点。
“我只是猜测,并不是绝对。”她从路灯下笔直延伸出的影子,捕捉住江源慎的身影。
“什么?”
静海深月望着他,表情里有些苦涩,这到底是什么意思?
“知鸟岛上,可能已经有了你的雏人偶。”
“.”
江源慎在一瞬间露出愣住的表情看着静海深月,如夜色的长发披散在她的胸前,白色的连衣裙领结淹没在黑色的发丝里。
“等等,我的雏人偶是什么意思?”
他无法理解这句话。
静海深月若有所思地抬起手,摩挲着自己的下巴说:
“字面上的意思,知鸟岛专门为你而做的雏人偶,已经诞生了,就在今天。”
不冷不热的风从两人之间吹过,她的话语让江源慎的身体都僵硬住了。
她说的话让江源慎连想象都觉得抗拒,陷入了一种仿佛现实都被扭曲的感觉。
“可为什么.会去做我的雏人偶?”江源慎脸上带着苦笑,可声音都在颤抖,
静海深月单手抱臂,微微别开脸去,倾吐出的声音稍显低迷:
“我不清楚.但我的灵魂和知鸟岛联结在一起,我能感受到另一个雏偶的突兀存在。”
“可不一定是我吧?”江源慎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地沸腾起来,“而且是谁”
他的话语戛然而止,脑海中情不自禁地浮现出五十岚窃纸的笑容。
难道
“所以我让你离开,在不确定之前,我一个人去破坏掉你的雏偶。”
她的小脸十分凝重,完全不是在开玩笑。
江源慎动弹不得,知鸟岛上竟然创造了他的雏人偶。
也就是说,他能拥有和静海深月,和之前皇后一样的能力
但如果得到了能力,也就是说.
自己,今后不能出岛了?像静海深月这样?
“不如现在就离开,还有机会。”
那是静海深月的声音,让江源慎在惊讶中迅速地恢复了意识,他急忙摇了摇头。
在一瞬间,江源慎感到严重的头晕目眩,整副身体仿佛都是由沉重的黏土制成。
即使想要发出声音,也不过是些许空气徒劳地穿过喉咙。
“你没事吧?”静海深月担忧地问道。
“.一起去。”
“你不走?”静海深月有些意外地望着他。
江源慎揉了揉太阳穴,嘴角勉强挤出一抹笑说:
“你有神社本殿的钥匙吧?我要当着他们的面,把所有的雏人偶全拆了。”
然而静海深月却并没有被他的「豪言壮志」所感染,反而小脸上露出的,是更加忧愁的神色。
“江源,你想过后果吗?”
她深深地叹了一口气,比起困惑,那是更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体深处不断堆积的无奈叹息。
江源慎有些犹豫,但始终被一股「不识庐山真面目」的阴暗情绪捕获,故作若无其事地说:
“事情还没发生前,我不去想后果。”
静海深月明知道他在搪塞,但最终也没多说什么,因为她知道说再多也没用。
“如果出现意外,我会让你回到昨天。”
路灯的光线照射在静海深月细致雪白的手指上,粉红色的指甲修剪得整整齐齐。
江源慎咧嘴一笑:“能不用就不用吧。”
“当然是没办法才会那么做”他的话却引来静海深月傻眼般的叹息。
“不过我好厉害,竟然也配有雏人偶。”
“男性也有雏人偶,只是大家因为女儿节的主题是雏偶少女,所以觉得就应该是女的。”
“或许雏偶少女更有魅力。”
“会吗?”
“嗯,能感受得到一种气场。”
“是吗.”
经江源慎这么一说,静海深月只是困惑地微微歪头,她始终感受不到自身和雏偶少女间的魅力。
(本章完)
117.试问,你会为了谁付出?
那久山犹如一只蛰伏的巨兽,野鸟在枝头肆意鸣叫,树叶互相摩擦发出了清脆的哗哗声。
山林间,此起彼伏的鲜明节奏宛如呼吸,时而高涨,时而飘散。
“我已经很久晚上没来这样的那久山了。”
听到江源慎这么低声说后,静海深月慢条斯理地往前走,膝盖推动着裙摆,鞋底叩在石阶上,发出邦邦的声响。
“摇杏没有陪你?”
“不是,只是我找不到夜晚上山的乐趣了。”
——如果自己想晚上上山玩的话,摇杏一定会二话不说跟来的吧。
“哎,就算在以前,我也找不到晚上上山的乐趣。”
她的音色在漆黑的夜晚无限延伸,十分清澈透明。
运动鞋在石板上摩擦,发出类似悲鸣的嗓音。
来到知鸟神社的鸟居前,月光让朵朵青蓝映入眼帘。
“进去吗?”静海深月站在鸟居前,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
“不然我来这里做什么?”
大概是因为紧张,为压抑紧张的心情,江源慎反复深呼吸,
“话说回来,静海同学你会为了谁付出吗?”
他在话语中踏出了脚步,走进了知鸟神社。
静海深月随即跟上,柳眉微蹙说:“什么是为了谁?”
“像是朋友,或者喜欢的人,或者是家人之类的。”江源慎沿着迈开一步太过,两步又太小的石板阶梯往上走。
静海深月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但却依然认真烦恼起来,好看的眉头挤出浅浅的皱纹。
“抱歉.我没想过这种事,硬要说的话,从目前为止,我只是为了我自己付出过。”
江源慎不以为然地微微一笑,晶莹灿亮的双眸,映照出静海深月的脸庞。
“我会,哪怕是付出一切,我也会。”
他说的自信满满,不容置疑。
那笑容让静海深月暂时忘记了呼吸,一想到他可能是认真的,不晓得为什么,胸口一阵悸动。
肺部明明塞满了夜晚清醒的空气,却又时不时地掠过一股刺刺的、类似疼痛的感觉。
静海深月的心脏急速地跳动了起来,气息也不断加快,凝结了所有的注意力。
「一切」这个词散发出震撼人心的压迫感,让她不由得低下头去,咬紧嘴唇。
◇
知鸟神社前,是冰冷的寂静,仿佛像是眼前有着一扇门扉,紧闭不启般。
“门是开着的。”静海深月一直凝视着神社内。
“你有钥匙对吧?我们直接去主殿。”
走进神社内,参道处的灯光倏然亮起,像是注定无法错过某段列车一般,两人却止住了脚步。
站在参道上的,是五十岚窃纸。
在灯笼微弱的光芒中,他投来的眼神看不出喜怒。
“江源,辛苦伱过来。”
他的语气十分温和,充满了慰劳的温情,挤出如白天的微笑,下一秒却又绷紧脸部的肌肉,很是迷惑地望着静海深月说,
“可为什么静海皇后要过来?难道觉得我们会伤害江源?”
“没有这回事。”静海深月的回答斩钉截铁,“只是他一直纠缠不清的想要我来,我才会选择和他一起过来,我觉得拒绝他也不好,江源是个好人。”
哪怕知道她可能是在开玩笑,但江源慎此刻已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五十岚先生,为什么是我?”
五十岚窃纸听完,黯然地蒙着脸,露出一副莫可奈何的表情说:
“江源,你还记得我和你说的吗?为了集体而牺牲个人从大局观来看是正确的,自由根本不堪一击,你现在已经来了,具体就去本殿好了,她在等你。”
五十岚窃纸的眼角闪烁着似红似蓝的光芒,侧身退了几步,让两人过去。
当经过他身边时,隐隐约约地听见了低喃的话语——
「雏鸟少女不是我的女儿花纱」
江源慎突然惊醒似地抬起头看着五十岚窃纸,然而他只是低着头,看不清脸上的表情。
自己明白雏鸟少女不是花纱,但除此之外,她还能是谁呢?
身边的静海深月不是,夜见寻栞也不是,这个岛上,还有谁能成为和雏偶神联结在一起的雏偶少女呢?
或许是窥探见了江源慎脸上的困惑,静海深月主动问道:“怎么了?”
“我在神社里有看见一个戴着雏偶面具的少女,但我一直不知道她是谁。”
静海深月有些疑惑,手抵着小巧的下巴说:“按理来说只有一个雏偶少女,除了我还能有谁呢?还是说戴着面具的都是?”
“我也不清楚。”江源慎尴尬地笑了。
两人无言相对了一阵子,最后来到了神社的最深处,是本殿所在。
背靠那久山的本殿,比起拜殿小了好几倍,就像一个四四方方的小房子坐落在神社深处,两侧的枫树长势蓬勃,瓦顶上铺满落叶。
屋檐下方,悬挂着金字蓝底的「雏偶」木匾。
这里是谁都不能轻易进出的场所,为神明居住之所。
在入口的两侧,摆放着及人高的石雕雏偶。
此刻,能透过薄薄的纸窗,看见里面正散发着微弱的灯光。
光是站在阶梯下,光是看见这小小的本殿和光亮,心脏就扑通扑通地跳个不停。
这个瞬间,静海深月握紧了他的手,皮肤滑过一股沁凉的触感。
“我没事。”
他主动松开了她的手。
“好。”
汗水濡湿在江源慎紧握的手心里,轻轻柔柔的黑暗在眼皮内侧晕开,静海深月站在一旁的呼吸声,都清晰地烙印在耳朵里。
她掏出了钥匙,是一把很朴素的钥匙,缺口并不复杂。
“有这把钥匙就能进去了吧?”江源慎问道。
“嗯。”静海深月的手指轻轻摩挲着钥匙的纹路,视线瞅向他说,“你真的要这么做?”
“都已经在这里了,掉头跑就太没气概了。”江源慎苦笑道,“你要和我一起进去吗?”
“要,因为不知道到底会发生什么。”静海深月长长的睫毛如蝶翼般颤动,银铃般的声音在喉咙滚动,“我也想再多看几眼。”
江源慎的大脑还来不及细想,双脚就已经跟着静海深月往前走,一步步地踏上本殿的阶梯。
钥匙对准门扉的插孔插入,但静海深月发现,门并没有上锁。
轻轻一推,门便开了。
她吃惊地睁大了双眼,平常总是紧抿成一条线的嘴唇微微往下弯,雪白通透的肌肤淡淡染上一层红晕。江源慎明白,她也在紧张。
本殿内,是一个普通的榻榻米房间。
然而在微弱灯光之下,能窥伺见靠墙处,在金箔制作的金屏风前,摆放着数十座「雏偶皇后」架。
在每一架七层偶人架上,从上而下摆放着雏偶——
第一层摆放着天皇夫妇,第二层摆放宫女,第三层摆放奏乐师,第四层摆放侍卫,第五层摆放随从,最下面两层摆放着轿子、梳妆镜、扇子等生活物件。
每一个雏偶物件都制作地无比精良,肉眼可见的用上了奢侈的染织品、刺绣和金工,衣着华美,巧夺天工。
江源慎从未进过知鸟神社的拜殿,这个时候,眼前数不清的雏人偶让他咽了咽口水。
特别是各个时代的雏人偶皇后,都分外精致。
按照五十岚窃纸的说法,本殿基本不会有人进,可是这里连细细的灰尘都没有。
“那是.我?”
恰时,身边的静海深月传出了颤抖的声线,目光呆呆地注视着其中一个雏人偶架。
江源慎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只见在那座雏人偶架的顶端,皇后的雏人偶之下有一个格外醒目的名字——
「静海深月」
两人的思维被眼前的场景扭曲了,宛如炽热的玻璃被冷却凝固成了一个奇怪的形状。
静海深月明亮的黑眼睛浮现出同情的神色,凝视着眼前的雏人偶架。
“安积香山影,见投山井中,浅心如浅井,不是我襟胸——”
当两人呆立在原地的时候,温和柔婉的歌声宛如潜藏皇后的嘴里,轻轻地流淌进两人的耳郭中,撼动着耳膜。
江源慎沿着歌声的方向窥去视线,看见夜见寻栞不知何时坐在榻榻米上,怀里是一个「天皇」雏人偶。
她细心涂成红色的指甲,与修剪得十分细致的眉毛,都彰显着女性的姿态。
而在夜见寻栞的身边,站着先前江源慎在神社内看见的,让他赶紧离开的雏偶少女。
那雏偶少女此时就像一个雕像,动也不动。
静海深月的眼眸在难以掩饰的颤动,看似柔软的小嘴像金鱼一般无意义地龛动。
她能明白,眼前的夜见寻栞只不过徒有肉体,其中的灵魂却是「知鸟岛的神明」。
夜见寻栞眼神迷离,纤细白皙的手指轻轻抚摸着雏人偶的脸:
“女人太弱小了,哪怕长的漂亮也无法选择去留,果然还是男性会比较好.”
“那是江源的雏人偶?”静海深月茫然地望着她怀里的雏人偶,主动开了口,“你想让他取代我母亲?”
夜见寻栞不由分说地抱紧了雏人偶,脸上闪过一丝寒光,视线笔直地凝视着静海深月:
“你和你的母亲一样都太过自私自然需要更好的人选。”
然后她看向江源慎时表情迥变,顿时换成了一张犹如春天花田般和煦的笑脸。
“小慎,我好喜欢你,你以后在岛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只要是岛上发生的一切遗憾你都能弥补,成为知鸟岛的第一位「天皇」,陪我永远在一起。”
她的声音宛如音符澄澈通透,又像遗留在过往的春风飘荡在屋中,会在不知不觉中带来新绿。
奇妙到让江源慎的心中顿时产生了一种毫无根据的使命感,叫他必须承担起这份责任,承诺她的话。
“我”
“什么叫做成为知鸟岛的第一位「天皇」?”静海深月望向她的纤长睫毛上下振动,光线勾勒出纤柔的轮廓。
“我不需要你,小慎留下来就好。”夜见寻栞望向江源慎的双眸充满热情与坚决,“只要让小慎答应我,你就能随时离开。”
不仅江源慎愣住了,就连静海深月的呼吸都慢了半拍。
他们怎么能不知道「神明」提出的「交易」。
只要答应她,江源慎就成为知鸟岛的「天皇」。
从此,「皇后」会因江源慎不复存在,静海深月能获得自由,不引发地震便能离开知鸟岛,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
作为替代,江源慎就会永远困在知鸟岛上。
泥浆般粘稠的情感,不留情面地涌上江源慎的心头,让他咬紧牙关,喉咙发热。
“我不喜欢强求,所以小慎你愿意的话,我专门为你做的雏人偶就摆上去。”夜见寻栞的眼眸如星辰闪烁。
静海深月的肩膀随着紊乱的呼吸上下抖动,樱红的嘴唇开阖着,发出近乎哀鸣的怪声:
“我不会离开的,江源同学,我们走。”
她的手紧紧抓住江源慎的手臂,然而他却像一尊雕像,站在原地不动。
“江源?”
静海深月的齿缝间发出细细的声音,紧接着,听见了江源慎的话,让她的目光剧烈晃动着。
“我能拥有力量,回到从前吗?”
江源慎低沉的话狠狠地撞击着静海深月的耳膜,他认真思考的模样,令她倒吸一口冷气。
夜见寻栞轻轻抚摸着雏人偶的头说:
“可以,但我不允许当年的地震不发生。”
“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寻栞总要付出代价”
她望向江源慎,双眼柔和地眯起,
“不过这对你来说有什么关系呢?只要顺利,你的妹妹能在大地震中活下来,朝空摇杏的母亲能避免工作猝死,摇杏也能过上有你在的生活,大家都会因为你过得开心.”
“她是在蛊惑你。”静海深月凑到江源慎身边,脸色凝重地说,“不要被她的话迷住了,我们不知道她是不是在.”
“那静海同学你呢?”
江源慎突然看了她一眼。
“我?”
“你会为了我回到五年前吗?”
静海深月看到他的严肃表情,感觉指尖倏地变得冰凉,喉咙深处紧紧的,突然说不出话来。
“小慎,说到底她一直认为你会放弃自己帮她,否则她已经为你回到五年前了。”
夜见寻栞微微眯起眼睛,口吻清晰平静地说,
“她和她的母亲一样自私,你帮错了人。”
眼前是令静海深月非常不愉快的光景,披着母亲皮囊的人,说着让她内心涌起愤怒的话。
江源慎见她没回应,旋即苦笑道:“我只能依靠自己,什么事情我都.”
“行,我可以。”静海深月直勾勾地凝视着他的脸,以坚定的语气说,“如果你想回去,现在就行。”
(本章完)
118.您哪位啊?不明白我要哄?
江源慎很困惑地和静海深月对上了视线,两人之间仿佛突然筑起了一堵透明的高墙,一言不发。
过了会儿,他微微牵拉起嘴角,露出苦笑说:
“静海同学,你说什么呢?这不是和你的目标背道而驰吗?你想出岛对吧?”
静海深月的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她的鞋尖,用力地握紧裙摆。
“我今后会放弃的东西有很多,多一个无关紧要。”
和室内的灯笼散发出烛火的光芒,即使没人在看,依旧在余光中摇晃。
她说完后便如死去了般寂静,只是以一定频率眨巴着眼睛,时不时会凝望着榻榻米间的拼接处。
江源慎的视线落在夜见寻栞怀里的「雏人偶」身上,
“我觉得静海同学还是去岛外看看好”好不容易才挤出来的声音,比平常窝囊好几倍。
正当夜见寻栞的脸上绽放笑容的时候,静海深月却不期然地伸出手握住他的手臂,几乎是用尽全身的气力把他往外拉。
这举动完全不像是她的风格,让江源慎一时间愣住了,以至于跟着她的步伐走出狭窄沉闷的本殿。
本殿内的人没有丝毫拦阻。
夏蝉在窗外唧唧鸣叫,天空变成了暗蓝色的大海,将全世界淹没。
恰时,耳中听见了本殿内传来的声音——
「小慎,我在这里等着伱」。
那声音始终紊绕在两人的耳边。
等到了楼门,江源慎一脸疑惑地盯着她的背影,黑长发像是要把白色衣裙吞噬。
“静海同学?”
“我觉得你需要冷静一下,好好思考要做什么。”
静海深月清冷无比的声音中夹杂着憎恶,那是与信念背道而驰的憎恶,让江源慎困惑不已。
她时至昨日都将自由标榜为第一,哪怕出现不如意的事情也绝不回溯,可即便如此也未曾有过半分后悔。
江源慎总觉得是哪里出了问题,可思绪的碎片东一片,西一块地散落在脑海,哪怕试图拾起碎片,也会如海沙般在指缝间悄无声息地溜走。
“不要在意太多,现在的科技很发达,哪怕利用现代科技,我也能知晓外面的世界。”
静海深月以轻快的口吻下了结论,却让江源慎始终无法回应。
他刚想停下脚步,她却突然再次开口,
“跟我离开这里。”
“为什么?”
“因为你大概无法保持冷静。”静海深月的声线绷地死紧,语气却尤为真挚,逼得江源慎不得不正视。
“.”
踏过楼门,走过悠长的参道,沿着石板阶梯一路往下走,便能看见星光坠落的镇落。
正当江源慎不知该去何处时,静海深月主动说道:
“去我家待一晚。”
“什么?”
他以为听错了。
“去我家待一晚,睡一晚的意思。”
江源慎盯着身边的少女,下意识地咽了咽口水,惶惶不安的感觉窜过背脊,但愿是自己多虑。
“你要囚禁我?”
无论如何,他都无法将静海深月往色情的方面去想。
静海深月没有回应,只是在街道上往家的方向走去,每走一步,裙子就随风翻飞。
◇
两人一路无言地走到静海家,一楼的灯光分外明亮。
“走。”
静海深月开门,江源慎则在身后跟着。
紧接着,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静海雅人急忙起身,快步走上前看着她,嘴巴不断开阖,却一句话也不说出来。
静海深月停下脚步说:
“母亲在神社住一晚,明天就回来。”
“.”
终于知晓了夜见寻栞的行踪,静海雅人宛如在风雨中摇曳的树枝,轻飘飘地瘫在沙发上,嘴里不断说着「太好了,太好了」。
一直到江源慎跟着静海深月上楼,他甚至都没有在意江源慎的存在。
“和江源你无关,其实我也想死在这个生我养我的地方,你也不用自以为是的负担太多。”
静海深月站在房间门前,话语化作冰冷的刀刃,刺穿了江源慎的胸膛。
她走进房间,用空调遥控器打开冷气,最后安安静静地坐在椅子上,拿起书桌上的书,取出书签看了起来。
江源慎像个木头一样站在房间内,变得无事可做。
因为地点特殊,没事可做更让他坐立难安,就算想要放空思考,可是少女房间特有的香气,总是让人无法集中精神。
房间里只有一张椅子,少女的床坐也不是,让江源慎直接在房间里罚站。
——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前不久还在神社和神明交涉,现在又来到静海深月的房间里。
静海深月纤细白皙的脚指点住地面,借力让椅子转过来:
“江源同学,你不能坐下来?”
江源慎看了看四周。
“坐?哪儿?”
尽管装出了一副美发师的样子和她开玩笑,但内心却无比忐忑。
她在灯光下的肌肤无比白皙,腰身的曲线,在白裙的紧密贴合下显得莫名妩媚。
“我的床难道不行?”她显得难以置信,表情中夹杂着极度的困惑。
“.”
静海深月都这么说了,江源慎也不再矫情,直接坐在她的床上。
“今天你睡在这里也可以,明天我会给你带饭。”她突然站起身开口说,“你好好休息。”
江源慎已经不清楚她的脑子里装的是什么想法,只敢在片言只字中凝神感触,坐在床上踌躇着想要一窥全貌。
“我已经决定好了。”他决定不再拉扯。
“你没有决定好。”
明明空气是稍许甜腻,可却在撩拨着江源慎的鼻尖。
“静海同学,为什么你能代表我的想法?”
静海深月依旧面无表情,从她的齿缝间,却释放出一抹几不可闻、令人心焦的叹息。
“我不想你因为我就做”
“我不是因为你。”
江源慎却轻轻摇头,口中说出的一字一句沉没在空气里,
“你或许误会了什么,我是为了京子,为了摇杏,哪怕没有你,我也会答应去做。”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地在地板上弹跳,让静海深月安静地看着地上,仿佛是在逃避着什么。
她的手指用力抓住从袖口裸露出的手臂,透着粉红色的指甲,在柔软皮肤上留下弯月形的伤痕。
她很清楚对于江源慎来说,回到过去的吸引力,比活在当下更具吸引力,可思考还是陷入了迷宫里。
从一开始,静海深月就感觉在把江源慎往不好的方向带,甚至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要摧毁他的人生。
而现在发生的一切,无疑证明了她的担忧。
“可你将来不能再出岛,这对你来说真的值得?”静海深月咬紧下唇,纤长的睫毛上下震动。
江源慎却苦笑道:“不如说代价只是不能出岛,所以才值得。”
听他的语气分外诚恳,让静海深月一时无语——
怎么办,必须说点什么才行,可是却想不到该说什么才好。
“其实还是静海同学你自己心里过不去,你以为都是因为你,我才会被盯上,然后成为你的替代品。”
“.”
“父母,子女,恋人,朋友,工作,又或者抽象的尊严、价值观、正义与邪恶,我不管选择什么,都是个人自由的选择,和你没有关联。”
静海深月不知该作何反应,他说的断断续续的话,狠狠撞击自己的耳膜。
最终,她的嘴巴仿佛寻求氧气而微微开启,哪怕房间里开了冷气,汗水依然将刘海濡湿。
“但我觉得恶心,觉得自己很恶心——”
“没事的。”他说。
静海深月的喉头微微震动,气息里夹杂的话语让江源慎脸红心跳:
“可对你来说,其他人难道就都不重要吗?”
江源慎倏然哑然,下意识地避开她的视线。
如果回到过去,黑泽怜爱,梓川孝空等人,他也不会再有交集,自己将一辈子留在知鸟岛上。
脑海中浮现出黑泽怜爱的高傲倩丽身影。
——这个时候她身在何方,又在做些什么呢?
“黑泽同学现在还在东京等你,你难道和她在一起不开心?”
江源慎故作不在意地别开了脸,但其实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那张突然犹豫的表情。
“我当然开心.”
“那她之后和其他男生在一起,你也无所谓了?”
“.”
这句话无疑狠狠地刺穿了江源慎的心脏,鼻翼都微微抽搐了一下,黑泽怜爱和其他人在一起的画面,他简直连想象都在抗拒。
话很容易说出口,可极为重大的选择真的被推到面前时,它却比想象中的更加宽广深邃。
如同濑户内海般,既有着美丽的风景,却又充满着湍急的暗流。
而自己如同一艘小船,即将航驶过那片海洋,心中总会担忧的不得了,就连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
一边是江源京子和摇杏的过去,一边是黑泽怜爱等人,过分庞大的信息和感情流淌进来,让他头晕目眩。
静海深月见他忽然变得沉默,原本淡漠的不安逐渐在心底一点一滴地消融。
“早点休息。”
她的声音澄澈透亮,走出房间,轻轻地关上门,留江源慎一个人待在房间里。
——我要怎么办?
他咬牙切齿地在心中大喊,可没有声音回应。
无论何时都没有答案,是因为自己一定会选择去做。
因为这是一次机会,而且说不定是唯一的机会能挽救京子,今后说不定就没有了。
可要是好好地面对这件事,自己就会不愿舍弃黑泽而无法前进。
窗外,深夜的知鸟岛万籁俱寂,处处流露着宁和,然而却让江源慎极其心烦意乱。
眺望出去,能窥见在黑夜中呈现一片暗色的加茂湖,他突然想到了夜见寻栞。
夜见寻栞过去的所作,诚然和最终的做法相去甚远,在神明看来,她是一个不可饶恕的女人。
可是夜见寻栞也是有所舍弃,有所选择的人。
更何况,在梓川孝空眼中,她只是一个难以割舍的爱人,并无任何过错。
对江源慎而言,自己也终究被夜见寻栞最后的自私所拯救。
◇
夏日的夜晚,空气中飘荡着恬谧,宛如是高脚杯的上层清液,清莹甜腻。
通透的月光洒落在少女淡蓝色胸罩和黑色内裤上,白皙长腿和纤细腰肢,美如春风杨柳。
她的身材妩媚,窗外携着花园木兰花的风儿,轻轻吹起她柔亮的黑色长发。
“好无聊”
黑泽怜爱的樱色双唇微微启阖,出浴不久,耳根和小脸蛋还是红的。
她连睡衣都懒得穿,直接扑倒在大床上,感觉身体都要被柔软的床吃掉。
自从和江源慎分开后,黑泽怜爱怕自己变成沙子,随着时间的流逝,身影在他的脑海中不断下落,一去不返。
甚至每晚都会做一些虚无缥缈的梦。
黑泽怜爱蜷缩在床上,突然想到那家伙此刻是在做些什么呢?
这么说来
她白里透红的长腿轻轻拍打着被褥,柔顺的黑发从纤细的肩膀,垂下到胸前的柔白沟壑中。
打开手机,黑曜石般的眼眸中,依旧没有他发来的信息。
黑泽怜爱翻了个身,高高地举起手机,手指停留在「江源慎」一栏上,点进去输入——
「你什么时候还我钱?」
——我怎么会注意这点小钱?被他瞧不起还以为我小气。
删掉。
「喂,你准备考哪里的大学?我准备去法政大。」
——这不是想让他和我考同样的大学吗?太做作了!搞得像我非跟他不可一样!
删掉。
「海豚吐水.jpg」
——没事单单发一个表情过去做什么?蠢死了!
删掉。
在对话栏里删了又写,最后索性将手机扔到一边,又气又恼火地把头埋进枕头里。
呼吸越喘,怒火越重——
「这家伙为什么不主动点!那天我确实很强硬!但应该很让人难以忘怀才对!但为什么过了这些天还不赶紧联系我!
难道就不能像电视剧里的渣男一样!每日每夜地打电话过来缠着我!说不定我就心一软了!
太生气了!乡下人真是没点自觉!不知道本小姐需要哄的吗!
您是多耿直啊?本小姐说不想见你,你就不发消息了?
本小姐让你一辈子别来找我,你也一辈子不来找我了?」
越想越气,越想越气,气到想立马坐直升机到知鸟岛,给那个家伙一巴掌,然后再飞回来。
最后,独自生闷气的黑泽怜爱横躺在床上,乌黑的长发在洁白的枕头上散开,呆呆地望着天花板。
当她的心情好不容易舒缓下来时,侧目看向桌面上用玻璃罩起来的小物件后,又开始生闷气。
在小玻璃罩里的,是一个蓝色的馒头。
那玩意是硅胶材质,黑泽怜爱第二天去吹风的时候,发现它一直飘在水面上,和一堆垃圾在一起。
越看越扎眼,惹得她实在忍不住,就花了点钱请人捞了上来。
就在想着这玩意儿绝对不能被他看见的时候,被扔在一边的手机,传来铃声。
黑泽怜爱拿起手机,本以为是家人,结果映入眼帘的,是令她意想不到的名字——
「江源慎」
(本章完)
119.你真的可爱到爆炸!
她看着上面的「江源慎」愣了几秒,忽然又想到现在只穿着内衣裤,顿时紧张起来,小手捂住嘴,惊慌失措地看向四周。
但黑泽怜爱马上意识到,他又看不见自己,有什么好紧张的?
“咳咳.”
她抬起手揉了揉喉咙,想让声音如同蜜枣般甜腻迷人,眨了眨黑曜石般的眼睛。
做好准备,黑泽怜爱接通了电话,想第一时间让他听到自己的声音,便陷入巨大的懊悔。
然而事与愿违,她情不自禁地绷紧小脸,以冷漠到拒人千里之外的语气说:
“谁?”
“黑泽?”
他的声音落入耳中,脑海自作主张地浮现出深藏在记忆中的柔和笑容,让她的体内有种痒痒的,却又很舒服的感觉。
黑泽怜爱整个人斜躺在床上,双手紧紧握住手机,目不转睛地盯着上面的名字:
“你知道现在几点吗?给我打电话?”
她把手机当成了镜子,抬起手指捋着发丝。
“因为突然有些想你,就硬着脸皮打过来了。”江源慎笑着说道,“十一点也不早嘛.”
被预想之外的话给吓了一跳,她大抵是掩饰心中的害臊,将红润的小脸埋在被褥里,修长的双腿不断拍打着床垫。
“黑泽同学?”
“什么叫做很想我?”她故作高傲地提高语气说,“我不是说了,我没联系你之前伱不准联系我吗?把我的话当耳边风咯?”
“喔可你不还是接了?”
“让我任性一次,就是想听你的声音。”江源慎用尽可能开朗的语气回答她说,“今天知鸟岛的天气很热,东京呢?”
黑泽怜爱从床上坐了起来,身体在轻轻地左右摇晃:
“还行,我基本没出去,这些天都在练钢琴,你呢?最近在做什么?和本小姐说说。”
“在岛上没什么能做的,现在准备去外面散步,你呢?”
“刚洗完澡,本来准备睡觉了。”
“喔。”
黑泽怜爱能察觉到他语气里夹杂着不易察觉的叹息,让她情不自禁地皱起眉头。
“你怎么回事?被人欺负了?”
“没,不是说了嘛,只是想听你的声音。”
此时的东京夜已深,然而却依旧灯光璀璨。
黑泽怜爱的脸上好像被火烧了一样的发热,同时胸口又满是难受的感觉。
她从床上下来,光着白皙的脚丫在毛绒绒的地毯上行走,最后坐在书桌前的椅子上。
“柴火呢?”江源慎问。
“狗都睡觉了。”
“没准将来我也会养一只猫或者一只狗。”
“你还是想着养好自己吧,蠢货。”
耳中传来江源慎的笑声,紧接着,能听见他很明显地吸了一口气:
“怜爱,其实我有时候不懂得怎么表达情绪,我觉得我这辈子都不会畅所欲言地去表达,所以会让根本没有解决的问题堆积在一起,到了最后,我说了些违心的话,你也会随了我的意。”
黑泽怜爱愣了一会儿,不由得有些发窘,那澄澈的细语声传入耳中时,甚至感到难以置信。
她的瞳孔中,蒙上了细微的阴影:
“现在又说这些做什么?”
“没,只是至今为止都一直在拉扯你,真的很抱歉。”江源慎的声音在寂寞地颤抖着,但却笑着说,“其实,你那天把我家门拆掉的那一天,我就已经喜欢上你了。”
他说话的语气太过温柔,那是能融化在耳膜深处的嗓音。
桌面上的镜子里,是少女白里透红的脸颊。
她从很久前就期待着这份情感,宛如站在「咚咚咚~~」运转的棉花糖机器前,满心期待地去想着围绕着木棍的棉花糖,到底会是什么甜蜜的颜色。
“哼,你现在才发现我的美丽之处,是你眼拙。”黑泽怜爱脸腮抹上晕红,故作骄傲地说,“现在本小姐眼界高了,你这种自命清高的蠢蛋不足以令我动心。”
“哇,我第二次失恋了吗?”江源慎苦笑着说。
哪怕他不在身边,但黑泽怜爱依旧挺起隆起的胸部,盛气凌人地说:
“你知道吗?上次和我一起钢琴比赛拍照的那个男生,是协奏曲c组的第二。”
“.挺好。”
黑泽怜爱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倔强地抿起下唇,内心深处,突然间有股情绪开始一点点沸腾起来:
“???挺好?你这是什么反应?”
“那你是想让我吃醋?”江源慎问。
“.想我宰了你?”
“嘛,又在装傲娇。”
脑海中浮现出他的戏谑笑意,让黑泽怜爱的嘴角和眉毛都跟着往上吊,忍不住夹起双腿。
“你不怕我答应了?”她以略显赌气的语调回应,“能不能有点危机感?蠢货?”
“怕,但我没办法。”江源慎说。
黑泽怜爱轻轻咬着唇边的肉,情绪的海洋上忽然刮起狂风,她有些后悔说这句话了。
“没事我挂了,要早点睡。”
她像是想维持平常心故意用冷静的语气搪塞,结果太过平静显得更加做作。
“怜爱?”
江源慎还是第一次喊她的名,一下子让黑泽怜爱的心都猛然跳动起来。
她吐出的声音甜美不苦涩,口中吐出的气息,是带着湿润感觉的雾气,喉咙中异常的灼热。
“.又干嘛?说了我要睡了。”
黑泽怜爱的手伸入交叠的裸露大腿中,也是一阵的闷热。
然而过了好几秒,那边始终没有声音,让黑泽怜爱以为他挂断了,结果一看,还是正在通话中。
“你好可爱.”
“咦——?”
“怜爱,你身材很好,脸蛋也很漂亮,胸部恰到好处,双腿很长也完美,如果能经常穿黑丝裤袜给我看就更完美了,别说玩一年了,一辈子都可以!”
“欸——?”
“你好可爱!可爱到爆炸!我真的好喜欢你!想和你拥抱!想和你亲吻!想和你来很刺激的第一次!想再生个孩子——!不对!一直生——!”
黑泽怜爱整个人都木讷住,令人羞耻的心情,如同瀑布般喷涌而出,呼吸的间隔越来越短,空气甚至完全不能进入肺部。
伴随着惊讶与难以言喻的羞意,她的心跳逐渐变得越来越快。
“你!”
她顿时感到又羞又恼又好笑,本想直接破口大骂他是个‘变态’,结果却控制不住地「噗嗤」一声笑出声来,眼眸内的光晕甜蜜地闪烁着。
手机那段的声音,依旧在大喊——
“可恶!你好可爱!我真的好喜欢你——!”
“你有病啊!傻了吗!”黑泽怜爱用像是快要溶化般的眼神笑起来。
“抱歉,我只是突然很有精神。”
“你的脑子真的有问题,现在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终于给本小姐换脑子了吗?”
黑泽怜爱受不了的大叹一口气,可紧接着却又捂住小腹,哈哈大笑起来,
“简直像个白痴一样!不行!我要把这个语音要录下来!等到时候放给大家听!让大家一起笑话你!”
一听她大笑,江源慎忍不住传来了笑声:
“不要啦,我的人设全崩了,专门给你听的,而且你别一直笑,我很不好意思的。”
“还不是你这家伙害的!平日里像个乖乖学生,没想到竟然会说这些话!哈哈哈!我的肚子好痛!都怪你——!”
黑泽怜爱笑得花枝乱颤,抬起手指擦去眼角的泪水,回过神时,早已气喘吁吁。
“你喘的这么厉害?”他笑的自然而明快。
“毕竟很久没这么笑过了。”
“那你好好睡。”
“把我惹到睡不着了!”黑泽怜爱微微嘟起嘴,故作娇嗔地骂了一句,“蠢蛋——!”
“那要怎么办。”
“为什么今天突然发癫?”她带着心满意足的笑容说。
“.因为我想让你看见我的喜欢,和明确的爱。”
黑泽怜爱的脸腮微微泛红,头枕在双臂上说:“真肉麻。”
他今天的过分坦诚,太过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表达让她无所适从,她甚至能察觉到细微的违和感。
可哪里藏着违和感,黑泽怜爱自己也没能觉察到。
不过比起先前的含蓄、谦虚羞涩的态度,他此刻流露的热情和过早的亲昵,却让黑泽怜爱满心欢喜。
“我准备出门了。”江源慎轻笑说。
“和我说做什么,我才不管你出不出门。”黑泽怜爱架着双腿,露出恶作剧的笑容。
“那我挂了?”
“等等——”黑泽怜爱眨了眨水灵灵的眼睛,心中突然一阵焦躁。
“怎么了?”
“你明天还会打给我?”
“为什么?”
“什、什么为什么?你都这样了!”黑泽怜爱犀利地眯起眼睛。
“你想我打电话给你?”
“算了,你爱打不打。”
“如果你想的话。”
“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话?你只打来了一天,就想让我缠着你打过来?”黑泽怜爱微微皱起眉头,洁白的手指重重摁压着大腿的肌肤。
“.行,有机会的话,我每天都打给你。”江源慎说。
黑泽怜爱的脸一下子火辣起来,黑长发落在肌肤上痒痒的。
她抿了抿樱色的唇说:“能随时?”
“你随时?”
“我应该能随时。”
“但你认真的?会再打给我?”
“认真的。”
“好。”
吐出的话,宛如试图紧握住一阵微风,是一阵风中的低语。
电话挂断,黑泽怜爱从椅子上起身,像上了发条的玩偶,一步步挪动到床前。
最后直接趴下去,双腿忽然蜷缩,把枕头抱在怀里,在床上来回翻了个身。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掏出手机,壁纸是有当天和江源慎在夫妻岩处的合照。
自己的头上,有他恶作剧摆出的兔耳造型。
她像个在商城里终于买到心仪玩具的小女孩,把手机放在胸前,又在床上来回打滚。
累了,她伸出手捏着自己的脸,看向窗外——
野花吸收月光,轻风掳掠清香,这一刻,黑泽怜爱想住进鸟的眼睛。
◇
挂断黑泽怜爱的电话后,江源慎便走出了静海深月的房间。
客厅的灯光是亮着的,果不其然,他在发现了在沙发上蜷缩酣睡的静海深月。
他想不发声响地离开——
“我无法阻止你了?”
澄澈透亮的声音在耳中回响,静海深月支起了身体,黑色长发宛如水流从肩膀滑落。
两人的视线交汇,最终江源慎开口说:
“还没睡?”
“你喊的那么大声,怎么睡得着。”
“我以为很小声了。”
“掩耳盗铃的事情只会让人笑话。”静海深月凝视着他的脸说,“这就是你的交代?”
江源慎沉默了一阵,忽然觉得好笑般地张口说:
“静海同学你口口声声说要拥有自由,可现在你不也是在束缚我的自由?”
窗户外,草从之中好像有小小的光粒子在跳跃。
静海深月的小嘴微张,在那一刻已经不再说任何话。
“我说过了,哪怕是付出一切,我也会。”
江源慎淡淡一笑,在玄关处换好鞋子后,轻轻地关上门。
从海洋吹来的湿润空气,仿佛宣告着不和气的云团正从远方飘荡而来。
他沿着加茂湖的道路,往那久山的神社走去。
加茂湖整体看上去暗沉沉的,好似一团粘稠的泥土,唯独港口的灯塔,正散发着温暖的光。
光芒掠过湖面,穿过枫叶,沿着街道,透过江源慎单薄的衬衫,落进他的心田。
那是被称为「决意」的光。
◇
灿金的光芒,从窗帘的一角侵入,在毛绒地毯上碎裂成金。
黑泽怜爱只感觉浑身乏力,全身的细胞都在隐隐发热,述说着喜悦的麻木感,不断地在全身上下徘徊。
与其说是劳累,倒不如说是太过于兴奋,才导致了彻夜失眠。
但早上八点起床已经成为习惯,黑泽怜爱还是抵抗着疲惫感,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支起上半身。
“都怪那个家伙.搞得我没睡多久.”
忍住了睡回笼觉的冲动,下床穿好今天的便服。
在这时,黑泽怜爱发现了桌面上用玻璃罩保护好的蓝色馒头。
“.为什么这个东西要放在这里?”
她微微皱起眉头,打开玻璃罩,拿出蓝色馒头。
这玩意是当初父亲带她去知鸟岛玩时,两人合作小游戏时获得的奖品,还是玩了两把才得到的。
“这种小东西老爸放在这里做什么?怪恶心的。”
感觉父亲有点恶心,黑泽怜爱一脸嫌弃地把蓝色馒头扔进垃圾桶里,然后走到衣柜前挑选衣服。
穿上黑丝裤袜,再穿上黑色衣裙,把拉链系上。
她一边穿一边打哈欠。
“.为什么这么困。”
黑泽怜爱在脑海中回想,自己昨天是和一个人聊了很多有意思的事情,结果激动地一晚睡不着。
“.和谁来着?”
她微微吊起眉梢,走到床边拿出手机,自己记得是通过电话的。
拿出手机一看,却发现昨晚上并没有任何的通话记录,最近的一次,是和母亲的通话。
“奇怪了”
黑泽怜爱一脸困惑地看着手机,发现壁纸上是自己单人站在夫妻岩前的照片。
“算了,下午睡回来。”
她无所谓地收起手机,索性当是梦境。
没有问题。
对,没有问题。
从目前为止,一切都没有问题。
因为从出生到现在,能和自己畅所欲言的人,只有家人。
(本章完)
120.欢迎回来
“哥哥~~”
当江源慎听到它时,一种舒适的感觉通过他的耳朵,就像全身浸泡在温暖的水中。
“哥哥?起来起来——”
江源慎迷迷糊糊地眨着眼睛,仿佛要将遮蔽的黑暗抹去,在睫毛的间隙,他可以看见一个小身影。
那人穿着男孩子气的上衣和短裤,金色的光线映衬着她的及肩短发。
满是稚气的嘴角,正挂着薄薄的,宛如弯月的微笑。
当看见江源慎睁开眼睛,她忽然脱掉鞋子爬上床躺下,贴着枕头的脸颊和他对视着,笑着说。
“快起来快起来,我要在早上把作业做完,然后和朋友出去玩。”
她饱满的卧蚕很是可爱,脸上的婴儿肥让人想大捏一把。
在被褥中,窗台上的风铃在轻轻地叮当作响,充满海洋气息的风,正玩弄着没有系紧的窗帘。
“哥?”江源京子愣了下。
江源慎的鼻子伸出一阵刺痛,像个傻瓜一样,转眼间泪水就涌了出来。
枕头不知不觉湿了。
“我”
他不知觉地低喃出声,但却是明显变声期时的声音。
现在是早上,环顾四周,是自己的房间。
回来了.真的回来了,回到了五年前
江源慎低下头,看着自己十一岁时的身体,可与以往不同的是,他能明显察觉到异样。
是一种和某种巨大的生物产生联结的异样,仿佛只要自己心神一动,便能从如同血肉般的千丝万缕中,驱使起那头沉睡已久的巨兽。
他付出了代价成为知鸟岛的「天皇」,取代了静海深月的「皇后」,让她能够获得自由出岛。
一想到事情真的变成这样,江源慎不知该摆出怎么样的表情,但为了减少悲伤,他还是拼命地在嘴角挤出笑容。
“哥,你身体不舒服吗?”江源京子坐起了身,水灵灵的双眼中荡漾着不安。
然而再次听到江源京子的声音,却让江源慎心中那片本就暗流涌动的海洋,喧嚣地翻腾起波浪。
“京子——”江源慎的声音里透着微微的颤抖。
对他来说,这是一种超越感谢的欢愉心情,自己和京子就像世上仅剩的动物,终于遇见彼此,大概就是这样的心情。
“.做个噩梦还像个女生一样哭哭啼啼的,被人知道太丢脸了。”
“对不起,对不起。”江源慎的眼泪扑簌簌地往下掉,忍不住伸出双手,紧紧地抱住江源京子。
怀里的少女比蜂蜜还甜蜜,比羽毛还轻。
江源京子的小脸倏然露出惊愕的神色,随即喜形于色:
“我就知道!哥哥你是个妹控——!京子我魅力十足——!”
她带着开玩笑的语气,但是自己却已经没有开玩笑的心情。
“京子.”
江源慎不敢大声说话,仿佛只要大声说话,面前这安稳和平的景色便会被摧毁殆尽。
因为当时的绝望、寂寞、令人窒息的悲伤,直到现在都保留在心中。
从现在开始,自己不再是真正意义上的孤身一人。
“哎,乖乖乖~~欢迎回来——”江源京子的小手抚摸着江源慎的头发,故作成熟地说道,“梦里的怪物跑不出来,如果跑出来,我一拳把它揍飞。”
江源慎破涕而笑,然而他还来不及高兴,瞬间意识到之后会发生什么。
现在的夜见寻栞准备出岛,马上,大地震便会抵达。
他急忙看了看床头,那里摆放着百円店里买的小闹钟,时间正指是早上九点二十三分。
那一次大地震的时间是早上的九点二十八分。
果然如雏偶神所说的阻止不了,大地震势必会发生,自己哪怕是「天皇」也无法阻止,夜见寻栞终将会付出代价。
“京子,快跟我走!”
江源慎掀开被褥,那一瞬间,他觉得自己的身体好瘦弱。
“做作业?”江源京子困惑地问道。
然而现在和她解释根本是在浪费时间。
江源慎穿上鞋,双手伸进她的双腿下,二话不说抱起她就往门外跑。
怀里的江源京子的嘴巴惊讶成圆,双手搂着他的脖颈,双眸内异彩连连:
“喔~~哥哥像电视剧里的明星一样,这动作好帅~~!”
她以为自己是在装帅,然而能产生这样的误会也好。
江源慎抱着她就往楼下跑,跑过玄关,手肘摁下门把手,肩膀撞开门就往外跑。
现在的天空要苍蓝平静得多,早晨的野鸟在忙碌鸣叫,极少的轻便摩托车在街道上来来往往,划过地平线的云彩,洁白如初。
在被破坏之前的知鸟岛景色,在门的对面蔓延开来。
“不是.你要去哪儿啊?”江源京子终于有些无语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江源慎,洁白小巧的双脚在空中上下摆动,“我鞋子都没穿.”
突然间,海风变得猛烈,原本闪耀着柔和光芒的大海,一下子变了模样。
隆隆隆——!
顷刻间,整个知鸟岛地动山摇起来,江源慎重心没立稳,整个人往侧边斜斜地摔下去。
江源京子整个人也跟着摔倒在地,她艰难地起身,抬起眼的片刻,便目视到家的墙壁出现了好几道巨大的裂缝。
她的瞳孔瞬间收缩,瞳白占据大半,小脸满是惶恐,那是安身之所即将消失的惶恐。
原本开玩笑的气氛倏然消失,她盯向江源慎的黑色瞳孔里,闪烁着强烈的恐惧。
“哥!”
江源京子用就像坏掉的笛子般的嘶哑声音大喊,江源慎刚想起声去扶她,居住了数年的家如同刮起了暴风雪。
没有抗震的房屋眨眼之间便坍塌,激起的灰尘模糊了视线,空气中掺杂着大量的灰砾。
混乱的人们在路上左冲右突,哭喊尖叫声像重温的影片,再次传入耳中。
江源慎急忙伸出手,将江源京子护在怀里,又然后很厉害地咳嗽起来,抱着她往安全的空地跑。
江源京子的瞳孔边缘渗出泪水,虽然在不停地大声咳嗽,但她还是一直依赖地抓着江源慎的衣服,青白色的指尖在微微颤抖。
他用力握着江源京子那纤弱到似乎要碎掉的肩膀,与此同时,那久山传来了巨大的声响,那是无数的落石正在滚落。
终于和江源京子来到了安全空旷的地方,他的表情就像散了架一般地疲劳殆尽。
怀中的江源京子咬着牙,紧皱眉头,就像在忍耐涌来的疼痛一般,一直不睁开眼睛。
两人就像等待暴风雨过去的松鼠,躲在树洞里祈求着灾厄快点离开。
时间在地震的摧残中流逝,眼前,是一片尘埃弥漫的大废墟。
(本章完)
请假
社畜请假。
祝福大家八月安康。
《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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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1.开启新生活
大地震如约而至,道路上尽是闹哄哄的人群,惨叫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等到地震平息之后,江源慎和江源京子两人的脸上满是尘埃。
他灰头土脸地看向四周,妹妹正完好无缺地躲在他的怀里大哭。
江源慎甚至能听见知鸟岛上空云层紊乱的声响,激烈的呼喊在耳边讲述新生。
还来不及伤感,手机就收到了一份邮件。
他颤颤巍巍地拿出手机,是很久之前的翻盖机,结果发现是朝空摇杏发来的。
“小慎!你没事吧?快点回我!”
“没事,我等下就去找你。”
江源慎合上手机,搂着怀里的江源京子,双津港再一次被海啸摧毁殆尽,在残垣断壁的悲惨土地上,尽是巨大的空白。
他明白,此刻的自己,已经抵达了命运的对岸。
◇
知鸟岛的网络和电话通讯都暂时中断了,和先前的如出一辙,知鸟岛上变得乱七八糟的,医院和空地都成为了避难所,人满为患。
而另一边,数不清的人被盖上了黑色幕布,让江源慎不合时宜地想起莎士比亚的《皆大欢喜》——
「所有的男男女女都不过是演员,他们有下场的时候,也都有上场的时候」
在知鸟岛的野城爱广场,这里被临时被政府当成了难民避难所,数不清的帐篷搭建而起。
江源慎和江源京子两人被政府的工作人员,安排在一顶和其他六名岛民一起的帐篷内。
所有人的情绪都很不稳定,哪里都是怒骂和哭泣声,哪怕是咳嗽声都让人的神经草木皆兵。
他和朝空摇杏告知了帐篷的号数12,因为京子的缘故,他没法离开。
“小慎!”
十一岁的朝空摇杏在帐篷前确定着号数,终于发现了他们来那个人。
她的头发颜色异常稀薄,发梢上有着细微尘埃,悲痛和无助的情绪融化在了她的脸蛋上。
“摇杏。”江源慎开口说。
“京子没事吧?”朝空摇杏蹲在两人跟前,双手紧紧握住江源京子的手。
“身体没受伤,就是受到惊吓。”
朝空摇杏露出了有些微妙的表情,她紧紧咬着下唇,深吸了口气说:“在这里太挤了,去我家吧?”
江源慎看了下四周,难民营的空气很是闷热,要是持续以压抑的气氛待下去,心理肯定会出问题。
伴随着聒噪的蝉鸣,江源慎点点头。
就在他起身背起江源京子,走出帐篷的时候,眼角的余光忽然看见了一道人影。
一个看上去消瘦的男子正在难民营四处走动,像一只归家的宠物犬般,不断地在各个帐篷的门前走来走去。
是当年回到岛上的梓川孝空。
江源慎的心情很是复杂,他现在已经和这个人没有任何的关联了,就算擦肩而过,也不会重新转过头来问候。
他背着江源京子,看着已经开裂的水泥地面,在各种嘈杂声中,聆听着梓川孝空的脚步声。
但自己总会隐隐约约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这不容置疑。
◇
“那你们接下去要怎么办呢?”
朝空摇杏站起身来,打开了落地窗。
麻质的窗帘随即轻飘飘地膨胀了起来,白云在蓝天中飘荡,像是一封无人签收的信笺。
风若无其事地飘进了朝空摇杏的房间,她的头发也随之飘舞起来。
挂在墙壁上的空调破破烂烂,这玩意每过几个小时就会发出可怕的鬼叫,制冷效果也是差到离谱。
江源慎坐在床边,看着因为柔软的床而陷入沉睡的江源京子。
“摇杏,伱现在身上有多少钱?”他低声问道。
“钱?”朝空摇杏皱了皱眉头,“我身上没有多少钱,因为钱都是妈妈在管,我身上最多也只有几千。”
“如果行的话,我想麻烦你和中菜阿姨带上京子一起买上去新潟的船票,那里受灾没这里严重,你们先在那里定居好了。”
朝空摇杏的小脸满是疑惑,她没怎么听懂江源慎在说什么,于是歪着头问道:
“为什么呢?我家存有粮食,大人们也都在很努力的帮忙呀!”
江源慎眼神空洞地看着她,事情解释起来很复杂。
“知鸟岛地震后很难再发展起来了,现在让中菜阿姨带你离开,去本州定居,那边的工薪也比这里高起码一百円,比留在知鸟岛好得多。”
“没事的,你看外面不是有很多人在帮忙吗?这样下去知鸟岛会越变越好的.话说小慎你是不是过分消极了?不用那么悲观啦。”
朝空摇杏以为江源慎的心情被地震被吓懵了,于是尽可能地露出温和的笑容,
“你肚子饿不饿,我给你煮点东西吃,想要什么?”
她的笑容和话语宛如是胶囊中的精神稳定剂,让江源慎一时间有种风暴逐渐平息的感觉。
“普通的炒饭就好。”
“好呀。”
“能加香肠吗?”
“笨蛋,当然可以!”
朝空摇杏说着,眉毛笑成了一个八字,江源慎不由得为她的可爱而感叹。
少女起身离开,她身上有着柔和的沉默以及光芒,仿佛自己真的置身其中一般。
可自己接下去要怎么办呢?中菜阿姨会因为工作过渡猝死,朝空政宗现在还沉溺于夜间寻栞而无法自拔。
江源慎看向了江源京子,她却不知何时已经醒了。
她的眼睛有一瞬看上去很湿润,瞳孔、面容都充满了悲伤的昏暗感情。
可是和江源慎对上视线的一瞬间,那种感情宛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了。
江源京子使劲在紧绷的脸上挤出笑容,但失败了。
“哥哥,我们的家是不是又没了?”
江源慎的呼吸近乎慢了半拍,她仿佛是在未来朝着自己说话。
“没事,你和我还在。”江源慎伸出手捋着她额前的刘海。
“那我们要离开这里了吗?”
“欸——?”
江源慎愣住了,这个「我们」是包括自己吗?可是现在的自己,又怎么能离开呢?
“你刚刚不是和摇杏姐说,让中菜阿姨带我们离开知鸟岛吗?”
两人迎来了短暂的沉默。
不知为何,江源慎能察觉到气氛变得紧张。
“嗯,到时候我和你,还有摇杏,还有中菜阿姨一起走。”江源慎露出笑容,伸出手捏着她婴儿肥的脸蛋说,“我们去新潟开启新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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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
122.五年,两个时空
在等待吃饭的时间,江源慎看着朝空摇杏小时候的房间。
房屋里弥漫着愉快的气氛,轻、漫画、少女用品、绘画本等等都整整齐齐地摆放着,窗户上悬挂着一串各色的玻璃珠子。
“可是我们接下去要怎么办呢?我的家已经没有了,接下去又要去哪里呢?”
江源京子蜷缩着身体,双手抱住双腿说,
“福利院吗?还是去给陌生的大人领养?可我们已经不小了”
江源慎没敢继续回应,这个问题自从双亲不在后就思考过了。
但曾经他们在知鸟岛有一座房子,起码还能有遮风避雨的地方,不管在外面过的多辛苦,回家依旧温馨。
“我去看下摇杏。”
他摸了摸江源京子的头,转身离开房间,轻轻地关上门。
走到客厅,视线追踪着在厨房忙里忙外的朝空摇杏身影,她纤细的腰间围着浅黄色的围裙,本就短的头发还被邦成单马尾,像极了头上种了一颗团子。
细细的脖子、纤瘦的手臂、单薄的身体、清瘦的双腿和弱不禁风的腰肢。
江源慎心里一惊,她小时候有这么瘦吗?
朝空摇杏没有注意到江源慎,从和她一样高的小冰箱里取出鸡蛋,以熟练的手法敲开蛋壳。
澄澈的蛋清黏着诱人的蛋黄被倒入米饭里,紧接着,她又倒进了麻油、切碎的姜和葱花倒进去。
加热过的煎锅发出俐落的滋滋声响,炒米饭的香气扑面而来。
“京子不爱吃姜。”江源慎走到她身边,尽可能地用温和的语气说。
朝空摇杏并没有被吓一跳,没有肯定也没有否定,只是带着笑容简短回应:“你不是爱吃切碎的姜嘛。”
“咦”被她突然这么说,江源慎一时回答不出来。
原来自己小时候爱吃这些?在东京的时候,他和姜像翻脸的恋人,它不曾在食材中展现身姿,而自己也再未宠幸它。
他由衷感动,独自也强烈地饿了起来。
“可京子怎么办?”
“已经炒完啦,还加了半径两厘米的大香肠~~”朝空摇杏像唱歌一样说完,视线瞅了瞅放在一边的炒米饭。
“呜哇,好厉害,可是没问题吗?其实没必要放蛋的。”江源慎感慨地说道。
“既然要吃,就要好一点,啊,帮我颠一下。”
朝空摇杏把勺子递给江源慎,自己又去切了点青葱,把它撒进漂浮着松软蛋白的汤里,转眼间便增添了星星点点的绿色。
“摇杏你不想离开这里吗?”江源慎熟练地颠勺,忽然问道。
“.”
朝空摇杏的童稚脸孔在那一瞬间露出为难的神色,仿佛江源慎的话对她来说,是宛如巨大的拼图一般难以解答。
“小慎对不起,和大家比起来我很幸运,家人没有受到伤害,房子也好好的,虽然有些地方开裂了但勉强能住.”
朝空摇杏苦笑着歪着头,用辩解般的细微声音说,
“所以说我不是你心里想的那种不解风情的女生,我只是.只是觉得家人都还在,所以还有希望,小慎伱能明白吗?总之我不是不解风情的女生”
紧接着,她单手抱臂,心惊胆战地喃喃道,
“而且突然说要去别的地方,我还是很不适应的,大家都互相不认识,我万一坐错电车迷路了,说不定都没人帮我,而且说不定还要和很多推销员纠缠,而且我说不定除了便利店外不敢进其他店”
江源慎停住了手里的动作,她就像是一只瘦弱的,毛色不佳的小猫,光是对话就让自己鼻子发酸。
他回过神,把电磁炉关掉,把炒的金白相间的米饭倒入碗里。
在这一瞬间,他甚至觉得,朝空摇杏和江源京子能留下来陪着自己也不错。
“而且小慎不也在岛上吗我也没有走的理由了.”
朝空摇杏的声音很小,宛如小花拼命在巨大的花圃里,想要释放独特的香气。
“.”
江源慎望着她,大概发呆了足足有十秒的时间。
朝空摇杏的睫毛在眼睛的下方形成阴影,双眼从睫毛下方往上瞅,偷偷地瞄着他的脸。
“不行吗?”
“啊?”
江源慎呆呆地张开嘴,他甚至怀疑这句话是不是和结婚有关,但她现在才十一岁,真的能理解这些?
但是,她的小脸也悄然晕红了,故作自然地说:
“还是赶紧吃掉的好,要不然凉掉就很难吃。”
朝空摇杏低着头,像个小动物般,把蛋炒饭和汤放在盘子上,小心翼翼地往楼上走去。
这种感觉很是奇妙,宛如有人用温柔的手抚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这并不会不舒服。
江源慎拧开水龙头,清凉的手浸湿了双手的每个角落。
忽然,他感到眼睛热热的,连忙忍住,低下头紧紧闭上眼睛。
自己要给京子幸福,也要给摇杏一个不会受伤的五年。
◇
小型渡船随着风浪摇晃。
大海的潮味扑面而来,她的双手握住铁栏,深蓝色的大海表面泛着点点波光,渡轮荡开的海浪,宛如上船前买的奶色刨冰。
光线照耀在十六岁的梓川深月身上,她的黑色长发在天空之下,显露出铅灰色的光。
这是她第二次搭船,走的时候一次,回来的时候又一次。
“我已经和社长请了长假,半个月的时间,嗯?没问题,工作上的事情辛苦你了。”
一道极具事业精英腔调的声音,沿着海浪的弧形,弹跳般地落入静海深月的耳中。
她的身边站着一个穿着整洁衣服的中年男子,脸上的胡须剃的干净,纽扣系的一丝不苟。
在五年前的大地震,这个人在岛上找到了原本名为夜见深月的她。
经过亲子鉴定,她确实是这个人的女儿。
而当时知鸟岛被摧毁的不成样子,母亲也在地震中失踪,梓川深月便没有了留在知鸟岛上的理由,便和这个陌生的生父去往东京生活。
他出乎意料地对自己好,无论提出什么要求,他都会一口气答应。
前不久,梓川孝空得到了消息,据说是被加茂湖潜水的人发现湖底有一具遗体,是在大地震中消失的夜见寻栞。
“重新回来的感觉怎么样?”梓川孝空对着她露出温和的笑。
梓川深月摇摇头,她的心里没有任何感觉。
“现在岛上建造的很厉害了啊!”梓川孝空根本不扫兴地继续说。
“都是靠宣传。”
初春的风有些冷,梓川深月没忍住把手插进口袋。
知鸟岛从前都是「皇后」,而自从母亲消失了后,「天皇」第一次取代「皇后」作为雏人偶成为了知鸟岛的神明。
因为长相帅气,性格温和,让全国不少女性趋之若鹜,一下子点爆了知鸟岛的旅游业。
而那个人的名字,是家喻户晓的江源慎。
(本章完)
123.昨天交往了
窗户好像是画框一样,岛屿风光在其中盛开。
上午十点的暖阳,为梓川深月那黝黑长发染上了淡淡光亮。
向阳处、树荫下光影斑驳,她已经分辨不出来知鸟岛和东京有哪些微小差异了。
和尚正在祭坛前诵经,她望向身边的梓川孝空,他正在埋头哭泣,在往日中那满是笑容的脸庞,却掺杂着无尽的悲伤。
因为亲戚不多,家葬十分简单,母亲的骸骨被简简单单地送进了火炉里,最终安安静静地躺在盒子里。
“你知道岛上现在为什么会这么好吗?”
梓川深月漫不经心地凝视着母亲的照片,他没有理会她的沉默,反而继续喃喃说了下去,
“知鸟岛每年都是风调雨顺,「天皇」还是个帅小伙儿,说真的,我很讨厌那种靠姿色来吸引外流的人,可没办法,世界上总是好看的人吃香。”
“哦,原来是这样。”梓川深月草草地回应,把「不感兴趣」贴在清冷的小脸上。
“深月,你是在怪我吗?”
“没有,我能怪你什么呢?”
“我这些年有在找寻栞并没有放弃,只是他们比我先找到了。”梓川孝空说道,“因为我根本没想到她会还在知鸟岛。”
梓川深月却双手合十,最后鞠躬起身说:“所以我没有怪你的意思,要在这里待几天?”
梓川孝空的表情非常受伤,犹豫了会儿说:
“我请了长假,或许能在这里多待几天。”
“那我带着母亲回去了。”
“你不待吗?”
“为什么呢?”
梓川孝空一时间被她说的哑口无言,整副身体仿佛是小孩堆积而成的黏土。
“这里的神社据说很灵验,你可以去试试。”他说道。
“行,我现在就去。”
她的话更像是在应付,让梓川孝空没有能笑出来的从容。
但这并不是梓川深月的错。
抛弃了她的母亲这件事,感觉心被冰冷的利刃切开,一定永远无法忘记这个创伤。
◇
“你又喝酒了?”
十三岁的江源慎弯下腰,把地板上的酒瓶子捡起来。
朝空政宗一脸病态地躺在地板上,手伸进衣服里不断地挠搔着。
面对江源慎的质问,他一句话都没有回应,只是呼噜打的正响,沉迷在「并不存在于此的世界」中无法自拔。
江源慎皱了皱眉头,朝空政宗一醒来就会心焦气躁,一点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让这个中年人怒不可遏。
他只好把剩余的酒瓶收拾起来,再用拖把在地板擦拭干净。
大地震后,他和江源京子无处可去,朝空中菜阿姨提出住在他们家里。
中菜阿姨特意把二楼的储物间给收拾掉给他住,让京子和摇杏住在一起。
呼吸的气息都掺杂着酒味,让江源慎心情大恶,正当他迫不及待地收拾好东西,走出去扔掉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
是清水健发来的消息——
“江源!今天的鱼很nice!快来一趟西三川渔港!”
新建的西三川渔港在西边的佐和田,从这里过去坐公交要花上二十分钟。
尽管觉得非常麻烦,但江源慎还是已经走出门,在公交车站老老实实地等着大巴。
大巴不再是之前的橙黄色,反而是他爱的淡蓝色。
搭乘二十多分钟的路程,终于抵达了西三川渔港。
“小慎今天又过来帮忙了?”
“我家的孩子都没你勤快呢,要是有你一半的上进心就好了。”
“哎呀,神社的事情忙完了?”
一走进西三川,忙于搬鱼的大叔和买鱼的大妈一看见他,被太阳晒着黝黑的脸上,泛起了阵阵红晕。
大地震已经过去一年,在当年,江源慎便在知鸟神社里,在五十岚窃纸的引导下,成为了备受岛民青睐的「天皇」。
之后,他能操纵知鸟岛上的季节、天气、甚至是周围洋流的流动,风的去向。
最重要的是大海,海流在自己的心中,是如同羊群一般驯顺易控。
而掌握了这一点,知鸟岛岛民的每一次航行捕鱼都满载而归,他甚至创造海流能为岛屿发电,一切都变得轻而易举。
江源慎一路温煦地点头应和,一边往里走。
“江源!江源!”
在一群大人们间,一个穿着连体渔衣的少年朝着他挥手。
“真是的,等你好久了!我的脖子都要晒伤了!”
“等大巴不要时间?坐大巴不要时间?”
“为什么你不让五十岚先生给你配个私人司机呢?”
清水健一边出馊主意一边坐在椅子上,指着一筐在阳光下银闪闪的鱼堆说,
“江源,帮我一起把这些鱼的鱼鳞刮下。”
“你把我喊过来就为了这个?自己刮。”江源慎躲在船体的阴影下,木板上已经是有不少薄灰色的鱼鳞。
“你和京子不是挺爱吃刺身嘛。”
“我和她爱吃,但我和她不爱去刮。”
江源慎嘴上这么说,但还是走到他身边拿起菜刀,从尾巴朝鱼头的方向开刀。
鱼鳞在不锈钢水槽里四处飞舞,有的覆盖在手背上紧紧贴合,像极了自己长的鳞片。
“话说回来,中菜阿姨今天升职不用再两班倒了,听说工资一个月都有十六万。”清水健说。
“喔,好事。”
西三川渔港,是江源慎向五十岚窃纸以及镇长藤井谷先生提议建造的,因为这是建造捕鱼港口最佳的位置。
藤井谷是知鸟岛本地人,从小对雏偶神坚信不疑,凡是江源慎提出的意见,他都鼓起不少勇气尽数接受。
西三川渔港得到的回报也超乎了藤井谷和岛民们的想象,这让他对江源慎的话语更加重视。
朝空中菜也因为江源慎的关系,在累死累活的造船厂里辞去工作,来西三川港口内负责物品出入库的文书工作。
原本只是一个小职员,现在已经是一个收入不错的领班了。
“奇怪了,为什么你一点都不高兴呢?”
清水健在一旁窥视着他似的说,
“你和摇杏在同居,未来的丈母娘前途明朗,你还是我们岛上的「天皇」,为什么你一脸死气沉沉的?”
江源慎愣了会儿,旋即笑着说道:“天皇的想法你这等俗民不懂。”
“呜哇!好过分!我可是把你当朋友看的!”
“我也把你当朋友看喔。”
“那你以后有什么梦想吗?”
“骨灰飘去海王星。”
“不切实际,你和摇杏有什么进展吗?”清水健抖动着双腿说。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江源慎迟疑了会儿,但他很快便加快了刮鱼鳞的动作:
“昨天交往了。”
(本章完)
124.如果还能再见的话
梓川深月在那久山下的大巴下车。
有人正在往山上走,有大人们用小排量的摩托拉着私活儿,正不断地和第一次来这里的乘客拉扯价钱。
她没有多注意,只是默不作声地往上走。
忽然间,海风变得更强,梓川深月把目光从似乎突然间褪去了颜色的大海上挪开,注意力如同被风牵扯到了另一处。
在山腰间,她依旧能听见堆叠而起的海浪声,但是在远处,是一大片的花圃。
在如同小盆地上一般的地方,姹紫嫣红的野花在尽情盛放,它们的颜色宛如是天降的彩色颜料,在阳光下千姿百态,刹时耀眼。
最让人感到称奇的是,它们生长在残垣断壁间,部分长势旺盛的花朵根茎会缠绕着墙壁,宛如大地延伸出的抚慰伤痛的手。
梓川深月无意识地微微张开嘴,不仅是她,上山的人都会停下脚步,掏出手机记录下影像。
她记得那里曾经是一大片的废墟,可现在,竟然长满了各色花朵。
那景象让任何人都无法控制,无论是否愿不愿意,光是站在远方看,都令人无比心动。
它们的颜色与残破的废墟融合在一起,宛如一个不会让人感到有隔阂的庞大生命。
那种生命填满了她的内心,使她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
——到底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真漂亮”
梓川深月情难自已地喃喃张口,最终还是掏出了手机,调整好角度拍下照片。
吐出一小口气,把注意力收回,继续往石板小道上面走。
这时,一个容貌清秀的少年正往上面走下来。
周围的旅客时不时地回过头,嘴里不断地和同伴说着——
“喂喂喂!快看!是他吧?!”
“等等.好像是!”
“不妙!真的和照片上的一样!好帅!”
梓川深月的视线瞄了他一眼,稍微有些乱糟糟的头发,清瘦颀长的身形穿着一袭白衬衫和宽松休闲裤。
他的脸部轮廓鲜明且优雅,眼睫毛在他的眼眸中撒下柔和的阴影。
两人间的距离越来越短,梓川深月记起这个人是谁了,知鸟岛的「天皇」。
和他擦肩而过的瞬间,她总感觉时间的流速都变慢了,所有的声音都变慢了。
“那个……”
一道柔和的声音在梓川深月的背后响起,她恍惚过来,时间并没有变慢,而是在确确实实地流动。
他停下来,视线却不知道是在望着谁。
“在知鸟岛要玩的开心。”
他露出了沁人心脾的微笑,仿佛轻轻地染上了周围的空气,让那一瞬间的风景让人眼花缭乱。
总之周围的女性都在情不自禁地尖叫回应,让人怀疑是否入了百灵鸟的幽谷。
梓川深月的心跳忽然有些快,但那个人的视线似乎却从未放在她的身上。
——难道和有名的人离这么近是这种感觉吗?
不过与其说他是个帅哥,不如说他是一个如同花圃废墟一样让人心跳加速的人。
她怀着感慨的心情,头顶着沐浴阳光,在风吹散的洁白云彩下,径直往知鸟神社往上走。
◇
“摇杏~~~!”
十三岁的朝空摇杏,肩膀被人从身后拍了一下。
恰时,刺耳的警报声响起,列车从眼前的轨道行驶而过,裙摆在风中摇曳。
她转过身,发现是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两人。
“ho~~一补习完就跑了,着急去找江源?”
“才没有!我才没那么黏人!”
“可你的脸有点红耶?”
“真的假的?!不会吧,我才说了一句话而已!”朝空摇杏不由自主地用双手夹住脸颊,顿时能感到血液隔着薄薄的皮肤在跳动,
泷光尚子露出一副羡慕的表情笑着说:“真好啊,能和江源交往。”
“也没多好啦”
朝空摇杏故作不想显摆,可是那两双怀疑的眼睛不断地窥视,惹得她一时间难以掩饰,
“.你们不要说出去喔!要是被其他人知道我和江源交往,说不定我会被限制。”
“开什么玩笑?谁敢限制你啊?”春芽真美好笑般地瞥了她一眼说,“是吧,「天皇」的女人。”
“才、才不是!”
“那我们是咯?”
“也不是!”
“那谁是?”
“.那个我.呃.”朝空摇杏一下子被这个两人说的红了脸,顿时支支吾吾起来。
见两人笑的越来越坏心眼,她索性在太阳和视线的压力下,快马加鞭地往家里赶。
身后不断传来放肆的大笑声,然而却没有让她感到一丝苦闷,反而是源源不断的喜悦。
当她汗流浃背地跑了一段路时,一辆黑色的厢型车从身边经过。
朝空摇杏盯着车牌上的号码,真奇怪,是东京的车牌。
这时,那车突然停了下来,还倒在了朝空摇杏身边,后排摇下了车窗。
“摇杏?伱怎么在这里?”
是一个长相和蔼可亲的中年男子,朝空摇杏一下子变得拘谨起来。
“藤井镇长。”她小声地回应,“我今天去学校补习.”
“江源呢?”
“他没有去。”
“噢,那行上来吧,我们正好要去找他。”
江源慎住在朝空摇杏家在岛上根本就不是秘密,在西三川的港口获利后,镇长说过要给他单独建个房,但是被江源慎给拒绝了。
车门被打开,朝空摇杏一愣一愣地,没有丝毫怀疑地就上了车。
当她上车想说话的瞬间,眼角的余光忽然窥到了坐在后排的一位女性,看上去简直只有二十出头的模样。
那女性有着一张清丽白腻的脸庞,一袭黑色衣裙映衬出她的苗条身躯,最让朝空摇杏感到心慌不已的是——
「她的胸形状看上去的好漂亮!不像自己的母亲那样有些塌,我以后也能像她这样吗?!」
“你很紧张吗?”
那女子本是抿着嘴,然而一看见朝空摇杏一脸的拘谨样,顿时单手拖腮望着她笑。
她的笑容和动作都流露出一种说不出的高贵风韵,宛如一朵已然盛放的牡丹花,千娇百媚,无与伦比。
而相比之下,朝空摇杏更像是水田里的不知名野花,空留着出淤泥而不染的自强。
“没”她嘴上这么说着,但双手却紧张地把裙摆捏出褶皱。
“女生还是要有点自信比较好。”那女人的唇间透着丝丝笑意,“如果看上去太弱小不强势,是没办法实现心愿的。”
朝空摇杏的脸上掠过一丝错愕,之后又将视线投向藤井镇长。
藤井镇长正襟危坐,脸上带笑说:
“这是黑泽集团的黑泽社长,我们现在要去找江源谈论接下去知鸟岛的建设安排,正巧路上遇见你了。”
朝空摇杏一时间目瞪口呆,望着眼前的镇长和社长,她马上意识到,自己踏入了理解不了江源的地域。
(本章完)
125.我们的花圃
咚、哐当、啪嗒.
在杂乱无章的节奏里,掺杂着近处传来的乌鸦叫声,黝黑的羽翼在阳光下显得油滑。
不管渔夫驱赶多少次,乌鸦总会迈着小而轻盈的步伐靠近鱼堆。
“好了,我走了。”
十三岁的江源慎站起身,手里拎着几条已经被剥去内脏的鲷鱼。
他准备回去把鱼再进一步处理,最好切成薄薄的肉片,今晚就吃生的,配上芥末最好了。
清水健抬起手臂,擦拭去额头上的汗水笑着说:
“和摇杏一起吃的时候,一定要记起我哦!”
“不要把我和摇杏相处都脑补成美好浪漫的故事喔。”江源慎嘴角微微一笑。
“逊毙了,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好的好的。”
就算江源慎费尽口舌,恐怕在他眼中也只会觉得是在着急找借口。
不过他的这个猜想也不错,毕竟自己正在和朝空摇杏交往。
江源慎把黑色的工作鞋脱下,换上自己的运动鞋,系好鞋带,又在一群岛民的问候声中离开西三川港口。
沿着县道走到人行道上,拐过十字路口,就是西三川公交站了。
现在是十一点,树叶宛如抹了层花生油的纸伞,显得更加鲜艳翠绿,甚至折射着淡金色的光。
这时,一阵温热的风吹过,潮水的气味轻抚他的鼻腔。
“没有好玩的,正在等公交。”
“我都多大了,又不会丢。”
“不要!反正我就要今天回去!这里一点意思都没有!”
长椅的另一侧总是传来不耐烦的声音,江源慎放空思绪地望着远处的大海,光凭那个人说的话,就能脑补出手机那头的人在说些什么。
“嘁——”
听见这熟悉的咂舌声,江源慎忽然抬起头来,侧过头望着一脸闷闷不乐的少女。
只此一瞬间,他的目光就被俘虏了。
她穿着一身天蓝色的连衣裙,戴着一顶在光线下显得暗蓝色的贝雷帽,留着及腰的黑色长发,正在发育的胸部随着规律的呼吸起伏。
斜眼落在那樱色的嘴唇上,宛如形成小小的无形珍珠。
她停止了抱怨,恰如风止。
那是沉在记忆深处的名字,是只有在夜晚的时候,才会浮上来。
宛如把藏在最深处重重上锁的门打开,一瞬间,记忆越过心灵的堤防,身体的港口,与她的回忆猛烈喷涌而出。
少女似乎注意到了身边的江源慎,顿时转过头来凝视着他。
那一双澄澈幽幽的杏仁眼,仿佛寄宿着两团刺骨的冰晶。
时间宛如停滞了,一直等到她的眉梢微微一蹙,小脸上满是厌恶的时候,江源慎才慌张地挪开视线。
不知道该看哪里,他只好去追逐坠落的枫叶,抬头看从新绿间洒落的日光。
“乡下人的视线真恶心,一点礼貌都没有。”她纤细白皙的喉咙深处,直白地倾吐出足以让人筋肉一抽的话。
她的话语让江源慎熟悉了一阵,满满的,完整的黑泽怜爱让他无法呼吸。
——一股脑地把回忆提取出来,要怎么样才能收回去?我有办法收拾干净吗?
——我可以说话吗?但我可以不说话吗?
——其实根本不想忘记,如果她能不忘记我也不想她忘记,可是这种自怨自艾的痛苦根本毫无意义。
黑泽怜爱有些疑惑他的表情,像吃了好几片柠檬一样苦楚,难道这里的人心理承受能力这么低?
她双手抱臂,架着双腿,微微吊起眉梢盯着他说:
“喂,我如果想坐到上横山公园要坐哪路车?比如说哪一站下车最近?”
“呃,上横山公园——”江源慎的视线依旧落在地面上,吞吞吐吐地说:“没有直达的,你在知鸟空港站下就可以了。”
见他一副扭扭妮妮的模样,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这个人看上去是好看,但就是胆子太小了。
——很有乡下人遇见本小姐而诚惶诚恐的感觉。
不过她也没必要和这个人多聊天,问到路就好了。
“你迷路了?”
“.”
耳边传来他小心翼翼的话语,让黑泽怜爱有些不满地瞪了他一眼,同时也在示意不想理他。
江源慎见她没有回应,莫名感到难为情。
说不想再和黑泽怜爱说话是假的,但问自己是否希望她出现在这里,江源慎还是觉得她最好不要在这里。
因为无论如何,都不想看见她不认识自己的模样。
但是,果然还是.
如果她真的出现在自己面前,果然还是.
“你觉得知鸟岛很无聊吗?”江源慎把装满鱼的袋子放在长椅上,侧过身望着她说。
黑泽怜爱的视线和他的高度平行,理所当然地说:“不然?”
江源慎沉思了一会儿,和少女那双冷漠的瞳孔相望,随后说:“那是你没去对地方。”
“对的地方?”
“嗯。”
黑泽怜爱的表情有些惊讶,她那张还稍显稚嫩的小脸正泛着困惑,像是把某件不知名的物件放在手心里,想探寻它的真面目。
“我有一个很漂亮的地方,你敢跟我去一趟吗?”江源慎的嘴上露出微笑。
望着他的笑容,黑泽怜爱此刻的反应有些迟钝。
但很快,她就不屑地轻声冷笑,一副待会儿要去干架的表情。
“有什么不敢的?”
“那走,跟我来。”
江源慎站起身。
“你的袋子不拿?”
“还要回来坐车的,我不想负重过去。”
“你是不是傻?这样会没的。”
“不会没的。”江源慎笑了笑说,“大家都很不错,所以不会没的。”
黑泽怜爱不知他从哪儿来的自信心,一脸的莫名其妙。
当她想去看看那个「对的地方」时,一阵猛烈的风突然席卷而来,惹得她不得不捂住裙摆。
当黑泽怜爱睁开眼睛的时候,一瞬间,原本辽阔清澄的碧蓝天空中,不知何时已然孕育着一团偌大的气体。
在那团气体中,有着细小而又不易察觉的种子,宛如漂浮在海面上沉浮。
“不敢吗!”江源慎见她愣在原地,不禁出声喊道。
黑泽怜爱收回视线,虽然有些困惑,但还是不爽地跟了上去。
“我先说好,我和你的世界观不一样。”
“提醒我?你真温柔。”
“?神经。”
◇
知鸟岛的风,夸耀似地往同一个方向吹,那团气体裹挟着各种小种子,被牵引着往某处送。
幽静的那久山内,小小的动物纷纷从藏匿处冒出可爱的头来,寻找着最近的花丛一阵翻滚。
它们小心地淌过河流,踏过小草,从荆棘下俯身而过,在树林的斑驳光影下,踩着风不约而同地往同一个地方聚集而去。
就连无忧无虑的野鸟都在知鸟岛上鸣啭,它们同时拍动起翅膀,羽翼间携带着各色花种,在天空中撕裂开无数道缺口。
势要填满知鸟岛的总动员般,阳光也愈来愈耀眼。
知鸟岛简直像是在宣示自己的存在,千军万马奔腾,音量充满了爆发力,吞没了一切人为造出的声音。
风带动了气团、鸟的羽翼、为陆生动物指引前进的方向。
终于,在空中翱翔的野鸟们先到了。
在丰满的羽翼的下方,是宽阔的大废墟,土内的蚯蚓,都在加大码力地松动土壤。
野鸟们抖动羽翼,搭乘航班的花种如雪花般,纷纷扬扬地倾泻而下,落进残垣断壁的各个角落。
陆生动物紧随其后,在大废墟里蹦跳着,欢愉地播撒下花种。
就在这一刻,大气宛如扬声器的振动板,轻轻颤动,宛如灰色黏土的积雨云不知何时在废墟上翻涌。
冷风在空间扬起涟漪,几滴豆大的雨滴滴滴答答地落下,无数的细小飞沫在空中盘旋,动物们纷纷逃出只降临在废墟上的雨。
紧接着,雨势减弱,太阳洒落废墟。
顷刻间,生命在残垣断壁间蓬勃生长,姹紫嫣红的花朵从凄凉的缝隙中冒出花蕊,宛如身为一体的巨大生命,已经在废墟内孕育而生。
◇
江源慎一路上没有说话,黑泽怜爱就在身后跟着。
黑泽怜爱本以为他是在逗她玩,当想骂他几句就走的时候,他突然停下了脚步。
两人穿过了一条位于缓坡上的县道,天空和草地,在视线中豁然开朗。
黑泽怜爱心中原本焦躁不已的情绪,顿时被风和花香吹散了。
在眼前的废墟里,无数的野花宛如新降的婴儿,吸吮着天赐的甘露。
巨大无比的花圃中,花蕾随风摇摆,无数盛开的花朵送来缕缕芳香,它们宛如涂抹上一层明油,光泽透亮而鲜明。
黑泽怜爱从未见过这样的野花群,迷人的香气直扑鼻孔,把她全身的每一寸肌肤都香得酥麻。
“怎么样?是不是很漂亮?”江源慎露出了温柔的微笑。
“.”
黑泽怜爱和他的目光笔直交汇,涌上心头的是困惑与不解。
“我今天就路过这里,当时并没有这些花。”
“不要去想存不存在,要想现在如何珍惜才对。”
他听起来就像小孩子故意模仿大人说话的口吻,让黑泽怜爱感觉有点好笑,原本困惑和稍许激动的心情也逐渐瓦解。
“这片怪怪的花圃叫什么名字?”她问。
“还没有名字。”
“还没有名字?”
“嗯,不如你说它叫什么就叫什么好了。”
“我?你有那么大的权利?”
“关权利什么事?谁说它只能叫一个名字的呢?”江源慎笑着话说。
黑泽怜爱单手叉腰,挑起好看的嘴角说:
“嘛,如果是本小姐命名,一定要让这片花圃以本小姐的名字命名。”
“怜爱花圃?”
“好听吧”黑泽怜爱先是露出一副骄傲的表情,随后发觉不对劲般瞪着他说,“等等,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江源慎忽然觉得呼吸困难,总觉得空气中的香味太甜腻了。
“因为.你很出名。”
“我很出名?”
“对。”
黑泽怜爱的小脸忽然紧绷起来,但她很快就释然地双手叉腰,身姿尽是毫无迷惘的美丽。
“对,本小姐很出名,你知道我也正常。”
她在这个瞬间,告诉了江源慎这太过理所当然,
“不过,你觉得光靠这种小伎俩就想让我关注你,那就大错特错了。”
听着她的话,江源慎心里一揪,一股激荡的情绪从脚底涌上喉咙,但是脸上却故作惊呼。
“.你也有点太过直白了吧。”
(本章完)
126.远道而来的纸人形
梓川深月走进知鸟神社,有不少穿着和服的少女正在四处留恋拍照。
她对于和服并没多少兴趣,不如说是一点兴趣都没有,就连去神社,也仅仅是新年伊始。
神社境内没什么好看的,甚至远远不如外面的那巨大的废墟花圃。
梓川深月认为,那个巨大的花圃无疑是伟大的杰作,那副景色美得不像是现实,可如果是幻影,细节又太过鲜明。
她在人群的缝隙中走到拜殿前,此刻已经有旅人排起了长队,不断地往纳福箱里投放不同额度的钱财。
梓川深月站在原地环顾着四周,哪怕经历过了大地震,大家还是理所当然地继续生活在这片土地上。
在庭院内的一隅,有一座小而黑的雏偶像,前来参拜的香客排成队,把水浇在雏偶像上,清洗他的身体。
这时,她的视线余光发现一道醒目的身影。
是一个戴着雏偶面具的巫女,她极其醒目,可是路过的香客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宛如是没有实体的、虚幻朦胧的影子。
梓川深月的视线越过凝视着她,但也仅仅是一瞬间就挪开了视线,并未多看几眼。
等了好一会儿,终于轮到了她上前祈福。
从小钱包里掏出五十円硬币,双手合十闭上双眼,最后伸出手想拉动注连绳。
唯独自己的没有声响。
她吓了一跳,以为是步骤错了,可这东西不就是摇吗?哪里会错?
身后的人有些烦躁的望来视线,梓川深月的心中终于有些着急了,因为她无论怎么摇,铃声都不会响。
“如果有问题的话,请换个绳子吧。”一个三十多岁的巫女走上前来对着她说。
“嗯。”梓川深月点点头。
结果摇了身边的,也没有发出声音。
“欸?”
这下连那个巫女都愣住了,她先前还看见上一个香客在摇,怎么会突然没声音了?
她上前俯身,看向悬挂铃铛的地方。
可是那里哪儿还有铃铛。
梓川深月不是很懂为什么会变成这样,疑惑地把头给歪了个十五度角。
然而巫女都没搭理他,直接下去喊人,要重新再挂上个铃铛。
——难道我不受欢迎?
心里情不自禁地冒出这个想法,不过自己也从来不相信这些,算是和神明在某种意义的双向奔赴了。
她在心中默默地为去世的母亲祈福后,便要转身离开神社。
当走到楼门时,先前的那个雏偶少女,正双手放在身前,哪怕隔着面具,依旧能察觉到她正在凝望着自己。
当梓川深月从她身边经过的时候,她突然说话了。
“你现在过得开心吗?”
她的声音听上去寂寞地不得了,梓川深月无法察觉她这悲伤话语中的真意。
“什么?你在和我说话?”
路过的人突然看了自说自话的梓川深月一眼,这让她明白身边的这个雏偶少女,只有自己才能看见。
梓川深月马上就意识到,自己身边出现了不该出现的东西。
——这是什么?超能力?还是神?
“我能依靠的人只有你了,我知道很自私,对其他人也不好,但我一点办法都没有。”雏偶少女此刻的音调也是泫然欲泣。
过于莫名其妙的事态让梓川深月摸不着头脑,她的话语貌似都是真切的,甚至能在其中感受到浓烈的情意。
就在这个时候,她突然伸出手拉住了梓川深月的手腕。
她的手指柔软又宛如冰块般冰凉,让梓川深月欲言又止地伫立着。
“这东西离开神境后再用,扔出去就好。”雏偶少女把一张白色的纸放进梓川深月的手心。
是一张纸人形。
在纸人形上,赫然用黑色笔墨写着「静海深月」的名字。
梓川深月呆呆地凝望着纸人形,自己之前跟随着母亲姓是叫「夜见深月」,可是这个「静海深月」是谁?
她刚想抬起头询问个缘由,可是先前的那个雏偶少女却消失不见了。
梓川深月屏住了呼吸,发生的事情她在平日中连想象都觉得不可思议,而现在奇怪的事情却如实地出现在眼前,让她陷入了现实被扭曲的感觉。
手里的纸人形宛如橡皮糖般,死死到紧贴着手心,梓川深月现在都还以为是神社内有些人的恶作剧。
她快步走出神社,沿着石板小道往下走去。
在公交车站处,一边放着各类型回收的垃圾桶,梓川深月把纸人形从手心取下。
当她正准备把纸人形扔进垃圾桶里时,一阵猛烈的风吹过,惹得她下意识地眯起了眼睛,手里的纸人形脱离手心,迎空而起。
好像风来了很长一段时间,可是温度却未曾改变。
当梓川深月终于睁开眼的瞬间,那一刻仿佛被永久定格在了白昼与黑夜的夹缝中。
眼前站立着的,是另一个自己。
梓川深月宛如绷紧的弓弦,眼前少女的容貌与神态和自己如出一辙,她甚至怀疑空间里出现了一堵无形的镜子,可是两人的背景却全然不同。
而那个凭空出现的自己则是面无表情。
“伱为什么现在才回来?五年的时间,你一次都没有回来过?”她突然开口说话,那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指责。
一股诡异的寒冷顺着梓川深月的背脊往上爬,现在的事态让她反应不过来,无数个问号在脑海中堆积。
“你是谁?”
梓川深月使出全身的气力才挤出一个毫无意义的问题,握得死紧的掌心里湿漉漉的。
“我是你。”
静海深月白皙的喉咙里挤出沉着冷静的声音,
“我是另一个进行时空的你,那里的我曾经是知鸟岛的皇后,但是江源慎他代替了我,才衍生出了你。”
梓川深月露出诧异的表情,她的话就像熊熊烈火,把自己的理性烧地一点都不剩下。
“是谁想对我恶作剧?”梓川深月皱起眉头,还是在心中存有一丝侥幸。
“没人。”静海深月双手抱臂,不满地吊起眉梢说,“反而是你,为什么现在才回来?”
“我为什么要回来?”
“嗯仔细想想说这些也没用,我本以为你会经常回来,没想到要等到五年后的现在。”
“等等,你说的话都太莫名其妙”
“你现在会感到困惑,那是因为那个世界的记忆全在我身上,我是寄宿在纸人形里的记忆灵魂,原来世界里的我,相对的已经没了记忆。”
静海深月凛然地走过来,纤细的双手从梓川深月腰肢两侧伸过,再轻轻地拥抱住。
“「皇后」与「天皇」只能干涉其本身改变的世界,而我并不存在于他改变的世界里,哪怕到了这里,也很快就会消失,
但你可以,因为你此时此刻,正在他的世界里存在。”
话语落下的瞬间,宛如灵魂与肉体融合一般,她的身形被吸纳进了梓川深月的体内。
她从齿缝中迸出的那句话,刺穿了梓川深月的心脏,源源不断的记忆,宛如海潮般涌上来。
自己刚想问她,那个雏偶少女是谁。
然而,自己却在记忆的大海里打捞出答案。
——江源慎的妹妹,江源京子。
(本章完)
127.都是说着玩的
天空中漂浮着好几片宛若巨大花椰菜的积雨云,宛如壮丽的空中森林。
朝空摇杏发觉到云的形状突然之间发生了变化,好像有人把它们临时堆积在一起,最终只在一片天空上降雨。
她在客厅内,双手拿着盘子看得目瞪口呆。
不仅是她看见了,就连藤井镇长还有身边的那个妩媚女人也看见了,只不过他们并不在意,只沉浸在自己的话题里。
“黑泽社长,江源他是我们岛上最出色的孩子,他的父母在他幼稚园的时候就出车祸了,但他还是很努力,现在是我们岛的「天皇」。”
“我对你们这些封建迷信一点兴趣都没有。”黑泽摇爱摆了摆手,没有丝毫兴趣地说道,“我看中只是岛屿的开发价值。”
“是是是。”藤井镇长点头哈腰地说道,“虽然您可能难以理解,但岛上的开发还是要和江源说下。”
结果藤井镇长的恭敬并没有带来对方的善意,反而是极其露骨的鄙夷。
黑泽摇爱的嘴角噙着不屑的冷笑,纤白的手指捏住茶杯:
“真是好笑,一群成年人竟然把决定权交到一个十三岁的孩子手上,真是白活了。”
面对她的揶揄,藤井镇长的脸上露出尴尬的笑容:
“可是西三川渔港就是江源提议的,您也看见营收成果了,已经是我们岛上数一数二的收入来源了。”
“对,小慎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我和他在一起的时候,总感觉他很厉害。”
两人突然听到朝空摇杏的辩解,一时间都将目光投在她身上。
朝空摇杏将盘子举起放在胸前,激动的心情顿时像消了气般萎缩,她在心里无疑是十分感谢江源慎的。
多亏了他,母亲终于不用在那个黑心的造船厂里没日没夜的干活了,还能得到休息时间。
现在哪怕父亲颓废了,光是母亲在西三川工作的钱,虽然不足以想其他的事情,但已经能养活家里了。
只要有小慎在身边,自己就安心得想哭了,说真的,当天真的掉了眼泪。
“你是他的女朋友?”黑泽摇爱的手轻轻地抚摸着脖颈,懒洋洋地转动。
朝空摇杏的双眸下意识瞪大——
「为什么她要笑?为什么看我就像看一个稀奇昆虫般,毫无顾忌地盯着我的脸?」
她避开黑泽摇爱揣摩般的视线,扭扭妮妮地低声说:“也不算是.”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声响。
“你真住在这里?”
“我只能住在这里。”
“你没看见这里的墙缝都开裂了?”
“我问过了,不碍事。”
“恐怕今晚就会坍塌。”
“想象力真丰富。”
“你看我像是会撒谎的人?”
“我看你是一个爱嘴上说说的人。”
“那不就是撒谎?”
“我喜欢把这个叫做直肠子。”
“.你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以为我不会生气?”
一直在对话的两人走进玄关。
朝空摇杏先是看见江源慎走进来,紧接着就看见了他的身边还跟着一名极其漂亮的女孩。
但即便如此,她还是没有停下脚步,径直朝江源慎走过来。
“今天回来很晚呢,这位是?”
朝空摇杏的小脸上露出温柔的笑容,随即看向他身边的女孩。
然而那女孩却没有理会她,鞋子都没脱就踩上地板,伸出双手搂住坐在沙发上的女子。
“妈~”
“迷路了?”
“这不是来了?”
“江源带你来的?”
“.”黑泽怜爱微微撇嘴,坐在她身边说,“你听我说,这个岛上不是有一个大废墟吗?突然间就变成了很大很大的花圃!”
“花圃?”
“对,走的时候我带你去看看,超大!”
江源慎看了眼朝空摇杏,她的神情中透着困惑。
“我在路上碰巧遇到她了,是黑泽社长的女儿。”他伸出手摸了摸朝空摇杏的头笑着说,“别在大人面前吃醋啊。”
朝空摇杏小脸一红,娇嗔地瞪了江源慎一眼,主动取过他手里的袋子,然后蹲下身取出鞋柜里的拖鞋说:
“又去找妈妈了吗?”
“没,清水让我带几条鱼回来给京子和你吃,京子呢?还没回来?”
“去和朋友玩了。”
“发消息让她要在四点前回家。”
“嗯。”
两人在玄关处进行着对话,惹得藤井镇长忍不住笑着打趣道:“你们才几岁就玩过家家的游戏?”
“没没有过家家啦。”朝空摇杏立马站起来,全身绷的笔直,脸上满是红霞。
母亲在外面工作,父亲屡屡无为,江源京子还在上小学,朝空摇杏和江源慎不得不成熟起来。
江源慎这才注意到坐在沙发上的美女子,他还从未见过黑泽怜爱的母亲,没想到竟然和她长的如此相像,同样美的令人窒息。
“你是这座岛的孩子?”黑泽摇爱一边抚摸着黑泽怜爱的发丝,一边望着他问道。
江源慎走过来,坐在她对面说:“是,有什么问题?”
“想去东京?”
“什么?”
不仅江源慎愣住了,就连朝空摇杏的脸上都掠过一丝错愕和惶恐。
“我看过你的学习成绩,哪怕放在东京都是数一数二,我想让你去我的学校里就读。”
她一说完,黑泽怜爱就忽然插嘴,双手抱臂说:
“哼,到时候让你看看,什么叫做世界第一大城市!”
江源慎的胸口有些发闷,嘴角微微一咧说:
“呃,我想留在这里玩。”
“不是,你脑子是不是有问题?东京不比这个破地方好?”
“问题是这个破地方我能接受呀。”
“别胡扯了,那是你现在还小,根本不明白好的资源对一个人来说有多重要,要是以后再去后悔就晚了!”
“呃,这个,这个小地方应该能维持我的梦想。”
“蠢货,你是见识短,根本不懂得什么是好。”
“.我感觉现在已经是最好了。”面对咄咄逼人的黑泽怜爱,江源慎依旧笑脸相迎。
“妈,这个人没救了,一辈子都只能当井底之蛙。”
然而黑泽摇爱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呆呆地看着两人拌嘴。
紧接着,她捂住小腹笑起来,茶水晶般漂亮的眼睛在微微闪烁:
“也行,随便你,我只是提个意见。”
藤井镇长见状急忙插话:“江源,黑泽社长来是想和我们商谈一下岛上的开发问题.”
江源慎这才明白为什么她们会在这里。
“行。”
(本章完)
128.重合的记忆
黑泽母女在江源慎的住所聊了一会儿,便在夕阳出来前回去了。
他把决定权都交给了伊藤镇长,自己其实并没有想手把手经营知鸟岛的意愿。
比起在知鸟岛上圈出一块地方来做建设,江源慎更愿意现在用刀把鲷鱼的皮肉刮下来薄薄一片,最好沾上点芥末。
他拿起一根牙签,因为朝空摇杏不爱吃芥末,所以扎了一块稍稍蘸了些酱油的刺身。
“尝尝怎么样。”
“入口即化!是我吃过最好吃的东西了!”
“笨蛋,小题大做。”
江源慎笑了一声,她也扎了一块蘸了芥末的刺身递过来。
在自己毫无戒备地张嘴的那一瞬间,简直和她就像是真的家人一样,虽然是点点滴滴的小事。
仿佛是理所当然的一般,经过处理的鲷鱼没有任何鱼腥味,肉质饱满,回味甘甜。
“很不错吧。”朝空摇杏笑道。
“很不错”
江源慎满怀歉意地嘿嘿笑了几声,接着认真和朝空摇杏做起晚饭。
日式猪肉生姜烧、鲷鱼肉排饭、炒虾.
令人食欲大增的蒸汽袅袅升起,江源慎慢慢翻炒着大蒜和洋葱,再放入洗好的米.
不论如何,他都想将各种食材都做的更加美味一点,也更加细心一点。
“其实没必要每天都吃很好,偶尔的剩饭也能拿出来吃。”
朝空摇杏见他和往常一样煮一堆饭菜,无可奈何地解开系在腰肢上的围裙笑着说,
“你这样弄的我和家人都被你宠坏了。”
“岛民不也经常送东西过来,清水也经常叫我去渔港拿,不用的话冰箱都放不下。”
等到煮汤的时候,终于能喘一口气。
江源慎扭过头去,发现朝空摇杏正望着他,淡淡地笑着:
“小慎,你想去东京读大学吗?”
他注视着她清澈的眸子。
“一定要是东京吗?”
“因为伱这么聪明,当然是去东京呀。”
江源慎的脐间感到一阵阵酸楚,最终长吁一口气说:
“是啊,应该会吧。”
“嘻,那我也要去东京。”朝空摇杏的瞳孔深处,依旧闪烁着孩童般纯真的感情。
电磁炉内的汤水发出了听起来很是美味的声音,江源慎愣了一会儿,不负责任地说出了这句话:
“一定会的。”
“那个.小慎?”
朝空摇杏那双澄澈的眼睛正不停眨巴着,呼吸也在微微震颤,让他感觉眼前的少女是一个弱小的生灵。
“怎么了?”江源慎凝视着她问。
“.我家人都不在,而且京子还没回来”朝空摇杏面红耳赤地凝视着他,双手已经紧紧捏住他的衣袖,“小慎,我是你女朋友吧?”
她扭妮不安地咬住了看上去柔软的嘴唇,又不停地眨巴眼睛,随后,她轻轻地闭上眼眸。
心照不宣的欲望仅适用在两人的体内,在狭小而温暖的空间里独自运转着。
江源慎也没有了注意其他事情的从容,他的双手搂住了朝空摇杏柔软温热的身躯,一点点凑近了她的脸。
一朵无声的花在唇上绽放,她的脸颊如同樱桃一般鲜红。
但两人也仅此而已了,她迅速地别开了脸,速度比今天的风还要快。
“谢、谢谢你小慎”
听着她的怪话,江源慎没忍住想笑,哪怕成为恋人,她还是无比笨拙。
“我也谢谢你。”
“那我去叫京子回来。”
“嗯。”
因为太过羞耻,朝空摇杏低着头,一溜烟地跑上了楼。
可很快,她又小跑了下来,双手扒拉在墙壁处,只露出通红的小脸嘀咕道:
“小慎,我不是不喜欢和你接吻,只是我太喜欢你了,反而让我很难静下心来接吻。”
江源慎微微张大嘴巴,没想到她专门回来说这个。
她的话语从来都是那么的令人心情畅快,那么的惹人怜爱。
“我们的时间还早。”
他还是晕染心间一般理解了她的含义,温柔地微笑着。
“好,你能理解的话.就好。”
朝空摇杏如同花蕾绽放一般喜笑颜开,又跑上了楼。
等回过神来时,不知为何,在这份幸福感飘然而过后,心底感到无以复加的落寞。
和她们之间耸立着巨大的阻碍,江源慎对此深感无力。
——这个家,这个厨房,我还能为留在岛上的她们做几次饭呢?
——我想去能把京子拯救回来的世界。
——我也想去和她们共赴岛外的世界。
但江源慎很清楚这都是不可能的事情,所以,自己只能「帮助别人」。
◇
来来往往的行人,看起来都宛如星空投下的影子。
梓川深月坐在加茂湖公园里的长椅上,她如同重新观看了一部电影,那段本被遗忘的记忆重新涌上脑海。
一想到江源慎成为了知鸟岛的「天皇」,她的心中便满是不可思议的感触,带来的冲击还挺大的,不过仔细想想非常合理,却又无可奈何。
他的话语静静地在梓川深月的耳边奏响——
「我会,哪怕是付出一切,我也会。」
不知为何念及于此,她在些许难过之余,却也有着感动。
但现在的自己又能做些什么呢?
同时知鸟神社里的雏偶少女是江源京子,这件事江源慎知道吗?
一想到这件事,梓川深月甚是困惑地皱起眉头,她可没听说过这里的江源京子去世了,反而是好好地在念国三。
如果知鸟神社里的雏偶少女是江源京子,那现在知鸟岛上的那个江源京子又是谁?
哪怕融合了「静海深月」的记忆,但信息量依旧过分稀缺。
梓川深月看向四周,公园内开满了绚烂的花,洁白的积雨云在天上层层叠叠。
与其待在这里没有头绪,不如去找正在读国三的「江源京子」会更好一点。
她一站起身,一声狗吠就传入耳朵。
一只控制不住自己下半身的金毛,正在对着一颗还没长大的树进行标记。
梓川深月望向狗的脖子,那里挂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它的名字——
「柴火」。
“柴火?”她露出了错愕的表情。
“柴火!你又乱跑!”
一声娇喝传入耳朵,望着眼前怒气冲冲快步往金毛犬走去的黑裙少女,梓川深月顿时睁大的眼睛。
“过来!回去了!”
柴火很是高兴地摇着尾巴扑向了黑裙少女。
(本章完)
129.那个人并不是我
天空清澄透明,就像溶入了大量水的蓝色墨水。
黑泽怜爱的背景是行道树和电线,在微温的风中轻晃着,她的皮肤在阳光下就像偷偷浸湿般虏着光。
刹那间,一股激荡的情绪涌上梓川深月的喉咙。
“黑泽同学?”她用比平时还要高的音调喊道。
黑泽怜爱听到声音,缓缓地转过身来。
那个人穿着一丝不苟的白色连衣裙,但是脸上却带着宛如迷途孩子般不知所措的神情。
但那双透明到仿佛能透视内心的眼眸,正饱含热情地凝视着自己。
拂过加茂湖的风沙沙吹动了枫叶、湖面,和两人的黑长发。
当风恢复平静时,黑泽怜爱抬起头对着梓川深月说:“你也认识我?”
她的声音和先前的如出一辙,充满着稍许稚气的高傲,真是感觉有点好笑。
梓川深月原本紧绷的心情也逐渐瓦解,快步走上前来。
“.你可能是和我第一次见面,但我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梓川深月说完顿了顿,果不其然,黑泽怜爱正露出一副看精神病的眼神,这也无可厚非。
她缓缓地吸一口气,继续说道:“你认识江源慎吗?”
突然,旁边传来野鸟的啼鸣,仔细一看是一只红头伯劳,它鸣叫几声,便消失在树荫里。
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刚想说话,柴火的尾巴敲得她小腿生疼。
“你——!”
她的小脸挤出一副不耐烦的神色,可对它又无可奈何,只好使劲地摸它的毛发。
“你是来知鸟岛上玩的吗?”梓川深月觉得她还是跟之前没什么两样。
黑泽怜爱抬起手指捋走额前的刘海,语气清冷不少:“我在这里和你有什么关系?”
“我认识江源慎。”
“呵。”黑泽怜爱不屑地哼了一声,觉得她有些莫名其妙,“谁不认识那个家伙?”
“你现在还喜欢他吗?”
“.?”
黑泽怜爱一脸的不可置信,她愈发觉得眼前的这个女生长的还不错,但就是脑子不太行。
对于江源慎,她并没有对他有任何的恋爱情绪,虽然几年前的花圃着实让人怀念,但也仅限于此,甚至这些年都没有和他有任何交集。
之所以来到知鸟岛上,也只是和家人度假玩玩而已,并没有其他的想法。
“走了,柴火。”黑泽怜爱并没有和梓川深月继续对话的打算,直接牵住狗绳,拉着柴火的脖子就走。
柴火直接坐在地上,粗粗的脖子被挤出几道泳圈。
“你这傻狗越来越没希望了——!”
黑泽怜爱小脸紧绷,但又不舍得用太大的力气去拉,一人一狗就这么僵持在原地。
梓川深月低头看着柴火,蹲下身抚摸着它的头说:“黑泽同学,要不要和我去一趟神社?”
“知鸟岛上的人都和你一样自来熟吗?”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不满地再拉了下狗绳,结果柴火还是纹丝不动,她有些后悔给它那么多的营养。
金毛的毛发很柔顺,梓川深月心想着,神社内的雏偶少女,会留有黑泽怜爱的纸人形吗?
更何况以她自己去找江源慎,真的有办法吗?
或许在那个人心里,拥有记忆的黑泽怜爱比自己来的更加有说服力。
毕竟他喜欢的人是黑泽怜爱和朝空摇杏,并不是自己。
黑泽怜爱低头望着一直摸柴火的少女,她就像女儿节的人偶一般安静,到底要摸多久?
“我经常听江源提起你。”梓川深月忽然开口说。
“什么?”黑泽怜爱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他托我带话,说很喜欢你,想和你见面但又不好意思。”
梓川深月的表情没有丝毫紧张,仿佛就是在阐述一件极其自然的事情。
黑泽怜爱樱红的双唇一张一合,虽然江源慎长的不错,各方面也好,还是知鸟岛的天皇,当年的事情也确实让自己有点小感动。
但现在才说这些.
“那你和他说,我和他没可能的。”黑泽怜爱的表情很是平淡,“与其浪费时间在我身上,不如去找个普通的女孩。”
梓川深月露出颇为困恼的神色,皱着好看的眉头说:“可和我说在神社等你,或许你当面和他说说会比较好。”
黑泽怜爱的表情还是不为所动,勾勒出一道笑痕的凝眸深处,闪烁着冷冽神色。
“不去。”
“可你不去的话,他说会在岛民面前大哭一场,他是知鸟岛的天皇,要是因为你大哭了,知鸟岛会被人笑话的。”
黑泽怜爱很怀疑这番说辞的真实性,难以置信地微微歪头:
“他人是这样的?”
梓川深月点了点头。
黑泽怜爱凝望着她的眼睛,那是夹杂着些许恳求的视线。
片刻过后,她回答说:
“就算去了也不会改变,还会让他难堪,真的有必要?”
梓川深月愣了会儿,她的声音巧妙地融入周围的寂静里,感觉很舒服。
就连手表上刻画着一秒一秒的时针,都在意兴阑珊地往前走。
“黑泽同学,你知道知鸟岛的传说吗?”梓川深月的嗓音冷静沉着,扎实圆润。
“当然知道。”
“如果我说,这是改变过后的世界,你相信吗?”
黑泽怜爱的眉头轻轻一挑,毫不留情地说:“你这个人说鬼话都不脸红心跳的?”
“很简单,去一趟神社,然后和江源慎见一面,一切都迎刃而解。”
◇
细长的坡道一路延伸,右边种植着一排绿叶茂密的樱花树,左侧是一望无际的碧海大海。
在那久山脚下,两人和一条毛发旺盛的金毛犬,在知鸟神社站下了车。
沿着石板小道往上走,那巨大的废墟花圃再一次映入眼帘,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停下脚步。
“很漂亮的花圃。”梓川深月说。
“是那个江源慎带我去的。”黑泽怜爱的嘴角微微一扬。
“什么?”
“几年前他带我去的,当时那里没有花圃,只是废墟,没想到突然就长了很多花,我当时还以为是道具。”
梓川深月的表情宛如一只浮在冰上发呆的海豹。
原来那废墟花圃是这样形成的,并不是为了大家,只是单单为了一个人。
在这一刻,她终于再次明白,光凭她一个人,根本没有足以挽回的力量。
如果身边的这个少女也在的话,如果黑泽怜爱也拥有记忆的话。
或许一切都能不一样。
(本章完)
请假
同事孩子满月酒,要等到很晚,今天没时间码字了。
哎,随礼600好心疼,不想去的,本来关系不是很好,但没办法。
《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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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0.我要成为「皇后」!
天空中下了雨,水泥灰的地面宛如电视机无闭路的黑白噪点,在顷刻间充斥着江源慎的视野。
“知鸟岛上有看上去圆嘟嘟的小鸟!哥哥你见过吗?”
房间内,江源京子坐在他身边,不断摁着手里的自动铅笔,黑色的小笔芯始终保持着吞吐状态。
江源慎关上窗户,因为很久没下雨了。
她说的鸟,或许是红头伯劳。
“题做完了?”他问。
江源京子马上就要小升初了,知鸟岛上有三所国中,江源慎更希望她能进师资更好的学校。
虽然光凭他的名义,京子完完全全能走后门,但江源慎不想那样。
在岛上她可以为所欲为,但如果将来她保持着这份任性离开知鸟岛,只会对京子产生坏影响。
要是她哭着鼻子回来,到时候恐怕会大笑不已。
“哥~,你好辛苦喔。”江源京子用稚嫩的声音嘻嘻地说,室内灯光在纤长的睫毛下,撒出淡淡的阴影。
江源慎的目光投向京子的柔顺长发。
不知为何她爱上了长发,现在十一岁的她,也算是个长发及腰的美少女。
“不辛苦。”他随口说。
江源京子俯下身子趴在桌面,视线落在江源慎的小腹上,唉声叹气地说:
“明明处在玩心最重的年龄,却抛下女朋友来教导一个小学生,还要为她思考接下去的生涯规划,哎,哥哥你真的好辛苦啊。”
“你这句话怎么讲的置身事外一样?”江源慎轻轻抿嘴一笑。
“因为我不是小孩子,我记得之前就说明过。”江源京子微微吊起眉梢,以眼神责怪他忘了这件事。
江源慎挖苦般地说道:“既然不是小孩子,就把小六的题目乖乖做完。”
江源京子却挺直了腰身,皱着眉头提出单纯的疑问:
“太莫名其妙了,既然我不是小孩子,为什么要去做小学六年的题目呢?”
“.或许要做出来才能证明不是小孩子?”江源慎撇了撇嘴,看着故作一脸疑惑的她说,“总的来说你现在不想做题对吧?”
江源京子的小脸露出笑容,扭扭妮妮地摇摆着身体说:“哥哥~~”
“撒娇没用。”
被江源慎一口回绝,江源京子却微微眯起眼睛,稍有些红的膝盖抵在榻榻米上,一步步挪到他的身边,接着双手抱住他的腰肢,头枕进他的怀里。
“我现在不想做题嘛~!”她的声音稚嫩无比,又酥脆的像核桃酥饼干。
江源慎低下头,她就作势露出甜美的微笑。
自从大地震后,江源京子就意外地黏着自己,她的每次撒娇就像只猫一样,让自己都无法抗拒。
而这次也不例外。
江源慎伸出手捏着她的手指,有一种不温不冷的一团米粒的错觉。
“哎你确保能上我的学校?”
“就算考不上,我不还有哥哥嘛。”
喉咙里的「胡闹」本就要蹦出来,结果却被江源慎硬生生地吞回去。
就算她真的考不上,自己也会动用一切关系,让她在知鸟岛上过的最好吧。
江源慎的视线在房间内晃动,桌面上的小镜子反射的室内灯光,几次闪过他的视野。
忽然,听到了江源京子的话:
“京子长大后,要成为哥哥的新娘!”
怀里的女孩身体宛如流动的泡沫柔软,浮现的情绪像澄澈之水下的小鱼一样清晰可见。
江源慎一时间没忍住笑出声,总觉得在很多地方听到这些话,没想到自己的妹妹嘴里也会蹦出来,一时间还觉得挺有意思的。
“这种话我就不录音了。”他半开玩笑地说。
江源京子却吃了一口气在嘴里,小脸红鼓鼓,接着吐出去口齿清晰地说:
“我没开玩笑喔,我要和哥哥一直留在知鸟岛,反正爸妈不在,亲戚也没有联系,我和哥哥结婚生孩子谁会说?”
“呃”
忽然,江源慎的喉咙发出了听不见的声响,他甚至察觉怀里的宛如果冻般的身体,在此刻柔软地凝固了。
——这个一个小六的孩子说出的话?
“还是做题好了。”江源慎轻轻捏了捏她侧腹的肉。
“好疼~~我可是认真的喔,哥哥人又好又温柔,摇杏姐有你是她的福气。”
江源京子的小脸先是微微一抽,接着又转过头看着江源慎,微微一笑,
“而且我很喜欢哥哥嘛,有什么好介意的呢?”
江源慎的表情十分惊讶,他怀疑妹妹交的朋友可能给她灌输了什么不良信息,看的东西又是什么不妙的东西。
但转念一想,她经常会故作大人的口气,也不必过多深究了。
“我不喜欢笨蛋。”江源慎推搡着她,言外之意是让她赶紧做题。
江源京子却又往他的怀里,像猫一样使劲蹭:
“多贴贴一会儿嘛~~”
“.”江源慎满脸写着无奈,怀疑自己是不是太过分宠爱她。
江源京子怔怔地盯着轻柔摇曳的刘海,遮住她的视线,微微牵动嘴角说:
“就算考上了岛外的好学校又怎么样?我不想成为有钱人,也不想受到其他人的尊敬,我也不想去做有意义的工作,我只想留在知鸟岛,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听到她的话,江源慎大概也激动了起来,一时半刻管不住自己的嘴巴。
他忽然握紧拳头,掌心握着一把黏腻的汗水:
“什么叫做不去岛外?知鸟岛地方就这么小,再怎么发展也有上限,更何况大学在这里落地根本不可能。”
“我和朋友们也聊了很多,岛外太大了,我还是喜欢呆在小小的知鸟岛,这样更安全。”江源京子的话语轻盈地令人匪夷所思。
江源慎一时间哑然,为什么妹妹的想法,和静海深月的差别这么大呢?
江源京子的头枕在江源慎的双腿上,手指头不断戳着他的大腿,低声喃喃说:“而且我也很羡慕啊。”
“羡慕什么?”
“当然是哥哥你呀。”
江源京子的小手,宛如抚摸宝藏一样抚摸着他的大腿,樱红的小嘴吐出让人心惊胆战的话,
“我也想成为知鸟岛的「天皇」,但我是女孩子,我应该是「皇后」才对!”
江源慎吓的目瞪口呆。
(本章完)
131.因为只有你
夏天的风就像潮湿的棉布,湿腻地贴在皮肤上。
梓川深月浅短地呼出一口气,擦去从下巴滴落的被海风吹凉的汗水。
看向身边的黑泽怜爱,黑发随着她的动作摇晃。
没风的时候,她正抬起手当做扇子,大力地挥动手腕,和大小姐的高贵气质权然不同。
“你为什么要为他做这种事?”
冷不防地从身边传来她的声音,让梓川深月愣了一下,金色的枫叶,在两人的身边跑来跑去。
周遭大树延伸出来的影子充满了季节的暖意,密不透风地覆盖住她们两人的身影。
梓川深月却微微歪了歪头,她知道黑泽怜爱问的是为什么要帮江源慎「喊话」,而不是为什么要让江源慎「回来」。
前者是谎言,她可以不用多想。
可自己为什么要帮江源慎呢?
她很喜欢和江源慎的相处,和他的关系宛如是被人大肆搜刮过的凌乱房间,唯独和他的交流是如此的敞开心扉。
正因为如此,梓川深月才敢大胆断定,如果事实揭开,现在的处境并不是江源慎想要的。
哪怕这个世界如同阿斯加德的彩虹桥般美好,可实际上永远是虚幻与现实的差别。
“他很帅。”梓川深月模棱两可地打哈哈。
“这个世上帅哥多了去。”黑泽怜爱不以为意地漫应一声,视线笔直地落在她的发丝上,“你很喜欢那个?”
“什么?”
“圣女果。”
黑泽怜爱困惑地指了指她发丝间的圣女果发夹,她可从来没见过女孩子会用水果当发夹。
“我喜欢喊它小番茄。”
梓川深月的手指轻轻滑过黑色发丝,鲜艳的番茄颜色令人印象深刻。
“你男友送的?”
“我还没有男友。”
“喔,现在这个年龄还没男友?”
梓川深月颇感意外地望着她说:“以黑泽同学这么说,你有?”
黑泽怜爱忽然显得有些害臊,微微紧绷着脸辩解道:“.很多人向我表白,但都别我拒绝,总之,不是本小姐没有,是本小姐看不上。”
“那不和我一样没有。”
梓川深月淡淡一笑,觉得她这副模样怪可爱的,难怪江源慎会喜欢。
“你什么意思?在笑话我?”
“没,我觉得大家都是单纯的女孩子。”梓川深月加快了脚步往神社走去。
黑泽怜爱吊起眉梢,并没有反驳什么,只是在身后跟着她。
她每次迈上一层台阶时,看上去紧致又柔软的大腿就从白色裙子下露出来,走出树叶的遮荫,她身体的轮廓描上了一道柔和的光圈。
来到知鸟神社,两人踏进鸟居没走多远,神社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宛若热闹非凡的大海,在顷刻间变得空荡荡的一般。
梓川深月便停了下来。
“京子——。”
她轻轻地喊出声,眼前出现了一名戴着雏偶面具的巫女。
黑泽怜爱也注意到了她,那巫女哪怕穿着白色的肌襦袢,也难掩瘦弱的身形。
那巫女就像正午的花水木一样,每当风缓缓吹过,白色的花也随之摇摆。
梓川深月抿了抿干燥的嘴唇,望向黑泽怜爱的眼中蕴含着阳光般的熠熠生辉:
“这是黑泽怜爱,她来可能会比我更有效果。”
黑泽怜爱顿了一下,眼睛微微眯起扫过两人,莫名其妙的事态让她有些摸不着头脑。
“什么意思?你不是说来见江源慎吗?”她的眼皮有力地眨动。
梓川深月却开口说道:“这位是江源慎的妹妹,江源京子。”
“他妹妹?”黑泽怜爱的表情有些惊讶,马上反应了过来说,“那戴着面具做什么?我又不是没在岛上见过?装蒜?逗本小姐玩?”
作为知鸟岛的「天皇」,江源慎的妹妹在知鸟岛上的名气也不小,调皮程度甚至不下任何人。
梓川深月伫立在原地,看向雏偶少女说:
“这个人才是江源京子,江源慎身边的那个女孩,从始至终都不是真正的江源京子。”
一听这句话,黑泽怜爱的小脸整个垮下来,露出了即将发怒的阴冷表情。
“浪费我的时间是你们的乐趣?”
她的声音中散发着怒气,黑曜石般的双眸内仿佛寄宿着两团火焰,似乎下一秒就会发作。
然而梓川深月却意料到这种情况,她小心翼翼地望向雏偶少女,声音像不忍吵醒婴孩般的温和:
“京子,黑泽同学的记忆,你能取过来吗?”
“可以,但是怜爱姐愿意吗?”雏偶少女说,同时伸出一根手指示意她今天只能再说一句话。
黑泽怜爱的反应有些呆滞,她有些困惑为什么这个人都能这么不见外地喊她的名,难道这个岛上的人向来都是自来熟?
“黑泽同学,我们并没有骗你,江源慎作为「天皇」有能力是真的,花圃是证明。”梓川深月凛然地说道。
“你是他的信徒是吧!你这女的长的还算好看!净干没出息的事情!”
黑泽怜爱对梓川深月的纯洁初印象被摔的粉碎,表情上写满了嫌弃,冷眼瞥了两人就要喊上柴火离开。
可她的视线寻找到柴火时,却发现那道金色的活泼枫叶,径直地跑过雏偶少女的身体。
那副场景发生的太过突然,让她的身体,如同风过湖面的激起的荡漾。
黑泽怜爱不是很懂为什么会这样,疑惑地把头给歪了几度。
——魔术?
“黑泽同学,这个世界的你和江源慎没有太多瓜葛,但在我的世界,你们两人的关系比我与他的关系更加深切。”
梓川深月走到她跟前,以轻柔的语气说道,
“如果你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很完美,那你可以选择不拥有那份记忆,但如果你想确认,我和京子都能帮你,但我不能肯定你不会后悔。”
梓川深月在这个瞬间,告诉了黑泽怜爱这件事情太过理所当然。
向来做事果断的黑泽怜爱,此时表情疑惑的不得了,哪怕选择权在手上,但她的表情像是一个形单影只,迷路的女孩子。
黑泽怜爱细细地思考着这番令人难以置信的说辞,问道:“这是真的?”
“我没有骗你的必要。”梓川深月说。
再一次得到承认,黑泽怜爱的眉头皱成一团:
“所以我一定要知道?”
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丝毫不满,真的有必要去在乎那个世界的事情吗?
梓川深月有些犹豫,看向了戴着面具的巫女,哪怕隔着面具,也能察觉到她的犹豫。
“可能有点自私,但我无法忍受哥哥的身边有个冒牌货,所以我只能求怜爱姐帮忙。”
雏偶少女的站姿和请求的语气,流露出了极不协调的稚气。
为了掩饰忽然涌上心头的慌张,黑泽怜爱故作不耐烦地撩拨着长发。
“所以说为什么找我啊?”
“因为只有你,那个世界的你,恐怕也是这样想的。”
梓川深月凛然地回应,让黑泽怜爱感受到了无法抗拒的违和感。
——我也会这么想吗?
(本章完)
132.我的知鸟岛,你并不存在
自从出生以来,都不曾体验过所谓的失神。
但现在的状况,就接近于从失神中逐渐恢复过来,意识的连续性突然中断。
下一个瞬间,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景色映入眼帘,突然全身冒气鸡皮疙瘩。
耳中持续听到雨声,连绵的大雨宛如棉花被撕成线,在其中,飘舞着无数的白色水沫。
那副场景宛如天空与大海同谋,恶作剧地要将海平面升高。
伊藤警察一手撑伞一手骑着自行车,在公交亭停了下来,满脸担忧地看着呆呆的少女。
“深月,深月,你没事吧?喂?”
他抬起满是厚茧的大手,在静海深月的眼前挥了挥。
“呃”
静海深月倏然晃过神来,从鼻孔深深地吸入掺杂着泥土和柏油路的空气。
她刚从加茂湖公园散步回来,结果走到街道上却突然下了雨。
但是现在,脑海中浮现出这个世界和另外一个世界的记忆,她在一瞬间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那个世界里的黑泽怜爱将信将疑地同意,于是江源京子又给梓川深月画了纸人形,将记忆带了回来。
和自己去到那个世界的做法相同,江源京子宛如是两个世界的节点,能够将其中的记忆用纸人形来传达。
她又将梓川深月的记忆送回来了,这次甚至不需要当面,难道是因为成功过的原因?
“我看你的表情有些奇怪.”伊藤润一满脸困惑地凝视着她,“你身体不舒服吗?需要我送你回去?”
静海深月的大脑变得乱糟糟的,头晕目眩,连站都站不稳。
“我要去一趟江源家。”她望着眼前朴素十足的知鸟岛大叔,隐隐约约在他身上感受到了亲切。
然而伊藤润一的表情很是复杂,好比如是面对一个莫名其妙的名字。
“江源?谁是江源?我们岛上有人姓这个的?”
静海深月的神情掠过一丝错愕,她抬起手揉着鼻梁,自己竟然把这个给忘记了——
江源慎如今已经成为了「天皇」,他在雏偶神的帮助下,重新塑造了一个专属于他自己的世界。
而在这个的世界里,法则似乎不容许她和江源慎同时存在,但作为「皇后」,她拥有着现时间的一切记忆。
她做过了证明,那便是依旧无法出岛,甚至能够操纵天气。
意识到自己被欺骗了后,静海深月并没有感到气愤,甚至会莫名其妙地感到庆幸。
可之后在神社中,她又遇见了江源京子,了解到他所缔造的世界里妹妹都是假扮的时候,本是平静的内心深处,涌动着怒不可遏的情绪。
因为江源慎的世界对静海深月来说并非代表着自私、完美、救赎,它对她而言更像是某人诚心缔造的精美艺术品。
她希望那里的每个人都能被他重新用心对待,也希望他用心对待的人拥有真真切切的灵魂,而不是随处可见的肉体一样普通。
“我想去一趟神社。”静海深月冷静地说道。
伊藤润一听着伞面上雨滴的「噼里啪啦」,苦笑道:
“可现在还在下雨,不如等雨.”
他话还没说完,低垂的积雨云瞬间被大风吹散,云间可见碧蓝耀眼的天空。
洒落的阳光照在雨水打湿的地面上,土壤的湿气在顷刻间蒸发成了雾气,宛如烽火般四窜而起。
天空放晴了,就连积雨云都被风吹成了好几片薄薄的美丽白云,在风的吹拂下改变着形状。
伊藤润一呆呆地伫立在原地,他合起伞,然而上面连雨滴滑过的痕迹都没有,宛如先前的大雨全是错觉。
静海深月确认着潮水的气味,确认着海平面的高度,重新踏上了前往知鸟神社的路。
◇
来到知鸟神社,静海深月找到了雏偶少女。
“京子,这个世界的怜爱已经忘记了江源,现在还有什么办法?如果有要怎么做?”
一见面,她便将自己的疑惑说一口气说出来,又因为实在太过紧张,她说完浅吸一口便屏住了呼吸。
江源京子却照旧掏出纸人形,语气平静地说道:
“不用担心,怜爱姐忘记的是知鸟岛上的江源,知鸟岛是知鸟岛,世界是世界,她依然存有岛外的记忆。”
“知鸟岛是知鸟岛世界是世界.”
静海深月皱着眉头细细反省了下这句话,突然间感叹不愧是京子。
“等等.也就是说这个世界的江源慎,其实在岛外存在?”
她记得江源慎在岛外生活了五年时间,这段时间还和黑泽怜爱认识,甚至还已经和她表白过了。
最重要的是,一想到江源慎还存在于自己的世界,宛如有温热的风儿把一团绒毛球吹散了般,里面裹藏着的感情像奶油般流淌。
“嗯,哥哥此刻在岛外的某一处,可能在东京,他也没有知鸟岛上的记忆,也可以说,那记忆本就不存在。”
江源京子的语气显得有些落寞,同时还不忘了竖起食指抵住面具的嘴,示意不能再说话。
“可我还是不能出岛.”静海深月微微垂下眉眼。
自己有黑泽怜爱的联系方式,可莫名其妙地打过去,以她的个性绝对会认为是恶作剧。
当面还好说,打电话是随便能挂断的,自己还没有任何办法。
可现在又能依靠谁呢?
静海深月接过江源京子的纸人形,这份记忆又该如何传达呢?
四周都陷入了万物缄默的氛围中,静海深月不断地在脑海中寻找着能依靠的人,可浮现在脑海中的人影,皆是匆匆而过。
“哇塞,这位小姐,您一直都这么漂亮吗?”
突然,一道声音在她的身边响起,把她从思绪中拉了回来。
静海深月的小脸在一刹那冻结,她抬起头望着那个人的脸。
眼前的,是一个三十岁出头的男子,穿着朴素的便服,脸上的胡子刮的整齐。
“别露出这幅表情啊,让别人以为我是爱少女的怪大叔,其实我也是知鸟岛人,说真的我有些感慨为什么我们岛上的女孩都这么漂亮。”
他的手捂住小腹,嬉皮笑脸地对静海深月说,
“我是梓川孝空,回家寻亲的,呃,是这样,我在找一位静海深月的女孩,请问你认识吗?”
当静海深月望向梓川孝空时,迄今为止一直强装镇定的小脸,此刻也无可避免地扭曲了。
(本章完)
133.甜美的余谈
在江源慎不存在于这个知鸟岛的空白里,世界会用其他事情来弥补这段空白,静海深月真切地理解到了这一点。
和他有关的人,也会被其他事情弥补上空白,这样一想,自己也能接受了。
油蝉在附近的电线杆吵吵嚷嚷地鸣叫,下雨时,雨声会吸附其他声音,将它们锁在雨滴中。
直到水珠绽开的瞬间,里面的声响才会跑出来。
从天空中涌下的热气,让静海深月的肌肤转眼间冒出汗珠。
“我就是静海深月,你是梓川孝空吗?我的父亲?”她好不容易发出沙哑的嗓音,似乎觉得声音不好听,便耸了耸肩。
梓川孝空那双褐色的眼眸中,映照着她的模样。
他像一尊雕像般站立不同,唯独从额上滑落的汗水证明时间在流动。
“怎么了?”静海深月见他呆住,随即问道,“不行吗?让你伤脑筋了?”
梓川孝空的手握成拳抵在嘴前,皱着眉头说:“与其说伤脑筋,不如说太过顺利让我有些无法接受.?”
在他的想象中,认亲是十分感人且复杂的画面,而不是像烟花大会上迸散的烟火般,描绘出轮廓便转瞬即逝。
就比如之前,他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孩是自己的女儿,但还是想用套近乎的方式靠近她,然后再故作恍然大悟:
——「原来你是我女儿」。
静海深月知道他在想什么,恐怕要像之前那样对他不理不顾,他才会好受点。
“父亲,我有一件事只能让你去做,如果你做成功了,我就原谅你。”静海深月说。
一听她这么说,梓川孝空的表情竟然缓和了点,脸上浮现微妙的尴尬笑容:
“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只要我能做到的,我一定补偿给你。”
◇
梓川孝空搭乘汽船,从双津港出发来到了新潟站。
又在新潟站买了新干线的车票,经过数个小时的车程,当天晚上抵达了东京。
——「去东京找黑泽怜爱,把这个交给她」
静海深月的要求并不过分,不如说过于简单。
梓川孝空看着被她放进小香袋里的纸人形,上面写着「黑泽怜爱」的名字。
“她一见面就对我这么温柔,我是否也能对她更好?”
梓川孝空轻叹了一口气,她女儿的定位表现的太过理所当然,让他心里不是很能接受。
关东地区的梅雨季快要结束,可东京的上空依然盘踞着不少的积雨云。
而且为什么她会认识黑泽怜爱呢?太多莫名其妙的事情,令他静不下心来。
搭上拥挤的电车,又在精致模型般的街道上行走,终于来到了港区的一间大别墅前。
他从来没来过柏源社长的家,这还是第一次。
摁下大门的门铃,一个穿着朴素的女性,在花圃的过道处走了过来。
“请问您找谁?”她的神情十分平静,一点笑容都没有。
梓川孝空却挤出僵硬的微笑,低下头在口袋里左翻右翻,最后掏出一个小香袋说:
“呃,我想找黑泽小姐,把这个给她。”
“你是?”她接了过来,细细地在表面看了一番。
“梓川孝空,柏源社长手下的人,但这个东西是一个叫静海深月的给黑泽小姐的,她应该能明白。”
梓川孝空也不确定,但眼前的女性根本没放他进去的想法,只能这么说。
“行,我会给小姐的,请问还有什么事?”
“没了,谢谢,谢谢。”梓川孝空双手合十。
目送着她走进偌大的别墅,他取出手机,给静海深月发去了「我送到了」的信息。
◇
黑泽家别墅。
“我说了什么奇怪的梦话吗?”
房间内,站着的江源慎,问了坐在沙发上的黑泽怜爱这么一句,她却一脸不悦,架着双腿,双手抱臂摆着大架子。
“你和明里干嘛了?”她吊起眉梢瞪过来。
“我给她打了电话。”
“然后?”
“她接了电话。”
“我问的是,你为什么给她打电话。”
“她是班长,我示意交一下班费,你是不是想多了?”
“你和我一个班,我交了自然有你的份,你为什么要多此一举?”
小脸明显不耐烦的黑泽怜爱正瞪着自己,西式制服格外衬身,略短的黑色百褶裙下,是穿着黑丝裤袜的修长美腿。
找不到借口,江源慎开始打哈哈:“.现在好不容易就我们两人,不要吵架啦。”
“你以为我想说?”黑泽怜爱不依地噘起嘴,“明明都是我的人,难道我照顾不了你?真的,看见你就烦。”
江源慎坐在她身边,手抚摸着她光滑细嫩的手背说:“那我就先去大浴场游泳了?你心情好了我再过来。”
“你要去就去。”黑泽怜爱直接把手抽回来不给他摸,交替着双腿说,“最好两个小时不要回来。”
“两个小时.你要做什么?”
余光瞥见他在怀笑,黑泽怜爱白皙的脸颊掠过一抹通红。
她别开脸,只给他看黑发缝隙中的樱红小耳垂,语气僵硬地说:“我要在这里泡温泉。”
江源慎倒吸一口热气,神情坚定地说:“那我肯定要留下来和你一起泡啊。”
黑泽怜爱抬起手,在他的脑袋上轻轻揍一拳:“不要。”
“好疼好疼——!”江源慎故作疼痛地扑在地上,来回打滚。
他的反应非常幼稚,跟高中生的体型和面容格格不入。
黑泽怜爱的眼角一抽,脱掉黑色矮跟鞋,被黑丝包裹的玉足狠狠地踩在他的小腹上。
“赶紧起来!”
江源慎停止滚动,双手轻轻地在她的小脚上揉捏:
“不一起泡我就不起来。”
黑泽怜爱被他摸的身体火热热的,但还是克制下来说:“你不去大浴池了?”
“大浴池不如你的小温泉。”
“哼。”
黑泽怜爱的嘴角扬起一抹弧度,收回了踩在他身上的脚。
江源慎直接起来坐在她身上,那只手轻车熟路地搂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
“我们要不要找个时间出国玩——”
江源慎的另一只手也不老实,抚摸着她丝袜质感十足的裙下大腿说,
“去华沙,去肖邦的故乡,在那样的意境下,说不定会对我们的钢琴有所感悟。”
黑泽怜爱忽然感到有些飘飘然,手放在大腿上,不断理着被他弄乱的百褶裙。
“别摸了,我去换浴衣。”
“你等会儿——”
她正打算离开,江源慎却抓住了她的手,那投来的目光颇有些陶醉。
“干嘛。”
黑泽怜爱故意装出理性的声音,但脸颊却在阵阵发热,满脸通红。
不仅是脸颊,就连发丝也比平时更加的光润可见。
“我喜欢你穿西式校服的样子,要不我们就这么进去?”
黑泽怜爱的脸更红了,甚至能窥见肌肤上的细小毛绒。
“.变态。”
“我感觉很青春,而且”江源慎逐渐凑近她的小脸,柔软的嘴唇中,澄清的声音悄悄地传来,“以前经常被你折腾的团团转,现在你要让我吃点甜。”
从小学就未曾改变的目光中,比平时饱含着更多的深邃与温柔。
而黑泽怜爱的神情,宛如加入了恬静少女的娇艳,以及无限的爱情。
“.就、就一”
她的睫毛在轻轻颤动,就在两人的嘴唇即将触碰的片刻,门不合时宜的被敲响了。
“小姐,请问您现在有空吗?”
(本章完)
134.并非是我
夜色笼罩大地,路灯的光线,宛如指标在黑暗中排成一行。
黑泽怜爱一把推开了江源慎,装模作样地捋了捋制服衣裙。
“进来。”
她不顾一脸郁闷的江源慎,以平常的语气对着门外的人喊道。
门被轻轻打开,一个女性走了进来,视线隐晦地瞄了眼低头看手机的江源慎,再瞄了眼黑泽怜爱微微熏红的脸。
她双手垂在身前说:
“小姐,有位叫静海深月的人送来了一件东西。”
她掏出了一个小香袋,那本是「知鸟神社」的御守袋。
黑泽怜爱取过香袋,疑惑地歪着头,百般聊赖地看着御守袋说:“行,我知道了。”
“那我先下去了。”她说道这里,又突然对着江源慎微微鞠躬,似乎在表达歉意。
最后,她把乳白色的窗帘布放下。
这动作,惹得两人的脸不约而同地红起来,纷纷在心里吐槽多此一举。
黑泽怜爱双颊泛着红晕,但还是故作冷静地坐在沙发上,架着双腿,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
她单手拖着腮,打量着手里的御守,剪的整齐的指甲闪烁着暧昧的光泽:
“知鸟神社是什么?”
“你不知道知鸟神社?知鸟岛,还有那个很火的雏偶少女。”江源慎凑上前来说,“你和她是朋友?”
黑泽怜爱却看也不看他一眼,唇瓣流泄出无语的叹息:“我怎么认识。”
她一边说着,一边打开御守袋紧紧束缚住的袋口。
“纸人形?”黑泽怜爱皱起眉头,眉毛心浮气躁地微微跳动,“还写上我的名字?这什么意思?巫蛊之术?”
“你蠢啊,把名字写在纸人形上,厄运和不洁之事都会转到人形身上,同时在知鸟神社内还有寄宿灵魂的说法。”
黑泽怜爱薄薄的嘴唇,勾勒出与往常无异的笑容。
“哦,伱好聪明,为什么你会这么聪明?”
“.”
江源慎闭上一度张开的嘴,若有所思地安静下来,与其对视后,连忙假装玩手机,避开她的视线。
黑泽怜爱收回视线,那只水嫩嫩的,不知疾苦的手,急躁地划过半空,想把纸人形丢进垃圾桶里。
结果一晃眼,人形纸消失不见,地板上却出现了一道人形的阴影,仿佛是从黑泽怜爱的脚底延伸出来的影子。
然而眼前,却是活生生的人。
活生生的自己?
黑泽怜爱魔怔般地望着自己,就连一旁的江源慎,手里的手机都砸在地上,发出一道闷响。
房间里悄然无声,楼下忽然传来上低音号的柔美音色,圆润的旋律静静流淌,紧接着传来木管和上低音号的交缠音色,清晰到如同水乳交融。
这时,「黑泽怜爱」却转过身,径直打开门,对着楼下喊:
“井上叔!把音乐关了!烦死了!”
过了几秒,乐器声戛然而止。
“抱歉小姐!最近太忙了都没时间听!”楼下传来回应声。
门再次被关上,「黑泽怜爱」抱着双臂走到两人跟前。
黑泽怜爱的双手无意识地互搓,因为坐着和站着,自然变成对方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江源慎啐了口唾沫说:“这是怎么回事?你从没告诉我你是双胞胎。”
“你是哪里来的冒牌货?”
黑泽怜爱没理会江源慎,小脸上满是冷意。
她不清楚这个人是怎么出现的,但竟然像到如此地步.
难道是母亲曾经真的生下双胞胎?结果这个人生下来便命运多舛,现在才回来?
「黑泽怜爱」撩起自己的长发,黑色的发丝被白皙的手指舒展开来,小手抵住下巴低喃道:
“看来她没有在说谎.”
她的视线落在一脸发愣的江源慎身上,简直一模一样。
“你谁?”黑泽怜爱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来,她的美丽中蕴含着些许凶险。
“我是你。”
「黑泽怜爱」只是冷淡地回了一声,旋即坐在沙发上,房间里充满一股剑拔弩张的紧张感。
两人的姿态调换了,但是风韵却没有丝毫变化。
“手机给我。”「黑泽怜爱」对着黑泽怜爱伸出手。
“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我拿我的手机不行?”
黑泽怜爱像是觉得有点无趣般的笑了:“你该不会手机都没买,就过来和我装蒜?”
“.”
「黑泽怜爱」却忽然皱起眉头,在心里反思自己难道这么蠢?
“喂,手机给我。”她对着江源慎说。
“哦哦哦。”
江源慎双手递出手机,结果却惹来黑泽怜爱强烈的冷眼。
“呃呃呃”
他的动作顿时停住了,「黑泽怜爱」直接走过来,取过手机,当看见手机屏幕上是两人的合照时,脸上的筋肉在轻微跳动。
“真快.”
她低声喃喃,紧接着下意识地抬起手指捋着额前的刘海。
江源慎下意识地皱眉,他发现这个人和黑泽怜爱一样,习惯在视频前整理刘海。
“静海,我已经在她身边了。”
「黑泽怜爱」双手举起手机,她似乎不太习惯视频,弄得全身都紧绷绷的,完全没有其他少女视频时的元气感。
“太好了,现在的情况是怎么样?”视频里,静海深月正坐在房间的椅子上。
「黑泽怜爱」瞥了眼身边的自己和江源慎。
“.这两人估计在一起了。”
她沉思了好久才说出这句话。
“我能看看吗?”
“行。”
「黑泽怜爱」把镜头对转两人。
当静海深月看见江源慎的时候,纤细的指尖捏皱了纯白色的布料,模棱两可的问道:“江源,你记得我吗?”
江源慎的思绪已经不晓得飘到哪里去了,但还是凑上前,望着视频里的少女。
“你不是静海深月吗?那个知鸟岛的雏偶少女,名气很大。”
静海深月的皮肤掠过一番阵痛,灼热的情绪从腹部涌上来,让她好想大叫「为什么真不认识了!」。
可大脑的角落有个冷静的自己,很清楚抱怨再多也没任何用处。
“黑泽同学呢?”
“怜爱?”
江源慎把镜头对准黑泽怜爱,他感觉自己如同一个玩具,目前的情况只能跟着她们的行为走。
静海深月望着屏幕里的黑泽怜爱,过于奇妙的发展让少女的眉头卷成一团,甚至一时间找不到发泄情绪的点。
“你身边出现的黑泽怜爱也是黑泽怜爱,但却是另一个世界里的黑泽怜爱,她需要提取你和江源慎曾经在东京的记忆,那五年或许不会有变化,如果行的话,你们两人的记忆现在就可以”
然而静海深月的话还没说话,「黑泽怜爱」却涨红了脸,双手抱臂别开小脸插口说:
“不行,我不要。”
“呃?”静海深月难免发出错愕的声音。
「黑泽怜爱」心中的那份独占感,却在此刻异常强烈。
“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为什么我要重合一个已经和江源慎在一起的暧昧记忆,我是那边的人,而那边的他不是还留在知鸟岛上?我现在重合了她的记忆,岂不是会舍不得眼前的江源慎?那我在哪个世界才有意义?”
少女的声音都在颤抖,无法找回记忆的迷茫涌上心头,可是吐出的清冷声色依旧未曾改变,
“哪怕有五年我也不要,虽然眼前的这个人也是我,但我想找回的是和他共同拥有的记忆,而不是单方面的记忆,多余的我更不要,
我会自己回去问他,哪怕最后重新来过,我也在所不惜。”
她一口气说出了太多的话,一字一句沉没在白色灯光的海洋里,嘴巴仿佛为了寻求氧气而开阖着。
静海深月愣了会儿,花了一段时间才跟上黑泽怜爱的脑回路,她是那么的敏锐、纤细、独特且自信。
一想到这里,静海深月竟有些愧疚地别开脸去,眉眼低垂,说的话非常窝囊:
“.抱歉,是我想的太浅。”
她和江源慎并没有太深刻的感情,说到底,对于爱情她都没有深刻的体会。
「黑泽怜爱」深吸了口气,她感觉自己的存在越来越稀薄,室内的灯光甚至能轻易地穿透自己的身体。
同一个世界不容许第二个黑泽怜爱的存在,马上,她就会回去。
“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但怜爱你要相信不管我在哪边,是什么角色,什么处境,只要我认识了你,我就一直想尽可能地待在你身边,那是我唯一能做的事情,所以你大可以向我撒娇,我挡不住的。”
江源慎说的十分平静,反而紧紧揪住了两个黑泽怜爱的心脏,涌上心头的感情,强烈地撼动着胸口。
对于「黑泽怜爱」来说,现在的记忆虽然只有「废墟花圃」,但却让她惦记了好几年。
如果找回了之前的记忆,那到底会不会更美好?
这个想法不由得让她羞红了脸,真令人害臊。
“他真的很喜欢你啊。”静海深月无意识地脱口而出,在寂静填满的房间内跌落。
两个黑泽怜爱的大脑敏锐得有些多余,都情不自禁地红了脸。
(本章完)
135.苦事也有乐事也有
刺骨的寒意依然无法停止,宛如潜入了无底沼泽,冰凉而浓重的空气紧紧贴着皮肤。
江源慎在床上冷得直发抖,最后他用力揉了揉眼头,在朦胧的视线中,看见了一个少女正窝在自己的怀里。
江源京子穿着水蓝色的睡衣,宛如一只树獭一样抱住江源慎,小小的嘴唇微张,发出甜美的酣息。
他却冷的直打颤,现在是
“阴魂不散,这家伙又追上来了。”越野车里面铁狼头,无奈的表示到。
这边接洽修者也是委屈的不行,本来他就没有想过要拦阻王若晨等人,因为光从实力上去看,他根本就没有那个能力,仅仅只是出于安全考虑,不希望看到他们以身犯险罢了。
一间很大的院子里,近百工人正在院子里削木头,制作成很多马车需要的工具零件等,每个零件部位都有一组人员。
柳家府邸,一声爆喝声响起,紧接着,一个身穿一袭紫袍的老者飞身而出,周身气息狂暴,凝聚了一个大手掌,盖压天地,猛地一掌拍下。
诚然,一个实力不可估量的烈火一号,一个实力达到s级的土系异能者,再加上三个蛮横的罗斯蛮子,这样的组合,足够让他们头疼了。
紫凌天一推开房门,一道倩影扑了上来,将他抱住,一口吻住了他的嘴,舌头还入侵了过来。
现实社会,人人都接受高等教育,科学至上,还有谁会相信鬼神真的存在?见到自己这副模样,白羽薇只当自己是被什么邪恶的科学家给玩坏了呢。
穿过几个院子,来到一座古朴的石楼面前,比起其他建筑,这座石楼破烂不堪,一道木门歪歪斜斜的,上面还有一把锈迹斑斑的锁。
他可是知道之前孙兴率领的船队战斗强度有多大,也听说过这个将军率领的军队杀死了多少南天竺人,想不到这样激烈的战争竟然都不能让这名将军满意,夏国人的战斗意志实在是太强大了。
苏陌殇:御风哥哥,我们成亲的消息都还没告诉娘亲,你可不可以陪我去枫芝屿走一趟?
狼牙军团以某种的奇怪的方式存在着并且向一根刺入肌体的毒刺一般展示着他的能力。
“是元老议会的意思,也应该是,他的意思吧!”裴迪顿了顿,终究没有能说出他的名字,不过莫莫明白了。
在场的众位前辈剑客听完了天生的陈述,除了怪叫化冯杰仍是那张千年不变的嘻笑面孔外,面色均变得沉重无比。
雷战主要的攻击对象,是对方的狙击手,地球上的狙击手已经没有对手了,雷战倒想看看,这些外星人狙击手,有什么能耐。
“不要这样,安妮!”一边被安妮抓住肩头的衣服,像拖死狗一样的将我往卧室拖,我有些急躁了,怎么说我也是八尺的汉子,这个动作也太不雅观了吧。就算是这个房间里没有别人,俺也是很不爽的。
红三看了一眼黄天愁,忽然露出一丝妩媚。黄天愁看了一惊,原本搭在红三肩膀上的手嗖地收了回来。
“我只能选择留在她的身体里,并躲藏起来以防被她的魂魄发现,她也一直不知道有我的存在。
“吼!”巨龙的爆吼声响彻天际,金光散尽之后,‘露’出了此刻黄金圣龙的样子。
月影心中一动,仙识循着呼唤的方向蔓延过去,同时也朝着那个方向飞过去,渐飞渐近,通过思感,她‘看’到一棵巨树正向她发出呼吸,这棵树的树冠足有数百平方公里,树根更是纠结蔓延仿佛无尽。
136.还未种下的樱花树
柏油路上宛如铺展一层薄薄的水膜,附近是没有什么高大建筑的居民区。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准备前往知鸟神社,过不了几天,就要放飞天灯。
只不过并不是祭典,也没有什么围观的仪式,仅仅是在神社内,和岛民一起放飞天灯而已。
一阵强风吹来,甜美的香气和新绿刺激着鼻孔,仿佛是好几年的幸福都被浓缩在一起。
“话说回来,我们岛上都没有种樱花树!”朝空摇杏把被风吹乱的发丝拢到耳后说,“难道以前的岛民都不喜欢樱花树?”
江源慎点了点头,知鸟岛上并不是没有樱花树,只是没有樱花树群,无法像东京那样,能欣赏到满园的落樱。
“摇杏你喜欢?”他从那黑色短发的空隙,看见皮肤下的耳骨轮廓。
“嗯也不是说喜欢,只是我好像从没和小慎一起赏樱过,总觉得少了点什么。”朝空摇杏含着笑意的双唇自嘲地扭歪着,“不过也没事啦,以后有的是时间。”
江源慎目不转睛地望着她的脸。
白驹过隙的日常宛如沙漏般的细沙,无法挽回地慢慢流逝,五年之后,甚至十年之后会是什么模样,他自己都无法想象。
“那先不去神社了。”江源慎说着便执起了她的手。
哪怕已经是他的女友,甚至连更加亲密做起来都如同家常便饭,但被这只手握住的时候,朝空摇杏还是会感到害臊,情感无比高亢。
就算他现在凑在自己的耳边说「我喜欢你」,万一是这样,自己也会酥软到走不动路吧。
“去哪里?”
她甚至觉得这样显得太过见外,为了掩饰,便紧绷着一张脸。
江源慎凝望她的视线分外直率,笑着说道:“当然是挑个你喜欢的地方,把那里全种上樱花。”
“诶?现在吗?”朝空摇杏大吸一口气,瞪大水灵灵的眼睛,心跳又在加速,“没事啦我只是随口说说的”
“我可不是随口说说的,我要好好满足你才行。”江源慎说。
迎面吹来的风饱含着热度的空气,朝空摇杏为了掩饰脸上的红晕,悄悄地从他身上移开视线,陷入了只能唯唯连声的窘境。
◇
知鸟岛的发展正处在上升期。
最显而易见的是,和静海深月那个世界的比起来,公交是十五分钟一趟,电车二十分钟一趟,并且还增添了多余的电车线路。
岛内的人口增多,原本在那久山脉脚下的废弃铁厂重新开始运营,每天都有蓝色的卡车往那边跑。
江源慎和朝空摇杏在岛上一直走,其实这些年,两人几乎走遍了整座岛。
直到眼前出现了加茂湖,它宛如包裹着薄薄的糖衣,在阳光下折射着如同宝石般的光芒。
“这里不错.买些种子,然后围着这个湖岸种上一圈。”朝空摇杏伸出手指,从左边一直指导右边,“不过还是种一两颗就好。”
江源慎难掩心中的困惑问道:“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不代表着大家也喜欢呀。”朝空摇杏不好意思地摸着脸蛋,尴尬地笑道,“总不能因为没出岛看过,就在岛上种上一大堆吧。”
江源慎咧嘴而笑:“这有什么,喜欢那就全种,我说的谁敢提意见?”
“是这样没错”
朝空摇杏嘴上这么说着,又像一只宠物犬一样扭动着身体,羞怯地用指尖揉乱发梢,眼睛晶晶亮亮地闪烁着耀眼光芒。
知鸟岛上,江源慎作为神社的「天皇」,可镇长总是会亲自上门和他讨论事宜,什么事情都要他亲自点头。
现在只是在加茂湖周围种上樱花树而已,这对江源慎来说是小意思,岛上也没人敢反驳。
见她依旧犹犹豫豫,江源慎索性伸出手捏住她的小脸蛋,接着轻轻往外一拉。
“就这么定了。”
“呜~~——”
她微微眯起纤长睫毛底下的眼睛,说不清的话从桃红色的唇瓣流泄,活像一个可爱精巧的娃娃。
“什么?”江源慎松开手。
“时间根本不够啦!”朝空摇杏抬起手揉着脸颊,哪怕根本不痛,抱怨般地嘟囔道,“樱花树起码要三年,到时候我们都离开这里了。”
这个瞬间,有种静电摩擦般的触感。
只不过是生长时间的问题而已,只要自己想,明天就能看见。
可是等到江源慎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经说出了口。
“摇杏你难道就不能陪我待在岛上等樱花树开吗?”
随后,一股名为后悔的惊涛骇浪朝着他汹涌地袭来,卑劣的言行让意识快速清醒。
然而朝空摇杏却并未在意,只是微微歪头望着他笑,垂下的发丝比从棉花机里溜出来的糖絮还要飘逸。
“我们可以等到樱花树长大后再回来看呀。”
“.也是。”
江源慎浅短地吸一口气,脸上露笑。
可在心里,意料到将来朝空摇杏可能不会因为自己而舍弃一切,这件事带给自己的伤害出乎意料的大。
江源慎觉得为了某个东西而舍弃掉一切的静海深月是极其愚蠢的,可是自己却希望朝空摇杏也成为那样愚蠢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江源慎突然很想一股脑跳进加茂湖里,羞耻和自我厌恶让心灵都快扭曲。
可在朝空摇杏面前,他还是摆出一副平静的表情说:
“哎呀,但现在岛上已经没有樱花种子了,需要让他们从岛外采购回来。”
“好。”
空气中弥漫着悲喜交集的复杂气氛,但只有江源慎能察觉得到。
就在这时,一道十分不客气的声音传来,如同一柄黄油刀,硬生生地在空间中撕裂开痕迹。
“江源慎——!”
一听到这颇有些熟悉的声音,江源慎刚转过身的瞬间,一记拳头便重重地打在他的脸上,响起沉重的声音。
江源慎踉跄地往旁边退了几步,大脑一片空白。
“啊!!”朝空摇杏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扶助他。
眼睛的景象仿佛在晃动,火热的痛楚一阵阵刺激着脸颊,江源慎倒抽一口气般,死死地咽下这口气。
他抬起头,望向肇事者的全身,那里始终都在释放出不悦的气息。
“黑泽!笨蛋——!”梓川深月连忙抓住黑泽怜爱的肩膀,以防她再次施暴,“这就是你说的方法吗!”
黑泽怜爱举起的右手因为太过用力,而在微微颤抖,甚至小脸的眉梢都抽了下,但还是故作不痛地镇定说:
“我不准你们在这里种樱花树,听到了吗!”
上一章进小黑屋了(可以去裙里聊天)。感谢雏心奥西里斯、樱花环的打赏,感谢大家的推荐和月票。
(本章完)
137.他明白,日常消失了
双津港口,渡轮的航迹如同脐带一般,从港口延伸出去。
黑泽怜爱挥了挥有些红肿的拳头,从容地投来视线,她的姿态甚至称得上优雅,似乎先前的暴力与她毫不相关。
江源慎呆呆地在原地伫立了好久,就像是麻痹了一样。
他小心翼翼地抬起眉眼望向黑泽怜爱,她站在向阳处,脸上的小情绪和微微随风拂动的裙边,都恍若是遥不可及的记忆。
——为什么她要突然打自己?
“黑泽小姐!你在做什么!”朝空摇杏猛然睁大双眼,大大的眼眸里如同燃烧着两朵鲜花。
黑发随着黑泽怜爱的动作轻晃,她单手叉腰简单明了说:
“江源慎,你要骗我多久?”
她这句话说出的瞬间,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让江源慎几乎在溢出来的寂静中灭顶。
梓川深月愕然地望着她,终于明白这个女孩为什么二话不说,见面就狠狠地给江源慎来上一拳。
“你在说些什么啊?!就不能好好说吗!”
朝空摇杏一边说着,白皙的手一边轻轻抚摸着江源慎的脸,动作之温柔,害江源慎感觉脸上的红肿来的更加疼痛。
江源慎和黑泽怜爱四目相对,不知为何却感到一股令人窘迫的气息。
——什么意思?她难道有记忆?为什么梓川深月这样在这里?她看向我的是什么表情?
脑子里像漩涡般卷起一大堆疑问,然而他和梓川深月却一直一言未发。
“和你没关系,偷腥的乡下妹。”
黑泽怜爱冷眼瞥了朝空摇杏一眼,从唇间传出的淡漠声音,就像是话里有话一样。
她的声音让空气更加凝重,锐利的目光给朝空摇杏带来巨大的压力,让人不寒而栗。
朝空摇杏抿了抿唇,最终抬起手捋走额前的刘海,目光坚毅地凝视着黑泽怜爱说:
“小慎是我的男朋友,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你虽然有钱,但也不能这么随意践踏别人的尊严,在我心里,东京远远比不上这里!只有你这样的人才会把它当做抬高身价的资本!”
她的声音和表情远远谈不及有威慑力。
江源慎没预料到朝空摇杏能说出这样的话,光顾着感慨环境改变性格,却没有注意到她正悄悄地拽着自己的衣角。
就连梓川深月的小脸上,都露出分外惊奇的神色。
电线穿过广阔的天空,宛如没有画上音符的五线谱,看着眼前反驳的少女,黑泽怜爱都忍不住吊起眉梢。
但她仔细一想,和这样的人发脾气,那就是自己输了。
“江源慎,想隐藏也没用,我已经发现了。”
黑泽怜爱单手抱臂,赤色的阳光从她手指的缝隙间洒落,少女的侧脸,在光影中熠熠生辉。
“.”
虽然她的话中没有明确指定,但联想到身边的梓川深月,江源慎马上意识到,黑泽怜爱可能存有记忆。
可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行吧,被你发现了。”江源慎一副死了心的表情,咧着嘴说道,“那个废墟花圃是我用一些.”
黑泽怜爱没有理会他的说辞,继续说下去:
“我再给你一次坦白的机会,如果你再骗我,后果有你瞧。”
江源慎不由得发出了质疑的声音,像是一条上钩的鱼,有可能是在开玩笑,但自己早就没有笑出来的从容了。
几乎是下意识地,他望向了梓川深月。
她也不回话,就这么抬起眼皮静静点头,浓密的睫毛轻轻摇动,遮盖着澄澈的眼睛。
江源慎屏住了呼吸,可是,这是为什么?
明明之前自己遇见她的时候,还是一副陌生人的态度。
“你是?我要怎么称呼你?”他假装不经意地向梓川深月问道。
“梓川深月,如果你习惯喊我静海同学也行。”
“.”
这一刻,江源慎明白日常结束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她们回来了。
他顿时回过了神,和黑泽怜爱的视线交织,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脏就像遇袭的刺猬般,想紧紧地蜷缩成团。
自己和朝空摇杏已经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可现在又和眼前的黑泽怜爱是什么关系呢?
“黑泽同学.我.”
随着江源慎的表情如同一个即将受训的孩子,语气趋于温和,让黑泽怜爱的脸上浮现出极其意外的表情。
在那之中并未潜藏着重逢的喜悦和未曾告知的怒意,有的只是深切的困惑。
黑泽怜爱极其不自然地双手叉腰,同时微微分开双腿,故作少女因情生气:
“喔喔!所以你现在瞒着我和另一个女孩恩爱咯?”
然而她没有记忆导致情绪不到位,话语显得没有丝毫说服力,小脸都紧绷绷的。
就连梓川深月都在揉着眉心,尽可能装作没事,甚至还想笑。
江源慎捕捉到她脸上的惊愕,不禁愣了一下,这才明白黑泽怜爱在装蒜,自己被骗了。
他下意识地望向身边的朝空摇杏,她依旧带着仇敌般的目光盯着黑泽怜爱。
朝空摇杏的优点是不会过问太多,因此而感到安心的江源慎,突然感到有点自我厌恶。
野鸟在岛屿上成群结队,宛如粗线般在空中延伸,在附近公园传来的嬉闹声响,不断传入他的耳朵。
“江源同学,事出有因希望你能理解。”梓川深月走上前,凛然地说道,“不浪费时间我先说结果,我们被骗了。”
江源慎不太理解梓川深月说的「被骗了」是什么意思,他一直在注意着黑泽怜爱。
她一直再用审视的目光盯着自己,完完全全将「我和他竟然有关系?」写在脸上,看来之前果然在装模作样。
就在此时,朝空摇杏搂却紧紧地搂住他的手臂,抓住了他的左手直白地说:
“莫名其妙,小慎,我们回去。”
“等”
“摇杏也很累了,确实要好好休息下。”
梓川深月并没有阻拦,她只是静静地看着朝空摇杏,说的话语万分温柔,可是听起来却莫名悲伤。
江源慎理解她话中深意,那便是这里的朝空摇杏是局外人,最好把她安顿好再来找她们。
——可「我们都被骗了」,又是什么意思?
不安如同岛上空的积雨云在逐渐膨胀,回去的路上,他的思考还是陷在迷宫里,被一种不是庐山真面的阴暗情绪所捕获。
(135进小黑屋,恐怕这些天出不来。)
(本章完)
请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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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8.雏偶神的备用「壶」
“你还好吗?”
朝空摇杏喘着气,弱弱地说着。
周围的街道满溢着寂静的气息,小口喘气的同时也会吸入她的香味,她并不是没把那两人的话放在心里,这一点江源慎心里是明白的。
“没事。”
——「我们都被骗了。」
可是谁呢?雏偶神?可自己明明已经回来了,妹妹也在自己身边,哪里又出现了问题?
思绪总是错综复杂,最后流向同一个地方。
那宛如是没有任何扩散的余地,整颗心都随之沉没在沼泽中。
“继续去神社吗?”
朝空摇杏微微拧着眉头了过来,她的脖颈有一股清香,纤细的手腕上有一个黑色发圈。
她的一切都仿佛是教科书式的「好女人」,和之前那个只会「我活不下去了」而嚎啕大哭的人相去甚远。
然而现在的朝空摇杏,并不能让江源慎感到彻底安心。
听了静海深月的话,他甚至开始怀疑这个世界的一切都有可能在欺骗自己。
恰时,远处传来了救护车的警笛声、几名年轻的女孩从身边擦肩而过,对向而来的大叔故作轻松地说着社交辞令,挂断电话才叹一口气。
“不用了,今天中菜阿姨他们不在家,回去好了。”江源慎浅呼一口气说。
朝空摇杏的手紧贴着大腿,手指捏着裙褶,红着脸说:
“.好,我问问他们几点回来。”
她樱色的小嘴传出的声音极具暧昧,像是话里有话一般,然而,江源慎并没有很在意。
其实,被朝空摇杏柔软身体包裹的感觉真的很舒服,甚至一度让他沉迷上瘾,无法自拔。
可今天回去,真的只是休息而已。
两人回到家,朝空摇杏刚洗完澡走进江源慎的房间,就被坐在床上的江源慎拉过来,依在怀里。
那双大手环抱着朝空摇杏的腰肢,下巴抵在曲线优美的肩膀,轻柔的呼吸拂过她的耳郭。
朝空摇杏对即将到来的连绵爱意,心脏激动到砰砰直跳。
——果然还是要做恋人之间的事情吧?
可过去了几分钟,江源慎一直保持这样的状态,那双手甚至都没有挪动位置,如同在安抚肚子疼痛而吵闹的婴儿般温和。
朝空摇杏的脸颊热得发烫,背部不自然地僵直,支支吾吾地开口提醒说:“”
“.不、不做吗?爸妈会很晚回来,京子说住在她朋友家”
“好。”
旋即,江源慎和她换了个位置,躺了下来。
正当朝空摇杏以为他想让自己舔舐的时候,江源慎却把脑袋枕在她的大腿上,然后用有些落寞的声音说:
“摇杏,你觉得现在幸福吗?”
突如其来的状况让她有些迷惑,也不理解这番话中的个中真意。
但眼下的那张清秀的脸颊,让朝空摇杏还是对他产生了极度的爱惜。
她的小手抚摸着江源慎的头发,低下头在他的额头上落下一吻:
“小慎会不会给我幸福呢?”
江源慎睁开眼睛,她的眼眸宛若星辰。
◇
夜空中悬挂着一轮孤月,加茂湖宛如是知鸟岛专属的天空之镜,清澈地倒映出了满天繁星。
江源慎大半夜地溜出去,他无法将静海深月的话抛之脑后。
心不在焉地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在暗紫色的空气里,他呼出了一口气息。
加茂湖的湖面,在微风中晕皱。
“来了?”
仔细一看,梓川深月坐在面向湖泊的长椅上,那一袭被月光笼上的发丝,隐约透着银色的光泽。
江源慎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和她并肩坐在一起。
“上一次我们坐在一起,是多久前了?”静海深月嘟嘟喃喃地开口,她撩起发丝拢到耳后,露出了小巧的耳朵。
“两个月前差不多。”江源慎面无表情地回应,准确来说,他自己也不明白该用何种表情。
梓川深月裙下的双腿伸地笔直,撇来视线,看上去柔软触感的唇瓣,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算上你回来的时间,有五年多了。”
梓川深月裙下的双腿伸地笔直,撇来视线,看上去柔软触感的唇瓣,勾勒出一抹玩味的笑意:“算上你回来的时间,有五年多了。”
“好长。”江源慎苦笑着。
梓川深月抬起纤细的手指,在手指螺纹的去处,是寂寥的加茂湖。
“我当年就是从这里跳下去了,这里的椅子也没变化。”
江源慎微微眯起眼睛,加茂湖上承载的月光,此时此刻愈发晃眼。
“黑泽呢?”他问。
“我觉得还是先不让她出来比较好,毕竟她现在还没有记忆。”
“嗯。”
梓川深月依旧是共犯,让江源慎隐隐约约地在她身上感受到了亲切和安心。
他抬起头,耳边充盈着晚汐的风,淹没了白天草虫的鸣,野蜂的翅。
“所以,你为什么会在这里?”江源慎终于问。
梓川深月缓慢地侧过身,直截了当的,用严肃的口吻询问着江源慎:
“你觉得这里的生活幸福吗?”
这声音刺激着江源慎的大脑。
从外人的视角来看,他是知鸟岛的天皇,还有一个青梅女友和黏人的妹妹,是无数人羡慕的对象。
可是作为梓川深月的「共犯」,江源慎能察觉到她并不持肯定态度。
“幸福。”像是要握住缓慢流动的空气一样,江源慎握紧了拳头。
果不其然,梓川深月颇为困惑地沉默了,江源慎能切实地感受到,她的沉默中饱含了无言的逼问:
「你真这么想吗」。
恰时,乌云遮月,光影的界限被抹去,它越过湖泊,消失在两人夜色的发间。
“可这里有一个人是假的。”梓川深月的睫毛轻轻摇动,遮盖着无光的眼睛。
江源慎静静地看着她,只是继续等着她说完。
“你之所以答应和雏偶神间的约定,主要是想回到五年前救下江源京子对吧?”
“嗯。”
江源慎不予反驳,这是他的目的,没什么好辩驳的。
“可你身边的那个江源京子,并不是江源京子。”
梓川深月突如其来的话,让他一下子惊住,两人的视线没有任何阻碍地对视在一起。
这时孤月重现,光影再次降临,湖泊上的银色光点,宛如木莲花从水影里坠落的花瓣。
“她是我的妹妹。”江源慎面无表情地说。
“她不是,在知鸟神社里戴着面具的少女才是,你见过。”
梓川深月没有在意他的提醒,而是斩钉截铁地继续说道,
“你的妹妹在大地震那天就被雏偶神选中,当成灵魂的备用「壶」留在神社内。”
江源慎终于愕然不已,这句话他连去思考都不敢去思考,喉咙上下耸动却说不出一句话。
被选中是什么?备用「壶」又是什么?
“这是雏偶神的选择,所以不管你重来多少次,创造多少次新的世界,京子都不会被复活,而现在披着江源京子的模样陪在你身边的.”
梓川深月绷直了身体,喉咙感觉到异常发热,
“就是沉迷在这个世界里的雏偶神。”
江源慎难以置信地摇摇头,立马站起身来回走动着。
“不不不,不可能,京子就是京子,怎么可能是雏偶神?这、这太荒谬了”
他的心脏在极其不安地狂跳,到头来,在信任深月和质疑妹妹之中,自己竟然更倾向于信任深月。
梓川深月看着来回踱步的江源慎,张口说道:
“据我猜测,当年我母亲去世后,岛上并没有提前继任的皇后,雏偶神需要备用「壶」来施展力量,而那一天江源京子被选中了,她也因此被困在神境内。”
“你你是在.”
梓川深月却突然打断他的话,直白地说:
“江源京子亲口和我说的,如果你不相信,可以和我去一趟神社,但我不敢保证不会被雏偶神发现。”
“——!”
江源慎这才想起当初的雏偶少女,随后,仿佛听到了她的声音,那宛如是从湖底浮现的一抹银光——
「你又回来做什么?」
(本章完)
139.真正的世界,永远只有一个
“我也没想到会变成现在这样。”
看到江源慎心不在焉的,梓川深月露出为难的笑容说,
“但如果江源你觉得这里已经很幸福了,那可以当我重来没出现过,并没有真的世界与假的世界,只要你愿意,这里也是真的。”
江源慎摇了摇头,一切的起因可能并不是自己,但在诸多选择中,选择了这条路的人是自己。
然而现在,他只想知道一件事——
“雏偶神为什么要扮演我的妹妹?对她来说有什么用?”
难道这是神明的性癖?
梓川深月的唇瓣勾勒出平滑的曲线,手抵住下巴说:
“我无从知晓,但在这五年内她一直留在这里,比起我的世界,她更愿意待在你这里。”
“京子知道吗?”
“她也不清楚。”梓川深月那仿佛贴在脸上的笑容,让江源慎有股不寒而栗的预感,“伱要去见她吗?”
她投来意味深长的一瞥。
江源慎默不作声地沉吟半响,过了好一会儿才喃喃低语道:“你出现在这里,是来阻止我?”
“我只是来告诉你真相,最后的选择由你自己决定。”
梓川深月慢慢地面朝加茂湖,披在肩膀上的黑发勾勒出一道平滑的弧线,
“如果你不想假装下去,我和京子会帮你。”
江源慎对这个提议不予置否。
朝空摇杏很重要,周围的人很重要,京子也很重要。
深夜的知鸟岛,居民群灯火通明,渐渐习惯这座新鲜岛屿的同时,江源慎感受到了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同样是一座小岛,可是连一盏路灯都没有,太阳下山便安静地让人心里发毛。
那是自己之前离开岛屿时的景象。
“去神社。”江源慎眯起眼睛,缓慢地移动着视线。
远处若隐若现的西岛、沿着海岸线行驶的大巴车,转过身来,是狂野生长的茂密树林。
不断翻腾的海浪声宛如摇篮曲般,让岛上的时间停下脚步。
梓川深月凝视着一脸平静的江源慎欲言又止,跟上他的步伐。
“小时候岛上一个便利店都没有,想要买东西要跑到双津港那里买。”她突然开口说话。
这句话让江源慎微微一笑,他可太明白小时候岛上有多「穷」了。
“我以前和摇杏经常走好久去商店,最后只为了买一碗炒面和汽水,还要分着吃。”
“现在有很多便利店了。”
梓川深月的视线,望向街道上的便利店,那里灯光明亮,还有人零零散散的进出。
“是。”
“那时候大部分还是土路,走起来很麻烦,鞋子回来就非常脏,我每天都要洗。”
“确实。”
“老师带我们去那久山露营,可是那里的蚊虫很多,咬的人很痛,大家都不喜欢去。”
“嗯。”
“江源,你是不是觉得和我在一起很无聊?”
“——?”
突如其来的问话让江源慎不知应如何回答,但她并没有露出生气的表情。
他只是觉得自己还太过年轻,还无法爱上伤痕累累的知鸟岛上的每一寸沟壑。
“你说什么呢,梓川同学。”
他安静地垂下眼帘,带着许些温热的风吹过两人之间。
“没,我只是问问。”梓川深月下意识地用手指轻抚着裙摆,“而且你喊我静海,我说不定心里会更舒服点。”
从她用若无其事的态度层层包裹的语气里,隐约可以听出些许的自嘲与焦躁。
“不要出现莫名其妙的负罪感了。”江源慎说。
梓川深月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微微点头示意。
附近的大海独有的安稳声浪,令人窒息的海潮味,夜晚深邃的味道,少女发间的香味,全都无比鲜明的印刻在了心里。
◇
去往那久山的路,一下子便抵达了终点。
知鸟神社在一片树林中,自然而然地映入眼帘,神社的门从来都是开启的。
“我在外面等你。”梓川深月说。
充满了紧张感的黏腻空气,紧紧地贴在江源慎的皮肤上。
「再进行前进,就无法回头了,要回去吗?」
江源慎不禁失笑,这个问题自己也能想出来,真是太蠢了。
踏进鸟居,带着潮水气味的风随即吹拂过刘海,在视野之中,一个巫女站在参道,脸上和初见一样,戴着雏偶面具。
“.京子?”
江源慎茫然地站在原地,对现在的自己而言,眼前的雏偶少女到底是谁。
“欢迎你来,哥哥。”一道清晰的,简单明了的声音传来。
她抬起手卸下雏偶面具,映入眼帘的,是褪去稚气的江源京子。
江源慎处在半梦半醒中,不清楚要用何种表情面对,
江源京子也惊讶地睁大了眼睛,大概是对于意外平静的他而感到困惑。
“.京子?”
轻柔的风吹拂着身躯,比起知晓江源京子的存在,如何驯服心中那份逐渐膨胀的不安,更让江源慎疲惫不堪。
江源京子却微微皱起眉头,木屐踩在石板路上发出叩叩叩的声响。
她将脸凑到江源慎的跟前,不满地吊起眉梢说:
“好好听着,我无法说太多话,你身边的我并不是真正的我,我绝不容许那个家伙套着我的皮囊在你身边撒娇。”
江源慎的嘴巴微张,却说不出任何话。
由于自己心里很愧疚,只要那个京子向自己撒撒娇,都会尽量地满足她的要求,给她买各种各样的东西。
而眼前的江源京子,就像因为另一个妹妹撒娇而产生了嫉妒,让江源慎一时间觉得还挺有趣的,慢慢地有了真实感。
“哥哥你想救我,我能理解,但不管你重来多少次,我都无法离开这里,一辈子只能成为她的「壶」。”
江源慎只感到混乱,就算像逐一整理状况,却连该从何处着手都不知道。
“不用想的太过复杂,真正的世界永远只有一个,剩下的都是雏偶依靠它衍生出来的世界,只要雏偶死亡,岛上没有任何能维持衍生那个世界运转的力量,那个世界就会泯灭,到最后只留下真正的,没有「雏偶」的世界运行。”
江源京子说出了让他感到窒息的发言,甚至都因此产生了短暂性的放弃思考。
但他能捕捉到其中格外刺眼的字词——
「死亡」。
“那个家伙根本就不是什么神,她和我们一样是雏偶,只不过她最先尝到了甜头懂得如何统筹雏偶世界的力量。”
江源京子伸出纤细的手指,轻轻地抵住江源慎的鼻头,严肃地说道,
“祛除她,让大家的世界回到原本的轨迹。”
(本章完)
140.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1)
江源京子告诉他,只要这个世界的雏偶和第一个雏偶,以及维续衍生世界的力量全部消失,世界就会恢复原状。
这时江源慎才理解她所说的话,那完全就是绝望。
“这这怎么可能。”
他挤出僵硬的笑容,视线下意识地挪到漆黑的树丛中,褐色的眼眸深处摇曳着某种惊惧。
每一朵树叶都像横竖撇捺,从树的心脏飞离,落在地上,铺成了黑夜写下的文。
因为这个世界的雏偶,就是自己。
第一个雏偶,是装成自己的妹妹,过着无忧无虑生活的家伙。
以江源京子的说法,只有这两人死去,世界才会正常。
仿佛听到了死亡渐逼近的脚步声,他还是情难自已地吓出一身冷汗,也为京子大胆的想法感到惊愕。
仿佛有涟漪从沉重的体内扩散,不久之后,奇妙的哀戚传遍全身,他拼命拉拢和维持感情和思考。
“京子是要我去死吗?”江源慎的声音细微又沙哑,只能轻微地震动室内的空气。
江源京子像是要安慰他般,温柔地说道:
“是让我们回到正确的位置上,像以前的夏天,我们一定会在一起。”
这一瞬间,天空宛如在回应般,响起低沉的雷声。
四周笼罩在白色的雾气中,下着细细的雾雨,落在枝叶上发出薄纸轻轻摩擦的声音。
江源慎回过神来,发现江源京子已经不见踪影。
◇
如同绒毛的细雨落在衣襟上,等到江源慎走出鸟居的时候,梓川深月像松鼠一样躲在附近的铁棚子底下。
江源慎的表情既没有和京子重逢的喜悦,也没有悲伤,只是纯粹的像被抹了一层水泥,没有任何生气。
“发生什么事了?”梓川深月看着他走过来,有些担忧地问道。
刹那间,江源慎才想起自己与知鸟岛融为一体,她是从突然降雨的天气来窥探自己的心情。
雨落下的波纹在体内是如此的清晰,感触到那么多的波纹,自己的身体都仿佛要崩塌了。
江源慎走到她跟前,情感也迅速被雨水冲刷褪色,在灯光下的白色雨沫,在周围不断飞舞。
他和梓川深月讲述了江源京子的话。
梓川深月的胸腔内侧突然像燃烧般变热,她不自觉地伸出手握住江源慎的手臂说:
“那个人并不是所谓的神明,她和我们一样是雏偶?”
“嗯。”
江源慎点点头,并没有因为她触碰自己而感到难为情。
“第一任雏偶少女.怎么会有这种事.她为什么能生存这么久?”
梓川深月有些疑惑,不过她随即望向江源慎说,
“要做吗?”
在少女好奇心的注视下,江源慎双手插进兜里说:“为什么每次你都要问我要不要做?”
她微微皱起眉头,视线瞥向一边说:“我不知道,或许是出于礼貌?”
“教养真好。”江源慎随口说一句,雨势突兀地停止,“我现在可以去见怜爱?”
“她说不定在睡觉,明天吧。”
“那我回去了,你也好好休息。”
“嗯。”
◇
江源慎沿着沿湖街道回家,天空的星辰在黑幕中闪耀着。
回到住所,发现一楼的房间灯是亮着的。
打开门,发现江源京子躺在沙发上,以极其放松的姿态看着书本。
她连头都没有抬,只是用甜美的迎接声说:
“欢迎回来,哥哥~”
江源慎压抑感情,装出和平日一样的态度,语气平和地说:
“你不是住在朋友家?”
“想回来睡。”江源京子高高地举起书本,让人怀疑她是否有在认真看。
江源慎的视线落在她的身上,真是无比真实纤细的身躯,一想到这个人并不是自己的妹妹,便深深地感到不可思议。
“怎么了?”江源京子注意到他的视线,放下了手里的纸质书籍。
他这才发现是《古今和歌集》,和其他女孩子看的时尚杂志以及恋爱书籍相差甚远。
江源慎坐在她的身边,柔软的沙发让身心都情不自禁地往下沦陷。
“过几天还要去放天灯,真想在家里不出去。”闻着身边少女身上的淡淡幽香,江源慎微微阖上眼睛。
江源京子阖上书本,和往日一样伸出双手环抱住江源慎的腰肢,小脸贴着他的胸膛笑着说:
“哥哥~~你能不能在岛上建一个游乐园?”
“游乐园?”
“就是有过山车和旋转木马那样的东西,你不知道吗?”
“我当然知道。”
“我想玩,你在岛上建一个给我玩玩嘛。”
听着她撒娇般的语气,江源慎困惑地问道:
“为什么不和朋友出岛玩呢?”
“因为我想和哥哥一起玩啊。”
江源慎的心情很是复杂,思考片刻过后说:
“祭典后,我和镇长商量一下,如果大家不同意,我也没办法。”
“这有什么不同意的?你才是知鸟岛上最厉害的人,那些人都是靠我们才能活下去的。”
江源慎目瞪口呆,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开始一点点沸腾起来。
“这样的话不要再说了,大家都活的很辛苦。”他极力维持着语气说。
“这和辛不辛苦没关系。”江源京子却微微撇着嘴,小手不停地戳着他的小腹。
江源慎沉默了会儿,开口说:“行,一定给你建。”
“好耶!”江源京子的小嘴在他的脸上落下亲吻,拿起书就往楼上走。
江源慎抬起手抹了下脸,此刻的江源京子在自己的眼中,仿佛成了一个单纯的皮囊。
无论她多么可爱漂亮,自己都会无意识地灌输「她已经受到了污染」。
江源慎躺在沙发上,闭上眼睛静静地聆听着她的脚步声。
他总觉得对眼前的江源京子来说,让她安心的并不是自己,而是这个世界。
“哥。”
这时,江源京子在楼道间冒出头来。
“怎么了?”
“祭典一起去吧?”
“不和你朋友出去玩了?”
“为什么你还不明白呢?比起那些人,我更喜欢和哥哥待在一起。”
听着她直白的话语,江源慎连忙用理性去压制心中的感性。
不知她为何要如此戏弄自己,,但她表现的太像一个黏人的单纯少女,流露的情意貌似都是真切的,让人无法不给予回应。
“行,如果有哪些地方不会穿,让摇杏帮你。”他说道。
“好哒~~到时候让你看看我成长了多少。”
江源京子露出恶作剧般的笑容,若是被意志不坚定的人看见,都会被这样的笑容所融化。
江源慎却没心思再往楼上走,只是躺在沙发上过了一夜。
(本章完)
141.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2)
江源慎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客厅,难为情地低头望着自己交叉的双手。
因为这个客厅,是之前他和梓川孝空一起生活的地方,而现在,却变成了深月与孝空生活的地方。
“他不在这里,已经带着我母亲回东京去了。”梓川深月直勾勾地凝视着他。
“你要待多久?”
“待到事情结束,不过这件事已经无所谓了吧。”
听到她这么说,江源慎的身体有些发热,仿佛即将做的事情是板上钉钉的。
而在自己的对面,坐着黑泽怜爱。
略短的裙摆下,露出白皙的双腿,纤细的腰肢和丰盈的胸部象征着少女无敌。
然而她却一句话都没有说,只是拿着手机百般聊赖地刷着信息。
不过黑泽怜爱表现出这样的情绪这样才好,自己不会感到过于紧张。
“黑泽同学,你还留在这里做什么?”
冷不防,黑泽怜爱听到了江源慎沉着冷静的声音,她抬起头来定睛一看,微微撇着嘴说:
“不能待在这里?”
黑泽怜爱对他的问题不置可否,她的态度非常冷淡,完全感受不到丝毫亲切。
江源慎却忙不迭地问道:“你不想问我些什么?”
这句话让黑泽怜爱的表情有些动摇,她扬起小脸,架着双腿说:
“伱真的爱我到无法自拔?”
“.”
周围突然变得好安静,她的这句话一点真实感都没有,就连梓川深月都没意料到她会说这句话,那张娇丽的小脸也在发呆。
“可能没那么过分,但我确实很喜欢你。”
声音从身边传来,黑泽怜爱愕然不已,心脏吓地砰砰直跳。
他的语气中是如此的温和,甚至连爱意都是那么真切,四目相对时,不知为何却股让自己感到些许窘迫的气氛。
黑泽怜爱故作自然地挺直腰身,单手撩拨着肩上的长发,交替着双腿说:
“嘛嘛.我没有记忆所以不会感到心动,所以你自说自话也没”
“但我在这个世界已经和摇杏在一起,真的很抱歉.”
“欸?”
黑泽怜爱脸上的表情倏然冻结,那一瞬间,头脑里一片空白。
一股异样的情绪从心底深处一点点沸腾,她明白那份情绪并不是少女争宠的嫉妒,而是不服气。
——既然他明白自己有多好,怎么会找其他女孩?
但她仔细一想,就像樱花散尽,绿叶会很快发芽一样,一轮结束了,下一轮就会开始。
“其实我那边的你,和黑泽同学相处的很愉快。”梓川深月双手抱臂看着江源慎说。
“真的假的,那人都没经过我同意。”
“可那个人就是你。”
“别说了,她还在这里,总觉得有些难为情。”
江源慎隐晦地瞄了眼黑泽怜爱,她正紧紧皱着眉头,一副气不知该往哪里使的模样。
“你心情不好吗?”他问。
“反了,我现在心情很好。”黑泽怜爱说。
她还是有着愚蠢却不讲道理的幼稚面,让江源慎有些难堪的同时,却又有些高兴。
“你真可爱。”
然而黑泽怜爱却恶狠狠地瞪来视线,微微往前探出身子,手指毫不留情地指着他的鼻尖说:
“呵呵,这句话我听得多了,男生嘴里的可爱和蠢货差不多,以后不准在我面前说。”
“可我没觉得怜爱是蠢货。”江源慎笑着抓住她的手指,粉白的指甲没有丝毫尖锐。
黑泽怜爱微微眯起眼睛,把被他抓住的手指抽回来,双手抱臂像个大人物似得说:
“其实仔细想想,你先不珍惜那段记忆,那我又为何要珍惜?”
“对不起。”
“道歉也没用,我全都不知道。”
那冷静到几乎让人窒息的爽朗性格,让黑泽怜爱全身上下都散发出一种完美的气息。
在江源慎眼中,她宛若一片无法驾驭的大海,它从未保持过平稳,可表面上却看不到一丝波澜。
“我留在这里,只是想看看最后的结局是什么。”黑泽怜爱瞅了一眼梓川深月,直白明了地说。
梓川深月点了点头,吐出的声音蕴含着某种能吸引人心的力量:
“嗯,江源,如果行的话,我们能不能在天灯祭典的那一天行动?”
“祭典那天?”
江源慎一愣。
“那一天人多眼杂,但是最好下手。”梓川深月的眉头紧锁。
江源慎的喉咙微颤了一下,追问道:“京子呢,她怎么说?”
“她答应了,在那一天晚上,她会走出神社。”
“.走出神社?”
“京子作为「壶」不能离开神社,一旦离开就会泯灭。”
“.”
看着江源慎一脸怅然的模样,梓川深月继续说道:“如果使用能力的话说不定会引起大动静”
她这么说着,看了一眼黑泽怜爱。
黑泽怜爱站起身,走到屋里,提出一个小箱子放在桌面上。
叩——
她的手指打开盖扣,盒子随即打开。
江源慎看到后全身都变得冰冷了,映入眼帘的,是闪烁着黑色光芒的东西。
放在盒子里的,赫然是一把黝黑的手枪,旁边还留着五颗鎏金色的子弹。
他万分惊讶地望向眼前的黑泽怜爱。
“我家的保镖很不小心把枪丢在了岛上,出了什么事情我完全不知道。”黑泽怜爱不以为意地说。
梓川深月走上前,手摁住他的肩膀,澄澈的漆黑眼眸中,浮现出决绝的光辉:
“江源,这是最好的办法,让我们回到真正的世界。”
江源慎的嘴唇像是长时间侵泡在海里,泛出苍白色,仿佛陷入内心的天人交战。
他要用这把枪,终结掉身边的江源京子,以及自己吗?
梓川深月似乎看出了他的思绪,随即蹲下身,双手放在他的膝盖上,静静地注视着他。
良久后,她浅吸一口气,凛然且果断地开口说:
“这件事让我来做,江源你带她过来就好。”
江源慎能察觉到梓川深月的声音在轻轻颤抖,在那个瞬间,对她圣洁少女般的印象被扭曲了。
他感觉自己心中那份情感,尽管丑陋不堪,可还是被梓川深月所拯救。
江源慎的手放在她的手背上,微微垂下头,空空如也的脑海,仿佛被无数的枪声所填满。
“深月,我无条件相信你,如果我到时候无论如何都不愿意的话,你一定要杀了我。”
(本章完)
142.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3)
祭典的当天早上。
江源慎走进浴室,里面有很小的浴缸,朝空摇杏早就帮他放好热水,外面的衣服小心翼翼地叠好。
浴巾整整齐齐地铺展在小杠子上,就连男士护肤品都一丝不苟地放在架子上。
流经身体的温水淌过白色瓷砖,他忍不住心想朝空摇杏说不定已经是个合格的大人了。
江源慎抬起手,将湿润的头发往后拨弄,心中有股难以言喻的感觉。
那仿佛是一种均等的、混杂着爱和放弃的感情。
即便自己想要渲染一些美轮美奂,对自己有利的记忆,可唯独京子却让大脑清醒得有些多余。
在经历了近五年的美好生活,那些画面早已清晰、正确地勾勒出了画像,收拾起来反而更加麻烦。
江源慎很清楚,自己的选择让世界更加复杂。
不过自己也不是正人君子,甚至在夜深人静的时候,会大脑一抽后悔没和静海深月撇清关系。
如果静海深月当时没有找上他,自己会怎么样。
要是自己和黑泽怜爱交往,回到东京会怎么样。
如果朝空摇杏从头到尾便知道事情的一切,她会怎么样。
自己是不是就不会沦落到今天的地步呢?
在「如果」和「要是」的不断重复中,江源慎洗好身体,换上干净的衣服,走出了房子。
◇
阳光薄云层的缝隙,射出细细的光线落在狭窄的石阶上。
踏过石阶,在绿荫环绕的地方,悄然屹立着知鸟神社,朱红色的鸟居在灿金色的光线中,和潺潺流水一起闪闪发光。
江源慎刚进去,就看见了许多穿着淡蓝色号衣的年长人士,他们正提着统一规格的纸灯笼。
天灯是今晚放飞,但并没有繁琐的流程,上面也没有用浓重笔墨写上某些人的名字。
因为那仅仅是天灯,并不是代表着某个人。
“江源。”
就在江源慎走在小庭院内时,身边传来了声音,五十岚窃纸正迎面走来。
“五十岚宫司。”
他的身体修长,三十多岁的脸上布满了男性的知性光辉。
“今天要换天皇的雏偶服吗?”五十岚窃纸微微露出笑容,从眼镜里有温和的眼神看着他说,“虽然并不是很繁琐的流程,但如果你能穿的话.”
“我不想穿,太笨重了。”江源慎打断他的话,即使他不高兴,现在也无所谓。
五十岚窃纸直勾勾地盯着他看,嘴角扬起弧度说:
“你今天来这么早,我以为是来换衣服的,当然不穿我们就不穿,不强求。”
他经常用如此沉稳温和的语调说话,江源慎总感觉他在脑中对自己的观感很失礼。
看向四周,除了自己之外的人全部都有事情做,而且从走的步伐来看都很急迫。
“就是来换衣服的。”江源慎说。
五十岚窃纸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愕,但之后高声对着一个巫女喊道:
“立花!带江源去换上雏偶服!从现在开始,外人都不能见他。”
“好!”
正当五十岚立花走过来的时候,一道火急火燎的身影快步跑了过来。
“酒!酒!酒!”
一个年过半百的酒糟鼻子老年人穿着号衣,大步地走到窃纸五十岚面前,急急忙忙地说,
“宫司!口嚼酒不见了!”
五十岚窃纸脸色一变,紧紧皱着眉头问:“什么?早上我还特意去看的,怎么会突然没了?”
“不清楚啊,一晃眼就不见了!”
“总之快去找,一定要找晚上之前找出来。”
“我们一直在找啊!谁知道会不会已经被喝掉了呢!”
那老年人慌慌张张地走了,时不时地拉拢周围的人一起找,小声且急促地说着不妙。
江源慎不清楚自己需不需要皱起眉头,无奈自己压根没感到困惑,反而心中情不自禁地松了口气。
在祭典前,神职人员会在岛上选出几名十二岁到十八岁的漂亮少女,之后会让她们斋戒五天,不可以食用味大的食物。
一直等到制作口嚼酒的当天,少女们在神池沐浴更衣后,会粗粗地嚼一遍生米,之后仔细地咀嚼一口蒸熟的米饭,将它吐在容器里。
再混入少量的水,用石碾子混合粘稠,最后将它倒入陶器里完成发酵。
等到十天后,这瓶口嚼酒会发酵完毕拿出来,在今天的祭典上,让作为「天皇」的江源慎喝下去。
以往都是由「皇后」亲自制作口嚼酒,但江源慎作为「天皇」免去了,而是让岛上的少女来制作。
而接下去不出意外,知鸟岛未来的皇后,也会优先从这些少女之中选出。
起初江源慎会觉得恶心,面对封闭在瓶内的米酒散发的味道,再联合上少女们的唾液,喝下去之前总要做好心理准备。
但之后每年的祭典上他都需要喝,慢慢的也就麻木了,甚至会细细品味其中的味道。
但如果能不喝,最好不喝。
“找不到就算了,也没必要。”江源慎双手插进兜里说,“谁想喝就去喝了吧,不用特意找出来。”
听他说完,五十岚窃纸也没严肃,只是微微点了点头:
“抱歉,口嚼酒放在本殿里,应该是有人从我这里拿走了钥匙,是我没保管好。”
“没事。”
口嚼酒存不存在又与自己何干呢?
而且他这话是什么意思?作为天皇,自己也有本殿的钥匙,难道他以为是自己不想喝所以提前弄掉了?
江源慎没有过多思虑,哪个变态偷走了喝下就喝下,难不成还逼迫他吐出来,然后再倒回瓶子里让自己喝下去?
这时,五十岚立花双手缠握在身前,对着江源慎恭敬地说道:
“如果您现在方便的话我们现在去换衣服吧?天皇的雏偶更衣虽然没有皇后复杂,但也需要耗费不少时间。”
“好。”
江源慎轻车熟路地往社务所走去,身后的五十岚立花一直跟着。
“帮我撑伞的人选好了吗?”他问。
“嗯,已经选好了,是梓川家的孩子,上一任皇后的女儿,梓川深月。”五十岚立花说。
江源慎的步伐忽然停住,身后的五十岚立花差点撞上,所幸急忙停了下来。
“怎、怎么了吗?您觉得这个人不行?”五十岚立花困惑地问道。
江源慎的眉头不易察觉地微微一挑,继续走起来,用随意的语气说:
“没,花纱最近学习怎么样?”
五十岚立花松了口气,笑着说:“谢谢关心,虽然没您妹妹的成绩好,但也强差人意。”
“喔我打算在岛上建一个小游乐场,花纱可以和我妹妹一起去玩。”
“真的假的?要在哪里?”
“还没确定,今天就和镇长提。”
“那可太期待了,岛上虽然越来越好,但孩子们玩的地方却很少。”
“是我没考虑太多。”
“不,这怎么是您一个人的问题,毕竟要先顾上大人,才有余力去让小孩过好。”
江源慎的眼眸闪烁了下,左胸附近的心脏也在砰砰直跳。
像是无法表明这份情绪,他下意识地加快了脚步,身后木屐的速度,也被迫加快了。
(本章完)
143.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4)
“京子,今天的头发想怎么打理?”
朝空摇杏一边摸着江源京子的发丝一边笑着,她乌黑细长的头发,总会让自己感到羡慕。
“左右三股辫,然后卷在头后面用发结扎起来,我喜欢那个。”
江源京子看着镜中的自己,白皙的肌肤滑腻而富有光泽,两座的柔软之间,青黑的影绰宛如加茂湖般深沉。
这种年龄的少女感觉真是奇妙。
朝空摇杏的手抚摸着她那宛如黑夜的长发,温和地说:
“其实我觉得京子去弄个波浪发会更有魅力喔。”
江源京子的眼睛微微眯成细线,窥视着镜子里的朝空摇杏冷声说道:
“我喜欢这个发型和摇杏姐有什么关系?你是不是太自作多情了?”
朝空摇杏的表情迥变,那张春天花田般和煦的笑容荡然无存,取而代之的是一脸的苦笑。
“好,京子有自己的想法最好了。”
自从京子在大地震后,她单独在江源慎面前和在自己面前的态度全然不同,甚至有时会恶言相向——
「没有我的哥哥,你和你家人都不知道过着怎样的生活。」
朝空摇杏对于这个不在她哥哥面前发脾气的少女,只是以彻底的温柔去包容她。
江源京子蹙起高傲的眉毛,仔细端详着朝空摇杏,然后绽放出鲜花般的笑颜:
“摇杏姐今后打算去做什么呢?留在岛上吗?”
朝空摇杏愣了会儿,窗边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声响,蜂蜜色的阳光在海面上破碎。
“当然是看小慎去哪里啦。”
见她一脸温柔地说着,江源京子眉头微微一挑,拿起梳妆台上的粉底液说:
“确实,毕竟也没办法啊,你离开了我哥根本无法生存,真的太弱了。”
江源京子的这番话笔直地贯穿了朝空摇杏的心,眼眸中的光辉在轻轻晃动。
自己想站在一个能为了目标而付出努力的位置,可自己又觉得陪在江源慎身边就是很努力的一件事。
然而这件事,在江源慎最为亲近的人眼中,视为软弱。
“说什么呢,我们现在的目标是好好学习,去上大学。”
“喔,这样。”江源京子往脸上涂抹着粉底液,语气平缓的说,“不过我哥是不会陪你去上大学的。”
朝空摇杏有些愕然,她明明长了一张人畜无害的脸,说出来的话却丝毫不留情。
“京子,这些话能不要说吗?”
朝空摇杏的语气情不自禁地低沉下来,她感觉窗外射进的光线在视线范围内到处乱窜,颇为心烦意乱。
“那我来说今晚可能要发生的事。”江源京子放下盒子,好看的眉眼一抬,凝视着镜子里的朝空摇杏说,“你猜猜,今晚会发生什么大事?”
她的视线让朝空摇杏不寒而栗,从衣袖下探出的肌肤,都竖起了鸡皮疙瘩。
“放天灯。”朝空摇杏说。
“当然是天灯,但还有一件事。”江源京子挺直腰肢坐在椅子上,视线直勾勾地盯着她说,“我的哥哥会在今晚,联合其他人杀了我。”
少女那张薄唇竟会吐出如此阴冷无理的话语,朝空摇杏的脑袋里仿佛有信号灯在一闪一灭,喉咙像被掐住般,喘不过气。
“京子,为什么你总是喜欢开这些无聊的玩笑呢?”朝空摇杏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弥漫着紧张和寂静的房间中,响起江源京子宛如风琴一样清澈的声音:
“事实就是这样,不过我也毫不在意。”江源京子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我留在这里只是因为我喜欢而已。”
“喜欢什么?”
“你还太小,没必要知道。”
朝空摇杏的双唇一张一合,终究无言。
◇
车站附近已是人满为患。
大多数的人都穿着和服,四处尽是人的喧嚣声和木屐踩在地面发出的「叩叩」声。
朝空摇杏带着江源京子,准备顺着人群往那久山上走。
这个时候,突然听见了一声惊呼,朝空摇杏回过神来,望向了声音的方向。
那是泷光尚子和春芽真美,她们两人和清水健待在一起,三人都穿着和服。
“摇杏!”泷光尚子碍于和服,只能小跑过来,最终在汹涌的人潮之中停下脚步。
朝空摇杏还未回应,身边的江源京子便笑着挥起手:“尚子姐!真美姐,还有清水大哥!”
“呦京子!今天的浴衣真漂亮!”
“嗯,摇杏姐帮我选的,可好看了。”江源京子在三人面前转了圈,展示着她的浴衣,脚下的木屐也发出清爽的是声音。
“嗅嗅~~好香!”
“清水请注意,要是被江源发现你对着他妹妹闻香气,会把你宰了的!”
“没事啦,喷了香水就是让人闻的。”
“你看!京子都这么说了!”
“那你也闻闻我的啊,我今天可是年上少妇的成熟韵味香水~~”
“呕~~”
“我懂了,清水大哥喜欢未成年少女。”
“bingo~~!”
看着江源京子一下子和三人打成一团,她的瞳孔深处都仿佛闪烁着孩童般的纯真感情,让朝空摇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只能沉默不语。
泷光尚子察觉到了她的异样,开口问道:
“摇杏,怎么了?”
“没,只是人太多了。”朝空摇杏挤出笑容说。
“好啦好啦,摇杏你到时候和那些老头子说下我们的身份,也让我们靠近点。”泷光尚子挤眉弄眼地笑道。
“我们就是普通的岛民吧。”
“什么岛民!你是天皇的女友,京子是天皇的妹妹,我们可是天皇的朋友!能和普通岛民一样吗!”
朝空摇杏一脸为难地说:“不不太好吧,只会给小慎添麻烦.”
然而江源京子却笑容满面地说:“没事,哥哥很温柔哦,只要我说一下什么都可以。”
“还要是京子!”春芽真美竖起大拇指,接着又看向朝空摇杏说,“摇杏,你多多用下特权啊。”
“特权什么的”
朝空摇杏的大脑如同被喷了一层油漆,但还是觉得会给江源慎添麻烦,而显得有些不太高兴。
很快,泷光尚子的木屐声响起,拉着两人往石阶上走去。
经过五分钟多的路程,五人抵达了放飞天灯的会场,神社外的大空地已经聚集了大量人流。
女孩子们头上的发髻发出了清脆的声响,摊位上的金鱼在欢快地游动,一切看似杂乱无章,但却在时间的推动下缓缓流动。
“摇杏姐——”
就在这时,江源京子的手极其亲昵地缠住了朝空摇杏的手臂,另一只手却指向前方。
朝空摇杏一愣,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
映入眼帘的是一名长相妩媚,穿着黑浴衣的美少女。
她记得很清楚,这个人是当天二话不说揍了江源慎一拳的黑泽怜爱。
“怎么了?”朝空摇杏尽力让自己的表情平淡。
在各色灯笼的摊贩之中,江源京子的眼角闪烁着似红似蓝的光芒。
“这个人,提供了哥哥今晚杀我的器械。”
(本章完)
144.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5)
在树林上空的电线在风中轻晃着,黯蓝色的夜空中,高挂着一弯白色月牙。
朝空摇杏听着着江源京子的话语,窥视着眼前正在摊位前吃着章鱼烧的黑泽怜爱。
她觉得自己就像是,从观众席误闯到不清楚剧情发展的舞台上,完全不知道接下去要以何种语气和姿态来回应。
草与花的幽幽气味掺杂着江源京子身上隐约的甜香,朝空摇杏突然觉得喘不过气来,心脏狂跳。
“京子,你最近是心情不好吗?”
朝空摇杏很想说其他的话,可思索半天,却发现无话可说。
江源京子像是闻着摊位的美食香气似地眯起眼,嘴角一扬胸有成竹的说:
“不过我是不会有事的,我太了解我的哥哥,他不可能对我下手的。”
“.”
朝空摇杏怅然若失地张了张嘴——
为什么她要和自己说这些呢?说的又不明不白。
“京子!快放天灯了!赶紧带我们进去啦!”
泷光尚子等人嬉皮笑脸地拉着江源京子,要她带着几人进到神社里面。
江源京子很热衷利用「天皇妹妹」的身份,不如说非常享受。
她买了一袋樱桃就去了神社门口,神社的神职人员一见是江源京子,哪怕里面的人已经爆满,也没有多少纠缠,便让她带着几人来到了神社内。
哪怕是在境内,也已经聚集了不少人,好位置虽然大部分都已经被霸占,但五十岚窃纸亲自领着她们来到游客不能进去的地方。
此时距离天灯放飞还有一段时间,泷光尚子铺开塑料垫子坐了下来,把在摊位上买的小吃通通摆上去。
因为之前话题过于怪异,朝空摇杏和江源京子之间依旧弥漫着沉重的氛围。
这时,把樱桃放进嘴里的江源京子突然说道:
“.摇杏,你知道雏偶的起源吗?”
◇
近三十平的社务所里,纺锤细线的缠绕声响彻不绝。
“紧张吗?”
眼前穿着十二单服饰,拿着红紫色伞面的少女问道。
“又不是第一次了。”
镜子里的江源慎,穿着一袭「天皇」的黑衣,全身上下只有鞋子露出些许白色。
经过立花姐的打扮后,他打扮的天皇宛如气质高贵的美男子,和青涩的少年比起妆容更显成熟、端庄特秀。
江源慎抬起手稳了稳帽子,上面装饰着长长的帽尾巴。
“有迷住你吗?”他坦荡着看向梓川深月的眼眸,没有丝毫羞怯。
梓川深月想了一下,随即嘴角噙笑说:
“一点点。”
“我还记得我刚回来看见你游街扮的「皇后」时,我就迷上了。”
“平日里没感觉。”
“我说的是气质。”
这时,有神职人员隔着白色帷帐轻声说:“活偶们都已经准备好了。”
江源慎和梓川深月对视一眼,两人都明白现在平和不会持续太久,肯定会在今晚结束。
“走吧。”
“嗯。”
走出社务所,就看见了五十岚窃纸站在一边,似乎正在等着他。
“江源,辛苦你了。”
“没事。”
“口嚼酒找到了,如果不介意的话,放飞天灯之前在殿上需要喝下去。”
“没有被喝掉?”
“没有,封口也没被拆开。”
“是这样的吗”
一听到江源慎的话,五十岚窃纸沉默了会儿,似乎想要看穿他真正的意思。
“不要强求,我知道对年轻人来说,那东西就是其他人的口水,喝下去只会感到恶心,我可以换成你爱喝的饮料。”
江源慎眼角一抽,原本安安稳稳地倒是没事,被他这么一说,心里的抗拒突然就增多了。
“会喝的。”
“那行,其他活偶都准备好了。”
跟着五十岚窃纸一起回到拜殿之前,路上,江源慎情不自禁地对着身后的梓川深月问道:
“你也喝那个吗?”
梓川深月的话听上去不禁有些埋怨:“不喝不行。”
“喜欢吗?”他问。
“我该喜欢?”
梓川深月的小脸上,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
“如果往里面滴圣女果的汁水呢?你会喝吗?”江源慎笑眯眯地问道。
梓川深月倏然吊起眉梢,经过精致妆容的小脸无比白皙,在宛如大和抚子的气质和少女闹别扭的紧密贴合下,显得莫名可爱。
她没有回答,不过江源慎也不知道究竟她作何反应才是正确答案。
拜殿前的神社院内人潮汹涌,人声鼎沸,就连照相机都架设了不少。
穿着黑色贵族服饰的江源慎一走出来,所有的喧嚣声,似乎都被刺目的闪光灯所淹没,
梓川深月打开紫红色的伞,站在他身后漫步跟着。
她也足够漂亮,作为给天皇撑伞的活偶,也一下子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力。
“是夜见皇后的女儿。”有人终于认了出来。
“可惜啊,我还以为她会和她母亲一样留下来当皇后的。”
“她不是走了吗?为什么又回来了?”
梓川深月缄默不闻,哪怕有大型镜头转向自己,也不加以遮掩。
她明白,今晚的主角不是自己。
乐师活偶们在神乐殿两侧排开,在正中有个小台子,上面摆放着一盏用境内神木制作的木盒。
里面装着的,是未来皇后人选的口嚼酒。
“不会真要喝吧?”
“.就像妈妈放在嘴里嚼个半天,然后吐进去给你吃,最离谱的是还要过上十天!”
“哈哈,你别这样啦!听的我都感觉太恶心了!”
“他每年都要喝欸。”
江源慎慢步走上前,在乐器的奏响下,台下的年轻人像看杂耍一样看着自己。
他明白,这些人大多都是岛外的旅客。
江源慎将手从袖摆中伸出,波澜不惊地解开系在容器周围的红色绳结。
突然,熟悉的嬉闹声掠过耳旁,宛如一阵惊起的涟漪,江源慎抬起视线。
在近处,江源京子和朝空摇杏等人,正各自带着笑容看着他。
江源慎的视线情不自禁地和江源京子交织,她的眼中闪烁着转瞬即逝的苍白光芒。
他故作没有和她对视过,双手捧着容器,嘴唇凑近。
口嚼酒酿造的很干净,有清酒的鲜美,和蜜果的甜味在口中扩散。
江源慎还从未喝过如此澄澈的口嚼酒,之前的口嚼酒上,甚至都会漂浮着一层白色微粒的悬浊液。
而现在的这个,却出乎意料的澄澈。
就在心中如此想着的时候,阖眼再睁开的瞬间,稀薄的晨雾中反射着加茂湖的波光,四周满是静谧。
闪光灯消失不见,漆黑的夜晚消失不见,难听的乐曲声消失不见,一切都仿佛是魔术师的一场闹剧。
迎面吹来的风,扬起自己的发丝,夹杂在其中的,还有焚烧野草的气味。
他茫然地看向四周,这里是在某座山的山顶,此时的自己,正是孤孤单单的一个人。
江源慎错愕地看向手心,却是极其小的手。
不仅如此,脚上穿的鞋子都是草鞋,身上还穿着极其破烂的纺织布衣。
——为什么,我会突然出现在这个地方?
——这里,又是哪里?
(本章完)
145.把我的心,掏出给你看(6)
樱花开了又散,前不久刚下的雨洗刷着泥泞兽道,白云高高涌起,枝叶着色。
“天亮了”
从喉咙中颤抖着强行发出的言语,宛如乘风而入的羽虫,留下极其不舒服的振翅感在耳朵里。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屏住呼吸,他发觉这声音并不是自己的。
随即,一个身形娇弱的女孩从体内走出,比起走出,更像是自己刚刚和她囚禁在了一起。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头发散乱,浑身穿着暗紫色纺织布的女孩。
江源慎的全身毛孔张开,渗出令人不适的汗液。
自己从未见过这个女孩。
就在江源慎打算伸出手拍女孩的肩膀时,却发现手直接穿过了她的身体。
突如其来的事态,让江源慎的脸色顿时转为惊恐。
再一晃眼的功夫,两人已经不在那久山的山顶,正处在山脚。
他抬起视线——
眼前赫然有一个烧炭窑,工人们在山坡上建起倾斜的滑坡,并固定上小木板,能让从山上砍下的木头滚下来。
“这里.”
江源慎环顾四周,这些人的穿着不太像现代,反而极具江户川时期的特色。
就连附近的房子,都是联排的一层木屋,根本看不见任何高层建筑。
炭窑内,砍伐的木头层层叠叠,健壮以及瘦弱的男性到处都是,草鞋踩在泥泞而黯黑的土地上,发出「吱吱吱」的声响。
“新潟的大人们不再以炭换粮了!”有人突然在湿地上大喊。
这句话顿时在场内炸开,不少男性的表情在那瞬间惊愕不已,像个白痴一样大张着嘴,随即跪倒在地大声哭嚎。
在满是男性的哀嚎声中,那女孩小跑进炭窑场内。
江源慎无法动弹,整个人仿佛被数个无形的钉子,死死地钉死在那女孩周围。
她踩着黑脏的土地,来到了一个瘦弱的男生面前。
“哥,这是我在山上找到的一些麦楂。”
女孩将一直揣在口袋里的手取出来,麦楂已然被她紧握到渗透了汁液,把那双手浸的满是绿意。
然而那男孩却苦着脸,伸出双手捧住她的小手说:
“纪香,我们完蛋了,四面八方都是大海,我们没有能力逃,新潟那边也不会派船过来了。”
“没、没事的,我们可以去山上挖菜。”被喊作纪香的女孩说道,“哥哥你也可以去海边捕鱼不是吗?”
“知鸟岛已经没救了,一座山哪里够大家吃,我也捕不到鱼,我对不起你和母亲。”
短短几句,就让江源慎恍然大悟,结合大家的穿着,他瞬间明白此时正处在知鸟岛的哪一个时间线。
江户时代的天明饥馑时期。
冻灾和火山喷发导致了大面积的粮食绝收,在「冰与火」的灾难中,相比起一个小岛,幕府更愿意支撑城市的运转。
知鸟岛的年贡丝毫不减轻松,在饥荒来临时,岛上的粮食与资源被瞬间掠夺,陷入绝境。
头顶的天空是晴的写意,被光切碎的白云,闪闪发亮的同时,随风流转。
但人的心情远不如天气,知鸟岛上的人尽是一片哀嚎。
江源慎看向众人的眼光中,露出同情的神色,不理解为什么会看见这样的景象。
就在这时,一双大手从眼角的余光内探进,突然紧紧地抱住纪香的腰肢,直接被抱起来、
“啊——!”
纪香脸色大变,扑腾着双腿,双手不断地拍打着那粗壮的手臂,让找了一整晚的麦楂零零散散的掉落在地上,被浑浊的土渐渐染上暗色。
那看上去极其年轻的男子紧绷着脸,竖起的眉毛下是充满决绝的目光,干裂的嘴不住地动着:
“花轮木津,你妹妹已经十二岁了吧,那应该可以了,反、反正都是死,死之前让我弄一下你妹妹吧,我一辈子都没碰过女人,就算我求求你。”
他这么说着,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抱住花轮纪香,一只手正快速地解开裤子,想要就地解决。
花轮木津的脸顿时变了形,咬牙切齿地扒拉住他的手臂,双眼黑的发亮。
“喂!给我放手!快放手!”
那男子土灰色的肤色上如今蒙上了一层红润的颜色,对于能在死前侵犯岛上最漂亮的女孩,绝对死而无憾。
江源慎从没见过这种当众对女孩施暴的景象,哪怕想伸手阻拦也触碰不到丝毫。
花轮木津突然张大了嘴,对着那男子的手臂狠狠咬下去。
“啊!!!”
那男子疼的急忙甩开花轮木津,他消瘦的身板立刻被力道打了出去。
“喂——!小心!”
突然,近处传来一声呐喊,花轮木津的背部狠狠地撞在圆木堆上。
圆木堆突然倾倒,在震耳欲聋声中,像是整个覆盖少年的身形一样,毫不留情地滑落。
硕大的圆木如同撞击轻薄的碎片般,将花轮木津的身形挤压开裂。
渐渐地,刺目的血液映入眼帘,花轮木津宛如一张被刀片割裂的沙发,露出了里面的填充物。
“放开我!哥!”
花轮纪香像猫一样,粗暴地抓着男子的脸。
那男子也愣住了,一下子没了力道,怀里的少女被挣脱开,自己慌不择路地跑开了。
好像红萝卜片,又好像从破裂的沙拉碗里流出来的红色酱汁,把桌面上染出一块红色的污渍。
在女孩的悸哭声中,江源慎从头到尾都像在看另一个世界发生的事情,只是呆呆地望着这幅光景。
◇
“宫司,我们不如把花轮家的纪香献给神,她爹死的早,母亲也重病活不了多久,哥哥昨天也死了,她一个女孩不好过,不如让她给我们知鸟岛造造福,把我们的愿望传递给上天。”
“为什么一定要是花轮家的?你们家的不行吗?”
“我们的孩子是亲生的可舍不得,更何况花轮家的孩子说不定不是亲生的,她的爹妈哪里有她那么漂亮?”
“对,再说了,神明一定更喜欢像纪香这样漂亮的孩子。”
“宫司,如果不选个「人柱」镇压住神的怒气,那饥荒一定还会延续下去,到时候所有的村民都会饿死。”
“那要怎么做?”
“我们的愿望全部寄托在她身上
然后把她的心,掏出给神明看。”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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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6.潮骚
岛民与知鸟神社宫司的对话,宛如过分庞大的雾霭,一股脑地充斥着江源慎的大脑。
他在这一刻瞬间意识到,知鸟岛的雏偶少女,从诞生开始就不是所谓高贵典雅的存在,也不是受岛民喜爱的神明。
相反,她与知鸟岛上的其他人比起来显得微不足道,之所以能成为雏偶,仅仅是因为那个人是没有反抗能力的弱者。
江源慎在既熟悉又陌生的土地上哀愁不已,如同不断舔舐着一枚糖果,等到外表的甜蜜尽数入喉后,却发现其中却是酸苦的药物。
他认为人永远是目的而非手段,为了更大的利益牺牲个人并不是道德的,更别说这种徒有信仰,毫无依据的东西。
接下去的一切宛如走马灯,一一在眼前浮现——
花轮纪香在神社内,一直神职人员所看管。
衣食不愁中,在一天晚上,她偷偷跑出神社,把衣服挂在那久山湖泊边的树枝上,伪装成自尽的样子,实际上趁着夜色跑回了家。
结果当晚就被抓了回来,第二天,花轮母亲也因饥饿去世。
毫无疑问,十多岁无依无靠的少女得不到任何帮助,她身心俱疲地待在神社内,结果等待她的却是悲哀的现实。
秋分之时,站在海边的是花轮纪香,她的手中空无一物,纯粹的年龄也走向了结束。
在知鸟岛岛民的见证下,穿着漂亮衣着的花轮纪香在明火中被宫司掐死,并用刀片刮开她的胸膛,取出血红的心脏。
仿佛和上天事先约定好的般,数道雨幕一齐宣泄在知鸟岛上。
大雨来势汹汹,江源慎觉得,这是他历经过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大雨,就连加茂湖都溢到了大地上。
不久之后,宛如春回大地,冰雪消融,知鸟岛风调雨顺,收获颇丰。
吃到甜头的知鸟岛岛民很快就挑选出了第二任雏偶少女,把她就像藏宝贝一样藏起来,等着下一次大灾的时候,再作为「人柱」向上天供奉。
从奈良来的巡察使好奇知鸟岛为何风调雨顺,恰时知鸟岛的领导者希望能减少岁贡。
然而这却让巡察使十分不满,认为当地人粗鲁野蛮,没有尽好职责,只想着偷懒。
这时第二任雏偶少女突然现身了,她和花轮纪香一般拥有娇丽的容颜,一下子就把巡察使迷地神魂颠倒。
巡察使为了讨好天皇,免除了知鸟岛一年岁贡,但是却把雏偶少女带离岛去献给天皇。
结果雏偶少女一上船离开,知鸟岛连带着周围顷刻间天崩地裂,海啸狂袭,生活在知鸟岛上的岛几千民瞬间死亡大半。
终于有岛民恍然大悟,对着幸存下来的岛民们开始呐喊——
“不行!雏偶少女是我们知鸟岛的皇后!我们应该要保护她才是!怎么能把她拱手相让?!”
一种和先前全然不同的羞耻感袭击而来,让江源慎脚下的阵地也在不断缩减。
哪怕知道说这句话的人可能根本就没有恶意,也正是如此,听上去反而更让自己感到恶心。
雏偶少女的身体就是她自己的,又不是什么公共物品,并不需要什么「我们知鸟岛」的所谓保护。
比起这种莫名其妙毫无逻辑性的体贴,不如去想想怎么才能填饱肚子的真正问题。
知鸟岛的大海一片寂静,伴随着沉重的呼吸声,心如死灰般的感觉向江源慎袭来。
紧接着数年知鸟岛连带着周围,持续了断断续续的地震,期间雏偶少女只要一出岛,知鸟岛便会陷入巨大的灾难。
渐渐的,社会逐渐开明,在当代学识的影响下,知鸟岛的老一辈为了不让懦弱、腐朽成为知鸟岛的代名词,便将「人柱雏偶少女」的事迹抹杀在各种书籍里,同时缄口不闻。
从此以后,雏偶少女成为了彻彻底底的,能为岛民带来幸福的神明,成为受人敬仰的存在。
下一秒,江源慎就为自己的念头感到羞耻,这种沉重的负罪感更加深入地刺入了自己的胸膛。
脸颊情不自禁地被泪水淹没,被压制了数个小时的担忧、惊惧、怒火,在这一刻仿佛决堤的洪水,倾泻千里。
无人能替代,无人该平白无故地接受这样的命运。
无论是谁消失,无论她的亲人是否在世,也不是别人能随意决定她命运的理由。
再一晃眼,站在沙滩上,在潮骚声浪中,花轮纪香再次出现在江源慎的眼前。
她的四肢不再是骨瘦嶙峋的模样,反而有了正常少女该有的精致与饱满。
花季少女就像是刚从水里出来的一样,站在沙滩上,水渍从衣角滴落。
江源慎的心中全然没有给她换身衣服的宽容,甚至连一点慈悲心都没有。
无穷无尽的羞耻感如同无形的海啸,将他吞噬,不容许自己有其他感情。
“哥,我不想死,为什么说我有罪?如果我真的很努力的活下来,那也是我应得的,你怎么能联合其他人来怪我?甚至要杀我?”
或许是被她突然开口吓到,低沉的嗓音清晰地回荡在只有两人的海滩,江源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内心的超负荷思考让江源慎整个人都快要炸了,承认自己要对她动手这件事感到太过丢人。
自己想了太多东西,可就是想了太多让自己无法动弹。
江源慎想回到真正的世界,可他却又找不到不对花轮纪香下手便回去的办法。
如果真的要做,那自己和那些岛民又有什么区别?
如今的自己,已经连一克重的思考都不想去背负了。
“最初的灾难不是我造成的,是上天造成的,明明这时候大家应该互相帮助才是,可却让我来牺牲。”
花轮纪香暧昧地微微一笑,走过来拉着江源慎的手。
她那柔软的手心,冰冷地让人心里一凛。
“所以啊,我想好好地活下去,行吗?”在她的凝眸深处,晶晶亮亮地仿佛有漫天星子在飞舞。
知鸟岛上优美的风景让人昏昏欲睡,既然让人昏昏欲睡便代表着安稳,安稳也便是安心。
真相大白让江源慎感到舒畅,可是如今的事态究竟拜谁所赐,这一诡异的怒火也冲昏了头脑。
谁都在做错,岛民为了私欲做出了惨无人道的「人柱」,花轮纪香为了报复岛民,将「大地震」作为手段,间接着杀死了许多岛民。
明明大家都很过分,可是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本章完)
再请
被老板轰去出差了没时间码字。
明天回去码,尽力不墨迹写个大章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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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7.决裂
天是无底洞般的黑色,薄薄的影绰灰云下,透着月亮凄寒的光。
“你觉得从这个故事里,我们能吸取什么教训呢?”
她的话语宛如深夜的风,在耳边窃窃私语,朝空摇杏看见身边的江源京子,正在注视着天。
恰时,遮挡月亮的云流开,宛如高山春雪初融,月光化作山谷中的溪涧,一路倾泻而下。
朝空摇杏注视着她那张被月光笼罩的小脸,而在一旁,泷光尚子等人却在为章鱼烧要不要涂芥末而大开讨论。
“以前的人一点也不开明?”朝空摇杏如同珍藏体温般双手抱臂,“可是你怎么知道的呢?”
然而江源京子却不屑地嘴角一挑,直截了当地说道:
“你可真单纯,像个白痴一样。”
“那吸取什么教训?我也知道那些人做的并不对。”
朝空摇杏再一次意识到被她鄙视,可从自己嘴里吐出来的话,显得更像个不服气的孩子,有些后悔说出了。
各处混杂着逗笑的嘈杂声不断钻进两人的耳朵,江源京子从容地说道:
“弱小的人必须要变得强大,太过弱小的人只会被人摆布,甚至连白天想吃什么都无法自己决定,同时也不要为经常为「大家」着想,当务之急是要让自己变好起来,总之自私就对了。”
江源京子说的话是朝空摇杏始料未及的,她顿时被噎得说出话来,嘴巴像觅食的鲤鱼一样,无意义地龛动着。
“为——”
“为什么我要说这个?”
“.”
即使朝空摇杏觉得她懂得真多,但心里仍然有些不痛快,胸中涌动着五味杂陈的感情。
明明就不是个好故事,亏她还能这么若无其事地说出来,她什么时候成为了这么棘手的孩子了?
江源京子瞥了她一眼,一字一顿地说:
“因为你很弱啊,你总会用到的。”
朝空摇杏的瞳孔缩成杏仁形,富有光泽的嘴唇不断吐纳着灼热的气息。
“你们发现了没,江源好像不动了?”泷光尚子把一勺鱼贝鸡米饭含进嘴里后,疑惑地望着台上的江源慎。
不仅是她,就连其他人都发觉到了这一点。
江源慎喝下口嚼酒后,就像个真正的雏偶般站在上面,他的五官本来就精致,现在一动不动,更加像工艺品。
◇
这一瞬间,突然全身冒气鸡皮疙瘩。
江源慎缓缓吐气,尽力地「睁开」眼睛。
再一张阖的功夫,自己已经从遥远的世界节点回来,台下的观众都有些错愕地盯着他。
身边乐师弹奏出的音乐仿佛自远方传来,当江源慎望向台下的「江源京子」时,似乎都能嗅到和她相同洗发精的香气,甜腻的温柔声音,以及苍白的肌肤。
但现在,她已经有了自己的名字——
花轮纪香。
江源慎啐了口唾沫,把口嚼酒放下时,众人才松了口气。
浓绀色的夜空与渐白的月光在视野中舒展开来,过去认为是理所当然的岛屿之夜,如今却让自己有些害怕。
就在这时——
梓川深月不知何时脱下了和服,在全场人都将目光投放在自己身上时,她在光影复杂的人群中,摸向了花轮纪香的存在。
江源慎面无血色,心中涌现出不安与焦躁,但依旧如同雏偶般安静。
了解雏偶少女后明明愤怒不已,潜藏在内心深处的另一个自己,在猛烈地渴望不要对花轮纪香下手,这种感情甚至在左右摇摆。
怒骂、无视、甚至想暴力相向。
这些年她竟然给自己幸福光景,这让自己非常不甘心,却又感到感激。
江源慎的呼吸在微微颤抖,期望梓川深月的动作能快点,否则自己会受不了的。
如果梓川深月和江源京子的假说正确,那自己也能回到正确的世界,那里并没有雏偶少女离开就会产生的大地震。
——那我和大家,也一定能重获新生。
换言之,那便是接受花轮纪香「人柱」的过去,以花轮纪香为节点的世界,全部泯灭。
渐渐地,梓川深月逐渐摸近,心脏跳动的声音吵杂不已。
每看见她离花轮纪香近一点,激烈的呼吸都要让江源慎的喉咙紧绷到快要破裂。
“哥——!”
突然,花轮纪香在台下一阵呼喊。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和她对上了视线,可当他马上别开脸的时候,花轮纪香露出了极为惊讶的表情。
梓川深月把手伸进腰包里,拿出某件闪烁着黑色光芒的东西,江源慎注意到后,全身都变得冰冷了。
黝黑的枪口对准了花轮纪香。
梓川深月的额头冒出大颗汗珠,呼吸都停住了片刻。
她从未做过如此过分的事情。
答应江源慎的时候,自己其实并没有多么强大,所以只能装作强大。
她紧紧闭上眼睛,单手握住手枪的手指颤动不已,那副模样,和答应下来时的坚毅完全相反。
——pong!
梓川深月扣下扳机,沉重的枪声在那久山上造成回声。
然而解下的景象,却让江源慎目瞪口呆,通过喉咙的空气,像烧开的水般灼热。
花轮纪香愕然地转过头,看着离她还有五厘米的子弹,合金弹壳在月光下闪烁着诡异的光芒。
“就算我给你看了,你还是想杀我.”
花轮纪香喃喃说着,小手抬起,双指捏住悬空的子弹。
她就像摘取一朵花儿般,肌肤轻松地和子弹贴合。
江源慎仿佛陷入内心的天人交战,他注意到时间,竟然被全部暂停了。
“你真的太过分了,竟然背叛我,我尽可能地黏着你,比起别人我更加重视你,你也享受有我在的喜悦,我也赋予了你和这些人光辉灿烂的未来.明明我做了这些,你应该心存感激才是”
花轮纪香的喉咙发出风吹破笛的声音,她还是不能相信,更是不愿相信江源慎还是做出如此的选择。
江源慎的全身冒出冷汗,咬着牙说望着她说:
“花轮,一直这样下去,不觉得太悲哀了吗?”
花轮纪香的肩膀抖动了一下,小手紧紧地握住子弹,径直走到距离江源慎最近的位置。
她抬起头,和眼前不到五米的江源慎对视着:
“我被岛民搞得一塌糊涂的人生已经回不来了,我原本以为你能理解我,现在我恨你一辈子。”
江源慎的太阳穴在隐隐抽痛,感觉浑身都沉甸甸的。
于是他摘下天皇的帽子,解开外面的十二单服,露出白色的衣襟。
“这种事情也无可奈何,世上就是有那么多自私自利的人,就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能自私和无私到何种程度。”
“可是你之前一直在无私不是吗?否则我也不会选中你。”
令人窒息的沉默降临了,没有一丝风声的那久山,宛如被时光老人抛弃。
“如果我一定要这么做,你要怎么办?”江源慎握紧了拳头说。
“.为什么每个人都蛮不讲理地要我牺牲?”
花轮纪香细眉低垂,眼中浮现出深沉的哀伤,可一转眼,就转变成烈火般的恨意。
“你让那个人用枪射我的时候,就已经离开我了。”
她把手里的子弹扔到台上,在万物缄默的空间里,唯独光线拥有着生命。
江源慎情不自禁地眯了眯眼睛,这个世界是他的,只要心神一动,时间的轮盘就会开始转动。
但眼前的花轮纪香也能使用能力,这让自己认定,这里的世界是依附在她的世界根基上的。
“我要,重新选一个雏偶。”
花轮纪香的声音忽然拔高,紧接着,时间开始流动。
“江源!”
梓川深月最先回过神来,当她注意到花轮纪香站在江源慎跟前的时候,就意识到事情不对劲了。
朝空摇杏等人也愣了神,她们根本没看见花轮纪香走过去,可现在,她却实实在在地和江源慎面对面。
花轮纪香突然抬起手指向梓川深月,大声喊道:
“大家!你们快看她!很过分吧?拿着枪出现在这种场合,怎么可以这样?”
瞬间,全部人的视线都汇聚在梓川深月的身上,无数道视线刺得她皮肤生疼。
无关于个人意志,梓川深月的小脸涨的通红,膝盖都无法停止的颤抖。
“你”朝空摇杏惊愕地望着她。
伴随着惊叫声,离得近的人像逃离瘟疫般地离开梓川深月附近。
很快,场内维持秩序的警察围了上来。
伊藤警官脸色紧绷的冲上前,立即擒住梓川深月的左手腕并上了手铐,另一个警察抢下那把手枪。
梓川深月呼吸愈发急促,因疼痛倒吸一口气,她求助似地望向台上的江源慎。
江源慎的灵魂都轻微震颤了会儿,当初她坚持要求不能做违法的事情,可现在自己却被拷上了银铐。
“不要碰她!”
江源慎厉声呵斥,明晃晃的偏袒行为让周围的人都傻了眼,就连伊藤大叔都呆住了。
“你在说什么蠢话!她手里拿着枪!那是玩具吗!”伊藤大叔高声回应。
江源慎没去看花轮纪香,直接不顾形象地从台上跳下来,快步走过来。
他二话不说伸出手,握住伊藤大叔的手臂,脸色低沉地说:
“伊藤叔放开,这事和你没关系。”
然而伊藤大叔却破口大骂:
“江源!我是警察什么叫和我没关系!你又不是小孩了!难道还不明白枪是什么吗!这枪的来由也要查个一清二楚!”
“伊藤叔,我不想动手,请先松手。”解释起来很麻烦,江源慎无心解释。
朝空摇杏慌慌张张地走上前,伸出手摁住江源慎的肩膀说:“.小.小慎,冷静下来.”
就连泷光尚子等人也将平日中的轻松收敛,脸色惊恐地上前劝解。
“江源,有事好好说啊,你这样很恐怖啊!”
“喂喂,是玩具枪吧?别闹啊!”
江源慎不理不睬,手直接摸索进伊藤大叔的口袋。
“钥匙拿出来。”
“喂!江源!”
“最后警告你一次!给我!”
“你小子——!”
伊藤大叔脸色铁青,当江源慎从口袋里取出一串钥匙的时候,更加大了声调,
“你知道在做什么吗!你正在违法!”
“我顾不了那么多了!有事之后再找我!”
如果有「之后」的话。
他对伊藤大叔向来敬重,可现在的情况已经不容许再解释太多。
江源慎尽可能地保持着手的平稳,解开了拷着梓川深月手腕的银拷。
梓川深月低垂着头,让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唯独江源慎能窥探见她的眼角渗泪。
高端器械摁下快门的声响愈发刺耳,然而此刻的江源慎却充耳不闻。
“你——!”
就当伊藤润一想大骂教育他的时候,江源慎的举动,更让人惊掉下巴。
只见他快速地抢过另一名警察手里的枪,快速转身,打开保险,枪口对准台花轮纪香。
在众人惊恐不已的眼中,在数不清的黑色镜头里。
江源慎二话不说,扣下了扳机。
(本章完)
148.坠落
从枪口射出子弹,在距离花轮纪香还有半米的距离时,再一次悬空停下,仿佛置身于没有终点的瀑布长河。
周围的人群再一次归于寂静,江源慎感觉体内有无数的纹路在互相吞噬环绕。
这里是他的世界。
在这一刻,心随神动,被封寂的时间长河突然再次流动。
子弹以其所能爆发出的最大力量,在顷刻间,没入还未反应过来的少女肩膀。
空气忽然变得相当凛冽,花轮纪香被子弹的冲击身体半侧往后倒,那一尘不染的单薄衣领处,出现了一个洞口。
血液宛如一条河流,从那洞口正中央晕染开来。
江源慎无法从那鲜红的洞口移开视线,仿佛有无数的阴暗情绪,正从少女的缝隙中流淌而出。
花轮纪香的没有疼痛地尖叫,只是单手捂住正冒着鲜血的洞口,脸色苍白地望着江源慎,
“江源!你疯了吗!”
伊藤润一脸色大变,对此震惊不已,甚至忘记了上前抢下枪。
不仅是他,周围的人都没想到江源慎竟然敢在这里开枪,而且对象还是自己的妹妹,无论让人怎么想都想不到。
然而就像再次证明他们心中的困惑一般,江源慎在众目睽睽之下,再次开枪。
而且连续开了两枪。
游客和岛民的惊呼声、惨叫声此起彼伏。
天空不知何时涌现了厚重的云层,夜晚掺杂着火药的气息,还有血的颜色。
江源慎明明没有运动,但是肺部却在渴求氧气而剧烈起伏,全身冒出大颗的汗珠。
眼前的花轮纪香已经瘫倒在血泊中,被渗染的水泥地,如同被倾洒上酸甜的番茄酱汁。
然而眼前的景象却在灼烧着江源慎的喉咙,大脑也变得乱糟糟的,连站都站不稳。
“京子——!”
朝空摇杏痛苦不已地跑上前跪倒在地,等她注意到花轮纪香的嘴内在冒血泡时,浑身都感觉变透明了。
“怎、怎么会这样.”她茫然地瘫坐在地上。
啪——!
江源慎被狠狠打了一巴掌,疼痛让他察觉到,伊藤大叔和其他人正怒目圆睁地盯着他。
“江源慎!你——!那是京子啊!”
“.不.不是,那个人不是京子。”望着倒地不起的花轮纪香,江源慎眼神恍惚地摇摇头说。
“你在说什么屁——!”
就在伊藤润一的手想要擒住江源慎的手臂时,却被他反手制服,脸色涨红地破口大骂:
“必须依赖别人的牺牲才能活下去!说到底我也不想选择!可真的要二选一的时候,我又有什么办法!如果可以选择全都要的话!你以为我不想吗!
还有你们!一群置身事外的人从头到尾都只会指手画脚!说到底什么知鸟岛的雏偶!生存环境如何本来就是大自然的心情!才不会因为你们做了什么信仰就会改变!
说到底人没有牺牲就什么都得不到!为了得到什么东西就需要付出同等的代价!凭什么只让一个人付出代价给你们造福——!只是因为你们心里想着反正下一个不会是自己!完蛋一个人有什么关系!”
梓川深月愣住了,他激烈的真情流露让她惊讶不已。
那是她不敢说出口的感情,在自己心中,对知鸟岛的感情并不深厚,也从没把知鸟岛当做故乡,甚至觉得知鸟岛上的人分外自私。
而这一切,毫无疑问不是知鸟岛的错,是她自己的错。
知鸟岛不存在让她灵魂变得「轻盈」的东西,只是因为从头到尾哪里也去不了,所以才留在这里而已。
在他的情绪感染下,梓川深月也忍不住掉了几滴眼泪。
正当梓川深月准备去察看花轮纪香的情况时,一股巨大的狂风席卷而来,宛如一把巨大的无形铲子。
所有人像海狂暴面上的帆船,全部被翻了个底朝天。
仅仅是一晃眼,梓川深月在飓风中睁开眼睛,不禁目瞪口呆。
是近在咫尺的星空,星辰宛如天空脉络的节点,在眼眸中散发着夺目的光。
梓川深月正在数千米的高空坠落,不仅仅是她,在星辰的照耀下,数不胜数的人都像玩具一样,在高空中挣扎着身形。
吐出的气息都凝结成冰,吸入肺部的空气无比冰冷,全身都被风随意地摆弄。
——怎么会这样?是花轮纪香做的?
梓川深月深深地吸入冰冷的空气,目之所及,有熟悉的,陌生人都在坠落。
而在其中发现了黑泽怜爱,还有抱住她的江源慎,
见到这一幕,梓川深月的心跳得更加激烈,但来不及多想,眼睛就下意识地闭上。
且不说掉进岛上,光是掉进水里,也必死无疑。
“江源.”
梓川深月深深吸入冰冷的空气,然后以自己的身躯所能发出的最大音量,想呼喊江源慎的名字。
然而却好像是低声的呢喃,一下子被狂风都席卷打散。
她的心都猛然颤动了下,努力地想要在空中稳定身形,然而却始终没有任何办法。
漆黑的海面愈来愈近,星辰越来越远,就当梓川深月屏住呼吸,准备在海面上归宿的时候。
“深月——!”
听到了江源慎的呼喊,梓川深月睁开眼睛,从眼角瞥见环绕着自己的,是一圈无声的透明屏障。
风被隔绝,她就像藏在泡沫里的鱼。
不仅如此,周围往下坠落的人,都被奇异的能力圈住,并且以能接受坠落到水面,以及平稳落地的速度下坠。
“深月——!”
声音从上方传来,她抬起头,看见江源慎像跳远一样,朝着她这里纵身一跃,直线坠落。
穿过云层,水的气味变得浓郁,
她伸出手,抓住江源慎温热的手掌,他像另一颗气泡般,完全融合进来。
“怎么回事?”梓川深月问。
“不是我,是纪香做的,她似乎想把全岛的人杀了,但这是我的世界,我不会允许的。”
江源慎的手紧紧搂住她的腰肢,脸色忽然变得阴沉,
“现在京子的身体已经死了,但是纪香还在。”
梓川深月注视着他:
“那她.”
“等等!要掉进去了!”江源慎忽然大喊。
下一瞬间,两人「噗通」一声,沉入漆黑无比的加茂湖。
(本章完)
149.我全都要
湖水宛如夜色般深邃,港口的灯光将有机物碎屑纷纷扬扬,如同置身于冬日雪夜。
江源慎在胸前给梓川深月打了个手势,表示「要拉她准备上去」。
终于,两人从湖水里爬了上来,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水泥地上。
然而还来不及休息半刻,岛上却已经乱作一团,超乎现实的体验让所有人都惊愕不已,都如同油锅上的蚂蚁,四处奔波,甚至挤在港口要离岛。
“我要去找纪香了,不管如何,我都”
江源慎起身准备离开,当看见梓川深月被水浸湿的衣服时,喉咙里的话语顿时被掐灭。
梓川深月正不断揉搓着湿漉漉的长发,眸光清冷,身姿笔挺,从单薄的布料下,隐约可见纯白的贴身物。
她本身就像一朵木莲花,经过水的湿润,就会盛放。
“其、其他人没问题吗?”
梓川深月只是觉得自己像个没有拧干的毛巾,哪怕江源慎没说,但出于女孩子对于视线的第六感,让她的小脸染上淡淡红晕。
江源慎浅吸了口气说:
“应该没有,就算有,我也尽全力了。”
“.嗯。”梓川深月只是低声应和,微微眯细了双眼。
“——江源!”
这时,突然听见高亢的呼声。
江源慎顺着视线望过去,朝空摇杏在很远的地方朝着他喊,接着就快跑过来。
仅仅是一个照面,她以如同哭肿眼睛,流着鼻涕的孩子脸孔,瞪着江源慎喊道:
“我总是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你也从来没和我说!难道我对你来说根本不重要吗!”
“——!”
江源慎的心神仿佛被这句话踢飞,过了好一会儿,轻声细语道:
“.摇杏,伱对我也很重要,但这事只有我能解决。”
凝望着眼前少年的脸颊,他如同冬季水渠中逐渐随波远去的枫叶,朝空摇杏咬了咬牙。
她走到江源慎跟前,抬起手捋着他湿润的刘海,接着又双手捧着他的脸颊,哭着说:
“但我还能见到小慎你吗?你会忘记我吗?你会嫌弃一直这么弱的我吗?
江源慎仿佛从梦中清醒,胸口在发烫,从心中涌起的心情令他激动不已。
他抬起手覆住朝空摇杏的手背,湖水的气味愈发浓郁,明明有千言万语,但最终只憋出一句话:
“一定会再见的。”
朝空摇杏温柔地抚摸着他的脸颊,那双持续涌出泪水的眼睛,仿佛是天上掉落的星辰。
“我为你祈祷。”她露出微笑。
这句话融入体内,江源慎松开了朝空摇杏的手,看向一直低头默不作声的梓川深月说:
“她似乎在神社里等我。”
“纪香?”梓川深月抬起头,微微抽动起僵硬的喉咙,“你怎么知道?”
江源慎看向山腰间零星般的路灯说:“我能感受到她的存在。”
梓川深月的视线不易察觉地瞄了眼朝空摇杏,轻咬着下唇说:“我和你一起去?”
“不,我一个人去就好。”江源慎摇摇头,突然间,身侧又传来一阵牢骚。
“把我抛下去找其他女人,你可真能啊。”
三人的视线全部聚焦在声音来处,只见黑泽怜爱正夸张地握紧自己的拳头。
哪怕视线于一身,她却丝毫不以为意,热切的视线紧盯着江源慎看。
“怜爱,你和她们待在一起。”江源慎说。
黑泽怜爱的眼角一抽,脸色变得阴沉,表情好像在犹豫,最后以提问的语气对他说:
“如果我现在让你从这里三选一,你会选哪个?”
梓川深月的身体倏然一怔,脸颊微微泛红,立即驳斥道:
“等等,黑泽同学你在说什么?现在是说这种话的时候?而且和我有什么关系?”
朝空摇杏也不是很理解这句话,只是抓住江源慎的手臂。
“怎么了?不敢说话?”黑泽怜爱略略勾起唇瓣,但是喉咙却因紧张而微微抽动,“还是说你根本就”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话,就被江源慎打断。
“我全都要。”
这话让黑泽怜爱睁大双眼,还以为自己听错了,顿时双手叉着细腰,吊起眉梢说:
“你、你说什么?”
江源慎一只手搂住朝空摇杏的腰肢,一只手突然握住梓川深月的手臂,目光坚定地望着黑泽怜爱说:
“听见了吗!我全都要!全都要!如果行的话!怜爱你也要!”
梓川深月工整秀丽的侧脸不经意地转向湖面,白色的内衬被她的手指抓出深深的褶皱,一言不发。
“小小慎?”
朝空摇杏绷紧了身体,男友明目张胆地说要其他两个少女,自己竟然被惊到说不出其他的话。
黑泽怜爱整个人一动不动,江源慎的表情不像是开玩笑。
她一瞬间露出想怒骂的表情,但却是一口气涨红了脸,,惊慌失措地跺脚说:
“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说什么!什么叫做全都要!”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摇杏我要,深月是我单方面有好感与她无关,如果她不愿意也没办法,你也是,我最先爱你,总之就是这样,没时间了。”
江源慎松开两手,转身就要往知鸟神社走去,颇有一种破碗破摔的气势。
三个女生留在原地大眼瞪小眼,呈现出异样的沉默,然而其中却隐约浮现出带有令人心惊胆战色彩的冲突感。
还是黑泽怜爱最先反应过来,追了上去。
“你最先来救我,我知道在你心中的地位,可你说的话是不是脑子有问题?!正常人会说这种话?!”
面对黑泽怜爱不留鄙夷的质问,江源慎仿佛为了整理自己的情绪,一鼓作气地挺直背:
“比起等下要做的,这种小事不足挂齿。”
“小、小事?你觉得这事能如你所愿?把我们当什么了?”
黑泽怜爱细致的睫毛上下颤动着,近似焦躁的情绪又像是「女友」的义务感,可明明就不是,但就是不爽。
江源慎停下脚步,回过头望着她,扯着嘴角挤出暧昧的笑容:
“如果能回到正确的世界,我一定会给你们三人幸福,我会带摇杏去过奢华的生活,带深月去世界各地旅行,怜爱你太过完美,我只能希望你到时候不要嫌弃我。”
他说完,就再次往前走。
(本章完)
150.过去与和解能带来是
“你是认真的?”
“是认真的,我只是觉得,没和你们在一起的话,我好像杀死了我一样。”
黑泽怜爱颇为惊讶,在她从各个渠道的了解中,他一向过分温柔,可今天也竟然会有许多激烈的言辞。
“或许我的善良和常识正被一点点扭曲,毫无疑问,三个人都要的我是个坏人,可与此同时,我也被摇杏的温柔所拯救,就连深月也未曾抛弃我,我很感谢她,至于怜爱你,我更想补偿伱。”
江源慎的回答轻描淡写,可是却斩钉截铁。
“什么叫补偿我?这是你的补偿方式?”
“我的确对你犯过错,可我的犯错不是临时起意,我清楚自己的行为是错误的,我是心知肚明的情况下去犯错,虽说我不后悔放你走,但那样的错误有过一次也足够了。”
“到底是什么让你敢说出这种话的?”
“满腔热情。”
江源慎的声音听上去颇为果断,让黑泽怜爱的小脸倏然一红,这句话太过羞耻,惹得她只能跟在江源慎的身后。
由于她今晚已经吃惊了太多次,导致脑子都有些转不过来。
在那之后,两人相对无言地一前一后往山上走,白茫茫的月亮朦朦胧胧地漂浮在天边。
“怜爱。”
“干嘛。”
“你将来能和我结婚吗?”
停顿了大概三秒钟。
黑泽怜爱微微歪着头,顺着脸的轮廓下垂的黑色长发富有光泽。
“你突然又在说什么疯话?”
“到了,谢谢你。”
江源慎突然停下,眼前,已经出现了知鸟神社的鸟居。
黑泽怜爱差点撞上他的背部,可能是因为紧张的缘故,嘴里干巴巴的。
“.又干嘛。”她下意识地用力抱住手臂,吊起眉梢瞪着他。
看着她犀利的一瞥,江源慎露出微笑说:
“有你陪在我身边,这段路我就觉得很安心,如果身边太过严肃,我的精神可能会出问题。”
他的声音扎实圆润,冷静沉着,对少女来说,光是听到就足以令人脸红心跳。
两人注视着彼此的脸,然后黑泽怜爱别开脸,小手揉搓着发梢,罕见地用仿佛包着糯米纸的低音说:
“.我又不是刻意陪你上来的。”
江源慎轻叹了口气说:“好了,你走吧。”
“什么意思?”
“你陪我上来就好。”
“我都到这里了,进去也无所谓吧?”黑泽怜爱以置身事外的口吻说道,脸上的轻笑爽朗地无懈可击。
江源慎愣了会儿,发现她从和服的衣襟里取出一个黝黑的物件。
是枪。
“我比你们射的还准。”黑泽怜爱自信满满地说。
她的身影比平常还要可靠几分,江源慎沉默了会儿,随即点点头说:
“行,如果我求你射我的时候一定要准,我不想再多受一分恐惧的折磨,甚至能快速到连自己连惨叫声都发不出来。”
“那倒是,你惨叫估计超难听。”黑泽怜爱毫不留情地说。
“我五音健全,音律无敌。”
黑泽怜爱嘴角一扬,径直朝着鸟居内走去。
“话说回来,我能稍许理解,每个人手中都有一个小小世界,不愿它遭受他人侵入,正因如此,寂寞总是不断加深,总是羡慕、渴求,陷入永恒的循环往复.嘛,我也能理解她们和你的世界互相交汇,然后你就.”
黑泽怜爱一边自说自话一边走,江源慎在她后面跟着。
等到自己走过鸟居,心里觉得她说的话像老头子,挺好笑的时候——
黑泽怜爱的身影在眼前瞬间消失不见,就连残留在耳郭内的声音都被风吹散,不留痕迹。
她的消失如同笔直的子弹,撕裂空气,刺进江源慎的体内。
他急忙四处张望,却发现四周满是静谧,唯独风吹叶的聒噪声连绵入耳。
“怜爱?”
没有回应,天上的景色美得令人屏息,神社内的黑暗似乎有什么在蠢蠢欲动。
“哥。”
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个戴着雏偶面具的少女。
“京子?”江源慎望着她,急忙问道,“怜爱呢?你有没有看见?她和我一起进来的。”
江源京子走过来说道:“这里是花轮纪香世界的境内,没经过同意,黑泽姐她不可能进来的。”
“这样.”
以这么说,黑泽怜爱踏入的是他世界的境内。
得知她没有事,心情宛如融化的霜冰淇淋滴落在地上,沉淀,如释重负。
“她在本殿等你。”江源京子的语气中潜藏不住的不安。
“那你怎么办?”
“我的身体已经被她抛弃了,过不了多久我也会走出神社消失。”
江源慎的视线一度落在她纤细的身形上,然后深吸一口气,细致的手指点着那张木制的面具。
“能摘下?”
“和那个人没什么区别。”
“给我看看嘛。”
“.”
江源京子似乎很伤脑筋地大大叹息,接着双手解开细绳,轻轻地拿下面具。
映入眼帘的,是平日中一直见到的脸庞,但感觉此时的江源京子仿佛来自遥远的世界,淹没在肉眼看不见的时间薄纱里。
她的脸上摆着「我也不知道该摆什么表情」的表情,或许觉得有些别扭,江源京子又戴了上去。
“我要离开了,那边见。”
“.好。”
江源京子往鸟居走去,江源慎的脸渐渐热了起来,转身说道:“京子。”
她停下脚步,望着他,面具下的小脸有些疑惑。
“你会恨我那时候没用吗?”江源慎说着,脸上浮现出自嘲的笑容。
江源京子沉默了会儿。
“其实那件事在我心中并不是很美好,它那对我而言更像是诅咒,我希望哥哥能忘记它并过的幸福,但也希望你记住这件事,不要将我忘记。”
“这是什么话”
“人不要自作多情会比较好。”
“真不坦率,明明只是小学生的知识储量还故作玄乎。”
“.”
在江源京子转身的瞬间,能隐隐约约听见少女发出「哼」的娇嗔声。
真切的感觉突如其来,如同一株并蒂莲般,对彼此都感受到了亲切。
和黑泽怜爱走进鸟居消失一样,江源京子走出了鸟居,身形也逐渐涣散消失,最终在视野中消失不见。
(本章完)
151.唯一能做的事
知鸟神社,唯独天空被加工得异常美丽,宛如一面明镜,星辰泛着点点白光。
江源慎走过沿着熟悉的参道,来到知鸟神社的最深处,本殿。
本殿内摇曳着微弱的烛光,和那日来时的场景,并未不同。
门是开着的,走进本殿内,他一眼就看见穿着雏偶衣着的花轮纪香,正盘坐在榻榻米上。
她的坐姿看上去就像在服丧,在本殿深处的淡淡烛光中,仿佛转瞬间就会消失。
江源慎一想到自己必须要清除掉她,心情就很是复杂,希望她不要反抗的好。
因为花轮纪香那无比鲜明的感情,已经被栩栩如生地封存在了心底,不知为何感觉甚是怀念,杀了她如同杀了自己。
对亏于此,江源慎的感官有所改变。
“我的这趟旅途好像只是为了寻死。”花轮纪香冷不丁地开口说道。
不知为何,她那落寞的身影和声音,却深深地打动了江源慎的心。
见花轮纪香稳稳坐着没有动手的打算,江源慎紧绷的身体逐渐放松下来。
但仔细想想,自己身为「天皇」,她身为「皇后」,恐怕到头来,谁也无法真正意义上的伤到谁。
江源慎坐在她的对面,微微低眉说道:“我感谢你在这些年为我做的一切。”
花轮纪香静静抬起手,嘴角浮现一抹自嘲似的笑痕,眼睛带着一抹淡淡的青色,她宛如是一副拥有透明感的美丽绘画。
“我从来没为了任何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自己,只有和你在一起的时候,我觉得我是安全的。”
江源慎沉默不语,感觉内心深处的情感也被她拉扯出来。
花轮纪香微微阖眼说:
“我的内心总是深受某些感情的折磨,我想杀死岛上的所有人,可我那偶尔的人性却常常复苏让我倍感不安,你出现了后,我有了适合自己的角色,也不停地往这个世界里投掷真心,但现在想想,沉浸在这个世界里的我真是恶心。”
江源慎从她脸上移开视线,悄然叹息道:
“纪香,你不能永远都这样下去的。”
烛光将两人的身影照映轻晃,面对江源慎的郑重模样,花轮纪香却愣住了。
“不喊我花轮了?”
江源慎顿了顿,望着她投来狐疑的目光,轻声说:“你也当了我五年的妹妹。”
花轮纪香微微眯起纤长睫毛底下的眼睛,看向从烛身上缓缓流淌下而下的蜡泪。
“我和你,究竟谁才更加幸福?”
窗外已是一片漆黑,夜晚的大海比天空还要黑暗,宛如一个能将全世界都吞入其中的黑洞。
江源慎稍微松开抿成一条线的薄唇,直白地说道:“对不起纪香,你没我幸福。”
“你说这种话?”
花轮纪香面无表情地直视着他,唯独这句话听起来有几分埋怨的味道。
江源慎漆黑的瞳孔在光亮中闪烁了下,呼出的热气溶解在夏夜的空气中:
“因为我不会出现不安,彻夜失眠,忧郁,也不会在求生和寻死之间来回徘徊,我的生活是令人愉悦的和平,并不是令人麻木的恍惚。”
她听见他说出这么残酷的话语,却在此时露出笑容。
“你果真不会讨女生欢心。”
“因为我无法对一个即将离去的人说谎。”江源慎说道,手心有着黏腻的汗水。
花轮纪香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问道:“你又想杀我一次?”
江源慎双手摁在膝盖上,用比平常还严肃的音调说:
“因为不能继续下去,难道要因此让一代一代的雏偶少女接受这样的宿命?当初你的世界弱者就没有生存的权利,你甚至也是因此丧生,难道你希望这种情况一直延续下去?”
花轮纪香依旧面无表情,冷淡地回应道:
“可知鸟岛也因此变得更好,你甚至亲身体会过,大家也因为你过得更好。”
江源慎深呼吸,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说:
“就算没有我,知鸟岛也能变好,不需要依靠任何人的牺牲,大家完全可以用常态化的措施共同应对。”
花轮纪香的眉毛正略微向中间靠拢,露出不满的表情说:
“常态化?那地震呢,就是因为有雏偶在,所以知鸟岛从未发生地震,如果雏偶消失了,大小地震也会接踵而来,到时候受到的灾难不是常态化能应对的。”
江源慎摇摇头,直接否认道:
“那这并不是任何人的错,是因为地势才会变成这样,大不了就不在知鸟岛上生活。”
“你这是什么意思?要让大家抛弃家乡去陌生的地方吗?”花轮纪香无法理解似地瞪着他。
“因为我们很难遵从自己的内心,在现实因素前,我们不得不做出选择,改变重要事物的顺利,这也是人类能进化的原因之一。”
江源慎望着逐渐拉长身形的烛火,冷静地说道,
“祈祷世界变成如何与我等无关,我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幸福安稳地生活下去。”
花轮纪香整个人被说的无言以复,室内的光亮顺着她的衣袖,勾勒出细致的线条。
万籁俱静的终末世界里,仅剩下窗外的蝉鸣。
见她没有回应,江源慎随即站起身,拿起烛台上的蜡烛。
蜡烛被端走的一瞬间,两人的身影在室内的墙壁上,激烈的动荡。
“我希望你能在一个没有伤痛,风轻日暖的地方得到安息,喜欢的小动物会聚在你身边,那里会有张很舒服的长躺椅,旁边还有一颗硕果满满的水果树,你未曾玩过的游乐园都建在触手可及的地方,怡然自得——”
他端着烛台,似乎在寻找某物般,小心翼翼地在本殿里走动着。
花轮纪香的心如同视线里的烛火般摇摆不定,可他的话语却如旬日海风般温柔,让自己空无一物的内心深处,突然间有异物在一点点沸腾。
“你在找什么?”
花轮纪香的声音都在颤抖,可是声色却依旧未曾有变。
江源慎停下脚步,烛火的蒸腾而上的热气似要包裹住脸颊,在暗橙的光影中,他喃喃开了口。
“纪香,告诉我,你的人形雏偶,到底在哪里?”
(本章完)
152.世界终焉之时
江源慎永远也忘不掉花轮纪香的表情。
虽然她的唇间透着丝丝笑意,但那微微启张的双眼中却满是伤痛,就像一只在暗夜中行走,不知去向的小生物。
“如果我不告诉你呢?”
“那我会一直找下去。”
花轮纪香脸上的笑容也是泫然欲泣,她耸了耸肩,什么都没有多做,只是看向了角落的佛龛。
“在那下面,有我的雏人形。”
江源慎点点头,转身朝着角落的佛龛走去。
空中飞舞的微小尘埃闪烁在烛光里,橙色的光影包裹着木制佛龛。
打开下方的隔阂,一个雏偶少女的模型安然无恙地留存在里面。
那些遥远过往的回忆在江源慎的脑海中鲜明的复苏了,他甚至觉得,这个雏人偶刚做成的情景就在眼前。
“京子不见了,那是我唯一的「壶」,唯一的载体,你现在烧了它,我就消失不见了。”
花轮纪香似乎没有一点气力,甚至没法挺直腰身,直接躺在榻榻米上发出安静的呼吸声。
江源慎侧目望着她,自己或许看清了她的本质,她只是被困在一个地方伫立不前的一个象征物。
自己怎么会不明白,外界还有一个静海深月能够成为载体,但是她放弃了。
端坐在佛龛下的雏偶已经几个世纪前的了,不过即便是数个世纪的变迁,它的容貌也没发生什么戏剧性的变化。
宛如时间在古老之物上,会刻意放慢流逝的脚步,如同蒙娜丽莎与圣切奇莉亚,以及巍峨的珠穆朗玛峰。
江源慎往花轮纪香踏出脚步,仿佛自己都陷入了被放缓的时间里。
他把烛火放在一边,坐在有些许污渍的榻榻米上。
当他轻轻地搂住了花轮纪香纤细的腰身时,她下意识地把脸凑在江源慎胸膛上。
“明明昨天才这么做过,可好怀念啊”她低声说道,嗅着江源慎的味道。
“嗯,很怀念。”
“你觉得这样真的好吗?因为我变成现在这样,真的好吗?”
“太好了,谢谢你愿意和我分享这些。”
“如果对你有意义,那就太好了。”
“以后头发乱了要自己梳理喔。”
“嗯”
“也不要总是往别人的被窝里蹿。”
“嗯”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五年来的回忆,宛如在时间的长河中逆流而上,一点一滴地追溯着人生。
当回忆翻到了如今这一页,才意识到了时间依旧在一分一秒地无情流逝。
江源慎和花轮纪香四目相对,蜡烛已然燃烧了大半。
花轮纪香的困惑眼眸中,反射着橘红色的光芒。
“不去做吗?”
“.谢谢你。”
江源慎松开怀中的少女,再次端起烛火走到雏偶身边。
他蹲下身,将火烛靠近雏偶。
两人再次互相注视。
当花轮纪香的脸上绽放天真的笑容,江源慎的心神忍不住一颤。
紧接着,宛如响起银杏叶被揉碎的声响,雏偶的袖口被点燃。
卷曲的火焰宛如一朵妖艳的花在雏偶上盛开,经过的一切,化为灰烬慢慢飘落,慢慢错开。
“.今天是我最后的日子了,我想拥抱你,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再喊我一声妹妹。”
肩头忽然一阵沉重,花轮纪香不知何时挪到江源慎的身后,双手搂住他的手臂,靠着他的肩头。
江源慎感觉自己的呼吸都要停止了,喉咙深处却说不出一句话来。
“离开是一件无比悲伤的事情,所以,我想死在自己最喜欢的地方。”
“我想了很久,我最喜欢的人是我的家人,可是他们已经不在了,在岛上和你共同度过的时间,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
花轮纪香童年时代那太过不幸和太过幸福的一幕幕,逐渐浮现在江源慎的脑海中。
——但那么多的回忆全部拉出来,真的有信心收拾干净吗?
江源慎握住她的小手,连低头的角度都是如此亲密的一致。
轻柔的鼻息,如同睡梦中的呼吸声般,掠过他的脖颈。
“纪香,你始终是我引以为傲的妹妹。”
“啊——”
花轮纪香突然发出难过的声音,让江源慎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握了个空。
火焰烧响物件的声响未曾停息,那是听上去有些像踩在雪花上的声音。
她已经没有手了。
“我看不见手”花轮纪香的声音里透着痛楚的叹息,“真的,人要消失的时候,以前的事情就全部想起来了这就是落叶归根吗”
火焰如同盘蛇,将整座雏偶像包裹其中,吐出的火舌愈来愈高,甚至顶上的佛龛都被波及。
烟如同海浪,缠绵着往四周飘动。
江源慎的脸部颤抖不已,依旧拼命忍住不让她听见自己的哽咽声。
自己想让花轮纪香平静地离开,但是身体却在不停颤抖。
“你今后能幸福吗?”
她的眼神中满是迷茫,望着正在燃烧的雏偶像,不停地眨巴着眼睛。
“一、一定会。”江源慎被她问的情绪直接崩溃,哭成泪人。
“太好了。”
江源慎的手轻轻揉着她还存在的小腹,心中一阵抽痛。
“纪香,你疼不疼?”
“不会.我看不见了.不、不要啊!我不要看不见啊——!声音声音也没了.!我我不想死啊!火!求求你!我不想死!我真的不想死!”
江源慎痛哭流涕,闭上眼睛,紧紧地抱住了浑身发抖的花轮纪香,她的每一次叹息,都能感受到灵魂随之消失。
“对不起纪香对不起——!”
仿佛看见了被当做人柱时的花轮纪香,江源慎好想竭尽全力,闯进那个可怕的祭典,去拯救孤单寂寞、无助的她。
死亡,很确实地以几乎令人焦急的速度逼近。
火焰宛如一把锐利的斧头,切断了灵魂与世界的联结。
“哥,不要.在下雨天感冒了.”
江源慎无法止住呜咽,眼泪滴在花轮纪香的脸颊上。
“.纪香,再见。”
眼前的雏偶像变成了一团灰烬,宛如一座大厦倾倒般坍塌。
她在时间中缓然流逝了。
但紧接着,不满足于此的火焰,逐渐染指本殿中的其他易燃物件。
顿时,巨大的火焰将整座本殿吞噬。
它却宛如一团绝对不会熄灭的灵魂,填满了江源慎的内心,使他感到一阵难以言喻的温暖。
直到火苗跳跃至自己的身上,尽情盛放。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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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3.终曲(1)
船身拨开海水传来沉重的震动声,临近双津港,结束下午捕鱼工作的渔船漂浮在海面上。
开进了双津港口,一对男女拎着大包小包从甲板上,走下了船。
“听说知鸟岛的皇后是个美女。”
“光我什么事。”
“我只是打心底希望哥哥能早日找到女朋友。”
“为什么你会对我女朋友的事情那么在意啊?”
“我朋友都在说你是不是因为我,所以才不谈恋爱。”
“.”
刚一走到港口上,有人便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
“慎!京子——!”
清水健大声呼喊着两人的名字,动作利索地大步跑过来,身上的衣服是某个工厂的工作服。
他一过来就把江源京子手里的包拿过来,笑着说道:
“好久不见啊,你们真是越长越离谱了。”
“是好看了不少吧?”江源京子笑道。
江源慎并没有阻拦,在自己的印象里,清水健始终是一个爽朗上进的朋友,虽然现在还在读高中,但已经在某个工厂里面打螺丝赚钱了。
“看来你有好好在岛上改造!”江源京子很是高兴地伸出捏着清水健的肱二头肌,笑着说道,“一个月能赚多少钱呀?”
清水健嘴角一扬:
“差不多十万。”
“哇,好厉害!”江源京子故作惊讶地瞪大眼睛。
清水健笑着摆摆手说:
“你可别奉承我了,我知道这些钱在你们待着的东京只能勉强开销,不过在知鸟岛上也已经足够了。”
江源京子忽然变了脸色,眼神悠扬地笑着说:“那确实挺低的。”
见清水健的眼角一抽,江源慎拍了拍他的侧腹说:“摇杏人呢?”
“说让我来接你,她留在你家煮饭。”清水健又伸出手拿过江源慎拉的行李箱说,“这个给我。”
江源慎没有推托,直接把行李箱把手给他。
江源京子用手肘戳清水健说:“什么叫做留在家里煮饭?她怎么可能会有钥匙?”
“不是吧?京子你还不知道?!”清水健的话满是惊愕。
“什么不知道?”江源京子眉头一皱。
清水健的视线瞄了一眼江源慎,见他只是松一口气,没有特别想要隐瞒,随即以揭穿秘密的兴奋表情说道:
“摇杏和这个家伙异地恋快一年了,你和他一起住的时候难道没发现?”
“什么?!”江源京子的声音大到周围的人都投来视线,她伸出手捏着江源慎,“为什么你都不肯和我说!”
她捏的是胳膊肘,并不是很痛,不如说一点痛意都没有。
“也没必要说吧。”
“什么叫做没必要说?我以为你真的对同性有想法,我甚至还想把我朋友推荐给你!”
清水健在旁讥笑道:“真做了就是帮你哥出轨。”
“行了,走。”
江源慎径直往外头走去,尖锐的汽笛声响起,身后的汽船马上又起航了。
夏日的黄昏,太阳迟迟不肯下山,喧嚣的蝉鸣划破静谧的空气。
因为父母早逝,为了接受更好的教育保证今后资历,自己考入了东京数一数二的升学式高中。
朝空摇杏距离那所高中的成绩线差了很多,同时她想留在知鸟岛上照顾父母。
江源慎很想带上朝空摇杏一起去,但自己才刚在东京立足,生活费全靠给初中生当家教,光房租费就要八万円,还是一厅两房一卫的老旧款。
连自己和妹妹的生活都成问题,哪里又有钱来保证她的生活呢?
两人通常会在暑假和新年的时候见面,江源慎记得她最清楚的话就是——
「一开始我觉得东京很新奇,不过去了两次后就觉得就那样,不过我还是很怕新宿站」。
◇
朝空摇杏的手指捏住水管头,喷出的水形成了一道薄膜,飞沫在橘红色的天空中闪烁。
再过一小会儿,黄昏时分的长庚星就会爬上西边的天空,星辰和他都会到来。
“摇杏姐——!”
传来一道轻盈动听的少女声,朝空摇杏抬起头,发现江源京子正抛下两人,快步跑了过来。
朝空摇杏立马把水管头放在地上。
“京子。”
“你不要做这些事情啦,要不然他回来都没事情做了!”江源京子亲昵地抱住朝空摇杏,看着被打理的干净的庭院说。
朝空摇杏笑了笑,薄暮时分很是安稳,基本也听不见海浪声。
她看向门口,迎面走来了一个人,他的手搭在清水健的肩膀上,额前的刘海在清风中飞舞。
望着那熟悉的身影,朝空摇杏想起了被阳光所照亮的国中走廊,在一群不好好打理白衬衫的孩子中,有一个总是把衣服打理整洁的少年。
但他总是太过优秀,哪怕自己竭尽全力,都无法考入他上的岛外高中。
同时父亲之前出渔时遇到意外如今需要坐轮椅,母亲也要上班养家,自己根本无心离开。
虽然心里累得不得了,可是在门口看见江源慎时,朝空摇杏的心情还是高昂了起来。
自从新年过后,差不多已经有五个月没见过面了。
江源慎走到朝空摇杏跟前,在此同时露出满脸笑容。
“小慎,在东京过得还好吗?”
“嗯,而且我已经存了点钱,三个人没问题。”
“又说这个,我在这里的高中也挺好的,更何况不是每年都有见吗?”
“我不会马上失业的,别操心。”
“我不是说这个啦”朝空摇杏没忍住笑出声。
拎着大包小包的清水健走到玄关处说:“这些话你们两人能不能到床上调情,我想先吃饭。”
朝空摇杏一下子红了脸,下意识地瞄了眼江源京子,但她也只是一脸奸笑,惹得自己更脸红了。
——什么时候起她也变得会揶揄人了。
江源慎握住朝空摇杏的手说:“煮了什么?”
“.”感受着手指缠绵的温度,朝空摇杏小脸通红地说,“韭菜炒猪肝、洋葱番茄沙拉、可乐鸡翅,炸鱼块.”
“在门口报菜名不如直接进去开吃啊!”清水健大喊。
江源京子跑进房里,又在玄关处探出头说:“摇杏姐,尚子姐她们呢?”
“说还在路上。”
“不是吧?怎么还在路上?”
“听她们说摩托车坏了。”
“奇怪,我家离最近的大巴站点只要走十分钟啊,难道撤点了吗?”
“就是因为刚出门就错过了大巴,下一趟要一小时后,于是准备去骑摩托车,但是坏了。”
江源京子淬了口唾沫,随即望向三人笑着说:
“.要不,我们先开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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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5.终曲(完)
雏偶游行的清晨,江源慎喝足了咖啡牛奶,吃了涂抹薄薄美乃滋的吐司。
今日是风和日丽的好天气,静谧的空气中还带着夏日的韵味。
吃完早饭,江源慎就带着妹妹和朝空摇杏,找了一个坡道,那里种植着一颗银杏树,树下有颜色不一的猫咪,正慵懒地趴在一起。
三人站在树下,等待着雏偶队伍的游行经过。
从这里能看见加茂湖的一侧,排列着一颗颗还未开花的樱花树,视野穿过树丛,是波光粼粼的湖面。
知鸟岛上,野鸟的啼鸣,巴士的引擎声,远方汽船和电车的噪音,不约而同地落入耳中。
“京子,你知道雏偶少女的起源吗?”江源慎望着身边的江源京子说。
“没,我对这些完全不感兴趣。”
于是,江源慎头头是道的和她聊起了「雏偶传说」——
因为饥荒而陷入绝望岛民,被岛民寄予希望的雏偶少女花轮纪香其实是个人柱,虽然风调雨顺但实际上只是大自然的天气恰逢转好。
“还有一个版本,说是花轮纪香觉得岛民都是一群自私无比的人,于是诅咒接下去的雏偶凡是出岛就会引发大地震,结果死了不少的岛民。”
“真是一个悲伤的故事。”朝空摇杏叹了一口气。
“你觉得能从中吸取到什么教训?”江源慎问。
“教训?”江源京子沉思了一会儿,回答说,“我死了也不要让那些人他们好过。”
“.”
江源慎苦笑了下,回答道,
“人的时间在大自然面前十分短暂,光凭一个人的时间是观察不到大自然的变化的,同时不能强求别人做出牺牲,我个人觉得人类是最有诗意的种族,一旦遇到困难,奉献之花就会在人的心中悄然绽放,但这并不是强逼弱者上前牺牲的借口”
江源京子直接把头一歪,百般聊赖地咧着嘴,听着他口中的各种大道理。
恰时,传来数声竹条敲击地面的声响,清脆像六月的青色果桃。
江源慎等人的视线往声音的来源望去,在街道两侧,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夏日的风掠过海面,在知鸟岛上掀起各色的波浪,街道中心,姹紫嫣红的伞面如同一条缓缓流动的彩虹。
走在最前的,是气质高贵的天皇。
而在之后便是重头戏,是穿着十二单复杂搭配的皇后。
她的年龄并不大,有着小巧凛然的脸蛋和如同泉水般的双眸。
游行队伍走过的街道,有一颗高大的枫叶树,周围的柏油路面,被飘落的叶子染地一片金黄。
那一瞬间,江源慎的视线忽然被俘获,不知为何,他总觉得,只要自己一直望着她,她也一定能发现自己的存在。
没有丝毫的根据,可是却强烈地拥有这个想法。
彷如心有所想,这时昂首提胸的皇后眼眸一转,在灿金的光线中,与江源慎四目相接。
就在心与不知从何而起的记忆即将沸腾的瞬间,江源京子直接捏住了他的脸。
“喂喂喂,摇杏姐还在这里,你看看你的眼睛,都恨不得贴上去。”
“没事啦。”朝空摇杏在旁笑着说。
江源慎被捏得回过神来,当再次看向皇后时,却发现她的嘴角噙着一抹淡笑。
“她的母亲是知鸟岛的上一任皇后,这次是从鹿儿岛回来参加的。”朝空摇杏看着缓缓走远的皇后说道,“好像叫静海深月。”
江源京子搭着朝空摇杏的肩膀,摆着手说:“哎,摇杏姐你和他说这些做什么啦。”
“这个没事啦”
恰时,一道金色的东西闯入视野,把躺在一边的猫咪们吓得四处乱蹿。
仔细一看,是一条长势很美好的金毛犬,在它的脖子下方,还挂着「坚果」名字。
眼前有一位少女跟着小跑了过来,她白色的凉鞋踩踏在混凝土地面时,会发出好听的清脆声响。
“江源?”她脱口而出。
江源慎看向那位少女,她穿着一身轻便的黑色运动服,柔软的轮廓笼罩在光线里,二人目光交错。
黑泽怜爱,是自己在东京就读的高中同学。
“你怎么在这里?”江源慎有如惊弓之鸟。
黑泽怜爱的双腿伸地笔直,握紧牵着金毛犬的绳子说:“我家人在这里度假,你呢?”
江源慎呆若木鸡地望着她说:
“.如果不出意外,我应该是知鸟岛的岛民。”
这句话让黑泽怜爱顿时眉头一挑,视线往旁边看了看。
“她们是谁?”
“我妹和女友。”
“什么?”
黑泽怜爱突然提高音量,那嗓音逐渐融化在夏日的空气中。
“您好,我是江源的女友。”朝空摇杏主动笑着问好,“江源如果在东京有给您添麻烦,希望您能不要见怪。”
“是、是喔,当然总是添麻烦。”
不知该说什么好,黑泽怜爱模棱两可地附和。
就在此时,江源京子突然嘴角一挑,双手叉腰地说道:
“欸,我告诉你,我摇杏姐和哥哥是青梅竹马,天造地和,我一眼就看出来你喜欢我哥,但是我和你说,你来晚了。”
“等等京子,不要说这种话!”
江源慎脸色一变,这个东京小姐自尊心强的很,这么说一定会惹怒她的。
黑泽怜爱眉头微微一挑,突然压低声音看着江源慎说:
“我还从没听过你在知鸟岛有女友呢,对了,西岸那边新开了一家星巴克,有我最爱的星冰乐,走。”
她笑了笑,手指却狠狠地揉捏着狗绳的表面。
江源慎的额头已冒出一层薄薄的汗水,知道这下隐瞒不了。
“要不,我们现在去喝一下?”
江源京子戒慎惧恐地望着他:
“哥?”
“只是刚开了一家店我也很想去喝,天气也挺热的,星冰乐也好喝,再说了接下去也没什么事清大家就一起喝一杯,黑泽同学来这里度假我们作为本地人也要好好招待一下.”
江源慎滔滔不绝往下说,仿佛在向谁解释似的。
最后四人加一条狗,去往了星巴克的道路。
身后是一片湛蓝清透得仿佛要融化一般的天空,逶迤的云紧紧贴着碧蓝。
江源慎和三个少女走过平交道,脑海中浮现出皇后那令人怀念的脸庞。
雏偶游行结束后,她应该还在那里吧。
他想
海鸥们在知鸟岛上盘旋,最终飞向了大海的尽头。
——
(154入宫,可以进群van)
(本章完)
新书《少女降临无海之地》
挺过新冠的清源晓海,时隔四年,带着梦想回到「无海之地」的会津若松。
留在故乡的,不止是她们,还有素未谋面的妹妹。
“你可能觉得这样很酷,但到时候走投无路,你也会哭着用这笔钱。”
“我又希望你是无可比拟的美丽之物,正如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的莲花。”
“在我眼里,磐梯山下的猪苗代湖,比大海更美。”
◇
关于我与无海之地少女们的故事。
《我与知鸟岛的雏偶少女》新书《少女降临无海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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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书《我与神稚少女之恋》
小时候,枝源八云在岛上有两个青梅。
一个是住在一起,却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表妹,一个是岛上大医院里,被宣告无药可救的体弱大千金。
在某一天,成为神稚儿的大千金身体忽然痊愈,不久「神隐」,表妹因为意外只能坐一辈子的轮椅。
~~
时隔六年,重回岛屿的枝源八云知晓一個惊天秘密。
大千金是一个在巨大子宫里酣睡的孩子,表妹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大魔头。
~~
在夏日的终章,积雨云与聒噪的蝉鸣相伴,少年少女,逐渐沉溺在夏日的无尽热量中。
——
关于我与神稚少女们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