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门小闲臣》 第1章 寒门少爷 “少爷,快醒醒啊……” 仿佛做了好长一个梦,半梦半醒之间,曾浪听到了来自耳畔的呼唤。 紧随着,隐约听到啪啪啪之声,仿佛有人在轻轻拍打着自己的脸。 “少爷,你快醒醒……呜呜,都是我的错,没及时把少爷从水里救上来……” 曾浪听到女孩哭的声音,但此时他头痛欲裂,眼睛想睁也睁不开。 “小青,你先别伤心,据说人落水之后,把肚子里面的水挤出来,兴许还有救,你快试试……” 曾浪听到一个老人的声音,这时意识渐渐清醒,头没那么痛,只是觉得肚子涨得难受,仿佛装了一肚子水…… 自己落水了吗?怎么回事? 他还未来得及思考,就已经感觉到一双暖呼呼的手贴在自己肚皮,疯狂按压了起来… 好疼啊!曾浪觉得腹内翻江倒海,连昨夜吃的鸡蛋炒面都要吐出来! 噗……!一股酸水从口中涌冒而出。 曾浪惊坐而起,睁眼一看,面前有两个人瞪着他。 一个是十五六岁的少女,另一个是五十岁左右的老头,少女脸上有哭过的痕迹。 这两人装束很奇怪,像是电视剧里古代人的打扮:少女布裙荆钗,像个丫鬟;老头一身襦衫,头戴圆帽,像个学究。 曾浪察觉到自己坐在床上,再举目看看四周:老式的床榻,陈旧的桌椅,墙角摆着有用没用的陶罐,破旧的木制房门…… 看到这些,曾浪心里很惊讶,他明明记得昨晚带老板吃完鸡,打游戏打到凌晨四点,收完钱就睡觉了。 一觉醒来,怎么会突然在这里?他的铁架床呢?他的舍友呢?…… 曾浪脑子里有一千个疑问。 “少爷你醒啦?”少女惊喜地看着他,揩了揩脸上的泪痕。 曾浪下意识检查自己的身体,发现自己毫发无损,看样子,应该不是遇上坏人被掳到这里。 听到少女叫自己‘少爷’,他只是觉得莫名其妙,他明明只是个大学生,她为什么要叫他‘少爷’?难道……在拍古装戏? 轰隆! 就在这时,他的大脑里仿佛水闸大开,一股信息洪流涌入到他脑海里…… 好一会儿,他才将全部的信息吸收完。 穿越?还是魂穿到了一个寒门“傻子”身上? 这个“傻子”从九岁开始考科举,一直考到今年十九岁,考了十年,却连『县试』都没有过,所以才被村里很多人称为“傻子”。 面前这两个人,少女是他的丫鬟,叫小青;另外一个老头,是村里很有名望的孟老秀才,却不是他的家人。 他们两个出现在这里的原因——说起来真搞笑,这具躯体的前主人“曾浪兄”,过桥时居然掉河里啦…… 面前这两个人合力把他救了上来。 “小浪,你可算是醒啦?可把老夫吓坏了!那么大一座石拱桥,你怎么还会掉河里呢?走路都不看着些吗?”孟老秀才的语气里虽有责备之意,但更多的是关心。 曾浪怔了怔,这具躯体原主近视怕有一千度吧,你叫他看路? 难怪考试不及格,连考题都看错,你能指望他考好? 他有点欲哭无泪,好端端的,怎么就穿越了呢?而且还是来到这么穷的家庭? 他回想起昨晚打游戏打到凌晨4点,一躺到床上就昏睡过去了,这不会就是传说之中的猝死吧? 哎,早知道打游戏也会猝死,我就不做代练了呀!干嘛挣那个辛苦钱! 哎,算了…… 既然穿越了,就认命吧…… 他感慨着时,小青拿过来一件青布长袍,要给他穿上。 他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一直打着赤膊,下身还穿着棉质、厚实且已经湿漉漉的开裆裤,难怪感觉凉嗖嗖…… 孟老秀才叹了口气,看着他说道:“唉,你呀,也是够可怜的,有没有觉得哪里不适?要不要去请隔壁村的刘先生来看一下?” 曾浪忙摇头:“多谢秀才老爷关心,我没事呢,不用看了。” 说起这个孟老秀才,可不是电视剧里那种穷酸秀才,家里有钱的很,除了原配,还有一房年轻小妾呢。 这里是大明,秀才勉强算是半个士族阶层,比底层老百姓要活得滋润多了。 曾浪不想看郎中,除了身体确实未发觉有任何异样外,也还有一个原因:家里实在太穷,没有闲钱看郎中。 孟老秀才摸了一阵曾浪的脸和额头,捋着自己的胡须道:“根据老夫观察,应该没有什么大碍……既然如此,那老夫家中还有事,也就先告辞了。” “多谢秀才老爷救命之恩,小青,还不快送送秀才老爷?” 曾浪立刻代入自己穷少爷的角色,催促着自己的丫鬟小青。 趁小青送孟老秀才出门那一会儿,曾浪忙将下身湿漉漉的开裆裤换掉了。 换上整套干燥衣裳之后,感觉浑身舒坦多了。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一阵喧哗。 “我跟你们说,刚才那傻子掉河里的样子可滑稽了,哈哈哈哈,笑死我啦!” 曾浪听得出来,这是自己堂弟曾沙的声音,接着,还有几个村里少年的声音。 “曾沙哥,快带我们去看!” “你那个傻子哥哥,可是十里八乡扬名呢!” “我呸!我和他只是堂亲,以后别在我面前说这傻子是我哥!” 听到屋门外的喧哗,曾浪忙穿好衣裳出来查看。 这时孟老秀才也刚出门槛,还没离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包括自己堂弟曾沙在内的四个少年,一看到孟老秀才,忙收敛笑意,朝孟老秀才作揖行礼。 可当他们看到曾浪头发还是湿漉漉的样子时,一个个都忍不住捂嘴窃笑。 曾浪见这几个少年以自己的堂弟曾沙马首是瞻,而方才曾沙明明看到自己掉河里,却并没有出手相救,而是去叫人来看热闹,顿时脸就黑了,冷冷盯着曾沙道:“二弟,你刚才明明看到我掉河里,为什么不出手相救?” 曾沙是曾浪叔叔的儿子,也就是曾浪的堂弟,论排行应该叫他“老二”,曾浪觉得在孟老秀才面前言辞应该客气些,就勉为其难称他一声“二弟”。 否则,就冲这傻雕以前干的那些坏事儿,就应该打屎他…… “哎呀!大哥!这事可怪不得我,你过桥都能掉进河里去,哈哈!你也真是奇人也……”曾沙故作惊讶道。 “再说,不是有孟老爷和小青把你捞上来了嘛,哪里用得着我救啊?” 说着说着,曾沙笑得越发得意,仿佛看见曾浪越倒霉,他就越开心。 “小沙,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大兄掉进河里,你不相救也就罢了,还邀人来围观,真是岂有此理!”孟老秀才背着双手,一副老夫子的姿态,替曾浪教训着曾沙。 “孟老爷,不是我说他……您看看他,考了十年,连『县试』都没过,这在我们村里是绝无仅有啊!” “再说了,他读书不行也就算了,连家务活也干不了,现在倒好,居然连走路都能掉进河里,您说他还有什么用?简直是废物……” 曾沙低声咕哝,以一副关爱智障儿童的眼神,挑衅地看着作为兄长的曾浪。 孟老秀才一时也无言,曾沙话虽不客气,但说的倒是实情,禾田村虽然读书子弟不多,但是连科举考试第一关『县试』都要考十年以上的人,还真是只有曾浪一人,平时见这孩子读书挺用功的啊,怎么就会考不过呢? 听了曾沙的这番挑衅,曾浪当即冲了上去,拽着他的衣服前襟叱道:“你小子说谁是废物?” 曾沙吓了一跳,似根本没想到自己堂兄会突然变得如此悍勇,不过很快又呻然一笑:“我说错了,你不是废物,你是傻子和废物!又傻又废!我可告诉你啊曾浪!君子动口不动手,孟老爷还在这看着呢!” 狠狠一把推开了曾沙,差点把他推得跌倒,曾浪嘴角噙着微笑道:“你这个脑残,你想怎么‘动口’?” “今天孟老爷也在这里,就让孟老爷来作个见证,我来出题考曾浪,他要是答不上来,就得承认自己是傻子和废物!”曾沙鄙夷地看着曾浪道。 孟老秀才说道:“出题考人倒是可以,不过这傻子、废物是辱人的称呼,兄弟之间,理应和睦,不应该如此称呼……” 曾浪打断孟老秀才:“秀才老爷,让他出题!不过,光你出题考我没意思,要一人出一题才显公平。” “你出题,我若答上来,你就自己打自己一个耳光;我出题,你若答不上来,就由我亲自扇你一个耳光,让我这做哥哥的,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无礼的弟弟!” 曾沙满不在乎,嘿嘿一笑:“就凭你?我还不信你能出题难倒我!我先出题,谁要是答不上来,谁就是傻子,题目是一将功成万骨枯的上句是什么?” 第2章 小青 曾浪是孤儿,他穿越前从小无父无母,是跟着奶奶长大的,后来奶奶离世,他就靠自己勤工俭学念书,靠做游戏代练,才勉强维持生活。 没想到穿越后,曾浪发现自己还是没有爹,当他一听到曾沙说他没爹管教这句话时,顿时就火冒三丈,忍不住猛揍丫一顿…… 无论是穿越前还是穿越后,曾沙的这句话,对他都是极大的侮辱,不揍丫才怪呢! 直到把曾沙打得鼻青脸肿,在小青的拉扯下,曾浪才停了手。 十七岁的曾沙,像个孩子般嚎啕大哭,以前从来只有他欺负曾浪的份儿,哪曾想,今日曾浪就好像变了个人似的,打得他根本没有还手之力。 教训完曾沙,曾浪进了屋里喝茶,坐在竹椅休息片刻后,开始平静地思考以后该怎么过好自己的穿越生活。 现在是明弘治五年,今天是农历正月十六,下个月就考『县试』了。 这里是江西承宣布政使司吉安府吉水县桃源里禾田村。“桃源里”的名字,据说是因这一带山岭有桃树成片,故而有此名。 现在这里实行的是里甲制度,以110户为一里,推粮多、丁多的10户为里长,另外100户,每10户为一甲,每一甲同样推举粮多、丁多的1户为甲首。孟老秀才家,就是这里的其中1户甲首。 曾浪家粮不多、人丁也不多,自曾浪已故祖父曾德全创建祖业以来,到现在可谓是家道中落、一代不如一代,曾浪父亲曾晧昌与叔叔曾晧胜两兄弟分家,将曾家大屋一分二,一家住一半,现在曾晧昌去世了,家里就只剩下母亲柳氏、曾浪及丫鬟小青三人。 曾浪也根本不是什么少爷,只有小青会这么叫他。按照大明的律法,没有功名的老百姓养奴是犯法的,其实小青是曾浪祖父买回来的,祖父曾经也是秀才,是有功名的。 而且曾浪父亲也考过了『府试』,是个童生,只可惜三年前得肺痨去世了,没能考上秀才,抱憾终身。 到了曾浪这里,居然连『县试』都考不过,而且考了十二年都还考不过,村里有些人就以为他读书读傻了,实际上呢,他是读书读“瞎”了…… 想到此处,曾浪想起检验一下自己现在是否近视…… 按照曾浪的要求,小青拿着一本蓝皮线装的《论语》,站在三米开外,手指头指着某个字让他辨认。 曾浪睁眼一瞧,就看清楚是个“學”字。 又辨认了几个字,曾浪现在基本可以确定自己没有近视了,或者说最多是假近视,不超过一百来度的那种,并不影响视力。 所以,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了下来。 如果是高度近视的话,这时候又没有眼镜,给自己带来种种不便,就很不好玩喽。 倒没想到,鸠占鹊巢这具躯体后,竟然发生了如此多的变化,连近视都没有了,也不知道是福还是祸? “少爷,还指吗?”小青问道。 曾浪摆摆手:“不指了。” 小青便将书放回到他的书桌上,然后收拾他落水后换下的湿衣裳,拿到小河边去洗。 曾浪锁好家门后,也来到小河边。 小青在小河边洗衣裳时,用杏木棒槌捶打衣裳,棒槌与石头撞击,发出沉闷的砰砰声,突然水花溅到脸上,她抬袖揩了揩,抬头看见曾浪,便笑了一笑。 曾浪回之一笑,随后就看到了那座石拱桥,走到石拱桥上时,虽然石拱桥距离河面只有两米多高,但是看着那深深的碧绿的河水,他还是有种恐惧感。 看了一眼河里,貌似有二指宽的鱼儿游来游去…… “哞~” 夕阳西下,农户刘三赶着一头老牛过桥,曾浪忙下桥避让。 看那老牛一脚一脚行走在桥上,仿佛踏错一步就要掉进河里,曾浪回想起大家口中说的“那么宽一座桥”,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这桥也能算宽? 宽度也就大概80厘米—1米吧,说真的,一个现代人走在桥上,望着下面湍急的河水,很容易产生落水的幻觉,挺让人害怕的。 “曾家大小子,你在这干啥呢?咋不在屋里念书呢?”刘三与曾浪打招呼,脸上的讥笑却十分明显。 没办法,曾浪读书读“傻”了的事迹,在禾田村无疑就是久经不衰的热点新闻。 村民们早就习惯将这件事作为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谈论。 曾浪脸上隐隐不悦,但却没有表现出来,见刘三挑着一粪箕的牛粪,在肩上一晃一晃的,莫名觉得好笑,于是计上心来,冲着刘三背影大声喊—— “刘三叔!你牛粪掉啦!” 刘三急忙回身来找,找了半天也没找着,一脸着急:“在哪呢!在哪呢?” 曾浪捧腹大笑:“哈哈!逗你玩呢!” 瞧他稀罕得跟掉了一百块钱似的,恐怕换作任何一个现代人见了都要忍不住开怀大笑。 “曾家大小子,你变坏了哈。”刘三报之以贱兮兮的笑,转身继续荡着牛粪远去了。 望着刘三背影,曾浪眯眼冷笑,看来,这个村子确实有不少人真以为他读书读傻了啊。 不过,以后这些人就会知道,他们的认知是多么愚蠢…… 小青拿着衣裳从河边上来,“少爷,衣服洗好啦!” “嗯,很好。”曾浪微微颔首,要不是继承了原主的记忆,对于这个事事都要来请示自己的丫鬟,一定会感到极不适应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另一个记忆中,小青出身贱籍,来到曾家服侍曾浪已经七八年了。 明朝的贱籍是指不属士、农、工、商的“贱民”,他们的籍名世代相传,不得改变,他们不能读书科举,也不能做官为吏。 这种“贱民”主要有浙江惰民、陕西乐籍、北京乐户、广东疍户、江苏丐民等。 相传,在陕西,明成祖朱棣起兵推翻建文帝政权后,将坚决拥护建文帝的官员的妻女,罚入教坊司,充当官妓,贬为贱籍。 而根据明朝法律规定,贱籍只能内部通婚,贱民之女也多半从事娼伶、媒婆、卖珠等活计,在明代,从事这些职业是非常受人瞧不起的。 小青来到曾浪家一向勤劳踏实,每天一大早起来做早饭,中午割猪草或砍柴,下午浇菜或挖土、植菜,晚上收拾厨房锅灶,另外还要喂猪、洗衣服等等,由于曾浪家的田租给佃户种,自家靠收租过活,所以小青干的以上这些活儿,几乎是家里全部的活计了。 而母亲则多半时间是在做女红,刺绣、针织,具体说起来就是纳鞋垫、绣荷包、织团扇之类的,做成成品后,拿去集市卖钱,换些油盐酱醋回来,偶尔也会买些肉回来。 曾经曾浪亡父曾晧昌见小青很能干很刻苦,便好心教了她识字,这对于出身贱籍的女子来说,确实算是一件稀罕事儿。 “少爷,我看到那边有水芹,少爷能不能帮忙拿着衣裳,我过去摘。”小青打断曾浪的回忆说道。 于是,曾浪手里拿着衣裳和棒槌,小青去到了小河岸边摘水芹。 岸边的水芹绿油绿油的,很鲜嫩,跟芹菜长得差不多,很茂盛,在河边长成一大片。 不一会儿,小青就摘了一大把水芹,洗得干干净净的,根茎看着鲜嫩肥美。 “少爷,给我吧。”小青要去拿曾浪手里的衣服,而她手里还捧着一大把水芹呢。 见她的手在冷水浸泡下冻得通红通红的,曾浪也不由得起了怜悯之心…… 于是,他说了一句: “把水芹给我吧,衣服给你。” 小青一愣,抢过曾浪手中的衣服,嘴角浮起一抹笑意,转身疾步走了。 唯剩手里拿着一根杏木棒槌的曾浪,独自在黄昏中凌乱。 她,什么意思啊? 这表情…明显是羞涩啊。 难道她喜欢我? 哦,一定是这样! 曾浪自顾点了点头,相信了自己的猜测,然后提着棒槌朝“家”的方向走去。 还没到家门口,就听到有些不对劲,好像很多人七嘴八舌吵吵嚷嚷的,仿佛在吵架。 有一个嗓门特别大的泼妇骂道:“姓柳的!你儿子欺负我儿子,你看看!你看看!鼻子都被打得流血了!你必须给一个交代,现在就把你儿子交出来!” 一听到这个嗓门,曾浪就大概猜到发生什么事了,赶忙加快了脚步。 第3章 娘,是他先打的我! 曾浪手拿棒槌来到家门口,暮色沉沉下,隐约看见“婶婶”吴氏在对自己“母亲”柳氏指指点点,骂骂咧咧。 旁边还有不少其它人,“叔叔”、“祖母”、曾沙,还有邻居等等。 许多人站在曾家大屋门前,显得热闹。 这时候,村民之间虽然吵架频繁,但对于围观者来说,站在上帝视角看待他人的不幸和痛苦,并且以和稀泥的方式,对那些矛盾极深的两个人或两家人进行劝和,无疑是很爽很有成就感的,会觉得自己又做了一件功德无量的好事呢! 不过这会儿还没闹清楚吵吵啥呢,也就都还没开腔。 曾家大屋坐北朝南,中间是曾氏小祠堂,东边是曾晧昌、曾浪家,西边是曾晧胜、曾沙家,此时此刻吴氏就站在小祠堂门口叉着腰,俨然一副泼妇的模样。 对于这个吴氏,曾浪可没有一点好感,记忆中吴氏永远都是一副爱占便宜且得理不饶人的嘴脸。 而柳氏,虽然不算是他亲妈,但通过另外一个记忆也知道她是一位很好的母亲,曾经一直以来都极为善待自己这副躯体,就怕自己儿子饿着、冻着,从来只让自家儿子读书,绝不让他做家务和下地干活。 “…把你儿子交出来!我儿子不能白受这兔崽子欺负!”吴氏叉着腰大声囔囔。 听吴氏骂了一阵,围观者终于弄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原来是曾浪将曾沙揍了一顿,而且好像把曾沙打得不轻呢。 不过大家心里就有疑问了,这曾浪不是“傻子”嘛,平时傻傻的、呆呆的,见了长辈都不知道叫一声,没一点儿礼貌,还总是缩着脖子,一副懦弱的样子,今儿居然还把曾沙狠揍了一顿?说实话,大家心里都有点不太信。 待松火、油灯亮起来时,有人就让曾沙坐在竹椅上,举着豆灯往他脸上瞅,这一瞅,哎呦喂,还真是惨呐! 啧啧,这鼻子一吸一吸的,流血又流鼻涕,啧啧,这脸肿的呀,跟水蜜桃似的,啧啧,这…… “这下手有点狠呀……” “是啊,曾浪人也挺大了,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呢?亲兄弟啊,还下手这么重。” “这傻小子是根本就不知道轻重啊!” “……” 围观者你一句我一句,叽叽歪歪。 吴氏见大家都站在她这边,越发壮起胆,走到柳氏面前,以一副得理不饶人的姿态继续叫囔:“姓柳的!你儿子呢!你把你儿子藏哪去了?别以为你藏起来就躲得过去!今天我告诉你,今儿这事我跟他没完!” “少爷他……” 小青刚要张口说话,吴氏就大声打断她:“你一个贱婢,谁要听你说话!?你给我闭嘴!” 被吴氏一顿训斥,小青不敢再作声。 “你说呀!你把你儿子藏哪了!?”吴氏得寸进尺,用手指指着柳氏。 “泼妇!不准对我娘无礼!”曾浪这时刚好赶到,伸手便是啪的一巴掌,把吴氏的手打开了。 吴氏顿时眉毛倒竖,一脸凶相:“哎呦!你敢打我!?” 而这时柳氏见曾浪突然出现在身旁,眼里立刻溢出浓浓的关怀,“我儿终于回来啦,听小青说,你掉到河里去了?河水那么冷,是不是冻着啦?现在身体要不要紧?” “娘,我没事。” 柳氏忍了吴氏辱骂那么久,一直都不吭一声,而一见到他,并没有立刻责怪他揍了曾沙,而是先关心他的身体,当听了柳氏这番温柔的关怀后,曾浪心中一阵暖流淌过,在这一刻,他内心里真正把柳氏当作是自己的母亲。 曾浪面对着吴氏,也叉起腰:“我叫你一声婶婶,不代表我愿意一辈子叫你婶婶,你知不知道什么叫‘礼’啊?我娘是你长嫂,你当着她儿子的面指着她,你这泼妇就很无礼,你知道吗?” “你这小兔崽子,你说谁是泼妇!?” “谁指着我娘,谁就是泼妇!” “你…你……”吴氏气得一扭头,瞪着正在给曾沙擦脸的曾晧胜,“当家的!你这侄子尾巴要翘上天了,你就不管管?” 曾晧胜放下毛巾,叹口气:“行啦行啦,我说婆娘你就别闹了,这大家伙都看着,多尴尬啊……还有你,曾浪,你都十九岁了,也不是小孩子了,下次下手可不能这么重了,否则我这个做叔叔的也要生气,啊?”说完,面带严肃看着曾浪。 其实,曾沙虽然看上去鼻青脸肿,但受伤却并不重,擦掉脸上的血和污秽后,脸还是好端端的,用热水敷一敷,茶油抹一抹,也就没事了。 所以曾晧胜也就认为这是两个大孩子打架的结果,既然是打架,那自家孩子肯定也有责任啊,这事儿也就没必要大吵大闹,弄得邻里皆知。 “当家的!这小兔崽子把咱们儿子都打成这样了,你看看!你看看!鼻子都流血了!怎么能就这样算了?你咽得下这口气,我可咽不下!咱们就这一个宝贝儿子,还是读书的好苗子,是咱们曾家的希望,以后呀,跟他爷爷一样考、秀、才,可不像某些人,读书读成了傻子。”吴氏戳来指去,语气尖酸刻薄。 “这不没事嘛?”曾晧胜指了指儿子,然后扭头对柳氏说道:“大嫂,管好你儿子嘛,让他下次不要再和沙儿打架了,这么大了还打架,真是丢人呢。” 曾晧胜见围观的邻居越来越多,也不想把事闹大。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柳氏说道:“叔叔话虽如此说,可事情好像还没弄清楚吧?这是谁先打的谁呀?我儿的性格我是了解的,他为人温厚老实,从来都没有出手伤人过,你们的儿子平日里就喜欢欺负我儿,今日这副模样,说不定是他咎由自取呢?” 这一番话,听得曾浪暗暗竖起拇指,娘,好样的!您真是我亲娘诶! 在这时刻,曾浪毫无犹豫站了出来,指着曾沙道:“娘,是他先打的我!” “各位叔伯!各位姑婶!”曾浪朝围观的人拱拱手,开始真真假假地编说辞:“我以前虽然确实多次见到各位长辈没有行礼,但我其实那都是我的眼睛害的呀,我一直都有眼疾,一丈开外的东西,就都看不清楚。小子在这儿先给各位长辈赔个不是!”说着,弯腰行揖礼。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喧哗。 “有眼疾?年纪轻轻,你有什么眼疾啊?” “我听刘先生说起过,确实有这么一说,年轻人也会犯眼疾。” “老汉也听说过,这眼疾可害人呐,人还没老,就跟瞎了似的,看不清东西……” “……” 最后大家勉强原谅了曾浪以前跟他们见面却不叫人的无礼行为,“如果真是有眼疾,确实也怪不着你。” 母亲柳氏听到曾浪说有眼疾,蹙着眉,一脸惊忧:“我儿有眼疾怎么不和为娘说呢?为娘就是砸锅卖铁也会为你治好的!” “娘,您听我继续说嘛……” “今天我不小心落水里了,被小青和孟老爷救醒后,嘿,说也奇怪,我的眼疾就好啦!我让小青举着书本给我看字,隔着近丈远都能看清楚呢!这一点小青可以作证!” 小青说道:“是呀,夫人,少爷让我举着书本,我先给少爷指了一个‘學’字,然后指了一个‘聞’字,然后又……” 吴氏打断道:“谁要听你们讲怎么认字了!你刚才说是我儿子先打你的,你有什么证据?” 曾浪心里一笑,证据嘛,他还真没有,不过证人嘛,还是有滴…… 于是,张了张口说道:“小青就可以作证啊,是他先动的手,我这也是忍无可忍了,才反抗的。他还出言辱我,所以我就下手重了些。这一点,小青也可以作证。” “是不是啊?小青?”曾浪看着小青,见她有点懵,忙给她使眼色。 小青微愣,少爷明明是你先动的手啊,但她还是点了点头:“夫人,少爷说的句句是实话,确实是二少爷先动的手,二少爷确实还……还说了很伤人的话。” 听到小青喊曾沙为“二少爷”,曾浪心里啐了一口:我呸,还二少爷?这小子纯粹是个傻雕! 不过小青颇知礼数,而且不敢得罪曾家任何人,所以就忍气吞声称他“二少爷”,这一点他倒是能理解。 柳氏听到小青所言,蹙了蹙眉,“二少爷说了什么很伤人的话?” 小青摇摇头,不敢说。 曾浪干脆代她说出口:“这小子说我死了爹没人管教!” 此话一出口,就掀起轩然大波。 第4章 好,我认错! 围观的村民们听了曾浪的话,先是一愣,随后就是一阵嘀嘀咕咕的议论。 “什么,曾沙他居然敢说这种话?” “这话太伤人了……” “如果真是这样子,那他确实该打。” “……” 听着议论,最先表现出震惊的是柳氏。 只见她跨出两步,平时柔弱的模样全然没有了,气势突然变得有点吓人。 在大家惊奇的目光下,柳氏来到曾沙面前,突然伸出手…… 然后大家就听到啪啪两声—— 然后,曾沙的脸上就又多了两道掌痕。 曾浪打的还没消肿呢,这会儿又添了新伤。曾沙这心里头啊,已经几近崩溃,忍不住“哇”的一声大哭了起来。 “该打!”就连祖母曾王氏,也将拐杖一敲,狠狠说了一句。不孝孙子侮辱她逝去的长子,她怎能忍这一口气,恨不得亲自动手呢! 看着这一幕的曾浪,此时心里倒有些愧疚了。没想到,因为这一句话,母亲柳氏能有这么大反应,记忆中她可完全是良母型,脾气一直很温和的呀。 可见,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的逆鳞不可触犯,每个人心中都守着一道线儿,一旦被人越过这道线儿,那就是歇斯底里的爆发。 曾沙说他没爹管教,毫无疑问触犯到母亲心中的底线,这才让她忍不住打人。 而曾浪愧疚的原因是——他对“父亲”这一个词,其实没什么概念,因为穿越前他自小是孤儿,从来没见过自己父亲,更没得到过任何父爱,所以能够无所谓地将“死了爹”三个字说出口,其实如果是深深感受过父爱的人,是没办法这么平静地说出这仨字的。 “姓柳的,你敢打我儿子!老娘跟你拼了!”吴氏被柳氏突然的举动一下子吓懵了,醒过来之后,挥舞着双手朝柳氏乱抓。 距离两人最近的曾晧胜,忙拉住自家婆娘,才没让她揪扯住柳氏。 吴氏被曾晧胜拉着,两手兀自乱抓:“老娘跟你拼了!老娘跟你拼了!” 等她反应过来是被自己男人拦了下来时,一双手干脆朝曾晧胜身上乱抓:“当家的!你为什么拦着我!?你没看到咱们儿子被人打了吗?今天老娘就跟这姓柳的拼了!!” 曾晧胜眉头皱起,说道:“行啦!婆娘你就别闹了,乡里乡亲都看着,这事是沙儿不对,咱们忍了!” 吴氏哪里肯听,挣开曾晧胜,干脆撒起泼扮起可怜,坐在地上“哇”的一声也哭了:“咱娘俩命苦啊!跟着一个懦弱的男人,什么事都忍忍忍!儿子被人打了还要忍…我这命苦哇……” “姓曾的!”她突然眼睛睁圆,瞪着曾晧胜,尖声吼道:“你今天要是不为我娘俩做主!我现在就带着儿子回娘家去!你这一辈子都别想再见到我们!!” 吼完,又继续扮可怜:“老天爷啊……我娘俩可怜啊!这是什么世道啊!一个寡妇也敢欺负我娘俩,呜哇,我可怜啊……” 曾浪见了无语,这完全就是一哭二闹三回娘家的戏码啊! 这吴氏也真能装可怜,好像真的吃了什么亏似的,但其实在他记忆中,吴氏可没少占他家的便宜呢,祖父分家时,本来是分给他们家的一间牛棚和一间柴房,在三年前老爹的丧期,就被吴氏趁机给偷偷占用了,根本没打算再腾出来,摆明了就是要霸占。 还有,这个吴氏平时可没少蹭他家便宜,一根绳掉外边了,都能被她偷偷捡了藏起来。 旁人可能不清楚这些事,但他可是记得清清楚楚,只是这些事还没到大吵大闹算账的地步,也就懒得说而已。 吴氏在那扮可怜,谁知,居然真的有不少人觉得吴氏是真可怜,又重新站回了吴氏这边,小声嘀咕着“大人打孩子确实不对”之类的话。 曾浪纳了闷,看来,装可怜还真有用啊? 就在这时,围观村民一阵挤搡。 “吴老来了!吴老来了!” 曾浪听到这话时,抬头一看,村里的【老人】吴田居然来了。 此【老人】可非彼老人,按照现在的里甲制度,一里之地,除了里长、甲首外,还有非常有权威的【老人】,虽然不是什么官,但却可以对村里的民事争议进行裁定,算是官府钦定的村支部领导,非常有威望和地位,一里之地也就只有那么两三个【老人】。 一见到吴田,曾浪就心叫一声坏了,论辈分论关系,这吴田可是吴氏的同宗叔叔! 果然,吴氏一见到吴田,就干脆跪在吴田面前哭诉,状告柳氏和曾浪欺负她,出手打了她儿子。 “…族叔!您可得为我娘俩做主哇!”吴氏继续扮可怜,抽抽搭搭的啜泣。 吴田先是去检查了一下曾沙脸上的伤痕,看完之后脸上非常不悦,但作为一里之【老人】,他还是装出很耐心地过问了详细的过程。 末了,吴田捋一捋胡须,跟柳氏威吓道:“柳氏!你不肯规劝你儿学好,还反而出手伤人,在村里带了坏榜样!你是想吃官司吗?” 柳氏也不惧,反问道:“我吃什么官司?不就打了这小畜生两巴掌吗?我能吃什么官司?” “你说谁是小畜生!?”吴氏大叫。 吴田不管这一茬,继续开口道:“柳氏,你作为大人,居然出手打伤孩子,根据本县律法规定,是要打十大板子的!还要被罚钱!难道你不知道吗?” 柳氏震惊。 “别打我娘!这事我来承担好了!” 曾浪毫不犹豫站了出来,不管吴田说的是不是真的,这时候肯定不能让母亲来承担这件事。 吴田一看曾浪,不禁冷笑:“呦,你不是读书读坏了脑袋那个书呆子嘛,你能承担什么啊?你是有钱,还是能挨板子啊?” 这老东西,果然帮亲不帮理! 心里咒骂了一句,曾浪开口说道:“吴老,您是老人,想必是了解我朝律法的,虽说我娘打了曾沙两巴掌,但那也是事出有因,曾沙那小子说我‘没了爹没人管教’,他说这样的话,难道不该教训吗?” “混账!小沙儿纵然说错了话,也应该由他父母来管教,哪容你们出手伤人?这事情就算告到堂尊老爷那里,也是你们无理。看在你们两家好歹是亲戚的份上,这事儿本老能压下来,但是你们家必须赔礼道歉!”吴田倚老卖老地教训着曾浪,并且迅速做出裁定,要判罚曾浪家。 听了吴田的话,曾浪张了张口,欲言又止。这老家伙说不了几句就是“堂尊老爷”,就是“打板子”,一顶顶大帽子往别人头上扣,这是摆明了欺负良民不懂法啊!跟尼玛九十年代某些村官一个套路啊卧槽! 而这时吴氏也不哭不闹了,脸上一阵得意,“我族叔可是村里唯一的老人,族叔的话就是县太爷的话,你们难道还想违背族叔的意思吗?哼!谅你们也没这个胆子!姓柳的,还有你那傻儿子,还不快来乖乖磕头认错?” 尼玛,你个戏精真能演啊!演完一哭二闹三回娘家,就立马变成了雪姨!不过你却是个水桶腰老虎脸的雪姨! 曾浪腹诽着,同时心里也在思考对应之策,毕竟,胳臂拧不过大腿啊,这吴田是【老人】,地位比里长还高呢。 正所谓不怕官就怕管,知县管不到这穷山旮旯,但是【老人】管得到啊,如果真打起官司,知县肯定也是听【老人】的吧?哪有小老百姓说话的机会? 难道……真的要磕头认错?还要作出赔偿?这尼玛绝对不行的! 不符合他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格啊! “我们母子没有错,我们母子是不会认错的,打官司就打官司吧,我不怕!”这时柳氏不卑不亢说道。 “你可不要不识时务!”吴田见威吓不起作用,但也只会这一招了,于是继续威吓:“本老也是看你们孤儿寡母不容易,才作出这样的裁定。也不要你们磕什么头,只要认了错,认了罚,这件事自然就过去了,以后两家和睦,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也是值得表扬的!” “我不认错,我和我儿都没错。”柳氏咬牙,毅然道。 “你…你!你是公然不服本老的裁定吗!?”吴田露出怒容,气呼呼道。 这时曾浪站了出来,挡在母亲前面,跟吴田说道:“吴老,您别生气!我娘不认错,我来认好吧?这事不是因我打了曾沙两巴掌而起吗?哦对了,我娘又打了他两巴掌,加起来,也就是四巴掌!干脆这样好了,我也让他打我四巴掌,随便打!这就算我认错,这事能不能就这样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曾浪表面上认错,心里却在策划着一个天大的阴谋……哼哼,是时候让你们领教领教某些现代人的厉害了! 第5章 准备后事吧 听了曾浪的话,吴田看向了曾晧胜,毕竟他才是一家之主,曾浪说的这个法子成不成,全在于他。 曾晧胜低着头说道:“这事但凭吴老做主。” “当家的!我不同意!这事哪能就这样了结!?”吴氏大喊大叫。 曾晧胜瞪着吴氏说道:“行啦婆娘,依吴老做主就是,你休要多话!” “哼。”吴氏回瞪着他。 看着夫妻二人的争执,曾浪心里只是冷笑,演啊,接着演,一个唱白脸,一个唱黑脸,瞒得过旁人,还瞒得过他? 如果你曾晧胜真个明大义识大体,就应该再扇你儿子两个耳光、教育他怎么说话做人才对,装什么大度呢!吴老做主?不就是想让吴田向着你们家吗? 果然,吴田摸了摸胡须,跟大伙儿说道:“诸位乡亲也来作个见证,既然曾浪都已经认错了,也认罚了,那么,就按他说的办,让小沙儿打回他四个耳光,我这样裁定,诸位没有什么异议吧?” “没有没有,吴老裁定得很公平!” “吴老一向公平,老汉心服口服!” “……” 围观村民们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绝大多数人都认同这样的裁定。 这时柳氏说道:“诸位乡亲!我儿他到底有什么错?他都已经说了,以前对诸位的失礼,都是因为患有眼疾,你们不能如此针对他!” 可惜,没有人愿意听她的,毕竟一个寡妇的声音是微弱的,她的声音很快就被议论的声浪淹没了…… “什么都不用多说了!曾沙,我还你四个耳光就是!叔叔婶婶,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们!从此以后,我们两家井水不犯河水,老死不相往来!”曾浪握紧拳头,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 “井水不犯河水?那可是你说的!”吴氏瞅着曾浪,嘴角带着一抹得意的讥笑:“东西可是早就分清楚了,以后可不要胡搅蛮缠闹分东西,可别怪我没提前敲好锣!你可记清楚了?” 曾浪哪里听不出来,她是指那两间杂房:一间柴房和一间牛棚,分明是想借此霸占了去,不过他堂堂男儿,岂会跟她争这点儿蝇头小利?让给她就是了! 于是便答应了她,“东西都分清楚了,没什么好再争的。” 随后闭上了眼睛,做好认罚的姿势,一脸视死如归:“来吧,曾沙!我让你打四个耳光!” 全场沉默了,有些人现在挺替曾浪惋惜的,这“傻子”毕竟敢作敢为,勇于担当,倒也是个男子汉! 曾沙从竹椅上站了起来,走到曾浪面前:“曾浪,这可是你说的,让我打四个耳光,你可不许躲呀!” “我不躲,你打吧!” “不要!”柳氏叫道。 “不要啊少爷!” 可是,两人却被吴田拦了下来。 “嘿嘿。”曾沙此刻俨然忘记了自己脸上的伤痛,活动了一下筋骨,肿得跟猪头似的脸上露出笑容,眼睛都快被挤得看不见了。 啪! 曾沙抬手便是狠狠一巴掌,打在了曾浪左脸! 曾浪握紧拳头忍着,这一巴掌真特么疼啊!不过,很快你就会后悔的,曾沙! “嘿嘿……”见曾浪果真动也不动受了第一个耳光,曾沙脸都快笑开花了。傻子就是傻子,站着给他打,下一个耳光,他可是会使劲全力地打哦! 我再…啪! 狠狠一巴掌打过去…… 令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这一刻,全场没了声音! 这一刻,所有人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曾浪,居然倒在地上了! 居然一声不喊地倒在地上了! “怎么回事?” “晕过去了?” “真的被打晕了!” “快快!抬屋里去!!” 曾沙看着一大群人七手八脚地将曾浪抬进屋去,惊愕地看了看自己的手,才打两巴掌,就晕了?完了!出大事了!不会被我打死了吧? “啪!”一个耳光狠狠甩了过来,曾沙摸着自己疼得不行的脸颊,抬头便看到父亲狠狠的目光:“混账!谁让你那么用力的!你是猪脑袋吗!?” 刚才曾浪倒下的那一瞬间,曾晧胜简直要吓坏了! 那两巴掌,他确实看见曾沙打得很用力。但他没有及时阻止。 谁知道两巴掌下去,曾浪居然直接被打得晕倒了,可见曾沙这个蠢货使了多大的力气!真是气死他了!这人真要打坏了,这么多乡亲看着,他可脱不了干系! “他叔!快快快!快去请刘先生过来,救人要紧!救人要紧!” 曾晧胜听到有人叫他,忙撇下吴氏和曾沙,打着灯笼一路小跑,去请刘先生。 而此时曾浪家里,全都慌了手脚。 “快快快!看看还有气没?” “还有气!但气很微弱呀!” “快快!掐人中!” 曾浪一开始感觉自己被放到了床上,不过脸依然有些疼,曾沙这小子打得确实挺用力的,他也确确实实受了第二个耳光,然后才看准时机倒在地上…… 当听到有人说“看看还有气没”,他立即按照穿越前某日本同学教的“装死大法”,憋住了自己的呼吸,后面听到有人喊“掐人中”,紧接着就感受到一个大拇指使劲摁着自己鼻子以下嘴唇以上的位置……拿开,莫挨老子啊! 尼玛,疼!蠢货,真昏迷掐人中是没有用的,胸外按压和人工呼吸才行……算了当他什么都没说吧,闭着眼睛谁知道你是哪个大叔呀? “刘先生来啦!” 一个四十岁左右的村医提着药箱走进曾浪家,大家纷纷避让。 村医叫刘庸,也是村里唯一的郎中。 刘庸二话不说,先伸手来探曾浪的鼻息,探了一阵,感觉一开始还有微弱的呼吸,后面突然没有了…… 刘庸皱了皱眉,低头思考了片刻,而旁观者知道这是救人的紧要关头,也不敢出声打扰。 紧接着刘庸往曾浪头顶、肚子上扎了针,取出来看了看,却无声地摇了摇头。 良久,他才看了柳氏一眼,叹息道:“唉,还是准备后事吧……” 柳氏一听,直接倒了下去,差点晕了过去。 “夫人!夫人!”小青扶住,惊慌大叫。 而此时此刻,屋里陷入一阵惊慌的氛围。 “什么?这两巴掌就把人打死了?”吴田满脸惊愕,“这……这真出人命了?” “吴老,眼下,可怎么办才好?” “柳嫂,你可得撑住啊!” “唉,真是不幸啊!” “老汉觉得,还是先把曾沙那小子捆起来再说,毕竟这是人命官司,到时候别让这小子逃了,我们反而被连坐了。” “张老哥说得有理,走,我们先把那小畜生捆起来!” 第6章 我是碰瓷王 曾沙被捆成了粽子,然后被押到曾浪的床前跪了下来。 看着躺在床上的曾浪,此时的曾沙,已经被吓得瑟瑟发抖,心里已经完全崩溃。 他怎么也预料不到,事情会变成这个样子呀!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难道…还真就把曾浪给打死了? 想到此,曾沙浑身发寒,害怕极了,只觉得脑袋两边嗡嗡作响。 曾晧胜望着躺在床上一动不动的曾浪,一时间也被吓得六神无主,说不出一句话。 而屋内,唯有【老人】吴田保持着最后的理智,他拉住了刘庸,问道:“刘先生,真个没救了?” 刘庸摇头:“气都没有,救啥?准备后事吧……”边说边收拾药箱,准备走人。 听到这里,曾浪有点演不下去了,再演下去可能就要粗大事了! 你个庸医吧!瞎几把诊断就算了,直接来个“准备后事”,特么这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原本他还想多躺会儿,吓吓曾沙那傻子,没想到遇上个狗比庸医,把自己诊“死”了。那这碰瓷的戏码,还真不好再演下去了。 于是,曾浪学着电视剧里的场景,先将自己的手指头动了动,然后再将眼皮动了动。 “刘先生,你快看!我儿这是…?” 第一个发现动静的是柳氏,她急忙喊刘庸,正准备离去的刘庸,忙回身看。 而这时曾浪也慢慢睁开了眼睛。 曾浪慢慢坐了起来。 曾浪摸了摸自己的脑袋。 刘庸见到这一幕,摇了摇头:“完了!这是回光返照。” 回光返照你大爷!我去你骂了隔壁!曾浪在心里将刘庸大骂一顿。 曾浪开口说话了—— “我这是在哪?” “你们是谁啊?” 这么说,当然是装出被打懵的样子。 众人皆喜,看曾浪脸色恢复过来的模样,这哪里是回光返照?肯定不是回光返照啊!村里老人去世前的回光返照,他们又不是没见过! “孩子,你醒啦?”曾晧胜更是喜不自胜,简直都要激动得哭了,“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你是谁?” 曾浪看着曾晧胜,呆呆地说道。 装还是要继续装的…… 再说,这一个个关切的眼神…当所有人都将目光汇聚在自己身上时,那种感觉,真的挺好呀…… 听到曾浪这样问,所有人都怔住了。 他…不会真被打傻了吧? 连自己的亲叔叔都不认得? 刘庸更是直言不讳:“完了,真的傻了!” 你不说话你会死啊!曾浪内心里翻了个白眼,恨不得一脚将这庸医踢出门去。 “我儿可还认得我吗?”柳氏来到曾浪面前,语气温柔地问道,眼里充满了对儿子深情的关怀。 刚才刘先生说“准备后事”,真把她吓死了,如今见儿子没事,她才终于松了口气。 只要儿子好好的,那就没事…… 傻就傻点吧…… “娘!”曾浪开口喊了一声。 “诶!”柳氏眼里溢出眼泪,喜不自胜,扭头跟众人宣布:“我儿认得他娘呢!我儿认得他娘呢!” “小青。”曾浪叫了一声。 小青欢喜,脆声回应。 曾浪缓缓动着脑袋,目光逡巡地朝屋子里的一张张脸看过去—— “张叔!” “李婶!” “王伯!” “……” 一个个都高兴地点头答应。 曾晧胜等着曾浪叫他一声“叔”,谁知道人都差不多叫完了,曾浪才将目光看向了他。 曾晧胜满脸期待,以为曾浪会叫他一声叔…… 谁知道曾浪只是看了他一眼,就将目光投到了下一个人的脸上。 “哥。” 见曾浪看向自己,此时曾沙已经内牛满面,心里止不住狂喜——他没死!他没死!真是太好了! 谁知,曾浪只是看一眼曾沙,就又面向大家,问出了一个奇怪的问题:“你们这是在干嘛呢?” 众人只当他被打懵了,刚醒过来,记不起先前的事,于是把曾沙把他打晕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跟他说了。 “你打我?”曾浪看了曾沙一眼。 “哥,我没有。”曾沙瑟瑟发抖。 “侄儿,你放心,叔会教训他的!”曾晧胜赶紧拎起曾沙的耳朵,趁机把他带走了。 再呆下去,这么多人看着,要是算起账来,他肯定得吃亏啊!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为妙! 屋里人见曾浪没事,也都忙告辞而去。 这傻子打两巴掌就被打懵了,分明就是具瘟神,最好还是离他远点,免得跟着倒霉! 刘庸走了,吴田也走了,所有的邻居们也都赶紧走了。 吴田从曾浪家出来,还特意去了一趟曾晧胜家。 “族叔,您来啦?来,进屋坐!”吴氏想着献殷勤。 吴田哼的一声拂袖,冷冷地扫了吴氏、曾沙一眼,怪声怪气说道:“今天我是差点倒了你们两个的霉喔!这曾浪如果真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柳氏把事情闹到县里,我这张老脸,在堂尊大人面前,如何挂得住呀?” “族叔说哪里话?那曾浪不是没死吗?”吴氏说道。 吴田骤然喝道:“你还想要他死吗!?你知不知道你犯了多大的错误?人若真死了,你儿子就能保得住吗?你呀你!差点把我害惨了!” 说完,吴田就气呼呼走了。 显然,对这个吴氏极不满意。 曾晧胜见吴田训斥自己婆娘,吭也不敢吭一声,待吴田走后,才跟吴氏说道:“明天把那两间杂房腾出来,还给他们家。” “当家的!这可不行!你不想想你妈多跟我们家吃了三年,他们家出过粮食吗?说过要养一天吗?用他两间杂房怎么了?你想送给他们家?我不答应!”吴氏坐在竹椅上怄气。 曾晧胜耐着性子说道:“当初分家就分好了,娘分给我们家养,爹分给他们家养,这有什么好争的?” 吴氏哼的一声,骂道:“当初分家就分得不公平!他们家还多分了三分地呢!你就是个怂样!那两间杂房,我还就是不还了呢!他们家又不养牛,凭什么给他们家!?” 曾晧胜瞪了吴氏一眼,说道:“你就小点声吧……咱们儿子这次能平安无事,就算是平日烧香敬好了祖宗,咱儿子是读书的料,可不比他们家那个傻子,等沙儿考了秀才,你还怕以后挣不到那两间杂房?” 一听曾晧胜提及儿子,吴氏当即去将曾沙身上的绳解了:“儿子,你可记住了!今天绑你那些人,都是坏人!等你以后考了秀才,中了举人,狠狠收拾他们!” “娘,是爹找的绳!” “……” 第7章 母亲的付出 翌日清晨,曾浪在金鸡报晓声中醒来。 “昂昂昂~” 公鸡没完没了地叫。 “再叫今天拿你打牙祭!” 经曾浪这么一唬,公鸡不敢叫了,咯咯咯地走开了,似乎怨念颇重。 “少爷,吃早饭啦!” 没想到一大早起来就有饭吃,曾浪刷牙洗脸后,就往桌上坐了下来。 简单的白米粥,加上一碟萝卜干、一碟豆腐乳、一碟茴香豆,虽然粗茶淡饭,但毕竟早已饿极,所以曾浪毫不犹豫地抓起了碗。 柳氏端起碗,却又放下,叹口气,表情忧郁地道:“儿呀,为娘有件事对不住你。” 曾浪扒了几口粥,抬头看着母亲:“娘,别这么说,有啥事您直接说呗?” 柳氏蹙着眉说道:“下个月你就要考试了,听说都已经开始报名了,可为娘都……都还没有帮你找到【廪保】的人呢……” 无人【廪保】的话,就相当于没有资格参加考试,这对于望子成龙的寒门家庭来说,无疑是很大的打击。 默默笑了一下,曾浪跟母亲说道:“娘,这事您不要担心,就咱们村的孟老爷,已经答应给儿子【廪保】了!” “真的?”听了曾浪的话,柳氏先是感到惊喜,但随即又有所怀疑:“我儿不是骗我吧?那孟老爷几时答应你的?怎么都没有和我说呢?” “儿子骗您干啥……” 曾浪这一句话刚出口,屋子外面就传来一道喊声—— “曾少爷在家吗?” 听到外边的声音,柳氏忙出门来看,曾浪也端着碗跟着出来。 端着碗出来,当然是不雅观的,但曾浪只觉得饿,哪里顾得上雅观不雅观! 来人是孟老秀才家的下人老五,只见老五手里拿着帖文,先跟曾浪作揖,然后说道:“曾少爷,我家老爷让我给你送禀文来了,老爷说答应给你廪保的。” 看着老五手上的帖文,曾浪倒是波澜不惊,不过柳氏,却满脸诧异,倒没想道,儿子居然真的没有说谎,真的让孟秀才给他【廪保】了…… 这还是她的那个“傻儿子”吗? 这么能耐了? 以往每次找秀才【廪保】,都要花费一番功夫,或者花许多钱。毕竟,这世道,万事求人难。 “麻烦你了五叔,帖文交给我娘吧!”曾浪手里端着碗,不方便接帖文,便跟老五说道。 老五把帖文双手递给柳氏,柳氏接过后,说道:“你等一下。” 然后转身,抿嘴含笑地看了自家儿子一眼,就进屋去了。 再出来时,手里攥着半吊钱(350文),给到老五手里,说道:“替我多谢你家老爷了!” “诶!谢谢夫人!”老五躬着身双手接钱,随后离去。 曾浪心有肉疼地盯着母亲,张口问道:“给这么多?” 没想到,光是请秀才【廪保】,就花掉350文,一个寒门子弟科举应试,还真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呢。 在禾田村,其实读书子弟并不多,占的比例也就十之二三左右,其实大多数男子都是认命做一辈子农民的。 甚至很多农民家里迫切需要劳动力干活,一般不会让孩子一直读书,读一两年认识些字不容易上当受骗就够了。 像他这样一直在家读书的,还真没几个。说起来,真要感谢祖父考上了秀才,打拼出了一个殷实的家业,才撑得起他走读书入仕这条路。 换作更拮据的人家,恐怕就连这笔【廪保】的费用都会很舍不得吧?更何况还有其它杂七杂八的费用。 不过柳氏却完全是另外一番想法,她觉得能够给儿子解决【廪保】的问题,花这些钱是值得的。 柳氏殷殷期盼地望着曾浪说道:“儿,钱的事情你无需操心。这一回,你好好考,一定要出人头地!别让村里人再瞧不起咱娘俩!” “嗯!”迎着母亲的眼神,曾浪郑重地点了点头。 …… 吃完早饭后,柳氏嘱咐曾浪在家好生读书,而她则拿着一些首饰之类的,到集市上去了。 因为是正月,小青也不用下地干活,砍了些柴火回来时,却看见曾浪在一条小溪里抓鱼。 “少爷,水这么冷!你怎么能下水呢!” 小青被吓得脸色都变了,急忙放下柴火,过来想将曾浪从小溪里拉上来。 而曾浪却举起鱼篓给她看,脸上笑呵呵道:“你看,今晚有鱼吃了!” 鱼篓里,有不少二指宽的石斑鱼,还有大量的“石头弯”(注:一种藏匿在小溪、小河中石头附近的鱼,有须,白肚皮,个头较小),还有几只小龙虾,还有不少黑螃蟹。 小青眼睛一亮,这鱼篓里,虽然都是些小鱼,但是加起来也有半斤多了。 没想到自家少爷居然还会抓鱼。 以前她从来都不知道呢。 在这种不到一两米宽的小溪流,水流清澈见底,有没有小鱼,仔细看看水底便知;不过有些起泡的小石潭,被水花掩盖,看不见底。 曾浪抓鱼用的法子很简单——将小溪上游的水源截住,引到别的地方去,如此,小溪再没有水流下来,利用水桶、葫芦瓢将小潭的水清理掉后,赫然可见石头缝里到处都是小鱼,活蹦乱跳。 小青见这法子有趣,也撸起袖子,到小溪里和曾浪一起抓鱼。 “哇,好大一条石斑鱼!”从石洞里掏出一条大约三两重的石斑鱼,小青脸上笑开了花。俨然忘记她的本意是不让自家少爷下水,怕着了凉。 这一次抓鱼,大约抓了快三个小时,收获的成果拿回家去秤了秤,两斤多呢! 到了晚上,曾浪让小青煲了一大锅杂鱼汤,就连小青也跟着好好地享受了一回。 老姜去腥,葱丝儿增添香味,味道甘甜的鲜鱼汤,留给了一家三口美好的回忆。 将碗筷交给小青去收拾,柳氏从荷包里拿出几块碎银子,交到曾浪手上,说道:“儿,娘都帮你打听清楚了,今年的『县试』考试,在二月十二举行。早已经有人去县署报名了。明天你进喜叔要送菜进城,我跟他说好了,你就坐他的牛车进城报名吧!” “娘……” 心中一股暖流淌过,曾浪不知该说些什么,可怜天下父母心,处处为自家孩子考虑。 手里紧紧攥着碎银子,曾浪岂会不知这是母亲拿着首饰去当铺换来的,心道,唯有好好考试,一定要把『县试』过了,才能报答母亲的恩情。 第8章 县试报名 正月十八,是个宜出行的日子。 一大早,王进喜家的牛车特意赶到曾浪家门口,来接曾浪。 聆听了一会儿母亲的嘱咐后,曾浪跟母亲告别:“娘,你说的我都知道了,那我走啦!” 柳氏点了点头,但还是有些不太放心,便跟王进喜交待道:“进喜啊,你也知道,咱们这山旮旯里的人,在城里也没个亲戚啥的,没地方寄宿,到了县城住店也贵。如今天色尚早,到了县城,你帮我看着点他,别让他到处乱逛,城里是花花世界,别让他去那些不能去的地方……等到了晚上,还要麻烦你把我儿子带回来呢!” 说着,手里拿出四十文铜钱,给到王进喜手里,“这趟辛苦你了,这些就当是车费,你且收下吧。” 王进喜哪里肯受,一脸憨厚地回道:“您只管放心,我送完菜就去县署接他,这钱我可不能收,只是顺路的事情,要什么车费!” 曾浪走过来,故意说了一句:“进喜叔,你就拿着吧!你不收的话,婶婶要是知道,可就不好喽!” 说完上了牛车,牛车上都是菜,萝卜、芋头啥的,一箩一箩,留了一点儿位置,摆了一个小板凳,这便是曾浪的座位了。 曾浪大喇喇坐了下来,喊道:“进喜叔,走喽!” 刚才听曾浪说“婶婶要是知道”,王进喜脸一红,不知该说些什么,此刻听到曾浪喊一声“走喽”,于是忙乱中收下了四十文钱,然后来赶车。 “娘,我走啦!” “记得别乱逛!晚上回来!” 车轴嘎吱嘎吱转动,牛车开始动了。 曾浪回头,看见曾晧胜往自己家走去,只听他跟母亲喊道:“大嫂,牛舍和柴房我都收拾出来了!以前一直占着,不好意思啊!” 而经过曾晧胜家门口时,只见曾沙耷拉着脑袋,睡眼惺忪地在刷牙,曾浪大喊一声:“嘿!老二!你咋还没睡醒呢!” 曾沙睁眼一看,见是这具瘟神,吓得手一哆嗦,葫芦瓢和牙刷都掉到地上去了。 “哈哈哈哈!”大笑声中,牛车越走越远。 …… 蜿蜒的小路直通集市,集市就是小乡镇的街市,曾浪、王进喜两人在集市上吃了碗混沌后,牛车就继续赶路了,开始走上了官道。 此去吉水县城,路程计有七十馀里。 若不是有牛车,凭两条腿,恐怕走半天都走不到。 中午十一点的样子,到了吉水县城。 吉水县城果然热闹,车水马龙,人声鼎沸,街上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挤挤搡搡。 “包子,新鲜出炉的包子!” “大爷,别光在外面看呀,进来玩嘛……” 妓院、商铺、摊贩、走卒,构成吉水县城的一派热闹景象,果然是花花世界! 妓院的姑娘打扮得花枝招展,抹胸故意放低,露出一抹雪白的沟儿,声音无比甜糯,太诱人了~ 曾浪暗暗吞了吞口水,难怪母亲不让自己乱逛,这里的姑娘,是他消费不起的。 经过赌坊时,各种乱七八糟的叫喊声,如丧考妣,让曾浪差点吓了一跳。 啧啧,城里人就是会玩! “小曾,我去张财主家送菜,你快去县署报了名,到时候,我们就到那颗榕树下碰头,记得听你娘的话,别瞎逛!”王进喜指了指街上一颗两人合抱的大榕树,嘱咐道。 “诶!谢谢进喜叔!”曾浪从牛车上跳了下来,然后直奔县衙而去。 报名的地方在县衙的礼房,礼房对应是朝廷的礼部,当曾浪走进礼房时,果然还是看到排起了长长的报名队伍。 按时间算,『县试』提前一个月开放报名,『县试』在二月十二开考,也就是说,正月十二就可以开始报名。 今天都是正月十八了,开放报名都已经六天了,没想到还这么多人来报名。光是在礼房排队的,就有将近百号人。 礼房里排队报名的考生你推我挤、吵吵囔囔的,差点没打起来。 主持报名的礼房小吏时不时瞪眼训斥,可这些大大小小的考生就是安静不下来,叽叽喳喳,你推我挤,没完没了。 为什么说大大小小呢,因为有些考生年纪真的挺大的了,哦不,应该说是老。曾浪扫了一眼,年纪最大的一个,应该快接近60岁了吧。 “呦!那不是鸡靶村的‘傻子’吗?” “嘿!徐傻子!徐大憨!” “徐大憨!你个傻子又来考试啊!” “哈哈哈!考了二十多年还没过,啧啧,这傻子……” 听到喊声,曾浪朝前看,只见几个纨绔少年正叫叫囔囔的,嘲讽着一个四十岁左右的黑脸书生。 黑脸书生一脸憨厚老实,听到嘲笑,低下头去,无地自容。 曾浪目光同情地看那叫“徐大憨”的黑脸书生一眼,心中忽然释然,原来特么的几乎每个地方都会有极少数不合群的人,会被归为异类、傻子啊,就好像那些长得丑的、家里穷的经常受同学欺负一样,其实这世道压根儿从来没变过。 啧啧,人性如此。 前面忽然传来主持报名的礼房小吏不耐烦的声音:“都说过多少次了!五个考生联名互保!联名互保!【互保】懂不懂啊!?为什么每次还是有不懂的人,自己一个人来报名!?还有,没有【廪保】的也不用来了!每次都是如此!简直令人烦躁!” 小吏确实挺烦的,毕竟报名的人太多了,需要一个个查证身份,防止非民籍(注:大明户籍管理主要分为民、军、匠三大类,还有商籍、乐籍之类的,除了民籍外,其它户籍无资格参加科举考试)的考生混入其中,还需要查验【互保】、【廪保】的情况,甚至有些考生连【互保】保单都不会写,还要耐心指导。 小吏吼完,那叫“徐大憨”的黑脸书生立即低着头从队伍中走了出来。 那几个纨绔少年接着嘲讽:“徐傻子!怕是没人与你互保吧?” “谁愿意跟徐傻子互保啊?” “有没有人愿意跟徐傻子互保啊?” 曾浪听着这几个纨绔少年嘲讽徐大憨,心里虽然很讨厌这种行为,但毕竟事不关己,也就懒得吭声。 谁想到,前面忽然冒出一个熟悉的脑袋,那是自己村里的考生,名字叫王小六。 王小六长得尖嘴猴腮,十分猥琐,他忽然回头看到曾浪,就跟方才那几个纨绔少年说道:“咱们村的曾傻子!咱们村的曾傻子可以和徐傻子凑一对儿!” “哦,你们村是哪个村?曾傻子又是哪个傻子?” “桃源里!禾田村!他叫曾浪!考了十二年!在我们村也是有名的傻子!” “对对对!就让傻子们配对去,我们谁也不跟傻子一起互保!” “嘿嘿……”王小六朝曾浪猥琐地挤了挤眼睛,露出得意的笑容。 曾浪表面一笑,心里却暗暗记下了这一笔账。 王小六,回村路上,你给我等着! 第9章 联名互保 无论如何也不肯抬头的小家伙,当然是最小那个,小家伙鼻涕都快流出来了,也没时间擦,只顾滋溜滋溜吸食着面。 细长的面条在沸水中煮两三分钟,用竹捞具捞出后,于冷水中浸泡片刻,面条变得粗大肿胀,且富有弹性。 再辅以卤蛋、白醋、酱油、葱姜蒜等佐料,滚烫的开水一冲,一碗捞面就做好了,远远便能闻到香味。 见林家三小神童吃得这么香,曾浪也迫不及待想猛吃一顿。 但眼下,怎么忽悠这三个小吃货和自己一起【联名互保】,才是最为重要的事情。 曾浪想尽法子吸引三个小吃货的注意,甚至用了敲碗的方式,两个大的这才抬了头,而最小那个,显然是不吃完就不会抬头了。 见其中两个抬了头,曾浪抱了抱拳:“三位小神童,鄙人曾浪,幸会。” 两个大的也抱了抱拳:“林小龙(林小虎),幸会。” 两个大的虽只八九岁,礼仪却颇得体,与曾浪行了拱手礼后,也就不再继续吃了,停下筷子,安静的看着曾浪。 而最小那个,才不管曾浪呢,还在吃。 曾浪看了埋头猛吃的小家伙一眼,向他的两位哥哥问道:“既然你二人叫林小龙、林小虎,那么这位小兄弟,名字应该是叫林小豹、林小狮之类的喽?” “他不叫林小豹,也不叫林小狮,他叫林平安。”九岁左右的林小龙解释道。 “哦?两个哥哥叫龙、虎,弟弟却叫平安,有点意思……”曾浪失笑。 而这时小家伙也终于吃完了这一大碗面,连汤汁都捧碗喝干净了,拿出洁白的手帕抹了抹嘴,再擦了擦鼻,然后扔掉…… 小家伙明显是好吃又有洁癖,弄脏了的手帕不愿意再往身上藏,做完这一切,才抬起头,露出一张肥嘟嘟白嫩嫩的小脸,一双如星辰点缀的漆黑眸子贼亮贼亮的,小大人般不紧不慢地跟曾浪说道:“我小时候名叫林小鹏,爷爷盼我日后大鹏展翅、鹏程万里,故取此名,但因我自小体弱多病,所以爷爷给我改名叫平安,寄望我一世平安、无病无灾。” 我小时候?自小体弱多病? 曾浪真有点忍不住笑,拿起筷子问道:“敢问林小先生,您今年贵庚啊?” 林平安咂了咂嘴,明显是对刚才的捞面意犹未尽,说道:“我今年六岁了。” “……”刚往嘴里塞卤蛋的曾浪,差点没被噎死,一个六岁的小毛孩,就说自己“自小体弱多病”? 赶忙喝了半碗茶,曾浪才缓过来,忍住笑意,开门见山地问道:“三位小神童也是今日报名参加『县试』的吗?” 三人点头:“是的。” 曾浪吃了两口面,又问道:“不如……我们一起【联名互保】如何?” 林小龙、林小虎都看着林平安,显然是唯这个小家伙马首是瞻。 林平安看了曾浪两眼,用稚嫩的声音却偏偏又是老道的语气说道:“可我观兄台实不像好人,我兄弟三人为何要与你【联名互保】?” 噗…!真想一口汤汁喷死你! 连我不像好人都看出来了,果然是小神童,眼光就是不一般! 曾浪白了小家伙一眼,真想在他肉嘟嘟的脸上捏两把,一本正经地说道:“小兄弟,你这就叫以貌取人了。想必你知道包拯吧?包黑炭,长得也不像好人吧?你应该也知道温庭钧吧?其貌奇丑,但写的词,那叫一个好啊,『小山重叠金明灭,鬓云欲度香腮雪。懒起画娥眉,弄妆梳洗迟……』(注:摘自温庭钧《菩萨蛮》),最丑的诗人,写最美的词……” “…还有许许多多相貌不似好人的人,往往就是大忠臣、大贤臣、大名人……所以小兄弟你看人不能只看外表啊,要看到一个人的内心啊。” 林平安扑闪着大眼睛想了想,终于点了点小脑袋:“兄台说得也是。那好吧,我们兄弟三人与你【联名互保】便是,可还差一个人啊。”显然是没看到坐在旁边桌子上的徐大憨。 曾浪喊了一声“徐大憨”,徐大憨立即跑了过来:“诶!干啥?” 这是个真傻子,不能以常理揣度其言行,还干啥?干你妹啊! “走,我们一起报名去!”曾浪放下碗筷,不吃了,好不容易忽悠到三个小神童,可不能给放跑了,赶紧报了名再说。 于是,一行五人向县署礼房走去,曾浪昂首挺胸地走在最前头,三个小神童颠儿颠儿地摇着小身板跟在他屁股后头,徐大憨殿后。如此的五人组,滑稽又搞笑,引起不少路人围观。 路上林平安还跟曾浪探讨诗词,说更喜欢温庭钧的《苏武庙》那首词,写得更为豪放,好男儿就应当立志报效家国,不应该沉溺儿女情长。 曾浪正好与之相反,看惯了世间百态,才不想什么热血啊报效家国啊,就想醉卧美人膝、醉倒温柔乡,不过看这小家伙一脸认真,倒不忍心戳破他的美好梦想,口头上还是说些鼓励的话。 林平安如逢知己,喊起了曾浪“曾大哥”。他这么一喊,他的两个哥哥自然也跟着喊,可见小家伙在家中地位定然不低,起码是小祖宗级别。 到了礼房,还是有不少人在排队,当看到林家三小神童,都不禁露出惊诧的目光,但三个小神童和两个傻子的组合,就有点让人看不懂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排了大约半个小时队,终于轮到三小神童和两傻子这一组。 曾浪先让三小神童、徐大憨联名签署了互结保单,然后才填履历表,再递上孟老秀才给自己【廪保】的禀文。 禀文上写的很清楚,某某地方,某某学生,参加『县试』,由某某廪生作保,其身份信息真实有效,绝非冒籍、娼优皂吏之子孙,也没有犯过罪……等等,末了,还有孟老秀才的签名和盖戳。 而履历表,则必须填写本身姓名,年岁,籍贯,体格,以及身高、面貌、有须无须、肤黑肤白等字样;同时填写曾祖父母,祖父母,父母三代存殁履历。 弄完这一切,礼房小吏才发放了准考证。拿到准考证,曾浪明显松了口气。 这科举考试,报名就这么难了。还要通过县、府、道(院)、乡、会、殿六级考试,考中进士,才有资格做官,可见这时代想做官有多难。 徐大憨、林家三小神童也拿到了准考证,于是再次结伴从县衙出来。 刚出县衙,林家的管家就带着家丁寻了过来,将林平安一把抱起,满脸惊慌。 “哎呦,小祖宗诶!您这是到哪去了?” “林伯伯,我们报名参加考试去啦!” “小祖宗,不是说好老爷一会儿带你们去报名吗?偏要自个儿跑出来,真是吓死我了……” “林伯伯,我介绍个人给你认识。” “认识什么呀认识!再不把你交给老爷,我就要挨责罚了!”林管家抱起林平安就走,将他放进了马车,看都没看曾浪一眼,然后又将林小龙、林小虎抱进马车,赶忙让车夫驱车回府。 “曾大哥……有空来我家玩!”林平安从车帘露出个小脑袋,用稚嫩的嗓音喊道。 曾浪挥挥手,小家伙,你我不在同一阶层,玩什么玩啊,有缘再见。 跟徐大憨作别后,曾浪心有些失落地去往王进喜交代的那个大榕树下等他的牛车。 第10章 观棋 曾浪来到大榕树下,王进喜的牛车居然还没来,也不知道因为什么耽搁了,还是说张财主家距离此比较远? 等了一会儿,还是没等到王进喜,曾浪略有些不耐烦,看到街上卖各种小食的,糖葫芦、糖人、酸枣糕、李子干、杨梅干、糖果子、烫皮等等,想去买点儿来吃,但又怕王进喜突然回来,看不到他人会着急,便只好忍住了。 还好那卖糖葫芦的大叔往这边走,曾浪便大喇喇挥手,把大叔喊了过来,花两文钱买了一串糖葫芦。 这时大榕树下来了两个老头下象棋,两个老头自带了小桌、板凳,可能就是觉得大榕树这边清幽安静,所以拣了这么个地方。 曾浪咬着糖葫芦走过去,反正闲着也没事,边看人下棋边等王进喜,正好借此打发时间,要不然干等太难受了。 “嘿,观棋不语啊小伙子!”两个老头刚摆好棋子,其中一个年约六十来岁,发须半白,面色红润,精神抖擞的老头就朝曾浪警告道。 这老头声音洪亮,表情严肃,一看就不好惹,曾浪便回道:“我不说话。” “不说话就好!” 这老头不知道什么毛病,待棋子一摆好,便脱了长袄,只穿里面白色单衣,还把袖子撸了起来,准备大干一番。 另外一个老头,年纪与他相仿,但精气神显然没他那么好,穿着青色袄子,戴着后垂双带的便帽,说话也是文绉绉的,双目炯炯有神。 两人下了三局,严肃老者输了两局,便帽老者笑吟吟地道:“秦兄,这可是今日的第四局,你我早有约,五局三胜,到时候不许耍赖哦?” 曾浪听了二人对话,才知道这严肃老者姓秦,只听姓秦的老者不耐烦地挥手囔道:“老胡!我啥时候耍过赖!?不是还有两局嘛,谁输谁赢,还不一定呢!” “好!你老秦就是有这份不服输的劲儿!那我可就不让喽?”被称作“老胡”的便帽老者笑呵呵道。 “哼!谁要你让!?老夫纵横沙场四十载,杀敌……”秦姓老者说到这里,就被胡姓老者的咳嗽声打断,秦姓老者抬头看了曾浪一眼,便话锋一转:“老夫龙门阵上纵横四十载,杀退多少你这样自封高手的老家伙,岂会跟你老胡服输!来嘛,第四局!” 曾浪实际上耳中听得一清二楚,但装作专心致志啃糖葫芦,好似根本没听到两人的对话。 纵横沙场?杀敌? 看来这秦姓老头以前可能是个当兵的,那也就是说是军户?还是说,在兵部当过官,带兵打过战? 搞不清楚,曾浪也懒得去猜测,反正也跟自己没啥关系,他不过是想看人下棋打发时间而已。 第四局开始了,秦姓老者开局太刚,白白损失了一个重要的棋子“車”后,开始有点着急了,面色慌张。 其实曾浪早看出来了这秦姓老者不是胡姓老者的对手,秦姓老者的下法太刚,思路对的时候杀敌一千自损八百,一旦思路错了,则是白白牺牲棋子;而胡姓老者却总是稳扎稳打、步步为营,看似毫无用处的布局,到了后面往往发挥出大作用,往往能够反败为胜。 下到后面,秦姓老者的败局已定,他自己可能也预料到了,便开始嘟嘟囔囔,犹豫不决:“这步我不走,你等我想想……不不,我不这样走……” 棋子落下了,见胡姓老者抬袖,立马又后悔,开始悔棋。 胡姓老者也不生气,让他随便悔棋,反正怎么悔他还是要输的。 曾浪一眼就看懂其中门道,如果让他来替秦姓老者下,这棋局明显还有活路,说不定还能反败为胜,这倒不是秦姓老者有多么菜,而是曾浪本来就是象棋高手,而且站在旁观视角,正所谓“当局者迷,旁观者清”。 不过,他既然答应了观棋不语,自然也就不说话,有时候手一指,想说什么,但一想起秦姓老者的警告,便又强忍着不说。 “你想说什么?”秦姓老者抬头瞪曾浪,这时候,倒很希望曾浪能给他指点一下。 “唔……唔……”曾浪就是不说,打死也不说,故意装成哑巴,只是用手指,却故意什么都不说。 看到这一幕,胡姓老者憋不住笑,揶揄着秦姓老者:“这位小兄弟完全依照秦兄之言行事,观棋不语,真君子啊!” 秦姓老者没好气地瞪了胡姓老者一眼:“老胡,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呵呵,”胡姓老者捋须而笑,“输了的人要脱掉衣服在大街上来回奔两圈,这规矩可是你这个老家伙定的!你倒是说说,究竟谁为老不尊了?” 听到这里,曾浪才知道两个人的赌约居然是“谁输了谁裸奔”,就是不知道得裸到什么程度? 带着疑问,曾浪继续观看二人下棋,他也想看到结局,看这两老头是不是真的有人要裸奔? 恰在这时,“波”一声响,榕树上一小截发霉的手臂粗的树枝忽然掉落下来,砸在了棋盘上,把棋子都打翻了!散落了满地! 这突如其来的一幕,让两个老头一怔,在旁边观棋的曾浪,也差点吓了一跳。 不过很快那秦姓老者就哈哈大笑:“老胡,这局不算!这局不算!真乃天助我也!” 听了他的话,胡姓老者把棋子捡起来,按照记忆将棋子摆回原位,摆了好一阵,才发现很多棋子的位置还是记不住,但一想到他提的那个要求,便笑吟吟道:“这局怎么能不算呢!你明明败局已定!你这是想耍赖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秦姓老者故意板起脸:“老胡!这棋局犹如战场,不到最后一刻,谁能预料生死?你说我败局已定,又焉知我没有后招、反败为胜?” 顿了一顿,嘿嘿一笑道:“其实啊……我是故意跟你示弱的!总之……这局不算啊!” 胡姓老者说道:“还故意示弱?你这个为老不尊的家伙!” 胡姓老者左右看了看,见只有曾浪一个旁观者,便向曾浪招了招手,和蔼地问道:“小兄弟,我且问你,方才这局,我也不问你谁输谁赢,你就说谁赢的把握大?” 曾浪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说话。这两个家伙,没事闲着在这下棋,这姓秦的还说什么纵横沙场四十年,这两人一看就不是普通百姓,最好还是不要站队的好,招惹任何一方,恐怕对自己都没好处。 胡姓老者看了秦姓老者一眼:“你不用怕这老家伙,他输给我又不是一次两次了,恐怕几千次都不止,他输得起。” 既然如此,曾浪也就实话实说了:“当然是你赢了。” 胡姓老者很高兴,指指曾浪,跟秦姓老者说道:“听到了吗?这位兄弟,是个实诚人呐!不像你这老东西!” 秦姓老者不高兴了,斜眼瞪着曾浪,问道:“那你小子倒是说说看,这老家伙怎么赢我?” “这……”曾浪没想到这秦姓老者这么较真,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 秦姓老者哼了一声,说道:“该你说话的时候不说,不该你说话的时候乱说,你这小子这般不厚道,依我看呐,也无甚前途!” 此言一出,彻底激怒了曾浪。 说啥都可以,偏说他没前途,这就很让人不能忍了。 曾浪二话不说,上去将棋子如初摆好,然后举起棋子说道:“看好,你第一步是这样走的,而胡老先生第一步是这样走的……” 接下来,曾浪将刚才两人下的每一步棋重新演示了一遍。 “树枝掉下来的时候,棋局下到这一步,你的棋子虽然比胡老先生多,但是都是些无用的棋子,胡老先生接下来只要再走两步,这样、这样,你就输了!” 曾浪顺带还将可能发生的棋局战况推演了一遍—— “而如果你这样走,这样、这样,那么,就还有转圜的机会,可以多撑一会儿,虽然最后也是个死!这棋一开始就被你下错了,一错再错,无法挽回……” “如果我是你,在第二步开始,就会这样下,这样、这样……看好,必胜!” 曾浪还把必赢的局面推演了一遍。 第11章 裸奔与报仇 待曾浪推演完,两个老者怔怔地盯着他,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他居然连每一步棋都能记住? 这也太惊人了吧!? 良久,胡姓老者才抱了抱拳,一脸佩服:“小兄弟,厉害啊!” 而秦姓老者却满脸震惊:“怎么可能……你怎么可能每一步都记得那么清楚!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记性好啊!” 曾浪摊了摊手淡淡说道。 不过呢,其实他当然不是记性好,而是能够【过目不忘】,看过的文字就会存档在大脑里,而这象棋上的也是文字,所以每一步棋都能在脑子里以金字的方式记住,这一点他自己都很震惊,而且因为棋盘上的格子、绘图也形如文字,所以也能呈现得一清二楚。 曾浪其实只是利用脑海里的文字画面,重新把棋局摆了一遍而已,这没什么难的。 秦姓老者震惊了好一会儿,对这个普通少年有些刮目相看了。 随后,他脱掉了自己的白色单衣,打着赤膊道:“好!老夫愿赌服输!脱掉衣服跑两圈就是!” 说完,老脸却是一红。 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跑。 这时胡姓老者说道:“老秦,算了……” 原本以为他会说什么好话,谁知,接下来他却憋不住笑:“不用在街上跑了,你脱掉衣服跑回家就好了嘛。” “老胡,你个老不死的……”秦姓老者气得吹胡子瞪眼。他宁愿在街上跑,也不愿意跑回家去,一家老小看着,更丢人。 曾浪看这两老家伙来真的,便也脱掉自己的衣服,放在小桌上,说道:“不就是裸奔吗?我陪你跑!” “小兄弟,够义气!”秦姓老者哈哈大笑,然后打着赤膊开始于人群中穿梭。 曾浪交代胡姓老者帮他看着牛车,到时候如果有牛车来此,就让赶车的汉子等他一下,并且告知了老者自己的姓名。 然后,与秦姓老者一起裸奔。 当然啦,只是打赤膊裸奔而已,并不是一丝不挂裸奔。 天尤寒,冷气席卷在身上,刚起跑时,浑身都有点冷。 不过跑了两三分钟后,全身都热了起来,竟有些很爽的感觉。 “你们看你们看!这一老一少居然不穿衣服狂奔!莫不是疯了吧!?” “不要脸!有伤风化!” “咦?这老爷子好眼熟啊!莫不是秦府那位……哎呀,跑太快啦!没看清!” 沿街到处都是男女老少,一看到曾浪和那秦姓老者,立即指指点点议论起来。 而一些少女少妇看到裸着上身的两人,捂着眼睛尖叫着不敢看。 遇到少女少妇,曾浪故意伸起胳臂摇晃两下,摆出打招呼的姿势。 “卑鄙!下流!无耻!” 听着这一阵阵骂,秦姓老者跟跑在他身旁的曾浪说道:“小兄弟,老夫错怪你了,你这小伙子不错,前途无量!” 听他话里意思,显然是很感激曾浪陪他一起丢人。 曾浪陪秦姓老者裸奔,其实也纯粹是出于无聊,找点事情做。要是让他干等王进喜,独自站那也难受,偌大县城也没个熟人聊天啥的,村里人进城其实挺无助的。 再说了,当听到秦姓老者说“纵横沙场四十载”,曾浪觉得,这就是一个保卫边疆的英雄啊,如果是在21世纪,一个老兵说戍卫了边疆40年,就冲那份荣誉,陪老人家裸个奔怎么了?根本不是什么难事。 虽然那老家伙看上去很严肃,不过也不是不讲理的人,刚不是还改口夸他来着嘛? 也就是在这受儒家思想、程朱理学深深影响的明代社会,脱个上半身,就觉得“有伤风化”,换作21世纪,只要你不露鸡鸡,爱咋裸奔咋裸奔,没人管你。 跑完之后,两人一起回到大榕树下,那胡姓老者见二人回来,赶紧递来衣服让二人穿上。 胡姓老者跟曾浪说道:“小兄弟,刚才我并没看到赶牛车的人来此啊。” 而秦姓老者穿好衣服后,则拍了拍曾浪的肩膀:“你这小友不错,请问小友叫什么名字?” “曾浪。” “哦,那我就叫你小曾啦。小曾啊,既然你记性如此之好,那应当读书也厉害,可有功名在身啊?” “功名嘛……还真没有。” 曾浪便跟二老说起今日自己是来报名参加『县试』的。 “哦?居然还在考『县试』?”胡姓老者眼中竟有几分惋惜之意。 而秦姓老者则又问道:“小曾你家住何处啊?” 曾浪答道:“桃源里禾田村。” 打听清楚曾浪的情况后,那秦姓老者便是哈哈一笑:“小曾,我看你人不错,一起去喝碗酒如何?” 曾浪哪能去喝酒啊,要是坐不上王进喜的牛车,就回不了家了。 于是便以实情相告。 当了解曾浪居然是在此等牛车,二老相视一笑,秦姓老者说道:“既然你和那人有约,我也不好勉强,那就预祝你『县试』及第,一举夺得县案首!” 【县案首】就是『县试』第一名,从一两千考生中考取第一名,这是曾浪想都不敢想的,县案首个屁啊!能过这场『县试』就阿弥陀佛了。 曾浪虽然心里有b数,但人家毕竟也是祝福,也就只好拱手回应:“托秦老先生吉言,小生这次只求及第,县案首就不敢想了。” 二老颇为赞赏地看着他,其实【县案首】一说,也不过是开个玩笑,他二人也不信眼前少年能夺得【县案首】,所以见曾浪如此谦虚,也就好感大增。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又问了一些关于曾浪的家里情况,秦姓老者问胡姓老者要纸笔写了一张字条,递给曾浪:“小曾,你能与我一起脱衣而奔,倒是够义气!这次『县试』如若及第,一定要来我府上,老夫一定要跟你喝两盅庆祝庆祝,如何呀?” 曾浪看看字条,是一个地址,而这时王进喜的牛车突然来了,所以也就没仔细看,将字条往袖口一塞后,朝二老行礼告辞了。 二老看他急着坐牛车回家,也不强留,只是笑呵呵跟他道别。 曾浪坐上牛车,王进喜驱赶牛车回村,一路上随随便便闲聊了些,在夜幕即将来临之际,终于到了禾田村村口。 曾浪想起一件事情来,便告诉王进喜,不必再拉他进村了,他有些晕车,想走回家中。 “晕车?”王进喜一脸迷惑,还是头一次听说这种事情,不过都到了村口,进村也没多少路,便由着他了。 王进喜的牛车进村后,曾浪在路边找了根树棍子,然后就开始蹲草丛里。 他在等一个人,如果能成功等到,少不了要好好教训那人一顿。 如果等不到,那就……算了 是不可能的。 等不到就改日再找机会教训他呗。 功夫不负有心人,他等到了! 王小六明显是花钱雇的车,送到村口,就下车付钱,然后慢悠悠地朝村子里走来。 躲在草丛里的曾浪用一块黑布包住了鼻脸,手拿着树棍子就跳了出来,照着王小六的背后就是一顿猛抽! 打完,撒腿就跑。 独留王小六一人在地上蠕动着,哭爹喊娘…… 第12章 操贱业 收拾完王小六,曾浪吹着口哨,好不快意地走到家门口,却忽然发现一件不得了的事情,不由地眯起眼睛,压低脚步声。 此时家里亮着豆灯,屋外搭的简易洗澡棚屋里,也隐隐约约有昏暗的灯光,并且伴随着水流哗啦声。 曾浪看着偷偷摸摸伏着洗澡棚隔板往里偷看的那人,眼眸之中怒意燃烧,将脚步压到无声,蹑着身子慢慢靠近偷窥者。 而偷窥者此时却毫无察觉,眼睛只顾从隔板缝隙往里看个不停,嘴里隐隐有嘿嘿的尖细笑声。 曾浪靠近了…… 忽然,以手作刀,跳了起来,朝着偷窥者头上就是啪啪啪猛扇了一顿。 那一顿巴掌,就跟打篮球一样,快、准、狠…… “呜哇~” 曾沙一下子就摸着脑袋哭了。 等他回过头,看到曾浪恶狠狠地瞪着他时,就像看到恶鬼,被吓得一溜烟跑回自己家里去了。 “打死个龟孙儿!看你还敢不敢再偷看小青洗澡!”曾浪心里狠狠地想道。 这混蛋就是欠教训,总是偷看小青洗澡,搞不懂有什么好看的,真是的…… 如此想着,曾浪透过隔板缝隙往里面看了两眼,啥也没看着…… 再看两眼,却发现缝隙处早就挂上毛巾堵住了,根本就看不到小青没穿衣服的画面。 又多看了两眼,发现灯光透过毛巾隐隐约约呈现出小青纤瘦的轮廓…… 稍微过了一会儿,门就开了,小青穿好单衣小裙从洗澡棚里出来了,看到曾浪突然在外边,差点吓了一跳,满脸羞红,低着头道:“少爷,你回来啦?饭菜在厨房热着呢。你快去吃吧,吃完我来收拾碗筷。” 曾浪闻到小青身上一股淡淡的幽香,有点儿像莲花的香味,而且刚洗过澡的她头发披散着,脸上的肌肤也不像白天那么干燥,显得水分充足,眼睛也很亮,给人一种浑身清爽幽香的感觉。 “不用了,你去睡吧!碗筷我自己洗!”收回眼神,曾浪朝厨房走去。 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回头问: “对了,我娘呢?” 小青看着曾浪,眼里有些不一样的东西,愣了愣,才答道:“夫人还在屋里等你呀。” “哦,那你先去睡吧。” 说着,曾浪又往客厅走去。 和母亲聊了一下今天报名的事,把多余的碎银子还给了她后,他才去厨房吃了饭,自己把碗筷洗了。 柳氏知道他成功报名了,显得很高兴,嘱咐他这些时日就好好在家温习功课,哪儿也不要去。 曾浪答应了下来。 但一天到晚坐着读书真是一件很苦闷的事情,第二天上午就坐了两个小时,曾浪就熬不住了。 他走出家门,看着家门口的简易洗澡棚屋,那是他和小青洗澡的地方,是一个小木屋,构造很简单,三面由木板、树皮构成,一面是木门,顶部是防水的油纸和茅草、稻草组成,好像原始部落的简易小屋。 而母亲洗澡的地方,则是在屋里,有专门的大澡盆。 当看着洗澡棚的三面木板有些腐烂的痕迹,缝隙越来越多,曾浪毫无犹豫从家里找出砍柴刀,去后山砍了一颗杉木回来,然后找到锯子将杉木锯成木板。 全新的木板钉在洗澡棚三面,一点儿缝隙都没有了,再也不用担心曾沙那傻雕来偷窥洗澡了。 当小青割猪草回来,看到曾浪做的这些时,简直震惊了。 “少爷,你这是?”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家少爷居然不在屋里好好读书,却干起木匠的活儿。 要知道这时代,管你干木匠、铁匠、皮匠的活儿,那都是“操贱业”,士、农、工、商……农民就是再穷再苦,地位也比工匠高啊,所以小青对曾浪做这些事情非常不理解。 柳氏回到家中,也发现曾浪干了这件事,满脸惊讶:“我儿怎么要亲自动手做这些呢?跟为娘说,为娘请工人修缮便是了。” 曾浪忍不住嘟囔道:“娘,你请人是不是又要花钱?到时候我『府试』、『道试』,甚至是『乡试』,都要花不少钱呢,能省一点还是省一点吧,能自己动手做的事情尽量自己动手做。” 柳氏也拿他没办法,既然做都做了,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希望别让太多人知道,免得也要遭全村的笑话。 “娘,我还有件事想跟你说。” “你说吧。” “从明日开始,孩儿只想读半天书,另外半天……” 话还未说出口,柳氏就蹙眉打断:“另外半天你想做什么?不在家读书,你想跟那些傻小子一样去学坏吗?整天游手好闲!” 曾浪想了想,便跟她交了底:“孩儿是这样想的,一整天看书看得头晕眼花,也根本就学不到什么东西,学了也记不住,不如我花半天时间看书,另外半天我就在外面活动活动,干些能干的活,娘你觉得怎么样?” 柳氏说道:“家里也没种田,能有什么活给你干?你就好好待在屋子里念书,不要有别的心思了。” “娘,你看家里虽然没种田,但是还有几块菜地对不对?还养了猪,还要砍柴,这么多活让小青一个人干是不是有点太累了?我可以分担一点嘛。” 听到此,一旁小青忙摇头道:“少爷我一点都不累啊,这些活不算多,我轻轻松松就能做完,就不用少爷分担了。少爷你就听夫人的话吧,好好在家温习功课。” 曾浪无语地看了小青两眼,这丫头怎么就这么傻呢?劳累命啊…… 唉,要说服这两个“古代人”让自己干活还真是一件很难的事啊。 这时代,整个社会就是“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但是家里真的已经穷得不成样子,不干活不挣钱,怎么能够改善生活呢? 这时候商人征税不过才三十税一,也就是3.33%,而民籍想要将户口转换成商籍,也是官府允许的事情。 但是大部分农民,还是抱着科举入仕的幻想,哪怕再穷再苦,也要十年寒窗、二十年寒窗,只为了中举人、中进士、做官…… 而且农民一年要交两次税,还要服役,各种正役杂役,各种苛捐杂税,一年下来,能有一半口粮进肚,就算统治阶级仁慈了。 真不知道这些农民为啥就不考虑转入商籍,而且商籍也可以参加科举考试,只要家里有地,就可以表面为【民】,实际是【商】。 这样起码能混上温饱,甚至达到小康啊,整天捧着书本啃书就能发财啦? 曾浪参加科举考试,可不是被儒家思想、程朱理学洗脑,也不是为了忠君报国,他只是想要通过科举改变自己的命运,改变这个家庭的命运,改善家里的生活。 人若穷一辈子,太窝囊了。 前世他已经穷了一辈子。 这辈子,无论如何,他要发财…… 科举于他,不过是改变命运的工具。 看着母亲、小青二人,曾浪说道:“娘,那我明天去挖半天笋,总可以吧?” 柳氏听到他只是想去挖笋,也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 第13章 嘤嘤嘤 春寒料峭。 竹林,不时有鸟叫声。 背着背篓,扛着锄头,曾浪抬头望了望毛竹的叉枝,然后举着锄头往泥土里撅。 果然不出所料,稍微挖开一点儿泥土后,就看到潭笋的尖尖。 这是一种很简单的挖笋技巧,看竹子的叉枝,地下鞭在叉枝垂直方向,找到地下鞭80至120厘米位置就有笋。 用这种方法的话,要求竹子必须是壮年竹,且竹叶茂盛,一般在五六十公分处就开始有笋了。 笨一点的人只会顺鞭掏笋,效率很低,人家挖三只,这种人不一定能挖一只。 在正月以前挖到的笋叫冬笋,正月以后到清明前挖到的笋叫潭笋,清明以后到立夏的笋叫春笋或毛笋。 现在还是正月,所以这笋叫潭笋。 潭笋毕竟还没有出土,所以其实还算鲜嫩,虽然比不上冬笋,但是至少比出土的毛笋营养价值要高。 曾浪决定来挖笋的原因很简单——为了改善生活。 鲜嫩的竹笋,可以炒着吃,如果有腊肉拌炒,那可以说是人间美味了。 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煮一煮后,切条或切片晾晒成干,或者将那些嫩一点的,拿到集市上也能卖个好价钱。 刨土、断根……将一只两斤左右的大潭笋放进背篓后,曾浪将土埋回坑里。 这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来了,转身一看,这不是刘三嘛。 刘三跟他打招呼:“呦呵,曾家大小子,你这是挖笋啊?有没有挖到啊?” 曾浪发现刘三也是背着背篓、扛着锄头,和他一样,也是来挖笋的。 刘三背篓里,倒是有七八只笋了。 曾浪没打算理他,看他脸上的讥笑就很不爽。村子里有一部分人就是瞧不起他,他没办法去改变那部分人的想法,他又不是金钱,做不到人人喜欢,但是谁要是招惹到他,那他也定是睚眦必报。 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不饶人——就是这么简单。 而这个刘三明显是不识时务的,他凑着脑袋瞅了瞅他的背篓,脸上讥笑再起:“哎呦~你才挖了一只啊!” “我说曾家大小子,像你这样的,明显就不是挖笋的料啊,就应该回去读你的书……嘿嘿,可惜读书也不行哟!” 从曾浪身边走过时,刘三还在不停逼逼叨叨,嘲讽不已。 曾浪心里有火,但暂时也发作不得,这种人,你总不可能打他一顿吧? “刘三叔,话可不要这么说,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咋就那么断定我读书不行?” 说完,也不去理会刘三,挖自己的笋。 也不是他不想恶作剧刘三,他有一百种法子恶心刘三,但是,跟这种人斗有意思吗?这种人纯粹就是一辈子走不出穷山旮沓的穷庄稼汉而已,何必自降逼格跟这种人较劲呢?以后在这种人面前装逼炫富,用他说过的话,回打他的脸,那才叫爽。 锄头往土里撅,不一会儿,又起了一条大潭笋…… 大约挖了三个多小时,背篓里已经满满十几只潭笋,感觉挺沉的。 曾浪便背着背篓回家,遇到小青正在喂猪,一看到他背篓里满满的潭笋,露齿一笑:“少爷好厉害啊,挖了那么多。” 曾浪忽然发现小青的笑有些好看,心里那丝不愉,很快就被冲淡,仿佛被小青的笑容感染,心里变得豁然起来。 晚上,曾浪跟母亲说明天再去挖一天,然后挑一些卖相好的,背到集市上去卖。 柳氏不满地横了他两眼:“我看你呀,也学坏了,以前都知道天天读书,现在不是抓鱼就是挖笋,你什么时候才能静下心来好好读书呐?” 又语重心长地劝道:“娘啊…也没有别的期盼,就想我的儿啊…能中个秀才、举人,让村里那些人瞧瞧,我儿到底是不是读书的料。儿呀,娘盼你出人头地,别让人瞧不起咱啊……” “哎呀,娘…”曾浪有点受不了柳氏的那番话,站起来走到她身后,捶了捶她的肩膀,又捏了捏,才说道:“儿现在就是读书读多了,读蒙了,需要让脑子休息一下,劳逸结合嘛,等再过几日,我定好好宅在家里读书,娘就不要为我担心了好不好?” 柳氏抬头瞪着曾浪,愣了愣,随即却是抿唇一笑:“知道娘的好心就行啦,明日小青也不用砍柴,就让她陪你去吧,要是挖的多了,后天我借你进喜叔的牛车拉到集市去卖了,给你买些肉回来补身体。” 说完,有些不自然地拿开曾浪在她肩上的手,声如蚊蚋嘀咕道:“你这小子,从哪里学的这些讨好人的把戏……” 曾浪没听到她在小声嘀咕什么,只听到她说明天让小青陪他去挖笋。 这对于他来说,倒是可有可无,不过有个人作伴也好,说说话,赶走孤独。 第二天,小青果然陪他一起挖笋。 禾田村有一大片野竹林,野竹林里很多杂树、灌木,有点儿荒山野岭的味道。 这片野竹林不归村子里谁家拥有,是远在五十里外的一户富户家的土地,所以野竹林的竹笋是谁都可以挖的,不像有些有主之林,挖他一条笋,他能骂你一整天。 曾浪和小青所选挖笋之地,就是这片野竹林。 没想到小青真是不一般的厉害,纤瘦的身板举着锄头往地里撅……每次下锄,必有收获,不一会儿就将背篓装满了。 小青举袖擦了擦额角的汗,又拿出汗巾儿擦了擦干燥的嘴唇,曾浪递上水壶:“喝吧。” 小青投来一个感激的眼神:“谢谢少爷。” 喝了些水,又继续举着锄头往某处撅去,当锄头挖开泥土的那一刻,只听到一阵奇怪的叫声。 “少爷,这里面有声音……” 曾浪听到,赶忙过来看,用锄头敲了敲地,便果然听到某种动物的叫声。 仔细听…… “嘤嘤嘤……” 曾浪再低头看,原来有一个小洞直往里通,黑乎乎的,也看不清洞里到底是啥。 便继续撅土,等差不多再挖了几分钟后,“嘤嘤嘤”的声音,越来越强烈,越来越近了…… 当猜想到是某种很好吃的动物时,曾浪嘴角露出了冷酷的笑意…… “嘤嘤嘤…嘤!” 叫声越惨烈,曾浪笑得越开心。 第14章 竹鼠的味道 待一层层土撅得差不多,一个毛茸茸的动物脑袋露了出来,曾浪仔细一看,赫然是一只竹鼠。 这只竹鼠发出“咯、咯……”的磨牙声,露出锋利粗大的门齿,同时朝着曾浪和小青发出“呼呼……”的鸣声示威,显然是受到了刺激。 曾浪龇牙一笑:“这只竹鼠得了狂躁症,留在竹林也是个祸害,不如我们把它……抓回去烤了吧!” 就在他说话的间隙,小青已经利用锄头将这只竹鼠脑袋压住,然后抓着竹鼠后颈,将竹鼠提了起来。 这只竹鼠被悬空提着,仍旧朝着小青露出门齿,如黑豆般的小眼睛眼圈红红,浑身挣扎,张嘴想要咬人,看上去非常凶悍。 小青说道:“这是一只母的。” 曾浪看了看这只竹鼠浑身上下,也没看出来它是只母的,便问:“你怎么知道?” 小青朝下努了努嘴:“少爷你看,还有一窝呢!” 闻声大为惊讶,曾浪顺着土洞往里看,果然还有一窝竹鼠崽,数了一数,总共五只。 这些小竹鼠崽虽然个头不大,但是也都长毛了,挤在一起嘤嘤嘤嘤叫个不停。 曾浪嘿嘿一笑:“今晚有的吃喽!” …… 曾浪将这只母竹鼠和五只竹鼠崽都带回了家中,到了晚上,母竹鼠毫无疑问会成为桌上美食。 本来曾浪还在考虑用什么法子弄死这只母竹鼠,谁知道小青将它提了过来,一刀就将它杀了…… “小青,你……”曾浪看着小青。 “少爷,怎么了?” “没什么,干得漂亮!” 一刀杀了后,放血,开水伺候,拔毛…… 这只母竹鼠挺肥挺有份量的,大概有两斤多快三斤,柳氏吩咐小青切一半拿到隔壁曾晧胜家里去。 曾浪听到了,便问母亲:“为什么要拿一半给他们家?又不欠他们家的?” 母亲柳氏听了失笑道:“是不欠他们家,但你祖母在他们家好久也没吃肉了,我这并不是要给他们家的,这是拿去给你祖母吃的。” 曾浪想了想,说道:“那就把奶奶请过来吧!” 柳氏一愣,随即笑了:“我儿说得有道理!那你去请吧!” 曾浪昂首挺胸地去往曾晧胜家里,吴氏见到了,嘀嘀咕咕:“这具瘟神……又来我们家做什么?” 而曾沙一看到曾浪,立马被吓得往屋里躲,真是怕了这具瘟神了。 曾浪也不进叔婶家门,就站在门口喊:“奶奶!孙儿今天抓了一只好肥的竹鼠,三斤多!炖着吃!您一块儿过来吃吧!” 祖母曾王氏是分给叔婶家赡养的,这是因为,当初祖父曾德全见到曾浪是曾家孙儿辈第一个出世的男孩,所以就跟了大儿子曾晧昌这边,而让曾王氏,则归曾晧胜、吴氏他们家养。 就因为祖父先去世,吴氏没少为多养了几年祖母,而逼逼叨叨呢。 这要换作是太祖朱元璋的时代,这种泼妇早被拿去官府问罪了。 可惜现在是弘治时代,已经是明中后期,法纪松弛,伦礼纲常,早不如明初了;下不敬上,媳不孝婆,早已经不是稀罕事了。 曾王氏拄着拐杖,佝着腰,在曾浪的搀扶下,来到曾浪家。 柳氏问了安,将曾王氏扶上桌。 已经半头银发的曾王氏唉声叹气,诉说着那边的儿媳妇如何如何待她不好,而这边的儿媳妇如何如何贤惠。 “娘,那您就在这边吃呗!”柳氏听到婆婆遭受不好的待遇,心里也很过意不去,便说道。 “好儿媳啊,娘怎么忍心给你孤儿寡母增添负担呢……”曾王氏坐在杌子上,拍了拍柳氏的手,长长地叹了口气,“你这几年来,很不容易啊……唉,要不是昌儿染上了那个病,也不会走得那么早……” 曾王氏陷入回忆,痛苦陈说,柳氏蹲在她身前,想起种种往事,也是抹泪…… 曾浪受不了这副场景,便去厨房帮忙了。 竹鼠肉切块,简单焯水,去浮沫,滴油盐拌匀,然后入锅加冷水,加入一把葱、几小块姜,再辅以桂皮、八角等辅料,小火慢炖一个半小时。 随着肉熟,锅里盖不住的香味,一直蔓延到叔婶家。 闻到香味的曾沙,吸了吸鼻子,将一把青菜塞进嘴里,又吐了出来,一脸委屈道:“娘,我想吃肉……” “吃什么肉?家里哪有钱买肉?”曾晧胜有些严肃地瞪着儿子。 而吴氏则是哄着他:“等过几天就给你买肉吃,吃吧吃吧,儿子我跟你说,那种老鼠是有毒的,吃不得……” 曾沙看着他娘:“娘,那是竹鼠,不是老鼠……” 吴氏满脸不屑道:“竹鼠又怎么样,难吃死了,一股骚味,根本不能吃……” 曾沙半信半疑,再塞了一把青菜入嘴,呜呜,为什么青菜这么难吃……我要吃肉! 而此时,曾浪家—— “上菜喽!” 利用砂锅再次将竹鼠肉煲了一会儿,因为早就用老姜、盐巴、陈酒去了腥,所以一点儿腥、骚味儿都没有,炖得骨头都烂了的竹鼠肉,汤汁甘甜美味,肉块熟透了,吃起来松软可口,简直就是人间美味! 一家子其乐融融,大快朵颐。 这一次,就连小青也跟着一起上桌吃饭。她显得异常高兴,小嘴儿也根本没停过。 三斤的竹鼠肉,确实挺多的,四人吃得饱饱的,都没有吃完。 吃完这顿饭,曾浪将祖母送回叔婶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然后将背篓里的五只竹鼠崽捧到谷箩里,跟母亲说道:“这五只小崽子,每天喂点儿竹子,等养大了,再做成美味的竹鼠汤。” 柳氏听了,噗嗤一笑:“我儿怎么就变成这副性子了?” “哪副性子?” “你可记得小时候,鸭子啄你那儿的时候,你可是哇哇大哭呢,后来……别说是抓竹鼠,就是见了鸡鸭,你都躲着走。”柳氏说完,发现曾浪正看着她,莫名脸一红。 是啊,儿子长大了,不能跟他开这种玩笑了…… 而见母亲脸红含羞,曾浪心里忽然有些奇怪情愫在泛动,突然觉得这一刻“母亲”的模样居然有几分动人。 说起来柳氏也只有三十五六岁,不常下地干活,不像普通农妇那样皮肤被晒,她的皮肤皙白,加上从小读过书,知书达理,气质风韵在村里绝对找不出第二个来。 眉眼含笑的时候,确实挺好看的。 曾浪兀地心中一紧,忙收回眼神,说道:“娘,其实你有没有发现,自从我落水后,就有些不一样了?” “是不一样了,胆子大了,性子完全变了。” “娘,那你觉得这是好事还是坏事?” “当然是好事,而且娘还隐隐感觉,还会有好事发生呢。” “那就好。” 曾浪将谷箩搬到柴房,往里扔了些草、芦苇秆,小崽子还啃不动竹子,只能先喂些芒草、植物茎秆。 锁上柴房,跟小青交代,以后要天天来照料这几只小竹鼠。 它们已经失去了母亲,不能再失去食物。 养不肥,就不好吃了。 而挖的潭笋,借王进喜的牛车拉去集市卖了,卖了三百多文。 第15章 县试 二月十二,凌晨四点多钟。 宵禁一解除(注:明朝宵禁时间为晚上8:12—第二天凌晨4:12),便有大量考生从客栈、家里出动,带着考篮文具,开始涌向县衙。 曾浪没有去的太早,也没有太晚,大约五点多钟,在客栈外边早摊上吃了早点,才不紧不慢赶往县衙。 其实每家客栈都会在4:10左右叫醒每一个考生,免得他们睡过头迟到了,耽误了考试。商家逐利,若是本店出个【县案首】啥的,免不了大张旗鼓广而告之,打起招牌,炫耀一番。每一个考生都是一只潜力股,都不可得罪,可以说整个大明社会,对科举仕子都是相当的友好。 考场在县衙考棚,对于科举社会而言,『县试』可以说是本县最为盛大的事情,故而都是由知县主持。 考棚外边儿,排起了长长的队伍,县衙出动了很多衙役维持秩序。 曾浪没有看到任何熟悉的身影,唯有前面王小六、郭小四两个同村不时回头看他,脸上带着讥嘲的笑,仿佛料定了他会落榜。 一直排队排到六点半左右,终于在衙役们的组织下,为数1200左右的考生全部聚集在考棚外边的一块空旷地,本任县尊邵知县来了,站在高高的地方发表讲话,当然啦,都是一些官场话、客套话,鼓励鼓励考生们。 流程总之还是那一套,知县讲话、考官唱保、辕门进场、搜子搜身,然后发放天干地支的座位号,各考生根据自己的座位号入考棚。 考棚不是“棚”,结构类似于房子,考生考试的地方三面是墙,一面朝外,类似一个小隔间,谁也看不着谁,有桌有凳,考生脸朝外坐,方便监考教官巡场。 监考教官都是从外县调来的儒学署教官,不可能由本县教官监考。 考试场数为4-5场,具体是4场还是5场,完全由知县老爷的心情而定,刚才人那么多很嘈杂,曾浪也没听清楚,反正到时候就知道了。 每一场考一天,当然了,提前交卷也可以,从早上考到天黑,天黑就收卷,管你做没做完。 第一场叫正场,考完之后,会有两天时间考官改卷。两天后发案,也就是发放成绩,落榜的就可以拜拜了,收拾铺盖卷儿滚蛋;中榜的继续考下一场,以此类推,最后一场,决出【县案首】和甲乙两榜名单。 领到座位号“葵丑”,曾浪提着考篮找到自己的座位,坐了下来。 考篮里装的是文房四宝中的三宝——笔、墨、砚,不好意思,纸是不能带的,草稿纸考场会发,每人两张,而且草稿纸必须写正楷字,不能乱涂乱画,否则很有可能影响到考试成绩。 除了需要的文具,还有就是食物、水,毕竟考一天,不可能不吃东西。但这些东西都是搜子检查过的,像什么包子、馒头之类,搜子会给你掰成一小半一小半,看看有没有在里面塞纸条啥的……总之,夹带小抄几乎是不可能的。 当然啦,也不排除某些比较变态的作弊手段,但对于曾浪来说,是根本不需要作弊的,因为他都记在脑子里了。 一声锣响,考试开始了。 衙役举着题板巡回走动,保证每一个考生都看到了题目,然后考生根据题目作答。 其实这尼玛就比较变态了,没办法解决印刷试卷的难题,就用这种出题方式,有点坑爹,对近视者一点都不友好。 曾浪看着题板,还好通过【过目不忘】一下子就将题目记住了,不然连考题都记不住,还考个屁啊! 第一题出自《论语·学而篇》:君子食无求饱,居无求安,敏于事而慎于言,就有道而正焉。 第二题摘自《大学》:修身在正其心。 第三题是五经义出自《尚书》:天命弗僭,贲若草木。 这三题破题都不难,难在八股文的格式,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 挺烦的,难怪要考一整天。 这就好像写议论文,第一句规定你理解题意,叫破题,然后便是承题,起讲,就是开始逼逼……最后要以某种总结性的文字“束股”,也就是进行总结。 整的就特么跟官府工作报告似的! 由于继承了另一个记忆,八股文曾浪倒是会写,但是写得比较一般,这一点他自己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不敢妄想什么考第一名,只要能考进前150名就心安理得了。 前面三题,曾浪都有把握,所以也不急着写,记下题目便是,继续看题,感觉题目都不难,毕竟是童子试嘛,最后一题是试帖诗:伸张塞北一花魁。 这就有点尴尬了! 好好的科举考试,你考什么“花魁”——可能这就是许多考生看到试帖诗时的心情。 但仔细想的话,既然是试帖诗,题目应该是摘自前人的某句诗句,那么这句诗句它的意思是什么呢? “伸张塞北一花魁”肯定不是表面意思这么简单,这句诗恰巧曾浪是知道的,出自《七律·咏扇》:隐匿江南千古画,伸张塞北一花魁。 那么这题的意思就是要你根据“扇”赋诗一首。 这套路玩的,故意坑考生吧!? 所有题目的意思都懂了,曾浪就开始答题了,伏案苦写,写到胳臂酸、脖子疼,做这些题更坑爹的是,还有字数限制:300-700字,多了不行少了也不行,还不能涂改,涂改的卷子会被判0分。 曾浪中午吃了些熟食,喝了点儿水,便继续作答,一直到下午太阳落山,才终于写完。 不时看到有人交卷,但他也急不得,毕竟这场考试真的很重要,必须谨慎对待。 写完之后,检查了一遍座位号姓名之类,发现都无误。卷子交上去,是要糊名的,改卷考官看不到名字,只有最后决出【县案首】、甲乙两榜,才能拆开封,看到考生姓名。 曾浪交卷算是比较早的了,好多考生还在抓耳挠腮急得不行,因为眼看着就要天黑了…… 曾浪在衙役的引导下,出了考棚后,就直接回到桃源客栈。不像有些考生,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沿街到处浪。 林家三小童早等候在他房间门口。 林平安手里拿着棋盒、棋盘,他的两个哥哥手里抓着桂花糕,一见到曾浪回来,就颠儿颠儿迎上来:“曾大哥,你考完啦?” 曾浪一愣:“你们三个什么时候考完的?” “未时(下午1—3点)就考完啦!” 这就有点过分了! 年纪这么小,答题还能这么快! 你们让那些四五十岁、五六十岁的老家伙有何颜面见人? 曾浪心里吐槽着,开了房门,带着三个小家伙进了屋。 一进屋,三个小家伙就好像到了自己家,脱鞋、爬床,各种翻找吃的…… 第16章 发榜 房间里,龙门阵摆起,下了一会儿棋,小神童林平安扬起小脸蛋,扑闪着大黑眼珠子问曾浪:“曾大哥,你的座位号是什么?” 曾浪回答道:“葵丑。” 谁知,这会儿却是隔墙有耳。 住在同客栈的王小六刚好在门外听到,便急匆匆地回去告诉了同村郭小四。 “小四哥,那傻子的座位号是葵丑。” “哈哈,小六,我敢打赌,等两天后发榜,榜上定无‘葵丑’!” “这傻子考第七次了哦,这要是再考不中,吴老可是说了,会让这傻子种田哦!” “这傻子活着就是浪费粮食!” “嘿嘿,小六,我跟你说,等回村以后……” 郭小四在王小六耳边嘀嘀咕咕说了一阵,说完两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 两天后,发榜日。 县衙门口,张贴榜文的墙下,早就拥挤不堪,你推我搡,差点没打起来。 有人当场开了盘,赌谁会是案首。 “这还用说,一定是林府那个叫林平安的小神童啊!” “那可不一定,我赌马文才!” “来来来,押注!这边林平安,这边马文才!” 曾浪和林家三小童在人群外围远远观望,见到了树下开盘的那一幕。 一会儿,就会有人来张贴榜文,中榜的可以继续考下一场;没中榜的,就可以收拾收拾铺盖卷儿走人了。 有的考生很紧张,闭着眼双手合十求佛祖保佑;有的考生倒是一脸风轻云淡,就好像料定会中榜。 曾浪和林家三小只挤不进前排,只能外围看着,这些书生平素看着文质彬彬,可一到这种关键时候,却是丝毫不相让,挤破了脑袋往墙下挤。 榜文很快由小吏张贴出来了,大家挤着脑袋看榜,看过榜后,便是几家欢喜几家愁的场景了,有些落榜者甚至抱树痛哭。 这些痛哭者中,曾浪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徐大憨,看来这家伙肯定又是落榜了,犹豫了一下要不要过去打声招呼安慰一番,想了想还是没有这个必要。 毕竟,这个世界就是这么残酷,总会有人垫底的,有些弱者注定翻不了身,就像前世奶奶说的那样:“这世界就是不公平,你捅破天也没用。” 没有人安慰徐大憨,甚至不少人围着他嘲笑起来—— “徐傻子,又落榜了啊?” “哈哈大家快来看呐!徐傻子又落榜啦!” 徐大憨捂着耳朵,发足狂奔,边奔边大喊:“我恨你们!我恨你们!……” 没有人同情他,绝大多数人就当是看了一场笑话,啧啧笑两声:“这傻子……” 徐大憨的闹剧刚落幕,就听到王小六和郭小四大声喊了起来—— “没有!没有!果然没有这傻子的座位号!” “哈哈,这傻子又落榜啦!” 王小六和郭小四嘿嘿大笑,跟旁边的考生宣布桃源里禾田村的曾浪又落榜了。 听到声音,曾浪忙拨开人群,来到榜下,果然没有在榜上找到自己“葵丑”的座位号。 “曾大哥没事的,”林平安扯了扯曾浪的衣袖安慰道,“就算你落榜,我也会交你这个朋友。” 曾浪揉了揉眉心,不可能啊,他明明把所有题目都写完了,卷上也没有乱涂乱画,座位号、姓名都核对无误,怎么可能会不在榜单呢? 真落榜啦?不会这么见鬼吧!? 便在此时,一声锣响,一名礼房小吏带着两个衙役走了过来:“此次县试发案甲等五十名并案首在此,请让一让,容我张贴!” 小吏贴好榜离去后,众人一拥而上,看着案首名字,议论纷纷。 “此次案首果真是马文才啊!” “听说他考试前日开始,就一直住在妓院里,这人如此放浪,居然也能考中案首?” “哎老兄你懂什么,马文才马公子那叫风流,不叫放浪,这人可真是个天才!” 看着案首,林平安瞪着大眼珠子,气鼓鼓地握起小拳头,噘着小嘴道:“不公平!一定是我三伯故意的!” 听在耳中,曾浪问道:“这和你三伯有什么关系呀?” 林平安委屈的小脸上,眼眶里溢着泪水,依旧握着小拳头:“你不知道,我三伯正好就是外县教官,调来负责此次阅卷,他定是怕人说闲话,故意不给我案首的!” “可卷子是糊名的啊!” “我的字迹他认得!” 此言一出,旁边不少考生都听到了,但都在围绕着“马文才”说闲话,倒没怎么注意曾浪和林家三小只。 曾浪也无心关注案首是谁,便安慰林平安道:“只是第一场案首,又不是真正的【县案首】,就看谁能笑到最后了!” 考完所有的场次,最后决出的案首,才是真正的【县案首】,第一场考试的案首意义不大。 听了曾浪的话,林平安情绪稍稍收住,擦了擦眼睛道:“曾大哥,你这次就算落榜也没关系,我还会和你一起玩的……” 忽然一阵尖叫,是王小六的声音—— “这傻子居然中了甲榜!?怎么可能!” 众人闻声看过去,只见王小六手捂着嘴,豆粒大的眼珠子瞪到极限,眼里兀自不信。 听到王小六的声音,郭小四不屑地一笑:“小六,你一定是看错了!这傻子连乙榜都没中过,怎么可能中甲榜?” 闻声曾浪也往墙上看,那圆案上赫然有“葵丑”两个大字,字很大,很醒目。 “葵丑”二字,却正是他的座位号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我中了甲榜吗? 我居然中了甲榜?! 暗暗握起拳头,曾浪嘴角难以抑制露出笑意,是的,他居然中了甲榜! 1200多名考生,他居然考进了前51名! 此次中榜,意味着获取了参加『府试』的资格,他过了『县试』啦! 母亲要是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十二年,她可是期盼了十二年! 她的儿子不是傻子!不是! 她的儿子中了甲榜! 而此时,当看清甲榜圆案上“葵丑”两个大字时,王小六和郭小四皆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脸见鬼的表情! 哈哈!怎么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这两个家伙呢?曾浪走到圆案下,挥手指王小六、郭小四二人,大声斥问:“你们两个考了第几名啊?” “一个乙榜三百多名,一个乙榜五百多名!”曾浪替他们两个回答,接着又大声道:“你们两个没用的东西!简直就是丢我们桃源人的脸!才考这么点儿成绩!呸!真是没用!” 既然这世界允许别人嘲讽挖苦他,那么也应当允许他嘲讽挖苦别人,游戏规则就应该是这样。 许多看榜的考生见他在圆案下指手画脚挥斥方遒,还辱骂乙榜考生“没用”…… 一时间,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大量乙榜考生皆是群雄激愤: “真是狂妄!甲榜了不起啊!” “此子哪来的?竟如此狂妄!” 看着这一张张愤怒的脸,有些人还挥舞着拳头,哎呀,不好惹,不好惹。 曾浪身子一矮,忙从人群里钻了出来,拉上林家三小只就溜了。 装完逼就跑,真刺激! 第17章 案首之争 回到客栈,林家三小只也屁颠屁颠地跟来了,现在这三小只是曾浪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跟屁虫一样。 除非林府派人来寻人,否则就一直和曾浪呆在一起,可没少在他这儿蹭吃蹭喝。 说起来这三个小家伙也算是出自名门了,他们的爷爷是林瀚藻,曾经官至御史,“林府”二字,在街上稍微一打听,可以说是无人不晓! 林府家大业大,子孙众多,但是林瀚澡林老爷子最为疼爱的就是这三个小孙儿,所以别看这三个小家伙好像总是肆无忌惮地在街上瞎逛,其实一直都有下人暗暗盯着,到了下午林管家总是及时出现,把三个小家伙带回府中去。 越是这样,三个小家伙就越是珍惜和曾浪一起吃的时光,这不,刚看榜回来,林平安就拉扯着曾浪衣袖,缠着要吃饺子。 “蒸饺?水饺?煎饺?” 三个小家伙虽然经常蹭他吃喝,但是毕竟这两天也陪着他摆棋摊赚了些钱,所以花几文钱喂饱他们,曾浪也不会舍不得。 “蒸饺。” “水饺。” “煎饺。” “真不厚道,一人说一个。” 曾浪翻个白眼,但还是一样叫了一份。 三个小家伙津津有味地吃着,小嘴儿塞得满满的,跟馋猫似的,边吃边聊关于此次考试的一些事情。 这一次『县试』,林家三小只虽然年纪小小,却都在甲榜名单上,果真不愧有神童称号,实力不可小觑。 甚至小不点儿林平安,还号称案首的位置非他莫属,这小家伙的野心可见一斑。 而这一次发案,包括案首、甲榜五十名、乙榜六百多名在内的幸运儿,也都获得了参加『府试』的资格。 也就是说,接下来的几场考试,无论考或不考,都可以在四月直接参加『府试』,『府试』通过后,就可获得“童生”称号。 取得“童生”称号后,继续通过省提学道主持的考试(即『院试』,或称『道试』),就能获得“生员”资格,也就是秀才。 只要考上了秀才,就算是跨入了“士”这一阶层,彻底摆脱了底层命运,可享受廪膳、免徭赋、见县官不跪、不得随便用刑等特权。 曾浪想起林平安在看榜时说他三伯是审卷官,便向小不点儿问道:“小平安,你说你三伯参与此次阅卷,是怎么回事?” 林平安夹起一个饺子,塞进小嘴里,吞咽道:“我三伯本来是在庐陵县当教官,此次调来本县监考、阅卷,他小时候教过我认字…哦不是,是我小时候教过他认字…呃也不是,是我小时候他教过我认字,所以对我的字迹一眼即可辨认。我猜,此次考试,案首之位本应该是我的,但他为了避嫌,故意不给我!” 林小龙、林小虎二童也跟着道:“三伯是个公正的人,所以很可能会做这种事。” 曾浪摇了摇头,说道:“应该不会吧?你三伯审到你考卷的几率不大啊。” 一顿狼吞虎咽吃掉所有饺子,林平安气哼哼道:“希望只是马文才那家伙走了狗屎运!” 也就是在此时,街上忽然传来一阵喧哗,好像发生了什么事情。 曾浪闻声望去,只见街上一大群书生围着一个锦衣华服、摇着折扇的纨绔公子,拱手道喜。 当看着那嘴角总是不屑弯起,脸上带着得意笑容的纨绔公子,曾浪小声问道:“他就是马文才?” “是,后面两个是他的书童,曾大哥你看他那得意的嘴脸,真是恶心……”林平安双手握成小拳头道。 曾浪抬眼望去,果见马文才身后跟着两个小书童,还真能摆阔啊! 听大家传播的消息,据说这个马文才考试期间一直住在妓院里…… 尼玛!纨绔子弟啊!! 不要脸!不过,我也想要这样的生活! 曾浪心里啐了一口,住在妓院也能考第一,还真是羡慕这家伙啊~ 据说马文才家老爹是富甲一方的大财主,家有良田千亩、房产数百间。 马文才过一下街,就引起围观,这还真是少见的场景。以往的案首,哪个不是十年寒窗苦读争取来的,今年这案首,居然是个纨绔子弟,还真是令人唏嘘啊。 如今看来,这最终【县案首】很可能就是由林平安和马文才二者之中产生了。 不过曾浪还是会继续考后面的几场考试,如果能考个前十,也是不错的。 吃饱喝足,三个小不点又陪曾浪到客栈门前树下摆棋摊赚钱,到了下午又被林管家带回去了。 自始至终,林管家都没有跟曾浪打过招呼,显然是看不起他的身份地位。 但是三个小家伙(尤其是林平安)喜欢跟曾浪一起玩,林管家也不会拦着。 发榜的第二天,进行了第二场考试,第二场考试又叫招覆,考的是表判,内容出自《大明律》、《明大诰》等。 曾浪对于这些,都是过目不忘、倒背如流,所以很轻松地做完所有题目。 到了第二场考试发榜时,曾浪再入甲榜,而林平安,却赫然登上了案首。 六岁的小家伙登上案首,引起不小的轰动,但是毕竟参加第二场考试的考生直接减半,1200名考生中有一小半落榜回家,还有些取得『府试』资格的排名靠后者干脆不考了,所以此次发榜时就不像第一次发榜那么热闹。即使是轰动,也只是小范围的轰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待到第三场考试结束,发案时,案首还是林平安。 这时候许多考生就很不淡定了! 你一个小屁孩,两次案首,这就有点过分了啊你! 有人替“风流才子”马文才鸣不平,宣称此次考试不公平,因为陪考官、审卷官是林家人。 马文才看到林平安两次骑在自己头上,也咽不下这口气,就带着一部分考生去县衙找邵知县质疑:“县尊,此次考试不公,审卷官居然有他林家人!” 邵知县安抚众考生——林教官就算参与审卷,也只是其中一个审卷者,审卷人员那么多,他未必能看到林平安的考卷;再说了,就算林教官看到林平安的考卷,也不可能看到“林平安”的名字,因为卷子是糊名的;而且这小神童林平安,是他亲自对过对联的,的确聪慧过人,能登两次案首,不是很正常吗? 但奈何群雄激愤,说要闹到府里去,邵知县只好安抚众考生情绪:“本官保证此次考试一定公正,绝不会出现徇私舞弊,待发长案时,本官会亲自选出品学兼优者,作为此次考试的【县案首】,如此满意否?” 听到会选出“品学兼优”的人来当【县案首】,许多甲榜考生都觉得自己有机会,马文才等人也就纷纷退出县衙,不敢再闹。 【县案首】三个字,不仅仅是本次『县试』第一名这么简单,还代表着许多实实在在的好处! 比如!获得头名【县案首】的考生,会直接授于“生员”资格。可以不用再参加府、道两级考试,而直接进入县学、府学当廪膳生,享受一切“秀才”的特权。 说白了,考上了这个【县案首】,就等于直接考上了秀才! 谁人能不眼红呀! 随着最后一场考试的到来,一场关于【县案首】的争夺,也就波谲云诡地拉开了帷幕…… 第18章 二 第四场考试暨最后一场考试,随着一声锣响开始了。 本次考试事关重大,不仅会决出“县前十”,还会决出县尊口中“品学兼优”的【县案首】。 这让所有目前成绩在甲榜的考生都狠狠捏了把汗,全力以赴争夺这【县案首】之位! 而那些在乙榜上成绩靠前的考生,也都想要跻身进入甲榜。 甲榜考生在激烈争夺【县案首】之位的同时,也要时刻担心着自己的菊花…… 本场考试考生不多,也就两三百人,但都是经历过前三场考试大浪淘沙、过关斩将“杀”出来的,一个个实力都不可小觑! 而像王小六、郭小四这样的货色,早就在第二场考试时,就被淘汰出乙榜了。 …… 携着考篮、文具,进入考场坐定,曾浪喝了口水,深吸了一口气:“努力拿个前十就好了……” 毕竟说好听点就是人要有自知之明,说难听点,其实就是自己心里要有点b数,他自己的八股文写得烂这一点,是没法改变的事实。【县案首】之位,铁定是与自己无缘了。 曾浪坐在座位上,竟莫名有些紧张,他心里有一股预感,这场考试,可能会很难…… 清晨的阳光照射进来,天地间有股寒气在飘动,他感到有些冷,搓了搓手…… “铛!”衙役敲响一声锣,举着题板开始巡回走动,考生们睁大眼睛看题板。 而当看到题板的那一瞬间,尤其是最后一道题时…… 一声“卧槽!”,从曾浪口中脱口而出! 猜猜最后一题题目是什么? 居然特么的只有一个字!二! 就一个“二”字! 他擦了擦眼睛,再次仔细看了看,确定没有看错,真的就只有一个“二”字! 题目:二。 考生们都知道,考试一般考四书五经,要写规范的八股文,而八股文的题,一般分为大题、小题。 大题就是很完整的题,出自四书五经中某一整句或者某一整段,至少也是个单句吧。 而小题,则是割裂经文、变化制题,繁简纷歧,其句式及语意均不完整,故题意难明,题情难得,纤佻琐碎,粘上连下,拘牵甚多。 小题从题目的形式来分,有截上题、截下题、截上下题、承上题、冒下题、承上冒下题、半面题、上下全偏题、上全下偏题、上偏下全题、截上兼下全题、截下兼上全题等等;若按题的内容来分,则有虚题、典题、枯窘题等等。 一言以蔽之,说难听点,就是故意刁难人的题目。 而曾浪现在看到的这道小题,就是一道典型的故意刁难人的截搭题! 不过万幸,这道题给了一个搜索范围,这题出自《论语》。 首先——破题,要找到《论语》中带“二”的句子。 曾浪将脑门一拍,在脑海里将《论语》全篇翻了起来…… 天哪,《论语》中带“二”的句子,何其之多!到底是那一句哦?真要人命! 『子曰:“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吾从周。”……』 『仪封人请见,曰:“君子之至于斯也,吾未尝不得见也。”从者见之。出曰:“二三子何患于丧乎?天下之无道也久矣,天将以夫子为木铎。”……』 『子曰:“二三子以我为隐乎?……』 …… 去你姥姥的! 整篇《论语》至少有18处带“二”的地方,谁知道你特么要考哪一处?! 这特么谁出的题啊! 老子真想打屎他! 曾浪不断把脑门拍,一名身穿官服的官员正好来巡考,看到他这样,却是忍不住眯眼而笑。 这名身穿官服的官员,正是知县邵汶滨。 而这道死变态的题目,也自然就是他出的,目的,当然就是为了决出【县案首】。 如果题目出简单了,人人都会做,还怎么决出【县案首】? 虽然他亲口承认会挑选“品学兼优”者,来当本次『县试』的【县案首】,但是起码题目你就要做得出来,才算“学优”对吧? 至于“品”,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情?能来参加考试的学生,不都是家世清白没犯过罪的良民?谁人“品”不行?那还不是他说了算! 曾浪一直闭目拍脑门,倒没发现这场考试竟然连邵知县都亲自来监考。 其实哪是监什么考,邵汶滨就是来看考生们出洋相的,能出一题让几乎考生撞破脑袋也答不出的题,邵汶滨自认为自己出题的方法还是挺高明的。 当看到这些考生或一脸懵逼或拍脑门或以头撞墙时,邵汶滨表面一脸严肃,其实内心里早就偷着乐了。 邵汶滨来到一张监考官坐的桌子旁坐了下来,林德徽躬身递过来一杯茶水,邵汶滨毫不客气拨开盖子啜了一口,发出一声满意的叹声。 林德徽便是林瀚藻的第三子,也就是林平安口中的“三伯”,先前一直在庐陵县当县学教官,这次调来吉水监考,也算是阴差阳错,这一次『县试』林家三个小神童居然也参加了,如此一来,倒留给外界不少话柄。 说什么本次考试有徇私舞弊之嫌…… 其实,他根本就没有看到林家三个小家伙的卷子好吧,就算看到了,因为糊名,他也不可能认出林平安的字迹,字迹这东西说起来是有可能认得,但是一天到晚审卷,审得头昏脑涨的,其实大多数人的字迹在他眼里都差不多,除非写得特别好的或者写得特别丑的,才会留下一点儿印象。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堂尊,您这次题目出得略有些刁钻啊……”林德徽小心翼翼地说道。 邵汶滨捋须长笑:“何止是刁钻啊,这道「二」字题,乃是本官日思夜想,才想出来的呐!当想出此题时,本官当时便有一种难以言表的醍醐灌顶之感!哈哈!畅快啊!” 他在这边嘚瑟,考生们可就苦喽! 一直到下午四点多钟快五点了,都还没有人敢交卷。 几乎每一个考生都在纠结此题,能背诵《论语》的考生,可以从《论语》中找出至少18处带有“二”字的句子,可你特么到底想考那一句啊! 恨不得手撕出题人系列啊! 曾浪也在捶桌子,时间不等人啊,天黑就得交卷,这要是做不出来此题,别说是县前十,就是甲榜名单上能不能有自己的名字,都是个未知数啊! 到底这个“二”,出自哪一句呢? 冷静!冷静!深呼吸!深呼吸! 再慢慢把脑门拍,认认真真把《论语》在脑海里翻一遍…… 嗯? 忽然发现有个不对劲的地方! 那是出自《论语·颜渊篇第十二》,有个地方不大对劲…… 『哀公问于有若曰:“年饥,用不足,如之何?”有若对曰:“盍彻乎?” 曰:“二(?),吾犹不足,如之何其彻也?”对曰:“百姓足,君孰与不足?百姓不足,君孰与足?”』 这里的“二”,和其它18处好像有些不同啊…… 曾浪锁紧眉头思量起来,这个“二”,与其它18处不同的地方在于——这里的“二”,明显是个独立断句的啊! 而其它18处,都不是独立断句。 你妹啊!原来是这么回事! 欠揍的出题人! 我终于猜到你出题的意图了!哈哈哈! 曾浪憋不住笑,引得旁边考生都以为隔壁哪个沙雕疯了呢。 既然破题了,接下来就好办了。 洋洋洒洒六百字的文章,一气呵成。 在天黑即将到来之时,曾浪终于将这道题的答案也写完了。 从考棚走出来时,他看到几乎所有考生都是一脸衰样,有些考生当场把自己砚台怒砸了! 因为他们都知道,连题都破不了,此次【县案首】,定然与他们无缘啊…… 出题人真是过分啊摔! 第19章 花落谁家 随着第四场考试落下帷幕,等待着发长案的这两天,关于本次『县试』的【县案首】归属之争,不仅在考生之间展开了激烈议论,就连许多乡绅大户、普通百姓,都表露出了浓厚的兴趣。 然而对于绝大多数考生来说,其实他们心里十分清楚——此次【县案首】肯定与他们无缘,因为最后一题太难了,他们连破题都做不到,更遑论破题之后写文章了。 “会不会是县尊大人把题出错了?” “就是,怎么可能就只有一个‘二’字!” 考生们考完后,客栈、街头巷尾,到处都是这种议论。 针对此次考试的最后一题,他们均表示很不解,甚至不少考生直接怀疑题目本身有问题。 “风流才子”马文才又一次带着两个书童招摇过市,不少考生纷纷拦下他,问他关于这道题目的高见,甚至还有人问这题是不是没有答案、题目出错了。 马文才摇着折扇,满脸笑容,风度翩翩道:“题并无错,这个‘二’,乃是出自《论语·颜渊篇第十二》……” 接下来针对如何破题、如何作答,得意洋洋地跟众人说了…… 众人恍然大悟! 我擦! 原来是这样啊! 我当初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一个个都是拍着大腿叫悔不迭,经过马文才这么一番解说,才发现原来这题并不难啊! 原来他们都只是被出题人坑了而已。 后悔归后悔,互相打听了一番,好像除了马文才,也并没有别的考生破题了。 所以很多先前成绩在甲榜的考生也都抱着侥幸心理,觉得自己最终成绩还是很有希望挺进“县前十”。 而至于【县案首】嘛,除了马文才,还能有谁?林平安?嘁,不可能是那个小屁孩! …… 县衙礼房,审卷大堂。 林德徽手里拿着三份糊名的考卷,走到一张檀木桌子前,躬身将三份考卷递到知县邵汶滨面前:“堂尊,今年『县试』甲榜、乙榜已经出炉,只是……这【县案首】该取何人,还请堂尊定夺。” 邵汶滨作为吉水县的现任知县,担任这一次『县试』的主考官,这【县案首】该取何人,自然由他来决定。 按照惯例,【县案首】一般都会取成绩第一名的考生,当然啦,也有不少打破惯例的时候。 好比皇帝亲自殿试取状元一样,可能并不只是根据成绩排名来点状元…… 比如明成祖朱棣,他点状元就总是别具一格,可以是因为名字好听(比如刑宽,本来是第三名探花),也可以是长得好看(比如胡广,本来是第二名榜眼,但第一名王敬止长得太难看,便点胡广为状元)……总之,怎么任性怎么弄。 而吉水县这一次取【县案首】,知县邵汶滨也是想尽了法子折腾考生。 首先这一道题目为“二”的题,就把绝大多数考生拒之门外了。 “林教官,这三份考卷是……?”邵汶滨不明白林德徽手托三份考卷之意,便问道。 林德徽答道:“禀堂尊,堂尊出的题实在太刁钻……呃不不,实在是太高明啦!只有这三个考生,答出了堂尊那道高明之题。其它的考生,均答错了。” “嘿嘿……”邵汶滨一脸狡黠的笑意,接过三份考卷,直接拆开了糊名。 一看三份考卷的姓名,赫然便是:林平安、马文才、曾浪。 “咦……”邵汶滨惊咦一声,问道:“这个曾浪,是何许人也?居然也能答出此题?” 林平安是他对过对联的小神童,小家伙的才智是他亲自测验过的;马文才据说在坊间被传成什么“风流才子”,才华也确实是有的;至于这个曾浪,他倒是听都没听过,从哪冒出来的? 林德徽看了一下曾浪的座位号,说道:“这人倒是一直都在甲榜之列,没想到,倒是一匹黑马。” 邵汶滨摸了摸胡子,拿起曾浪的考卷看了起来。 看罢,就直接将考卷随手扔到桌上,冷哼道:“此人题倒是都破对了,只是这文章水平嘛,倒不敢恭维……哦不,该说是平庸至极、一塌糊涂!” 邵汶滨站起身,指着曾浪考卷,继续说道:“此人无才,本官断然不可能取此人为【县案首】!” 林德徽忍不住拿起曾浪的考卷,看看他到底写的啥,看完之后,也是摇了摇头:“此人文章水平的确一般,取为【县案首】的确不合适!” “嗯……”邵汶滨沉吟点头。 “那依堂尊意思……【县案首】取这两位中的一位?”林德徽望着剩下两份考卷。 邵汶滨拿起林平安的考卷瞧了瞧,笑了笑:“果然不错!” 然后又拿起马文才的考卷瞧了瞧,皱了皱眉:“文采倒是不错,可惜字里行间,狂浪不羁,哼,本官不喜欢!” 望着知县邵汶滨的脸色,林德徽拿起刚才他看过的林平安的考卷,一看名字,大惊失色:“堂尊不会是想点平安为【县案首】吧?” 邵汶滨看着林德徽道:“不错,本官正有此意!” 林德徽急道:“万万不可呀大人!使不得呀大人!” 邵汶滨问道:“如何使不得?” 林德徽道:“我来做陪考,外头就已经有风言风语了,倘若再取平安为【县案首】,这些考生定然不服,恐怕引起闹事啊大人!” 邵汶滨思考片刻,眼芒之中惊疑不定,士子闹事的话,还真不好收场呀,一旦这些考生往上司衙门告,上面可不管你有没有徇私舞弊,定然要派人来追查的。 太祖年间发生的“南北榜”案,还不够教训吗?最后闹得试官凌迟处死,南方贡士被全部罢黜…… 想到此,邵汶滨已经冷汗连连、如芒在背。看来,还真不能取林家小神童为【县案首】啊? 随后两人的目光一起投到了马文才的考卷上,邵汶滨拿起马文才的考卷:“难道要取此人?” 林德徽又是急道:“大人,此人考试期间住在青楼里,行事作风如此浮浪,如何能取呀?大人不是说过取品学兼优者吗?如此好色之徒,取为【县案首】,实为大大的不妥呀!” 放下考卷,知县邵汶滨缓缓点头:“此人确实不可取。” “那么,究竟应当取何人为【县案首】呢?” 邵汶滨踱步,林德徽只是恭谨站着,不敢去打扰他。 好一会儿,邵汶滨才又将目光投到曾浪的考卷上来,却叹一声:“此人本官亦不可能取,此人文章根本拿不出手,难以服众呀!” 林德徽不敢出声,邵汶滨又将三份考卷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终,叹了口气道:“林教官,劳你召集所有试官过来,我想听听诸位的意见。” “是。” 本次『县试』的【县案首】,究竟会是谁呢? 此时就连林德徽也有这样的疑问。 毕竟,堂尊要询问众试官意见,那么这【县案首】之位,究竟花落谁家,就得看十多位试官的意思了。 第20章 要想富 先修路 林瀚藻也走过来向曾浪道喜,笑吟吟道:“果真是后生可畏啊!恭喜,恭喜!” 曾浪抱拳,一脸恭敬回道:“林老爷谬赞。晚生以为,小平安才是本次【县案首】之真正人选,其天资之高,晚生远不可及。” “呵呵……”林瀚藻爽朗大笑,捋须看着曾浪道:“曾小友谦虚了,谦虚了。” 老人面色一片红润,显然是对曾浪的话很受用,面露赞赏地又多看了曾浪两眼。 “曾大哥,你拿了第一,请我吃糖!”林平安伸出小手喊道。 “哈哈哈哈!” 老人与曾浪皆笑。 见【县案首】已经揭晓,看榜的人也都纷纷散去,王小六、郭小四两人也赶紧灰溜溜地走了。 这次的【县案首】倒有些出乎人的意料,他们本来以为会是林平安或者马文才,倒没想到,居然杀出曾浪这么一匹黑马。 不过这样的结果对于相当一部分考生来说,反倒是他们最能接受的。 因为在他们眼里,林平安年纪太小,被小孩打败,他们很难接受;而马文才过于放荡不羁,且是豪绅之子,如果住在青楼逍遥快活,也能拿【县案首】,且不是意味着对科举的莫大讽刺? 怎么说,曾浪也是出身寒门,这代表着寒门的崛起,也让他们看到了希望。 有些商贾豪绅本也想过来拉拢曾浪,但见到林瀚藻与曾浪在攀谈,简单地道了声喜、问了曾浪的家庭住址后,就退到一边去了。 有一个红衣衙役过来通知曾浪:县衙已经派出小吏前往他家中送喜报,明日堂尊会在醉月楼摆酒席,邀请【县案首】和“县前十”前去赴宴。 『县试』发案后,并不会设鹿鸣宴,但是并不代表不设庆功宴,毕竟华夏自古以来就是人情社会,『县试』怎么说也是一县之大事,轰轰烈烈考了半个月,不摆个庆功宴怎么能行。 名为庆功,而实际上却是士族阶层之间拉关系、拉人脉,『县试』是科举之始,往后所有的举人、进士都始于此,而那些【县案首】、“县前十”,却又是往后最有高中可能的一批人,摆一摆酒席,跟这些优秀的学子拉好关系,这对于官场圈、士族圈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再者说了,此次『县试』的“县前十”中,林家三小神童背后代表着的可是林家,而马文才家也是县绅之家,其它几位,也大多是豪门、财主之家,除了这位【县案首】出身寒门,整个“县前十”几乎都是士族阶层了,知县邵汶滨是个精明的人,当然懂得借此机会与这些豪绅大户拉好关系,以后他在本县的工作,也能更好地开展。 衙役们跟【县案首】、“县前十”一个个通知此事,而曾浪却是闻言一震。 想起一件事来,他匆匆与林瀚藻拱手告辞,又与林平安说道:“小平安,我要先回家一趟,改日有机会再请你吃糖!” 说完也就不等爷孙俩反应过来,就疾步走了。 “曾大哥回家做什么?”林平安手指戳着嘴唇,扬起肉嘟嘟的小脸问他爷爷。 林瀚藻微微摇头,眼里也是疑惑。 “爹,您怎么也来看榜了?” 林德徽从县衙走出来时,见到爷孙几个,走过来一把抱起林平安,在他小脸上捏了捏。 “哎呀~三伯,别碰我!”林平安一脸嫌弃地推开了他的手。 这个三伯,身为教官,完全就没有为人师表的样子,老是喜欢捏他脸。 “你个小平安,这次拿了甲榜第一,开心不开心?”林德徽才不管他的反抗,又在他脸上捏了两下。 “不开心!你放我下来!” 林德徽便将他放了下来,真要惹急了这小家伙也不行,全家族都拿他当宝,他要是哭闹起来,整个家族都得跟着手忙脚乱。 “为什么不开心?” “曾大哥走了,没人陪我玩了!” 小家伙嘟着嘴,一脸郁闷,望着曾浪走的方向,觉得心里空落落的,一阵委屈感升腾而起。 “曾大哥是谁?”林德徽并不知道林平安与曾浪一起玩的事情,疑惑问道。 林瀚藻指了指榜上,告诉他:“小平安口中的‘曾大哥’,便是此次的【县案首】。” “哦。”林德徽点了点头,随后朝老父亲一揖:“爹,孩儿有事情跟您说。” 然后两人到了一颗无人的树下,林德徽跟林瀚藻说起这次决选【县案首】的事情。 原本,【县案首】之位,非林平安莫属,只是他考虑到避嫌,所以坚决不让堂尊点林平安为【县案首】,免得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林瀚藻听后说道:“你做得对,平安还小,此事就当如此应对。” “爹,说起来这个曾浪小兄弟此次拿到【县案首】,实在是他运气好啊……” 林德徽说起十多名试官共同决出【县案首】的过程。 三份考卷,三个考生——林平安、马文才、曾浪。 而曾浪的文章无论立意、文笔都不及前二者,甚至还在文章中写出“要想富、先修路”这样的离奇句式。 论文笔论文采,曾浪怎么也比不上前二者,奈何都要怪堂尊那道“二”字题,实在刁钻古怪,答对此题的,就只有这么三个人。 林平安他是坚决不让选为【县案首】的,而马文才作风浮浪、品行低劣,没有一个试官愿意让他当【县案首】,最后,好像实在没得人选了,只能让这个曾浪当【县案首】。 堂尊却说此人文章实在差劲,如何能推为【县案首】,众人也都点头,文笔差劲这种事情真的不可原谅啊…… 谁知却有个年近古稀的老试官说道:“倒也不能说其文笔过莠,就拿此句‘要想富、先修路’而言,倒也是个押韵的好句!欲民富、先修路,其实倒也是一番务实的态度啊!如果能以这样的态度为政或育人,却也不失是个人才啊!” 听他这么一说,众人幡然觉得,诶,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于是众试官和堂尊也就不再为此人文笔而纠结,毕竟,这人有一番务实的态度啊! 选此人为【县案首】,倒没什么不可以。 “呵呵……欲民富、先修路?这个小友,有点儿意思……”林瀚藻摸须长笑。 “爹,此人出生寒门,我们倒是可以帮他一把。”林德徽瞧着父亲的脸色说道。 林瀚藻却是沉吟不语,眼芒之中有思虑之色。 却在这时,一个头戴便帽的儒雅老者和一个骇下虬髯的严肃老者往这边走来。 二老打扮得像普通老头,但身上的气质却远非普通老者可比:儒雅老者浑身文人气息,胡须飘飘,有当世文豪之态;而严肃老者却是挺腰昂首,一副“老骥伏枥、志在千里”之态。 林瀚藻一见这两位老人,忙上前,恭谨地抱拳躬身:“秦老!胡老!” 二老与林瀚藻简单寒暄后,就来到榜下,看看今年这次考试的情况。 “老胡,你说上次那位曾小友,他能上榜吗?”秦老问道。 他倒是很希望上次陪他脱衣而奔的那个叫“曾浪”的后生也能上榜。 “这位曾小友,过目不忘,天赋异禀,应该能上榜吧?”胡老说道。 “那老夫来看看……乙榜……没有……甲榜……也没有……应该是落榜了,有点可惜。” “希望他正场没落榜吧。” 正场即第一场。 第一场在榜,就有资格参加『府试』。 林瀚藻见二老只盯着甲、乙榜看,实在没忍住,就跟二老往最顶端【县案首】处一指…… 二老看着【县案首】位置醒目的“曾浪”二字,惊讶地瞪圆了眼珠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第21章 庆祝 长达半月之久的『县试』终于落下帷幕,对于“县前十”和【县案首】来说,欢呼胜利的时刻已到来,经历了这一场令人身心疲惫的考场之战,如今也该好好庆祝一番了。 除林家三小神童外,以马文才为代表的“县前十”,在榜单揭晓的当日,便以“诗会”的名义齐聚酒楼,提前摆起了庆功宴。 “风流才子”马文才倒是看得很开,也没有因为【县案首】、甲榜第一之位被抢而生气,虽只拿了个甲榜第二,却像中了【县案首】一样开心,豪气地包下酒楼包厢。 而除了“县前十”、【县案首】之外的其它甲榜、乙榜、落榜考生,自然无人关注。 林家三小神童被带回到家里后,整个林府也是一片热闹,杀鹅宰羊,忙上忙下,忙着为这三个小屁孩儿大肆庆祝。 只是这小平安,却总是一脸闷闷不乐的样子,这让整个林府上下都有些心忧,不知这孩子为什么不高兴。倒也没人敢问,还是林三老爷提起,自见不到他“曾大哥”,他就不开心了…… 而此时此刻,曾浪坐在一辆马车里,探出头来望乡间的路,催促着车夫马不停蹄赶往禾田村。 马车自然是他雇的,花了六十文钱,这种时候就算他再抠门,也不得不花这笔钱了,因为他这次赶着回家,也是为了一件钱的事情…… “吁——”马车终于到达禾田村村口停了下来,村里的路太小,不好再进去了。 曾浪也赫然瞧见旁边停着一辆官家的马车,应该就是那送喜报的小吏所乘坐的马车。 这时车夫却非常不厚道地说赶得太急了马受累了,得加钱,七十文! 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说好的价钱你还加钱,这特么都到我的地盘了,你还敢加钱? 曾浪一下车,就扯着嗓子喊:“三大姨妈四舅五叔六婶七舅姥爷八太公……!” 车夫一听就慌神了,忙说道:“五十文!五十文就够了!” 付完车钱,曾浪一路小跑往家赶…… 而在此时,一个小吏和两个衙役已然来到了曾浪家家门口。 小吏和衙役经过禾田村时,不少农人都停下手中活计,站在田里好奇地张望,还以为又是来催缴粮的呢。 见小吏和衙役别人家都不去,专门一路问,直朝曾浪家走去,不少人心里皆是一乐:准是那傻子家还没交秋粮,这下可好了,官差亲自上门催了,看他娘俩怎么办,嘿嘿…… 柳氏正在屋门前织团扇,一针一线细细缝,一抬头,却见三个官差找上门来,一时竟也有些慌神。 “请问这里是曾浪曾公子家嘛?”小吏问道。 “是啊,我儿他……他怎么啦?” 柳氏一晃神,嘶,绣花针不小心刺到手指,手指瞬间一点嫣红,渗出一滴血,柳氏拿到嘴里吸吮了一下。 她一时间以为,曾浪出了什么事情呢。 那小吏彬彬有礼道:“您就是曾公子的母亲吧?恭喜!恭喜!您儿子中了这次『县试』的县案首!我们特奉堂尊之命,前来报喜!您真是教子有方!曾公子高才,定然前程似锦!” 那小吏不吝赞美之词,其实这里边儿是有门道的,送喜报时,主人家都会打发赏钱,话说得越好听,得到赏钱就可能越多。 那小吏也不是第一次送喜报了,上一次给绣花坊送喜报,就得了主人家八两银子的赏钱,自然懂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 柳氏怔住,第一时间有点儿不信,但见这三人一身公服,也不至于有假啊! 她有些不知所措起来,站起身,又坐下,又站了起来,抑制不住激动地喃喃道:“我儿中案首了?你们莫不是骗我吧?” 那小吏一笑,当即取了榜文出来:“曾浪曾公子高中县案首!我们当然不是骗您!” 柳氏口中情不自禁继续呢喃:“我儿居然中了案首……我儿居然中了案首……这……太不思议了……” 中【县案首】代表着什么,她自然清楚。 中【县案首】,代表直接考上了秀才呀! “三位且稍等……”柳氏终于想起进屋,翻箱倒柜找起钱来,送喜报要打发赏钱她自然也是懂的,可这会儿家里哪有什么钱了啊。 翻箱倒柜好一阵,也才找了一百多文,恐怕根本就不够打发啊! 去借点吧…… 恐怕只有这样了。 而就在这时,她却忽然听到了儿子的声音…… 曾浪赶到时,果然看到三个公人站在自家门口,便直接从口袋里掏出一吊铜钱,给到小吏手里:“差爷一路劳苦,许些钱,拿去喝茶,就不远送了!” 一吊钱就打发了? 那小吏明显没想到跑了这么远的路,才拿到一吊钱,还要跟两个衙役分,这特么连路费都不够吧? 小吏站着不动身,见柳氏从屋里出来,手里好像拿着钱,便又不停说好话,就是不肯走。 柳氏刚要上来给钱,却被曾浪拦住了。 曾浪朝公人一揖道:“各位差爷,此去县城路途遥远,若是再耽搁,天黑就要赶不到了,我就不留各位差爷喝茶了,免得耽搁几位差爷!” 这…… 小吏脸有不岔之色,给这么点钱,这是打发叫花子呢? 大老远跑这么一趟的…… 我冤不冤呐! 而曾浪却不这么认为,曾浪觉得750文都算给多了呢! 而事实上750文钱也真不算少,只是平素小吏收惯了好处,就拿以往出的【县案首】来说,给的赏钱怎么也得二两银子起步,只是他今日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寒门家庭……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柳氏当即又把100文钱给了小吏,说是家里拮据,还请见谅。 曾浪使眼色不要给。 但见母亲给都给了,也不好再说什么。 小吏又将柳氏给的100文收下,又口是心非说了几句,就脸色不愉快地带着衙役离开了。 见公人们走了,又见到了儿子,柳氏这才好像记起来这一刻应该感到惊喜,风韵犹存的脸上泛起了笑容,凝望着儿子的双眸,眼圈渐渐泛红,渐渐地,眼瞳里有水雾弥漫,在这一刻,终于喜极而泣: “儿,你考中案首啦?” “嗯!娘,我们家的苦日子,到头了!” 见曾浪这一刻满脸坚毅地点头,柳氏情不自禁地将他一把搂进怀里:“儿,真是太好了!” 身体之间温暖与柔软的触碰,让曾浪有些脸红,但想到母亲的不容易,也就闭上眼睛,认真感受着母亲内心的跳跃…… “夫人,少爷……” 小青干活回来时见到这一幕,怔怔地喊了一声,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柳氏听到小青的声音,这才松开儿子,擦了擦眼睛,与小青宣布曾浪高中案首的消息。 小青愣了半天,反应过来后,也忍不住哭了:“少爷太好了!真是太好了!” 见她手背揩着眼角,楚楚可怜的样子,曾浪莫名有些心疼,也将她抱了抱:“小青,这些年真是辛苦你了。以后,你就跟我们一起上桌吃饭吧?我们像一家人一样。” 柳氏点了点头。 小青闻言蹲在地上啜泣,哽咽道:“少爷,少爷……你为什么这么好……” 终于收拾好心情,曾浪将身上所剩的十八两多银钱全部交给了母亲柳氏。 柳氏自然很惊讶,问他钱是哪来的,他说不是偷来的也不是抢来的,正大光明赚来的。 柳氏愣了许久,才抿嘴含笑道:“没想我儿掉河里后,就像换了个人似的,好事情是一件接着一件,真是应了一句话: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当晚,小青便开始与母子二人一起上桌吃饭,虽然吃的是青菜白饭,但是一家子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第22章 曾浪上头条 曾浪高中【县案首】的消息,在禾田村尚未传播开来,所以就算有小吏来送喜报,大家也都误以为是来催粮的。 而村里唯二知道曾浪高中的两个人,便是王小六、郭小四,他们两个此时也回到了村里,但是受了曾浪一口唾沫的侮辱,他们可并不打算将这个消息公布开来。 让大家去向这个走了狗屎运的家伙道喜?哼,就算他高中,也不可能有人去道喜! 一个【县案首】而已,瞎嘚瑟什么,有什么了不起! 当他们的父母问起这次【县案首】是谁时,两人早就约好似的,一起说是马文才。 听到这么一个陌生名字,两人的父母自然也懒得多问。 “曾浪那个傻子,又落榜了吧?” 两家在吃晚饭时,几乎同时讨论到曾浪。 王小六、郭小四早就串好了口供似的,都点头称是。 “呵呵,这傻子,考第八次了吧?真是个没用的家伙!” 两边家里几乎下着相同的定论。 而曾浪家里,自然也不会到处张扬自己家出了一个【县案首】,除了第二天去集市买了一些庆祝的鸡鸭、酒肉、水果、炮仗外,就没有别的动静了。 到了第三天、第四天,村里就又开始到处流传“曾浪又落榜”的消息。 有些长舌妇,在河里洗衣服、在菜园子浇菜、在山上砍柴、在地里挖土、在田里耕种……无论何时何地,遇人便要谈论“曾家那傻子又落榜了”。 “嘿嘿,我就说了曾家那大小子读书不行嘛!这么多年,我早就看出来了!真的是越读越傻,读坏了脑袋啊!”刘三用三角铲将路上牛粪铲进粪箕,跟路边一个挑着尿桶去浇菜的农妇攀谈起来。 “那家伙!读书也没b用!也难为他娘了!养了这么一个废物儿子!前一阵不是有个媒婆,劝他娘改嫁么?带着这么一个废物儿子,真不如改嫁算了!”农妇泼下一勺尿,嗓门大喇叭似的。 而村里那几个家庭条件好的待字闺中的少女,也天天接收到父母的劝告:“就算嫁给一头猪,也不能嫁给曾家那个废物!一点出息没有!” 少女们虽然见过曾浪,觉得他长得还算清秀,但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且也知道曾浪这么多年都考不中,如果嫁给他,真的可能会饿死,说起来,还真不如嫁给一头猪,起码猪还能卖钱,他能做什么? 有一次曾浪出门,远远见到张家的大姑娘,那姑娘一看到曾浪,就像见到了瘟神一样,“哎呀”一声,一脸晦气地跑回家中躲了起来…… 而【老人】吴田,听到曾浪又落榜的消息,亲自上门来,在门外吐口水,骂骂咧咧:“考了十几年,什么都考不到!你有什么用?还不如种田呢!” 吴田在门外骂,曾浪自然也在屋里谋划着以后怎么整死他。秀才虽然还斗不过【老人】,但是他还年轻,他还有机会,可以考举人、考进士,一旦中举,要把他拉下马,也只是分分钟的事。 骂了一阵,吴田也就离去了。 最可恶的嘴脸当然要属叔婶家了,吴氏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脸,天天告诫曾沙:“儿子你千万别学那个傻子,年年落榜!年年落榜!儿子我跟你说,曾家的风水都向着我们这边呢,等你考上了童生,娘就给你说媳妇!” 从早念叨到晚,就怕曾浪家听不到。 而曾沙一听到娘要给他说媳妇了,一天到晚咧嘴傻笑。 曾晧胜拿着几根萝卜来到曾浪家,假惺惺道:“大嫂,知道你娘俩过得不容易,这几条萝卜就送给你们吃了……欸?我怎么闻到一股鸡肉的香味?” 当他往桌上一看时,见一大锅鸡汤放在桌上,小青也坐在一起吃,便摇头叹气:“大嫂?你不会是连那只下蛋的老母鸡也杀了吧?哎,何必这样呢!来,这几条萝卜拿去吃,等过几天我家老母鸡多下了鸡蛋,我给你们送几个鸡蛋过来!” 柳氏自然不会收他几条萝卜,儿子都已经是秀才了,往后家里只会越来越好,买两只鸡给儿子补补身体而已,好像非得杀了老母鸡才有肉吃似的? 真是搞笑! 我儿子现在能耐着,还怕没肉吃? 谁要你几条萝卜? 拿了又说欠你们家人情。 柳氏不仅没拿萝卜,连一句话也都没有,就把曾晧胜“请”走了。 曾晧胜只当是母子伤心好面子,被撞破杀老母鸡吃这一幕而不高兴呢。 所以更加确信曾浪是落榜了。 这一家子享受着“最后的晚餐”,要不了多久,就不知道该如何生活了。 他一时间也有些叹息,心里想道:“曾浪这样傻的人,就不应该走读书这条路啊,他又不像沙儿这样有天赋……” 仅仅三四天的时间,“曾浪又落榜啦”的消息传遍了整个桃源里,甚至还有继续往外传播的趋势,一时间荣登成为“桃源头条”。 从垂髫孩童到耄耋老者,但凡能开口说话的,小媳妇大姑娘,都将这个头条当作是茶余饭后的笑话来讲。 甚至有乡塾的读书小童,为“曾浪又落榜啦”这件事编了一首打油诗: 曾家大郎又落榜, 浑浑噩噩又一年。 做男就怕入错行, 为女不可嫁曾郎。 且不说这首诗到底是几岁小学生编的,但偏偏流传还是蛮广泛的,曾浪耳闻之后,也是忍不住笑—— 我特么居然被上升“女不嫁曾郎”的高度了! 想想都觉得不可思议呢! 嘲讽远远没有结束,一些小孩子在村里玩耍时,见到曾浪,都是拿着棍子一路追赶…… 尼玛完全就是对待叫花子一样对待他! 而就在全村中绝大多数人都在嘲讽曾浪之时,在三月初一这天,禾田村却发生了一件有些轰动的事情。 那天中午十点多钟的样子,大家都在地里干活…… 村口忽然传来许多匹马希聿聿的嘶叫声,在村口干活的村民抬头一看,只见村口的道上,竟然来了四驾豪华的马车! 而且每一驾马车都是两匹马拉的那种! 那马一看就是好马,车也极豪华,装饰得极为考究,一看就是城里大户人家甚至可能是朝廷大官的马车! 村民放下手中的活计,纷纷伸着脖子将目光投向村口道上。 四驾马车里的人见前面路太小不能行车,也就都下了车。 总共八九个人,有主有仆,有老有少,穿着都十分贵气,好几个身上都是上好的绸缎;就连两个婢女模样的,也都打扮得干干净净,身上虽穿布裳襦裙,但其质地却远非村里那些女人身上所穿能比的,况且头上还插着好几枝头饰,都是银的呢。 村民们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豪华的阵容到村里来,一时间都看呆了。 这是哪户大人物回村祭祖吗? 也没听说村里出了什么大人物啊。 就在众人猜疑不定时,一个穿着黑衣的人过来朝着农田里的人作揖行礼,然后问道:“请问……此处可是禾田村?” 有村民告诉那人,此处便是禾田村。 那人便又问道:“请问……村里是不是有一户叫曾浪的人家?” “曾浪?那个又落榜的傻子?你们是去找他的呀?”有村民抢着道。 那人点了点头,又问了曾浪家详细怎么走,有一个村民他却正是王进喜,他放下手中活计,走过来说道:“我带你们去吧。” 那人掏出一粒碎银子,给王进喜:“有劳。” 其它看着的村民都傻了眼,这一粒碎银子,起码也值个两三百文吧?带个路就给这么多?我滴个乖乖!早知道我带他们去啊! 王进喜几番推辞不受,那人只是让他拿着,口中不住说“有劳”。 王进喜只好受了,白白得了这么多钱,心里其实还是很开心的。 这一群人跟着王进喜进村了,而剩下的那些还在田里干活的村民,则是一脸懵逼中…… 这些有钱人,找曾浪那个傻子做什么? 第23章 县官来了 村民们纷纷讨论“曾浪到底是不是真的考了县第一”这件事,又把王小六、郭小四这两个同考拉出来质问一番,这两家伙打死不承认曾浪中了【县案首】。 于是村里人就分成了“信”派和“不信”派,甚至直接怀疑起孟老秀才的品德,这么大的事情,何必哄骗大家呢。 有人阴谋论起来,说孟老秀才也很看不起曾浪,所以故意跟大家开这么一个玩笑呢,目的,就是为了让曾浪闹更大的笑话。 这时候的村里又没有网络电话,交通十分闭塞,基本通讯还是靠书信、口头传信,所以哪怕曾浪中【县案首】的消息其实传遍整个县城,而短短这么几天时间,在隔着七十馀里的小山村,也还是扩散不到。 村里也没人会闲着农活专门去看榜,识字的也不多,看也看不懂,再者说了,一个考了七次都落榜的“傻子”,他能不落榜就是天大的好运了,居然还想中什么【县案首】?听说这次考试可是有1200名考生,他曾浪…有那个本事吗? 总之,虽然有小部分人疑惑不定,但大部分人坚决不信此事。 “无知愚钝之辈,爱信不信!”孟老秀才见有人居然质疑他的人品信用,在家中愤愤说了一句,就亲自到曾浪家来道喜。 一到曾浪家,孟老秀才笑呵呵拱手来拜,然后取出二两银子强塞给曾浪:“小浪高中案首,小小意思,笑纳则个。” 曾浪本来也不打算要,但是拗不过孟老秀才强塞,最后只好收下了。 留了孟老秀才吃酒,桌上摆上水果吃食,孟老秀才感慨起来:“哎呀,小浪了不起啊!此次居然高中案首,真是厉害了,后生可畏啊!” 孟老秀才是第一个来家里道喜的同村人,曾浪和母亲柳氏要留他吃晚饭,孟老秀才便留了下来。 鸭鱼肉早先就买好了,加上林平安也在,所以这顿晚饭颇为丰盛。 这次有外人在,小青很有觉悟地没有上桌。 吃晚饭时,当孟老秀才得知眼前这粉面小童居然就是甲榜第一、林瀚藻老爷子的孙儿,一时间着实感慨唏嘘—— 想不到这曾浪,现在居然如此深藏不露,考上秀才也就罢了,居然连林家这颗大树也攀上了…… 林家可是名门望族啊,现在家里有在南直隶做四品官的大人物,这样一户缙绅大户,居然与曾浪交好,可见曾浪以后定是前途似锦啊。 想到这些,孟老秀才对曾浪的态度已经不是“看得起”这么简单,而是越发恭谨、尊重,言语之中,也不敢再称“小浪”,而是称呼“曾案首”。 吃完饭,孟老秀才就回去了。 一会儿,又让人送来两包香茶叶、一块腊肉,摆明了是要开始巴结曾浪了。 曾浪也就笑呵呵地收了。 反正双方都在村里,以后少不了人情走动,家里正好没多少茶叶了,而过不了几天,到家里来的人肯定会越来越多,需要用到茶叶,到时候再给孟老秀才还礼便是。 当晚,安排了林平安和曾浪睡一个屋,那个叫“阿珠”的丫鬟和小青睡一个屋。 次日一早起来,阿珠伺候林平安起床梳洗。 这小家伙晚上睡觉倒是挺老实,不乱蹬被子,只是一早起来,就盯着曾浪的裆下,漆黑大眼珠子里面一片惊讶:“曾大哥.......” 这……特么就尴尬了! 你个小鬼头,居然问出这种问题。 曾浪真没办法回答他,只好随便敷衍他几句,等你长大了之类。 要不然……你才六岁,你还想要...... “曾大哥,我能......”小兔崽子居然直接伸手过来。 啪!曾浪一巴掌拍开他的爪子。 “起床梳洗,等中午带你去抓竹鼠!” 听到抓竹鼠,小家伙脸上有了兴奋之色,赶紧自己穿好衣服起床,然后在丫鬟阿珠的伺候下梳洗。 阿珠这丫鬟,虽然穿着打扮比小青好,但其实远远没有小青好看,小青是小瓜子脸、清瘦、纤弱,搁后世网络社会就是妥妥一古风网红,阿珠连五官都算不上端庄,不过两人居然一见如故,很聊得来的样子。 吃罢早饭,曾浪正要带着林平安出门,却收到村长通知,今日知县老爷要来村里,各家各户都要清扫门户,路上的牛屎牛粪什么的务必都要铲除干净,还派人清扫道路,洒水除尘,整修道路,搞得颇为隆重。 “县官老爷来我们村里做什么?” 各家各户接到通知后,皆是一脸问号。 村民们一边按照村长的指示行事,一边议论纷纷,胡乱猜测。 有的说县官老爷是来抓人的,把那些欠粮的人全部抓起来。 也有的说县官老爷是来祭拜的,松鸣寺就在禾田村附近,可能是去寺里祭拜完然后来巡村。 也有的说,县官老爷可能是来挑黄花闺女娶小的,谁要是交了好运,谁家闺女要是被县官老爷看上了,那岂不是跟着享受荣华富贵? 有些人家真的就让闺女打扮好,站到门外,就好像等着知县老爷来挑选…… 总之是众说纷纭,议论得很热闹。 毕竟,这个小山村,已经有十几年没来过知县这样的大人物了。 时间终将为村民揭晓答案。 中午十一点左右,艳阳高照,只听村口几声锣响,村里的钟声也随之响了起来。 村民们纷纷出动,来到村口大树下,人群拥挤热闹,许多人手搭凉棚眺望—— 只见蜿蜒小路上,十几个红衣衙役开道,红衣衙役后面,便是一顶红幔轿子,红幔轿子后面好像还有一顶黑色轿子,然后黑色轿子后面又跟着不少人,整个队伍人数起码有三十几个! 这么大的阵仗!? 究竟是来村里干什么呢? 村民们伸直了脖子张望,等县官轿子过来,就纷纷跪在道路两边,轿子和队伍继续走,他们便继续抬头张望…直到县官轿子和整个队伍一路走一路走,直接走到曾浪家。 “有没有搞错?怎么又是来这傻子家?” “这傻子不是落榜了吗?怎么县官老爷还亲自登门?” 也就是这时,不少村民也终于醒悟过来—— 这傻子,不会是真的考了县第一吧? 第24章 纷纷解囊 官轿队伍停在曾浪家门前,从红幔轿子里掀帘走出来一个身穿七品官服的人,正是知县邵汶滨。 邵汶滨下轿子后,却又走到身后那顶黑色轿子前,掀开轿帘,恭引一位面相严厉的老者出来。 严厉老者下轿后,瞪了邵汶滨一眼:“让你来一趟曾小友家,你还不情愿了?” 邵汶滨忙低头道:“秦公,下官岂敢!” 严厉老者冷哼一声,昂首背手朝曾浪家走去,包括县官、一众衙役等人,全都跟在了他身后。 同住曾家大屋另一边的曾晧胜一家子,哪里见过这等阵仗,见了这一幕,一时间又惊又疑,心想,这些多官吏去找那个傻子做什么? 当曾浪见到秦老和邵知县一起来他家,而且还带着这么多衙役、小吏时,一时间,也是一脸懵逼。 他那天观棋,听到秦老说“纵横沙场四十载”,虽然知道他应该有些地位,但却完全没预料到,就连知县也得对他毕恭毕敬,这可完全大大地出乎他的意料! 直到现在,他也没法去猜测秦老的官职或地位,但至少可以肯定,一定不会低于七品吧?就是不知他是致仕还乡,还是仍有官职在身? “曾小友!”秦老一见到曾浪,捋须哈哈大笑,指着这支队伍道:“听闻你高中案首,老夫赠送你一份厚礼!来看看,够排场了吧?你一定想不到吧!?” 见曾浪懵逼中,又斜着眼睛大笑道:“怎么?还不放个炮仗迎接一下老夫?老夫给你拉来这么多贺喜的人!老夫也要面子啊!哈哈哈哈!” 柳氏一开始见这么多公人,就连县官老爷也来自己家,一时间也是发怔。 此时听到眼前这不明身份的老者说“放个炮仗”,当即反应过来,自家里取出一串鞭炮,让小青挂到树上点了。 然后柳氏、小青二人便跪地迎接知县老爷的到来,曾浪此时还未授功名,本也想跪,却被秦老一把扶住:“你现在是秀才身份,不用跪他一个芝麻知县!” 芝麻知县? 曾浪一愣,无意中发现邵知县低头讪笑,屁都不敢放一个。 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鞭炮声响彻整个禾田村,村头村尾许多人家都跑过来围观,许多人连农活也不干了,就想来看看这傻子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还需要放鞭炮来庆祝。 很快他们就知道曾浪高中【县案首】的消息了,但是他们纳闷的是,一个【县案首】而已,居然还让县官老爷亲自拜贺了?至于吗?以前就算有人中举人,也没这么大的排场啊! 这曾家傻小子到底做了什么,居然能让这么多人来拜贺!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当然,他们不会知道的是这些官吏、衙差都是秦老拉来的,为的就是给足曾浪面子,毕竟,“裸奔之谊”可是让他一直惦记着这个小友呢! 昨儿听说林家派人来了曾浪家,他自也不甘落后,他的地位自然要比林瀚藻这个小小六品退休御史高许多,排面上自然不愿输给林家,所以就“挟持”了知县,陪他走这一趟。 其实邵汶滨是打算只派县学署叶教习带着两个衙役来一趟,授予曾浪“生员”资格、招他入县学便是。 谁知道秦公拉着他,要他亲自来,毕竟秦公影响大、地位高,他也是不得不恭从。 村民们不知秦老是谁,但见了知县老爷,也就都一个个下跪,邵汶滨让他们都起来。 而曾浪家里,柳氏、小青此时已经完全慌了,本来想要给这些官吏衙差倒茶倒酒,才发现家里的碗根本不够。 还是村长、甲首、里长、老人、粮长等村干部、区干部及时赶来,安排民壮借了桌凳碗筷于曾家大屋前摆下,然后铺下酒茶果食,又凑了鸡鸭羊肉,叫了两三个厨子下厨,给这些官吏衙差准备午饭。 三十几个小吏、衙差,从县城风尘仆仆赶来,也确实走得辛苦,便坐了下来喝酒喝茶,而秦老、邵知县则和曾浪一起进屋坐了,相陪的有本区的粮长、里长,还有孟老秀才,当然少不了林平安。 林平安与邵知县早先就对过对联,邵知县自然也是很喜欢这个小家伙,小家伙对这个知县,也是毫无畏惧,不失礼仪的同时,又显得可爱聪慧。 许多小吏、衙差也逗这个小家伙玩,却不想很多人却反而被这小鬼头给耍了。 笑声不时从曾浪家屋里屋外传出。 围观的一些村民将“曾家大郎中了县案首、知县老爷亲自登门拜贺”的消息奔走相告,于是整个禾田村几乎每家每户都在同时议论着这件事情。 “什么?曾家那大傻子考了县第一?连县官老爷都亲自登门?” “可不是吗?现在大家都说曾家大郎那次落水是被屈原的文气附了体,也有人说他是文曲星下凡,前七次落榜那是命中注定,这一次不一样了!” “屈原是谁?” “我也不知道,可能就是文曲星公公吧!” “那大傻子命这么好吗?” “嘘!可千万别再大傻子、大傻子地叫了,人家现在可是秀才公!” “哦,对,秀才公!” 而此时此刻曾浪家,当邵知县抬头环顾曾浪家泥巴房子内部,看到他家显得家徒四壁的状况时,立即叫跟来的人取出二十两银子,说什么也要送给曾浪,根本不容许他拒绝。 见知县老爷掏了钱,那些粮长、里长、甲首、小吏、衙差之类的,也都纷纷解囊,你一两我二两地往屋里的桌子上放钱,一下子就堆了五六十两。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仿佛早就知道曾浪不情愿收,秦老便板着脸发了一句话:“他们都不差这点儿钱,给你的,你便拿着!” 说着摸出来一锭金子,约莫五两重,也放到桌上说道:“老夫没他们有钱,就这么多了……” 你都给金子了,还说没钱? 邵汶滨等大小官吏在心里猛翻白眼。 这众人纷纷解囊的一幕,却是把柳氏、小青二人看呆了,加上那五两重的金子,所有银两加起来差不多有一百两了吧? 她们何时见过这么多钱呐! 而且当官的还逼着你收下,根本不允许你拒绝,这就有点过分了啊是吧?我不要都不行的吗? 这些当官的,就是这么喜欢欺负良民的吗!?没有天理! 没办法,只能收着了…… 所有的官吏衙差在曾浪家吃了中午饭,吃的那叫一个丰盛啊,荷叶鸡、蒸羊肉、糖浇香芋、糖醋鱼、大肥鸭……应有尽有。 吃完中午饭,知县让叶教官来问曾浪关于入学的事情,按照规定,考上了“生员”,就要进入县学或府学入学,当然不入学也不会剥夺你的功名,而且廪米照样领,只是学署教员要少了一份束脩。 曾浪当然不入学啦,他既不想受人管教,有了【过目不忘】的特异能力,入学也根本是浪费时间,再者说了,秋闱(八月份省里的乡试,中榜者获得“举人”功名)将近,也就这么三四个月时间,根本没必要呆在学署,那地方学子众多太闹腾了。 曾浪习惯了无拘无束。 所以很自然地婉拒了入学的邀请。 叶教官倒也没说啥,只是跟他说记得去县学领廪米,然后就是让他参加“秋闱”时记得知会一声,毕竟他的名字在县学,到时候将和众生员一起参加,如果中举,对于县学来说,自然也有一份荣誉。 到了下午,再次放鞭炮送走了秦老、知县等人,而林平安自然还留在他家。 临走秦老还问他,那张给他的字条有没有保存,那上面是他家地址,到了县城,如果有什么麻烦,根据地址去找他就成。 见曾浪还保留了那张字条,秦老放心地拍了拍他的肩膀:“那老夫便等着你秋闱的好消息!待你明年中个进士,老夫再来登门道贺!” 曾浪送了五里路,然后回到了家中,此时家里也收拾好了,母亲柳氏和小青的脸上有些不一样的神色。 她们看向曾浪的目光突然变得陌生起来。 “娘,怎么了?”曾浪问道。 柳氏看着曾浪,说道:“娘这心里,突然觉得有种不真实的感觉,儿,你跟娘说,娘不是在做梦吧?” 曾浪说道:“娘你不是在做梦啊!” 柳氏眼眶里忽然溢出泪来,擦了擦眼角说道:“等会儿准备香蜡纸钱,去拜拜你爹和你爷爷,我和你一起去。” 第25章 报复刘三 自知县老爷来过曾浪家之后,曾浪无疑一下子成为了禾田村的大名人,之后的两三天时间里,登门拜访的村民简直是络绎不绝。 他们当然都是借着“道喜”的名义,来求曾浪帮忙避田税的——秀才可以免除80亩田税,他们不求多,只求曾浪帮他们“挂”个三亩五亩就好,如果十亩二十亩就更好了。 于是曾浪家门口经常出现好几个村民提着篮子排队上门的情景。 “刘三,你也来找秀才公啊!” “老张,我婆娘还等我回去吃饭呢,你让我先见秀才公哈!” 提着一篮子烧饼、馍馍的刘三,趁着前面村民“老张”的不注意,豁然插队到了前排。 “哎,我说刘三,你怎么能这样呢!明明是我先来见秀才公的,你怎么能插我队呢!” “嘿嘿,我婆娘等着我回家吃饭哩!没事!没事!我很快的!反正就那么几个人不是吗?”刘三嘿嘿笑着,从篮子拿出一只烧饼递给老张:“来!吃一个!” “我不吃我不吃!”老张满脸不高兴地拒绝,显然对刘三插队的行为很不满。 但事已至此,他就是那样的人,能拿他怎么样? “嘿嘿……”刘三把烧饼放回篮子里,心安理得的站在前排。 而此时此刻屋子里,曾浪在与一位村民谈事情的同时,早就察觉到了门外的这一幕,于是喊了一声:“刘三叔!” “哎!哎!秀才公!” 刘三提着篮子进门,却不料曾浪只是皮笑肉不笑地说了一句:“我不是喊你进来,是让你排到后面去,先来后到的规矩请遵守一下!” 刘三悻悻走出来,老老实实排到最后面去。有求于人,你还敢不装孙子吗? 曾浪看上去很满意,与当前这位村民谈完事情后,就喊了老张进去。 老张出来之时,跟刘三得意的炫耀:“秀才公是好人呐!一口气就帮我五亩!” 终于排到刘三,他一进门就将篮子放在桌上,笑嘻嘻地跟曾浪说道:“秀才公!这些烧饼、馍馍都是我婆娘新鲜做的,很香,来你尝尝!” 说着递过来一只大葱烧饼,点头哈腰的同时还带着满脸谄媚的笑容。 曾浪也就不客气地接了过来,咬了一口后,咀嚼一阵点头道:“嗯,真香!” 曾浪吃了半只,却将烧饼放在桌上,就像坐诊的医生般抬起头来问道:“刘三你也是来寄田我名下的是吧?” “诶!秀才公!你猜得真准!不愧是文曲星下凡!”刘三不住地点头,脸上堆满了笑。 他根本没有注意到,曾浪对他的称呼是“刘三”,而不是“刘三叔”。 “文曲星下凡?”曾浪失笑:“我记得你可是说过我不是读书的料啊?” 刘三闻言有些坐立不安,局促地说道:“秀才公哪能不是读书的料啊!我可没这样讲过哦!秀才公以后考进士、中状元!” “呵呵……借你吉言哈!”曾浪继续皮笑肉不笑。 随后曾浪干咳了一声,看着桌上一张名单问道:“那么…刘三,你是打算要将多少亩田地寄到我的名下呢?你先说说看,我这边看看还能不能给你安排……” 刘三听到这句,一颗紧张的心终于放松下来,心想这曾家大小子跟他爹一样实诚、老实、不记仇,完全就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这样的人好呀,做人怎么能记仇呢? 于是刘三毫不客气地跟曾浪说叨起来:“是这样的,秀才公,我想把十亩水田、五亩旱地都寄到秀才公名下,至于给秀才公的好处嘛……嘿嘿这个,秀才公你看我这么多田挂你名下,能不能给我打个折?一年一亩交一斗,确实也不算多,可我婆娘又怀了不是?家里又多添了一张口不是?秀才公能不能少要一点……” “等等!”曾浪出声打断:“你刚才说你要寄多少亩?” 刘三想也不想地说道:“十亩水田、五亩旱地!” 刘三说完从袖筒里掏出他的旱烟袋,从系在腰带上的荷包里掏了袋烟丝,用火煤子点燃了,悠悠地吸了一口,眯起眼睛道:“是这么的……长条山那有五亩旱地,就是老张家下面那几块,你不知道,你娘应该知道!还有就是奶奶坑那里十亩水田,你娘也知道!” 受不了烟味的曾浪咳嗽了起来,装作听得认真地点了点头:“哦,原来是那两处啊,你还别说,奶奶坑你家那十亩水田位置真好,我还真满意!” 刘三完全没有听出曾浪话里的意思,只是边抽旱烟边笑,也完全没意识到曾浪受不了烟味在咳嗽。 “我看看80亩够不够哈……”曾浪沉吟,边埋头看纸:“王进喜10亩,蔡毛鸡8亩,张子林5亩……还有我自家25亩!” “哎呀!”曾浪故作一声惊讶:“80亩刚刚好呀!刘三……这完全没你的位置啊,这可咋整?” 此时刘三还是没有听出来曾浪是要嘲弄他,还真就认真思考起办法来,一会儿抬头道:“要不秀才公让他们少挂几亩?让点儿名额给我?” “那可不行啊。”曾浪故意板起脸,“都是说好的,人家连定金都付了,会说我没有信用。诚信乃立身之本,做人不能没有信用对吧?” “秀才公说的是。那要不我多出点粮给秀才公,让他们把位置腾一腾?”刘三还在试图“挣扎”。 “诶?不成不成不成,这怎么能成呢?别人岂不是要说我堂堂秀才欺负你刘三嘛!这对你完全不公平嘛!”曾浪斜起眼睛笑眯眯道。 “那……那如何是好呢?”刘三也是迷茫了,吧唧吧唧使劲吸着旱烟。 曾浪也就不跟他卖关子了,一本正经的样子道:“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可以把田卖给我啊!” “什么!?把田卖给你!?”刘三腾地站了起来,突然大声道。 这倒也怪不得他反应如此激烈,而是这个时代的农民,家里有几亩田的,谁家不是靠着这几亩田刨食、把田当作是世代之基业?除非遇到迫不得已的情况,谁卖地谁就是丢尽祖宗颜面的败家子啊! 寄到秀才名下避税,和直接卖给秀才,完全是两个概念,要签的契约性质也完全不一样啊,虽然表面看起来,两者的结果都是成为秀才纸面上的佃户。 但那真的完全不是一个概念啊! 你把田地寄到秀才名下避税,那是你有本事;而你把田地直接卖给了秀才,那就是妥妥的败家子啊! “刘三你不要激动嘛!”曾浪早就预料到他会如此反应,继续皮笑肉不笑道:“你老婆不是又怀了吗?你家不是要又添新丁对不对?把田卖给我,我给你高价,9两银子一亩怎么样?这样你不就有钱养家糊口了?” “曾家大小子,你…你!”话说到这个份上了,刘三已经完全听出来曾浪的侮辱意味了。 卖地换钱,就为添新丁?就为养家糊口?那不是脑残嘛!地是无价的,每年能种多少庄稼!9两银子的确是高价,但是钱是会花完的,地要再买回来就难了! 地,就是命啊! 谁卖谁对不起祖宗! 曾浪还在继续侮辱他,笑呵呵道:“刘三,你把地卖给我以后,也不用担心没地种啊!到时候我可以把地租给你种啊对不对?我看你也完全就是当佃农的料嘛!” (注:明朝佃农每年给地主交租标准,一般要交一年所得粮食的30-50%左右,最少30%,50%很普遍。地主给国家交10%左右,佃农不需要向国家交。) 曾浪最后一句,自然是对刘三“你不是读书的料”的回应。往日种种讥讽、种种嘲笑,今日也该有所回报了…… 这种人,就是要狠狠践踏他的尊严。 把他的视为最宝贵的东西,踩在脚下,狠狠践踏,看他还敢不敢嚣张? “你……你!好呀!曾家大小子!原来你一直记仇啊!我刘三今天算是认识你了!”刘三撂下这最后一句话,恼羞成怒提起篮子就走。 “慢走,不送!”曾浪露出胜利的笑容。 有些人,你不侮辱侮辱他,他永远也不会懂得被侮辱的滋味。 游戏规则就应该是这样,既然你可以侮辱我,那我也可以报复你。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莫欺少年穷。 第26章 送林平安回府 自从曾浪成为秀才以来,家里几乎每天都会有人来登门拜访,除了来找他寻求避田税的,还有各种请他写书信、帖文、碑文的,当然都给润笔费,这时候能识字、写字的村民可并不多,求人办事就得花钱。 此外更让柳氏喜出望外的是,甚至有不少媒婆找上门来,想要给曾浪作媒。 “秀才公!王家村有一个姑娘,长得那叫一个水嫩呀!今年才十五岁,秀才公要是合意,老身愿意牵绳撮合……” “哎呀秀才公!隔壁村老吴家的三女儿,长得好啊,屁股大,能生儿子……” 对于媒婆们说的那几个姑娘,柳氏表露出浓厚的兴趣,毕竟以前她尝试替儿子说媳妇,可别人家都嫌弃她儿子是个“傻子”,都不愿意将闺女嫁给曾浪。 没想到突然一下子就有这么多姑娘主动想做她的儿媳,这可把她高兴坏了。 看来以后给儿子说媳妇的事,可就不用操心了。现在是儿子挑媳妇了,不像以前,姑娘们对她儿子各种挑剔。 但见曾浪并不热衷于此,她也就不敢随便表态,只是跟媒婆们说:“再等等,看他自己的意思。” 媒婆们表现的比当事人还急,叫叫嚷嚷:“这儿女婚姻,自古就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秀才公也得听你这个做娘的!只要你点头了,他又怎会不愿意?” 但柳氏还是那句话:“看他自己的意思。” 柳氏虽这样表态,但隔三差五的登门者还是不少,几乎每天曾浪在家里都能见识到媒婆们的滔滔不绝、唾沫横飞。 如今曾浪的身份地位不一样了,再也不是以前那个“傻子”,而是文曲星下凡,而且相貌嘛……也是一表人才、相貌堂堂,十里八乡的黄花大闺女,十个有九个都想嫁给他! 就连上次见到他“哎呀”一声躲开的那个罗家姑娘,最近再次见到他,也是脸泛红晕,害羞低头,乖乖怯怯地叫一声“秀才公”。 不过这罗姑娘是个大饼脸,屁股又大,身材又圆,可能在乡下很吃香,但是对于曾浪这种正常口味的“直男”而言,就她那样的,给他当丫鬟他都嫌弃呢。 小青虽然纤瘦、贫乳,但是抵不住颜值高啊!小瓜子脸、模样清秀,自有一股灵秀气质,比起那些村姑娘,好看了不是一星半点。 说起来这小青也是命运不济,要是搁后世,靠这张脸做直播一定大红,可惜生错时代,这么多年一直伺候着他这个“废材少爷”。 见小青还是穿着一身带补丁的破旧衣裳,曾浪提出要带她去县城逛一趟,买点儿合适的料子,给她做件新衣裳。 说起来因为家里穷,都已经快两年没有给她做衣裳了,也是他这个当主人的失职。 听了曾浪的提议,小青满眼难以置信,可还是拒绝道:“少爷,还是不要了……去县城太花钱,雇车就要六十文,真的别破费了。” 而柳氏则说道:“家里又不缺这点儿钱,是应该给小青做身合适衣裳,不过没必要去县城,去集市也可以做的嘛。” 曾浪告诉母亲:“刚好今天小平安要回去,我送小平安回府,顺便就让小青一起跟着去一趟县城吧!” 说起来这林平安在曾家也是住了蛮久一段时间,其实林府每天都会派人来催林平安回府,奈何小家伙早就在乡下玩嗨了,俨然乐不思蜀,根本就不想回林府。 跟着曾浪一起采野果、抓稻花鱼、挖竹鼠,在乡野田间奔跑,不时看看鸟窝啥的……比起沉闷的学堂生活,做这些事让小家伙感到无比的快乐,回家又要天天读书,除了读书就是参加考试,回家有什么好? 直到拖到今日,林管家驾着马车来到村口,“强行”来要人,小家伙不得不回去了。 只是临行前,这恋恋不舍的眼神,分明表达着他对这里的眷恋。 桃源里此时桃花盛开,漫山遍野的桃花招蜂引蝶,乱花渐欲迷人眼,小桥流水如诗如画,小家伙何曾见过这等美丽风景,一时间迷住了,根本舍不得离开。 鉴于没有装竹鼠的笼子,而且林府也没有养竹鼠的竹子,从竹林新挖到的那10只竹鼠,他也就只能拜托曾浪照顾了,说下次再来看它们。 而曾浪则跟他说道:“你口中的‘下次’,最好别超过一年时间哦。” 林平安一脸懵然:“为何呀?” 因为时间久了,等它们长大了,就会被我吃掉——曾浪心里想道。 但他不可能这样跟小家伙说,只是摸了摸他的头:“因为它们长大了就会去找娘亲啊。” 林平安恍然大悟般点点头。 柳氏打包了许多零食小吃,李子干、杨梅干、红枣干、野果干之类,摸了摸小平安的脑袋,让他在路上吃。 林平安笑嘻嘻地接下了。 出发前,曾浪告诉母亲这次因为要去一趟小平安家里,可能会耽搁些时间,很可能今晚赶不回来,明天才能回家。 柳氏心中清楚这也算是儿子交了一门贵人了,凡事儿子自己定夺就可以了。 出发。 马车很快到了县城。 马车直接来到林府门口。 林家真的很大,整座府邸如同一座庞然大物,盘踞了半条街巷,到处都是楼阁亭台,房屋雕梁翘角,一看就是大户人家,颇有江南园林的风格。 进了林家,曾浪再次见到了林瀚藻老爷子,然后又见到了林平安的三伯林德徽。 林家下人很多,老妈子、丫鬟、厨子、护院小厮、车夫、轿夫、马夫等等,各尽其职,井然有序穿梭在林府内外。 这让两世为人的曾浪傻了眼,这古代的大缙绅,其家业之大,还真是让人咋舌啊! 见到林平安回来,下人们纷纷行礼,一口一个“小祖宗”,小祖宗本人倒好,口哼一声,对这些下人爱答不理。 在林平安心里,这些下人都摆出一副讨好他的样子,一点儿也不亲切,根本没有人像“曾大哥”那样把他当朋友。 吃了一顿丰盛至极的中午饭后,曾浪提出告辞。 林德徽表示曾浪可以住在林家,难得小平安这么开心,就陪小平安玩几天。 林平安也是拉着曾浪的手,舍不得让他走。 而曾浪则是看了一眼身后的小青,如果他留下来,那小青怎么办?跟着留下来也不合适。所以也就谢绝了好意,离开了林府。 “曾大哥,四月『府试』你参加吗?” 出门前,林平安追上来问道。 曾浪想了想,他已经是“生员”资格,好像他可以不参加,那就不参加吧。 谁喜欢考试呢? 他又没有连中小三元的把握,现在利用秀才身份捞点实际的好处才是王道,到了『秋闱』,看能不能中个举人。 得知曾浪不参加『府试』,而自己则过不了多少日要赶往吉安府考试,林平安心里顿时泛起一阵不舍,跑过来抱住曾浪大腿,扬起小脸蛋跟曾浪约定下次见面的日期。 “好的,小家伙,如果我来县城,我就去你家里找你。” “曾大哥,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光影下,大小手掌碰撞在了一起。 第27章 买布遇到绝色女子 “蒸饼咯,上好的蒸饼!” “猪肉,来看看,上好的猪肉!” 从林府出来,曾浪带着小青到街上找布行,此时街上很热闹,人声鼎沸。 小青低着头,跟在曾浪身后,步子始终距离曾浪两三步,不敢与曾浪并肩走,更不敢走到他前面——这就是规矩,她不能坏了规矩,因为曾浪是她的主人。 这时候的主仆关系就是这样的——作为奴,事事都要听从主,不能忤逆主。主的特权是受大明律保护的,有时候就算主不小心把奴打死,只要拿钱买通官府胥吏,也能搪塞过去。 而那些奴,一般都是家里赤贫、吃不起饭的人家卖儿卖女,那些乡绅、缙绅花极低的价钱买来,通过一纸卖身契,就买下他们20年、30年的使用权;可以说他们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命运,因为这时候人均寿命才三四十岁。一旦为奴,哪怕契约期满被主人家放出来,也是一无所有,整个人生毫无盼头,一片灰色。 所以有些奴,遇到好点的主人家,干脆在主人家干一辈子,等有了资历,得了主人信任赏识,还能掌握一些权力,比如《红楼梦》里的周瑞,“周瑞家的”只是他老婆,在贾府都有一些地位。 还有一种奴,可能先前是官员家属,跟着官员享受富贵,可一旦这些官员犯了事或者站错队,比如一部分朱允炆旧臣,因为得罪朱棣,在朱棣登位后,他们的家属中,男的就贬为奴,而女的则多半贬为妓,还有一部分被贬为贱籍,世世代代为贱籍,永世不得翻身。 曾浪不知道小青的贱籍身份到底是如何来的,记忆中她来到曾家时,就已经无父无母,是个孤儿;至于她家里还有没有别的亲人,他一概不知,可能就连小青自己都记不清了。 小青来到他家,已经有整整八年了,当初祖父通过一纸卖身契花10两银子就买下了她20年的使用权,就是买来服侍他的。 他家算是小地主,起码能吃上一口饭,所以小青来到他家以后一直都是任劳任怨,能吃上一碗糙米饭就觉得人生很幸福。 看着身后低头羞怯的小青,曾浪心里忍不住升起一股怜惜之感。心想,等买了衣服料子后,带她去买点胭脂水粉啥的。 明明很好看的一个女孩,却因为劳累过度、营养不良,完全没有少女应该有的神采,真让人心疼。 不知不觉,一家布行出现在曾浪的眼前,店铺很大,展示的布料很多,而且里边已经有几个顾客在挑选布料,看上去很正规,不像是那种宰人的小店。 “苏记布行。” 看着门上牌匾,曾浪回头跟小青说道:“这家店看起来不错,我们进去看看吧。” 而小青看了一眼里面后,却摇头说道:“少爷,这家一定很贵,我们还是去别处吧!” 曾浪瞥了她一眼,淡淡道:“我娘那套衣裳也旧得不成样子了……” 哦,原来少爷是要给夫人买啊,难怪要来这么好的店,倒是自己自作多情了。小青想到此,不禁有些脸红。 曾浪走进这家苏记布行。 小青低头紧跟着他。 “这位客官,您要买点儿什么料子?我们这儿应有尽有,请随便挑选!” 店里的伙计倒是挺热情,曾浪一进来,便跟他介绍起来。 曾浪目光审视着店里,只见各色各样的布绸锦缎码放整齐,等着客人来挑选,店伙计则在跟顾客介绍每种的价格。 以小青目前的身份只适合穿布衣裳,锦、绸不说合不合适,也买不起,于是便问伙计:“有上等的花色布料吗?” “您要什么花色的?” “淡青花色。” “哎,好嘞!客官您稍等,我给您找找……诶,客官您要的青花色!” 伙计又问要买多长,听着伙计的问话,曾浪回头看了看小青,打量一下她的身高后,跟伙计说道:“给我剪七尺就好。” 其实根本用不了七尺,不过这里的布不算贵,就算上等青花布,一匹也用不了一两银子。 明朝的一匹等于四丈,一丈为十尺,七尺的话,根本连200文都用不了。 按照这时候的购买力与后世购买力对比,一文钱基本上就相当于后世的一块钱,所以200文就大致相当于后世200块钱。 七尺布才180文,也就是180块,却能做一套衣裳,这波肯定不亏呀。 这家店果然货真价实,没有骗人。 替小青买了七尺布,剪好,包好,曾浪又看中一匹靛紫色彩锦,便询问价格。 锦是比较贵的,在《孙子算经》里有记载:“今有锦一匹,直钱一万八千”,可见其珍贵,而此时曾浪见到的锦,虽然要不了一万八,但也差不多要十两起步。 而那匹靛紫色的更贵,要18两银子一匹,而且锦的卖法跟布不一样,不是论尺卖,只论丈卖、论匹卖,至少得买一丈。 一丈就是4.5两,真的很贵! 不过就算再贵,也得买! 因为那是买给娘的。 一咬牙,曾浪买下了一丈锦。 感觉到好一阵肉疼,同时望见小青眼里都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那目光好似在说:“少爷你疯了吧你!” 曾浪确实是“疯”了,4.5两就是4500文钱,一文钱可以买两个香喷喷的肉包子,4500文,那得是多少包子啊! “公子您眼光真好,这可是天下有名的苏州锦!” 裁好、包好,那伙计还顺带跟曾浪热心介绍了裁缝。 母亲柳氏就是村里最好的女红,做衣裳那还不是手到擒来的事么?要什么别的裁缝! 小青还在惊叹之中。 曾浪扯了扯她衣袖,示意她该走了。 却在这时,布行门口忽然来了一辆白色的豪华马车,马车驶来时,带起一阵滚滚烟尘。 这马车的车把式居然还是个年轻女子,只见她穿一身黑衣劲装,看上去英姿飒爽,不过脸色却很冰冷,然而驾车技术却极为娴熟。 不好惹! 隐约看见女子袖管藏着的一枝短箭,曾浪快速对这名年轻女子下了结论。 按照大明的法律,百姓是不能带武器出现在城里的,无论是刀还是剑还是其它,一旦被各关卡的巡检司搜出,那必定会陷入牢狱之灾。 虽然不知道这黑衣女子到底从何处驾车而来,而大明在各处都设置了巡检司,普通百姓离家出行,超过百里,都要开具路引,接受巡检司的检查盘问。 那么,这黑衣女子袖中藏箭,是怎么避过巡检司检查的呢? 这黑衣女子倒是有些不简单了。 马车突然停在了“苏记布行”的门口,接下来令曾浪更为惊诧的事情发生了。 车帘豁然掀开,居然从马车里走出来一名令人惊艳的绝色女子! 第28章 被风刮跑的药方子 绝色女子身穿一袭白色锦帔,从马车下来时,长裙拽地,显得高贵优雅。 绝色女子梳着高髻,头上斜插一枝步摇,蛾眉如画,眼眸似水,肌肤胜雪,宛若雪中绽放的一朵雪莲,自有一股高雅出众的气质。 曾浪停下脚步,看着那雍容华贵的绝色女子,要说漂亮的女人他也不是没见过,身边小青、母亲就算颜值很高的美女了。 然而和面前这位超级大美人比起来,也算是小巫见大巫了。 这位美人,一看就是大家闺秀,而且不是一般的大家闺秀,一定是沐于家教良好、书香门第之家风的大家闺秀! 因为她的气质太出众了! 绝美女子由黑衣女子扶着从车上下来,直朝“苏记布行”走来,看到站在门口的曾浪,居然朝他走了过来,款蹙湘裙,敛衽盈盈一福身:“公子慢走。” 看着绝美女子,曾浪完全怔在原地。 然而绝美女子却并没多看他一眼,而是直接走进了“苏记布行”,她一进去,里边的伙计就过来行礼并喊道:“掌柜的,大小姐来啦!” 从内室里走出来一个四十岁左右、很是发福的中年男人,他立刻迎了上来,面色恭谨的朝绝美女子弯腰施礼:“大小姐,我真是糊涂,忘了大小姐今日来本行验账,有失远迎,还请大小姐责罚!” 看中年胖掌柜那前倨后恭的态度,明显是代表着这绝美女子是他的上级乃至主子。 掌柜、伙计都称她为“大小姐”,难道说这家布行是她家的产业? 曾浪猜测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的话,岂不是代表这么漂亮的女子,居然是商户? 不过如今“官商相护”,商贾的地位其实也并不低微,不少商户都让自家子弟假民户之名参与科举,这些子弟做了官又回过头来保护商贾利益。 “行了,把账本拿来吧。” 绝美女子做事说话倒是颇为伶俐,一进门就直接找胖掌柜要账本。 “大小姐,我这就去拿!” 很快胖掌柜将账本交到绝美女子手上,而绝美女子翻了两页后,却从袖口摸出一张写满字的黄纸,交到胖掌柜手里:“黄掌柜,这是医治老爷头疼病的方子,府城里找不到这几味药,神医吩咐到本县来抓药,你熟悉本县药铺所在,就有劳你跑一趟吧。” 胖掌柜接过药方,点头哈腰,心里为能主子办事而感到荣幸。 绝美女子继续看账本,娥眉轻蹙,翻得很快,显然是业务很娴熟。 曾浪看着她埋头专注的模样,那样子完全就像是一个事业型女强人啊。 偏偏,生了这么美的一副面孔。 令人怦然心动。 不管了!现在不去搭讪,可能这辈子就要错过了! 一个字:上! “少爷,我们走吧。” 站了也有一会儿了,小青见曾浪看着那绝美女子完全不肯动脚步了,一时间无奈,只好小声催促。 “等一等,”曾浪将手中苏州锦交到小青手里,告诉她:“我一会儿就来。” 说完,曾浪便重新朝“苏记布行”走进去,却因为有些激动,差点儿跟那胖掌柜撞个满怀。 胖掌柜忙笑呵呵地道歉。 曾浪一瞥间,见他手里拿着一张药方子,上面写的都是些“当归、宝参”之类的药材名。 淡淡一扫,听到胖掌柜的道歉,他拱了拱手,就朝那绝美女子直接走去了。 “这位小姐。”曾浪离那绝美女子还差三步之远,见到绝美女子身边的黑衣女子一脸警惕瞪着自己,也就不敢再向前,而是选择远远一拱手,然后开口。 那绝美女子正站着翻账本,速度很快,面前的十几本账本,一眨眼的功夫就看了两本,这时候突然被打断,抬起那张惊人的脸庞,蹙了蹙眉,看向曾浪。 曾浪想了半天措辞,心里都有些着急了,才又鞠了一礼:“小生这厢有礼了!” 那绝美女子脸上表情冷淡,淡淡弯腰回了一礼。然后不再理会曾浪,继续看她的账本。 曾浪想,这哪成啊?你不理我,我们两个怎么开始交往? 于是他便又厚着脸皮向前两步,顿时绝美女子身上浑身的馥郁芳香就扑鼻而来,非常好闻,令人陶醉。 “小生是今年吉水县试的案首,小生姓曾名浪,不知小姐是否乃是这家店的主人?”曾浪厚着脸皮问道。 “是。”那绝美女子淡淡答道。 太好了,她开口说话了! 曾浪只觉心跳如鼓,微一低头,思量措辞后,又一拱手道:“不知这位小姐可愿将芳名告知小生?小生结识一位养蚕大户,家有桑田千倾,每年蚕丝尽销广东,如若小姐的布行需要蚕丝,说不定小生可为小姐撮合一二……” 他说的这些当然都是骗人的鬼话,他哪认识什么养蚕大户,不过是见这位绝美女子家里做布行生意,说不定背后便有织布作坊需要用到蚕丝……于是才瞎编乱造了这番谎话。 因为刚才他说自己是案首,对方理都没理,显然是一个“秀才”人家根本不屑一顾,有什么办法呢,只能装装逼吹吹牛企图吸引一下人家的注意啦! 果不其然,绝美女子听到他这番话,停下了翻账本的尖尖玉手,淡淡抬起脸庞看着他。 而这时,一直站立在她身旁的黑衣女子却赫然开口说话了,一开口便是:“这位客官,你来本店买布,我家小姐跟你找个招呼而已,还请自重,不要打扰我家小姐做事。”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否则,可就别怪我不客气。” 话说到这里,很明显是警告了。 哎,装逼失败。 朗朗乾坤,青天白日,曾浪也不敢强行上去拉着大美人聊人生聊理想,况且那黑衣女子一看就不好惹。 算了,人家说不定是名门闺秀,根本看不上他这种寒酸小秀才,强扭的瓜不甜,虽然被她的容貌惊艳到,但还是放弃吧。 哎,可惜了! 这么惊艳而且气质出众的大美人儿,居然与我无缘……真是可惜。 拔刀吧!那个未来能娶此女的贱人! 曾浪心有不甘地从店里走出来,而就在这时,天赐的良机轰然砸到了他的头上—— 方才那胖掌柜,手拿着药方子出门,门外边却忽然刮起一阵怪风,那胖掌柜好像根本还没睡醒,手里的药方子没捏住,就被一阵风给刮跑了! 药方子直接飘过屋顶,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胖掌柜进来汇报此事,那绝美女子豁然动容,深深皱眉道:“黄掌柜!那可是我爹爹的救命药啊!这药方子乃是南直隶有名的神医所写,仅此一份,神医说了,照方服药,一年内我爹爹头疼便可痊愈。” “你这……你这……” 绝美女子气得说不出话。 而那黑衣女子则是上前扶住她,劝道:“小姐莫要气坏身子。” 黑衣女子赫然冷眼瞪着胖掌柜:“你可真是愚蠢!你可知道这药方子多珍贵!拿你脑袋都换不来!” 胖掌柜被这么一吓,直接就跪了。 口中不住说请小姐恕罪。 那绝美女子最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罢了!罢了!我明日再去南直隶一趟,将那位神医请来,兴许此事也是天命如此,可怜爹爹又要多头疼几日了。你起来吧!” 胖掌柜哪敢起来,这下子又不住磕头求小姐降罪。 曾浪觉得该自己上场了,便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道:“这位小姐,方才那张药方子,小生刚好看了一眼,还记得一二,如若小生将药方子重写出来,不知小姐可愿将芳名告知小生?” 第29章 重写药方子 “你?重写出来?还真是能夸海口!” 听了曾浪的话后,绝美女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黑衣女子率先开口,言辞之中,尽是不屑。 而那绝美女子却是盯着曾浪看了一眼,说道:“这位曾公子,这药方子上可是有三十八味药材,你怎么可能全部重写出来?我看了许多遍,都没法记住一半,公子你说只看一眼,却能记住?还请公子莫要开玩笑。” 而跪在地上的黄掌柜,却是抬头看着曾浪,眼里燃起希望:“这位公子真的能将药方子重新写出来?” 曾浪眼睛却是看着绝美女子道:“这有何难。” 闻言黑衣女子嗤的一声冷笑,跟绝美女子道:“小姐莫要听信此人胡言,我看这人就是个下流胚子!无非是想耍些无聊的把戏吸引小姐注意罢了。” 那绝美女子明显是相信了黑衣女子的话,不想再理会曾浪,将账本收拾一番,看样子是完全没心情翻账了。 “素容,我们得去一趟南直隶了。” 那叫“素容”的黑衣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丫鬟或者护身,听了她的话后,脸色一凛,有些惊讶地道:“小姐,此去应天府路途遥远,非十日以上到不了,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绝美女子道:“没有别的办法了。那神医已经回南直隶了,而药方又只有一张,也怪我糊涂,忘记多备一张!没想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小姐,我们现在就启程吗?” “先回府城开具路引,明日再出发。” “好的,小姐,那我们走吧。” 二女商量的间隙,跪在地上的胖掌柜扭头看了看身边,见不见了曾浪,心中便起疑:这人一定是夸下海口就溜了吧? “黄掌柜起来吧。” 见胖掌柜还跪在地上,绝美女子淡淡开口道。 胖掌柜终于还是起来了,却是满头大汗,继续跟绝美女子赔不是。 绝美女子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简单收拾一番,准备走人。 绝美女子携着黑衣女子“素容”刚走到门口,就被曾浪拦了下来。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袖口对准曾浪:“你再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袖管里藏着短箭,曾浪是知道的。 可能这女人还在袖中藏了什么机关,又或者是可能懂武艺之类的,看其架势,明显能做到短箭瞬发,暗箭伤人…… 曾浪倒是有些惧怕了。 忙退了两步,将一张纸呈到面前,说道:“二位留步,这是我刚才凭记忆所写的药方子,不知可对?” 说着将那张纸递给了绝美女子。 刚才趁着二女商量的片刻,他见到柜台有纸笔,就抓起来奋笔疾书。 他将脑海之中看到的那张药方子的那些药材名,全都誊写了一遍。 字迹有些潦草,因为太赶。 绝美女子将信将疑的接过了药方子,首先排除了面前男子捡到药方子的可能,因为她的药方子是黄纸,现在这张是白纸。 绝美女子蛾眉淡淡一扫,眼眸看向纸上,纸上虽然字迹潦草,却真的将那三十八味药材,一味不少的写在了纸上。 “这……”绝美女子红唇蠕动,满脸难以置信。 那黑衣女子也凑着脸过来看,看了半晌,问道:“小姐,她真的把这三十八味药材都写对了?” 绝美女子点了点螓首。 虽然三十八味药材,她也没能记住全部,但却已记下大半,根据记忆,看到纸上所写,她虽不确信这三十八味有没有一味是错的,但凭感觉是完全对的…… “这……这怎么可能!”黑衣女子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曾浪。 而曾浪此时却说道:“这位小姐,你还是快去抓药吧?药铺我知道在哪,不如我带二位去吧?” 绝美女子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曾公子了。” “小姐,他不会是胡写一通吧?”这时黑衣女子提醒道。 “不会。”绝美女子说道。 “那他怎么可能记住这么多,而且只是看了一眼?”黑衣女子问道。 “这……”绝美女子看向曾浪,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曾浪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二位姑娘,小生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所有带字的东西,看一遍就不会忘记,就好像刻在脑子里面一样……” 绝美女子一怔,惊讶道:“如此说来,公子岂不是具有那传言之中的‘过目不忘’之本领,想不到公子竟然是奇才!” “呵呵……过奖!过奖!我们还是快去抓药吧!” 二女跟着曾浪走在街上,往药铺的方向赶去。 “哎!少爷!少爷!”还站在布行门口的小青抱着料子大喊着,她搞不懂,少爷一遇到漂亮女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曾浪听到小青的喊声,招了招手:“小青!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哦。”小青失落的点点头。 “她是你的丫鬟吗?”说话时绝美女子看着曾浪,此时倒没有那种冷淡的感觉,反而是带着三分好奇。 曾浪点了点头道:“乡下丫头,今天第一次进城,我带她来买布料做衣裳。” “倒是奇怪……” “什么奇怪?奇怪什么?”曾浪问道。 那绝美女子轻轻一笑,说道:“我常听闻,乡下的那些乡绅财主,大多小气吝啬,没想到你这人倒不错,居然舍得给丫鬟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 显然,她也是看到那一丈苏州锦。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哦,那苏州锦是买给我娘做衣裳的,那七尺青花布,才是给她做衣裳的。”曾浪如实相告。 绝美女子笑道:“却也不错了……” 而后,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从药铺抓了药出来,再次回到布行门口—— 那绝美女子仿佛才回想起来,跟曾浪说道:“倒差点忘了跟曾公子介绍,我叫苏绮霏,取自我娘写的一句诗:‘绮霞灿灿、雨雪霏霏’。” “绮霞灿灿、雨雪霏霏……好诗啊!意境真美!绮霏、绮霏……好名字!好美的名字!”曾浪赞道。 绝美女子苏绮霏显然没有与曾浪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朝身边黑衣女子耳语几句。 而后,那黑衣女子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两个银馃子,一起有十两重,一只手拿给曾浪:“这位公子,这是小姐给你,拿着吧。” 对于黑衣女子瞧不起人的姿态,搁谁都要生气,曾浪也是人,自然受不了这种鄙视。 他看向苏绮霏,苏绮霏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又让黑衣女子多拿出了五两。 曾浪真有些生气了。 他如果能听到一声“感谢”,而不是这样拿钱打发他,他都不会生气。 而苏绮霏显然还是没有猜到曾浪心里想些什么,毕竟说到底她也还并不算认识曾浪,只是觉得他能过目不忘,而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于是,又追加了五两。 二十两了! 连一旁小青都看傻眼了。 二十两啊,比她的20年还值钱! 然而曾浪此刻在乎的并不是钱,而是苏绮霏的一句感谢。 感到非常失望,曾浪跟傻眼的小青说道:“小青,我们走吧。” 苏绮霏和素容看着曾浪走了。 素容冷哼一声:“还挺傲气……” 苏绮霏蛾眉蹙了蹙,说道:“我们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呢,他说他叫什么?” “姓曾啊。”素容道。 “我知道姓曾,曾什么?” “好像是……好像是曾滥,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他爹娘是怎么想的?” “那应该是曾浪。还说是什么案首?无妨,回去再查查就是。” “嗯,那小姐还看账目吗?” “看啊,”二女重新搬出账本,看着十几本账本,苏绮霏扶额:“对了,我看到哪了?” 第30章 制作洗发水之收购皂角 “你?重写出来?还真是能夸海口!” 听了曾浪的话后,绝美女子还未开口,她身边的黑衣女子率先开口,言辞之中,尽是不屑。 而那绝美女子却是盯着曾浪看了一眼,说道:“这位曾公子,这药方子上可是有三十八味药材,你怎么可能全部重写出来?我看了许多遍,都没法记住一半,公子你说只看一眼,却能记住?还请公子莫要开玩笑。” 而跪在地上的黄掌柜,却是抬头看着曾浪,眼里燃起希望:“这位公子真的能将药方子重新写出来?” 曾浪眼睛却是看着绝美女子道:“这有何难。” 闻言黑衣女子嗤的一声冷笑,跟绝美女子道:“小姐莫要听信此人胡言,我看这人就是个下流胚子!无非是想耍些无聊的把戏吸引小姐注意罢了。” 那绝美女子明显是相信了黑衣女子的话,不想再理会曾浪,将账本收拾一番,看样子是完全没心情翻账了。 “素容,我们得去一趟南直隶了。” 那叫“素容”的黑衣女子,看样子应该是她的丫鬟或者护身,听了她的话后,脸色一凛,有些惊讶地道:“小姐,此去应天府路途遥远,非十日以上到不了,难道真的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绝美女子道:“没有别的办法了。那神医已经回南直隶了,而药方又只有一张,也怪我糊涂,忘记多备一张!没想会出这样的幺蛾子。” “小姐,我们现在就启程吗?” “先回府城开具路引,明日再出发。” “好的,小姐,那我们走吧。” 二女商量的间隙,跪在地上的胖掌柜扭头看了看身边,见不见了曾浪,心中便起疑:这人一定是夸下海口就溜了吧? “黄掌柜起来吧。” 见胖掌柜还跪在地上,绝美女子淡淡开口道。 胖掌柜终于还是起来了,却是满头大汗,继续跟绝美女子赔不是。 绝美女子只是淡淡摆了摆手,简单收拾一番,准备走人。 绝美女子携着黑衣女子“素容”刚走到门口,就被曾浪拦了下来。 黑衣女子勃然大怒,袖口对准曾浪:“你再胡搅蛮缠,我可不客气了!” 袖管里藏着短箭,曾浪是知道的。 可能这女人还在袖中藏了什么机关,又或者是可能懂武艺之类的,看其架势,明显能做到短箭瞬发,暗箭伤人…… 曾浪倒是有些惧怕了。 忙退了两步,将一张纸呈到面前,说道:“二位留步,这是我刚才凭记忆所写的药方子,不知可对?” 说着将那张纸递给了绝美女子。 刚才趁着二女商量的片刻,他见到柜台有纸笔,就抓起来奋笔疾书。 他将脑海之中看到的那张药方子的那些药材名,全都誊写了一遍。 字迹有些潦草,因为太赶。 绝美女子将信将疑的接过了药方子,首先排除了面前男子捡到药方子的可能,因为她的药方子是黄纸,现在这张是白纸。 绝美女子蛾眉淡淡一扫,眼眸看向纸上,纸上虽然字迹潦草,却真的将那三十八味药材,一味不少的写在了纸上。 “这……”绝美女子红唇蠕动,满脸难以置信。 那黑衣女子也凑着脸过来看,看了半晌,问道:“小姐,她真的把这三十八味药材都写对了?” 绝美女子点了点螓首。 虽然三十八味药材,她也没能记住全部,但却已记下大半,根据记忆,看到纸上所写,她虽不确信这三十八味有没有一味是错的,但凭感觉是完全对的…… “这……这怎么可能!”黑衣女子瞪大眼睛,惊讶地看着曾浪。 而曾浪此时却说道:“这位小姐,你还是快去抓药吧?药铺我知道在哪,不如我带二位去吧?” 绝美女子略一思索,便点了点头,说道:“那就有劳曾公子了。” “小姐,他不会是胡写一通吧?”这时黑衣女子提醒道。 “不会。”绝美女子说道。 “那他怎么可能记住这么多,而且只是看了一眼?”黑衣女子问道。 “这……”绝美女子看向曾浪,也在疑惑这个问题。 曾浪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脑袋:“不好意思,二位姑娘,小生从小就得了一种怪病,所有带字的东西,看一遍就不会忘记,就好像刻在脑子里面一样……” 绝美女子一怔,惊讶道:“如此说来,公子岂不是具有那传言之中的‘过目不忘’之本领,想不到公子竟然是奇才!” “呵呵……过奖!过奖!我们还是快去抓药吧!” 二女跟着曾浪走在街上,往药铺的方向赶去。 “哎!少爷!少爷!”还站在布行门口的小青抱着料子大喊着,她搞不懂,少爷一遇到漂亮女人,怎么就跟变了个人似的。 曾浪听到小青的喊声,招了招手:“小青!你等我一会儿!我马上回来!” “哦。”小青失落的点点头。 “她是你的丫鬟吗?”说话时绝美女子看着曾浪,此时倒没有那种冷淡的感觉,反而是带着三分好奇。 曾浪点了点头道:“乡下丫头,今天第一次进城,我带她来买布料做衣裳。” “倒是奇怪……” “什么奇怪?奇怪什么?”曾浪问道。 那绝美女子轻轻一笑,说道:“我常听闻,乡下的那些乡绅财主,大多小气吝啬,没想到你这人倒不错,居然舍得给丫鬟买这么好的料子做衣裳。” 显然,她也是看到那一丈苏州锦。 “哦,那苏州锦是买给我娘做衣裳的,那七尺青花布,才是给她做衣裳的。”曾浪如实相告。 绝美女子笑道:“却也不错了……” 而后,陷入一阵沉默。 直到从药铺抓了药出来,再次回到布行门口—— 那绝美女子仿佛才回想起来,跟曾浪说道:“倒差点忘了跟曾公子介绍,我叫苏绮霏,取自我娘写的一句诗:‘绮霞灿灿、雨雪霏霏’。” “绮霞灿灿、雨雪霏霏……好诗啊!意境真美!绮霏、绮霏……好名字!好美的名字!”曾浪赞道。 绝美女子苏绮霏显然没有与曾浪继续聊下去的意思,朝身边黑衣女子耳语几句。 而后,那黑衣女子从腰间荷包里摸出两个银馃子,一起有十两重,一只手拿给曾浪:“这位公子,这是小姐给你,拿着吧。” 对于黑衣女子瞧不起人的姿态,搁谁都要生气,曾浪也是人,自然受不了这种鄙视。 他看向苏绮霏,苏绮霏显然误解了他的意思,又让黑衣女子多拿出了五两。 曾浪真有些生气了。 他如果能听到一声“感谢”,而不是这样拿钱打发他,他都不会生气。 而苏绮霏显然还是没有猜到曾浪心里想些什么,毕竟说到底她也还并不算认识曾浪,只是觉得他能过目不忘,而觉得有些好奇罢了。 于是,又追加了五两。 二十两了! 连一旁小青都看傻眼了。 二十两啊,比她的20年还值钱! 然而曾浪此刻在乎的并不是钱,而是苏绮霏的一句感谢。 感到非常失望,曾浪跟傻眼的小青说道:“小青,我们走吧。” 苏绮霏和素容看着曾浪走了。 素容冷哼一声:“还挺傲气……” 苏绮霏蛾眉蹙了蹙,说道:“我们还欠人家一个人情呢,他说他叫什么?” “姓曾啊。”素容道。 “我知道姓曾,曾什么?” “好像是……好像是曾滥,取这么难听的名字,他爹娘是怎么想的?” “那应该是曾浪。还说是什么案首?无妨,回去再查查就是。” “嗯,那小姐还看账目吗?” “看啊,”二女重新搬出账本,看着十几本账本,苏绮霏扶额:“对了,我看到哪了?” 第31章 进城卖洗发水 洗发水制作成功之后,曾浪心里颇有成就感,决定在村里尝试着销售一下。 但是关于如何定价,他苦思细想了好久,决定还是先不要卖那么贵,如果买的人很多,薄利多销也能赚钱嘛。 所以一开始只是定了100文一斤。 曾浪和小青一人提着一桶洗发水,在村里开始兜售起来。 “就这玩意?100文一斤?秀才公你可别开玩笑了!” “猪肉才18文一斤,就你这玩意?卖的比猪肉还贵!又不能吃,有什么用?” 见村民们果然不识货,曾浪耐着性子跟他们详细介绍洗发水的功效好处,并且让小青当场作了示范。 “各位叔婶,就这玩意儿,往头上抹一点儿,洗完头后,嘿!头也不痒了!头脂也能洗得干干净净!多好呀!才卖100文一斤!一斤省着点用,可以用一年哪!多划算!” 介绍完洗发水的用处功效,又表示大家可以秤半斤、秤一两,买多买少随意…… 但大伙儿一听到100文一斤,卖的比猪肉、羊肉、牛肉还贵,就纷纷摇头,表示接受不了这个价格,甚至觉得曾浪这是在坑人。 当场有人回想起曾浪前几日收购皂角的事情,将之联系起来,便猜到这就是他前几日花两文钱、一文钱收购的皂角做出来的东西,于是就笑话他:“你用山上的野东西做成这玩意儿,一文钱、两文钱一斤的本儿,你居然想卖100文一斤,你心也太黑了吧!” “可不是嘛,小秀才,我看你是想发财想疯了吧?” “哈哈,就这玩意儿!送给我我都不要,还想卖100文一斤,我看你呀,是痴人说梦!” “小秀才是想钱想疯了吧?” 在村民们的大笑声中,曾浪拉上小青提着木桶回到了家中,打算放弃在村里的试销。 村民们太愚昧了,完全不懂洗发水的好处,说实话,100文贵吗?真的不贵。 制作洗发水的材料成本就耗费了二十多两,还不包括他和小青两个人一起十多天的时间成本,以100文一斤的价格,就算把500斤售罄,也才赚20来两银子。 关键是这特么是跨时代的发明啊! 就赚20两银子,憋屈不憋屈? 曾浪心里不爽,回到家将木桶放下后,坐下来思考哪里出了问题。 小青主动替他捏起肩,柔声劝解道:“少爷不要担心,明天我陪你再到集市上去卖,说不定会有人买的。村里人都没钱,他们买不起。” “集市?”肩膀被小青捏得好舒服,曾浪内心沉静下来,闻言眼眸一闪。 集市相当于后世乡镇的“赶集”,辐射范围是区、里,比小小村庄的市场大多了,说不定会有人买。 等等,要说辐射范围,那么……拿到县城去卖,岂不是更有市场? 曾浪迅速作出决定:将洗发水拉到县城去卖。 第二天他就和母亲要了一些银子,然后租下王进喜的牛车,将所有的洗发水用桶装好,放到车上,准备拉到县城去卖。 小青自然陪着他一起去县城。 村民们瞧见了,都纷纷笑话他。 “小秀才真是想钱想疯了!真以为拉到县城就会有人买嘛?真搞笑!” “可不是嘛,就他那玩意儿,送给我我都不要!” 对于村民们的嘲笑,曾浪自然是充耳不闻,这些村里人的思维,真的不可以常理度之。 当时他考上秀才,他们都纷纷排队来求他帮忙避田税,现在,那些没有从他这里捞到好处的,立马就撕破了脸,纷纷对他明嘲暗讽…… 这一群怪人…… 出村口时,没想到又遇到了吴田,吴田一见到曾浪就叫叫囔囔起来:“曾小秀才,你又在这捣腾什么东西!不好好读书啊!别总以为考了一个秀才就了不起!今年秋闱中不了举,你就要更丢人咯!” 听得曾浪心里真窝火,恨不得几个巴掌拍死他,奈何他在村中颇有地位,吴家也是大家族,所以便只好装作笑呵呵地一长揖:“谨遵吴老教诲!说起来我这个‘秀才’,都是听了吴老一番教训后,发愤图强才勉强考上的呢。” 不过心里却是想着:真要中了举,头一件事就是收拾你这老东西。 而在吴田此刻看来,曾浪的态度也不像以往那般桀骜了,一时间倒找不到什么理由再骂曾浪,只好冷哼一声转身离去。 “老狗,总有你骂不出口的一日……” 望着吴田转身而去的身影,曾浪眼眸深处骤然释放一道凛冽的杀意。 不过眼下,还不是跟吴田较劲的时候,还是先把洗发水卖了赚一笔钱再说。 牛车出了村。 牛车来到了县城。 到了县城,曾浪决定先去牙行一趟。 王进喜问去牙行做什么,小青也有同样的疑问。 “租房子。” 经过牙郎的一番胡吹,曾浪租下了一间阴暗潮湿的破房子,租金是每个月二两三分银子,两居室,有厨房,有一间卧室。 王进喜帮忙把一桶桶洗发水搬到卧室,小青也帮忙,其实小青干起力气活儿极为利索,比曾浪强不少。 曾浪只搬了一桶,就感觉快把腰都给累断了。不得不承认,自己现在这体质确实不行,得加强锻炼才行。 将一桶桶洗发水摆放在卧室之后,曾浪本来要请王进喜去喝两碗酒,感谢他一路的帮忙。 他话还未出口,王进喜就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心好意地劝道:“小曾啊,你的发财梦叔能理解,但为了你娘,叔还是劝你别总是瞎搞了。这一次花了点钱就当买个教训,也没啥事,等你回了村,还是秀才,还是可以收租,还是可以慢慢积攒家业……对吧?这次叔就由着你了,不多说你了。下次不能这样胡搞啦!” 王进喜说完就赶车走了。 曾浪和小青留在了租房里,看了看旁边,屋檐下挂着女人的红绿衣裙、抹胸、月事帖…… 曾浪惊呆了,心道这特么不会是“流妓”租住的地方吧? 当时他贪便宜才租下这样的地方,其实也没想那么多,创业初期嘛,吃苦是免不了的,有地方住就行了。 其实主要是租来放洗发水的。 没曾想,居然和“流妓”成为了邻居。 所谓的“流妓”,是指除教坊司官妓、妓院妓女以外的那些私自招揽客人的妓女,她们一般都是被妓院赶出来的老妓,或者走投无路的贱籍女子,她们是不受大明法律保护的,甚至经常受到五城兵马司胥卒的驱赶,说起来也挺可怜的,生活不易啊。 须臾之间,曾浪的猜想就得到了证实。 同一屋檐下,隔间走出来一个长得还算漂亮的风尘妇女,只见她穿着一件粉色褙子,里头穿大红抹胸,腰上系着水湖色长襦裙,看她脸,也算是风韵犹存,大约三旬年纪。 女人一见到曾浪欢喜的不得了,一脸媚笑的上前道了个万福:“这位公子,奴家这厢有礼了!” 第32章 找贵人帮忙 下午曾浪手里捏着一张字条独自出门去了,留下沈婉芸、小青两个。 沈婉芸笑眯眯地看着小青问道:“小青姑娘,你家少爷厉不厉害啊?” “什么厉不厉害?” “呵呵,小青姑娘你就不用装了,难道我在说什么…你会听不出来?”沈婉芸眼睛眯起。 “听不出来。” 沈婉芸还是不死心,干脆道:“就是房事,你家少爷……房事厉不厉害?” 小青这回听明白了,脸红了起来,瞪了沈婉芸一眼:“不知羞耻!” 沈婉芸捧胸颤笑不已。 …… 曾浪手里拿着字条,按照字条上的地址,一路走街串巷,穿过了热闹繁华的坊区,来到郊外,也就是厢区。 这字条是上次秦老写给他的,说是有麻烦可以去找他老人家。 对于这等好事,曾浪自然也是不大信,不过从上次秦老主动来家里道喜,还是可以看出秦老说这话应该是真心的。 眼下他的确有麻烦,那就是找一家药堂或者一家药铺来销售他的“青花牌”沐发露。 他听取了沈婉芸的建议,的确想把沐发露弄到药堂去卖,他也了然,在大街上摆摊卖是卖不出好价钱的,而且还要被地痞流氓收保护费,非常不值当。 偌大县城,他又不认识什么人,目前唯一的希望就是寄托这位秦老能帮忙了。 须臾间,一座颇具规模的府邸出现在眼前。 府邸地理位置有点儿偏,旁边人烟稀少,因为地处郊外,门前泥巴大路蜿蜒曲折,路边篱笆园子郁郁葱葱,种了好大一片菜蔬,山清水秀,风光宜人,风景倒是独好。 门前蹲着两座大狮子,栩栩如生,朱漆铜钉兽首大门前,竟然还站着两个带刀士兵,一身红甲,威严肃穆。 曾浪对照了一下字条,确实就是这里了。 “敕造安远将军府。” 看着牌匾上的烫金大字,曾浪有几分惊讶,没想到秦老是安远将军? 倒也不一定。 或者他是安远将军的后人? 还有一种可能:他的后人是安远将军? 按明制,【安远将军】是从三品军衔,品级挺高的,而且这个“敕造”,就是奉帝诏建造之意。 可见,这座府邸不可小觑啊。 就是不知是建于什么时候,是成化?还是成化之前?看门墙,确实很有些年头…… 不会是永乐、洪武吧? 秦老说他纵横沙场四十载,他不会是连土木堡之变也经历过吧?四十几年前就是土木堡事发之年啊。 带着种种疑惑,曾浪上前向守门士兵说明来意,士兵进去通报了。 盏茶功夫后,秦老便亲自来迎接了。 秦老穿着一身圆领大袖衫,面相依然严厉,见到曾浪时,脸上却堆满了笑:“曾小友,想不到你居然来了!哎呀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稀客!稀客!快快请进!” 老人说着,忙拉曾浪进了里边一处大院子,又一边安排下人去准备酒食。 秦老的夫人五十多岁的样子,慈眉善目的,也出来见了曾浪。 双方见了礼后,秦夫人便去使唤下人安排晚宴。 进了一处雕梁画栋的大屋,却原来胡老也在,还有一个老头,却不知是什么身份。 曾浪一一拜见了。 两个青衣丫鬟端上茶来,又有下人端来酒食瓜果,秦老拉着曾浪入了座,胡老和那位康姓老者,也一一入座。 秦老拨弄茶盖,吹着胡子瞪了胡老一眼:“老胡!你自诩能夜观天象、料事如神,今儿曾小友登门这件事,你可没算到吧?” 胡老蔼蔼一笑,捋须道:“算不到!算不到!” 秦老哈哈大笑。 三位老人兴致很好,说不到几句,就要相互瞪着眼睛大笑,曾浪自然也陪着笑。 寒暄了一阵后,秦老便问曾浪最近读什么书,对于『秋闱』之事,可有把握。 『秋闱』就是『乡试』,三年一次,在八月举行,今年正好举行,届时整个江西承宣布政使司的所有生员(秀才),都会在南昌府进行考试,决出胜者暨为举人。 曾浪便答最近看朱子注解的《四书章句》,胡老捻须颔首,表示赞赏。 秦老却拉下脸来,扔给曾浪一本《三国演义》,说道:“此书虽满篇胡编乱造,然兵家之事,也略通一二,看什么鸟程朱注解?曾小友你是有趣之人,怎也学那些迂腐酸儒,把自个儿弄得没趣?” “哈哈,秦老,考试要用!考试要用!”曾浪接过《三国演义》说道。 “嘿嘿!”秦老嘿嘿一笑,挤了挤眼睛:“你小子倒是很对我胃口……” 而胡老、康姓老者二人则是面面相觑。 合着朱大圣人的圣论学说,已经如此不值钱,只是沦为考试之用? 二人尤其是胡老研究程朱理学,苦心孤诣多年,就被这一老一小否定得一文不值……气人不气人? 当即胡老便站起来引经据典,耐心解说,说起“程门立雪”,说起“照壁偷光”,说起朱子如何如何著书立说,说起读书人的使命…… 秦老只是斜着眼睛看他,末了,问一句:“老胡,你家里几房妻妾了呀?” 胡老一愣,说道:“二妻四妾啊……怎的?有何不妥?” “也就是六个嘛。”秦老道。 胡老便问:“有何不妥吗?” 按明朝法律,除帝王,男人可以拥有“三妻六妾”,两个妻子、四个小妾,确实没有什么不妥。 谁知秦老喝了半碗酒后,啧啧两声道:“你们这些平素称大儒、大贤的所谓读书人呐,哪一个家里妻妾比我们武人少的?我们武人有妻便知足了,哪能比你们文人,三妻六妾……还要一大堆歌姬乐户,还要养侍婢……”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胡老脸一红,说道:“汝只有一妻,这一点,吾诚不如汝。” 曾浪适时插话道:“胡老此言非也,天下美物,有德者居之,至于美女,更当如此,以胡老之才德,二妻四妾哪够,三妻六妾亦不多矣。” 这话说得自己都想扇自己了,但“古代人”尤其是士大夫基本都是物化女性的,这时代哪有什么女权,姬妾随手赠人那是常事。 他说这些话,无非是试图迎合胡老心理,化解一下尴尬而已。 厅中气氛微微一滞,然后便听到胡老的畅快笑声:“小友说得好!天下美物,理应有德者居之!” 那康姓老者也是捻须沉吟,眼里流露出对曾浪的深深赞赏。 就连秦老也没觉得他这话哪里不对,被他说的无从反驳。 说话间,秦老命下人传来饭食,其实当时才下午五点钟左右,太阳都还未下山,酒菜极为丰盛,有牛肉汤、荷叶鸡、羊肥肠之类。 晚宴时,秦老才问起曾浪如果有什么事尽管开口,曾浪便将想找家药堂卖洗发水的事情说了。 关于“沐发露”,秦老、胡老、康老都没多大兴趣,以为是他弄的什么治头疼、头痒的偏方。 但听了他的难处,秦老当即说道:“这个容易,你找他……” 指了指那康姓老者。 原来康姓老者便是本城大商户,家里不仅有药铺,还开了当铺,整个县城一小半的药铺、当铺都是他家开的。 “老康,明儿你找家最大的药堂,弄个柜台,给曾小友卖那啥‘青花露’……这事你可得记着。”秦老呷了口酒,看着那康姓老者说道。 显然是他把“青花牌”沐发露听错了,听成了“青花露”,曾浪自然也不去纠正他。 那康姓老者闻言,立即站起身,朝秦老揖了揖:“秦公放心!一定!一定!” 很爽快就答应了。 而胡老则是沉吟了一下,说道:“曾小友,依老夫之见,你如今有功名在身,如果抛头露面为商,却也不大妥当,应当找个人替你去做比较合适……” “老康!” “哎!秦公!一定!一定!” 曾浪笑了,忙作揖道:“这个就不劳烦康掌柜了,小子自己能处理。” 晚宴罢,秦老想留曾浪住宿,说是陪他夜里温酒叙话,曾浪有点尴尬,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 恰好胡老、康掌柜都说有事回家,他就趁机说也有事要回客栈。 秦老没有强留,命下人抬了轿子,将客人送到各自府里。 而曾浪坐着轿子离出租屋还有一段,就让轿夫停了轿,自己下来往出租屋走去。 当时天已经黑了,夜空繁星点点。 第33章 出师不利 回到出租屋,小青、沈婉芸两个,不知怎的,直直盯着他笑;尤其是小青,小瓜子脸红红的,表情羞涩。 曾浪也不疑,问二人可曾吃过饭,小青答还没吃,买了米和菜,饭已做好,等着他回来吃呢。 曾浪说自己在秦府吃过了。 然后取出三两银子,递给了沈婉芸。 沈婉芸一脸惊讶,怎么也不肯收下银子,最后在曾浪的强塞下,勉强收了一两。 “公子,奴家受之有愧,这一两也还给公子吧!”说着她又将收下的一两银子塞回到曾浪手里。 曾浪将三两银子再次塞到她手里:“明天还得请你帮忙,这就算是我预付的工钱。” 当时便把想请她出面卖这些沐发露的想法跟她说了,她一口答应下来,银子也收下了,笑嘻嘻地回了她自己的屋。 …… 夜间,他和小青搂抱时,小青忽然要脱他的中衣,问她为什么,她说这样方便些。 脱完中衣又要脱小衣,她自己也脱了亵裤,这可就让曾浪惊慌了,这是要近身肉博?真枪实弹地干一场? 他连忙制止了这一切……真要近身肉搏,不知道会出什么事儿呢。 没想到小青居然也变得这么大胆。 一问才得知,这一切都是沈婉芸那个女人教她的,还教了许多房中秘术…… “这个女人!迟早会把小青教坏的……如果不是想利用她帮自己赚钱,而手上又没有可用之人,才不会让她跟小青接触呢……”曾浪心想道。 小青这么清纯的丫头,居然也能被她教唆得如此大胆,可见她绝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小青居然问他何时能与她发生那件事…… 惊得曾浪忙穿回中衣,严肃地跟小青解释起关于“安全期”、“受孕”、“妊娠”等健康生理知识,明确地告诉她,以她现在的体质状况,还不适合生孩子。 “啊?原来是这样……” 小青听完他的解说,尤其是关于临产时大出血导致孕妇意外死亡等知识后,吓得浑身都发抖。 “少爷,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我就是知道,你别问那么多了。以后离那女人远点……” “是,少爷。” …… 第二天,曾浪携着良家打扮的沈婉芸,雇了辆江州小车儿,将柳藤箱子拉到了本县最大的药堂——百济堂。 百济堂里,伙计们和掌柜得了康老爷子的吩咐,早在药堂里摆下了一张柜台,与药堂柜台面对面儿。 沈婉芸将大、中、小瓶的沐发露于柜台摆放好,曾浪去找来一块板子,在板子上贴红纸,写下“内有沐发露出售”,然后摆在药堂门口。 那些药堂伙计,早得了上头吩咐,自然不会对他进行干涉。 倒弄完牌子,曾浪少不了要请本堂掌柜前往附近酒楼吃两碗酒,说些“多谢关照”之类的话。 虽然通过秦老的关系,他得了这么三尺平台,可以正大光明地卖他的洗发水,但是大家都是生意人嘛,和气生财,该搞的关系还是要搞。 药堂伙计们自然也少不得给他们买些吃食之类,做生意就是这样的,多少给点心意,人家就把你当自己人了。 做完这些,曾浪搬了张凳,坐在沈婉芸斜对面,观察起洗发水的销售情况。 不得不说,沈婉芸的外形条件挺好的,是颜值不错的美少妇,今天又是良家打扮,面对这么一个美女掌柜,前来百济堂买药的那些男子,皆是忍不住对她多看两眼…… 也有不少人上前询问沐发露的用处及价格。沈婉芸按照曾浪教她的那一套,跟客人们推销起来。 起初听闻是洗头之用,而且闻着也有股花香味,客人们都表现出很有兴趣的样子,可当他们一问价格,就都纷纷摇头走了。 曾浪定的价格是小瓶五角银子、中瓶一两银子、大瓶二两银子。 不是他要定这么高的价,而是作为跨时代的发明,这东西本来就值这么高的价。 反正就算定100文、50文,普通老百姓他也买不起、也不会买;干脆当作奢侈品来卖,卖奢侈品的价。 而且这东西对于这个时代来说,本来就是奢侈品,也算是物有所值。 百济堂人流量很大,男女老少进进出出,都看到了那张柜台,也看到了沈婉芸和她卖的“青花沐发露”。 然而,问的人不少,一天下来,真正买的人却没有一个。 一整天,一瓶都没有卖出去。 这就有点尴尬了。 沈婉芸锁掉柜台后,将铜钥匙交到曾浪手里,一脸的歉意:“公子,奴家真没用,一瓶都卖不掉,实在是对不住公子。” 接过铜匙,曾浪笑了笑说道:“没事的,不怪你,回去再想办法。” 回到出租屋,小青做好了饭。 拣了桌子铺下饭食,吃完饭,曾浪询问沈婉芸今天一天客人们反馈的信息。 “可能今儿没遇着有钱识货的,都嫌贵呢!”沈婉芸将一天的情况都告诉了曾浪。 曾浪观察了大半天,也知晓了这个情况。 “他们显然是没认识到这东西的好处,大家头发都这么长,很容易滋生头脂、虱子,用了这个东西,头发洗的干净,也不长虱,整个头都不要太舒服。”曾浪说道。 “确实如此,前日我洗完头,现在我的头发还有香味呢!”沈婉芸显得很赞同。 两人得出一致的结论——客不识货。 “明儿还卖吗?公子不用付我工钱了,我替公子再卖几日试试。” 听了沈婉芸的话,曾浪思忖片刻,说道:“我不止会付你工钱,到时候我还会给你提成,明儿这样,我们搞个‘免费试用’活动……” “白嫖?”沈婉芸眼里流露深深的厌恶。 曾浪扯了扯嘴角,张了张口:“算是吧……” 沈婉芸眼里满是幽怨。 而后却细眯起眼睛说道:“若是遇到公子这般人物,奴家便让公子白嫖又何妨?倒贴钱奴家也愿意呢!” 一双手又不老实起来。 “滚出去!”小青满脸涨红,将沈婉芸扯了出去。 “呵呵呵呵……” 看到小青很生气的样子,沈婉芸却是开怀颤笑。 第34章 生意开张 百济堂的门口,许多人围着一块牌子指指点点,那牌子上写着“免费试用沐发露”。 “沐发露是什么玩意儿?” “是药堂里卖的新药,洗头发用的!” “新药?昨儿听女掌柜说这不是药,就是洗头发的玩意儿。” “免费试用是什么意思?” “就是不要钱,随便用。” “不要钱?那我等还不速速瞅瞅去!” 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曾浪,起身将酒碗一放,付了摊主酒钱,然后离开酒摊,也装作是好事者,跟随这群人进入百济堂。 卖沐发露的柜台后,沈婉芸今天穿的浮浪了些,红裙红纱,妖艳魅惑,看上去就是一个浪荡的良家少妇。 “小娘子,你这儿卖的沐发露,究竟是什么个玩意儿?” 沈婉芸便用曾浪所传授的那一套话术解释了沐发露的用处功效。 “果真有你说的那么好?我却不信!” 有人故意抬杠。 沈婉芸一笑,说道:“不信那就试试,免费试用,洗头水、脸盆我们都在这准备了!” 众人看去,柜台旁边果然放着几桶散发着热气的温水,还有脸盆、梳子等物。 但却并没有人愿意上前来试。 主要是因为大家都不好意思。 大庭广众之下洗头发,这多不雅观啊! 忽然人群里挤出来一个纤瘦的布裙小姑娘,只见她表情好奇地看了看沐发露,开口向沈婉芸问道:“掌柜的,这个真的可以免费一试吗?” 沈婉芸点了点头:“当然!” 布裙小姑娘犹豫了片刻,鼓足了勇气,才说道:“那我来试试吧!” 一听说有人试用,而且还是个小姑娘,围观的人都涌上前来,表露出十分好奇的样子。 那小姑娘打了水,问沈婉芸要了一点沐发露,就在药堂门口解开头发洗起头来…… 小姑娘洗头的过程中,不时有路人过来围观,一直都有人指指点点,嘀嘀咕咕。 曾浪自然也藏在人群中暗中观察。 小姑娘洗完头后,用毛巾将满头的水擦干,然后,轻轻地甩了甩头发…… 顿时,明媚的阳光下,一股馥郁的芳香仿佛穿透光线般扑入众人的口鼻之中…… “哇!好香……” 小姑娘甩着头发,男子们发出赞叹。 “真香啊!” 再看那小姑娘,精致的小瓜子脸,长而直的头发直披着,模样儿竟然也显得水灵、动人,方才怎么就没有察觉呢? 难道这“沐发露”还有美容驻颜的功效? 众人猜疑间,那小姑娘开始跟大家分享洗完头的感受,什么如沐春风啊,什么浑身舒爽啊,词儿一套一套的…… 看着小青也变得这么能说会道,就跟自己一样,曾浪露出了会心的微笑。 然而即使是这样,那些围观人群依然还是不舍得掏钱买上一瓶沐发露。 得自己亲自上了…… 曾浪走到柜台前,看了沈婉芸一眼:“掌柜的,你这沐发露怎么卖啊?” 沈婉芸面不改色道:“小瓶五角银子,中瓶一两银子,大瓶二两银子。” 曾浪一笑:“卖的可真贵,买的多有啥好处吗?我要是买十大瓶,小娘子能跟我走,今晚到我家住吗?” 一些好事者听到曾浪的话,笑哄哄地起哄,叫起好来。 众人看着女掌柜被调戏,皆是一脸看戏的表情,而对曾浪反而有些崇拜之色。 许多人目光之中含着期待,想看看漂亮的女掌柜到底如何回答。 谁知沈婉芸却是嫣然一笑:“好呀,公子若是买十瓶,我便跟公子走。公子若是买二十瓶,我今晚就跟公子上床……如何?公子满意否?” “啧啧,这女掌柜怕是个婊子吧!” 有人一脸嫌弃地看着沈婉芸,评头论足。 而另外有些人却嗤笑那人:“兄台,二十瓶就是四十两,你有四十两吗?” “没有。” “没有钱你说什么呀!” “……” “没钱的往后让让啊,让有钱的先买!”曾浪趁机吼一嗓子,整个柜台前就显得更热闹了。 沈婉芸脸不红心不跳,面对着众人的调戏,“见招拆招”,其脸皮厚的程度,曾浪觉得都不出己右了。 众人调戏够了,也还是没见人买。 毕竟,一小瓶就要五角银子,是真的贵。那一小瓶也就能装二三两吧?能洗几次头呀? 见什么法子使了都没用,曾浪只有使出最后的办法,自己掏钱买了一瓶,然后唆使旁边人:“兄台!买一瓶吧!你看我都买了!” 这时小青也挤进人群,手里攥着一两银子:“掌柜的!给我来一瓶!我要买一瓶!” 沈婉芸笑呵呵地接下小青的银子,然后将一瓶中瓶的沐发露交到小青手里。 见居然都有两个人买了,这些围观者终于有些意动。 反正吃亏上当的也不可能是我一人! 别人都买的东西,能有假? 肯定是好东西无疑! 遂一咬牙,买了买了! 一下子就有五六个年轻男子买走了五六瓶,这些人将沐发露拿到手后,看着精致的瓷瓶,脸上洋溢着笑:“真漂亮!” 精装瓷瓶一到手,他们还是很满意的,觉得这钱花得值,有人说要送给自家娘子用,也有的说要给妹妹用。 生意渐渐开张了,通过“免费试用”这个活动,吸引了不少人气,一天的时间下来,居然卖出二十多瓶! 当然不包括曾浪、小青自己掏钱买的那两瓶。 晚上,沈婉芸将三十两银子交到曾浪手里,脸上笑开了花:“公子,发财了!发财了!” 曾浪将其中三两银子给了她:“这是你的工钱和提成,明儿继续努力!” 沈婉芸推辞了一番,最后还是笑嘻嘻地受了。 第二天,百济堂就有人找上门来。 一位中年文士拉着一个二十岁左右的年轻姑娘:“娘子,我跟你说,这个‘青花露’是真的好用,今儿多买两瓶回去!” “是啊,相公。自从洗了这家药堂的‘青花露’,我的头发一点儿也不痒了!现在都还香着呢!” 在柜台斜对角坐着的曾浪,见到有回头客,还是比较满意。 于是又将门前牌子的字改了。 改成了“青花沐发露,昨日售出二十五瓶”。 直接把销量曝光给顾客们看,这样他们就不用怀疑上当受骗了。 写好牌子后,远远就看着几个穿红着绿的闺中姑娘走了过来,一边走一边笑嘻嘻地讨论起青花沐发露。 “昨儿我听人说这家药堂新卖一种洗头发的青花露,有多种奇效,就是有点贵……” “哎,好东西自然卖得贵,走,我们先去看看这东西到底是不是他们说的那么好……” 说话间,几个年轻姑娘就走到了柜台。 第35章 大赚特赚 几个年轻姑娘一进药堂,就有些奇怪地看着打扮得像个荡妇一样的沈婉芸,小声嘀咕着:“果然是个漂亮的女掌柜,难怪那些男子都在背地里讨论她呢……” “男人们说什么啊……” “都说她像婊子……” “嘘,小声些……” 沈婉芸早就得了曾浪的真传,本身也无所谓,别人爱说什么说什么,能赚钱管你们怎么评论。 所以就算听到姑娘们的议论,也还是笑颜如花地招呼她们过去。 年轻姑娘们走到柜台前,拿起精致的小瓶,爱不释手,口中称奇道:“这就是所谓的青花露啊?” 有个姑娘拨开红布塞子,凑到鼻尖闻了闻:“好香啊!我闻到了玫瑰的香味!” 又有个姑娘拿起小瓶,往瓶身看了看:“青花牌……沐发露……原来不叫青花露啊。” 坐在斜对角观察这一切的曾浪,忽然听到这位姑娘的嘀咕,心中却是一动:“我原本取‘青花牌’作为品牌,没想到以讹传讹传成了‘青花露’,也罢,其实叫‘青花露’反而还好听些。” 于是,又去将门口牌子改了,去掉“沐发”二字,直接改成了“青花露”。 以后的包装就叫“青花露”好了。 好记,高端大气上档次。 几个年轻姑娘围绕着“青花露”议论了一番后,皆是从荷包里掏出大锭银馃子,看得曾浪那个眼馋啊…… 有钱人!绝对有钱人! 因为那些银馃子居然都是五两一锭。 “老板,这种小瓶的,给我来五瓶!” “我也要五瓶!” “给我也来五瓶!” “我要个中瓶就好了!” 付完钱,姑娘们将青花露放在篮子里,然后满意地离开了。 沈婉芸暗暗朝曾浪眨眼一笑,居然有几分可爱状…… 刚才这些姑娘,除了一个买的是中瓶,另外四个都买了五小瓶,十一两银子,一下就到手了! 沈婉芸很开心。 而一整天下来,居然卖出了四十多瓶! 晚上,分钱的时候,曾浪分给了沈婉芸五两银子,这一次沈婉芸不推辞了,直接就拿了。 曾浪自然也是喜闻乐见,钱能分清楚就好,不谈什么感情,到时候一拍两散也不觉得谁欠谁的。 因为见证了曾浪的奇葩商业手段,尤其是他那一套不要脸的话术和营销手段,沈婉芸对曾浪也是打心底里佩服。 不为别的,就因为他有本事赚到钱。 而且她也可以不用出卖肉体就跟着他赚到很多的钱,这让她重新燃起了生活的希望,再也不像以前那般卖笑沉沦。 因此沈婉芸竟然渐渐变得严肃起来,时而锁眉回顾人生,时有后悔浪费大把美好青春之感慨,她浪荡的笑声渐渐少了,反而是一门心思替曾浪出点子赚钱。 第二天俨然是个小高潮,后面几天逐渐归于平静,一天只能卖出二十来瓶。 连续好多天都是如此。 曾浪注意到了这一情况,看着“昨日销量”一天天降低,他皱起了眉头,一直在想方设法提高销量。 “免费试用”的活动还在继续。 然而并无卵用,销量持续低迷。 想了各种办法,没用。 产品本身、包装、价格、平台、地理位置、人气……等等因素,他都考虑到了,口碑也有了,怎么销量就是起不来呢? 坐在药堂门口南边的酒摊子上,曾浪低头喝着酒,锁眉思考着…… 要说价格贵,也不见得。 前几天那些闺中姑娘连眼睛都没眨一下,就买下五瓶,掏出来可都是五两的银馃子。 虽然说这时代农民很穷,但是城里的有钱人和乡下的土财主人数也不少,说实话,一二两银子,有钱人根本不放在眼里呢! 《红楼梦》里就有记载,刘姥姥跟凤姐儿讨了20两银子,拿出1两给周瑞家的,周瑞家的居然根本不稀罕……可见真正的富贵之家,哪怕是其下人,也根本不会把一二两银子放在眼里。 所以症结肯定不在于价格问题,而在于宣传度、知名度、品牌度。 酒香也怕巷子深。 青花露无疑是好东西,虽然外观上并不好看,但是对于这个时代而言,毋庸置疑,就是最好的洗头发用品。 卖不动,不好办呀。 终于,曾浪想到了一个法子——会员制度。 …… 这一天,三三两两的顾客进药堂来光顾青花露,其中一个人买了一瓶,抬脚刚要走。 却忽然被女掌柜叫住…… “这位客官,现在购买‘青花露’,办理优惠卡,即可享受九折优惠,还可以获得50文钱的现钱返现,另外,只要您每介绍一个新客人购买本品,就可获得50文的赏银!” 沈婉芸按照曾浪所教背书,还好曾浪解释了半天,让她理解这些东西,要不然得头痛死,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看着客人一脸懵,沈婉芸进一步解释道:“只要填写这张纸片,并且一次性购买超过二两银子,您就是我们最尊贵的客官了,给您返银100文,另外,你每介绍一个客人前来购买青花露,我便给您50文钱。” 客人这回表示听懂了。 “填纸?” 沈婉芸立即将曾浪准备好的纸片、笔墨递给客人,上面有姓名、籍贯栏,简单填一下就好,作为会员的证明。 那客人填了纸,也不知道这有啥用。 沈婉芸笑容可掬地奉上100文钱:“客官慢走!介绍客人前来,还有更多好处!” 那客人微微惊讶,居然还这等好事? 不到一两个时辰,就有很多买过青花露的客人又拉着别的客人来买,然后凭借所谓的会员卡纸片,拿到了介绍费。 这一个办法推行后,青花露的销量果然大增,一天居然可以卖出六十多瓶! 沈婉芸笑得合不拢嘴。 接下来的日子,免费试用、会员卡制度、返现、“昨日销售”……各种后世的营销手段,曾浪都拿来试了一遍,效果出奇地好。 还没到半个月,眼看着就要将那500斤洗发水快卖光了,而银子也是哗啦哗啦流水般进账…… 谁都无法想象,这个月他搞洗发水,竟然大赚特赚了一千两! 一千两啊!! 多少人一辈子赚不到这么多钱! 沈婉芸也跟着他发了一笔不小的财。 曾浪早就预料到洗发水的市场一旦打开,销量肯定不会差,所以许多天前就安排小青回家继续收购皂荚。 而这一次,是直接从村民们手里收购皂荚粉,免得需要花费工夫晾晒、剥壳、磨粉。 小青的办事能力他还是很放心的。 而且两人暗许下终生,所以他也不担心小青会拿着他给的200两银子逃跑。 但是沈婉芸不同,这种女人他毕竟还是不太放心,所以每天都还是会时不时监视她,而且每天晚上必须收回钥匙,当天就把钱分给她,免得跟她有什么瓜葛,纠缠不清。 过了一阵子,小青果然带着大量皂角粉回来了。 小青回县城还是租的王进喜的牛车,把收购的皂角粉全部拉到了出租屋。 曾浪和小青又合力在出租屋里完成了大约800斤洗发水的制作,然后依旧用青花瓷瓶包装好。 出售价格还是那个价格。 不过因为会员卡、返现等,实际上要便宜一些。 而就在青花露销量渐涨的那一段时间,一个大胆的想法早已经在曾浪的头脑里酝酿。 那就是——开店! 第36章 绝美小姐俏丫鬟被怼哭 “退货?”店掌柜王进喜一愣,从曾浪把这店交给他打理至今,就从来没有遇到过客人退货这种事呀! 不过他毕竟也不是愚蠢的人,这段日子又受了曾浪的言传身教,所以当时就询问了二女:“这瓶青花露有问题吗?二位客官为何要退货?” 二女中素容将柜台一拍,说道:“这瓶青花露里面有一只蚊子,把我们家小姐吓了一跳呢!” “蚊子?”王进喜表情窘迫,这些青花露全都是曾浪、小青装进瓶里的,至于有没有可能会飞进去蚊子,他也并不知情啊…… “对,你自己看!”素容拔开红布塞子,将青花露递到王进喜眼前。 王进喜赫然看见,瓶口处真的粘着好大一只死蚊子! 此时苏绮霏说道:“掌柜的,昨儿你可是说过这青花露包赔,现在就麻烦你给我们换一瓶吧!” “这……这……”王进喜一时无措,犹犹豫豫,不知该怎么办。 换一瓶,这五角银子就等于没挣了,每天晚上都要跟曾浪对账的,到时候账对不上,他该如何向曾浪解释? “怎么?不肯换?”素容挑了挑眉,声音高了几分。 旁边几个正在挑选青花露的客人闻言都围了过来,询问事由,得知情况后,叽叽喳喳议论起来。 “这青花露里面居然有蚊子?这也太可怕了吧!” “掌柜的,你居然卖假货!” 王进喜听到这些话,脸都红了。 “倒也不是假货,大家别这么说,只是有只蚊子把我吓了一跳而已!”苏绮霏说道。 “那也不成啊!掌柜的!你这青花露里不会每瓶都放了蚊子,戏弄我们是吧!你这心也太黑了!” “退货!退货!” “赔钱!赔钱!” 素容和那几个光顾的客人叫囔着,她的脸上一脸狡黠的笑意。 而苏绮霏则是一脸淡淡的看戏姿态。 王进喜确实头一次遇到这种情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处理,心中既不想退货赔钱,又怕这些客人把事闹大,甚至闹到官府……一时间真是心急如焚,脸都黄了。 “呵呵,还真能折腾……”坐在店门口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的曾浪,淡淡笑了一声。 而就在他即将从小板凳起来时,王进喜的浑家范氏从内室掀帘出来,跟苏绮霏赔着笑:“这位小姐,一看您就是大户人家的小姐,这青花露里头有蚊子,这事我们也确实不知道,我们夫妻两个做点小本买卖不容易……我敢保证,这些青花露都是干干净净的,至于怎么就有蚊子了,呵呵,我就确实不清楚了……我给您换一瓶就是!” 范氏当即拿了一瓶新的青花露,给了苏绮霏:“小姐,您看看这瓶合意不?” 苏绮霏拔开红布塞子,装装样子看了看,然后点头道:“这瓶没有蚊子!” “小姐!我们大老远跑来一趟,耽误多少工夫,就这么换一瓶就了事了?我们得承担多少损失呀!小姐!得让他们赔钱!”素容朝苏绮霏眨了眨眼睛。 苏绮霏装出不说话的模样。 “对啊!赔钱!”旁边的客人一见这两个女子这么漂亮,尤其是那官家小姐模样的,简直就是仙女,顿时就替二女‘打抱不平’起来。 “这……”这一下,就连范氏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不过她能做到这一步,曾浪对她的应对能力还是很肯定的。 一瓶青花露事小,而整个店的信誉事大,所以当赔则赔,没必要犹豫——这样做是对的。 然而这里面有一个问题是——那瓶青花露是不是真的有质量问题?那只死蚊子,明显不是他和小青误弄进去的,明显就是二女故意放的,借此来找茬,虽然他不知道二女的具体目的是何,但是背地里干这种抹黑人的事,还真挺让人恶心的。 看着面面相觑不知所措的王进喜夫妻二人,曾浪起身,拍了拍屁股…… 这件事该由他出面摆平了。 曾浪装作是顾客,走进店里就四处看了看,问道:“老板,上次那用过的大瓶的青花露,好用!给我来一瓶!” 范氏忙给他抱了一瓶,朝他挤了挤眼睛,意思是眼前这事怎么办? 曾浪轻咳了一嗓子,示意她别慌,他自有办法。 自己买自己的东西付了钱后,曾浪装模作样拿起那瓶有蚊子的青花露,哎呀了一声:“老板,这里面怎么有只蚊子呢!” 王进喜、范氏就趁机跟他反应情况…… 曾浪拿起那瓶有蚊子的青花露瞅了瞅,又盯着苏绮霏和那个叫素容的黑衣女子瞅了瞅,鞠了一礼:“二位小姐,我对这家店的东西很了解,这家店的青花露绝对没问题!一直都是干干净净的!是不可能会放蚊子在里面的!二位小姐是不是搞错了?” “哼!我们搞错?不可能的!再说了,这事与你何干?你就这么急着做和事佬?”素容瞪了曾浪一眼,不过明显还未认出他。 毕竟曾浪今天的打扮,和那次在苏记布行时,还是有些不一样的。 倒是苏绮霏盯着他瞧个不停,似在思索、回忆,是否在哪里见过他。 “你说店掌柜不会往瓶里放蚊子,你的意思是我们往里面放的,污蔑人不成?”素容冷冷说道。 曾浪闻言哈哈一笑,将桌一拍:“对!你还真说对了!” “你……胡说八道!我们为什么要做这么卑劣的事?明明就是这家店的青花露有问题!”素容气哼哼地瞪着曾浪说道。 “那为什么别人买的都没问题,偏偏你买的有问题?”曾浪故意这么说道。 要是别人以这种口气这样跟他说话,他非得跟人打起来不可。 不过今天这两女人主动来滋事,那也就怪不得他战术性地说这种话了。 果然,素容被噎住了:“你……你……!” “你什么你啊!”曾浪决定乘胜追击,看到地上一只小强,一脚踩死,塞进那有蚊子的那瓶青花露中,然后往柜台一撂:“老板,这瓶青花露有只死蟑螂!给我换一瓶!赔钱!” 看客们看到这里,傻了眼,哎呦,我去,居然还有这种操作啊! 服了,服了! 不过看这两个漂亮的女子也不像是这样的人,一时间也搞不清楚到底谁对谁错了。 曾浪借此机会喊道:“大伙儿评评理!这两个女人故意栽赃陷害店掌柜,是不是应该拿到官府去问罪?各位,你们都看见对吧?到时候请各位作个见证好吧?真的,我一个看客都看不下去了!这么诚实的老板,居然也要被人栽赃陷害!太过分了对吧?” “这两个女子,别看长得有几分姿色,没想到心肠如此歹毒,真是蛇蝎心肠啊!难怪孔圣人有云:自古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这两个女人,既是女子,又是小人啊……各位客官!你们别走啊!待会儿打官司一起来作个证啊!哎,别走啊!” “哎呀,不关我的事啊!” “走了,走了……” 看客走后,再看苏绮霏和素容。 只见素容眼里流出泪水,泪眼汪汪地指着曾浪:“无耻!你这人无耻!” 苏绮霏拍了拍她的肩,却是一笑:“好了,素容,我们要找的人找到了……” “曾案首,小女子这厢有礼了。”苏绮霏朝曾浪盈盈道了一个万福。 显然,是认出他了。 第37章 绝色美女请我吃饭 醉月楼是吉水县最大的酒楼,最出名的招牌是荷叶鸡和酱鸭,还有状元红。 据说这家百年老字号的酒楼曾经有两个本县有名的状元在这里吃过饭,一个是胡广,一个是解缙。 曾浪今日能有幸在此吃一顿饭,绝不是因为他突然成为暴发户要摆一下阔,其实他抠门的很,根本舍不得来这么高档的酒楼消费。 这一次,是苏绮霏邀请他来的。 酒菜上桌,苏绮霏表现得很大家闺秀,斯斯文文,不动筷子。 而那个叫“素容”的黑衣女子,则是站在一旁目光凌厉地瞪着某人…… 曾浪在大快朵颐,面对着一桌子招牌美食,俨然只顾着美食,而忘了美人。 “曾案首,上次有劳你重写了药方子,家父的头疼症得以缓解,真是多谢你了,素容,快给曾公子倒酒!”苏绮霏浅笑着吩咐。 站着旁边伺候的素容不情不愿地给曾浪倒了一杯酒。 曾浪方才已经了解,这个叫素容的女子,出身武师世家,现寄身于苏家,给苏绮霏做贴身丫鬟。 曾浪吃饱喝足,呷了一口酒,说道:“苏小姐言重,举手之劳,何足挂齿!” 苏绮霏给素容递眼色,素容取出20两雪白大锭银子双手捧到曾浪面前。 苏绮霏说道:“曾案首,请务必收下这些银两。” 看了苏绮霏一眼,曾浪摆摆手:“不必了,都说了举手之劳……” 上次给她写药方子这件事,素容拿钱羞辱了他一顿,他本来够气的。 但这次苏绮霏这个大美人说了感谢,还请了他吃饭,这个人情就算是还清了,没必要再接受她的银两。 不过她无缘无故设局污蔑青花露的口碑这一件事,他一定要跟她问个明白。 “苏小姐,在下有一事不明,想讨教个明白。”曾浪礼仪性地一抱拳问道。 “公子,请说。” “敢问你为何要捉只蚊子放进青花露里,污蔑我青花露的名誉?”曾浪脸色严肃问道。 他严肃,是因为这个真是大事,后世多少产品就是死在质量和安全事故上,也幸好是这里没有互联网,没那么容易曝光,要不然出了这种事,弄得十里八乡皆知,那他这生意也没法做了。 苏绮霏淡淡一笑,说道:“曾公子,此事确实是我欠考虑,我的本意是想要引出那位高人……没想到这位高人居然就是曾公子,如此看来,这家店也是曾公子的吧?” “苏小姐聪慧过人,被你猜中了,这家小店,确实就是我的。”曾浪说道。 对于曾浪拥有这样一家店,苏绮霏显得很好奇,但她更好奇的还是青花露本身。 “曾公子,你那青花露,确实很特别啊……”苏绮霏看着曾浪说道。 作为吉安府三大布商之一的苏家,尤其又是大房嫡长女的她,一个从商业上锻炼出来的女将,如何会看不到这青花露的价值和市场。 别看现在这玩意只是在吉水县一家小小门店销售,要是推广到整个吉安府、整个江西、整个江南、甚至全国范围……那可是难以估量的利润啊! 就是不知道他这东西到底怎么制作的…… 想到此,苏绮霏忽然抬起脸庞,朝曾浪一笑:“曾公子,实不相瞒,我苏家是府城的三大布商之一,家中有些产业,可以资助曾公子做青花露的生意,不知道曾公子有没有兴趣与我苏家合作?” “资助?哦不不!我现在最怕的就是这个!”这是曾浪此时的心声。 事业刚起步,就被资本强势融资,甚至收购,这对现在的他而言,完全只有坏处,没有好处。 他现在掌握着青花露的核心研发技术,日后市场越做越大,那是无以估量的利润啊,凭什么要让别人进来插一脚、分一杯羹? 他脑子又没坏掉。 青花露现在的核心竞争力就是技术上的绝对垄断,他能做出来,别人就是做不出来,这就是优势。 当然,他相信过不了多久,市场上就会有一些仿制产品,不过他有手段打压下去,这一点倒是不担心。 他现在唯一担心的就是,他还没赚到什么钱,就有强大的资本或势力看上他,强势来插一脚,这是最恶心的。 想到这些,曾浪不动声色地回答了苏绮霏:“多谢苏小姐好意了,只是在下不过是小打小闹,瞎弄一番罢了,哪敢指望和你们这些大家族有什么合作啊?” 苏绮霏何等冰雪聪明,顿时了然他的心思,不过这青花露他卖这么贵,而且一天也才卖三十瓶,而且其中还有诸多譬如她往里面塞蚊子的品质隐患,确实有一大摊子的问题,真要推广,亦是一件难事。 可能他就是想利用此捞一点儿小利润吧,就像他自己说的,小打小闹…… 思及此处,苏绮霏跟曾浪说道:“既然如此,那也就不挡公子财路了,假如什么时候想通了,还是可以来苏府找我。” “好的,那我就先谢过苏小姐了。” “不必客气。”苏绮霏轻松地笑了笑。 接下来,她才开始动筷子吃些东西。 苏绮霏忽然想起什么,抬起头问道:“今年『秋闱』考试,曾公子会去参加对吧?我有个表哥,今年也参加『秋闱』,你们倒是可以结识一番,不知六月初六那天,你能来府城吗?” 曾浪心想:这是要把你表哥介绍给我吗? 没兴趣,不想认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现在他只想一门心思发财,对于别的任何事情都不上心,甚至是『秋闱』考试也不是特别在乎,因为他已经是秀才了,去哪都不需要路引,见了知县也免跪,有事可以直接进县衙见知县,完全算是自由身了,逍遥自在的,多好呀! 没事干嘛去招惹那些纨绔世家子弟?一个个背后都不知道有什么大势力,一个指头摁死他…… 于是便答道:“六月初六家母要回娘家一趟,我得去看外婆,所以来不了。” 随便找个借口敷衍一下再说。 苏绮霏却又说道:“六月初八呢?六月初六至六月初九,府城会举办诗会,公子难道没有兴趣参加?听说不少教坊司头牌都会前去捧场……” “哦,我没兴趣,赚钱比较重要。”曾浪直接说道。 “呵呵,公子实在人!”苏绮霏粲然一笑。 这场双人筵席散席后,曾浪继续回去摆他的棋摊,顺带思考即将迎来的一些商业上的挑战与及如何提高销量等问题。 而登上马车回府城的苏绮霏,刚进车厢,就听到素容的抱怨嘀咕:“小姐,多少侯门公子主动邀请小姐赴宴,小姐都不去呢!这个小子居然能让小姐亲自请他吃饭,也算他走运……” 苏绮霏摇头笑笑:“其实他很聪明呢!” 啪!一鞭子抽在马背,马车启动。 “小姐,难道你还看上他了?”素容的声音传进车厢。 苏绮霏笑道:“就他?不可能的!我可是要嫁状元郎!还得是最俊美的那一个!” “小姐好志气!”素容挥鞭道,“人情也还了,以后再也不用跟那种人来往了……这家伙老是盯着小姐身上看,完全就是下流胚子!无耻之徒!” “阿嚏!”下着下着棋的曾浪,忽然手一抖,猛然打了个喷嚏,差点没把自己吓一跳。 这天儿也越来越热了,身体也不感冒,怎么就忽然打喷嚏了呢?真奇怪! 第38章 刷单 转眼,时间来到了五月中旬,青花露的销量最近大跌,从一天出售三十瓶,直接跌倒一天几瓶,甚至没有。 这可把王进喜夫妇给愁坏了,每天晚上和曾浪对账时,都是叹息不已。 虽然说前一阵子每天卖三十瓶不算多,但盈利也算颇丰,到现在这种断崖式的下跌,却是让夫妇俩有点接受不了。 “没事,能卖一瓶卖一瓶,只管看好店就成,我来想办法。”这天晚上对完账,曾浪和王进喜夫妇说道。 第二天,曾浪穿一身儒生服、戴上四方平定巾,打扮得就跟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那些读书人一样,手里也拿把折扇,风度翩翩地上街去了。 在一户人家前,曾浪停下脚步,刚好看到一个五大三粗的汉子从里面开小门走出来,便上前去:“张捕头,今儿您休沐呐?” 壮汉虽不认得曾浪,但看曾浪打扮,也瞧得出来他是生员,这时代社会各阶层对读书人还是很尊重的,尤其是“生员”级别以上的,于是揖身问道:“您是?” 壮汉名字叫张大年,是县衙的捕头,他虽不认得曾浪,曾浪却是认得他。 “在下曾浪,今科『县试』案首。”曾浪一拱手答道。 虽然自吹自捧不太好,但是与人交往,若是没个身份地位,谁理你?后世一个跑销售的,都会在名片上印着某某经理之类。 “哦……俺想起来了!原来是曾案首啊!请进屋!”张大年邀请曾浪进他家里。 曾浪却是拉他到了一家酒肆,那酒肆门前挑出旗旆,远远一阵酒香扑鼻而来。 上了楼,拣了靠窗安静处坐下,曾浪让张大年坐了主位,自己坐在客位。 张大年一直谦让,最终拗不住曾浪拉扯,只好勉强接受坐了主位。 酒保上前来问:“客官,您要点儿什么?” 曾浪啪的拍出五两银子:“好酒好菜只管上!不用多问!” 酒保取走银子,点头哈腰,脸上笑出褶子:“好嘞!好嘞!” 那张大年一瞧曾浪这手笔,不禁暗暗咋舌,此人真是大方! 须知虽身为捕头,然而他一年的收入也不过才十两银子,月俸才不到900文,也就勉强够买米吃,要不是有‘外水’,他一家子都得喝西北风。 酒保将酒菜端上来,除了牛肉,其它都齐全,鸡鸭鹅鱼羊肉全都有。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那张大年在曾浪的盛情款待下,吃了一阵,心里颇有疑:据闻今年这个曾案首,不是寒门书生吗?今儿看他打扮,再看他出手如此阔绰,居然不像个寒门书生,竟像是富豪子弟……奇哉,怪哉。 曾浪不知他心里想些什么,只管好酒好菜款待他,自从青花露的生意做起来了,他的身家也是水涨船高,别说五两银子,就是五百两银子,他也不会再心疼了。 当然也得分什么事,在有些事上,他还是很抠门的。 但今儿这件事,他知道抠门不得,结交一个捕头,不拿点本钱出来,人家可能就不搭理你了。 很多时候就是这样,不是人家不愿搭理你,而根本是你的价钱没给到位。 两人吃得差不多了,趁着正在兴头上,曾浪取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了张大年:“张大哥,小弟有一件事,想劳烦张大哥帮忙。” 张大年一看是二十两银子,顿时吃了一惊,忙推辞不受:“曾案首这是干什么?俺老张可不做坏事!曾案首莫要为难俺!” 曾浪一笑,说道:“张大哥你误会了,小弟怎么可能让张大哥做坏事呢,我是想让张大哥做一件好事……” 张大年满脸疑惑:“好事?” “对,好事,我讲给你听……”曾浪附在张大年耳畔,嘀嘀咕咕一阵。 张大年听完点了点头:“确实是好事呀!” “那咱们这就走吧!” 曾浪和张大年一起走出酒肆,那酒保忙追上来,将七角三分银子递上来:“客官,差点忘了给您找钱!” 曾浪不受,豪气地挥了挥手:“赏给你了!” 那酒保惊讶了好一阵,才不住点头如捣蒜般鞠躬:“谢谢爷!” 看得张大年也是目瞪口呆,这么多钱,说赏就赏了?这曾案首真是够大方啊! 曾浪心中其实是一阵肉疼,不过为了在张大年这位县衙捕头面前摆阔,也只得这么做了。 两人从酒肆出来,往城门口而去。 城门口,城墙上张贴着告示、海捕文书、牙行信息等,不少人围着看。 城门口一直以来就是人流量最多的地方,也是最乱的地方。 不少无业游民、浮浪破落户、游手好闲之辈,不事生产,好吃懒做,专门干些坑蒙拐骗的勾当,很多这样的人,就藏身在城门口的人流量之中。 别问为什么这些人要选择城门口,说白了,城门口进城的外乡人多,方便下手。 张大年指了指一个脸上一块黑斑的汉子,那汉子一看就是个破落户儿,衣冠不整的,满脸凶相。 曾浪看过去,见到这人长相丑陋,脸上还有块黑斑,顿时有些畏惧,这种人一看就不好惹,他一个书生,手无缚鸡之力,要不是有张大年这个捕头给他撑腰,他确实不会去想跟这样的人打交道。 张大年几步上前,朝着那汉子脸上啪啪两个大耳刮子扇过去:“牛五!你个腌臜流氓户!近儿没干什么坏事吧?小心俺扒了你的皮!”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见这一幕,曾浪条件反射般退了好几步,就怕这个叫牛五的斑脸汉子要跟张大年干起来。 而且这时候,好多其它混混模样的也朝这边走了过来。 谁知牛五挨了这两巴掌,翻身扑倒便拜:“张捕头饶恕则个,牛五近日不曾孝敬张捕头!” 说着摸出半吊钱来,恭恭敬敬地捧献给张大年,对张大年明显是一脸畏惧。 “你要是胆敢做坏事!老子抓你进去吃牢饭!”张大年收下钱,又在他屁股上踢了一脚。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牛五屁也不敢放一个,不住地拱拜。 而那些靠过来的混混,也都纷纷给张大年献上孝敬钱,口中不住讨好张大年。 张大年骂骂咧咧训斥几句后,拎小鸡仔般提着牛五,来到曾浪面前:“这是曾案首,今儿你们是吃了狗屎撞上大运了,曾案首想雇你们做事,每天给工钱,还不赶快谢过曾案首?” 牛五一脸疑:“不知曾案首想雇小的们做甚事?先说好,小的们虽然是破落户,可这杀人放火的事情可不做……” “腌臜泼才!”张大年一脚踹过去,直把那牛五一脚踹倒:“谁要你做杀人放火的事?你有几个脑袋够砍的!” “诶,张捕头不必动气嘛,牛五是吧?”曾浪扶起牛五,呵呵一笑问道:“我要你做的是一件简单的事,你能找多少帮手?” “三十个!”牛五摆出手势。 “够了!” “走,我先带你们去吃饭,边吃饭边讲……” 张大年又是一脚:“还不快谢过曾案首!” 牛五等人:“谢过曾案首!” …… 其实曾浪找这帮人要做的事情真的很简单,既不是拆台捣乱,也不是抓人打人…… 而是——刷单! 自从这天以后,曾浪店门口的牌子“昨日售出”的销量每天几乎都是呈倍数增长,昨日售出八十瓶、昨日售出一百三十瓶…… 顾客们看到居然有这么多人买青花露,一开始都不信,后来看到每天店里都是熙熙攘攘很是热闹,好奇之下,都来光顾。 人气大增,买的人自然就多了。 除去刷单的假数据,一天下来,也能卖个四五十瓶,生意又渐渐好涨了。 而那些替曾浪刷单的破落户,也因为每天能得到工钱,而没有去干坑蒙拐骗的事情,县城治安都好了不少…… 张大年作为一方捕头,因为治安好转,还受了邵知县的表扬呢,特许他又多休了两天假。 第39章 审判 县衙大堂。 知县邵汶滨将惊堂木一拍:“升堂!” 两旁衙役执水火棍敲击着,口中发出沉闷之声:“威……武……” 卢旺发、卢阳财两兄弟被带进大堂,捕头张大年一脚踹过去,两人老老实实跪了下来。 知县老爷发话:“堂下所跪何人?” “小的卢旺发(卢旺财),不知小的所犯何事,就被带到这儿来了……”跪着的两兄弟见了知县,慌张到额头溢汗。 他们这也是做了坏事心虚,毕竟制作假的“青花露”一事,他们也是抱着侥幸心理干的,以为不会被官府查到。 谁知,还是东窗事发了。 看了堂下卢氏兄弟一眼,知县令衙役把苦主带进来。 不一会儿,大堂里涌进来一大群人。 其中一个脸上有块黑斑的大汉,被一群人抬着进来,口吐白沫,奄奄一息之状…… 卢氏兄弟愣了半晌,方回想起来,那不是买了他们家‘神露’的那个叫牛五的人吗? 口吐白沫是怎么一回事? 还有,苦主怎么这么多? 兄弟俩此时根本搞不清楚状况,不知道怎么就得罪这么多人了? 不过这些人却都好像是买过他们家‘神露’的人…… 就在兄弟俩人愣神之际,大群苦主中走出来一个身穿生员服、头戴四方平定巾的年轻儒生,将一纸状纸递了上去:“大人,我等苦主三十七名,要状告卢氏兄弟二人售卖假药,企图谋害牛五性命,大人,您看,牛五现在已口吐白沫,明显是中毒之状,就是因为吃了他们家的假药!” 兄弟两个听到这里,弟弟卢旺财忍不住大喊道:“那药不是用来吃的!” 那年轻儒生呵呵一笑,说道:“大人,您看,这二人已经承认卖假药了。” 兄弟两个直接愣住了,他们什么时候承认卖假药了?那‘神露’明明是用来洗头,而不是用来吃的好不好? “哦,原来是曾案首,来来来,看座!”邵汶滨见是曾浪带着人来告状,而且他又是秀才,就立马命衙役搬来一张凳子。 曾浪也就不客气地坐了下来,接下来,就看邵汶滨怎么审怎么判了。 他对搞坏青花露名声的卢氏一家人,现在真可谓是恨之入骨,如果他不靠打一场官司来洗脱外界对青花露的污名,那他这青花露的生意也没法做下去了。 卢氏一家,为了一点点私利,是把他往死里坑,这样的人,就应该受到惩罚! 邵汶滨眼睛一扫,盯着堂下卢氏二兄弟,喝道:“卢氏二人,现有苦主三十七名,状告你二人售卖假药,谋害性命,你二人有何说法?” “大人冤枉啊!我兄弟二人从未想过谋害谁的性命啊!”卢氏兄弟叫冤。 “呃……呃……”牛五翻瞪着眼睛,口中一直吐着白沫。 邵汶滨看了曾浪一眼,说道:“曾案首,不如先请大夫来诊治吧?” 曾浪点了点头:“也好。” 很快衙役请来了大夫,大夫打开牛五的嘴看了看,牛五顿时吐出一摊黑乎乎的东西,恶心死了。 大伙儿作证说这就是卢家的那所谓‘神露’…… 大夫让人打来漱口水,又让人捣了蒜泥,先是替牛五漱了口,然后用蒜泥兑井水喂了半盆,牛五就将吃的那些东西全部哗啦哗啦吐出来了。 忙活完,牛五似乎毒也解了,仿佛恢复了一点力气,指着卢氏兄弟二人,跟知县说道:“老爷,我就是吃了他们家的那个什么‘神露’……这两个骗子!骗我说用了‘神露’能益寿延年,我就信以为真了……” 邵汶滨脸上看不出表情地听着。 而这时,卢旺财忍不住喊道:“老爷冤枉啊!那‘青花露’是用来洗头的,根本不是用来吃的!” “青花露?洗头?”邵汶滨表情思索状,看向了旁边师爷。 师爷忙站出来解释,说是城中有一家店专门卖这种青花露,可以用来洗头的。 这时,又有人击鼓告状。 衙役把人带进来,赫然是王进喜。 王进喜状告卢氏兄弟仿冒他的青花露,牟取暴利,影响了他的生意和名誉。 邵汶滨听完,又见有这么多苦主,忙让张大年带队去卢家搜拿证据。 很快,卢家被衙役们围了起来,卢孟氏和卢旺发的媳妇吓得瑟瑟发抖,跟着跑来公堂叫冤,但是面对着证据,卢氏一家子无话可说了。 证人、证物、证言都有了,这是一场毫无悬念的审判。 知县将令签一扔,审判结果如下: 一、卢旺发、卢旺财制作假药,欲谋财害命,此乃死罪,但毕竟没毒死人,所以“死罪可免、活罪难逃”,判了发配两千里充军; 二、卢旺发、卢旺财销售假药,扰乱市行,给王进喜造成生意和名誉上的极恶劣影响,判赔偿王进喜损失50两; 三、卢氏一家子利益熏心,违法乱纪,全打了四十大板,卢孟氏和卢旺发老婆亦不能幸免; 四、卢氏家里所有所获赃款,将全部充公处理,以赔偿所有苦主。 判完,卢氏一家流着泪请求饶恕! 邵汶滨只是淡淡看了张大年一眼:“张捕头,莫要让其亲属藏匿了赃款,还不快带人去查抄?” 张大年一抱拳:“是!” 随即带着一队衙役,去将卢家翻了个底朝天,一个铜子都没有放过,最后顺带把骡子也牵走了。 而公堂里,当时就把卢氏兄弟二人押入大牢里看管,到时候押了文签,发配充军。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青天大老爷啊!为民做主啊!” “好官啊!知县老爷英明啊!” 牛五等人朝知县不住跪拜。 曾浪也趁机上来向邵汶滨恭维一番,夸他公正廉明、大公无私、断案如神之类…… 邵汶滨听了还是比较受用的,捋须长笑。 “堂尊,我等苦主今日得堂尊做主,想请堂尊前往醉月楼吃顿饭,不知堂尊可愿前往?”曾浪一抱拳说道。 “不了,曾案首,改天闲暇再说吧。今儿本官还要坐堂审案呢……”邵汶滨笑了笑说道。 “既如此,就不打扰堂尊坐堂了,我等告退!”曾浪带着所有苦主从大堂退出。 从县衙出来,在一处无人的僻静处,曾浪将五两银子赏给了牛五:“辛苦你了,扮一回中毒。” 将银子捧在手里,牛五笑呵呵地拱手:“不辛苦!不辛苦!那玩意儿其实没什么味道!就是牙粉吃多了,嘴里会不断冒泡,还挺好玩的!” 曾浪又将钱分发给了另外三十几号人。 众人拿到钱,皆是对曾浪佩服不已。 这其中也有不少真苦主,买了假洗发水受了害,并不全都是他请来的群众演员。 对于那些受害的真苦主来说,这无疑是出了一口恶气。 因为那假的青花露,委实害人,不仅洗不掉头脂,而且越洗越脏,时间放久了还发臭,根本就没有真的青花露那般功效。 而他们单打独斗告状或者去卢家闹事,根本就不会有结果,县衙更不可能因为你50文钱的事升堂。 而这一次由曾浪带头,三十几个人联名告,大家的损失也就都拿回来了。 这也让曾浪不得不感叹,国人只要团结一些,维权根本不是问题。 这也算是双赢的一次合作。 虽然对卢氏一家子的处罚确实重了些,但是谁让他们利益熏心呢? 没有那制作洗发水的本事,就想靠制作假的谋利?那你倒霉,也是你活该啊! 第40章 准备恶战 官司打完了,曾浪这才刚出一口恶气,不好的消息就找上门来了。 皂荚粉的收购受阻了。 本村已经收不到哪怕一斤一两,漫山遍野的皂荚都被摘光了,不得不去外乡收购。 可是,外乡居然早就有人收了,十里八乡的皂荚,居然全都被收光了! 空手而归的小青跟曾浪反应了这个情况。 曾浪陷入思考:既然有人会花大价钱收购皂荚,那也就意味着……有人也想制作、售卖洗发水了! 面对这种情况,他也不是特别慌,因为洗发水的配方只有他有,而且还是在脑子里,别人再天才,没有配方也是做不出来的…… 晚上,核对完账目、顾客登记信息后,曾浪跟王进喜、范氏、还有小青开了一个简短的会议—— “现在摆在眼前的问题,一是我们没有一点儿皂荚可用了,离了这东西,青花露就做不出来了。” “二是我们即将面临同行挤压了。有人花大价钱把十里八乡的皂荚收的干干净净,所花的本钱应该不小,这说明其势力应该不小,应该是有备而来,不好惹。” “进喜叔,如果有人找到你,花大价钱让你出售青花露的配方,你不必急着一口回绝,你先拖延,说你考虑考虑……” “是,叔懂。”王进喜听了曾浪的话不住点头,虽然他也并不知道青花露的配方。 见王进喜点头,曾浪继续说道:“这几天你们看好店,如果有人来闹事,就去县衙找张捕头来摆平,我要去一趟吉安县。” “少爷,你去吉安县做什么?” “当然是收购皂角。” 本县收完了,外县还有嘛。商贾去外县,需要开具路引,而他是秀才身份,可以免路引全国各地随便逛,这就是优势。 曾浪喝了口茶,继续说道:“倘若有事,去找张捕头,报上我的名号就行了……我明天一早就出发,店里就交给你们了。” 第二天一大早,曾浪就赶往吉安县去了,花了五天时间,收了三千多斤皂荚粉回来,回来时,问店里有没有出什么事。 果然不出所料,真有人来找到王进喜,想出五千两收购青花露的配方。 王进喜用了缓兵之计,等曾浪回来。 将皂荚粉扛进院子后,这厢曾浪和王进喜刚说着话,就有一个一脸精明的灰衣老者走了过来,朝王进喜一拱手,口中笑吟吟道:“王掌柜,那件事,你考虑的怎么样了?” 曾浪打量老者,问道:“请问您是?” 老者说道:“我是张府管家,我姓张。” “哦,张管家,你好。” “这位是?”老者也不认识曾浪。 王进喜憨厚地一笑,介绍道:“这位是青花露配方之主人,您称他曾公子就好。” 随后,王进喜做东,将老者请到一家酒楼,三人就在酒楼里铺下酒食来谈。 曾浪此时已经猜到老者口中的张府是哪个张府了,肯定是本县最大的药商张芝家。 这张芝老爷子,说起来也是个传奇,原本姓关,是从山东迁过来的,六岁时家里遭洪灾,又引发饥荒,死了爹娘,跟着他叔迁到江西深山老林,挖点儿草药维持生活,后来成为了药铺伙计,入赘了商家,改了姓,跟着张家姓张,没想到后来居然把生意做大到如此地步,竟成了吉水县第一药商。 吉水县的药材生意主要有张、康、王这么三家,康家主要人物便是上次在秦老府里遇到的那康姓老者,不过康家还做了典当生意;而王家势力比较小,店铺都在乡下;主要就是这个张家了,占据六成以上的市场份额。 “曾公子,您的青花露,我们老爷非常看好,不知是否愿意割爱,将配方卖给我们张家?”张管家也不啰嗦,直接开口道。 曾浪很平静地问道:“你们出多少钱?” 张管家一笑,张开五指:“曾公子,这个价,够高了吧?” “五千两?” 曾浪一声冷笑,五千两傻子才卖,虽然截至现在,他存款也还没到五千两,但是全国的市场那么大,别说是五千两,一旦他的生意做大,假如全国都有他的连锁店,赚五千万两都不成问题!一亿两都不是没有可能!这就是垄断的力量! 他又不傻,怎么可能鼠目寸光至此?为了区区5000两,就把这么一块大蛋糕拱手让人? 张管家见曾浪明显不太满意,便沉吟着道:“老爷说了,如果阁下真肯割爱,加一点也不是问题,八千两你觉得怎么样?” 曾浪只是摇头冷笑。 “我跟老爷说说……一万两,你看如何?”张管家不死心,又问道。 曾浪直接说道:“回去告诉你家老爷,没得谈。贪心不足蛇吞象的道理,你家老爷也不至于不懂?既然已经是本县第一药商,就别贪多嚼不烂了好吧?” 张管家老脸抖了抖,话说到这份上了,他也就只好告辞而去了。 一回到店里,曾浪就跟王进喜吩咐:“咱们得马上开分店,准备打一场恶战了……” 王进喜不明其意。 曾浪也不多跟他解释,说道:“明儿你就去附近的近城区看看有没有比较大的集市,看到好的位置,立刻盘下来,贵也没关系。后天就把店开起来!” “这么匆忙吗?”王进喜问道。 “叔,留给我们准备的时间已经不多了呀!”曾浪一笑道。 第二天王进喜就赶着牛车于近城圈转了一圈,选中了阜田集市,虽然那儿位置并不一定是最好的,但是附近有寺庙,香火很旺盛,可以吸引不少人流量。 曾浪当即拍案:“就那儿了!” 阜田分店很快开起来了,但是却并没有马上将青花露上架出售,只是一家空店,暂由王进喜去守着。 王进喜便纳闷,让我守空店做什么? 不过他也不多问,毕竟曾浪很多的决策,他连听都听不懂,只管按他说的话去做就行了。 其实,曾浪早已经猜到为什么会有人盯上青花露配方,那是因为那场官司——那场和卢家的官司。 打官司嘛,就会有很多人围观议论。 当知晓王进喜卖的青花露很受青睐很赚钱,肯定会有商贾动心思,也想来瓜分蛋糕,甚至想直接把王进喜踢出市场,独享蛋糕! 这个蛋糕,谁都想吃! 但凡有点眼光的商贾,都能看到其中利润究竟有多么吓人! 但是,曾浪是不可能会让出这块蛋糕的,一口都特么的别想抢! 谁敢抢,弄死谁! 作为一个双商合格的‘现代人’,他完全有信心利用后世商业套路玩死这帮子‘古代人’! 曾浪心想:如果不出意外,张府张芝老爷子,肯定是要亲自来登门拜访的。 因为作为最大药商,他不吃这块蛋糕,肯定是不甘心的。 “没事,我等着。” 果不其然,张芝老爷子在阜田分店开起来的第二天,就亲自登门了。 第41章 蹭人气 曾浪交代沈婉芸去办的事情,其实就是打探消息。沈婉芸认识不少风月场所的人,可以从他们口中套问一些信息,尤其是关于张家的事情。 从沈婉芸那里出来后,曾浪在县城找好第三家店址,并且盘了下来,剩下的,就是着手与张家的“交战”了。 张芝老爷子说要让他生意做不下去,他是不信的,就看看张家如何出招了。 六月初四下午,天气有几分阴沉,一位柳腰红纱的妇人走进店里来,正在守店的小青见到那妇人,蛾眉一皱:“你怎么找上门来了?” 沈婉芸打量着小青,见她小脸越来越精致,皮肤越来越白皙,胸部也有微微隆起,凑过脸来笑呵呵地说道:“小青姑娘,这阵儿没少和你家少爷互相滋润嘛……还不快快长大,献出你的贞洁,呃哈哈,你的贞洁应该早就没了……” “不知羞耻!”小青将沈婉芸狠狠地剜了一眼,噘唇骂了一句。 沈婉芸浑不在意,笑道:“我要见公子!” “在后院呢,自个儿进去找!”小青没好气地嘟囔道。 沈婉芸穿过柜台,打开后门,笑嘻嘻地呢喃着:“公子,奴家来服侍你啦……哈哈……” 看着她的背影,小青皱着鼻子冷哼:“少爷才不稀罕你这样的荡妇呢,不要脸……” 沈婉芸找到曾浪时,曾浪正看着一堆瓶子出神,那是满满一堆瓶子,起码有几千个,堆满了半个屋,有陶罐的、竹筒的、瓷器的……各种各样,每个瓶子都贴了“王氏青花露”的字样。 毕竟现在是王进喜出面做生意,所以他选择用“王氏”两个字作为招牌。 沈婉芸不知他看着瓶子做什么,走进来便跟他说道:“公子,查到消息了,本月初六,张家会有三家卖青花露的店同时开张!” “三家嘛……”曾浪细声轻语,像是发问,又像是自我呢喃。 “三家都在城里吗?” “对,三家都在城里开张。” 沈婉芸好像想起什么,问道:“公子,你真将配方卖给张家了?” 曾浪摇了摇头:“没有。” 沈婉芸有些疑惑地问道:“那为何张家却说公子将青花露配方卖给了他们?” “假的,不要信。” “哦,我明白了。不过奴家还有一点不明白,既然张家没有配方,那是如何制作这青花露的呢?”沈婉芸问道。 曾浪淡淡一笑,说道:“仿制的而已,也是想要卖冒牌货……可能仿得比较真一点。” 沈婉芸蹙眉道:“那这么说来,对公子岂不是非常不利?毕竟他张家势大,如果打官司,公子未必胜得过张家……” 曾浪不语,抬头问道:“你查到张家背后什么势力了没有?” 一个县的最大药商,背后不可能没有靠山,否则药材这种严审、严控的资源,官府怎么可能会轻而易举交给张家来做? 沈婉芸答道:“查到了,一个是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这个是张家联姻来的;另一个是前吉安府同知,现于广西江州任知州,这个就是张家宗亲,同属一脉的……” 曾浪站起身,叹口气:“太医院惠民药局副使,虽是不入流小官,却掌权药局,位卑而权重啊……倒比那个知州还麻烦,那知州虽在广西布政司做知州,但他还管不到江西的事呢……” 旋即,曾浪冷冷一笑,拿起一只瓷瓶,利用漏斗往里装稀释过的青花露:“且不管他,先跟张家打赢第一战再说,他不是选了六月初六开张嘛,我就让他‘六’不起来……” 见沈婉芸站在他身边,遂一抬头:“芸娘,还不来帮我……” 沈婉芸便弯下身子,帮他倒洗发水,口中说道:“公子,你怎不雇几个工人?” 曾浪叹口气:“哎,请工人要钱呐,能自己干就尽量自己干……” 沈婉芸扑哧笑了:“真小气!” …… 六月初六,张家的店开张了。 三家店面同在一条街上,鞭炮声噼里啪啦,吸引好多客人,好不热闹! “各位客官进来瞧一瞧啊!本店开张大吉!所有青花露一律只要一百文!一百文就能买到具有神奇功效的青花露,还不赶快来瞧一瞧、看一看!” 其实大家都已经了解青花露的神奇功效了,可惜就是曾浪那家店一直卖的贵,许多人都买不起,所以曾浪那家店的生意才一直未曾真正火爆。 既然这里有青花露只卖100文,许多人就纷涌而至了。 张家出面主持新店开张的人是张芝的侄子张全,他看上去三十多岁,一副精明能干的样子。 张全不住地朝前来参观的客人抱拳感谢,随着客人越来越多,三间店铺都有爆满之势,张全脸上笑得越发得意…… 前几日,他伯父张芝老爷子对外谎称拿到了青花露的配方,他也分析出青花露的成分,利用皂荚、首乌、茶籽油、花瓣等进行了仿制,几乎可以说是和那家店的青花露一模一样,然而价格呢,曾浪店里至少卖500文,而他张家新开张的店,只要100文,足足便宜了4倍,客人肯定会选择到这儿来买嘛。等挤垮了那家店,价格还不是由他张家随意掌控? 想到这里,张全仿佛已经看到遍地的金子散发出光芒。 虽然不知道那后生究竟是如何想到制作这玩意儿的,但是在张家的雷霆手段之下,他还想在这城里做得下去生意?别做梦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当看到越来越多的客人进店,张全就越发充满信心…… 而这时,曾浪店里。 “真的只卖100文?” “是真的,公子。” 听到沈婉芸带来的消息,曾浪打个响指:“青儿,婶子,这店里交给沈姑娘来守,你们去城里分店把新品上架,记住,新品只卖50文,我们比他们便宜一半!” “这?”范氏满脸不理解。 “只管去吧,亏不了!”曾浪说道。 新品制作成本、包装成本一共才10几文钱,就算卖50文,也还是大赚特赚。 范氏和小青赶紧去了第二分店。 曾浪把第一家店称“总店”,阜田分店称第一分店,城里分店称第二分店。 其实王进喜守着的阜田分店今天也开业,曾浪早就将新品送过去了,因为地处近城区,挨着集市,服务底层老百姓嘛,所以卖得更便宜,只卖40文。 光是价格比张家低,还不行。 曾浪接下来要放一招更贱的招式——“蹭人气”。 你张家不是今天开业嘛,不是大操大办嘛,不是三家店处处爆满嘛…… 不好意思,我要上您那儿蹭点人气。 …… 就在张家三家店开业当天。 忽然来了三十多个人举着牌子闯进这三家店里,来了一轮“巡回游店”。 而带队的,赫然是一个叫牛五的斑脸汉子。 这三十多个人也不蹭吃,也不蹭喝,就举着牌子在那转悠…… 经这三十个人这么一转悠,呦呵,三家店好不容易聚集的成百上千人,一眨眼的功夫,全跑了! 正喝得高兴的张全见人越来越少、越来越少,最后全跑了,一想不对劲啊,忙出来查看,便赫然见到一个熟悉的破落户身影,正是那牛五,只见他举着一块牌子。 牌子上赫然写着: xx街xx店,青花露只卖50文,机会难得,欲购从速! 第42章 不跟你玩价格战 “发财啦!发财啦!” 经过一天的销售,到了晚上,曾浪像个守财奴一样抱着桌上银子大笑。 小青手撑着脸,满眼星星的凝望着他,心里对他满满都是崇拜,少爷太厉害了,这么会赚钱! 城里分店借着张家的这波人气,一天时间,就直接来了一千多人,销售了2000多瓶。 因为有些人不太满意新品,干脆去总店买贵的老款,从而也间接带动总店销量,总店也销售了200多瓶。 一天就赚了500多两,这还不加上阜田分店王进喜的销量…… 曾浪简直快要笑屎了。 这波钱赚得真特么爽! 城里分店卖平民化新品,总店依旧卖老款品,两相结合,顾客可以根据自己的经济能力自由选择,既满足顾客需求,还借着张家大操大办的人气凝聚了口碑。 这以后,上门来买青花露的,只会越来越多…… 这次跟张家的一战,就好比后世某个大平台好不容易凝聚大量的用户,别的平台进来打波广告,连广告费都不给,就把人全都吸引走了。 你说气人不气人? 哈哈,想象着张家人气得歪嘴的样子,曾浪就要忍不住大笑。 这一战,赢得漂亮! …… 张家。 大堂里,张全直身跪在地上,朝着坐在雕花檀木太师椅上的张芝恭谨禀报了情况后,气呼呼道:“伯父,谁知道那小子会这么不要脸啊!我们新店开张,他居然派人举着牌子来捣乱!真是无耻至极!” 张芝缓缓喝口茶,又拿起一杆水烟抽了一口,吐出烟圈儿,沉吟问道:“他怎么捣乱了?他又没派人砸你店,又没打搅你做生意,他就举个牌子瞎转悠一圈,他怎么捣乱了?” 张全哑口无言,小声嘀咕道:“伯父……您到底向着哪边呢?” 听到他的嘀咕,张芝将烟斗往朱漆梨花木桌上敲了敲:“人家这就叫智慧,杀人诛心……杀人诛心懂不懂,人家不花一文钱抢了你的客人,抢了你的生意,你花几百两大操大办,全给人家作了嫁衣!” “做生意啊,就跟兵家事一样,兵者,诡道也……”张芝幽幽地瞅了张全一眼,吸了口水烟,缓缓喷出一团烟雾:“这小子年纪轻轻,就如此谙熟生意经,可惜不能为我张家所用啊……” “伯父,难道我们张家就这样咽下这口恶气吗?”张全握紧了拳头,额头青筋暴起,显然是生气到极点。 这也难怪他要生气。 花了几百两办这场开业礼,客人居然全跑曾浪店里买东西去了! 偏偏,曾浪一文钱没花,就做了几块牌子让人举一举。 “行了,你先起来吧。”张芝抬了抬袍,等张全站起来后,说道:“我张家财力雄厚,他一个寒门小贩,怎么跟我张家比?他不是要跟我们玩降价吗?他降,你也降,看谁先熬不住!” 张全听了,点了点头:“伯父言之有理!这就去让店里降价!” …… “什么?张家的青花露居然只卖30文一瓶?” 当沈婉芸带来消息时,曾浪狠狠一拳砸在桌子上:“真特么的够狠!这是要跟我玩价格战是吧?” 沈婉芸表情忧虑地说道:“公子,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再降价就没钱赚了。” “我想想……”曾浪平静地思考了片刻,说道:“不,我不会被他张家牵着鼻子走,他张家财大气粗,跟他玩价格战,我就要输了。” “我不会跟他张家玩价格战,”脑子里忽然有了好点子,曾浪微微一笑道:“我想跟他张家玩玩别的……” 看了沈婉芸一眼,曾浪问道:“芸娘,我想见一见怡红院的绮兰姑娘,你能安排吗?” 沈婉芸表情奇怪地说道:“公子你想睡绮兰姑娘啊?这个可就难了……说实话……除非你有令绮兰姑娘钦佩的才华,否则……凭公子财力,是上不了绮兰姑娘床的……” 呃……果然还是被误会了。 曾浪摇了摇头,说道:“我不是想睡绮兰姑娘,我只是想见她一面,委托她一点儿事情,你能安排吗?” 沈婉芸面露迟疑,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公子,我能安排……” 唰唰,曾浪从荷包里抽出两百两银票,给了沈婉芸:“需要花钱打点的地方,尽管使钱,能用钱摆平的事都不叫事,钱不够你跟我说。” “多谢公子。” 收下钱后,沈婉芸盈盈一福身。 曾浪的大方,确实已经超出她的想象了,跟着他一段时间后,她早已发现他绝不是只会开空口支票的主儿,虽然在有些事情上吝啬,但是对信任的人从来不会亏待。这也是致使她死心塌地喜欢他的原因。 如此年纪轻轻,心性却如此豪爽仗义,比起那些纨绔公子哥,真的好了不知多少倍。 曾浪不知道沈婉芸在想些什么,却忽然回想起她刚才说的一句话:“你刚才说什么来着?绮兰姑娘怎么征服她来着?” 沈婉芸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说道:“奴家说的是,绮兰姑娘爱慕那些才华横溢之文人雅士,并不喜与商贾打交道……” “哦,知道了,你先帮我安排与绮兰姑娘的见面吧。”曾浪随口说道。 “好的,公子。” 听到沈婉芸答应后,曾浪坐下来喝了口茶,闭上眼睛梳理大脑信息。 这些日子忙于生意上的事情,时时刻刻要提前预想到可能遇到的困难和挫折,脑子根本就没休息过。 想着想着,假寐了一会儿,睁开眼睛一看,发现沈婉芸居然还没走。 “怎么了,芸娘?” 沈婉芸深深地注视了他一眼,说道:“公子,你真该请个人帮忙,或者买几个奴仆帮你。” 听了沈婉芸的话后,这一次曾浪点了点头,她说的确实是对的,现在小青打理总店,王进喜打理阜田分店,范氏打理城里分店,他围着三家店转,每天晚上每家店的账目都要核对,确实忙得很头疼。 沈婉芸虽然偶尔来帮忙,他也信任她,但毕竟她有自己的妓院要打理,也不可能时时帮他。 也幸好那些姑娘心甘情愿委身在沈婉芸的小妓院,没有动逃跑的心思。 “明儿我去雇人,这点你就不用操心了。”曾浪深吸口气说道。 “好的,那奴家走了。”沈婉芸款款福身,退了下去。 看着她走后,曾浪略有些失神,哎,想不到……身边真的无可用之人,沈婉芸虽然值得信任,但却并不是随时可使唤之人。 也算是当初拔x无情留下的祸根。 看来人太过理性也有坏处。 小青虽然体贴入微,也颇能干,情商和社交却比不上沈婉芸。 王进喜夫妻两个,王进喜只有守成之能力,范氏倒勉强可以独当一面…… 但是随着生意做大,终究无人能够掌舵,等到八月,自己就要去南昌府参加『秋闱』了,须耽搁一个月,自己不在的这一个月,生意无人掌舵,该怎么办? 想来想去,恐怕培养小青的同时,也得找一个暂时代理人啊。 第43章 诗 广告 女徒弟 由于离八月『秋闱』还有一段日子,曾浪决定把找临时代理人的事情先放一边,先稳住生意再说。 要想干翻张家,和张家打价格战肯定要输,所以他不得不另辟蹊径,避开价格战,与张家来一场代言战。 这就是他找绮兰姑娘的原因。 沈婉芸很快给了回复:“公子,正巧绮兰姑娘明儿上午要出来一趟,我偷偷将她带到这儿来,剩下的就交给公子自己了。” 曾浪颇惊讶:“芸娘你居然能把绮兰姑娘约出来,厉害啊!” “没什么的,也是使了钱。明儿就靠公子自己把握了,我先走了。”沈婉芸说完就走了。 第二天上午,沈婉芸果然带着一个戴斗篷、蒙着面纱的女子来到店里。 沈婉挽着女子的手,朝曾浪使眼色:“绮兰姑娘,你是怡红院的头牌,就应该用用这家店的青花露……我跟你说,这家店的青花露可好用了!很香的!不信你闻闻!” 沈婉芸将一小瓶青花露拔掉红布塞子,拿给了绮兰姑娘。 绮兰姑娘接过青花露,却并不摘斗篷,而是将青花露拿到斗篷下,动作轻柔地闻了闻:“果真有香味,婉芸姊,你果然不曾骗我……” “同一个妓院出来的,姊姊何必骗妹妹呢……”沈婉芸笑呵呵说道。 听到这里,曾浪心里有点惊讶了,原来沈婉芸也是怡红院出来的,难怪这么轻松就把绮兰姑娘约出来了。 “这个多少钱?”绮兰姑娘准备买下一瓶青花露。 曾浪趁此机会说道:“绮兰姑娘,这个不要钱,送给你。对了,只要绮兰姑娘答应帮本店宣传宣传,我再送你20瓶!” “宣传?”绮兰姑娘听不懂这个词。 “就是广而告之,把这个东西的好处告诉客人们,尤其是那些王孙公子和贵客,让他们都来买。”曾浪解释道。 见绮兰姑娘仿佛在犹豫,曾浪又接着说道:“要不……绮兰姑娘进屋谈谈代言费的事情?呃……就是给您多少钱,才愿意帮本店‘广而告之’?” 谁知,绮兰姑娘直接摇头,斗篷跟着摇晃,说道:“商贾之利,我素来不齿,就是给我黄金万两,我也不能帮掌柜的广而告之……” 一听她这话,曾浪有几分蛋疼,再看沈婉芸,她也是使劲眨眼摇头。 曾浪决定放大招,不就是价钱不到位嘛,于是说道:“绮兰姑娘,我给你二千两,你帮我‘广而告之’如何?” 绮兰姑娘仍旧摇头。 “三千两如何?” 曾浪心在滴血,三千两啊,够吃多少顿饭啊! 绮兰姑娘冷冷一笑:“掌柜的,你就别费劲了,给再多钱,我也不稀罕。” 说着,甩开沈婉芸的手,声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原来婉芸姊姊约我出来,竟是为了这件事!也罢,我也算是看透婉芸姊姊的为人,当初你被妈妈说偷东西,我还替你辩解来着,没想到你居然是这样的人……” 绮兰姑娘挖沈婉芸的‘黑料’,沈婉芸看上去并不生气,不顾绮兰姑娘的反感和抗拒,拉着她的手腕说道:“绮兰姑娘,我跟你说,他会作诗!他作的诗可好了!” 听到这一句,绮兰姑娘安静了,怔了一下。 沈婉芸趁机继续说道:“他会作诗!他作的诗堪称一流!不信你考考他!” 绮兰姑娘摘下斗篷来,眉目如画,容貌清丽,就是看不到被面纱蒙住的下半张脸,只见她盯住曾浪问道:“你一介商贾之徒,真个会作诗?且作一个我看看。” 将沈婉芸瞪了一眼,曾浪此刻一个头两个大,心说:我特么哪会作诗?让我做饭还差不多!沈婉芸你这不是坑我吗? 沈婉芸眼眸含春看着他说道:“公子,上次我吹箫时,你作了一首诗来着,你忘记了?” 吹箫?作诗?沈婉芸,吹箫这种事情,你居然也敢在外人面前讲,我真是服了你了!而且,那只是随口念来助兴的yin诗好吧!我哪记得了。曾浪无语的白了沈婉芸一眼。 “吹箫?沈婉芸……你你……他他他……”绮兰姑娘指了指沈婉芸,又指了指曾浪,她在怡红院耳濡目染,如何会不知道沈婉芸说的是啥。 “绮兰姑娘误会了!容小生解释。”曾浪觉得再不解决这个危机,自己的形象就要全毁了,忙摆手说道。 “小生真的会作诗!” 眼下,已经不是作不作诗的问题,而是绮兰姑娘拿自己当一般嫖客看待了。 绮兰姑娘将沈婉芸看了一眼,说道:“如果他不会作诗,沈婉芸!以后你也别来找我了!以前你还说自己要从良的,现在居然依附商贾,我可真是鄙视你!” 沈婉芸捏捏衣角,并不说话,任由她说什么。 曾浪朝后门喊了一声:“青儿,取我笔墨纸砚来!” “少爷,来啦!” 小青将文房四宝拿出来时,绮兰姑娘好奇地多看了小青两眼,仿佛对小青感到比较满意。 曾浪拍了拍脑门,提笔一挥而就,然后将写好诗的纸拿给了绮兰姑娘:“小生愚钝,平素忙于商贾之事,不曾舞文弄墨,还请绮兰姑娘多多指点。” “我看看再说吧。”绮兰姑娘淡淡道。 纸是很普通的纸,字迹虽算好看,但却也并不出彩,达不到一眼难忘的境界,这诗嘛…… “人生若只如初见。” “何事西风悲画扇。” “等闲变却故人心。”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却道故人心易变……” 绮兰姑娘蛾眉渐渐蹙起来了,接着念“骊山语罢清宵半,泪雨霖铃终不怨;何如薄幸锦衣郎,比翼连枝当日愿”,念完之后,又回去读“人生若只如初见”这一句,读了好几遍,舍不得停下来…… 再次看曾浪,才发现他长得与别的商贾竟然如此大不同,他其实也算是俊俏,一脸风轻云淡,嘴角似喜非喜,眉目含情……天下竟然还有如此风流的商贾,当真奇也! “掌柜的,落款,你忘记写了,劳烦您写一下。”绮兰姑娘款款弯腰,将纸轻轻双手捧递了过来,动作无比轻柔。 曾浪便在纸上落款处写下“曾浪”两个字,绮兰姑娘看着,惊呼出声:“莫不是今科『县试』的曾案首?” “正是在下。” 绮兰姑娘笑了,一脸崇拜:“哇,居然是曾案首啊,难怪诗才这般好。” 亲眼看着他写的,又是今科『县试』的案首,那这首诗毫无疑问就是他创作的,而不是花钱买来的,不像别的商贾花钱买诗,附庸风雅,恶心至极。 “在下不才,瞎写几句,还望绮兰姑娘多多指教。”曾浪满脸‘谦虚’地说道。 绮兰摘下面纱,露出十分年轻的面容,盈盈福身,道了三个万福:“曾案首,是小女子唐突了,曾案首诗才恐怕放之全县,也无人能出其右,小女子怎敢指点曾案首,小女子还想拜曾案首为师呢。” 那眼神里的崇拜,就像后世小女生遇到心仪已久的偶像般,一直盯着曾浪看个不停,曾浪都要被她看得不好意思了。 这时候沈婉芸却是拿着那纸看了又看,最后竟然扶着桌角,泪水连连:“人生若只如初见……老娘何必要受骗……” 曾浪知道她想起伤心往事,就扭头跟小青说道:“疯了一个,快去安慰安慰她。” 小青忙上去安慰沈婉芸。 而这边,绮兰姑娘还在花痴般地审视着曾浪,越看他,就越觉得他风流倜傥,实在是令人心仪…… 绮兰姑娘拿过那张写诗的纸,说道:“曾案首,‘广而告之’的事情包在我身上!对了,作为报酬呢,以后你得来教我写诗,我要你当我的师傅!每月至少来三天!少一天都不行!” 然后拿了两瓶青花露,拍了拍沈婉芸的肩:“婉芸姊姊,我误会你了,不就是吹箫嘛,我以后要跟师傅弹琴呢!我先走啦!” “师傅,记得以后来教我哦!不然我就不帮你‘广而告之’啦!”绮兰姑娘挥挥手,小女生般天真烂漫。 目送着绮兰姑娘离开,曾浪的表情一直是呆的,这……不花一分钱,事情搞定了?还白捡了一个女徒弟? 再看沈婉芸,她不哭了,望着他扑哧笑了,笑中带泪,梨花带雨。 小青也笑得很开心。 第44章 广告战! 怡红院。 一场盛大的表演正在举行。 大堂里的几十张桌子都坐满了人,还有一些人站着,整个大堂比肩接踵挤了好几百号人,全都目不转睛地盯着舞台。 “绮兰姑娘的身段真好呀!啧啧,你看看这腰……这肚脐……真是漂亮!” “这叫肚脐舞,听说来自西域!真是好看!” “那是自然,绮兰姑娘表演什么都好看!就是她屙的尿,我也愿意喝!” “你个不要脸的!凭什么让给你喝!老子要喝!” 台上,正在表演的披着红纱露出肚脐与肩膀的绮兰姑娘,看上去有一股来自异域的妩媚与风情,露出肚皮的水蛇腰儿款款扭动,看得台下看客哈喇子直流…… 扭完这段西域舞,绮兰姑娘又弹奏了一曲琵琶,音调婉转,听得看客们如痴如醉。 弹奏完毕,绮兰姑娘对着台下观众款款一笑,引得不知多少王孙公子大声叫好。 接下来绮兰姑娘神秘一笑,却不知从哪拿出一只青花瓷瓶,口齿伶俐地对下边观众介绍道:“这是一款具有神奇功效的青花露,乃洗头之用,可以去脂留香,用过的,都说好!各位大爷如果想要购买,可以自行前往xx街xx店购买!” 台下有看客“哇”了一声,叫道:“难怪绮兰姑娘今天头发这么香,原来是用了青花露呀!” “购买青花露!请认准王氏青花露!”绮兰姑娘露出碎玉般的牙齿,笑容甜美地补充道。 …… 张家。 年过花甲的张芝看着走进来的张全,将口中烟雾喷了出来,白色的烟雾与他那白胡子融为一体。 张全请了安,躬着身子说道:“伯父,近儿我们那三家店,生意要比那小子好,但并没怎么赚钱,卖的太便宜了。” “咳咳,”老爷子轻轻咳嗽,看了张全一眼:“这个自然,做生意嘛,挤垮了对手才有活路,我们生意比他好就行了,他要是也降价,咱们还降!” “这个我懂。”张全讪笑着。 “还有别的事吗?”张芝问道。 “就是有一件事……”张全咽了咽口水,犹豫起来,慢慢吞吞道:“不知该不该跟伯父您说……” 老爷子将烟斗一敲,瞪了他一眼:“有事尽管说,别吞吞吐吐的!” 张全忙点头称是。 然后说道:“我今儿和几个富家公子吃饭,饭桌上发生了一件奇事。” “什么奇事?”老爷子忍不住问道。 张全说道:“王家的王公子,您是知道的,今儿吃饭时候,他拿出一瓶青花露来,说什么‘广而告之’,让大家都去买。” “我这心里正高兴呢,以为是咱们家的青花露……”张全脸色变得复杂,继续说道:“谁知那王公子拿给众人瞧的,却是王氏青花露!却不是咱们家的!这这……我也不好说什么……” 仔细回想起来,当时王公子拿出青花露时,他可真高兴坏了,没想到王公子也喜欢他家的青花露,嘿嘿…… 可当王公子说这是“王氏青花露”时,他心里有多委屈是没有人知道的…… 王兄啊王兄,我好歹请你吃饭,你居然替别人家的东西宣扬口碑……你太不仗义了! “怎么回事啊这是?跟咱们家关系好的,怎么会替那小子说好话呢?”张芝也是惊讶,站起了身。 张全继续说道:“伯父,后来我一打听,原来是怡红院的绮兰姑娘替那小子做了个什么‘广而告之’,让大家都去他家买,还让那些个王孙公子富家子弟也帮他家‘广而告之’……嘿!那些公子哥儿还真就答应了!宣扬到咱们家的饭桌上来了,伯父,您说……这气人不气人?” 听了张全的话,张芝叹了口气,缓缓说道:“此子倒是有些能耐,居然能找到绮兰那个丫头帮忙……你去查一查,他给了绮兰那丫头多少钱,我们给双倍!不!我们给十倍!让绮兰那丫头从此以后只说我们家的青花露好!” “诶!伯父,我这就去查。” 第二天,张全又来请安,跟张芝气哄哄地禀道:“伯父,查到了,那小子压根儿就没花钱!就给绮兰姑娘写了一首诗!绮兰姑娘说了,只给他一个人‘广而告之’,不给咱们家‘广而告之’!” “什么诗?”张芝转过身问道。 张全从袖中抖出一张纸,那纸上写满了字,将纸交给了张芝。 张芝将纸上字迹看了起来,慢吟吟念道:“人生若只如初见,何事秋风悲画扇……” “人生若只如初见……写得好啊写得好!”张芝仿佛很感慨,深沉地感叹着。 而此时张全则忍不住小声嘀咕:“伯父,您到底是向着那边的呀……” 张芝感慨了一会儿,又吸了口水烟,将烟斗一敲:“他不是请了绮兰丫头‘广而告之’嘛?咱们请别的楼里的姑娘嘛,他请一个,你请十个,总能压过他吧!” “伯父,妙计啊!他做什么,我们就跟着做什么,我们张家有的是财力,总有一天能压死他!”张全嘴角浮起狡黠的笑意,嘿嘿一笑:“伯父您放心,我这就去办!” …… “青儿,咱总店今儿卖了多少!” “少爷,卖了两百一十二瓶!” “哇,可以啊!绮兰姑娘帮咱们打广告,很有效果嘛!” “是啊,少爷,今晚我要吃羊肉!” “好好好,吃什么肉都随你!” 两人在柜台处没聊几句,沈婉芸就走进来了,脸色有些不对劲。 曾浪问道:“怎么了,芸娘?” 沈婉芸也不行礼了,直接说道:“公子,事情有些不妙,那张家请了十个姑娘效仿公子‘广而告之’呢,她们分别是金美楼的诗诗、满春院的圆圆、金凤楼的小宛、燕春楼的香君、美仙院的金花……” 曾浪忙摆了摆手打断她:“行了行了,都是些无足轻重的角色,一个能打的都没有,哪一个比得上绮兰姑娘有名啊!” “公子,话虽如此说……”沈婉芸咬了咬唇,说道:“可毕竟是十个姑娘代……代言啊,而且每一个都是张家花了大价钱请的,毕竟她们人多啊,公子,我们该怎么办?” 曾浪笑着挥了挥手:“小事情,芸娘无需担心,我自有妙计对付他!” 又轻轻啐了一口,说道:“丫的敢学我,弄不死他!” 说完又是抬头一笑:“芸娘,今晚得闲么?今晚青儿做羊肉吃,一起留下吃个晚饭?” 沈婉芸眼睛眨了眨:“好呀!好呀!” 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问题,这小两口只有一张床,要是晚饭吃的晚,宵禁了,没法回去,那她住哪?难道要跟小两口同睡一张床? 但毕竟还没到这个时候,所以也就没有问出口。 …… 太阳落山,羊肉上桌。 沈婉芸幽幽地叹了口气:“哎,谁家晚饭吃这么早啊……真是的,讨厌……” 第45章 将广告进行到底! 醉月楼,一群客人点完酒菜,店小二张大福上完最后一盘菜,笑呵呵地摸出一瓶青花露:“各位客官,你们最近听说了这青花露吗?洗头用的,便宜、实惠,最近那店掌柜在搞什么六一八活动,有折扣!对喽,买青花露,请认准王氏青花露!” 洪福茶馆,一位穿着蓝布裳的说书先生,说完“朱仙镇大捷”的故事后,啪地将折扇往案桌一拍,从身上摸出一瓶青花露:“各位您最近可听说这青花露,嘿!那玩意洗头好啊!去脂除垢、养发护脑,用过的,都说好!您要是也买这青花露啊,请认准王氏青花露,一个字:好!” 西厢梨园,“咦咦咦……呀!”,一身戏装的花旦将戏一唱完,却并不下台,而是随身摸出一瓶青花露,举于手上,唱了起来:“诸位爷,您听我把话唱……王氏青花露……去脂除垢护发留香……功效齐全好处诸般……用一用呐您如沐春风神清气爽……洗一洗呐您三千烦恼过眼云烟转瞬即忘~!” 客栈、邸店、牙行、酒馆、肉铺、包子店、饺子馆、桥头、河边…… 人与人见面,头一句话…… 不再是:“您吃了吗?” 而是:“王氏青花露,您买了吗?” 曾浪走在街上,就被一个大婶拉住:“公子,王氏青花露,您买了吗?” 曾浪故意说道:“没买啊,怎么了?” 大婶拉住曾浪:“哎呦,怎么能不买呢?现在家家户户都流行这个啦!又不贵,才50文钱一瓶,一瓶可以用好久呐!” 曾浪继续装:“大娘,您看我,也买不起啊……50文,太贵了!一斤猪肉才20文钱,那东西不就洗洗头嘛,至于卖那么多贵吗?” 那大婶瞪了他一眼:“公子这你就不懂了,那猪肉你吃两天就没了,这青花露不一样,能用好久啊!” 大婶边说边做了个动作:“青花露啊,你只要往手上倒这么一点儿,嘿,就能把头发洗得干干净净,洗的久了,那头发真是又黑又亮又丝又滑……” 说着,不由分说地拉着曾浪:“走走走,老身带你买去!你自个儿不用,给你娘子用也好呀!” 曾浪由她拉着,来到分店,朝范氏递了个眼色,范氏瞬间明白,也不声张,只是职业性地询问:“大娘,这是您介绍来的顾客吗?” “对,对,他是我带来的。记得哈!”大娘笑得合不拢嘴。 曾浪自己掏钱买了自己的东西,然后默默地走出门。 那大婶还留在店里,范氏看了看左右无人,便取出五文铜钱,递给了大婶:“大娘,这是您的赏金!下次再介绍顾客来,还有赏金!” 那大婶捧着赏钱,脸上笑出褶子:“谢谢掌柜的!” 大婶走后,曾浪从后门绕了进来,笑嘻嘻地跟范氏说道:“婶子,这一招是不是很管用?” 范氏憋不住笑,捶着柜台:“哈哈哈哈,生意太好啦!秀才公,我一天卖1000多瓶你能信吗?” “客人又来了……我得走了。”曾浪抬眼一看,见有客到,转身立马就走了。 见有客进门,范氏立马表现出职业性的模样,与客人谈笑问候。 曾浪回到总店,见小青也忙得不可开交,总店生意也好得不行。 他心中甚是快意,便去找沈婉芸聊天,沈婉芸收拾一番,化了妆,将他拉到房间,将他往床上一推,又想着跟他来一场真正的肉博,而他此时根本没有这种欲望,却拉她出来喝酒。 “现在整个县城都在讨论王氏青花露,他张家不就找十个姑娘做宣传嘛?我找一百个大v做宣传,打广告我还能输给他?”曾浪啜了口酒,无比快意地说道。 沈婉芸皱了皱脸,问道:“什么叫大大……大什么来着?” 曾浪用的是后世的说法,这些说书人、店小二、唱戏的、三姑六婆、长舌妇……因为能说会唱,毫无疑问就是后世的流量大v、自媒体大v,借他们这些人将“王氏青花露”的口碑打出去,何愁会没有人上门来买? 再来一招微商版的赏金制度,何愁不会有人介绍别人上门来买? 如此狂轰乱炸的广告,如此无孔不入的广告,他张家能想到吗? 他张家打死也想不到! “没什么,总之呢,现在张家估计又要气歪嘴了!哈哈,想到这一点,我就很开心!芸娘,来干杯!”曾浪举起酒杯与沈婉芸碰了一个。 “公子开心就好。”沈婉芸笑了笑。 “对了,公子,你花了多少钱请这么多人替你代言啊?现在街上到处都在说你的王氏青花露呢!”沈婉芸笑着问道。 曾浪呵呵一笑:“没有花多少钱,他张家每请一个姑娘就花一千两,也真是傻!我总共才花一千多两,请了至少一百个人代言!” 沈婉芸抿嘴含笑:“公子,我真是越来佩服你了!” “没什么,来,这二百两,拿去花。” “公子怎么又给我钱呢……” “拿着吧,不差这些,现在我每天进账几百两……” …… 张家。 这一次是张芝主动把张全找来,张芝脸上终于现出忧虑之色:“现在外面到处都在谈王氏青花露,全儿,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呀?” 张全满脑门汗,忙慌张禀道:“伯父,那小子花钱请了店小二、说书先生、梨园戏子、三姑六婆等人替他‘广而告之’,还搞了一个什么赏金制度,介绍客人去他店里买东西就有赏金……他、他手段怎么就那么多呀!” 张芝背手踱步,忽然停下脚步:“他干什么,你不会学吗?我们张家就是比他有钱,他不是请那些人替他宣传吗?他请,你也请!出双倍的价!我就不信不能将他打压下去!” 张全脸色纠结道:“伯父,那些人我都去问过了,说什么他们只能替他宣传,说是签了什么……书面协议,带什么盐了……才有带盐费?” “带什么盐?带盐什么?”张芝完全听不懂。 “伯父,我也不懂,这可怎么学?”张全一脸为难地说道。 沉默许久,张芝捋了捋白胡子:“也罢,先让他嚣张一阵,迟早会有办法对付他……你记得派人时常盯着那小子的两家店,一有什么动静,你若是自个儿做不了主,就来禀于我。” “是,伯父。”张全躬身退了下去。 第46章 雇同姓族人帮忙 曾浪想开第四家店,可摆在眼前最现实的问题是——帮手不够。 包括王进喜、范氏、小青,如果母亲也愿意帮忙,加上母亲,他也只有四个帮手。 他的想法是,先把店开起来,先卖着青花露,他脑子里还有不少别的项目,到时候发明新产品,等新的东西制作出来,也可以拿到店里上架销售。 从创意到产品,再到占领市场,并不是一下子就能实现的,纵然他能发明出跨越时代的产品,然而复杂的社会环境,还是会阻碍他推广产品、垄断市场。 就拿一个小小吉水县来说,现在的市场竞争就已经异常剧烈了,除了张家开了三家店卖仿冒青花露;就连王家,也搞了一家店,开始卖起仿冒青花露。 这两家,不像卢旺发、卢旺财兄弟两个卖的‘神露’,依靠一场官司就轻易打压下去,这两家都有后台,不是那么轻易能搞定。 不过,有这两家来竞争市场,不一定就意味着是坏事,青花露是新东西,以前从未出现过,有这两家在前边儿开路宣传,曾浪以品质取胜,可以获得绝大部分的市场,这压根儿就是张、王两家白白替他做广告,他连广告费都省了好不好!? 不过,这也让他意识到一件事情,那就是——绝对的垄断,是难以实现的。 现在他能做到的,是保持优势,占领大部分市场,尽量多赚钱。 目前他的个人存款是8000两。 论财力,他绝对算得上是一方小富豪;但跟张家这种家资百万的药材大商比起来,就显得小巫见大巫了。 市场很广阔,蛋糕很大,遍地金银等着他去赚,就拿小小吉水县来说,其实还有许多乡镇集市,等着他去开发…… 开第四家店,显得迫在眉睫。 要开第四家店,就得请帮手。 请帮手,就得请可信之人。 “唯有这个曾有根,与我还算是亲戚……”曾浪翻阅族谱发现,在整个吉水县,除了老家禾田村的曾晧胜家,也就只有这个大林里的曾有根,算是和自己家是宗亲,曾有根的爷爷的老爹和他的爷爷的爷爷是亲兄弟…… 如果不出什么意外,他是打定主意要雇这个曾有根伯伯来帮忙的,就算他不是商籍也不怕,反正所有的产业都可以挂到王进喜的名下。 曾浪决定去一趟大林里。 说出发就出发,搬到新大院住的第三天,他就雇一辆马车到了大林里,见到了这个曾有根。 曾有根年约六十多岁,两鬓已斑白,胡须亦是发白,背也有些佝偻,双目倒还算炯炯有神,他有两个孙子,一个十七岁,一个十六岁。 十七岁的孙子叫曾平,长得憨厚老实,一脸腼腆;十六岁的孙子叫曾山,贼头贼脑,目光猥琐,一看就不是个好东西,与他大哥判若两人。 对于曾有根,据说这位老伯曾经在某家大户当过账房先生,所以曾浪对他的能力并不怀疑,而且见到本人后,看上去也特别踏实靠谱,所以心中暗暗决定以利相许,请这位老伯出山帮忙。 而且他十七岁的孙子曾平,看上去也不错,也可以请来帮忙。 至于这个鬼头鬼脑一看就不像什么好东西的曾山嘛…… 曾浪决定小小地测试他一下。 吃中午饭的时候,曾浪故意把一只筷子掉到地上……位置正好是兄弟俩的脚下。 他想借此看看兄弟俩的反应。 “秀才叔,”曾平首先反应过来,蹲下去捡起筷子:“我去给您洗洗!” 这是曾平的反应。 想到的是拿筷子去洗。 这时弟弟曾山从哥哥曾平手上一把夺过筷子,再把曾浪面前桌上的另一只筷子也拿走,恭谨说道:“秀才叔,我给您换一双!” 筷子换上来,曾浪不由多看了这个曾山两眼,觉得他的脑筋明显要比曾平灵活得多,心想此子如若放在正确的位置,亦可一用…… 想到这,他便问两人是否识字。 “平儿念了五年乡塾;山儿不行,念了两年,勉强识些字。”老叔曾有根告诉曾浪。 曾浪默默记在心中,等吃完这顿中午饭,才不慌不忙地提出邀请,让他们爷仨来帮他做事。 “有根伯,只要你们爷仨来帮我做事,我可以每月支付你们每人10两银子,怎么样?” “10两银子啊?”曾有根十分惊讶,没想到曾浪会开出如此高的价钱。 而曾平更是被吓得不轻:“我砍竹一个月挣不到1两,10两银子就是十倍啊!” 曾山一对眼珠子骨碌骨碌转着,眼里尽是贪婪的目光…… 见这爷孙三人迟疑不信,曾浪当即取出十两银馃子,推到曾有根面前:“有根伯,我急缺人手,来帮帮我吧,我一定不会亏待您爷孙的!” “哎呀!秀才郎太看得起我们爷孙了!平儿、山儿,还不快跪下给秀才叔磕头!”曾有根激动地给曾浪鞠躬,两个孙子也是磕头不已。 “受不起!受不起!”曾浪忙扶起爷孙仨,淡笑着说道:“那你们什么时候能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让马车来接你们到城里?” “哪敢让秀才郎来接啊!等过两天处理好家里的事情,我们自个儿走路到城里去,不就四十里路嘛,一个多时辰就到了!”曾有根说道。 曾浪知道老人家不想花钱雇车,便抛了五角银子给曾山:“记得雇辆车,走路很麻烦的!”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山接过银子,忙点头称是。 这时忽然来了一群大林里曾氏族人,把曾浪从曾有根家里‘抢’走了…… 他们早就听闻曾浪考取【县案首】的事迹,忙拉着他去各家各户串门,并且告诉他,到了冬天十二月,曾氏要办一场【修谱】活动,新增的成年男丁都记录在族谱,他这个秀才,自然也少不了要在谱上记载一笔。 大林里有一座很大的祠堂,是整个吉水县曾姓人认祖归宗的地方。 追根朔源,曾浪与这里也有些渊源,虽然算起来,要往上推个十代八代,才能和这里的人搭上亲戚关系,奈何挡不住这里族长、长老们的热情,在祠堂举行了一场浩浩荡荡的祭祀活动,曾浪也只好在祠堂里跪了跪,拜了拜,算是正式重新纳入大林里曾氏大家族。 大林里曾氏一族,人口过千,连着好几个村子都姓曾,的确可以称得上是乡村大家族。 祭祀完,又和族长、长老喝了一场酒,认了许多从来就没有见过的叔叔伯伯,再一次拒绝三姑六婆们的说媒,曾浪受不了曾氏族人的盛情款待,还是提出了告辞。 回到县城后,过了两天,曾有根果然带着两个孙子来了。 曾浪便把第四家店开起来了。 第四家店的位置不在城里,在白沙,那里也有比较大的集市。 城里两家、城外两家,曾浪觉得卖洗发水的店已经没必要再增加。 毕竟过不了多久,随着张家、王家的大规模宣传和扩张,洗发水市场肯定会逐渐趋向饱和,到时候他要考虑是将洗发水扩张到外县,还是继续在本县做其它生意,卖其它新东西。 毕竟,贸然进入不熟悉的市场,可能会捞不到好处,反而碰一鼻子灰。 曾有根爷仨来帮忙没两天,曾浪买车了。 准确说,是买了一匹马和请木匠打了一辆车,车是用来拉货、送货的,毕竟青花露现在的生产地在曾浪家里,要往四家店送货。这个任务,就由憨厚腼腆的曾平负责,毕竟这种人踏实靠谱。 白沙店由曾有根老伯负责。 至于曾山这个坏小子嘛,曾浪自有其它用处…… 总之,在曾浪安排下,一切都井然有序。 第47章 我就是故意恶心你! 转眼间,炎热的六月迈入末旬,距离八月『秋闱』考试的日子也越来越近了。 曾浪现在生意稳定,四家店的诸事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开了第四家店后,平均每天进账的银子也增加到500两以上。 他在想,要不要主动出击,去找一下张家的麻烦?就像当初苏绮霏往青花露里塞蚊子那样,也用这么不要脸的手段,去恶心一下张家?干扰一下张家做生意? 毕竟他现在有大把可用之人。 曾山,这个新请来的一看就不是好东西的家伙,已经放到城门口,去和牛五等破落户接触了。 而事实上,牛五等三十几个人,他一直都暗中养着,平时就让他们在四家店轮流刷刷单啥的,每天都付工钱,这些人可以说完全就是他的人了,唯他的命令是从。 毕竟,他们这样出身的人,也就曾浪看得起他们,许之以“义”和“利”,他们就都拿曾浪当大哥了。 不过这些人,真要他们干多大的坏事儿,他们也不敢。曾浪也不会下这样的命令。 但是,找张家的麻烦嘛…… “嘿嘿,反正养着也是养着,养兵千日、用兵一时,就派他们去呗。”曾浪心道。 再说了,以攻代守总比坐以待毙强……不找对手麻烦,难道还等着对手上门找你的麻烦? 这特么根本就是战略问题好嘛。 必须行动起来。 于是,曾浪决定每天派出去四个人。 …… 张家。 张全正在屋里拨着算珠,口中念念有词:“请人‘广而告之’,花了一万两……店面、成本又是将近一万两……东西才只卖30文……哎呀呀,这样下去,什么时候才能把本儿赚回来呀!?” 张家三家店,一直在亏。 张全很烦。 这时,负责青花露三家店的肖掌柜忽然走了进来,一脸惊惶道:“三少爷,不好啦!” 张全停下拨动算盘的手,耐着性子回头问道:“什么不好啦?肖掌柜,您也是跟了我伯父那么多年的人,遇事能别这么慌慌张张吗?” “是是,”肖掌柜躬着身体,抹了一把额头的汗:“可是……三少爷,不是小的慌张,是真出大事了!” 张全脸色一凛:“肖掌柜,什么大事您快说!” 肖掌柜道:“咱们那三家卖青花露的店,这几天每天都有闹事的,客人全都被吓跑了!” “什么?居然还有这样的事?”张全皱了皱眉,缓缓坐在椅子上,抬头问道:“可查出来究竟是受何人指派?” 张全毕竟也算是张芝手把手教出来的,又是下一代张家族长,所以性格也算沉稳,遇事还不至于惊慌失措,而是将问题直指关键——是谁在背后搞鬼? 听了张全发问,肖掌柜叹了口气,道:“还能有谁呀!当然是王氏青花露背后掌舵的那个姓曾的小秀才!三少爷您吩咐我们盯好他,我们的人亲眼看到那小子收买牛五等泼皮故意来闹事……” “噢?居然又是那小子……”知道又是曾浪在背后搞鬼,张全不怒反笑,接下来又询问了肖掌柜关于这件事的一些细节。 肖掌柜一想到这几天的事情就来气,气得连胡子都有些颤抖:“每天都有人上门滋事,不是偷偷往瓶里塞蚊子……就是把瓶子弄裂、说什么会漏……还有更不要脸的,用完大半瓶,居然找上门说只卖了半瓶给他……三少爷,我们是不是应该教训这些人一顿?” “不!”张全举起手,道:“我们学他,他怎么做,我们就怎么做!” 肖掌柜嘿的一声笑了,点头道:“我明白!还是三少爷英明!我这就下去办!” …… “秀才叔,店里果然有人来滋事!”曾山来跟曾浪汇报道。 经过这么几天的接触,如今曾山跟牛五等泼皮倒是蛮投缘的,都称兄道弟起来了。 这当然也是曾浪有意把他暗暗从此道培养出来的结果。 毕竟,在封建社会做生意,又没有什么专门保护商人的法律,他有意这样做,也是为了以防万一。其实哪怕是后世法律制度健全,某些大佬身边也都有保镖随身保护呢…… 随着生意做大,找点儿保护自己的力量,也显得越来越有必要,曾山还行,虽不一定能当保镖,但机灵,跟牛五等泼皮混熟了,自然能在某些时刻起到关键作用。 这是曾浪的用人原则。以忠心、能力为先,唯才是举,用人之关键,在于这人有没有用,只要有用,他就懂得该往何处用。 随着对张家的不断骚扰,曾浪知道张家必然也会学自己这一套,所以干脆每家店派去两个人护店。 听到曾山汇报有人滋事的事情,曾浪只是淡淡一笑,勾了勾手指:“小山,你附耳来听,叔教你一招……” 曾山将耳朵凑到曾浪面前,曾浪便在他耳畔交代一番…… 直听得曾山眉开眼笑,不住点头:“好的,秀才叔,侄儿这就去办!” “你去吧!”曾浪淡淡挥了挥手。 曾山来到分店,两个假装是客人的张家滋事者,正和范氏叫囔着自己买到假货,不是瓶裂,就是瓶里有只蚊子,又或者买到的是用过的只剩半瓶…… “不可能的,本店信誉保证,我们的青花露没有这些问题,你们买的应该不是我们王氏的吧?”范氏解释道。 她还没瞧出来这两个是张家滋事者,仍旧试图以理服人。 奈何两个滋事者,根本就不听她解释,只是叫嚣着:“不要脸!卖假货!大骗子!” 有几个老顾客出来站范氏,说这王氏青花露乃是最正宗的,不可能卖假货,但是没有用,滋事者还反过来骂老顾客:“你们这些傻子!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他家就是卖假货的!要买正宗的,去张家店里买!” 就在滋事者大声叫囔的时候,曾山带着两个人进来了。 曾山看着年纪轻轻,却自有一股痞气,带着的那两人也是跟牛五一样的泼皮破落户,一进来,就将那两个滋事者架着拖出门去了…… 当然,仅仅只是拖出门去,也不打这两人,也不骂这两人。 这两滋事者还要进店闹,又被架着拖了出来……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曾山与及带来的两人,还有两名护店的,见滋事者三番五次想进店,就干脆齐刷刷往店门口一站,露出一股彪悍的气势,抱着臂膀冷哼怒视。 滋事者不敢进店,只敢在店门口骂:“店大欺客是不是?你们太过分了!” 曾山冷哼一声,指着两人,劈头盖脸就是一顿骂:“你们两个家伙给我听着!别的客人买的青花露都没有问题,为什么你俩个买的偏偏有问题?我看你俩分明是来闹事的!没事别找茬,小心我揍你!”说着挥了挥拳头。 两个滋事者见曾山人多,而且本来就是来捣乱的,一时心虚,灰溜溜地走了。 一些老客人纷纷对曾山竖起大拇指:“这两个人一直在这叫喊,影响我买东西,早该拖出去了!你做得对!” 又笑着对范氏说道:“掌柜的,早就应该多请几个护店的,你这算是斯文的,搁别的店里,早把这样的讹诈者打出门去了!” 当范氏将客人的这些话带回给曾浪时,曾浪听了也是心中畅快舒爽! 没办法,货好,客人认同,这些客人显然是被圈粉了,居然都主动站他这边儿了。 张全第二天听到派出的滋事者居然全都被拖出店里,闹不成事…… “他们居然敢动手拖人,肖掌柜,你也安排几个打手,我们也拖人!” 不过,连续几天,都没有闹事者再上门。 这就让张全很郁闷了。 憋着一口恶气出不来。 而曾浪早就料到他的心思举动,玩了几天,就不派人去张家店里滋事了。 嘿嘿,我不跟你玩了! 我就是要故意这么恶心你一下…… 当然啦,除了恶心张家,收获还是有的。 因为张家店里声誉受损,不少客人都选择到他店里买青花露,销量至少提高了15%。 加上各种免费活动、会员卡、代言、广告、赏金制度,生意愈发红火,大把银子哗啦啦进账…… 第48章 见妓院头牌绮兰姑娘 日子过得太逍遥,曾浪差点忘记一件事情,幸好沈婉芸提醒他,他才回想起来。 六月二十八,距离约定的“每月三天”之约,这个月仅剩最后三天。 怡红院。 “大爷,快进来啊~” 几位穿红着绿的姑娘招了招手。 曾浪也就不客气地进门了。 怡红院大堂里并不热闹,因为是白天,客人不多,姑娘也是三三两两聚着磕着瓜子儿,偶尔有客人从楼上房间下来,姑娘们笑脸相送:“大爷,下次再来玩啊~” 这些客人,显然是在此过了一夜。 这些客人都穿着锦衣绸缎,一眼看上去,非富即贵,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睡在大堂角落里的几条汉子—— 在妓院,经常会有不事生产、却又做着三妻六妾美梦的底层光棍汉,这类人即使在明朝,也是称作“光棍”,他们习惯于流连妓院、勾栏、瓦舍等场所,想方设法讨好富贵上等人,捞些赏钱,偶尔吃个‘快餐’,此外大部分时间,都是买一碟瓜子坐在大堂,流着哈喇子看姑娘们,有些光棍光看腿就能看一整天。 很多这样的光棍,宵禁时间到了,来不及回家,或者根本就没家,于是便拾条凳子,在妓院大堂角落睡到天明…… 曾浪看到几个这样的人,没有同情他们,虽然有一两个上来给他介绍这家妓院哪个姑娘活好、哪个姑娘漂亮,不停奉承他英俊潇洒,一看就不凡,但他并没有给赏钱。 而这时,有姑娘上来扯着他的衣袖,笑脸奉承,希望他能上楼“玩”一下。 “我找绮兰姑娘。” “妈妈,这位贵客想见绮兰妹妹!”那姑娘叫了一声,就走开了。 看曾浪穿一身锦衣,便已断定他是有钱的公子哥儿,看不上她,她也不能埋怨什么。 鸨母笑着迎了出来,了解曾浪是找绮兰后,笑呵呵地说道:“公子第一次来吧?真是慧眼如炬,第一次来,就点中我们家绮兰!” 鸨母伸出五指,向曾浪笑嘻嘻说道:“既然公子第一次来,那就给公子便宜点,五十两……” “五十两?” 而且按照规矩,只能见半个时辰,即一个小时,这一个小时,可以和绮兰姑娘喝酒、聊天、下棋之类,还能听听她唱曲、弹琴之类…… 五十两这个价格,换作别的普通姑娘,包夜都能包两三回了。但绮兰姑娘是头牌,又是清倌人,卖艺不卖身的,就不要想包夜了…… 曾浪觉得自己被坑了。 这鸨母就是吃准自己“第一次来”,不懂行情,所以胡乱开的口,摆明了是讹他。 “绮兰姑娘!绮兰姑娘!” 曾浪冲着楼上大喊了两声,那鸨母急了:“公子,按规矩,你得先交钱,才能见到我们家绮兰,哪家楼里不是这样的?公子你不会真是第一次上青楼吧?” 曾浪没理她,继续喊了两声:“绮兰姑娘!” 鸨母觉得面前这小子可能就是来找茬的,眼睛看向了门边的两个黑衣打手,朝他们递了一个眼色,示意将眼前这人架出去…… 赫然在这时,楼上某个房间的门打了开来,头戴粉花、一身淡裙的绮兰走了出来,朝下看时,见到是曾浪,顿时喜上眉梢,喊道:“师傅!妈妈,那是我师傅!快让他上来!” 鸨母纳闷,抬头问道:“兰儿不要戏弄为娘!你何曾拜的师傅?” 绮兰说道:“妈妈,这是我请来教我作诗的师傅,他是今科『县试』的案首!求求您!快让他上来吧!” “你个丫头!请什么师傅!如梦!你带这位师傅上去!”鸨母叫来如梦,又嘱咐:“给我盯好了,可不许坏了规矩。” 如梦点头,带着曾浪上楼。 曾浪也理解鸨母这么做的意图,毕竟绮兰是十八岁的清倌人,要保持十八年的清白之身,这太难了,绮兰现在身价很高,如果一旦与男子发生什么不可描述的事情,传了出去,那客人们肯定要对她唾弃,会直接影响整个怡红院的生意,所以派来如梦盯着。 如梦引着曾浪进了绮兰的房间,曾浪看了看房间内的布陈,不得不佩服绮兰的心灵手巧,房间装扮得很美,诗、画、琴、棋都一应不缺,房间中央横着一道珠帘,里面隐约看到绮兰姑娘的绣床,粉红色的。 而外面的小厅,是用来接待客人的,珠帘后,有一道屏风隔断;其实屏风后,也有布帘子的,如果接待客人,其实布帘也是要放下来的,才不可能让客人看到里面的床。 然而绮兰姑娘应该是忘了,没及时放下帘子,如梦进房间后,第一件事就是去放下帘子。 “如梦,快给我师傅倒茶!”绮兰吩咐。 如梦应该是妓院的使唤丫鬟之类的,长得不好看,但是看上去恭恭顺顺的,所以曾浪对她也没有坏感,虽然她在这里阻断了一切好事的发生…… “师傅,请上座!”绮兰笑着,做出请的手势。 曾浪也不客气,大喇喇坐在花梨木红漆交椅之上。 “师傅,请受弟子三拜!”绮兰盈盈道了三个万福,却并没有跪拜。 显然,并不是真正拜师之礼。 “弟子给师傅献茶!师傅,请喝茶!”绮兰接过如梦倒好的茶,恭恭敬敬地举到曾浪面前。 曾浪终于还是被她逗笑了。 “绮兰姑娘,先跟你说好,我可真的不会作诗,上次写的那个‘人生若只如初见’,其实只是临时发挥,瞎写一通的……” 曾浪觉得还是跟她说清楚比较好。 而绮兰显然不这么认为,当听到他说“临时发挥、瞎写一通”时,心里早惊讶得不行了。 瞎写一通都能写这么好? 那如果认真写的话,岂不是要笔落惊风雨、诗成泣鬼神? “师傅……您还有其它弟子吗?特别是……女弟子?”绮兰举着茶,年轻俏嫩的脸庞之上,皆是疑虑之色,试探地问道。 曾浪被她弄懵了,不知道她问这个话的意思,便如实答道:“没有啊。在下又不是老师,哪来的其它弟子?” “呵呵~”绮兰粲然一笑,露出碎玉般的洁齿,忙将茶碗往桌上一放,去扯了扯曾浪衣袖:“师傅!你以后不许收其它弟子,好不好?只准教我一人,好不好?” 她连续两个“好不好”,再加上扑鼻而来的处子幽香,再看看她的脸庞,睫毛纤纤,琼鼻俏立,殷红小口,如星星般明亮的眼眸直勾勾地看着曾浪,一下子让曾浪有些不知该如何回答了。 她靠得很近,那股处子幽香,是那样真实,说实话,小青身上也有这股香味,不过近来好像渐渐变淡……但绮兰身上的香味,更加强烈,带着浓浓的荷香般,十分好闻。 “咳咳……”如梦见绮兰靠那么近,忙装出咳嗽的样子提醒。 绮兰并不理会,又扯了扯曾浪袖子:“师傅,我们开始作诗吧!” “如梦,研墨!”绮兰没好气地吩咐道。 第49章 薛芝谦 船甲板上等着顾洪生回来的曾浪等人,忽然听到顾洪生的一声惨叫,一听就知道发生了不好的事情。 曾浪立即带着欧阳叔灵等三人赶过去,赫然看见好几个生员将顾洪生围住,而其中为首一个锦衣青年,正对着顾洪生拳打脚踢…… 顾洪生已经被打得流了鼻血,浑身衣服都是脚印,但他只是用双手抱着脑袋,任由那锦衣青年殴打,根本不知道反抗;而在顾洪生的身旁,酒坛在船板滚动着,荷叶包好的吃食也凌乱地散落于船板四处…… 锦衣青年不顾形象地一脚一脚朝顾洪生的身上踢去,顾洪生如同冬瓜般滚在船板上,引得围观的生员们哄堂大笑…… “喂!你想干什么!” 及时赶到的曾浪冲上去,撞开了那锦衣青年,大喊了一声。 欧阳叔灵也冲了上来,拉起顾洪生,一脸愤怒地瞪着那锦衣青年。 而那周姓和李姓生员,却是典型的怕惹事上身,只敢远远站于一旁观望。 “你是何人?居然敢拦我?”那锦衣青年不屑地盯着曾浪,冷峻的脸庞上带着一丝病态的白。 他一开口说话,他身后便有五六个生员围了上来,气势汹汹地围住曾浪、欧阳叔灵、顾洪生三人,这五六个生员,显然和他是一伙的。 “我们是吉水县的廪生,你是何身份?居然敢对我们动手?”曾浪还未开口,欧阳叔灵便怒气冲冲道。 “哦?吉水县嘛……”那锦衣青年冷笑着,打开折扇,一脸很看不起人的样子:“原来是吉水县的那几个废物啊。” “你说谁是废物?”欧阳叔灵撸起袖子,血气上涌,恨不得冲上去揍他一顿。 曾浪此时也看出来这锦衣青年并不是因为有多厉害才把顾洪生揍得不敢还手,而是因为顾洪生这家伙太怂了,别人打他,他根本就不知道还手。 方才稍微一撞,就把这锦衣青年撞开,他已经试探出这锦衣青年有几斤几两,他虽然也没多少力气,但是若要教训这锦衣青年,还是绰绰有余的。 万一要动起手来,他肯定会毫不犹豫上去削他,管他是什么纨绔子弟、富家公子! “说你们是废物怎么了!吉水县的,都是废物!”锦衣青年满脸不屑地再次说道。 “你欠揍!” 欧阳叔灵虽然看起来憨实,但却是血气方刚,说着就要挥拳与那锦衣青年打起来。 曾浪没有拉住欧阳叔灵,看得出来,欧阳叔灵不可能落下风,因为这锦衣青年看着仪表堂堂,但是他眼睛里的黑眼圈和血丝出卖了他,一看就知道是一副被酒色掏空的身体,连站都站不直。 对于欧阳叔灵的威胁,那锦衣青年看起来丝毫不惧,一脸蔑视地打量着欧阳叔灵,冷哼一声道:“小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打我?真是可笑!” “薛公子乃是薛县尊家的公子,你们吃了熊心豹子胆吗?敢对薛公子如此无礼!”锦衣青年身后,有一生员高声喊道。 听到“薛县尊”三个字,曾浪心里漾起一丝惊讶,没想到,这锦衣青年居然是庐陵县县令薛辉的儿子薛芝谦,对于吉安府官场上的事,他还是知道一点的,所以知道“薛芝谦”这个名字,早闻这货是个二世祖了。 听说薛芝谦在南京国子监读书,而且还惹过不少事,譬如勾搭了哪位老爷的小妾来着,他那当知县的老爹知道了,差点没打死他,要不是只有这么一个儿子,估计早就吊起来打了。 难怪这货这么嚣张啊…… 吉安府的治所在庐陵县,此处还是庐陵县的地盘,他爹是这里知县,他就是仗着这一点,所以才敢毫无顾忌动手打人…… “你是知县的儿子又怎样!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今日你殴打鸿俞兄之事,你若不赔礼道歉,我便去巡抚衙门告你爹教子无方!”欧阳叔灵丝毫不惧,怒斥道。 欧阳叔灵的举动,让曾浪有几分动容,这欧阳叔灵还是很讲义气的,比起姓周、姓李的那两个怂逼,欧阳的做法显得很仗义;这一场乡试考完,倒可以跟他交个朋友,他家也是吉水县的,联络也方便。 听到欧阳叔灵说要去巡抚衙门告状,薛芝谦脸上似乎也有几分忌惮。 大明朝是历朝历代中唯一允许老百姓越级告状而不受惩罚的朝代,虽然自太祖以后,越级告状和进京告御状的现象变少,但并不代表这项规定是一纸空文。 然而老百姓离开户籍所在地100里需要开具路引,所以哪怕去告状,也可能有所阻挠,但是秀才身份不同啊,想去省都、两京告状,都是可以的,根本不需要路引。这就是薛芝谦忌惮的原因。 然而要他堂堂知县老爷的公子服软是不可能的。 只见他拍了拍腿,像是掸去灰尘,望着顾洪生,嘴角扬起一抹冷酷的微笑:“这个不长眼睛的东西,撞翻本公子,本公子还没出气完呢!但本公子大人有大量,就且饶过他这一次吧!”说着,在五六个生员拥簇下,抬脚就要走。 欧阳叔灵哪里肯放他走,上去就扯住他衣襟:“打了人就想走?还有没有王法!” “呵呵,”薛芝谦只是冷笑,看着他说道:“你算什么东西!也配跟我提王法!若不想跟他一个样,就给我松开!” “不松!”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松开!” “不松!” 就在两人僵持之时,船舱里出来了几个锦衣卫,上前来询问情况。 在锦衣卫的一番询问下,曾浪也才知道原来是顾洪生将薛芝谦撞倒了,所以薛芝谦一起来便揍他…… 而这船上很多生员都是庐陵县的,唯薛芝谦马首是瞻,顾洪生懦弱怕事,所以根本不敢反抗。 在锦衣卫的‘调解’下,两边都不敢当着锦衣卫的面再动手。 薛芝谦带着庐陵县的生员回了各自舱间。 而曾浪也带着吉水县的几个人进了另一边舱间,进了舱间后,周姓、李姓生员将拾起来的酒食放在桌上,而欧阳叔灵则是拿帕子擦掉顾洪生的鼻血,仍旧十分气愤:“浪兄!他们太过分了!等到了南昌,一定要告到巡抚衙门去!” 曾浪咂了咂嘴,见顾洪生伤得不重,只是受些皮外伤,便说道:“叔灵,这庐陵县是他爹的地盘,咱们先稳住,等出了庐陵县地界,再想办法收拾他们!” 欧阳叔灵闻言,思忖片刻,还是点了点头:“浪兄好主意,是我太莽撞了。” 而顾洪生这个怂逼,这时却说道:“浪兄,不可鲁莽啊,我没事……他爹是县令,他们人又多,还是不要招惹他们为好……” 曾浪心里冷笑,这梁子已经结下,你不去招惹他们?但他们肯定会上门纠缠你啊…… 官船已出发,而且船费已经付了,那就不可能下船了,这薛芝谦肯定还要来找麻烦,但曾浪也不惧,一旦出了庐陵县地境,这庐陵县的几个生员肯定是没有优势的。 船行半日,抵达仁和,薛芝谦这边终于按捺不住先来找麻烦了。 薛芝谦让一生员从门缝里塞进一首打油诗进来,打油诗写道: 吉水生员皆熊包, 个个獐头鼠目貌。 见了庐陵大爷跑, 吉水生员皆熊包。 第50章 吊打薛芝谦 看着打油诗,曾浪嘴角抽了抽,连啧两声道:“这个薛芝谦,还真是不学无术啊……为了押韵,还真是什么都做得出来啊!” 欧阳叔灵一脸怒气道:“可他也确实在侮辱我们,浪兄,我们当如何回击?” 曾浪颇为欣赏地看了欧阳叔灵一眼,这小伙别看年纪轻轻,为人却很仗义,比起顾洪生还有姓周、姓李的那三个怂逼强多了! 关键是他成绩也很好呀,十四岁就中了秀才,想必当时应该也引起不小的轰动。 “浪兄,我这就赋诗一首,回击这个猖狂薛芝谦!”欧阳叔灵说着,立即在褡裢里翻找笔墨。 手持一把油纸伞、肩挎一个褡裢,凡是看到这打扮,旁人也就明白了,这是参加考试的读书人。 这些参加考试的读书人大多会在褡裢里装换洗衣物、笔墨、书本等物品,曾浪的褡裢里大抵也是这些东西,但他褡裢里是没有书本的,他已经不需要书本,所有看过的书本都已经记在脑子里了。 欧阳叔灵找到笔墨纸张放在桌上,沉吟片刻,正要提笔开始写诗,曾浪微微一笑,执过他的毛笔,在纸上大书特书起来…… 当曾浪最后一字落笔,欧阳叔灵已经惊讶到嘴巴里能塞进去一个鹅蛋。 “浪兄,这会不会太狠了点?” “不会,你没见鸿俞兄是怎么挨打的吗?咱们这还只是给他们的开胃小菜,后面可有的他们受。”曾浪心里打起坏主意来,自己都会害怕自己。 曾浪将纸带上,出了舱门,此刻船身微微摇晃,他的身体也随着晃了一下,不过很快恢复平稳,可能是船行到江面不太平的水域,不过整体来说赣江自赣州府往北,一路水面都很平稳,丝毫不用担心风浪和江潮。 敲开对面的舱门,曾浪凶巴巴地将纸甩在庐陵县一个生员的脸上:“给薛芝谦的,傻雕!” 那生员一怔,恍然没听出来“傻雕”两个字究竟是何意,但听到说是给薛公子的,便拿着那张纸交给了薛芝谦。 薛芝谦手拿着纸,看着纸上的字,脸上表情颇为奇怪,只见他脸色阴鸷了好一会儿,倏然脸皮抽动起来,连手都在发抖…… 庐陵县的几个生员围上前来看,只见纸上乱七八糟的字迹:“中寿,尔墓之木拱矣!孺子不可教,朽木不可雕,尔母婢是也!你个傻x,吾x汝老母!汝一竖子,犹如粪土之墙不可污也,如阿斗之智不可扶也!烂泥扶不上墙!狗屎玩意儿!” 字体是歪歪斜斜的,字也是大大小小的,很扎眼,写的人心里一定很痛快,但是看的人恐怕就…… “薛公子,吾真是……真是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徒!他居然敢、居然敢……” “此人如此狂妄,吾等何不狠狠教训他一番!” “此子猖狂!如此污言秽语,居然也骂得出口!他还是读书人吗?” 庐陵县的生员们脸色不岔地议论着,而被骂的薛芝谦此时脸色已经阴沉到了极点。 虽然他并不知道“傻x”、“x汝老母”的“x”到底写的啥,但是头一句“中寿,尔墓之木拱矣”,乃是出自《左传》秦伯骂蹇叔的记载,大概意思是诅咒他坟头草都长老高了…… 至于后面的“汝母婢也”之类,骂的是他妈是个婊子,搁谁看了,都要恨不得拔剑砍人…… “大胆狂徒!我要打死这竖子!”薛芝谦整张脸都已经黑透了,怒目圆睁,怒火滔天,只听手上呲啦呲啦之声,他已狠狠将那张纸撕了个粉碎! 纸屑漫天飞舞,如同雪花般飘扬。 “那人叫什么?”薛芝谦咬牙切齿地拽着身边生员的衣领,眼珠子瞪得都快掉下来:“快说!叫什么!” “好像叫……叫曾浪,是吉水县今科县试的县案首……”那生员唯唯诺诺道。 “走!跟本公子来!倘若不狠狠教训一番这个曾浪,本公子颜面何存?” 薛芝谦带着五六个生员,准备来到吉水县生员的舱间。 而此时曾浪却十分悠闲,一点儿也不紧张,正和欧阳叔灵下着象棋,喝着酒,吃着荷叶里的卤食。 “浪兄,你真觉得他们会过来吗?” “肯定的,谁这么骂我,我也得削他!” 顾洪生吸了吸鼻子,抓起一把茴香豆,津津有味地吃着,可怜兮兮的模样。 可当他看到舱间门上放着的水盆时,却也忍不住暗暗偷笑,心里涌出一丝报复的快~感。 周姓、李姓生员一副事不关己的姿态,吃着东西,互相聊着家里的长短。 曾浪其实最讨厌这种同乡,顾洪生虽然怂是怂点,但分得清好歹,知道是为了帮他报仇,所以很积极地配合,包括找木盆、打水、撒尿,都很积极配合。 而周姓、李姓这两个怂逼,全程一脸淡漠看戏,一点集体荣辱观念没有,自私的很,欧阳叔灵很看不过去,本来要说这两家伙几句,但被曾浪阻止了。 曾浪虽然也讨厌这俩自私鬼,但也担心这俩怂逼临阵倒戈,所以不去指责两人。只要他们不坏事就好,帮忙就指望不上了。 听着脚步声,已经知道薛芝谦他们来了…… “嘿,这帮孙子!居然还敢不关门!” “你们哪个叫曾浪……” 薛芝谦带着人一进门来,刚说出这句话,顿时预感到不妙,抬头一看,卧槽,不好! 啪!啪!啪! 伴随着三道“啪”声,门上三盆水如同瀑布般直泄而下,啪、啪、啪的三声,全部淋到薛芝谦和他身边生员的身上。 如同在河里洗了个澡,薛芝谦一时间连眼睛都睁不开,脸上、衣服上到处是水,等他能睁开眼睛时,发现衣服已经湿透了,就好像贴在身上一样。 “你……你……”薛芝谦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十分狼狈地指着曾浪等人,却气得说不出话。 枉他在南京国子监也算是不学无术游手好闲的榜样,谁知道,今日居然遇上这种恶作剧!太可恶了!实在太可恶了! 嗯,等等! 什么味道? 好像有一股尿骚味? “薛公子,怎么有股尿骚味啊?”同样淋湿全身的其它庐陵县生员,此时也蹙了蹙鼻子闻着身上的怪味说道。 薛芝谦拉起衣领,用鼻子吸了吸,他的鼻子还是很灵的,一吸,果然闻到一股浓浓的尿骚味儿…… “你、你们……你们给我等着!” “来呀~来打我呀!” 看着狼狈而去的薛芝谦等人,曾浪和欧阳叔灵拿起木棍在手掌敲了敲,相视一笑。 “哈哈哈哈!” 就连顾洪生也发出了畅快的笑声。 第51章 真香定律 这之后,曾浪就一直将舱间门虚掩着,薛芝谦每次带庐陵县的生员来找茬,一看门虚掩着,立马就怂了,只敢在门外叫骂…… 而事实上,门上根本就没放水盆,只不过是虚张声势。 谁知道他们还真上当了。 “一帮怂逼,有种进来啊……” “一群傻逼,有本事进来打我啊~” 曾浪当然不会怕这群家伙,真要动手,他手里的木棍会教他们怎样做人。 出了庐陵县地盘,根本就没必要怕。大家都是秀才,就算闹到衙门,只要别太过分,不出人命、重伤,秀才之间动拳脚这点破事,衙门老爷都懒得管。 薛芝谦等人叫骂累了,也确实没有别的举动,看样子是真的忌惮曾浪的‘阴谋诡计’。 船行到青浦时,天色已经渐黑,官船停在岸边,船老板还有锦衣卫们都下船,去了沿江的饭店和酒馆。 沿江青浦小镇虽户数不多,只有几百户,但瓦屋一排排林立着,鳞次栉比,人影幢幢,集中在一起的瓦房屋檐下,一盏盏灯火先后点亮了,渐渐粘连成一片片的红,远远看去,仿佛是一幕幕霓虹,渐渐朦胧双眸。 岸上有几家吊脚楼挂起了花灯,橘红色的灯影下,三五成群的娼妇于屋檐下挥着藕嫩般的纤纤手臂,招揽着客人,有些大胆的,直接上来挽住男子的手,把男子带进楼里…… 暮色沉沉下,江面上停着几只大大小小的船,但是画舫却是没有的,连官船也只有这一艘。 庐陵县的那几个生员,在薛芝谦的带领下,也下了官船,朝着挂出旗幡的饭店走去,当看到吊脚楼的娼妇窝时,薛芝谦脸上露出几分不屑之色,道:“就这等姿色,搂在怀里都想吐,还敢在此接客?汝等若是有机会到南直隶去……呃……到杭州、到苏州……到扬州去,看看那里的名妓,那是何等的艳美绝色!嘿嘿,还有那扬州瘦马,实在是本公子的最爱呀……不过可惜,本公子至今也未得手……” “那扬州瘦马是不是都是三寸金莲?” “嘿嘿,薛公子,此番你若是中举,可别忘了带我们去扬州看一看呀……” “那还用说?我若中举,请你们去扬州、去苏州,想去哪儿去哪儿!” “那就预祝薛公子高中……” 曾浪等吉水县的生员并未下船,只是让顾洪生拿着银子去饭店打包些吃食带到舱间,此时舱间里已经盏起了灯。 顾洪生拿着银子小心翼翼地跟在薛芝谦等人身后,当听到薛芝谦夸夸其谈见过什么‘扬州瘦马’时,他看着吊脚楼的娼妇窝,不禁暗暗流起口水……这些娼妇虽可能并不出色,但是灯影下,姣好娉婷的身段,温柔娇软的声音,也是十分的吸引人。 顾洪生想起自己浑家的那张大饼麻子脸,心中就有些作呕,暗暗生念:“我日后要是也有金榜题名的一日,嘿嘿,那什么‘扬州瘦马’,我也要买一个带回家中好好的玩……” “哎呦~”被薛芝谦打肿的鼻子隐隐作痛,顾洪生摸了摸,鼻尖竟然渗出一丝丝脓水,也幸好得了浪兄烧烫烈酒,用手帕子沾酒擦拭、消肿,这才流出脓,感觉有些痒,看样子明显是好多了。 顾洪生在后面跟着,薛芝谦虽然看到了他,但却再也不敢动手打他了,主要因为忌惮曾浪,他下午中了‘招’后,洗头发上的尿骚可是足足洗了半个时辰。 顾洪生去买了酒食,打包回到舱间里,曾浪便询问他:“那薛芝谦没怎么样你吧?” 顾洪生不明其意,只是点头说没受欺负。 吃完东西,曾浪和欧阳叔灵又下了会儿棋,瞎聊了一会儿,便在舱间里睡觉。 舱间里只有一张床,但是因为是三伏天,天气热的很,所以大家根本不需要睡床,拿出床单、衣服垫一垫,在船板上就直接睡了。 这是一艘双层中型船,上层有不少舱间,不过那是给锦衣卫用的,估计那些锦衣卫是一人一间,不像他们,好几个人挤一间。 最后床没人睡,几个人提出让曾浪睡去,曾浪也就毫不客气地睡在床上了。 其实也完全可以下船住客栈,曾浪猜测船老板和锦衣卫可能就是住客栈去了,反正第二天船才会动身,不可能夜间行船的。 然而吉水县的生员们都没什么钱,也不知道客栈住一晚贵不贵,所以才没去住客栈。 曾浪当然是有钱的,这一趟足足带了八百两出来,肯定是花不完的,但是财不外露的道理他还是懂的。 因为与众人同行,那么他有钱也只能装作没钱了,这是为了自身安全,防人之心不可无。 夜渐渐深,喧嚣声也渐渐沉寂,伴随着江畔虫鸣鸟叫与及遥远的狼皞声,船舱里吉水县的生员们都渐渐进入梦乡。 曾浪检查好舱门,用船棹木棒顶住,确认不可能从门外撞开,才放心地睡去。 一夜无事,第二天醒来,天很早。 曾浪在船栏刷牙、打水洗脸,豁然发现庐陵县的薛芝谦等人居然昨晚‘夜不归宿’…… 好几个人居然从吊脚楼那一块出来…… 薛芝谦等人一边往船上来,一边津津有味评头论足,议论着什么。 “他娘的,还别说,年纪虽然老了点,滋味却还是不错的……” “是啊薛公子,那大屁股坐下来,哎呦可带劲啦,一晚上没少折腾我……” “咳咳,狎妓之事嘛,乐趣在于‘赢得青楼薄幸名’,汝等不知其中之乐,我就没有与那香兰行房……” “召廷兄,你又来了,你呀你,钱白花了……” 曾浪正在刷牙,见薛芝谦等人登船,“噗——”的一声,朝他们吐去刷牙水。 “曾浪!是你?”薛芝谦顿时瞪着曾浪。 “是我,咋滴?”曾浪撇了撇嘴,看他一副纵欲过度的样子,根本没把他放在眼里。 “你、你你……”薛芝谦手握着扇子,将扇子举得高高的,怒视着曾浪。 曾浪丝毫不惧:“怎的,想打架啊?” 这时一旁欧阳叔灵闻声也赶了过来,曾浪就更不惧了。 一群纵欲过度的家伙,也想和他们睡得饱满的人打架,估计他们也没那么脑残。 果然薛芝谦等人不敢有什么举动,只是骂他几句,就回去各自舱间睡觉去了。 而刚睡醒起来看到这一幕的顾洪生却是纳了闷:昨晚这些人不是说看不上这里的娼妇吗?不是说搂在怀里都想吐吗? 顾洪生便把昨晚之事告诉了曾浪。 曾浪微微一笑,道:“不奇怪,这个就叫‘真香定律’,没人能逃得过‘真香定律’。” 说完,便一脚踹向顾洪生:“他娘的,你不早点说……” 虽然此处小镇的娼妇他看不上眼,但是以她们的口技释放一下压力也好呀,总比自己解决强啊,憋这么久,生理都要出毛病了。 而顾洪生显然不明其意,白白挨了一脚,很奇怪地看着曾浪,还以为他要去当场‘抓奸’呢…… 第52章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 从丁府出来一路逛着,到处都挤挤攘攘,各色各样的小摊沿着道路两旁摆布,小贩的叫卖声络绎不绝。 曾浪逛到惠民门附近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叫唤:“浪兄!原来你也在此!” 曾浪转过身,看到身后之人,乃是欧阳叔灵、顾洪生他们四个。 见到四人,他也略感意外,没想到南昌府城这么大,这居然也能碰上? “浪兄,真是巧啊!” “是啊,真是巧,对了,你们住哪?” 曾浪在四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他们住的地方,是一家很小的客店,名字叫“春源客栈”。 虽然这家客栈很小,但是现在各州府的生员们都来省城赶考,生意自然也是十分火爆,眼下距离『秋闱』还有好几天,就已经没有房间能提供了。 欧阳叔灵说,幸好昨天他们来得不晚,刚好还有两间房,于是合伙凑钱两人一间租下了。 “床这么小呀……”曾浪进房间里看了看,发现他们的居住环境真的很差,那床小得可怜,根本不够两个人睡。 还好是八月,天不冷,可以睡地铺。 曾浪庆幸自己通过秦老的名帖、书信,能够寄住到丁家,那里的环境比这好多了,还有丫鬟伺候,相比较舒服得多。 “浪兄,你住在哪?”欧阳叔灵问。 曾浪便把自己所住的丁府位置告诉他们,不过说了他们也不知道,南昌府城大家都不熟,除了顾洪生来过几次,其它人都是第一次来。 听到曾浪说寄宿在大户人家,顾洪生一脸羡慕:“浪兄果然非常人矣,居然在南昌府都有亲戚!” 那周姓、李姓生员也是满脸歆羡。 曾浪‘谦虚’一番,挥手道:“走,喝酒去!” 顾洪生跃跃欲试,也想去吃酒,但考虑到银子不够,有些担忧到时候要自己掏银子,所以没有吱声。 那周姓、李姓生员抱着同样的心思。 而欧阳叔灵则拿起书本默默看了起来,慢慢说道:“今天是八月初六了,明日贡院就会安排考官进去出题,我们还是多看会儿书吧?纵然临时抱佛脚,也能温故而知新呀,对考试大有裨益。” 另外三个见欧阳叔灵这么说,也都一个个假意要看书,推脱不去。 曾浪一眼看穿,拉起欧阳叔灵:“走走走,我作东!” 欧阳叔灵几番推辞,最终拗不过曾浪,而另外三人,听到曾浪请客,自然也都乐享其成。 来到街上,找了家普普通通的酒馆子,点了几个下酒菜,还有两盘花糕似的熟牛肉,五个人边吃喝边聊了起来。 欧阳叔灵道:“浪兄,你说这次的主考官会是谁?今日也该有消息了……” 曾浪吃了一口熟牛肉,呸,难吃的要死,不是老死的牛,就是病死的牛,根本没有一点牛肉该有的口感,便叫了小二过来,再添了两盘羊肉。 “主考官?管他是谁!”曾浪啜了口酒,举着筷子说道:“爱谁谁!反正嘛,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考举人又不是那么容易能考上的,能考上自然好,考不上,来年再考呗!” “言之有理!”欧阳叔灵点头道。 这时顾洪生不说话了,也不吃东西,问他怎么回事,他摸了摸胡子,眼珠子滴滴转了转,嘿嘿直笑道:“各位,吾去岁请算命先生算过……那先生说吾运在癸丑,也就是……明年呀,明年吾必高中呀!哈哈!” 对于顾洪生的爆棚自信心,曾浪真不知该说什么,他把四书五经、经史子集全部记在脑子里,都没有必中举的把握,这货也不知道谁给他的勇气,居然敢称自己必金榜题名? 金榜题名,那是明年去京城参加会试,中了贡士,才叫‘金榜题名’。 而眼下不过是两京一十三省的乡试,哪怕中举,也只算是‘桂榜题名’。 顾洪生这个傻x,这次都不用考,他肯定落榜了,就他这智商…… “鸿俞兄,你考乡试考几次了?” 听了曾浪的问话,顾洪生笑了笑,道:“不过三次尔,这次是第三次,吾若此番中举,欠肖掌柜那三十两银子,说不准就能还上啦!” 听了他的话,欧阳叔灵表情有几分惊讶:“鸿俞兄,你藉赀了?” “嗯,问肖掌柜藉赀三十两。” 欧阳叔灵继续问:“利多少?” “月利两分。” 噗……!听到此处,曾浪一口酒喷了出来:“我草!” 大家很惊讶的看着他,不知道他为什么这么激动。 而曾浪激动的是啥呢? 他悔呀!当初自己真是心太软,月利两分的高利贷,那得能赚多少钱呀! 月利两分,也就代表着每个月的利息为20%,利滚利滚利滚利……假如借出一百两,一年下来,连本带利至少能赚三五百两啊!这他妈比做什么生意还发财呀! 还卖个毛的洗发水,拿钱去放贷,比干什么都强。 当然这种事他不会去做的,毕竟非常之黑,简直就是把欠贷的往死里逼。 赚这种黑心钱,肯定要跟官府乃至一线掌权者达成利益共识,由官府暗中保护,保障能够收回本利才行。当然这利润里的大头,肯定是掌权者拿。 等等,刚刚顾洪生说是肖掌柜借贷给他,哪个肖掌柜?不会是张家那个肖掌柜吧? 问了之后,得到回答,原来真是张家那个肖掌柜。 “鸿俞兄,两分利啊,你什么时候才能还得完啊,可别一失足成千古恨啊!县学每月的廪米够你吃喝的了,还去借这个钱干吗?”曾浪出于好意劝道。 谁知道顾洪生居然弗以为然的样子,说什么这次一旦中举,就能还上。 曾浪像看智障一样盯着他。 懒得说他了。 不过毕竟同乡一场,而且看他对自己也算尊敬,便给他出了个能赚钱的主意。 “摆棋摊?” 顾洪生看着曾浪,满脸惊讶。 “对,我在吉水县『县试』那会儿,十几天赚了二十两,这次如果到贡院门口去摆,保证能赚更多。”曾浪道。 还把上次摆棋摊的详细操作说了。 听完,顾洪生想都没想直接道:“浪兄,吾辈读书之人,怎能陷于此等奇淫技巧?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此等钱,吾辈读书人赚不得。” “再说,吾棋艺不佳,如何能保证赢钱?”顾洪生一脸纠结,补充道。 看得出来,这货还是想赚钱的。 曾浪说道:“也不用你们棋艺如何,你们来给我当‘托’就好,赚的钱,我们平分如何?” “何为‘托’?” 欧阳叔灵一脸很好奇的样子问道。 曾浪便把‘托儿’要做的事告诉他们几个,听完之后,顾洪生第一个急着喊道:“那与骗子何异!” “你小声点!”曾浪瞪了他一眼。 顾洪生便小声的把这句话重复了一遍,拍了一下桌子,道:“此等卑劣行径,绝非君子所为!我不干!” 曾浪好说歹说,最后看着欧阳叔灵,问道:“你干不干?” 欧阳叔灵思忖了许久,终于把头点了。 曾浪问周姓、李姓生员干不干,这两人也把头点了。 说干就干,第二天,曾浪就在贡院门口的一株老柳树下摆下棋摊,让欧阳、周、李三人来当‘托儿’。 因为即将开考,贡院门口不时都有考生来熟悉考场,当然只是在门外看看见识一下而已,门是进不去的,有提调官、监视官派来的监门守着呢,不允许任何人进出,就连主考官、同考官都已经被锁在里面出题,以免向外泄题。 这些提前来熟悉考场的考生,有不少被曾浪棋摊吸引的,便走过来下两局,‘贡献’个几十文、百把文,甚至还有非要赌一两的,曾浪没办法,只能由他‘送钱’。 一天下来,挣了四两七角银子,因为人少,所以挣的不多,等正式开考,热闹起来,肯定‘生意’火爆。 但即使只有四两七角,却已经足够让顾洪生感到惊吓了。 曾浪也没特意排斥他,还是把钱分了一份给他,第二天开始,他便毅然决然加入到‘托儿’的队伍。 “诶~你说好的‘绝非君子所为’呢?” “又是一个‘真香’的案例!” 曾浪调侃顾洪生。 第53章 少妇李姨娘的勾引 曾浪在丁家寄住已有三日,从丫鬟萍儿的口中,得知了一些关于丁家的家事:比如丁员外的正室王夫人一直‘不出’,而李姨娘才进门八个月,就生下现在的少爷丁平。 丁员外老来得子,自然对李姨娘十分宠爱,那李姨娘也是恃宠而骄,有点儿想上位的意思,但王夫人毕竟出身书香世家,除了‘不出’,也并无别的过错;碍于她娘家的背景,丁员外也不太敢以此为由休掉她,或者将她地位降低,不让她做正妻。 王夫人性子越来越淡漠,就连家事也懒得管,全交给管家处理,自她信佛以后,越发殷勤往各处寺庙烧香拜佛。对于没有孩子、上了年纪且又家中富贵的妇人来说,可能除了烧香拜佛,也没有别的方式更能排遣寂寞、寄托精神。 丁员外偏宠李姨娘这一点,下人们都看在眼里,所以李姨娘虽只是妾的身份,但下人们也都拿她当“夫人”伺候;丁平虽只是庶生子,却是府中唯一的少爷,下人们更是拿他当小祖宗对待。 这阵子丁员外不在家,他的两个老婆自然互相看不爽,所以就有了曾浪三天前的晚上看到两人对峙的这一幕。 这些丁家的家事,丫鬟萍儿比较碎嘴,非要念叨给曾浪听,曾浪也就了解了一些,本来是无意打听的。 也可能是他装出愿意倾听的样子,萍儿就碎碎叨叨的讲述起来。 不过她自然不敢背后非议主人,只是唠家常般跟曾浪唠起来,从她的话中曾浪大概也能听出个眉目。 “曾公子,听说你是吉安府人?”丫鬟萍儿念叨完丁家家事,一双眼睛盯着曾浪。 萍儿年纪可能有二十左右,跟小青一样,也是瓜子脸型,但脸上有明显的的雀斑,颜值自然比不上小青,而且她的身材也不行,小青腰细,不堪盈盈一握,萍儿的身材跟小青没法比,但总体来讲,也算是个能看得过去的姑娘。 “我是吉安府人,怎么了?” “我老家是赣州府,离吉安很近。” 萍儿笑了笑道。 “你老家?” 听到萍儿说是赣州府人,那么,也算是半个老乡,曾浪就好奇地问起她是怎么卖身到这里的。 问了才知道,也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故事情节,就是家里穷,父母都是佃农,又生了好多个女儿,养不起,就送给人做童养媳,或者卖给大户人家做丫鬟,混口饭吃。 而她爹娘呢,为了能生个儿子养老,所以居然到现在还在生,偏偏生了十个都是女儿。 萍儿算是老四,很早就卖到这里,伺候了丁家十年,王夫人是个心肠软的人,有意放她出去嫁人。 萍儿就打算自己挑个喜欢的穷汉子,把自己嫁了…… 曾浪也是听得笑了:“别人家的丫鬟,都想一辈子依附着主子,你倒是想嫁人了?” 萍儿笑得眼睛有些眯:“存了些钱,嫁个好夫婿,买上二亩地,过男耕女织的生活,不好吗?” “有点道理。”曾浪道。 萍儿再次看了曾浪两眼,欲言又止,似下了好大的勇气,才敢开口:“曾公子,你是读书人,又是秀才,你能……你能教我认字吗?我……我……我可以给你做好吃的。” 迎着萍儿期待的眼神,曾浪点头道:“好呀,不过……你能做什么好吃的?” “我去给你做红糖糕!”萍儿听到曾浪愿意教她认字,十分欢喜,转身就要去厨房。 “不用急着去,先认字。”曾浪叫住她。 接下来,让她去拿了一本《千字文》过来,教她识字。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天地……玄……玄……玄黄……” “不急,我一个字一个字指给你认。” 教了大概一个小时,她认识了十几个字,就当真去给曾浪做红糖糕了。 望着她跑着去厨房的背影,曾浪摇头苦笑,这段日子恐怕有的忙了,又是考试,又是摆棋摊,还要教这个别人家的丫鬟认字。 看在她每日伺候茶饭梳洗打扮的份上,只是认字、识字这么简单的事儿,能帮就帮一下,说不定她的命运就因此而改变呢? 自己嫁人? 这丫头,倒也是个有想法的人…… 没多久,就有人端着红糖糕进屋来,不过却不是萍儿,而是李姨娘。 李姨娘将一盘红糖糕端进来时,曾浪着实是吃了一惊,满脸惊诧道:“怎敢劳烦夫人亲自送来?” 李姨娘拢鬓笑了笑,一双丹凤眼里目光含春,盯着曾浪道:“丫鬟们这会子都在忙,我便拿过来了,没想到曾公子也喜欢吃红糖糕呀?这个平素妾身最爱吃了。” “曾公子,你不吃吗?”李姨娘将红糖糕端到曾浪面前,直勾勾地看着他,眉黛画得如春山,秋水剪瞳似喜似嗔,红唇浅笑着。 李姨娘穿着浅粉对襟褙子,里头穿了一件低胸束腰纱,隐隐能见脖颈深处一抹雪白,腰上系着水湖浅绿裙子,湘裙款蹙,身段款款,良家中透着一股浮浪的气息,释放着年轻少妇的味道,真的很勾人。 曾浪避开她直勾勾的目光,拿起书来看,道:“劳烦夫人先放着吧,小生一会就吃。” 李姨娘放下盘子,笑道:“下人们照顾不周了,让公子见笑。听说曾公子是吉安府的案首?可当真是厉害。老爷常说,读书人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这些大道理,妾身是不懂的,但瞧着公子这斯斯文文的样貌,也猜到公子读书厉害,倒没想到,居然还是个案首。一府之大,要想取第一,那得多难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只是个县案首,并不是府案首。” 曾浪纠正道。 李姨娘依旧笑道:“却也很厉害了。我的平儿要是能拜上曾公子这般学识的人为师,那就好了……可惜明儿公子便去考试,这要是中了举做了官,怎肯心甘做教书先生?” 曾浪见她不肯走,一直撩着话,便只好陪她聊了一会儿,但她一双媚眼时不时往他身上瞟,却是让他总是心猿意马,总想盯着她胸脯看,但在人家家里,这种勾搭的事要是被抓到,按《大明律》,亲夫抓到奸夫,打死都是可以不用负责的,打死了就打死了,奸夫死后,还要受百般非议。 如果这李姨娘想做潘金莲,曾浪倒也乐意做西门庆,只是这丁府下人太多,耳目太多,却也没这个条件。 一直心痒难耐,但也不敢出格,连看胸,也只敢偷偷地看…… 慢慢地将欲火压下去,与李姨娘聊些有的没的,从『秋闱』考试说到家乡吉安府,聊风俗人情、名胜古迹、地方特色小吃……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曾浪倒没想到这位李姨娘这么善谈,一旦话匣子打开,就仿佛对什么都感兴趣,这便是与王夫人很大的不同之处,王夫人循规蹈矩,但做什么,都像是为了合乎规矩,而这位李姨娘,仿佛当真是对什么都感兴趣。 “娘亲!娘亲!你去哪儿啦?” 聊着聊着,忽然听到孩子的叫声,李姨娘起身福了一福道:“公子,妾身先告辞。” 李姨娘一出门,便朝寻来的丁平走去,抱起他道:“平儿,怎么睡这会子就不睡了?玉兰呢?” 丫鬟玉兰跑来应了,李姨娘嗔道:“你是如何照看少爷的?不是让你看着他睡觉吗?怎地让少爷独自跑出来了?” 玉兰低着头答道:“回姨太太的话,是奴婢的错,奴婢一时也睡过去了……” “混账!”李姨娘伸出一只手,直接一巴掌扇在玉兰脸上,嗔骂道:“你们这些不懂事的!就是被娇纵惯了!等老爷回来了,我告诉老爷,看老爷怎么收拾你们!” 玉兰一下子被吓得跪在地上告饶。 李姨娘瞪了玉兰一眼,抱着丁平冷哼着沿廊走了。 玉兰直吓得双腿发软,还是萍儿来扶她,她才慢慢起来。 萍儿道:“大太太才不像她这样哩,你不如求大太太给你换个差使,这样下去,要出人命的……” 玉兰抹着泪点头。 这一幕曾浪也瞧见了,倒没想到这李姨娘居然也这等厉害! 第54章 乡试入场 八月初九,晨,三更半。 曾浪在睡梦中与周公女儿约着会,忽然被敲窗声惊醒,他睁开眼,听到敲窗的人道:“曾公子,该起了,早饭做好了,吃了再去贡院罢。” 听声音是萍儿。 “哦,我已经起了。” 曾浪穿着薄裳,下身穿着短裤,去将门开了,见果然是萍儿。 萍儿见曾浪居然还没穿好衣服,先是有点儿惊讶,随后走了进来,伺候起他穿戴。 只是给他系革带时,忽然碰到什么硬邦邦的东西,立即羞红了脸。 等穿戴好,又给曾浪梳头,梳头的时候,曾浪问她为何今天居然愿意帮他穿衣服,前几天伺候,根本没有这项服务啊。 萍儿带着几分羞涩答道:“公子愿意教我识字,我就应当报答公子呀。” 穿戴、梳洗完毕,萍儿道:“早饭备好了,公子吃了早饭再去吧,还来得及。” 说完,低眉顺眼的弯腰退出房间,只是想起那个硬邦邦的东西来,脸上一阵燥热,红了半边脸颊,心里惊讶着,“男人的东西,怎么会这样呢……” 曾浪在这方面倒是很淡定,因为以往小青伺候他穿衣时,别说碰了,没事还会玩两下……早就习以为常了。 在客厅吃早饭,没想到王夫人、李姨娘、李管家都来了,众人说些吉利的话,祝他高中之类。 李管家道:“今日非比寻常,我安排了马车,就在门口,曾公子坐马车去贡院罢。” 曾浪拱手道谢:“好,多谢丁管家。” 吃完早饭,曾浪带上准考证、廪帖,便坐车前往贡院。 至于笔墨纸砚、考篮,不好意思,这次是乡试,这些都是不能带的,考场会提供;食物可以带,但一样会被切割、掰碎,被“搜子”仔细检查。 到了贡院门口,曾浪提着丁家备好的红糖糕、米果、烤肉等食物,下了马车。 贡院门口此时已经到处都挂满了红灯笼,人山人海,比肩接踵,场面十分隆重,生员们的聊天声、哈欠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嘿,浪兄!浪兄!” 没想到一下车,就碰到吉水县的生员,欧阳叔灵等几个挥着手叫喊他。 曾浪走过去,便见顾洪生眼圈泛黑,眼睛似一对熊猫眼,打着哈欠,一看就知道这货一夜没睡,显然是太紧张了。 很多人遇到重大考试都这样,一夜睡不着觉,紧张、焦虑,幸好他压力不大,所以能睡到被萍儿叫醒的地步。 几个人一起往贡院门口走去。 此时贡院大门未开,门前排起了长龙似的队伍,浩浩荡荡。 “浪兄,你知道这次乡试有多少生员参加吗?”欧阳叔灵问。 曾浪摇了摇头。 欧阳叔灵声音都变了:“两千三!” 顾洪生很激动地补充道:“两千三啊!浪兄!” 听到这个数字,曾浪心里有一句妈卖批不知当讲不当讲。按理说,不可能有这么多秀才来参加乡试,都是因为他娘的两京国子监的监生都返籍参加乡试,这才搞的这么多考生! 两京国子监的生员多达两三万,尤其南京国子监,监生数量比京师国子监还要多! 国子监里的生员都是什么人? 有少部分是落第举子,与及成绩突出的举人、秀才(相当于保送);还有一大部分是官宦子弟,靠荫监入学(关系户);还有另外一大部分是捐钱进去的,叫例监(有钱就进)。 作为明清两朝的最高学府,其实国子监早就已经烂透,监生们轻而易举甚至一出生,就获得了参加科举的资格;而底层老百姓呢,要参加童子试,要参加省提学主持的资格考试,层层关卡过了,从千千万万的读书人中杀出来,才有参加科举的资格! “两千三百个人,角逐九十五个名额,最后只有九十五人会被录取为举人,恐怕很多人一想到这么低的录取率直接都不想考了吧……”曾浪内心自嘲着。 不过比起后世150人争抢1个公务员名额,似乎不亏噢……考上举人能做官哎,这么一想,就感觉这举人之位还是值得争的,难怪范进考到胡子发白还要考。 耳边欧阳叔灵、顾洪生等人还在激动不已的讨论着,说起这次的主考官是山西太原府的府学教谕、也是非常有名的山西大儒梁通,而陪考官才是江西本地的名儒。 现在各省乡试还不是翰林院派官主考,而是各地有名的教官主考,而南北两京却严格得多,往往派内阁大学士主考…… 其实早就有人提议过要朝廷派翰林官来主考,但是一直到嘉靖年间,朝廷才以法律条文的形式规定下来——各省乡试必须派翰林官主考。 负责整个乡试的考试工作小组分为两部分人,一部分人叫【内帘官】,另一部分人叫【外帘官】。 【内帘官】有主考官、同考官,他们的职责是负责出试卷、改试卷,除了两京,各省都是只有两名主考官、四名同考官,总共就这么六个人,都是来自各国各地的有名教官,放后世就是国家级、省级特级教授。两京的话,《易》、《诗》、《书》三经各添考官一员,也就是总共九人。 而【外帘官】,是指各省乡试负责后勤、保障工作的官员,包括提调官、监试官、供给官等官员。 其中提调官,是一把手,这个是由布政使司衙门的官员来担任的,也就是省委派人来,至于具体派的几品官,本次乡试到底派的谁,这个曾浪还真不清楚,也不需要清楚。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作为考生来讲,除了对主考官感兴趣,其它的内外帘官,根本没人去打听。反正,最后定【解元】(也就是第一名)的,一定是主考官,甚至前十名、二十名都是主考官决定的,这是主考官的权利。 所以大家通常对主考官是谁最为敏感,觉得似乎只要答卷时迎合主考官的口味,就有希望中举。而事实上,也确实如此。 【外帘官】中,除了一把手提调官,还有监试官两名,两京由督察院监察御史充当,各行省用按察司官充当。 还有,供给官一员,两京用应天府、顺天府属官充当,各行省用府官充当。这个就是搞后勤保障,吃喝拉撒、用的东西,全找他要,江西乡试的话,自然是由南昌府知府衙门的官员担任。也就是市政府官员。 其他官员还有,收掌试卷官一员、弥封官一员、誊录官一员、对读官四员,这些官员都从为官清廉谨慎的品级较低的官员中选用。 巡绰(巡逻)、监门、搜检怀挟官(搜子)各四员,两京由五军都督府委派武职官员充任,各行省由守御官充任。守御官也就是守御千户所的官员,也就是军士,守御千户所是卫所制度里的特种编制,不隶卫,直属都指挥使司。(都指挥使司、锦衣卫,都属于卫所制度的特种单位) 此外,誊录官手下还有众多的书写手,由各行省的府学、州学和县学诸生中选用,他们不是朝廷的命官。 …… 总得来讲,各司其职,各有职责。 四更以后,贡院大门开了。 “走,走,进场喽!” 曾浪和吉水县生员在守门军士们的维持秩序下排队进场,却忽然见到薛芝谦那货带着庐陵县生员就在旁边…… 还没等薛芝谦开口嘲讽,曾浪率先竖起中指:“祝你们名落孙山!” “你才名落孙山!” “你们名落孙山!” “你们才名落孙山!” 很快,吉水县的生员和庐陵县的生员互相竖起中指,瞪着对方,嘲讽不已,差点没打起来…… 第55章 乡试 进了辕门,排队搜身,一直搞到天色大亮,才拿到座位号,然后进入考场。 考场里一座座考棚,考棚里一排排号舍,大清早,一股凉意席卷而来,曾浪穿上衣服,走到号舍座位坐下,忍不住搓了搓手。 穿衣服是因为刚脱了衣服,搜子搜身的流程是:考生们在门外站一排,然后把衣服全部脱光,光着身子,拿着衣服排队搜身。 这也谈不上什么侮辱人,反正曾浪也是参加过后世兵检的人,检兵的时候,让你脱了衣服,然后摸一摸、检查检查包皮之类的,还有翻翻菊花之类,这些情况都有,主要是怕你有传染病。 这次虽然也是光着身体,但主要还是检查衣服,看看有没有夹带小抄之类,还好搜子们并没有看人丁丁的恶趣味。 这次是乡试,流程非常严格。 搜检完,大家进入考棚号舍。 曾浪搓了搓手后,看了看自己号舍的环境,这间号舍位置还好,光线很好,距离厕所也远,有些距离厕所近的,就比较惨咯,尤其是现在八月,秋风习习,一阵清风飘来,厕所里的味道飘过来,那滋味……啧啧…… 也有些光线不好的号舍,光线昏暗,那就要点着蜡烛写字了,很影响发挥。 每一排号舍都有编号,号舍外有一名军丁看守,维持考场纪律,禁止讲问、冒名顶替;还有,考试作答时间上厕所,也会专门派人跟着你,以防你想方设法作弊。 总之,这次是乡试,乃是由底层士子向着中层士绅跨越阶层的唯一机会;对于国家层面来讲,也是朝廷选择才学之士择优入官的真正意义的第一场考试。 前面的童子试(县试、府试)、与及提督学政(或称提督学道,相当于后世教育局官员)主持的道试(或称院试,录取者称秀才、生员),县、府、道这三级考试,其实不过是科举的门槛而已;国子监的监生就不用爬这样的门槛。 而现在的乡试,才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场科举考试! 对于读书人来说,成败在此一举! “壬子科秋闱试开始!考生不得喧哗…” 一声锣响,监试官宣布考场纪律,考生们也开始撸起袖子,正式答题。 这次的试卷,与县试完全不同,是印刷好的,而且字迹很清楚,试卷质量很好。 这次乡试,共考三场,首场于八月初九日举行,次场在八月十二日举行,第三场在八月十五日举行。 而且这次与县试还有个很大的不同地方是,考完每一场,并不会发榜,一直要等到八月十五中秋节全部考完,然后再等十几天左右,等两名主考、四名同考官审阅完试卷,才会发榜。 一般要等到九月初二,才会发榜。 对于住在客栈的生员来说,这等待的十几天,毫无疑问又是一笔不小的负担,白等十几天,得花掉不少钱呢! 不过对于曾浪来说,当然是大喜事一件,别人花钱,他完全可以摆棋摊赚钱啊! 这就是商机…… 乡试第一场是至关重要的,考的是经义题,只要这第一场所作经义的卷子被取中,考官对后面两场的卷子,便不认真审阅了,其实倒也不是他们不想认真审阅,而是试卷太多,却只有六个人审阅,一个字:累! 后面两场,只要文字清通,援引的史实、律令详实准确,不出顶格、空格、避讳上的问题,就是偶有涂改,也不会影响考官收录,即使文章苟简滥劣,甚至全无典故,不知平仄者,也有可能中举。 所以整个乡试,最最重要的就是第一场,第一场被考官看好,基本就离中举不远了。 号舍里,曾浪拿着印刷的考题看了起来,共七道题,三道四书、四道五经题,加在一起近三千字,对于阅读能力差的来说,看着都头疼。 这七道题,看了一会儿,曾浪都能够轻易破题,剩下的,就是答题了。 整个答题过程,就是曾浪不断拍脑门的过程,他不得不把存放在脑子里的四书、五经与及读过的一些状元文、解元文,全部整理出来,然后糅合、掰碎、中译中…… 浑身解数都拿出来了,做到大中午十二点的样子,终于体力不支,趴倒在桌上。 吃了红糖糕、烤肉,喝了不少水,干脆休息半个小时,然后再次提笔,奋笔疾书。 这次乡试真跟县试难度系数完全不是一个级别的,如果不抓紧时间,估计一整天都做不完题。 七道题并不是那么容易完成的,因为这七道题是大题,细掰开来,尼玛,其实有将近30道大小题。 一天下来,写字写好几千,写到手发酸,都不一定能做完。 “啊!!” 隔壁号舍不时听到有人发出土拨鼠的吼叫,显然是做题做到精神奔溃了。 一整天很快过去,天渐渐黑,曾浪看了一下,自己居然还有一道大题、三道小题没做完,擦咧! “好歹老子也是县案首,没想到碰上乡试,居然难到这种程度……” 曾浪也快要奔溃了,看着天都黑了,急得满头大汗,这要是题都做不完,肯定没有中举的希望…… 此时有少部分人考完离场,大部分人还在号舍里抓耳挠腮,汗流浃背地书写着。 还好有军士来发了三支蜡烛,有了这三只蜡烛,又可以继续做题了。 曾浪靠着三支蜡烛,总算把题做完。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走出考场时,简直头昏脑涨,差点直接晕倒过去。 他出贡院大门时,也不见欧阳叔灵、顾洪生他们,不知道是考完回了客栈,还是没考完。 曾浪直接叫了辆马车,回到丁家,倒头就睡。 睡醒时已经是第二天的黄昏了。 可见这第一场考试,耗费了他多少的精力。像顾洪生这种考试前不好好睡觉的,真的怀疑他题做没做完。 当天摆棋摊的事,自然是黄了,不过少赚一天钱也无所谓,明日去客栈找欧阳、顾洪生他们再摆吧。 醒来后,梳洗、吃饭,然后教丫鬟萍儿认了一个小时字,到了晚上,李姨娘又来说了一会子的话。 这一次聊天,李姨娘却突然变得十分正经,都是问些关于考试的事情。 她的眼波依然动人,但却没有频频朝曾浪身上望,媚笑依然,只是没有那种勾魂的眼神了,这让曾浪怀疑是不是自己自作多情,人家根本没有勾引自己的意图。 送走李姨娘,曾浪也不去想那档子事,毕竟这次乡试,真的极其重要,万不可大意,稍微有点脑子的人,都不敢让自己这段时间沉迷于酒色,搞得萎靡不振,而是养精蓄锐,积极备考。 虽然第二场、第三场不是那么重要,但也并不代表就可以轻松搞定,只是相对于第一场来说,没那么重要,但是如果真的水平太次,肯定也无缘中举。毕竟,两千三百人里头挑九十五人啊,哪有那么容易。 所以,即使想搞一搞这李姨娘,曾浪也不敢在这个节骨眼上乱来,如果真要勾搭这枝红杏,也得等中秋节考完再说吧。 第56章 中秋夜猜字谜 八月十二,乡试第二场,考表判。 八月十五,乡试第三场,考策论。 中秋之夜,奉上命,全城解除宵禁。 这一夜,所有店铺、酒馆、妓院、梨园、画舫、勾栏、瓦舍等场所,通通允许开业,所有人都可以玩通宵。 而刚刚考完乡试的学子们,虽然不能回到家中与亲人团聚,但却可以在这一夜好好放松一下,吃喝嫖赌、尽情享受,当然,只要钱够。 圆月之下,曾浪刚考完试,踏着月色走出贡院,忽见贡院门口丁家的一辆马车停在路边。 丁家车夫看见曾浪出来,挥手叫喊着:“曾公子!曾公子!” 曾浪走过去,丁家车夫笑道:“老爷今夜回来了,让我来接曾公子回去一起赏月过节,公子,请上车。” 听了车夫的话,曾浪微微惊讶,丁员外回来了?前一阵一直不在家,没想到今晚回来过中秋节了。 但人家这次回来,是陪着两个老婆一个孩子过节,自己去瞎凑什么热闹呀?尤其是,还对人家小老婆有意图,这要是过去,得多尴尬啊! 想到这,曾浪跟车夫说道:“劳烦你回去告诉丁老爷,在下和几个同乡有约,就不回丁府赏月了。” 车夫皱了皱眉,满脸纠结:“这、这……可是老爷吩咐,让我务必将曾公子接回府呀。” 曾浪说道:“你先送我去惠民门春源客栈,我再给你写张纸条,你带回去给丁老爷,丁老爷看过就会明白了。” 车夫点了点头,然后挥鞭驱车。 到了春源客栈门口,曾浪将写好的纸条给了车夫,然后让他回去丁府交差。 曾浪找到了顾洪生、欧阳叔灵他们,四人正在客栈大堂吃饭。 “哇,你们这是……?”曾浪装作惊讶的样子,走了过去,发出啧啧的赞叹:“这一大桌子好吃的,居然也不叫上我?” 桌上,摆着鸡鸭鱼肉,总共六大盘,这应该是他们四个凑钱买的一桌中秋菜,平时没见他们这么大方,有时候还吃馒头呢,要不是跟着摆棋摊赚了点钱,恐怕也不会舍得这样大鱼大肉。 见到曾浪,欧阳叔灵、顾洪生忙起身,拉他坐了主位,然后叫店里伙计添了一双碗筷。 曾浪也就不客气地坐下吃起来,毕竟考了一天试,是真的饿了。 顾洪生将一块鸭肉塞进嘴里,两根姜丝儿还残留在嘴边:“浪兄,这次乡试,可有中举把握?” 曾浪举起筷子,摇头说道:“我没有把握,毕竟两千三百人取九十五人,这个比例很吓人啊,难道鸿俞兄……预料到自己要高中啦?” 顾洪生笑了笑,故作神秘道:“总之,吾此次有七八成把握。” 曾浪自然也不揭穿他,举起酒碗,道:“好不容易考完了,今天又是中秋节,来,干一个!” “哎,等等,干喝哪有意思?来玩酒令吧!”顾洪生提议。 欧阳叔灵附和。 “来玩字谜吧!”周姓、李姓生员显然也急着表现,提议道。 “好,玩字谜!”顾洪生点头。 曾浪无所谓,反正他啥也不会,作诗、对联、字谜,没有一个强项,他只想当裁判,因为当裁判最轻松啦,哈哈。 想到此,曾浪将酒碗放下,大笑道:“好呀!玩字谜!我来当裁判!” 说着,拿出二两银子,摆在桌上道:“谁若赢了,就将这二两银子拿去!” 众人议定,规则很简单,由第一人出字谜,第二人抢答,答对记一分,答错罚酒。 答对者继续出题,下一人继续抢答。 谁猜出的字谜最多,就算谁赢。 顾洪生第一个出谜,道:“郎卿相望别两边。” 众人沉默,没想到顾洪生这货对字谜还真有点儿研究,出的第一个字谜就这么难。 反正曾浪确实是猜不出来。 周、李姓生员想了许久,也想不出谜底。 唯有欧阳叔灵微笑着道:“这有何难?郎是男子,卿乃女子,这郎卿相望,不就是一个‘好’字嘛?鸿俞兄,你说,我猜对了吗?” 顾洪生捋须而笑,道:“叔灵果然高才!确实是个‘好’字!” 曾浪也道了声好,周姓、李姓生员皆击节叫好,没想到欧阳叔灵竟然如此聪慧,一猜就中。 轮到欧阳叔灵出题,他先是喝了一口酒,然后站了起来:“我这个就有点难了,我出的题只有三个字:『问管仲』。” 出完题,欧阳叔灵微笑着坐下,看上去很自信很潇洒。 众人沉默,抓着脑袋思考,『问管仲』这么简单的三个字,到底打的是一个什么字? 曾浪也在想,这个『问管仲』打的究竟是个什么字。 这种题目,还真是刁钻古怪啊。 “问管仲……问管仲……这应该是出自《论语》的句子……”周姓生员道。 经他这么一提醒,隔壁桌子的一个人抢着道:“莫不是个‘皇’字吧?” 那人穿着青布直缀,也是个儒生,应该也是参加乡试的,被这桌的字谜吸引,也忍不住参与进来。 “是个‘皇’字吗?”听了那人的话,顾洪生忍不住问欧阳叔灵。 欧阳叔灵的嘴唇紧绷着,不以为然地摇了摇头,道:“非也,非也,再猜!” 那人又道:“难道是个‘龙’字?” 欧阳叔灵再次摇头:“却也不是,兄台,你猜是这两个字,有何说法?” 那人道:“论语有云:『齐桓公问管仲,曰:‘王者何贵’』,问管仲这三字,后面是‘曰王者’,这‘王者’二字,却不是‘皇’或‘龙’么?怎地又不对?”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欧阳叔灵大笑道:“出处错了!” 那人便不再猜了。 “诸位,真猜不出来吗?”欧阳叔灵微微一笑,打算自揭谜底。这样,这一题还是算他赢,给他记一分。 见顾洪生、周李生员皆是一脸茫然的样子,欧阳叔灵笑吟吟道:“这谜底是个……” “这谜底是个‘他’字!” 欧阳叔灵还未说完,就有人打断他,抢着喊道。 众人望去,发现出声的居然是曾浪。 迎着众人目光,曾浪也就不客气地站了起来,解释道:“《论语·问宪·第十四》有云:『或问子产。子曰:惠人也。问子西,曰:彼哉!彼哉!问管仲。曰:人也,夺伯氏骈邑三百,饭疏食,没齿无怨言。……』” “问管仲三字后边,紧接着是『曰:人也』,这‘人也’二字,‘人’字是个单人旁,后面接着一个‘也’字,不就是一个‘他’字吗?” 等曾浪说完,欧阳叔灵第一个鼓掌。 其它人也都纷纷叫好。 旁边那人嘀咕:“原来是个‘他’字…” 而顾洪生等人则是举杯敬曾浪,口中不停恭维他“高才”“厉害”之类。 不过曾浪现在是裁判,就算赢了,也是不作数的,这一题还是算欧阳叔灵赢。 接下来,继续玩。 两轮走完之后,大家发现还是欧阳叔灵最厉害,赢的最多,不愧是十四岁就考上秀才的人,这家伙是有真才实学的呢。 “那我就将这二两银子给叔灵喽?” 众人自然没意见。 曾浪要把银子给欧阳叔灵,但欧阳叔灵并不是个贪财的人,怎么都不肯受。 盯着那二两银子,顾洪生眼珠滴滴一转,道:“趁着今夜中秋佳节,滕王阁江畔据说有名妓乘画舫来游,好生热闹,浪兄,不如……我们去江上看河妓吧?” 第57章 中秋夜泛舟看花魁娘子 滕王阁附近的赣水江面上,许许多多的大小船只往来穿梭。琴瑟钟鼓之声,由滕王阁向四处散发;渺渺茫茫的歌音,从江面上的画舫中传出,宛若细语般的轻唱,婉转动听,魍魉动情。 歌音飘荡于这花灯烂映的璀璨世界之中,宛若轻风拂动着柳枝,宛若少女的轻纱拂过面庞…… “哎呀~浪兄,你看看这花灯!不错不错,真不错呀!吾倒想起一首词来……”小舟泛过,舟上一中年生员手指点点,赞叹着。 这生员正是顾洪生。由他提出的“看河妓”的建议,得到了包括曾浪、欧阳叔灵等人的一致认同,反正只是看看嘛,典型的看热闹,跟后世看明星演唱活动差不多。 于是五人雇了一艘小船,沿着赣水河畔划行着,一路到了这滕王阁江畔。 望着璀璨琉璃的灯火世界,听着这婉转缥缈的歌声,整个小舟的人都不觉醉淘淘中,怡然自得。 这会儿听着顾洪生说想起一首词来,欧阳叔灵笑了笑,开始吟道:“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没错,正是这首!”顾洪生点头道。 曾浪淡淡笑了笑,今晚此情此景,确实令人心情十分愉快,此刻看着有些蠢萌的顾洪生,竟觉得他可爱了些。 “浪兄!你看那儿!那是春花楼的画舫!那儿!弹琴的,是春花楼的头牌玉堂春姑娘!”顾洪生发现新大陆般叫喊着,伸直了脖子朝某处看去。 曾浪也举目望去,不远处一艘长约五六丈的画舫上到处挂满了花灯,亮如白昼,画舫船头有白纱女子轻轻抚琴,只是距离有些远,看不清她的面容,灯火粘连下,模模糊糊的,大概也是个美人儿吧,要不然也不会引得那么多小舟往那儿靠去。 这些画舫有些是专门在江上做风俗生意的,有些是城里妓院派出来宣传知名度的……只是,顾洪生怎么会知道那艘画舫上的花魁娘子是什么春花楼头牌玉堂春? “鸿俞兄,你怎知道那是什么玉堂春?”曾浪将心中疑惑说出。 顾洪生摸着胡子,一脸得意道:“浪兄,你可别忘了,吾已经是第三次来南昌府了,早在三年前,这玉堂春就已经名震整个南昌府啦!” 舔了舔嘴唇,顾洪生继续说道:“据说呀,那玉堂春姑娘,生得是貌似海棠滋晓露,腰如杨柳袅东风,嘿嘿,真是沉鱼落雁,国色天香……吾还听说,己酉科的张解元想纳她作妾,嘿,春花楼给出的赎身价,十五万两……十五万两啊浪兄!这张解元也就知难而退了。” “据说?你见过吗?”曾浪撇嘴问道。 被曾浪这么一问,顾洪生当时就有几分虚,声音弱了几分:“没有,听人家说的嘛。” 就知道这货只会人云亦云。 曾浪腹诽着,但对于这个什么花魁娘子玉堂春,也确实勾起了几分兴趣,便和划船的艄公道:“船家,往春花楼那艘画舫那边划!” 船橹划过江水,江水发出阵阵欸乃声,距离那画舫越来越近了…… 恰在这时,旁边一小舟从东边追赶了上来,只听小船上有人喊道:“诸位快看!那是南昌府第一美人的舫!船家!快划!快划!本公子要看美人儿!” 曾浪闻声往旁边看去,只见旁边小舟上的人,却不是以薛芝谦为首的庐陵县生员们,还能是谁啊?嘿,还真是冤家路窄啊! 这边薛芝谦也看到了曾浪等人,他本手里摇着一柄玉骨折扇,一副风流倜傥的样子,但一看到曾浪,立马就脸黑了下来。 “嘿,某些人还真是不要脸呀!这是没见过女人吗?薛芝谦!看你那跪舔的样子,不恶心吗?臭不要脸的东西!”曾浪决定先发制人,趁着薛芝谦惊愕的这么一会儿工夫,张口就骂。 庐陵县那边的几个,集体脸黑了下来,书生对喷,他们也不是没有经历过,但是骂这么脏的,还真是第一次遇到。 这个人真的是……让人恨得牙痒啊! 当时薛芝谦就怒意飙升,举扇指着曾浪道:“曾浪!上次你拉本公子下水,本公子还没找你算账呢!待本公子回了庐陵县,看本公子怎么收拾你!你这……不……不要脸的!” “本公子个屁!家里有个当县令的爹了不起啊?嘿嘿,你爹不过是庐陵县知县,还管不到我们吉水县的事呢!”曾浪不屑地笑了笑,丝毫不怕这个二世祖的威胁,因为自古以来都是“不怕官、只怕管”,纵然薛辉是知县,却也管吉水县不着。 “就是!仗着你爹是县令,就敢仗势欺人!小心我去巡抚衙门告你爹!”欧阳叔灵紧跟着说道,表现出极为仗义的样子。 薛芝谦用折扇指着曾浪,气得半天说不出话:“你……你你你……” “你什么你?信不信我一脚把你踹到水里去!”曾浪毫不示弱地斜瞪着他。 当然,把薛芝谦踹到水里去是不可能的,因为即使两条小舟靠得很近,但是起码也隔了两三米,赣州江面还是很宽的,即使这会儿有很多的船,也还是塞不满这江面。 “粗俗无礼之徒!荒野村夫!不知礼教!竖子!”一个个称号从薛芝谦等人口中蹦出来,这些平素再怎么无礼的家伙,面对曾浪这种毫无底线的骂人之法,也是束手无策,气得无语又憋屈。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船家!快划船!超过旁边那艘船!”曾浪决定不与薛芝谦等人作口舌之争,快速划船去抢个好位置,看那个什么玉堂春。 因为这会儿已经有太多小船往那边靠了,这成千上百的大小船只一动起来,就像是完全乱了章法的士兵,把赣江江面这个‘战场’搅动得乱七八糟。 各种吆喝声,船与船之间摩擦、挤兑引起的争执声,还有江面上贩卖小食鱼蟹的叫卖声,如同一首乱弹的合奏曲,热闹而又杂乱无章地响动于这整片江面。 “快快快!船家!快!超过他们!”薛芝谦他们那艘船,也在催促着艄公。 随着一阵急促的船橹声,两艘船差点碰撞在一起…… 双方撸起袖子又是一阵对骂。 “臭不要脸的!傻x!智障!” “你你你……你才不要脸!” 轻轻的一声“砰”,两小船几乎碰撞到了一起,同时也终于靠近了画舫…… 两小舟停泊下来,薛芝谦朝画舫方向看去,得意洋洋地跟另外几个庐陵县生员说道:“嘿嘿,这玉堂春,乃是咱们整个南昌府第一美人,与秦淮河名妓,都足可媲美呢!” 其它几个庐陵县的生员,跟着摇头晃脑评鉴起来,好像他们真能看见那所谓的“南昌府第一美人”玉堂春似的…… 曾浪鄙视地斜睨了这群家伙一眼,朝画舫看去,分明就看不清那玉堂春长什么样,因为此时被红纱挡住了。 见很多人来看,那画舫里,似早有准备,故意放下淡红色的轻纱帐,而玉堂春就坐在轻纱帐围绕的空间里,根本就看不清楚样子…… 第58章 我的诗不能轻易出世 围绕着春花楼画舫的小舟越来越多,小舟上的人,大多是这次参加南昌府乡试的生员,当然,也有不少本地居民,王孙公子亦有不少。 轻纱帐内,那什么玉堂春根本不露面,只是以琴声将附近船只吸引过去,不一会儿,就引得周围大小船只都围了过来。 大小船只将画舫围成一个包围圈,人越来越多,甚至有不少生员大声叫喊…… “这是要搞什么名堂?”欧阳叔灵看了一眼顾洪生问道。 曾浪也看着顾洪生,这货好像比较了解的样子…… 果不其然,顾洪生笑呵呵地捋着胡子,以一种‘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的眼神看着两人,故意卖起关子:“嘿嘿,这玉堂春姑娘,可不是随随便便的人都能见的,想登上画舫与玉堂春姑娘见面,得拿出点儿东西……” 曾浪听顾洪生这么说,便问道:“要拿出点儿什么东西?” “难道还要竞价不成?”欧阳叔灵也是一脸疑惑,毕竟他也是第一次来省城,第一次遇见这种噱头。 “非也,非也!”见曾浪、欧阳叔灵不懂‘此道’,顾洪生越发得意,连连摇头晃脑。 “你他娘的说不说!”曾浪一脚踹了过去,最讨厌这种故意卖关子的人了。 “哎呀!浪兄!不要动粗!不要动粗嘛!我这就说,哎,我这衣裳还是昨天刚洗的,要脏成什么样子……” “说!” “其实也没什么啦。”顾洪生道,“才华,才华!拿出点儿才华就行!” 说着,有几分得意地笑了起来,仿佛自己就很有才华的样子。 而旁边那条小船,见到曾浪踹顾洪生这一幕,纷纷大笑起来,薛芝谦仿佛很开心地说道:“吉水县的,你们还真有意思!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自家人打自家人啊!” 曾浪看了看舟上有没有什么东西,见有个烂菜头,应该是船老板做饭留下的,便捡了起来,看准薛芝谦扔了过去…… 见扔准了,才大声道:“关你屁事啊!干你表妹的!” 而那烂菜头,正好砸在了薛芝谦的脸上,在他脸上留下一滩稀拉拉的恶臭液体,便从他脸上弹到江水中去了…… “呕……呕……” 薛芝谦摸了摸脸鼻,一阵浓浓的恶臭,熏得他吐了起来,把中午饭都吐了出来…… 那臭味,啧啧,实在太恶心了。 “呕……”薛芝谦还在呕。 待他身旁几个人帮着打水洗了脸,薛芝谦深深呼吸了一下,才终于缓过劲儿。 “曾浪,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竟敢袭击本公子?你你……你给本公子等着……”薛芝谦说着,也从船上找东西。 可他们这条船根本没有什么可利用的东西,终于找到一条鱼干,那鱼干是铁丝儿穿着挂在船篷下的,薛芝谦见了,一把扯下,就要往曾浪那条船扔…… “哎呦!公子!这可使不得,使不得呀!这可是老汉的口粮呀!”船艄公见了,立马从薛芝谦手中将鱼干夺了回来。 早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曾浪伸出舌头笑了笑:“薛公子~来打我呀!嘿嘿!” 气得薛芝谦在船上直跺脚,拿扇子指着他,手都抖了起来:“你……你你!我……打你!”一个不小心,就用力将扇子甩了过去。 那扇子落在欧阳叔灵肩膀,他还不知道怎么回事,曾浪就从他肩上把扇子夺到手中,举着扇道:“哎呦呦~薛公子,这扇子看样子好贵哟~多谢薛公子以物相赠!” 薛芝谦简直要气到吐血,大喊道:“谁说扇子要送你?本公子五两银子买来的玉骨扇,凭你也配?快把扇子还给本公子!” “哎呀呀,五两的扇子呀,真的好贵喔,我家里都是用蒲扇呢,好,不错!多谢薛公子以扇相赠啦~”曾浪继续着不要脸的表演。 薛芝谦怒道:“还不速速还给本公子!” 曾浪表情滑稽,作鬼脸,吐舌头:“就不还,来干我呀!” “你、你你……” 薛芝谦简直要被他气死了。 忽然在这时,春花楼画舫中,琴音骤停,一个风韵犹存的妇人立于船头,福了一礼后,声音颇大地跟周围船只里的人们说道:“各位,奴家是春花楼的鸨母,相信大家一定都听说过南昌府有两处名楼,合称‘春花秋月’……我们春花楼便是其一,要说我们楼里的姑娘呀,个个是体态娇美,三寸金莲,似轻风拂柳……” 待老鸨说了一大段广告词,曾浪才终于听她说道:“我们家玉堂春,相信各位也听说了吧?适逢今夜中秋佳节,明月当空照,我们家堂春,也是颇为仰慕各位才子们的才华,今夜在此摆舫,就是为了见识见识各位贤才的才华,倘若有哪个讨得了她的欢心,便可登舟一叙……还望各位才子们,今后多多来光顾春花楼呀!” 曾浪听得分明,前面一大段,分明就是为最后一句做铺垫。 什么仰慕才华,不过是利用人们对于“才子佳人”的故事能够发生在自己身上的意淫念头,将春花楼的招牌打出去而已。 今晚搞这么一出,还怕日后春花楼会没有生意吗? 这商业手段,就连他都不得不服,手握着“南昌府第一美人”这么好的资源,真的完全可以日进斗金,因为读书人的钱最好赚嘛,他们对于赚钱之事,表现得很清高,但是在青楼消费起来,却又完全禁不住美色的诱惑…… 难怪这什么玉堂春的赎身价要高达十五两!完全就是调教出来赚钱的,哎,可悲,可叹。 而这时旁边小船上的薛芝谦,听着鸨母的话,好像完全忘了扇子的事情,于小舟上上窜下跳的,恨不得跳上画舫看那玉堂春,一副没见过女色的样子。 少顷,鸨母又出来说道,倘若想登舫与玉堂春一叙,须得作一首诗出来,哪个的诗能入玉堂春的眼,就有机会登舫与玉堂春见面。 画舫旁边的那些船只上的男子们都立刻疯了,纷纷取出纸笔作起诗来…… 而曾浪却傻眼了。 这特么,又是作诗,又是作诗…… 问题是,作诗,他不会呀…… 而身旁顾洪生这个老混蛋,早已经按捺不住那颗跳荡的春心,立刻作起诗来…… 还有薛芝谦那家伙,也根本不关心他的扇子了,拿了纸笔,让一个生员躬着背给他当桌子,写起了诗…… 就连周、李姓生员低头想诗句。 曾浪看看四周,只有欧阳叔灵没有作诗,而是表情怀疑地看着自己,问道:“上了她们的船,若是没钱,怕是下不来吧?” 听了他的话,曾浪毫不犹豫点了点头:“没错!” “浪兄,你不作诗吗?”欧阳问。 曾浪皱了皱脸,笑道:“切!不过是一名妓而已,有啥好看的!我的诗,不是写给妓子看的;我的诗,是不能轻易出世的,一旦问世,必然引起轰动。” 咂了咂嘴,曾浪继续说道:“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轰动,我就懒的作诗了,与这些庸俗之人比诗,呵呵,凭他们也配?” 他这话是朝着薛芝谦那艘船说的,这话一进薛芝谦的耳朵,薛芝谦就冷笑不已:“本公子……啊,我呸!别自吹自擂了!就凭你?我看你呀,肯定是不会写诗的蠢蛋!嘿,凭你也想见玉堂春姑娘?真是可笑!” 第59章 在座各位都是垃圾 “见什么玉堂春,你以为我稀罕吗?本公子要是作起诗来,哪有你们这些渣渣的机会?哼?”曾浪手里摇着扇子,斜眼瞪了薛芝谦一下。 最后那一个“哼”字,仿佛是从鼻腔里哼出来的,骚气得很。 “啊呸!”薛芝谦啐了一口,冷笑道:“就你这样的穷酸秀才,还敢自称起‘本公子’,凭你也配?狗才!扇子还我!” 说着,终于想起他的扇子。 曾浪怎么可能还他,继续拿扇子扇啊扇,呵呵一笑:“薛公子,不是本公子打击你,就你这种只为押韵的写法,写出来的狗屎玩意儿,玉堂春肯定是看不上的!” 听了曾浪的话,薛芝谦冷笑不已:“一个连诗都不会写的穷酸秀才,有什么资格评价本公子的诗!本公子随便写两首,也是你这无耻之徒一辈子望尘莫及的!” 曾浪嘁了一声,道:“本公子只是不想引起轰动而已,本公子要是写起诗来,自己都能吓到自己,本公子的诗一出世,那必定是全城仰望,就凭一个玉堂春,就想让本公子作出那惊天地、泣鬼神的诗,呵呵,不存在的!” “哈哈哈哈!” 旁边小舟薛芝谦等人此刻要笑疯了。 一个个笑得眼泪都出来了,薛芝谦手拿着毛笔指了指曾浪,跟一个叫王召廷的廪生道:“召廷兄,这人怕是得了失心疯吧?跟本公子学起‘本公子’来,还敢自称能写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诗,这小子还以为自己是李谪仙、杜诗圣呢?真是可笑!” 王召廷也嘿嘿了两声,道:“不止可笑,还很可怜,这小子定然是疯了!薛公子,此等疯疯癫癫之人,你莫理他便是。” “召廷兄言之有理,不必理会这傻子,本公子要作出一首绝顶好诗,去会会那美人儿,嘿嘿……”薛芝谦打算不再与曾浪纠缠,继续写他的诗。 而曾浪见他不来互喷了,略感索然无味。喷人,是他的拿手活儿,一喷起来,浑身舒畅通达,心里爽得很。 写诗?哼,这薛芝谦能写出什么好诗来?为了押韵什么都凑得出来的垃圾,他连平仄格式正确都做不到,还写诗?写个鸡把玩意儿!垃圾! 此刻周围百十号人皆是抓耳挠腮、敲头苦思,想要写出一首好诗,去见那玉堂春,目睹一下所谓绝世容颜……见这副场景,曾浪摇头叹息,这群屌丝,跟特么没见过女人一样! “惊天地、泣鬼神的诗……凭我不配?”春花楼的画舫中,一道女子的声音轻轻传出,随后那道声音又轻轻响起:“妈妈,那人是谁呀?” 鸨母立刻让下人去问,一个丫鬟站到画舫船栏,举目四望,终于找到曾浪、薛芝谦两人所在的那两艘小船,探着身子问道:“那艘船的公子,我家姑娘问你高姓大名?” “嘿,我叫薛芝谦!”某人挥着手。 那丫鬟一听声音不对,皱了皱眉,道:“哎呀,不是问你呀!” “问我是吧?我叫曾浪,曾巩的曾,浪淘沙的浪。”曾浪摇着扇子答道。 虽然他并还不知道这妓院丫鬟打听自己名字做什么,但是凭直觉,他感觉不会有好事发生……莫不是想要找我写诗吧?这可不行!得赶紧溜! “咱们把船退后一点,别靠太近了,待会儿出去不方便。”为了躲避写诗,曾浪假意跟船上其它人道。 欧阳叔灵点了点头:“确实,一会儿还要回去睡觉呢,别堵在这儿了。” “哎呀,睡什么觉呀!今晚通宵达旦,好好玩一夜嘛!哎哎哎,船别往后退呀!一会儿我还要给玉堂春姑娘送上我写的诗呢!”见小船在往后退,顾洪生急道。 但曾浪、欧阳叔灵显然没有看玉堂春的兴趣,不就是一个女人嘛,再美能美到哪儿去,什么美人不美人,就是这群屌丝捧臭脚捧起来的,就拿顾洪生来说吧,你说你三十六的人了,家里老婆孩子都有了,还这么屌丝,这特么纯粹就是智商有问题。 “你看看!周围这么多船,等一下一哄而上,去给那玉堂春送什么诗,到时候我们的船怎么出去?现在不退,须待何时?”曾浪白了顾洪生一眼。 顾洪生没话说了,由着艄公慢慢将小船往后划,一阵船橹穿水的哗哗声响起…… 看着曾浪等人的船往后退去,薛芝谦等人哈哈大笑:“这几个不会作诗的,明显是怕丢人现眼,不敢呆下去了!” 一听这话,嘿,曾浪不爽了。 边退船,边高喊道:“本公子随便写一首诗,那也是力压唐诗!凭你这垃圾,也配跟我谈诗?!” 他这话一喊出口,周围许多小船的人都听见了,一听他这话,当时就有许多人气愤地囔囔道:“何人胆敢如此放肆!居然口出狂言要力压唐诗!” 曾浪一副生死看淡不服就干的性格,举扇高声道:“乃是本公子,咋滴?” 这一下彻底激怒这些读书人,他们纷纷将船划了过来,将曾浪的小船团团围住:“不准走!谅你也不过秀才身份!居然敢号称随便写首诗,就力压唐诗!曹子建也不过被誉为才高八斗,你这狂生!何德何能!居然敢号称力压唐诗?” 曾浪所在的小船被其它小船四面围住,面对这些气势汹汹的家伙,此刻他还真有几分惮意,倒不是怕他们会打人,而是担忧他们会把他装逼的事迹传播远扬,让自己臭名昭著、贻笑大方。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一见曾浪的小船被包围,薛芝谦趁机高喊道:“诸位贤才!记住此人!他叫曾浪,曾巩的曾,浪淘沙的浪,此子实在猖狂无礼,不要轻易放他走!” “曾浪是吧?你是何身份?又有何德何能,居然敢号称随便写首诗就能力压唐诗?今夜便由你写一百首、一千首,别说力压全唐,纵然有‘小李杜’之才,我们放你出去!倘若不过尔尔,那就对不住了,还请跟我们到衍圣公牌位前磕几个响头,才能放你走!” 听了这些书生的非分要求,曾浪当时就有几分暴跳如雷,这些家伙也太多事了吧! 容我装个逼都不行吗? 这么较真干嘛! 面对着越来越多围上来的小船与及船上的书生们,曾浪丝毫不惧,撸起袖子,指着众人:“我不是针对你们中的谁,我是说在场的各位,全都是垃圾!” 这一下,周围小船都沸腾了。 太狂了!此子太狂了! 薛芝谦看到此幕,趁机叫道:“这竖子根本不会写诗,不过是在发狂尔!” “发狂是吧!各位!别客气!狠狠教训他一顿!来啊!一起上!” 一根根烂菜、一条条烂鱼扔了过来,纷纷如雨下,场面简直跟老百姓拿臭鸡蛋、烂菜叶砸落马的贪官污吏一样,幸好曾浪及时蹲在了顾洪生的身后,逃过一劫…… 他是逃过一劫,顾洪生可就惨咯…… “呕……呕……”顾洪生弯腰呕吐。 忽然一条烂鱼落在曾浪肩上,曾浪立马举着双手护住脸喊道:“我特么跟你们拼了……等等,别扔了!谁说老子不会写诗!你们先别扔东西!听我说一句……” 听他说,众人停止了扔东西,看着吉水县这条船众人狼狈的样子,薛芝谦摇头晃脑哈哈大笑,样子十分得意…… 曾浪见众书生不扔东西,慢慢站起了身,吐吐舌头,表情猥琐:“诸位,我还是那句话!不是我瞧不起各位,我是说,在座的各位都是垃、圾……” 说完,又躲在顾洪生屁股后。 “无耻忘八蛋!” 见曾浪那个骚样儿,就连斯斯文文的书生们也忍不住爆粗了。 众书生纷纷去船上寻找可扔的东西,才发现早已经没东西扔了,便叫道:“尔狂是吧!那好,来,比诗!” “比诗就比诗!我敢说你们一个能打的都没有!”曾浪毫不示弱。 “无耻狂生!口出狂言!” “那就比诗!你若是输了,就跟我们到衍圣公牌位前,磕一百零八个响头!” 曾浪一听这些家伙提的无礼要求,顿时有几分慌,一百零八个响头,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得磕到头破血流…… 但他曾浪会认输吗? 认输是不存在的。 不就是写诗嘛,谁怕谁呀? 于是他整了整衣冠,再次摇着扇子,很风流的样子,呵呵一笑道:“我说各位……若是你们在场各位都输了呢?” 第60章 乡试发榜 九月初二,发榜日。 曾浪吃了早饭,便让丁家马车送到春源客栈,欧阳叔灵、顾洪生他们四个都在,一见到曾浪,顾洪生大笑着拱手:“浪兄!今日发榜哟!恭喜恭喜!” “恭喜什么?这还没中举呢!” 曾浪无语地白了他一眼。 顾洪生笑了笑,捋须道:“吾这叫‘召好运’嘛,浪兄若是此番中举,可有什么打算?是去苏杭游一趟?还是去扬州找个妾?” 曾浪瞥了他一眼,道:“还纳妾?我连妻都还未娶!纳什么妾?” “哎呀!”顾洪生惊叫一声,满脸惊讶道:“浪兄居然还未成亲?像你这个岁数,早该成亲啦!吾有一远房表妹,今年一十八,吾去替浪兄说媒,如何?” “多谢鸿俞兄好意,不过说亲之事嘛,就不劳鸿俞兄费心了。”曾浪笑了笑,摆摆手道。 这么一个月以来,他也看出顾洪生这家伙本质不坏,就是有点盲目自信,所以也没必要对他冷着脸,语气温和了几分。 欧阳叔灵和周姓、李姓生员收拾起东西,将要带走的东西全装进褡裢,俨然一副收拾包袱走人的架势。 “诶~叔灵,你这么快就收拾起东西呀?”顾洪生见了走过来问道。 欧阳叔灵抬头看着顾洪生,说道:“二千三百人取九十五人,鸿俞兄,要中榜谈何容易?还是收拾好东西,以平常心待之为好,倘若落榜,我等今天就走,少住一天客栈也能省些银子。” 欧阳叔灵说着,将一本青皮包装的书吹了吹封皮的灰,丢进褡裢。 顾洪生笑问:“倘若叔灵中榜了呢?” “呵呵,”欧阳叔灵微微一笑,“倘若中榜……与我收拾包袱有什么矛盾吗?如果中榜就参加了鹿鸣宴再走。” 听了他的话,顾洪生也跟着收拾包袱。 四人都收拾好东西,仍旧放于客栈房间,而后齐声道:“走,看榜去!” 曾浪便同四人一起来到贡院门口放榜的地方,贡院门口有一扇专门贴榜的墙,墙周围早已人山人海,比肩接踵,生员们皆是一脸兴奋地等着榜单张贴。 而除了生员们之外,也有许多商贾官绅来看榜,看看有没有什么成绩又好、长得又俊的年轻人,抓过来拉拉关系,或者有意招婿什么的,如果说秀才还不值得这些有权有钱有势的人重视,那么到了举人这一级,就没人敢轻视了。 举人代表着的是中层士绅啊,可以择优入官的,地位不低了。 “这么多人呐,挤不进去了。” 曾浪几个到来时,人太多,挤不进前排,只能站在外围听唱榜了。 且说一会儿发榜的时候,会有填榜人填榜;也有唱榜人对册唱名,也就是唱榜;而那些中榜的名字,便有报子奔走送信,每出一个,报子们便抢着去报信、讨赏钱。 午时一到,贡院大门终于打开,几名府军卫士从里面出来,拿着一张黄榜纸往墙上粘。 人群顿时沸腾,呼啸着往前冲。 顾洪生也想往前冲,被曾浪一把拉住;而周姓、李姓生员,早就按捺不住,也随人流往前冲,早就湮没在人堆里…… 欧阳叔灵显得很淡定,与曾浪、顾洪生一起站在了最外围。 榜纸贴上墙,却并没有任何中榜者名字,这些名字由填榜人一个个填上去。 唱榜人高声唱榜,府兵维持秩序。 开始唱榜了! 在这样热闹而又隆重的氛围之下,曾浪也觉心跳加快了几分。 只听唱榜人高声唱道: “今科秋闱第六名南昌府丰城县张牧!” 一听到这个名字,曾浪就觉得有几分耳熟,问欧阳叔灵,才知道是上次中秋之夜滕王阁江畔诗比的那个四十岁老秀才,如果不是自己的《念奴娇·中秋对月》横空出世,说不定就是他的诗最好了。 这次秋闱成绩公布,不分甲乙等,只排名次,而且还是从第六名开始公布,而前面的第一名到第五名,与及最后的第九十一名到第九十五名,则要作为悬念,留到最后公布。 “今科秋闱第二十八名建昌府广昌县陆明涛!”唱榜人继续报道。 转眼报到第二十八名,二十三个名字过去,曾浪还没有听到吉安府的一个名字。 直到过了许久,唱榜人高唱:“第八十一名吉安府……” 一听到“吉安府”三个字,顾洪生兴奋地搓手:“吉水县、吉水县……” 而唱榜人却念道: “吉安府龙泉县张之用!” 顾洪生露出失望的表情,仿佛错失了好几百万。 紧接着,第八十九名,又是吉安府的,这次就连曾浪也有几分紧张,有点希望是自己的名字,哪怕是欧阳叔灵的名字也好呀…… “第八十九名吉安府庐陵县王召廷!” 这名字一念出来,曾浪就听到人堆里传出来一阵起哄声,仔细一瞧,却正是薛芝谦等几个人,仿佛为庐陵县出了一位举人而欢呼。 “瞧把他们得意的!”欧阳叔灵嗤之以鼻,哼了一声。 而此时顾洪生,却是握着两拳,低声喃喃道:“玉皇大帝观世音菩萨,保佑吾中榜呀……” 听他在这傻傻地祈祷,曾浪此时也不敢笑话他,因为自己估摸着也落榜了,一时,失落情绪涌上心头。 报完了第六到九十名。 接下来,重头戏…… “第九十一名,瑞州府新昌县董其昌” “第五名,九江府湖口县秦蓉!”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第九十二名,南昌府武宁县欧丰!” “第四名,饶州府鄱阳县郅文新!” “第九十三名,袁州府分宜县阎三路” “第三名,赣州府兴国县兰舀舀!” “第九十四名,南安府上犹县刘宗!” “第二名,抚州府临川县沈梦溪!” 心惊,肉跳…… 听到这里,曾浪、欧阳叔灵、顾洪生三人皆是心惊肉跳,因为只有第一名和最后一名没有念,总不可能是他和欧阳叔灵吧? 这种概率接近于零,大概率是自己和欧阳叔灵都落榜了。 “第九十五名嘛……嘿嘿,我歇会儿,一会儿再念。”念到第九十五名时,唱榜人故意拖延一会儿,就是要让众人等着急才念。 只剩下第一名、第九十五名两个名额,这时候其实剩下的两千两百零七名榜上无名者,都恨不得自己就是那第九十五名! 因为绝大多数人对于自己的实力都有自知之明,考第一名,那是几乎不可能的;而最后一名,概率却很大,就算是中最后一名,那也是中举啊,也算是出人头地了…… 这最后一名,反而倒比第一名还炙手可热。曾浪此时心中,也突突地跳:最后一名要是我就好了! “第九十五名……” 唱榜人故意将音一拖,眼睛扫了一下众人,随后,慢慢地念出三字:“吉安府……” “吉安府”三个字一出来,剩下的十二府一州考生们皆是失望地叫囔了起来,而吉安府的考生们,每一个都觉得自己有希望。 “第九十五名,吉安府吉水县……欧阳云逸!” 唱榜人不再故意吊人胃口,一口气将名字唱了出来,却赫然是欧阳叔灵的名字。 “我中榜了。”欧阳叔灵轻声道。 “是呀,叔灵!你中榜啦!”顾洪生拍着他的肩膀大叫,显得比他还高兴。 曾浪朝欧阳叔灵拱了拱手之后,淡淡笑了笑,道:“走吧,以叔灵之才,才拿个末名,看来这次秋闱,的确很难,没我们什么事儿了,走吧!” 说着,又将目光投向欧阳叔灵,由衷地替他感到高兴,毕竟他是有真才实学的,虽然拿最后一名,但好歹中举了,而且观其人品,也不是忘恩负义之辈,日后还是可以和他交朋友的。 如此想着,曾浪迈开脚步,准备走人,而顾洪生却拉住了他衣袖:“浪兄,还有第一名没报呢!” “第一名肯定不是我,鸿俞兄,这肯定没我们啥事了,走吧,走吧,让叔灵请我们吃一顿!”曾浪道。 而顾洪生却继续拉着他,眼珠子转了转,道:“浪兄,这第一名要是我呢?嘿嘿……”说着笑得很开心。 曾浪轻哼着横了他一眼。 这货哪来的信心?这点毛病就不能改改吗?好吧,既然这人不撞南墙不回头、不到黄河不死心,就陪他听完这第一名的唱名就是了。 而这时,唱榜人也念出了第一名的名字:“夺得本次秋闱解元,也就是第一名的是……” 第61章 乡试结束,准备回乡 客栈房间。 “鸿俞兄,这里五十两,你先拿去把高利贷还了,到时候来帮我做件事,你可愿意?” 当曾浪把五张面值十两的银票拿出来时,欧阳叔灵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满脸难以置信,曾浪的有钱程度,还真是远远超出他的想象呀! “鸿俞兄,还不快谢过浪兄!”欧阳叔灵扯了扯顾洪生的袖子说道。 顾洪生此时仍两眼发着痴,口中喃喃自语:“我落榜了,我落榜了……” 欧阳叔灵再次拉了拉他袖子,他还是像失了魂一样喃喃:“我落榜了……” “啪!” 曾浪反手一个巴掌甩了过去,顾洪生先是一怔,然后幽幽地醒转过来,一见到五十两银票,立刻捧在怀里:“钱,钱,吾有钱了!” 欧阳叔灵这才跟他道明原委。 听了欧阳叔灵的话之后,顾洪生赶忙跟曾浪道了谢,脸色一肃,给曾浪恭恭敬敬的深揖了一礼。 “浪兄,吾顾鸿俞,今日能得浪兄资助,日后必当回报,莫说浪兄需吾做一件事,便是十件事,亦不在话下!士为知己者死,吾愿为浪兄驱策!” “鸿俞兄言重了!”曾浪脸色亦是一凛,忙扶起顾洪生,道:“鸿俞兄,今后你当以家为重才是呀,你想想你的妻子和儿女,你若去了,他们该如何是好?人生在世,又不是唯有读书一条路,你说是不是?” 顾洪生今年三十六岁,自从他六岁启蒙入学,至今已有三十年,他二十七岁才考中秀才,至今考了三次乡试,均未中举,可能读书的天份的确不高,与其这样荒唐下去,其实倒不如找份工作换条路子,毕竟,眼下这时代,能识字、算计账目就已经很吃香,更何况,他还是秀才身份。 曾浪也是因为看重他的这些条件,所以才肯出手相助,目的,就是‘为我所用’,到时候可以让他在店里当个账房掌柜什么的。 听了曾浪的话,顾洪生惭愧地低着头,摇晃着脑袋,摆着手,示意曾浪别再说下去。 “鸿俞兄,你不用太过担忧,好歹相知一场,我和浪兄都会帮你的!”欧阳叔灵年轻的脸庞透露出异于常人的成熟,目光炯然,抓住了顾洪生的手臂说道。 “嗯!”曾浪也点了点头。 此时他俩都还并不知道自己有四家店的事情,他也并不打算这么快就交底。 至于到底让顾洪生帮自己做什么事情,其实也得到时候酌情安排,一个能写会算的秀才为自己所用,怎么都不会亏的。 自解决了顾洪生的烦忧,顾洪生没有再想不开,而是总是沉默着,偶尔抬头仰望天空,回首过去,仿佛一下子明悟到了什么人生道理,偶尔感慨两句,当然,最明显的变化还是对曾浪的态度,如果说以前只是尊重,这之后,用“尊敬”两个字也不为过。 周姓、李姓生员落榜之后,当天收拾包袱回吉水,而曾浪、欧阳叔灵则需要参加完鹿鸣宴之后,至少等到九月初四、五,才能回乡。 顾洪生虽没资格参加鹿鸣宴,但也留了下来,到时和曾浪、欧阳叔灵一起回乡。 鹿鸣宴第二天傍晚举行,曾浪和欧阳叔灵穿上襕衫,头戴软巾,腰系垂带,雇了两顶轿子,来到布政使司衙门。 布政使司门口,停着不少轿子,有官老爷的,也有新科举人们的,众人一见面,都是互相拱手道喜,然后谦让着进门。 曾浪带着欧阳叔灵一起进来,被人请到第一排正中位置,鹿鸣宴上,第一道程序是拜师,这次的主考官大人,山西大儒梁通,其实以前乃是翰林院的大学士,正五品官,是很有名望地位的。 众新科举子一起朝主考官梁通躬身行礼,叩拜,礼成,梁主考就算是这一届举子们的恩师了。 接下来的流程是唱鹿鸣诗和跳魁星舞,所谓的唱鹿鸣诗,乃是朗诵《诗经·小雅》里“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那一大段,而魁星舞,则是让人扮演魁星,身穿戏装中的兵衣,头戴兵帽,脸上戴金色面具,左手持一只墨斗,右手握一管大毛笔,跳一段舞,大概就是助你金榜题名的意思。 流程走完,安排筵席,筵席上,各种珍馐美味,山珍海味,眼花缭乱,譬如“龙凤交辉”、“紫带围腰”、“袖掩金簪”、“牡丹凤翅”、“昆仑网鲍”之类……很多曾浪头一次听名字的菜肴,还是那些内帘考官们给他介绍名字的,内帘考官们和此次乡试的前五魁(前五名)坐同一张桌子,师生融融,宾客坐起而喧哗,氛围很好。 曾浪自然不失时机地与这些考官敬酒、恭维,这一次面对众多大佬,绝不敢再高调装逼,发狂作诗什么的,也幸好在场举子中,知道他以往装逼事迹的并不多,所以那一首《念奴娇·中秋对月》的诗,还好没有人捅出来…… 这一整场鹿鸣宴觥筹交错,虽然也玩玩文字游戏,譬如对联、猜字之类,但都是简单小游戏,曾浪应付得来,一直到喝完酒结束,整场筵席都非常标准化,流程化,大家喝得红光满面,一切都按照预定的流程进行着,既没有什么惊喜,也没有什么意外。 鹿鸣宴,鹿肉是少不了的,趁着考官大人们被拉去敬酒的时候,曾浪还是第一次吃到鲜美的鹿肉,味道很好,他有点想回乡以后买一只活鹿做给娘亲小青她们吃。出来一个多月了,怪想她们的。 鹿鸣宴结束之后,曾浪与欧阳叔灵说好明日回乡的安排,又被几个赣州府的举子们拉住,说是去他们住的客栈喝一杯,几个举子很是热情,很想和曾浪交朋友。 但考虑到即将进入宵禁时间,曾浪没有去,与他们分别以后,就回到了丁府。 轿子刚在丁府门口落下,曾浪掀帘子下了轿子,拍了拍襕衫前襟,一脚踏上丁府门前台阶,猛然抬头,却见一位身穿白衣,外罩素花浅色比甲的美人站在门口,仿佛在等着自己。 是李姨娘李莹儿。 “夫人。”曾浪站定身体,朝她揖了一揖,脸很红,可他脑子却很清醒。 这次,无论如何也是躲不过去了,自己一时精虫上脑闯下的祸——让一个美人妻喜欢上自己,看来,是时候来一段了结了。 第62章 亭中幽会被抓奸 此时丁府门口灯火阑珊,而且有两个小厮把守着门,李莹儿叉手深深拜了一拜,而后也不言语,也不看曾浪一眼,转身径自进门去了。 曾浪有点儿不明其意,但还是悄悄跟了进来,丁府是七进大院,跟到第五进时,李莹儿忽然拐了个弯,往左手边游廊去,曾浪便一路跟着,一直到一座亭子里。 此时亭子里很幽静,亭边桃树吊着两个大红灯笼,亭子里隐隐约约也能见些光线。 李莹儿怔怔地站在亭子里,身影娉婷,见到曾浪跟随而来,回转过身,移着莲步向前几步,轻轻地问道:“郎君……你明日便要走了吗?” 曾浪点了点头,而后作揖道:“多谢夫人一直以来的关照,我明日便要坐船南下返乡,倘若明年会试再经南昌府,定来看望夫人,浪决不食言。” 李莹儿稍稍上前,一双美眸凝注着他,倏尔凄笑一声,满目眷恋地道:“郎君中了解元,妾很替郎君高兴。妾深知不该纠缠郎君,倘若郎君落榜,妾还可以聘请郎君为平儿之师,如今郎君高中解元,多少双眼睛盯着呢……为了郎君之名誉,妾…妾心甘情愿与郎君斩断联系……往后,祝郎君高中状元,前程似锦。”说着,一双秋水剪眸里,一颗泪珠滴到腮边,另一颗泪珠凝在眸里泫然欲滴。 听了李莹儿这番话,曾浪怔怔的,蠕了蠕嘴唇,却说不出来一句话。 “郎君啊……”李莹儿滴了两滴泪,又微抬螓首,凝眸注视着曾浪脸庞,细语问道:“你可知道我如何进得这丁家的门吗?” 曾浪摇摇头。 李莹儿缓缓转了个身,一袭袅袅背影对着他,柔声细语,娓娓道来:“我本江浙穷家之女,那年家乡遭了洪灾,粮食全没了,官府又不发粮,我爹去了,饿死的。我娘带着我,活不下去,一起卖身到杭州府一大户人家,呵呵,三十两银子。我娘后来病死了。那大户见我再无亲人,以为我好欺负,欲凌辱于我,我便逃了出来,一路逃到南直隶应天府,那日被一个兵丁抓了,正要抓我去巡检司衙门,正巧被丁……丁老爷撞见,他便把我买了来作妾……” 听到这里,知晓她竟身世如此凄惨,曾浪眼眶一热,忍不住走过去执起了她的一双柔软而又寒冷的纤纤手儿,捧在手心里揉了揉,吹了口热气。 李莹儿湿眸之中,有了几分笑意,唇微微漾起道:“郎君……你真好……除了我娘,从来没人对我这样过。” “后来……”李莹儿也不抽回自己的手,任由曾浪揉着,继续道:“后来,我想了想,命运既然如此,就认了吧,至少在这丁府衣食不愁,我本也无亲无故,此一生悲凉凄苦,就这样认了吧,等来世再投一户好人家……于是我便乖乖地给丁员外作妾。” “谁知啊……”李莹儿又幽幽地叹了口气,继续说道:“大娘子见我生得娇美,嫉妒心起,却是容我不得,你休看她现在念经诵佛,以为是什么慈悲好人、善男信女,她以前对下人、对我,可着实严厉着呢,家中内外,皆有她操控,如有犯规,都是少不了一顿板子伺候。只是最近两年,性子变温和了些,有些人便以为她是什么大好人……” “我那时虽吃穿不愁,但心中也甚是不好过,而老爷……老爷那方面又不行,”说到这里,李莹儿停顿了一下,抬眼看了一下曾浪的脸庞,见他脸色平静,才敢继续说道:“他没有子嗣,全在于他自己的原因。那日也是得巧,有个农妇生了孩子养不起,就将孩子抱来送给我……我便趁机假装有孕,临盆那日,让早就说好的稳婆将孩子裹在衣裳里带了来,以此蒙混过关。” “老爷得了孩子,见孩子生得乖巧俊俏,也就让我地位升了些,我这心里,才勉强好过了一些……”李莹儿继续道。 中秋那天晚上,曾浪偷听李莹儿与那什么妙玉师傅的百合之事,却未曾想到,这里面居然还有这么一些事。 那丁员外也是个可怜之人,官位不低了,却没有那方面的能力,哎,真是可怜,只是不知道他为什么好好的南京兵部员外郎,却又被贬了,难道是犯了什么事? 他这正思忖着,李莹儿已经冷哼了一下,凑近他些,语气幽幽道:“曾郎,你是不是以为那丁老爷便是什么好人了?” 曾浪缓缓点了点头。 李莹儿啧、啧两声,忽然冷笑起来:“我的小情郎啊,你根本不知道这座院子有多邪恶。你知不知道,我来丁家之前,丁老爷已经娶过六房小妾了?离奇死了三个,另外三个,却是被丁老爷卖出去的。” “郎君,且听我跟你说……”李莹儿抽出一只纤纤玉手,凑到曾浪耳边,吹气如兰幽幽地轻吐道:“丁员外……其实是个疯子!” “疯子?”曾浪一时没明白过来,丁员外看起来挺正常啊,接人待物都很合礼仪,怎么会是疯子? “郎君你是不知道……他素来喜欢看两个女子当着他的面行那事,而他自己又不行,便急的在女子身上乱啃乱咬,就像条疯狗一样……”李莹儿说出这些时,浑身颤了颤,似异常后怕。 “变态啊。”想着那副场景,曾浪牙齿都在打颤,心说难怪看那丁员外眼睛浑浊,有一股邪恶的光芒,原来是这等变态。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浪目光看在李莹儿脸上,柔声问道:“他也这样对你吗?” 李莹儿摇摇头,道:“我有孩子,他倒不敢这样对我;自从有了孩子,他也没变得那么狂躁疯狂。” “你说他娶了六房小妾,不是死的死,就是被卖的被卖,这又是怎么一回事?”曾浪看着她问道。 李莹儿凄凄一笑,道:“这些事情我就不得而知了,不过他的第六房小妾,如今还在青楼里卖身,我却是亲眼所见。每一个小妾,生不出子嗣,他便要痛打发泄,最终逃不过被卖的命运,有些据说是病死的……大娘子出身官家,他倒动不得。” “你是他第七房姨太?” “谁知道呢。”李莹儿冷笑。 曾浪轻轻叹了口气,目光打量在李莹儿雪腻如蔻的脸庞,肃色问道:“你说的这些都是真的?” 李莹儿挣脱了仍在曾浪手心里的那只手,脸色倏然变了变,一张美艳的脸庞慢慢凝聚出凄苦之色,凄楚兮兮道:“难道郎君不信妾吗?妾已深爱郎君,为郎君去死也心甘情愿,郎君却连一句话都不信妾吗?妾……妾好心痛……不如干脆死了算了……” 说着,拔下头上银簪,就要往胸口捅去,恰在这时,曾浪已经抓住了她举簪的那只手,用嘴封住了她的嘴…… 突然在这时,亭中忽然闯进来几道人影,来人冷笑:“好呀!好一对奸夫yin妇!” 曾浪脑里顿时嗡的一声,惊讶松手,嘴巴也松开,瞪着李莹儿:“你骗我?” “我没有!”李莹儿眼泪在眼窝里打转,咬着牙回道。 来人继续冷笑道:“她说的都是真的,她没有一个字是骗你的。” 曾浪闻言转身去看那来人,却没想到是王夫人,只带了两个随身丫鬟,根本不像是抓奸的样子,再说此时他也没脱衣服与李莹儿怎样,倒也不必十分害怕,便看着王夫人道:“事已至此,你想怎样?” “我想怎样?”王夫人的眼里,根本不再是那种念经诵佛的慈祥光芒,而是满眼的算计与利益,哼的一声,唇角浮起冷笑,指了指李莹儿道:“我若把她卖给你,何如?” 第63章 明暗手段,培植亲信 家宴之后,一场类似于公司内部会议的小会,在屋里举行着,一张八仙桌子,共坐了包括曾浪、曾有根爷孙三个、王进喜夫妇、还有小青共七人,曾有根年纪大、辈分高,所以坐了主位,小青坐在曾浪旁边。 这是一场关于讨论青花露近况的会议,主持会议的是曾浪。 “有根伯,我去参加考试的这段时间,四家店的情况如何?”曾浪目光看向曾有根问道。 曾有根目光闪烁,浑浊的眼珠转了转,捻着发白的胡须吟道:“呃……四家店都没出什么意外,一切顺利,账目和营收都已交到夫人手上,至于到底是盈是亏,恐怕只有夫人清楚。” “我娘……”曾浪扭头看看屋里四处,没见母亲,莹儿也不见了。 这时,小青跟他低声说道:“莹儿姐姐被夫人拉去卧房了。” 曾浪心想母亲怕是见自己儿子带回这么漂亮的一个儿媳妇,忍不住拉去房间里好好盘问了吧,便暗暗笑了笑,心想待会儿再问她青花露这两个月的盈利,扭转过头,向众人道:“最近有没有出什么事情?” 尖嘴猴腮的曾山抢着道:“有!张家派人来闹过,不过被我摆平了,嘿嘿。” 憨厚腼腆的曾平瞪了弟弟曾山一眼,补充道:“那天张家派了十几个人来闹事,曾山叫了更多人,两边斗殴,都被带到公门,幸好是张捕头从中调解,才把他放出来呢!那个牛五,还有几个人,现在都还关在牢里头呢!” 想起这事,众人皆是吐出一口浊气,曾有根发白胡子哆嗦着,猛然在曾山头上扇个暴栗,口中啐道:“你个小畜生!还有脸在你举人叔面前说这事!要不是你干的这事,我们的青花露名誉能受损吗?现在人家怎么说?说我们把持官府仗势欺人!你个狗东西!还不跟你举人叔跪下磕头认错!”说着,又扇了几个暴栗。 听到这件事,曾浪脸色变得复杂,最后竟显得有几分阴沉,他最在意的就是青花露的口碑,这曾山果然还是闯出祸端来。 见曾浪脸色阴沉,曾山立马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从凳上跳了下来,跪在曾浪面前,满脸沮丧道:“叔,我的亲叔,山儿一直都是按照叔的吩咐,不跟他们动手,只是将他们拖出去,可是那天他们人多,还把我打了一顿,我气不过,这才让牛五去叫人,把他们痛殴了一顿……最后,没想到打伤了人,牛五蹲了班房……” 曾浪目光严厉地瞥了曾山一眼,曾山悄悄抬头时,正好撞见,吓得立马低下头去,额头冷汗涔涔直冒。 “牛五还在牢里?”曾浪问。 曾山猜不透曾浪问这话的意思,只好点点头道:“是。” 问完,曾浪便不再看他一眼,忽视他的存在,扭头与众人继续商议其它事情,任由他跪在地上。 “进喜叔,阜田分店情况如何?” “一切顺利,就是最近老断货。” “断货?”曾浪看了看身旁小青。 小青用手擦着额头笑了笑,表情尴尬地道:“有点儿忙不过来,少爷说只能我一个人熬制青花露,一个人,不太好弄……” 见她眼睛都红了,想到她许多个日日夜夜一个人做这件事,承担了多少辛苦和寂寞,曾浪心里便陷入愧疚,悄悄伸手过去,握了握她的手道:“我回来了,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了。” “嗯,少爷……”小青把头点了点,那眼眶里委屈的泪水差点掉下来,她用小手儿擦了擦眼睛,立即又换上了一副笑颜。 曾浪再次拍拍小青的手,随即又向众人问道:“其它店里也是供货不足吗?” “是的。” “这事儿我回来了就解决了。” 曾浪安抚众人说道。 众人也表示理解,毕竟真正能把青花露做出来的,恐怕只有曾浪、小青两个人,而其它的,譬如张家、王家,都是冒牌货,质量根本没法比。这是涉及到青花露配方的机密大事,谁也参与不得,所以这事儿也没人敢提帮忙二字。 曾浪又问:“还有其它事吗?” 范氏笑道:“解元郎,进喜他看中了街东一家小院子,想把整个地也买下来,需要三百两银子呢,钱不够,解元郎能不能借点儿?就差五十几两呢!” 买宅子买地?这事儿自己都差点忘了呢,现在还租人家院子住,干什么都不方便,虽说房东不常来,但怎么说也是寄人篱下,这次又把李莹儿带回来了,看样子也确实要买一座宅子安居,当然也可以买地皮,到时候盖一栋,这事儿需要和母亲商量一下。 “就差五十几两?这事儿好办呀!青儿,你去我娘那儿拿点钱出来,给大家发工食银!”曾浪决定给大家发一回工资。 王进喜扯了扯他浑家,咕咕哝哝:“明明是你自己看中了,还说是我看中了。谁让你说这事的?谁家的钱不是过年才发的……” 曾有根也说道:“解元郎,等过年再发吧,我们现在又不缺钱用,吃穿用度都不缺,还是过年再发吧……” “青儿,你去啊,愣着干什么。”曾浪拉了拉发愣的小青,催促道。 不一会儿,小青抱着一只小箱子和一本青皮账本出来,打开小箱子,里面都是银票、银锭、碎银,曾浪便给众人发了一回工资,并且记录在账本。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有根爷孙仨个,领取了90两;王进喜夫妇,支取了100两,但这个是要在年终分红20%里面扣的,虽然分出20%的盈利给王进喜夫妇听上去很夸张,但毕竟答应人家的事情,就必须做到,言出必行,才能让人信服。 发了工资,王进喜夫妻两个乐得合不拢嘴,说这回有钱买宅子了,可以把家里老小都接到县城来住。 曾有根爷孙仨的钱,都在曾有根那儿,曾山仍旧跪着,眼角余光偷瞄着属于他的那份三十两银子,暗暗咽了咽口水…… “那就都各自忙去吧!”曾浪说了一句,众人也就从他家里出来,各自忙各自的事情去了。 曾有根将银子收入怀中,瞪了曾山一眼,哼道:“还不跟你举人叔好好认错?” 说完,便带着曾平出去了。 待众人出去,曾浪仿佛这才想起曾山来,淡淡道:“你起来吧!” 曾山慢慢站起身,在曾浪面前低着头,曾浪在小盒子里拿了一百两银票,然后示意小青先退下,小青便出屋去了。 屋里只剩曾浪、曾山两人。 曾山其实不过才十六岁,虽然平素吊儿郎当,喜好跟人动拳脚,而且还在身上纹身,但是这会儿见他那份钱被他爷爷拿走了,顿时就郁闷了,瘪着嘴,像个委屈的孩子,低声道:“举人叔,我知道错了,不该跟人斗殴。” “你是错在不该跟人斗殴吗?” 曾山一怔。 “难道别人打你,你还不该还手吗?” 曾山再次怔住。 “你是错在不讲义气!”曾浪冷声吐出这句话后,猛然回身,抬起脚,一脚将曾山踹倒在地。 曾浪这一脚,踢得快、准,而且曾山毫无防备,一下子就滚在地上,听到“不讲义气”四个字,顿时俯首跪着,一声也不敢吭。 曾浪搬个凳子,坐在他面前,完全没了平时斯文的书生气,而是撸起袖袍,指着曾山鼻子骂道:“我有心抬举你做个带头大哥,你他娘的!别人在牢里关着,你居然在外享受起来了!”说着,又将曾山一脚踹倒。 曾山翻身起来跪着,不敢说话。 他平素打架斗殴惯了,倒没想到,曾浪这个有功名的叔,居然也这么看重江湖义气。 曾浪又骂了他几句,然后叹了口气,道:“事已至此,我说你也没什么鸟用,下次再让我看到你当不好这个带头大哥!你他娘就给我滚回老家砍竹子去吧!” “是,是,举人叔……” 曾山唯唯诺诺点头。 “起来吧。” 曾浪叫起曾山,扔给他一百两银票,说道:“你拿钱去衙门打点,把牛五救出来,要是这点事都办不好,你就不用回来见我!” 曾山拿了钱,按捺不住喜意,躬身就要往后退,曾浪又叫住他:“还有,多出来的钱,分一点给众兄弟,喝酒、逛窑子我不管,你要是当不好这个带头大哥,我就只能换别人了。” 曾山连忙应声退下。 屋子里曾浪背着双手,踱了踱步,喃喃自语:“好你个张家,软的不行来硬的是吧……” 张家这个竞争对手,如果还不赶紧灭掉,让他做大起来,就要对自己造成很大威胁了。只是在这个县城,张家俨然就是庞然大物,要整垮张家,谈何容易? 除非……与人联手。 正思忖间,莹儿和母亲从卧房走了出来,莹儿对母亲很是恭敬,母亲也很喜欢她的样子。 “娘,我正有事找你商量。”曾浪上前说道。 莹儿像是刻意回避,要出屋去,曾浪拉住她:“娘子,你也一起听听。” 莹儿含羞地摇了摇头,还是出屋去了。 第64章 访旧友意外发现辣椒 曾浪犹豫再三之后终于还是将秋香配给了莹儿做贴身丫鬟,另外买了一个叫玉兰的十五岁的女孩子去伺候祖母,祖母年龄大了,有时候脾气不太好,他看秋香生得美貌,不想让秋香受了委屈。 相比起母亲,曾浪对祖母的感情并不深,甚至可以说是没有什么感情,而见了秋香乖巧温柔的模样,又和莹儿合得来,他干脆就将秋香配给莹儿做贴身丫鬟。 转眼时间就到了十一月,家里除了新来了秋香、玉兰外,又添了一位厨娘和一位守门小厮,这厨娘和守门小厮原是一对母子:厨娘叫花婶,三十几岁;守门小厮叫小安子,十五岁。 家里人多了起来,家里的花园及后院那一溜儿,是女眷住的,而靠侧门那一溜儿则是拨给下人们住的,小青、秋香则又住在西厢,曾浪自己是每天都和莹儿腻在一起的。 现在除了李莹儿纳为妾室之外,至于小青、秋香,他目前都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主要是莹儿她很好,人也好,活也好,那方面总是能让自己欲罢不能,她的身体太软了,抱一下就能起反应。 再者说了,今年刚纳了李莹儿为妾,就又再纳妾,怎么也说不过去…… 家里的事情安顿好了,曾浪便开始了着手对付张家的计划。 青花露(洗发水)有很广阔的市场,他的眼光绝对不会仅仅局限于在这小小县城,如果能将这东西卖到全省、全国,那么他相信他就仅仅不会是只有1.2万两银子的身家,可能赚几千万两都不成问题。 未来商业帝国的崛起,肯定会遇到许许多多的障碍,这些障碍必须一个个去扫除,现在他第一个需要扫除的就是这个张家。 张家原本就是县城最大的药材商,开生药铺的,整个县城六成的生药市场都是张家的,可张芝这老家伙明显也是有商业野心的,看中了青花露的未来巨大商业空间,所以哪怕是做冒仿货,他也不惜成本要来跟曾浪掰掰手腕。 曾浪现在主要担忧的是张家财力雄厚,怕张家比自己先一步进行扩张。如果不是他们的青花露产品质量还不够高,没办法与自己的纯正货相比,换作是张家拿到了正宗配方,那他相信,依张家的财力物力,恐怕早就扩张了吧。 “先摁死这个张家,再扩张到全府,再到全省,再到全国……”曾浪在心中给自己画饼,只是这个饼很有可能是可以实现的,此外,不仅仅是洗发水,他脑子里还有好多别的东西可以赚大钱,赚很多很多的钱。 现在施展不开手脚的原因有两点:一是自己的背景不够深厚,白板一张,还惹不起很多门阀望族;二是可信任的人手还不够多,很多事情都还要自己亲力亲为。综合来讲,说到底还是自己实力不够。 “顾洪生……” 曾浪想起这个家伙来,一直就想让他来给自己采购原料,上次给他写信,却突然被莹儿打断,然后忘记写了。 看样子有必要去亲自乡下请他一趟。 十一月初六。 曾浪让曾平驾着自家马车把自己送到顾洪生所在的那个村子里。 当时是正午时分,晴朗的天空万里无云,碧波如洗,树叶被微风吹动,发出窸窸窣窣的响声,风卷着树叶而起,有一丝丝微凉。 曾浪一下马车,远远便望见顾洪生穿着麻布衣裳在田地里干活,举着锄头,一锄头一锄头的往地里撅,屁股像只鸭子一样扭来扭去,样子有几分滑稽;他的旁边,有一个妇人,也举着锄头撅地,应该是他的妻子。 曾浪嘱咐曾平将马车拴好,又将在县城买的一坛子状元红和一只烤鸡、还有些别的水果提上,两人一前一后朝田间走去。 “嘿,鸿俞兄,你在干嘛呢?”一声招呼从曾浪口中喊出。 听到声音,顾洪生蓦然回头,见到曾浪,咧嘴笑了起来:“哎呀!浪兄,别来无恙啊!” 顾洪生旁边的妇人也回头看曾浪,却并没有施礼,只是抬起袖子擦了一下额头的汗水,腼腆笑了笑,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位是?” “呃,这是拙荆。”顾洪生道,“娘子,这位就是我跟你提起过的解元郎,曾解元。” 那妇人福了一福:“民妇见过解元郎。” 曾浪拱手施礼,然后挥了挥手,让曾平将东西提过来,对顾洪生道:“这次来,是有事央求鸿俞兄,来的匆忙,只买了这些东西……” 顾洪生拍了拍手上的泥巴,笑道:“浪兄你可真是,来找我还买什么东西,走走,屋里坐!娘子,去炒几个下酒小菜,许久不见浪兄,我要与浪兄喝一杯!” 夫妇俩放下手里的活,引着曾浪走到家里,他家是盖瓦的泥巴房子,室外没有粉刷石灰,室内倒是刷得白白的,家里有不少檀木家具,房子也挺大,看这样子,虽谈不上是大户,但至少不算是贫农,一个秀才在村里只要懂得经营,日子肯定是不会差的。 顾洪生的浑家炒了四个小菜,曾浪解封了自己带来的状元红,然后配着他浑家料理的烤鸡,两人坐下对饮。 “这次来,想让鸿俞兄帮忙跑跑外面,收购一种东西,皂角豆,或者皂角粉,整个江西布政司、福建布政司、广东布政司,都有这种东西,现在吉安府已经没有了,到时候我会让曾平陪着你去……”曾浪指了指一旁的曾平,“会有点辛苦,但一定不会亏待鸿俞兄,每个月我会给鸿俞兄十两银子的工食银,鸿俞兄意下如何?” “十两啊?”顾洪生的浑家眼睛眨了眨,很惊讶的样子。 曾浪当即取出十两银锭,道:“这十两,你先拿着,算是第一个月的……” 顾洪生哪好意思要,推脱了一番,最后还是在曾浪的强塞下受了。对于曾浪提出的事情,也自然是一口答应。 看着他浑家,曾浪笑了笑,道:“鸿俞兄也不是每日都在外头,大嫂要是想夫君想得慌,随时可以去找他,我会给鸿俞兄租好房子,食宿我包。” 顾洪生的浑家脸红了。 “浪兄,来,喝酒!喝酒!”顾洪生忙以劝酒的借口掩饰过去这一话题。 两人把酒寒暄,从上次秋闱考试聊到近况,又聊起欧阳叔灵,虽谈不上言欢的程度,但却也聊得还算投机。 曾浪夹了一筷子下酒菜塞到口中,忽然表情变奇怪,脸皱了皱。 “浪兄,怎了?”见他表情奇怪,顾洪生忙问道。 顾洪生的浑家也看着他。 看他好像突然磕了一下的表情,难道是……这菜里有沙子? 顾洪生的浑家一下子局促不安起来,她明明记得把这些菜洗得很干净的呀,而且锅里也没有沙子,怎么突然会吃到沙子? 她怨自己太不小心了,要是让这位解元郎不高兴了,那他许诺给夫君的这份每个月十两银子的差事突然收回去,那该怎么办? 就在她焦虑不安时刻,曾浪用筷子夹出了嘴里的东西,不是沙子,而是一段红红的颜色像西红柿外皮的东西,这东西后世叫它辣椒。 第65章 张家被抄家 吉安府北码头,赣江水面之上,一道关卡设在江面狭窄处,十艘官船以锁链相连横于江面,行成阻挡,拦下所有来往的大小船只,进行盘问搜查。 管理河运、船舶的市舶提举司,会同巡检司,专门派人于这道关卡负责盘查。 时寒冬腊月,一艘艘由地方驻守卫所兵士押运着粮食的官船缓缓驶于赣江江面,沿江向北行船,准备将地方的税粮运到河南屯粮所。 官船望北而去,大大小小的货船、渔船则是由北往南而来,其中一艘长约三四丈的货船船身上面插着一竿旗幡,旗幡上大书一个“张”字,若是有熟悉吉水县灵芝堂的人在此,定能认出这是张家的货船。 张家货船慢慢停在检查关口。 此次负责运货的张横,乃是张芝的侄子,与张全是平辈,生得颇彪悍,大约三十来岁,此时张横一见到守在关口的小吏,立即点头哈腰,忙不跌恭维奉承,递上孝敬钱。 关口小吏是巡检司的人,虽然平时收了张家不少好处,但装装样子检查一下张家的货船也是必要的,便挥手让两个巡役上船去检查。 “差爷,不会有问题的,请放我们过去吧!”张横的副手,此次押运的舵手李不二对两个巡役笑了笑说道。 其中一个巡役见他左脸好大一颗黑痣,样貌甚是丑陋,便恶狠狠瞪他一眼:“你他娘的少啰嗦!” 另一个巡役道:“我们只是例行公事!” 张横瞥了李不二一眼,示意他别说话,李不二便闭嘴不言。 关口小吏站在官船甲板,居高临下地问道:“路引呢?把路引拿出来!” 张横从怀里搜出路引,登上官船,交到了小吏手上,小吏淡淡扫了一眼路引,明明见到路引上清楚地写着货二百箱,可瞧张家货船上,只怕至少有三百箱货,但小吏并未说什么,平素就收惯张家好处,这一次毫无疑问也打算就此放张家货船过去。 可就在这时,小吏突然听到两个巡役匆匆来报:“禀副检,发现私盐!” “哦,”小吏的职位原来是副巡检,无品无级,但也算位卑权重,此刻听到两个手下禀报发现私盐,却并不惊讶,漫不经心问道:“有多少?” 两个巡役道:“有四箱,起码上千斤!” “什么?!千斤?” 惊讶声中,小吏副巡检瞪圆了眼珠。 …… 接下发生的事情,对于张家来说,毫无疑问是致命的打击。 首先是巡检司扣押了张家的货船,接着,知府衙门派出捕快衙役将张横、李不二、还有两个张家船工一并拿下,戴上枷锁,全扔到了府衙大牢里。 之后湘鄂赣三路巡盐御史彭道由南昌府紧急赶来吉安府知府衙门监察此案,都转运盐使司、盐课提举司、市舶提举司等有关部门也在第一时间派出官吏来到知府衙门会审此案,还有省里的提刑按察使司也派官来协查此案。 在这个朝廷把控盐政的时代,谁特么胆敢偷运一千斤私盐啊,简直就是找死! 这个案子一下子惊动了整个州府乃至巡抚衙门,吉安府衙接到巡抚大人的批示,一定要彻查此案,把所有背后指使者、买卖私盐者全部抓起来,论罪处置! 查明张横等四人身份之后,吉安府衙立即给吉水县衙下指示,立刻将张家全府羁押,无论老小,到时,一并论罪处置! 林文昇带着捕头张大年与及一众捕快、衙役,将张家大宅围了起来。 张家宅院里,早已经人心惶惶。 张芝把张全、张珏、肖掌柜等人全部召集在大厅里,气得负手踱来踱去,平时处事再波澜不惊的老爷子,此刻也是乱了方寸,焦躁不安。 “怎么船上就会有四箱盐呢!怎么它就会……有盐呢!?张全!这批生药是不是你负责的?” “伯父,您是气糊涂了吧?这批生药,是您安排张横进货的呀!” “混账!你的意思是我让他偷运私盐!?” “伯父,我不是这个意思,也可能……也可能是他自己偷偷运盐的……” “混账!放屁!”张芝狠狠一脚踹倒一张红漆椅子,怒斥道:“张横他会不知道贩卖私盐是死罪吗?他运盐卖给谁啊!有谁敢买他的私盐啊……” 大厅里所有的张家人在家族族长的威严怒斥之下噤若寒蝉,一声也不敢吭。 张珏忽然皱眉道:“大爷爷,我觉得此事有蹊跷啊……会不会是有人故意陷害?” “故意陷害?……对!对!孙儿你说的对!此事一定是有人故意陷害!”张芝目光阴冷道。 肖掌柜道:“可是……张横少爷的货船不仅在吉安府码头接受检查,在樟树码头,也要接受检查啊,如果说是有人故意陷害……那唯有在樟树至吉安的这段水路可以下手……会是谁故意陷害呢?” 张珏道:“肖掌柜所言极是,只有樟树至吉安这段水路,船中货箱被人换成了私盐箱子,才解释得通。另外,诚如我大爷爷所说,张横叔叔不可能偷运私盐……那么就只有一种可能!” “什么可能?” 张珏道:“有外人勾结我们张家的人,偷偷将生药换成了私盐!” “珏儿,你的意思是……家里出了内贼?”张芝忽然目光一凛,问张珏道。 众人皆是倒吸一口凉气。 尤其是肖掌柜,他不是张家人,他确实是一路跟着张芝摸滚打爬,要论资历辈分,张家的张全一辈都应该叫他一声“叔”,但说到底他不是张家人,所以一听到“内贼”两个字,浑身都有些不舒服。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此刻张珏又道:“大爷爷,倘若张横叔叔真无心贩盐的话,那我猜……暗中捣鬼的一定是另外三个人中的某个人!” “李不二、还有那两个船工,叫什么来着?” “张三、张四。” 就在张家众人在讨论究竟何人是内鬼之时,张管家忽然奔至厅前叫囔:“老爷,不好啦!林知县带人闯到府里来了!” “哎呀,这可该怎么办呀!” “老爷,少爷,眼下如何是好啊!” 众人一阵慌乱,急得满头虚汗。 张芝沉声道:“别慌!” 然后将目光看向张珏,道:“珏儿,你是举人,读过《明大诰》、《大明律》,你说说……我张家此次遇到这种事,将会面临何种判罚?” 张珏道:“大爷爷勿忧,此案只要张横叔叔拒不认罪,一口咬定是治下不严、遭人陷害,此案便与我张家牵涉不深,只要拿钱去各个衙门打点,我张家此次便可化险为夷。” 忽然在这时,捕头张大年和捕快衙役们冲了进来,把张家所有人都带到了县衙羁押。 之后的几天,案子远远没有张珏预测得那么乐观,经过一番严刑拷打,张家被关在牢里的四人中的三人,一口咬定这事就是张横指使。 于是,这件案子,便与张家有了莫大的联系,在几个衙门连同会审之下,张家贩卖私盐的罪名便坐实了。 最终的结果是:张家偷贩私盐,罚所有家财充公处理,上缴国库;张横为主谋,腰斩弃市;李不二、张三、张四等三人为从犯,流放充军。 负责抄张家的是锦衣卫。 在十二月二十三这一天,小年夜的前一天,几乎整个吉水县的百姓都冒着凛冽寒风前来观看张家被抄家,把张家大门前的街道堵得死死的。 许多人可能还是第一次看到抄家这种事,见到锦衣卫连门板都拆下来,连地砖都挖掉,一时间简直惊呆了! 张家百万巨资,因为一个涉盐案,皆被充了公,一时间此案还真是令人唏嘘。 从此,张家这个大家族,在吉水县再也立不住跟脚,生药市场由康家的百济堂迅速占领市场,而青花露市场,曾浪也是趁机吞下了张家的三家店铺,一下子拥有了七家店面。 …… 寒风呼啸,小路蜿蜒,从吉安府牢房里提出来的李不二、张三、张四等三人,戴着枷锁踟蹰前行着……他们要被流放到巴州服劳役,然而此刻他们的脸上全然不见该有的愁苦之色,反而是一脸的稀松平常。 一个戴着斗篷的汉子拦下押解这三人的公人,偷偷取出二十两银子,塞给两个公人,斗篷挡着脸说道:“二位爷,我有几句话想和他们仨说,二位爷可否行个方便?” 两人公人对视一眼,慢慢悠悠摇着身子走开了,由着斗篷汉子与他们三个说话。 那斗篷汉子走到三人跟前,低声道:“你们三的家人都收到了另外一千两酬金吧?” 三人点头。 那斗篷汉子道:“那好,此事不可张扬,如果我家主人知道你们说出去了,那你们的家人可就危险了……你们须知道,我家主人可不是好惹的。” 斗篷汉子还想说什么,公人却已经不耐烦地叫唤:“说完了没有啊!” 斗篷汉子只好悄悄走了。 公人押解三人继续上路。 …… 这三个人,其实早就有坐过牢的经历,给张家做事之后,才勉强老实一点,但张家一向亏待最下层伙计下人,所以才做出背叛张家之事,目的就是为了那二千两银子。 有人付了每人一千两定金,让他们往货船里放几箱私盐,如果出事,还会给他们家人一千两,重金之诱,使他们铤而走险。 而其实花钱雇他们的,便是康家。 可以说,幕后操纵这个案子的,就是康百济,而给康百济出主意的,却是曾浪。 千斤私盐,可不容易弄到,但对于大商户康家来说,这不是事。 康百济从来没有想到过要用如此阴损的招数去对付竞争对手。 但曾浪那天给他算了一笔账: “康老爷子,您要这么算,张家现在每年在生药生意上就能赚上两三万两,一年两三万,十年就是二三十万……要是张家没了,这些钱可不就您康家所得吗?没了张家,整了县城,乃至府城,岂不都是您康家的天下吗?为了您康家,出个几千两做个局怎么了?不亏呀!” 为了康家,康百济这次也算是豁出去了。 至于张横之死,却是让曾浪、康百济皆是一凛,实在没想到,朝廷对贩运私盐的惩罚竟然如此之重…… 第66章 你弱你有理(一) “驾……” 清晨,凛冽寒风之中,有人骑着一匹白马驰骋于大道,这匹白马生得神骏不凡,体态略显瘦,但四肢修长,雄伟高昂,奔跑起来风驰电掣般,堪比千里马。 马背上之人是曾浪。 家里买的两匹马,其中一匹是红马,另一匹便是这白马,这匹白马花了千两买来,曾浪甚是宝贝它,给它取了个名字——小白。 学会了骑马之后,曾浪几乎每天早晨都出来练马,有时要练到早晨八九点才回家吃早饭,有时在外面早市摊点吃一些,根本不回家吃,吃完继续练马。 莹儿小娘子总是笑着嗔他:“郎君自打有了这小白,一大半的心思都放在小白身上了,怕是在郎君眼里,妾都不如小白了……” 曾浪便从背后搂住她,“娘子怎能吃一匹马的醋呢?我这不是为了明年去京城赶考练习骑术吗?” 春节已经近在眼前,过了春节,二月份就要举行春闱考试,春闱考试即会试,在二月初九开始举行,这次京城会试,直接决定是否能真正走上仕途。 会试若是中榜,则称贡士,会试之后,则是三月十五的殿试,贡士在殿试中均不落榜,只是由皇帝重新安排名次。 也就是说,只要会试中榜,中了贡士,那便妥妥拿下了进士,中了进士,就可以做官了。这个“官”,不是后世公务员、科长、村官、区长、镇长一类的小官,而基本是从知县、县丞、主簿起步的,也就是县里的一把手、二把手、三把手。这便是进士的官路起点。 进士分一甲、二甲、三甲:一甲第一、二、三名,分别称状元、榜眼、探花,状元授翰林院修撰,榜眼、探花授翰林院编修,休要小看修撰、编修只是修修史编编书的六七品小官,这些人可都是朝廷重点培养对象,未来要做大学士,甚至要入内阁的;二甲若干,大多授翰林院庶吉士,也是很有前途的;三甲若干,比较惨点,只能做地方小官,也就是知县、县丞、主簿一类。 然而对于曾浪来说,纵然是三甲,对他这种出身寒门的人来说,也算是改变了命运,走上了仕途。地方小官干得好,可以升迁啊,而且在地方做小官,比起呆在翰林院,也应该更有趣一些吧? 从江西吉安到京城(北京),路途三千多里,这一次,曾浪不打算坐船了。 因为坐船,真的太慢太慢了,首先是要从吉水到南昌,再从南昌到南京,再从南京到北京,一路停船、换船,各种耽搁,恐怕没有四十天,到不了北京城。 当然走路就更不可能了,恐怕没有两三个月,也到不了,若是江西、广东、广西、海南等地的考生,过年后才出发,那肯定黄花菜都凉了,哪赶得上二月考试?这些地方的考生,若是选择走路进京的话,必须从十月份开始,就得启程。 这次曾浪选择骑马,一路走官道,不用太担心治安,有了小白这匹良驹,就算日行两百里,也就半个月就到北京城,自己有马,不慌。 所以,曾浪这才每天练习骑术。 骑了一会儿小白,感觉它也挺听话的,自己浑身也有点儿热,曾浪便下马,牵着绳儿走了一会儿,刚要去摊点吃早点之时,忽然听到身后有人喊叔。 曾浪回头,只见曾山这小子气喘吁吁跑到跟前:“叔,不好了!家里出事了!” “上马!”曾浪翻身上马,伸出一只手将曾山也拉到马背,坐在自己身后。 不管什么时候,一听到“家里出事”这几个字,曾浪的一颗心便会忐忑起来,母亲、莹儿、小青这些他努力守护的对象,可千万不能有事…… 在马背上,曾山讲清楚了家里发生的事情,原来是老家禾田村的一群人来家里闹事了。 这事要从两个月前说起。 曾浪十月份中了解元,衣锦还乡,高头大马游了一回街,禾田村全村自然都知道了这个事,当时还有人想请曾浪回村一趟,也游一游村,再风光一回,曾浪没回去,因为过去的种种原因,他再也不想回到老家,只是派了王进喜回去替自己把租子收了一下。这个举动,被许多村民看在眼里、记在心里。 之后,禾田村的人想给曾浪立牌坊,被曾浪拒绝了,又想把当初他掉河里的那座石拱桥重修一番,美其名曰‘解元桥’,又想把村口的路修一番,美其名曰‘解元路’,关键是做这些事需要掏钱啊,他们想让曾浪拿出一笔钱来,当然村里也发动捐款,至于捐款的钱与及曾浪掏的钱最终能不能全部用在修路造桥,这种事就很难说了。曾浪一口回绝,说不要劳民伤财,没那个必要,反正他是没有掏钱的意思,最后,修路、造桥的事不了了之。村里几个长老都记住他了。 再有就是400亩田地免赋税的这事,恐怕是直接导火索了。 一个月前,禾田村的一些人来过一次家里,当时由曾晧胜这个叔与及另外两个姓吴的村民来家里谈这个事,那次曾浪不在家,是母亲给了几贯铜钱,才打发走的。 曾浪是举人身份,享有400亩田地免赋税的权利,关键他自己家只有25亩地,那他就可以接收别人的地寄到他名下,自己拿好处,别人也可以不用交夏秋两税,可以说利人利己,呃,就是不利国家……他把这个好处给了大林里老曾家,而不是禾田村,作为亲叔的曾晧胜,眼睁睁看着自己亲侄子中秀才、中举人,可他一文钱好处都没捞着,心里自然是不平的,便和村里一些长老商量,来找曾浪说道说道,教教他怎么做人。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而作为村里主事的,地位凌驾于村长之上的【老人】吴田,对这种事当然是很看不惯的,他老早就看曾浪不爽了,上次便派了两个吴家的人陪着曾晧胜来说道,得了柳氏几贯钱打发,这次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直接发动了大半个村子的人来到曾浪家里‘讲理’。 将马快骑到家门口时,曾浪看到了拥堵在家门口的密密麻麻的人,恐怕有三四百人吧,为首的自然是吴田、曾晧胜、还有吴氏等人。 而自己家门口,母亲柳氏、曾有根老伯、王进喜等人挡在家门前,两边对峙,氛围剑拔弩张。 曾浪远远瞧了一眼,下马,跟曾山道:“小山,你去县衙请张捕头带人来。” 曾山应喏一声去了。 曾浪绕道宅院后面,从后门进家里,开门的是小顺子,小顺子明显也是知道家门口有人闹事,一脸惊慌的样子,他将马绳交给小顺子道:“将马牵到马房去喂了。” 小顺子牵着马去了。 走到后宅,莹儿满脸忧色,蹙着蛾眉,迎将上来:“郎君,他们都是些什么人啊?怎的平白无故来家里闹事啊?” 曾浪握了握她的手,安慰道:“勿忧,只是老家一些人,他们不敢怎样,我已经让小山子去官府请人了。” 曾浪一路往大门口走,莹儿跟在他身后,秋香跟在莹儿身后,守门的小安子将门打开,门外除了柳氏,还有王进喜、范氏、曾有根、曾庆祥、曾庆寿、曾平等人都在,显然店里只留了伙计照应,他们都怕曾浪家里出事,所以都过来帮忙。 一见到曾浪出门来,堵在门口的禾田村众人便兴冲冲往前涌,【老人】吴田叫囔着:“白眼狼出来了!大家快看!白眼狼出来!” 众人便大叫:“白眼狼!白眼狼!” 第67章 绑匪吴老六 当曾山来禀报家中丫鬟被绑架之事后,曾浪仓皇跑到后宅,见到莹儿,忙扶着她香肩急问:“秋香呢!秋香去哪里了?” 莹儿眨眨眼睫,茫然四顾,没有见人,凝眉反问道:“她去哪儿啦?不是去找你了吗?我刚刚让她给你送炉子去……” 如今这天,寒风凛凛,雾霭沉沉,天寒地冻的,大有降雪之势,方才曾浪在书房读书,莹儿担心曾浪手脚着凉,便吩咐秋香送手炉到书房。 谁知道,这会儿她居然不见了!? 曾浪皱眉道:“方才小山来告诉我,我们家里有丫鬟被绑架了,捕快正在追捕,你现在告诉我,秋香去哪了?” “妾……妾也不知啊……”莹儿满脸惊慌,一双美目惊讶瞪着,“不会是秋香被绑了吧?” 曾浪平复了一下情绪,冷静道:“别慌,我这就让小山去叫人,敢绑我的家人,看他有几个脑袋够砍。” “郎君……要小心……”莹儿握住曾浪的手,美目朦胧,扬起美丽的脸庞,深情地道:“如果秋香救不回来……就算了,郎君……郎君你千万小心,不要与恶人交锋……” 曾浪知道她是担心自己,不由心生感动,在她红唇上一啜之后,便转身要走,准备让曾山去叫人,干死这不开眼的绑匪! 可就在他迈步之时,秋香出现了。 秋香手里提着个手炉,小跑过来,裙袖被寒风吹得飘动着,她脸颊冻红,笑盈盈来到曾浪面前,弯腰行礼:“老爷,原来您在这儿,莹儿姐姐让奴婢给您送手炉,方才又被老太太叫去,给耽搁了,还望老爷赎罪。” 曾浪看着满脸通红的秋香,稍微松了口气,道:“手炉不用给我了,你给莹儿暖着,我得出去一趟……对了,小青呢?” 绑匪绑的不会是小青吧? 如果是小青,那就更糟糕了,在曾浪的心里,要说最愧对的人,那肯定就是小青。小青才十六岁,却已经照顾他八年,当初家里穷,她就着水煮的野菜吃糙米饭;后来搞洗发水,她一直在自己身边坚定不移地支持自己;再后来,到打理店铺,做各种各样的工作,包括熬制、搬运等,各种粗重活儿,她做这些事,可能心里不曾有过怨言,也不曾求过名分……但自娶了莹儿入门之后,她偶尔表现出来的不开心,曾浪还是看在眼里的。 如果是小青,就完蛋了。 “青儿!”曾浪不管不顾地满院子大喊,听到他的叫唤之后,母亲柳氏、祖母曾王氏还有花婶、小安子、小顺子等下人全都围了过来,忙问他到底发生何事。 “哎呀!青儿不见了!被绑架了!快!小顺子,快牵马来!我要干死这帮绑匪!” 说完,曾浪跑进自己卧房,直接将床掀翻,然后双手刨开两块大理石地砖,露出一层沙子,再把沙子拂开,便见一只黑木匣子。 打开黑木匣子,看见一支鸟铳似的火器,安然躺在匣子之中。 它确系鸟铳无疑,只不过它要比明朝鸟铳短一些,明朝鸟铳是在嘉靖二年之后普遍装备于神机营,长约两米,而现在匣子里这把鸟铳,其实是由倭商走私商贩卖到大明的,长约一米六七,在日本这叫“铁炮”。 这把鸟铳是曾浪花了大价钱费了不少周折才弄到了,为的就是防止有一天家里有突发情况,在紧急关头,可以用这鸟铳来自保。 曾浪用黑布将鸟铳一裹,绑在背上,刚出门来,便大喊:“小山呢!小山!” 曾山连忙跑到曾浪跟前来,抹着额头涔涔的汗水道:“叔,咋了?” “这些该死的土匪!敢绑架青儿!你速去叫人!越多越好!有兵器的带兵器!没兵器的带菜刀、砖头!出了事情,官府追究起来,由我顶着!我只有一个目的:弄死绑匪!”曾浪一边走一边道,小顺子牵出白马,曾浪说完,翻身上马,回看曾山一眼,冷喝:“还不快去!” 曾山忙点头跑去叫人。他有些被曾浪的气势吓到,没想到这个举人叔,平素斯斯文文,这种时候,竟然有那种传说中的江湖杀气,当真可怕! 曾山跑去叫人,曾浪独自一人背着鸟铳,骑马赶去街上,临出发前,跟小安子交代:“把门锁好了!除了我回来,任何人都不能放进去!” 小安子忙点头应喏,把门锁了。 “驾!”曾浪驱马前行,路上遇到一个跑着的捕快,忙问:“何人绑的我家丫鬟?” 那捕快一扭头,见是曾浪,忙回身施了一礼:“举人老爷,小人也不知道呀!” “驾!”曾浪越过那捕快,此时天空忽然飘起鹅毛大雪,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雪地里留下一串马蹄印,曾浪见到前面一对捕快跑步前行着,便叫停他们:“我家丫鬟在何处被绑?” “望月楼!望月楼!” 得了回答,曾浪不待这队捕快回过神喊他举人老爷,便骑马赶往望月楼。 曾浪有些不明白,望月楼乃是吉水县最大酒楼,小青怎么会在那里被绑?绑匪想做什么? 来到望月楼楼下时,看见望月楼门口已经被附近居民与及县衙捕快、衙役围了个水泄不通,望月楼的掌柜伙计们也都在楼下焦急张望。 没有一个人敢进楼去。 天空下着雪,居民们退到屋檐下,而捕快则全都站在雪地里,抽刀盯着望月楼楼上的房间,其中捕头张大年朝楼上房间叱喝:“吴老六!你这个刁民!你胆敢绑架举人老爷家里的丫鬟!你个狗东西,不想活了吗?”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哐当一声,一只盘子从楼上房间的扔了下来,盘子里没吃完的菜肴散落于雪地,盘子砸在雪中,并未碎裂,只听楼上有人叫喊:“老子怕个卵蛋!别说是什么举人老爷的丫鬟,举人老爷的夫人老子也敢绑!” 曾浪下马来,牵着马绳儿,刚才看着盘子掉下来,已清楚绑匪在哪个房间,走到张大年跟前问道:“张捕头,绑匪有几个人?” 张大年拱了拱手道:“解元郎,绑匪就一个人,是禾田村的吴老六。这腌臜蠢才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敢绑举人老爷家里的人!” 曾浪点点头,表示知晓,随即,将马绳交给一个捕快,背着鸟铳就要上楼。 众人忙惊慌叫道:“举人老爷使不得!使不得!那吴老六手上有刀子哩!” 应该是听到下边的动静,吴老六从窗户探出头来,狰狞暴吼:“谁敢上来!?老子捅死她!!” “啊~!”一声女孩子的惊叫声传出。 众人往窗子望去,看见吴老六手持一把锋利的长约三十厘米的刀子,挟持着一个少女,他将刀尖抵在那少女脸上,少女的脸被刺破一些,脸上有血渗出来,少女流着泪,满脸惊恐…… 曾浪一看,被挟持的女孩子,却并不是小青,而赫然是祖母的随身丫鬟玉兰! 怎么会是玉兰? 玉兰是买回来服侍祖母的,虽谈不上多么有姿色,但也算是普通女孩中比较出色的,这个吴老六,以前就听说他喜好嫖赌,难道绑架玉兰是为了色?不管怎样,不能放过他! “张捕头,弓箭手呢!怎么不把弓箭手叫来?我记得咱们县衙有一支三十人的弓箭手队伍呀?”曾浪对张大年道。 张大年摇头叹气道:“解元郎,你说的没错,咱们县衙确实有一支弓箭手队伍,但是你可能不知道,调动弓箭手需要上级衙门的批准,非重大案件,没有报备到知府衙门的案子,是不能动用弓箭手的。再说,唯有县尉才有权调动弓箭手,我一个捕头,无权调派呀!” 他说的倒是实情,曾浪对于这些,其实都是知道的,只是这时有些心急,把这些忘了。 曾浪看了看,见这些捕快都围在楼下,便跟张大年耳边嘀咕了几句,张大年点点头,然后很快叫人搬来梯子,捕快们悄悄爬上望月楼房顶,带上绳子,一头用铁爪钉在屋梁,一头绑在腰上,准备掀瓦突袭。 为了了解绑匪目前情况,曾浪冲楼上大喊:“吴老六,我认得你!五年前,你还在我家吃过一顿饭呢!你记得不?” 第68章 丫鬟玉兰的秘密 张大年带着捕快们冲上楼来,看见屋子里桌椅凌乱,地板上面一地的碎盘子,吴老六倒在血泊之中,尸体旁到处都是银子,甚至还有一锭金子;曾浪一副失魂的样子站着,浑身是血;而人质玉兰,则晕在了墙角。 “他……他……他要杀我!”曾浪浑身发抖,眼睛瞪得很大,手指着尸体,满脸惊恐。 张大年稍微走近些,说道:“举人老爷,他已经死了啊……” 曾浪躲开张大年,跳到墙角,仿佛见了鬼一般,指着尸体道:“他要杀我……他要杀我……” 捕快们都以为曾浪这是吓得失了魂,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办,这时曾山匆匆上楼来,不顾捕快们的阻拦,来到曾浪面前,着急地挥着手:“叔,你咋了?” 曾浪扶着曾山肩膀,惊叫:“小山!” “诶,叔,是我咧!” “他要杀我!小山!他要杀我!” 曾山顺着曾浪所指看过去,看见眉心插着刀子的尸体,吓了一跳,这人怎么死得这么恐怖呢? 这时知县老爷林文昇也来了,一进屋子,瞅了瞅曾浪,见他浑身是血,惊慌道:“哎呦!解元郎,你没事吧!快!快去请郎中来救治解元郎啊!” 曾浪装出勉强恢复镇定的样子,看着林文昇道:“县尊老爷,我没事,我没事,就是刚才差点吓死我了……” 林文昇打量着曾浪,见他虽然浑身是血,但身上并没有伤口,也就稍微松了口气,心想这今科解元郎要是出了什么事,他可担当不起呀…… 捕头张大年过来问道:“举人老爷,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曾浪表情痛苦,远远地指着尸体道:“就在刚才……我准备拿二百两银子给他,他见我身上远远不止二百两银子,他想抢走我的钱,他想杀我……他的刀子往我身上捅来……我拼命反抗、大叫,可是到处都是放爆竹炮仗的声音,你们可能都没有听见。” “我打他不过……只好躲,他就追我,一直追,玉兰想帮我,也被他一拳头捶晕了……我看他是个畜生,我就不跑了,我干脆上去跟他拼命……我们扭打了起来……后来……不知怎的,我抢到了他手里的刀子,再后来发生的事情,我就有些记不清了……” 张大年看了一眼晕过去的玉兰,忙吩咐手下捕快:“快去请郎中来医治!” 听到曾浪说反抗、大叫这一节,林文昇神色不愉的盯着张大年等人道:“张捕头,你是怎么当的差?要是解元郎出了什么事,你也别想在公门干了!” 张大年忙抱拳低头道:“卑职失职!” “这怨不得张捕头,当时正好有很大的鞭炮和炮仗声,这个吴老六,实在是狡猾奸诈,居然懂得利用这些声音来掩盖我的叫声。”曾浪主动替张大年脱罪。 张大年很感激的看了他一眼。 林文昇当即叫来书吏,记录案情,至于仵作验尸这个环节,直接省略了,在他看来,这是一起很明显的绑架抢劫反杀案,吴老六想要谋财害命,却在扭打中被曾浪无意反杀,这吴老六完全死有余辜,不存在什么冤情。 最后,根据街坊邻居们的目睹,与及赌坊里一些人的证词,案情逐渐清晰:原来吴老六最近在赌坊输了钱,立了字据,要把妻女都卖掉,原本这事就这样了。 但这吴老六可能觉得卖妻女实在过于窝囊,又或者别的什么缘故,眼看着年关将近,却不肯回禾田村过年,而是在这县城溜达,好几次都远远蹲在曾浪家门前瞅啊瞅,也不知瞅瞅啥,直到今天,有出门的街坊看见他拿着刀子挟持曾浪家里的丫鬟,便立刻通知了捕快,捕快一路追捕…… 后面发生的事情,曾浪都有参与,联系起这些街坊邻居的证词,曾浪总算知道了这个吴老六的作案目的,原本他还以为吴老六是要替死去的吴田强出头,因为他也是老吴家的人嘛,谁知道,居然只是单纯为了钱而绑架…… 案子当场结了,曾浪自然是无罪的,听了曾浪说楼里发生的事情,众街坊邻居皆很惊讶,纷纷说这吴老六死有余辜,举人老爷的举动实在太冒险,也有不少人见举人老爷居然为了一个婢女豁出去而大为感慨,说举人老爷实在是仁义。 曾浪的银子全部拿回来了,至于吴老六,他身上除了一把刀子,浑身就没有别的值钱的东西,捕快搜尸时,就连五文钱都没有搜到,直骂晦气。 曾浪拿出二十两银子让众捕快去分,说是这样的大雪天,还劳驾大家为他家的事而奔波,应该给些犒劳,众捕快一个个喜笑颜开,皆称举人老爷是大善人。 玉兰被郎中当场救醒了,只是呆呆的,显然是吓傻了,也不知道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被吓晕的。 吴老六的尸体,暂时由县衙停尸房收敛,等过了年,通知他的家人来认领。 围观的街坊四邻们,皆被遣散。 林知县带着书吏、捕头、捕快等人,回县衙结案,然后散伙回家过年,年底了,还遇到这种事,确实很让人扫兴。 郎中在曾浪付了诊金之后,也背着医箱离开了。 曾浪牵过马过来,想让玉兰上马,将她带回家去,可玉兰只是呆呆的,不敢挪步,好像受了极大的刺激。 “玉兰,没事了,咱回家。”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曾浪看着她说了一声,见她还是呆呆的没有反应,干脆将她横腰抱起,想要将她抱到马背,却豁然发现……她的裙子湿了,混着一股尿骚味。 曾浪奇怪地看着她。她仍旧浑身有些抖,好像见到了什么极可怕的事物。 “玉兰……你看到什么了?” 就在曾浪问她之时,曾平赶着马车来到了望月楼,曾浪便将她抱上马车,然后嘱咐曾平、曾山将她带回家,他随后就到。 走到望月楼后面芦苇荡里,捡回自己的鸟铳背在背上之后,曾浪才骑着小白往家里赶去。 此时雪下得正紧,一路上银装素裹,万里雪飘,苍穹宛若裹上一层湛蓝的帷幕,幽蓝而深邃。 曾浪的心情有几分沉郁,他不确定玉兰到底有没有看到自己开枪杀人与及之后挥刀插入吴老六眉心,就算看到,这一切都是为了救她唉,她到底在害怕什么呀?居然怕得尿裤子,哦不,尿裙子。 “这个玉兰,得找机会试她一试。” 心中如此打定主意,曾浪倒也不是担心她告发自己,毕竟这案子已经结了,而且这吴老六也确实该死,他不担心告发,只是担心玉兰会把他当成一个变态、一个杀人狂魔,明明这一切都是为了她呀…… 特么的,人心真是太复杂了。 要是个个都像莹儿小娘子那般体贴自己,该多好? 曾浪想着想着,就到家门口了,看见家门口一大群人堵着,纷纷叫道:“小安子!你快开门!你不开门是什么意思!” 仔细一看,就连小青也在人群之中,此外,还有王进喜、范氏、曾有根老伯、曾庆祥、曾庆寿、曾平、曾山、顾洪生他们。 看见这么多人,曾浪才想起来,原来是自己早就通知大家过年前一天都到家里商量如何置办年夜饭,这人都到齐了,小安子这家伙居然不放人进去?搞什么啊? 曾浪下马来,众人都过来道:“小安子不放我们进去,真是岂有此理!” 曾浪佯喝:“小安子,为何不开门呀!” 小安子这才将门打开,躬身行了礼,道:“老爷您吩咐过的呀,除了老爷您回来,任何人都不能放进来……” “哦……我想起来了。”曾浪笑了笑,点点头,然后招呼一声:“大家都进来吧!” “青儿!”曾浪叫住小青,小青走过来站在他面前,等人都进屋了,将马交给小安子牵去给小顺子,左右都无人了,曾浪突然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道:“青儿,我差点以为你出事呢!” 小青也是知道玉兰被绑架的事,这一刻,才知道曾浪如此担心自己,眼里流出两行眼泪,在曾浪怀里道:“少爷,我……我不该……我知错了。” “不该什么呀不该?你哪有什么错,别胡说了。走,进屋去!”曾浪拍了拍小青肩膀上的鹅毛雪花说道。 小青擦了擦眼角,嗯一声,忙把泪收了,进屋去了。 看着她纤瘦的背影,曾浪心头涌上一阵难言的复杂情绪。 第69章 温柔体贴美娘子 曾浪背着鸟铳,走进卧房,将鸟铳放进黑木匣子之中,忽然想到什么,又将鸟铳拿了出来,走到门边叫“莹儿”,莹儿穿着狐裘、腰间塞着红帕子款款走过来,身后还跟着秋香。 “郎君,你可算回来啦……娘说有捕快去追捕就好了,你非要也赶着去,害得娘这会子还在担心你哩!”莹儿走到跟前,拍了拍曾浪衣服上的雪花,又将他鬓发雪花吹掉,一脸温柔地说道。 感受着娇滴滴的美娘子喷在脸上的香气,曾浪只觉胸口渐渐升温,笑了笑道:“我知道你们都在为我担心,我去救玉兰,又不是空着手去救的,且看看这是什么?” 说着,将鸟铳塞到莹儿手里。 莹儿手拿着鸟铳,好奇地看着,秋香也凑着脸来看,莹儿问道:“这是什么呀?” 曾浪从她手里拿过鸟铳,上弹丸、倒火药、举枪、点绳,砰的一声,门口一株石榴树拇指粗的树枝应声而断,带着积雪哗啦落地。 莹儿和秋香皆一脸震惊。 打完一枪,曾浪道:“这个叫做鸟铳,可以打死人的,你不要告诉别人我们家有这东西,官府会查的……倘若以后我哪天不在家,家里有坏人,你也用这把鸟铳朝他身上招呼,来,我教你怎么开枪……” 曾浪将开枪的操作方法教给莹儿,莹儿一下子就学会了,举着枪也朝石榴树上开了一枪,石榴树上顿时枝桠断裂、积雪纷扬。 开完这一枪,莹儿似被后座力弹震,长长地吐了一口气,由于紧张,俏脸红了,胸口砰砰直跳。 “不错,娘子做的真好!以后如果家里有坏人,娘子就用这个打他!” 曾浪从莹儿手中将鸟铳收回,放回黑木匣子之中,埋上沙土,将大理石地砖搬回去,又用脚踩了踩,再叫秋香过来帮忙将床移回去。 忙完这些,曾浪将手臂交给莹儿。 “走,我们见娘去。” “嗯。” 莹儿挽上曾浪的手腕,二人一起朝正厅迈去,一路上雪花飞扬,雪都飘到宇廊里来了。 此时大厅之中十分热闹,王进喜夫妇、曾有根爷孙仨、曾庆祥、曾庆寿、顾洪生等人都在,王进喜的浑家范氏端着果盘放在桌上,招呼着这些大老爷们,玉兰也换了衣裳出来,此刻正被祖母拉到面前问些什么,母亲柳氏也在厅中,跟玉兰问些话。 忽然见到曾浪携着莹儿进厅来,柳氏忙撇下玉兰,赶紧过来拉扯儿子,满脸担忧地嗔着他:“儿呀,不是有捕快们去追捕吗?……以后万万不可再如此鲁莽行事,你是举人,是读书人,何必去跟绑匪周旋呢!” 知道母亲担心自己,曾浪忙说些好话安慰母亲,解释说自己带了装备去的,不会吃亏,莹儿也忙劝说母亲,说一定看好他,不让他再做冲动的事。柳氏见曾浪毕竟无事,绷紧的心放松许些,脸上渐渐露出笑意。 这时祖母道:“人救回来了就好。” 曾浪见玉兰虽还有几分呆呆的,但已经知道行礼和应答,比起先前完全吓傻的状态好了不少,便放心了些,至于问她那件事……等晚上再说。 厅中众人见曾浪来,忙上前来与他寒暄,对于玉兰被绑架之事,也都表现出极为惊讶的样子,在众人问话之后,曾浪总算知道玉兰被绑架其实和祖母也有关系,今天这么冷,祖母居然让玉兰独自出去买东西,在买东西的路上,就被绑了。 曾浪知晓了这个情况后,说道:“以后家里的规矩需要改一改,别再让丫鬟们出去采买了,以后采买的事情,我会雇别人来做。” 祖母、母亲、莹儿都表示同意。 玉兰的事情讨论完之后,曾浪这才在主位坐下来,召集众人商量明天的年夜饭之事。 在古代过大年是一件异常隆重的事情,尤其是对于一些大家族来说,那更是相当热闹,届时可以说锣鼓喧天,彩旗飘飘,鞭炮齐鸣,所有的族人齐聚一堂,置办酒席,还会玩些酒令、灯谜等游戏,把年过得热闹有味儿;当然对于最底层的佃农来说,可能就是‘过年关’,在古代一般都说‘债不过年’,想过好这个年,佃户们需要把租交清、把债还完,不然,有些人过这个年可能得卖儿卖女才过得下去。 曾浪家当然不算大家族,但因为他卖青花露,相当于搞了一个公司,明天所有内部成员都到家里来过年,倒也有不少人,可以办得热热闹闹的。 玉兰是被吴老六绑架这件事,曾浪无意之中提了一句,王进喜老婆范氏道:“吴老六?就是那个混蛋绑架玉兰的啊?这个混蛋还欠我们家五百文钱没还哩!” 王进喜道:“这事都过去好多年了,咱不要那钱了,他干了这件蠢事,官府肯定不会放过他……对了,解元郎,他有没有被官府抓起来?” 曾浪亲手打死吴老六的事情,现在可能除了玉兰,任何人都不清楚,曾浪先朝祖母身后的玉兰看过去一眼,见她低着头若有所思,不禁暗道这丫头果然有问题…… “吴老六他、他死了……”曾浪淡淡开口说出这件事情。 众人皆惊,这里的人除了曾山,没人去过现场,都不太清楚当时的情景,曾浪便把吴老六想要杀死自己、抢夺自己身上财物,然后被自己反杀的事情说了一遍,反正到时候官府也会这么宣传,干脆跟大家提前说了。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他这刚一说完,整个大厅之中,没有了一点儿声音,安静得连一根线落地都能听清,所有人都惊呆地望着他。 尤其是母亲柳氏、还有莹儿,惊讶了半天,不知该如何表达她们此刻的内心。 曾山想起曾浪当时受到惊吓的场景,却没有提,而是拍着桌子愤愤道:“这个吴老六!真是罪该万死!他绑架玉兰也就算了,还想对我叔不利!”又绘声绘色说起曾浪如何利用学过的武功反杀那吴老六,说得跟真的一样。 “那你光看着不帮忙?”曾山说着说着,被哥哥曾平一句话噎住了。 谁都听得出来,曾山在瞎编,是为了安抚大家才瞎编,倒也理解他。 只是曾浪与吴老六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却无人清楚。一个拿刀的歹徒,和一个手无寸铁的举人书生,两个人之间到底有怎样的较量、周旋,没有人亲眼见到,所以都无法去想象。 他们只知道,当时的曾浪极度危险。 莹儿想起刚才曾浪教她开枪的事情来,仿佛已经将之联系起来,大概猜到曾浪是如何杀死吴老六的,但回想着刚才开枪那一刻的紧张和害怕,她也着实为曾浪而感到后怕……心念着阿弥陀佛,还好郎君杀死坏人,还好郎君没事。 见众人一脸惊呆,曾浪说道:“就是一个意外,我自己都记不清了……玉兰当时也晕过去了,也记不清了,这件事就都别提了好吗?” 众人皆不说话了。 随即,还是曾山将话题引到明天过年的事情来,众人也就纷纷撇过吴老六的话题不谈,专说明天年夜饭的事情。气氛又慢慢热了起来。 边喝酒边吃东西,聊了很久,最后决定所有人都带家属到曾浪家里来吃年夜饭,到了明天晚上,曾浪会把年度总盈利公布,给大家年度分红,一听到有钱分,大家脸上都露出了开心的笑容。 到了明天,不管下不下雪,各家派出各自媳妇掌厨事,年货早就置办好了,曾浪买了一头鹿,今年过年烹鹿肉。 将所有的大小事情都商量妥当之后,见天色将晚,曾浪吩咐花婶备晚饭挽留众人,然而众人都纷纷冒雪回去了,各自也都在城里典了院子,有妻小的都带着妻小在城里住,明天大家聚在一起过年也方便。就连顾洪生,也带着老婆在城里居住。 晚饭之后,曾浪把玉兰叫到卧房里,趁着莹儿还在屋里和母亲等人商谈明日过年事务,曾浪审视着玉兰问道:“玉兰,你告诉我……你看见吴老六是怎么死的吗?” 玉兰低着头,声如蚊蚋道:“老爷,奴奴……婢不知道。” 曾浪有些郁闷,伸手捏起了她的下巴,目光有些阴沉地盯着她双眼:“你真的不知道?什么都不知道?” 玉兰欲哭地点点头道:“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都看到什么了?知道我为什么那样做吗?”曾浪有些烦了,口气变得严肃。 这小丫头怎么这么不上道呢! 谁知,她还真就不上道,依旧摇摇头惨兮兮的道:“老爷,奴婢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你……”曾浪真的有些生气了,捏她下巴的手用力了一些,玉兰忽然啊的叫了一声,表现出很疼痛的样子。 这时莹儿忽然进卧房来,曾浪忙松开了手。 莹儿道:“怎么了?” 曾浪把玉兰叫出去,道:“没什么,问她点事情。” 玉兰出去之后,莹儿将门掩了,笑道:“郎君不会是想收用这小丫头吧?秋香不是更好吗?” 口中故意开着玩笑,手头脱了衣裳之后,便迫不及待和曾浪搂缠在了一起…… 办事过程中,莹儿忽然道:“那吴老六,是郎君打死的吧?” 她的身体很软,包括身上任何一寸地方,让自己舒服到心里去,曾浪喘着粗重气息道:“娘子,你……你怎知?” 莹儿也迎合地娇喘着道:“郎君找玉兰来……到底问什么?” 曾浪便把实情一五一十告诉了她,莹儿搂紧他啃了起来,之后凝视着他的眼睛道:“夫君,你好勇敢!你是大英雄!她一个小丫鬟不懂事,你何必牵挂于心?” 曾浪真心地笑了,还是莹儿小娘子体贴啊,很开心地从她身体里有节奏的进出,让她感受自己对她的浓浓爱意…… 第70章 扩张计划 腊月三十,下雪的第二天。 这一天是除夕。 曾浪家里一大早就热闹起来了,昨日约好的众人都拖家带口登门,当然都不是空着手来的,各家各户都是带着礼物而来。 城里城外,雪下得正紧,小孩子们在前院雪地里玩雪,堆雪人、打雪仗,玩得不亦乐乎,男人们在厅堂之中玩骰子、下棋、围炉聊天,女人们则都在协助厨房准备筵席…… 今天人很多,特别热闹,就连顾洪生都将老婆孩子带来了,加上大林里老曾家一些人,大约有百号人会在曾浪家里吃年夜饭。 牛肉、羊肉、鹿肉、鸡肉、鱼肉将会成为今天桌上的主食,猪肉是摆不上台面的;红烧、油炸、甚至烧烤,都不是问题,因为曾浪家里现在已经不缺油盐了。 筵席安排在下午,总共摆了十余桌,酒菜由下人和女眷们端上桌,女眷们和男人们还是分开的,进宴时曾有根老伯、王进喜他们都很感慨,曾有根举着酒杯站起来敬曾浪道:“举人贤侄,我这把老骨头,还有两个孙儿,若不是蒙受贤侄抬举,恐怕还在老家伐竹咧……贤侄如今是举人老爷,那我祝贤侄更进一步,高中状元!” 王进喜也跟着起身,端起杯子道:“去年过年的时候,我还因为多买了两斤猪肉在和媳妇吵架呢,没想到今年居然赚了这么多银子,大鱼大肉随便吃……多亏了举人老爷啊!” 他一开腔,众人哄堂大笑。 紧接着曾庆祥、曾庆寿还有曾平、曾山等人,全都起身给曾浪敬酒。 顾洪生是秀才,这一刻也是红光满面的举杯道:“若不是蒙解元郎相助,恐怕吾这穷酸秀才就要变卖家产、变卖田地还债喽,解元郎之恩,真是感激不尽!解元郎,吾敬你!祝你高中状元,平步青云!” 曾浪微微笑着,举杯应对,忽然发现莹儿在旁边桌子脸红红地看着他,她好像喝了不少酒,姿态娇憨,曾浪调皮地抛去一个电眼,莹儿捂着嘴笑,不看他,过了一会儿,又偷偷抛来一个媚眼,两人眉来眼去了一个回合,吃饭都不老实。 年夜饭过后,女眷们退席,有些回家去了,有些去找曾王氏、柳氏、莹儿、小青攀聊或者送礼去了,都是外人托了关系想从曾浪这里谋份营生的,有些人早听说给曾举人家里为奴或做佣人能拿到丰厚的收入,甚至是别人家里的十倍,故而一个个都想从曾浪家里讨份营生,于是就让这些女人来给曾浪的亲属说好话。 剩下未退席的男人们,则在炉火的照映下完成今年的年度工作总结和明年的工作计划,主持会议的依然是曾浪。 酒、肉、瓜子、果子、炉火……众人边吃边谈,在曾浪的组织之下,一点儿都不拘束,氛围很愉快。 众人说的差不多了,曾浪进行总结性发言:“现在呢,张家也倒台了,咱们的生意可以继续做大,我打算到吉安府城开一家大店铺,过了年就开起来……关于位置呢,我也选好了,到时候我要进京考试,就由我娘负责把店铺盘下来,就先委托有根伯照应一下,您有经验,这个掌柜就您来当。” 曾有根老伯自然推脱一番,说什么年纪大了不能胜任之类,但这里就他最有管账经验——他给大户当了二十年账房先生,这个掌柜只能由他去当,曾浪才放心。 所以不管曾有根怎样推让,最后在曾浪和众人的力荐之下,还是接受了委任。 接着,曾浪又将其它七家店的工作一一调配安排好,包括掌柜、伙计、护店等人员的安排,包括采购、制作加工、销售、售后等环节的所有工作,都安排得妥妥帖帖。 采购团队也加了人,除了顾洪生、曾平,另外通过顾洪生的介绍,请来了一个叫徐平的秀才,这人家里比顾洪生家里穷多了,干活非常踏实,曾浪对他也是比较信任。 目前让曾浪感到许些头疼的,就是生产制作环节了,目前是小青、莹儿在做,因为涉及配方调制,他根本不放心交给别人。 为了减轻二女的负担,他想改变一下思路,准备弄成作坊,以流水线作业方式,交给工人们去做。当然,肯定需要分割成几个作坊、几个流水线,以达到工人没法通过流水线作业而知配方的目的,说白了,就是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 流水线生产,就相当于办厂,正式进军资本市场了。这件事可能要进京会试回来,才有时间去尝试。 还有一件事,就是野生皂角越来越稀缺的现状。这东西在整个江西基本已经‘竭泽而渔’了,没了,真没了,现在用来制作青花露的皂角,全是采自福建、广东,到时候这些地方也没了,那生意真就没的做了,所以种植皂角树的计划也提上了日程。 “从大林里老曾家能买下多少亩地来着?”曾浪问大林里老曾家的曾庆寿。 种植皂角树,需要土地,禾田村本来就地少,曾浪又和大半个村子不和,自然不会选择在禾田村买地。种植皂角树,肯定是选址大林里。 曾庆寿道:“回举人老爷,到现在才买到一百亩,村民们不肯让出土地,这一百亩还是出价十两一亩的高价,从一些穷人手里所购呢。举人老爷,那种植那什么辣……辣椒之事,该如何是好?” 对了,种植辣椒的事情也必须要准备了。 春种秋收,这种植工作,又是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要完成的,过了这个年,可就事多了呀。 一斤辣椒种子,如果不出什么意外,怎么也能种出五百斤辣椒,管理到位的话,肯定不止这点儿。 八千斤辣椒种子,如果不出意外,就可以种出至少400万斤辣椒,就算卖辣椒一文钱一斤,也至少能挣4000两。 曾浪当然不可能傻到就挣4000两,他种辣椒不是为了就这样卖的,因为除了种辣椒,他还种另外一样东西——黄豆。 不过,要种植辣椒、黄豆、皂角,有个难题摆在眼前,非解决不可。 第71章 分钱 这个难题就是——没土地。 因为种植这八千斤辣椒种子,至少需要上万亩地,准确来说,需要好几万亩地。 听了曾庆寿的汇报,看来买地是不现实的,有些村民看他有钱,故意抬价,六七两银子的地,非要抬到十两,如果真买地,他要破产。 很快他就想到解决办法,跟众人说道:“这一百亩地,买了就买了,后面就不买地了。我们这样,将种子发给农民去种,然后让农民以辣椒来换粮食,岂不美哉!?” 说到这里,曾浪颇兴奋地拍了一下桌子,然后看着众人问道:“对了,你们觉得拿出多少钱给农民买粮食,农民们愿意帮我们种辣椒?” 曾庆寿道:“如果按一家五口来计算,一年起码也要吃掉十二石大米,十二石大米也就是三两七钱银子左右,加上其它一些开销,恐怕一家五口一年怎么也要花掉六七两银子,倘若我们要拿出六七银子来补给农民,还不如花钱买农民的地呢。” 众人听着这位曾经干过钱谷师爷的老人家计算着,纷纷点头,觉得他言之有理。 曾浪也点头,按说曾庆寿的算法,如果拿钱补贴给农民,还不如直接买地呢。 此方案不通。 一阵沉默,曾浪忽然又想到另外一个方案,笑了笑道:“还是由农民帮我们种,种多少地他们自己决定,种子由我们负责发,只要种出来辣椒,由我们负责收购,分个三六九等,质量好的收贵一些,质量差的收便宜些,就算质量差的,我们也收跟大米一样的价钱,此方案如何?” “等等……”曾有根老伯道,“照贤侄的意思,一斤辣椒就能换一斤大米?” 曾浪点点头,“对!一斤辣椒就能换一斤大米,只要种得好,远远不止一斤大米,你们看看,这下农民们总该同意了吧?” 辣椒这玩意儿,因为尚未普及,在顾洪生那个村子里、还有一部分见识过它的人眼里,那就是杂草一样的存在,又不能当蔬菜,又不能当粮食,能有何用? 现在,你告诉我一斤辣椒居然可以换一斤粮食?众人目光齐齐盯着曾浪,那意思差不多是在说你特么没逗我吧!? 上了点年纪的曾有根、曾庆祥、曾庆寿三人抱抱拳道:“举人老爷真大善人也!” 而顾洪生则纠结着一张脸道:“浪兄,吾以为……辣椒此物,种出来又没甚用,你居然出一斤大米的钱收这辣椒,不担心亏损吗?” “亏不了!”曾浪将手一挥道,“除了辣椒,我还种植黄豆。辣椒单卖,不值钱,黄豆单卖,也不值钱,可是当这二者相结合……嘿嘿,我敢说哪怕皇宫里的妃子吃了都会说还要~” “浪兄,那个……皇宫里没有妃子。” 听到顾洪生纠正自己,曾浪脸耷拉了下来,这家伙说的没错,现在是弘治天子当皇帝,史上唯一推崇‘一夫一妻制’的皇帝,除了皇后,他一生连一个妃子都没有,是真的没有…… 不过辣椒与黄豆的结合,那可是征服全世界的美食,到时候,整个大明都会因为他的这道发明而疯狂,一想到这,内心就有些激动,哎,浮浪了,严肃一些…… “让农民们种辣椒,然后从他们手里收购,此方案诸位可有异议?”曾浪道。 见众人无异,曾浪便吩咐曾庆寿到了种植蔬菜的时节时,就将辣椒种子分给农民们,跟他们讲清楚辣椒的收购价,教他们基本的种植方法,其实不用怎么教,就跟种植萝卜白菜差不多,相信他们能无师自通。 曾山忽然发言:“叔,您是说将种子分给农民们?侄儿觉得不太好……” “怎么不好了?你说!” “侄儿觉得这不要钱的东西,农民们肯定不知道珍惜,肯定要糟践了叔的好东西……” 曾山一说完,他爷爷曾有根就劈头盖脸往他脑门拍了几下:“怎么说话的,你个小畜生!有两个钱就看不起农民了是吧!” 众人纷纷阻止曾有根,这大过年的打孩子,哪像话呀!? 曾山平素都是一副混混模样儿,给自己取江湖绰号“混江龙”,但在他爷爷面前还是得认怂。 这时曾浪忙站出来劝解,虽然曾山说的话很对,但他还是佯训他两句:“农民是我们的朋友,是我们团结的对象,没有农民,就没有我们的今天,怎么能说农民不知道珍惜呢?” 话锋一转,又笑呵呵说道:“不过小山说不能免费送种子,我觉得也颇有道理,所以还是按八文钱一斤卖给他们吧。这玩意我进货就花了十文钱一斤呢,我就做做好人,亏本卖给他们,然后种出来的辣椒,我又花大价钱收购,我这样做,很对得起农民吧?” 众人觉得,一斤辣椒能卖出一斤粮食的价,那这种子肯定也是很贵的,八文钱一斤就卖了?哎,这买卖是不是有点儿亏? 唯有王进喜依稀记得他在禾田村收购皂角和后来卖青花露的那些事,觉得这其中会不会又有什么猫腻?但毕竟他是老实人,只是简单想了一下,就懒得去想了。管它呢,反正自己能跟着赚钱就好了。 于是就这样商议定了,等过了年,众人就去各村找里长、村长宣传,将种子卖给那些愿意种的农民。 种植辣椒的事情就这么定下来了。 接下来是种植黄豆、皂角的事情。 鉴于皂角这种东西没有个三年五年长不成树、结不成果,所以只能先放在一边,如果真没皂角了,是种植皂角树,还是放弃青花露生意,到时候再说。 先解决黄豆的事情。 这个事情好办,曾庆祥认识一个种豆大户,在邻县,到时候直接去他那里收购黄豆就好了。 诸事议妥。 剩下一件事:分钱。 这是一个最隆重的时刻。 曾浪找来账本、算盘,一阵敲敲打打,好一番折腾,最后连母亲柳氏、莹儿、小青,还有各家各户的媳妇都出来了。 人越多越好,趁着人多,曾浪把曾山喊过来念名字,交给他一本写着每家每户分红多少的红册子。 于是曾山对照曾浪的红册高唱起来—— “王进喜分红三千六百一十七两!” “曾有…呃爷爷分红九百三十四两!” “曾庆祥分红四百零五两!” “曾庆寿分红三百二十二两!” “顾洪生分红四百七十两!” “徐平分红一百两三钱七分!” 各家的媳妇、家人听到自己家分了这么多钱,一个个激动到不行,就连秀才徐平也是惊叹一声:“我也有这么多吗!” 众人皆是目瞪口呆,一年赚这么多钱,这是他们以前想都不敢想的。 唱名完毕,曾浪亲自去将银票、银子从母亲的小银库里提出来,道:“这就是今年的分红了,根据大家的业绩来算的,简单来说,就是干的越多、卖的越多,分的越多,明年大家团结一致继续干,肯定会分到更多钱!” 在金钱面前,说什么都是对的,这会儿大家都等着分银票分银子,没有一个人说话,曾浪说什么,都点头。 曾浪也不让大家久等,每个人分所得的银票、一些银子,分完,大家都高高兴兴带着老婆家人回家睡觉去了。明日约定一起去庙里祭祀,正月初一,都去热闹热闹。 天黑了,外边依旧下着雪,曾浪本来想留人在家里住,但一个个早就在县城典买了房子,都要提灯回家去。 幸好都有牛车、马车相送。从曾浪家里出来时,虽然天冷,但大家兴致高涨。 送走客人,曾浪也和母亲柳氏核对了一会儿账,这一整年,除去一切花费,他赚的钱依然还有一万五千多两。 弘治五年眼看着就要过去…… 新的一年,即将到来。 第72章 出发!京城! 弘治六年,自大年初一到大年初六,曾浪一直很忙,除了烧香拜佛拜庙会之外,他也接受了母亲柳氏的建议,在初六那天,正式纳小青为妾。 由于小青也没什么亲属,所以这场婚事就比较简单,只摆了一天酒席就收场了,当初娶莹儿入门,酒席都摆了三天呢。 洞房之时,由于品尝过莹儿的风月手段,对这方面技巧很生涩的小青,除了略感紧致一些,就没什么感觉了,但第二天早上醒来见到床单上一抹嫣红之时,曾浪心里也暗下决心,这辈子不能辜负这个女孩。 家里的事情都安排妥当了。 正月初八,出发。 目的地:北京。 骑上小白,马背上绑上包袱,在莹儿、小青与母亲的深深不舍目光之中,曾浪往北京城出发了。 北京又称京师,也是大明自朱棣以后的京城,属顺天府辖,去往顺天府,路很远,三千多里。 会试开考的时间在二月初九。 时间还是比较紧张的,不过有小白这匹良驹,倒也不用担心赶不上,因为小白一天可以奔走二百多里,无需到二月,一月下旬就能到达京城。 这一次曾浪是真的没有必中的把握,第一次『县试』侥幸拿了个【县案首】,第二次『乡试』天上掉馅饼般的,一个解元饼砸中了自己,第三次,自己还能这么走运吗? 自己真的无甚才华,只是脑子里存档了一些状元文、解元文,拿出来抄抄抄罢了,也不知道去年的『乡试』到底为什么就得了第一…… 在吉水县城出来之时,街坊邻居们都来相送,确实让曾浪感动了一把。 可一走出吉水县地界,由于此时还未出年宵,这一路上除了偶尔碰见个把赶考举子与及行商的生意人,特么的,连个脚夫、挑夫都碰不到……真是一路荒凉啊。 走出吉水县,前往南昌府的这一路,虽然说也走的是官道,但其实这样的官道,跟后世的‘村村通’大马路差不多,平坦地带还好,一旦上山下坡的路段,路边积雪也融化了,全是荒山草木,芳草萋萋的,要是突然跳出一头狼啊、老虎啊,真能把人吓死,虽说他带了防身武器,但真要遇到野兽,他还是有些担心的。 主要还是以前没出来见过什么世面,去南昌府考试又是坐船来回,所以对‘官道’二字理解不深,以为‘官道’就是平坦大马路,街道很宽的那种,路两边都是田地和人家。现在见了就知道了,所谓的‘官道’,完全可以是杂草丛生、只有三米来宽、根本就不平坦的大路,勉强称大路吧。 曾浪突然有点不想去考试了。 回家陪老婆做生意比较舒服。 但当他看到两个手里拿着黑伞、肩上挎着褡裢的举子也进京赶考之时,他心想,人家连走路都要去,自己有马有武器,怕个锤子! 再者说了,官道上每隔百里就有巡检司设关卡检查,一方面检查普通老百姓出入境是否合法,另一方面也是给自己这样的秀才举人提供庇护,万一遇到坏人、野兽什么的,也方便求救。 除了巡检司,也偶尔能看到驻扎的卫所部队,自己又有马,不需半天,就能到达一个安全点,想到这些,曾浪就不怎么怕了。 一路上专门走官道,绝不走小路;沿途昼行夜宿,绝不走夜路;每天下午四五点就开始歇脚,早上八九点才出发,绝不在危险时段赶路;而且住店一定住老字号客栈或者住驿站,绝不贪图便宜住小店,因为很有可能是黑店。 秉持着这几点,曾浪在正月十八那天走到了南京,而后,路上慢慢就热闹了起来,赶考举子也多,行商的也多,脚夫、挑夫与及平常百姓也是沿路可见,路也变宽了,一路上也见到不少画舫,不得不说,江南美女多呀,能与莹儿平分秋色的居然都有不少,一方水土养一方人,秦淮河就是能养出美人啊…… 从江西到南京的这一路,说起来,曾浪还在半道上遇到一起抢劫呢,不过不是抢他,而是远远看到两个人抢一家人,他立即回头叫巡检司的人马去救,而当他带着巡检司的人马赶回去时,抢劫和被抢劫的都不见了,唯有地上的一块被撕烂的布条证明曾浪确实没说谎。 曾浪没去管那家人和两个抢劫的人,他去叫巡检司,就像跟警cha叔叔说一声差不多,至于他们到底管不管,就不关他事了。 自南京到北京的这一路,曾浪心里明显就舒坦多了,因为除了路上行人变多,天气也变得暖和起来,让人心情舒畅。 甚至于,没事还能跟路上一些背着书箧、戴着头巾的读书人与及行止蹁跹的漂亮女子搭个话什么的,虽然每个地方有每个地方的方言,但说起官话来,味道基本还是差不多的,读书人之间,肯定也是能听懂。 本来遇到一些穿着袄裙、走起路来袅袅婷婷的漂亮女子,想用小白捎上人家一程,奈何这个时代毕竟还是比较保守,遇到脾气好的款款一福婉拒一番,遇上脾气不好的直接喊非礼。 这也让曾浪确定了一件事:自己真的没有潘安的貌啊…… 这一路,曾浪有点寂寞,还好一些大客栈也有暗娼上门服务,叫了个姿色不错的,吹了一次箫,不然总是想着莹儿的美好肉体,睡不着觉呀……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就这样一路走一路住店,终于在正月二十八日来到了京畿附近,眼看着就要进京了。 他的心情也放松了下来。 正月二十九这天,他到达的州府叫霸州,霸州府衙门出告示,大概意思是官道修整,从牛家村到李子桥一带就没法通行了。 曾浪当然不知道牛家村、李子桥是哪儿,问过以后才大概知道,这一段长约十里,因为山塌,又被水冲,路坏了,县衙知县亲自带着乡民修路,好知县啊…… 十里路,只能绕道走了。 绕道,意味着有危险。 等路修好,也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 曾浪左思右想,决定还是绕道,因为十里路,骑马骑快点儿,一阵风似的,就过去了,用箭都未必能射着,应该不会遇上危险。 很快,一条坏的官道,一条好的小道,同时出现在曾浪眼前,他勒住小白,小白希聿聿叫几声。 一个胖女人出现了,胖女人起码二百来斤,就是胖,也没什么特色,如果非要说有什么特色,就是她头上扎着两个总角,扎成双丫髻,看着怪搞笑的。 “这位…姐姐,请问…?”曾浪叫住胖女人。 真的,姑娘、美女、小姐这样的称呼,你面对这样一位胖女人,是绝对喊不出口的,曾浪觉得还是用‘姐姐’比较合适,虽然她看起来也确实是姐姐,二十岁到三十岁的样子,按说成年了,却不知为什么还要扎两个总角,就像头上顶着两个粽子,让人忍俊不禁。 那胖女人看上去倒也不像是坏人,见了曾浪,正要福身,哎呦,看她这一坨肉……千万别弯腰,看起来就要掉……曾浪忙制止了她。 胖女人道:“公子,请问有何事?” 倒是懂官话,曾浪松了口气,下马问道:“这条路往连上官道吗?” “能啊,公子。” “哦,往哪边走能走上官道?” “一直跟着此路走,走二十余里,就能看见官道了。”胖女人道。 二十里,看来得让小白再跑快些。 曾浪如此想着,朝胖女人拱手一礼,跟她道声谢,然后转身,正要上马,那胖女人突然问道:“公子,你能识字写字吗?” “哦,能啊,实不相瞒,在下是进京赶考的举子。”曾郎道。 “举人……?”那胖女人张了张嘴,很惊讶的样子,然后,突然,走到曾浪,一拳攻到曾浪脑门:“就是你了……” 曾浪很郁闷。 因为她,力气真的很大…… 这一拳,真的很痛。 受了这一拳,曾浪只觉脑袋嗡嗡的,紧接着,眼前一黑…… 第73章 压寨相公 疼痛的感觉从大脑传来,意识一片模糊,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境,如同坠入了黑窖,四处一片漆黑…… 我是谁?我在哪? 随着眼睫毛的一阵轻轻抖动,曾浪的眼睛慢慢睁开了,幽幽地醒转过来…… 刚醒来的那一刻,自己的脑袋有一阵难言的疼痛,就好像被人用木棍狠狠敲击了一样。 我这是在哪?我为什么会在这儿? 曾浪下意识地问自己,也就是这时,一阵回忆从脑海里如潮般席卷,他想起来了! 他还没踏上那条小路之前,就被一个胖女人给打了一拳,那胖女人力气可真大,一拳就把他揍晕了…… 他现在很愤怒,事实摆在眼前,这是遇到坏人了,自己肯定是被绑了。 脑袋依旧有些疼。 现在,好消息是自己还没死,也就意味着对方并不急着杀他;坏消息是落到坏人手里,命运未卜,自己的小命被捏在人家手里…… 曾浪此刻有些后悔对明朝治安的高估,虽然在家乡县城,随处可见巡检司、五城兵马司、守门士兵、衙役等这些治安力量,他觉得很安全,可到了有些地方,治安就真的很值得怀疑…… 现在怎么办? 还是先看看身处何境再说吧。 自己的手?好像被绑了…… 曾浪首先察觉到自己的手被缚在背后,接着,他发现自己被困在一间小黑屋里,他躺在床上,可以看见有一点点光线从墙上照进屋来,这墙可不是一般的墙,而是由木板和树木组成的木墙,隐隐有一点风吹进来,不过他不冷,因为他还在被窝里…… 被子里隐隐散发一股女人的香气,为什么说是女人的香气,因为他以前闻过,闻得出来…… 曾浪发现自己手虽然被捆了,但是脚却并没有被捆,口也没被堵,他试着挣脱手上的捆绳,结果自然是徒劳无功。 用脚将被子蹬开,努力从床上下来,曾浪借着照射进来的缕缕光线,找到了门的位置,当然,门肯定是打不开的,何况他的双手还被捆着…… 一切都是徒劳无功。 一阵沮丧的情绪蔓延在心头…… 就在这时,一阵脚步声忽然出现在门外,曾浪迅速回到床上,躺好,可惜,被子是盖不上了…… 门就在这时被打开了…… 走进来一个身穿玄色披风、腰间挎双刀的女人,年纪二十几岁,生得不丑,不肥不瘦,五官端正,脸上有一股说不出的……悍气,对,就是悍气,一看就不好惹,这女人整体来说,脸上除了略有些麻子,也算美人一个。 曾浪恨不得给自己一巴掌! 都这时候了,还有心情看女人! 凭着她脸上的悍气,曾浪一眼就能辨认她的身份,山匪、马匪、土匪……管它什么匪,不是好人就对咯! 女人手里端着一只红漆木盘,木盘上放着瓷碗、调羹,瓷碗里是粥或者汤…… 曾浪肚子一阵咕咕叫。 看这情况,是女匪来给自己送饭?这个女匪,跟那个揍自己一拳的胖女人,肯定是一伙的吧?饭菜里会不会有毒? “你醒了?” 女人将红漆木盘放在一张简单的木头桌子上,脸上露出一丝笑容。 不过这笑容在曾浪看来却有些诡异。 曾浪点点头,却并不开口说话。 遇到危险,首先需要冷静,思考对策,像这种被绑的情况,乱喊乱叫是没有用的。 女人走过来将他被子盖上,笑着说道:“被子怎么不盖好呢?会着凉的……” 曾浪搞不懂她们的套路,决定继续保持沉默,以不变应万变,任由她将被子盖在自己身上。 肚子又一阵咕咕叫。 女人将碗端了过来,拿起调羹望着他:“你一定饿了吧?昨天三妹把你带回来的,你昏迷了一整天,一整天都没进食,肯定是饿了吧?寨子里比不上外头,没什么好酒菜拿来招待客人,这是我亲自去膳堂做的鸡肉粥,公子将就吃些吧?” 她的话在曾浪脑子里快速过滤,三妹、寨子、大姐、膳堂……从这些信息里,曾浪得出一个结论:自己被三个女土匪绑架了! 当然了,既然有寨子,那肯定就不止三个女土匪喽,准确来说,是被三个女土匪为首的一群土匪给绑架了! 她们绑我,做什么? 忽然想到某些史册关于吃人肉的记载,一下子就浑身直冒冷汗。 女人将鸡肉粥送到曾浪嘴边。 曾浪摇摇头,不吃。 女人放下调羹,望着他问道:“公子,怎么了?” 曾浪轻轻吐言:“不会有毒吧?想杀我……请给我一刀痛快。” 女人将碗放回木头桌子,轻轻笑了,随后笑得捧腹,双刀在披风之下喀喀作响。 女人笑完之后,又将碗端起,脸凑到曾浪面前说道:“来,先把粥吃了,吃完我再慢慢告诉你…我们绑你来是做什么。” 曾浪还是把头摇了摇。 女人看着他,一愣之后,往自己口里塞了口粥,吞了下去,道:“这回信了没有毒吧……” 于是曾浪接受了她喂粥,把一整碗都吃干净了,味道虽然偏淡,但毕竟饿了一天,要死也做个饱死鬼…… 吃完粥之后,女人从腰间拿出一条白丝帕子替曾浪擦了擦嘴,动作轻柔,简直让人怀疑她是不是女土匪。 女人道:“我们绑你来,是想让你做我们的压寨相公。” 曾浪冷静的往她身上瞅了两眼,点点头道:“我愿意。” “啊?”女人显得很惊讶,眼睛睁得大大的,猛然将双掌压到曾浪肩上,惊喜地道:“你真的愿意!?” 曾浪哎呦一声,双肩就好像被重担压扁,几乎要喘不上气,女人立即松开双掌,不好意思的笑道:“真是对不住公子……你看我,粗手粗脚的……” 虽然感觉到她真的很‘粗鲁’,但曾浪还是朝她放了一个电眼,含情脉脉道:“没事的,娘子……” 女人一下子就被电到了,脸上很不好意思,低下头轻轻道:“不要乱叫啦,是把你送给大姐做压榨相公,不是我啦……” 呃……曾浪一阵无言。 面前这个女人,虽然力气大得很,但是长得倒还可以,自己勉强能接受,要是她那个什么大姐,长得很丑,或者有什么虐待人的癖好,自己还能安全走出寨子吗? 女土匪唉,杀人放火抢钱什么都做,不是变态是什么? 原本他以为是给面前女人做压寨相公,一时就接受了。 谁知道还要去伺候别的女人?一想到那个胖女人,如果让他去和那个胖女人睡,会不会被压扁成人干儿?不过她好像是三妹。 大姐又是个什么东西? 就曾浪一阵思忖之际,那女人又低头羞怯的道:“不过大姐也说了,让我先和你试婚,要是你不行,那她也不要了,我自己留着,嘻嘻……” 女匪居然难得的娇羞而笑。 曾浪一愣:“什么试婚?试什么婚?” 女人笑道:“就是洞房啦。想见大姐,你要先跟我洞房啦……” 什么?! 曾浪脑子里嗡一声,这算什么规矩? 想当压寨相公,需要和二当家的先啪一顿,先把二当家的满足了,才能见到大当家的,是这意思吧? “我愿意。” 当曾浪说出这三个字时,女人喜笑颜开,当即把反缚在曾浪手上的绳子解开了,道:“你不要乱跑,试婚就在今天晚上,明天去见‘掌盘子’,要是‘掌盘子’不要你当压榨相公,那你就归我了……” “什么是‘掌盘子’?” “‘掌盘子’就是大姐啦!对了,你千万不要乱跑,我再去给你做些吃的,乖乖呆在这里,如果你乱跑,三妹见了会不高兴的……三妹的外号叫‘母大虫’,我的外号叫‘马双刀’,大姐的外号叫‘一枝花’,我的名字叫马怜玉。”女人很高兴的啰嗦着,又嘻嘻一笑,摸了摸曾浪的脸:“你可长得真俊,听三妹说你还是个举人?要是大姐看不上你才好咧,你就归我了……” 曾浪此刻心里有点难受,看来这回是做定女土匪的男宠了,完大发了…… 第74章 开始装傻 第二天早上起来之时,曾浪两眼迷糊,双腿发酸,浑身好似散架,一点力气都没有,他噘起嘴儿,心里很委屈,玛德,果然不愧是女土匪,一晚上要人家四次,不给就霸王硬上弓。 回想起莹儿娘子的种种好、她为自己身体着想,与及完事之后的神清气爽,曾浪越发想要离开这个贼窝。 早饭吃的是白面馒头和猪肉炖粉条,曾浪慢慢拖着两条腿走进膳堂那一刻,所有女匪的目光汇聚到他身上,好奇者有之,可怜他的亦有之,但更多的是窃笑,与及想入非非,有些女匪嘴角居然还挂着口水…… 从马怜玉那里得知,这些女匪自打上山落草,就鲜有碰过男人,尤其是那种外表斯斯文文的读书男子,若是让她们得手一个,怕是要被整到精jin人亡…… 各种助兴药,往你嘴里塞,一晚上蹂躏个十几次,第二天直接起不了床…… 还好马怜玉没对自己这么干。 据说,以前几个‘掌盘子’管寨时,这些女匪还能偶尔掳个把男子上山,但自这个金木兰管寨以来,就很少掳男子上山了,就算掳上来,人家不愿意,也会送下山,绝不强留。 是以,有些女匪对金木兰的作风感到不满,但慑于金木兰太厉害,只敢心里不满,都不敢说出来。 吃完早饭之后,又被马怜玉叫去她房间里喝奶,不要误会,喝马奶而已。 “好人儿,今天‘掌盘子’要回来了,你好好表现,我会把昨晚的事情告诉‘掌盘子’的……”马怜玉用白丝帕子替曾浪擦去嘴角奶汁说道。 曾浪点点头,心里却在盘算着怎么让这个‘掌盘子’金木兰失望,好放自己下山去考试。做山贼王的男人有什么用?迟早精jin人亡…… 吃罢早饭,马怜玉去主持山寨建设工作,曾浪也跟着她,没办法啊,只能依靠她了,不跟着她后果可能会很严重。 因为他怕被一群女匪拖到小树林里摩擦,或者被那个叫‘母大虫’的打一顿。 ‘母大虫’其实也有名字的,名字叫刘三姑,据说很能打,力气很大,曾经徒手打死过一只老虎。 但曾浪不会对她有好感,甚至恨不得她去死,两辈子加起来挨的揍,都不如这死肥婆给的多,可以说,他对她是恨之入骨。 建设工程在寨子的东边进行着,主要是砍伐树木,建造房屋,还有就是制作弓箭,与及打造拒马阵。 女匪们在马怜玉的指挥下,如火如荼开展建设工程,分工有序,很快建造起半座屋子,一个个女匪卖力挥斧,汗水盈盈。 见曾浪没事拿起斧子刨起木头,马怜玉忙走过来拿走他手上斧子道:“好人儿,你是读书人,这些粗活你干不了,请躲开一些,免得伤到你了。” 不让自己玩斧头,曾浪便沿着寨子瞎逛起来,沿着路一直走,终于见到了寨门,门两边设有箭塔与及一堆拒马桩,由八个女匪守门,各执弓箭、大刀、长枪。 曾浪自然出不了这扇门,便又来回地逛,四处寻找防御漏洞,过了不久他就发现这座山寨几乎没有防御漏洞,除了大门能进出,整座寨子依山而建,四周全是峭壁,寨子后边儿是山崖,跳下去就是个死,这简直让他怀疑这些女匪是不是想好了万一官兵攻上来就跳崖自尽,免得受辱。 了解清楚了山寨的地势,曾浪也就知道逃跑是无望的了,恐怕唯有等‘掌盘子’回来,跟她求情一番,说不定她就放自己下山了。 等等,马怜玉说,‘掌盘子’看不上的都放下山去了。看来,可能求情是没有用的,得让这个‘掌盘子’看不上自己才行。 要如何才能让她看不上自己呢? 答案很简单,装傻。 心中这么打定主意,曾浪便开始等着这个‘掌盘子’回寨了。 据说她出去抢劫去了,而且还听说她抢劫一向很有原则,有个什么“三不抢三必抢”:“三不抢”是过路百姓不抢、行医治病者不抢、清官贤良不抢,“三必抢”是贪官污吏必抢、为富不仁必抢、土匪马贼必抢。 让曾浪特别搞不明白的是,为什么“土匪马贼”还必抢呢?你自己做土匪的,还非要抢同行饭碗,这不是给自己树敌吗? 你这样做土匪,一点都不专业。 日头渐渐升高,正午阳光暖暖的徜徉在浑身,搞建设的女匪们粉汗湿透了衣裳,好些个脱掉外衣,只穿着单衣干活,身影窈窕绰约,动作却粗暴有力。 就在女匪们干得格外起劲之时,她们的耳边突然传来一阵歌声,如同银瓶迸裂一般,清脆而高亢,只听那人唱道: “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一道道的那个山来哟一道道水~” “太祖爷领导咱打江山哟打江山~” 循着歌声,马怜玉与及众女匪抬头望去,在不远的一个小山头上,只见某人坐在一张摇椅上抓着两边藤绳儿荡啊荡,边荡悠,边唱着那首不知名的曲子。 “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某人唱了第一遍之后,又唱第二遍,第一遍女匪们没怎么听懂词,第二遍,所有女匪放下手中活计,耐心听他唱些什么,听明白了之后,一个个都笑疯了。 马怜玉差点笑岔了气,打断了曾浪的歌声:“好人儿,你唱的啥呀?是你家乡的俚曲吗?” 曾浪望着众女匪道:“这是陕北民歌儿,很有名的。” 接着又唱了一句:“山丹丹的那个开花哟红艳艳~” 不管女匪们什么心情,他只顾继续唱着,不过把一些地方的歌词修改了,改成了“跟着太祖爷打江山”,让人听上去觉得像是元末明初的一首山歌。 山歌在这个时代早就流传开了,众人在山间田野干活时,唱一唱山歌,就没觉得那么累了,有提神醒脑之功效。 然而他唱的这个山歌,腔调实在是古怪,那个怪调儿一起来,所有的女匪便笑疯了,一个个粉面羞红的模样儿,如同一朵朵花儿绽放,姹紫嫣红。 曾浪坐在摇椅上,一双脚荡啊荡,看着这群女匪,在这一刻,忽然觉得她们还蛮可爱的,似乎……能成为山贼王的男人也不错啊? 不行,自己还要考试做官呢。 唱了一会儿,曾浪不唱了。 众女匪纷纷抬头望着他,等着他继续唱,才有劲儿干活,这突然不唱了,是怎么回事? 马怜玉也放下手中斧子,看着他问道:“好人儿,怎又不唱了?” 曾浪噘了噘嘴,道:“我饿啦。” “哈哈哈哈。”众女匪一见他那副噘嘴的模样儿,简直要笑哭了。 还真是个活宝啊。 众女匪心想,要是‘掌盘子’能把他留下来就好了。 马怜玉也笑了,忙吩咐人去膳堂给他做吃的。 三张卷葱大饼,一碗红豆汤,一碟茴香豆,吃完这些东西之后,曾浪几乎一整个下午都在打嗝,边唱山歌边打嗝…… 于是,画风就成了这样—— “山丹丹的……嗝……那个……嗝……开花哟……嗝……唱不下去了。” 众女又是一阵大笑。 日渐西山,曾浪唱的累了,渐渐困乏,蒙生瞌睡之意,一双脚荡悠荡悠着,头枕在椅子上,就快要进入梦乡。 就在这时,一声锣响,从南边响起,把他吓了一个激灵,只听有女匪大声来报:“掌盘子回来啦!掌盘子回来啦!” 哦,‘掌盘子’回来了。 曾浪瞌睡醒了,站起身,想了一下,又忙坐在摇椅上继续荡悠…… 掌盘子回来了,装傻才开始呢。 第75章 金木兰 伴随着一阵锣鼓喧嚣,寨门大开,放进来一队人马,为数约六十,这彪女匪涌入寨子时,只见卷起漫天烟尘,马蹄轰轰,不绝于耳。 为首一名红袍女子,身骑着一匹红鬃烈马,手擎着一杆丈余银头红缨枪,一袭火红披风,迎着风猎猎作响。 曾浪微微低头,将目光细细打量在那红袍女匪首脸上,看见一张冷艳绝美的脸庞,英武一字细眉,狭长凤眸,琼鼻檀口,整个五官给人一种英气逼人的气质,然而她的脸确实很白,很耐看。 紧绷着的薄薄红唇,再加上宛若黑曜宝石的冷眸,与及眉宇间的英气,整张俏脸除了给人英气逼人之外,也似寒冬腊月风雪吹在人脸庞,给人一种绝世冰山美人的冰冷感。 一口冷气从曾浪口中喷出,马怜玉果然没有骗他,金木兰真的很美,是冷艳的美,是英气的美,也是豪气的美。 她给人的感觉,很容易让人联想起历史上的那些有名女将,花木兰、梁红玉、秦良玉…… 曾浪没有见过历史有名的女将,无法目睹她们的风采,然而此刻看到金木兰,他就觉得像是看到了一员女将,果然好风采! 金木兰率队归来,下马之后,第一件事就是安置伤员,此次出去抢劫,历时两天两夜,也不知道到底干了什么名堂,伤了十几个女手下,也死了两个。 伤者送到医药堂救治,死者被送到安灵堂盖棺安葬。‘医药堂’和‘安灵堂’其实都只是简易草堂,这种木板茅屋是整个山寨的风格,地处山顶,盖瓦恐怕是极不方便,只能盖茅草。 处理完死伤之事,金木兰接着分发此次‘战利品’,马匹共有四匹,粮食好几大包,大约有四五石,还有一小箱子银子,看着只有这点儿收获,曾浪坐在小山头的摇椅上直摇头…… 打劫了两天两夜,合着你抢的东西绝对不超过三千两,就赔上了两条人命,这也太亏了点吧?难道在你眼里,这两条人命,就只值这点儿钱? 自金木兰进寨门,所有的女匪皆都站于道路两旁躬身相迎,包括马怜玉,还有那个‘母大虫’刘三姑,头扎两个总角的死变态、死肥婆…… 曾浪自始至终没有动一下身,哦不,准确说是动了一下身的,起来了一下,然后就一直坐着,坐在摇椅之上,手扶着两根藤绳儿慢慢摇,也不知道这摇椅是谁做的,设计得跟秋千一样,很好玩,不得不配服设计者,真是太有才了。 从小山头朝下望去,曾浪目光的焦点一直未离开过这个‘掌盘子’、同时也是这个寨子的女寨主金木兰,这个冷艳英气的女人,身量高挑,身材也很好,一双修长的大美腿笔直而性感,踏着一双银色皮靴,配合着靴子、长腿,她傲然抬头挺胸的身姿,英姿飒爽,姿态绝美,宛若后世3d网游之中的游戏人物。 曾浪轻嗤了一声,心想逼格这么高的女人,肯定是看不上自己的,如此看来,恐怕不用装傻和求情,她应该都会愿意放自己下山吧?那么自己被掳上山的意义是什么?被马怜玉干了四炮吗? 曾浪摇晃着摇椅,一双脚荡悠着,面朝那天边灿烂的晚霞思索着…… 而就在这时,马怜玉忽然来到金木兰的身边,跟她说了些什么,听完之后,那金木兰抬头看,便看见了正荡悠着的曾浪…… 见到金木兰目光望上来,曾浪一愣,她的眸子狭长,一双凤眼打量着人时,给人一种能读人心的感觉。 就好像自己的心思被她一眼看透,曾浪此时内心慌得一匹,但表面还是稳如老狗,给她回了一个冰冷的眼神,然后,拽着两边藤绳儿,继续将摇椅荡悠……一双脚荡啊荡…… 曾浪不再去看金木兰,望着天边斜阳,看见远山之下有座亭子,忽然心生感慨,便唱了一首诗,诗云: “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晚风拂柳笛声残,夕阳山外山。天之涯,地之角,知交半零落。一壶浊酒尽余欢,今宵别梦寒……” 他唱这首李叔同的《送别》,大概也有点儿想念家人的意思,因为毕竟出来这么久了,原本是想进京考试出人头地,谁想居然被女山匪抓来准备当压寨相公,一时之间,心里难免有点儿感慨。 尤其是昨晚被马怜玉强啪了四次,更觉得身陷匪窝,何日能安全离开这里,都是个未知数。心里没点儿愤怒也是不可能的。 其实他唱这首歌,也是在赌,赌金木兰是一个有文化且善良的人,能理解他此刻的心情,将他放离。 不过这种赌法多半可能是要失败的,因为昨晚赌马怜玉善良,她就把自己强啪了四次…… 唱完之后,曾浪望着越来越黑的天际,如同一座雕塑般坐在那里,怔怔出神,直到马怜玉上来。 马怜玉上来便笑道:“好人儿,大姐让我把你带去见她,你好好表现,说不定她真个儿就把你选为压寨相公了呢……” 曾浪沮丧地瞅了她一眼:“当压寨相公有什么好处吗?” 马怜玉咯咯笑道:“当然有啊,难道昨晚你……不美吗?以后……每天晚上都可以这样子哦。还有,寨子里你看上谁,就可以上谁屋子睡去……难道不美吗?” 美个屁,你是美了,老子腿发酸呢,曾浪表面笑嘻嘻,心里妈卖批,淡淡说道:“我不喜欢母老虎……”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马怜玉看着他道:“好人儿,你不用担心,三妹她不好色,对男人没兴趣。” 曾浪别过脸道:“不要叫我好人,我特么……做好人就是包你们满意是吧?迟早有一天,你们会把我折腾死的,什么压寨相公,我看分明就是压榨相公……” “不叫你好人儿,那叫什么?” “叫我……老师吧,我以前是个当老师的。”曾浪说道。 “我才不那么叫哩,好人儿,走,别磨蹭了,跟我见大姐去吧!”马怜玉说着,不由分说拉起曾浪下了小山头,朝议事堂走去。 议事堂里头,卸下红袍的金木兰和几个女匪首正戳指着一张羊皮地图商议些什么,她穿着一身劲装,高挑身材极为瞩目,浑身英气逼人,偏偏玲珑身段却似浑然天成,整个身段极为性感。 “禀掌盘子,我把他带来了。”议事堂门外,马怜玉抱拳躬身道。 曾浪直身站着,并没有行礼。 金木兰将玉手挥了挥,遣退众女匪首之后,清丽果断的声音从她口中发出:“进来吧!” 马怜玉带着曾浪走进议事堂,曾浪这才拱手行了礼:“在下曾浪,见过寨主。” 似乎马怜玉已经把该告诉的和不该告诉的都告诉这个金木兰了,这会儿马怜玉又在金木兰耳边嘀咕了两句什么,金木兰蛾眉淡淡蹙起,挥挥玉手跟马怜玉道:“好的,我知道了,二妹,你先出去吧!” “是!”马怜玉子一抱拳就退出去了。 关键是,她还把门掩上了。 凝望着面前冷艳绝美的这张脸庞,曾浪想开口说什么,但终究还是未开口。 金木兰目光看着他,蛾眉淡扫,檀口轻启:“你那首歌……” 第76章 写墓志 “那首歌?哦,你说的是《送别》那首歌吧?”曾浪今天唱了两首歌,一首是山丹丹那首,另一首是李叔同的《送别》,他猜测金木兰问的应该是《送别》。 金木兰凤眸凝睇他一眼,道:“歌名叫《送别》吗?我以前从未听过,这是谁作的词?” 《送别》这首词,是李叔同所作,李叔同是活跃于民国时期的文化名人,眼下是大明朝,她肯定没听过啦。 曾浪想了一下,说道:“这是我自己瞎编的曲子,睹物思人,有感而发。” 他等着金木兰问睹何物、思何人,答辞早已在心中想好,因看见远景想念家人,到时候顺着说辞请她放自己下山。 谁知金木兰并没有这样问,而是拿来一张纸、一枝笔:“能写下来吗?” 曾浪执笔将《送别》全词写在了纸上,金木兰拿着纸看了一会儿,脸上并没有表情,接着又问道:“听说你是孝廉?” “孝廉”这个称呼,是明朝、清朝对举人的雅称。听她如此称呼自己,曾浪心里暗喜,果然是遇到文化人,跟她好好谈,看来自己下山有望了。 这种时候最好还是别装傻,这种时候装傻,可能反而会引起她的反感,一刀把自己剁了。 于是便老老实实答道:“在下的确是举子,去岁江西布政使司壬子科头名解元。” 金木兰冷艳的脸庞还是没有什么表情,微微一顿之后,便道:“你跟我来。” 曾浪跟在她身后,二人来到安灵堂,草堂之中,两副棺材呈现于堂中,并未合上棺盖,棺材里躺着两具年轻的女性尸体,她们真的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就这样和这个世界永诀了。 金木兰接过守灵人递过来的白巾,裹在头上,转过脸庞问曾浪:“会写墓志吗?” 曾浪点点头。 于是对死者进行了一番跪拜告慰之后,曾浪又跟着金木兰来到了一间房屋里,金木兰让人拿纸笔给他,替两名死者写墓志。 墓志,是墓志铭的其中一部分,墓志铭一般由志和铭两部分组成。志多用散文撰写,叙述逝者的姓名、籍贯、生平事略;铭则用韵文概括全篇,主要是对逝者一生的评价。 曾浪坐着,金木兰在曾浪旁边站着,将这两名死者的大致情况告诉了他。 使曾浪觉得比较疑惑的是,按说土匪窝里,死了人其实是很正常的事情,有些土匪窝死了喽啰,能裹张席子直接埋了就不错了,她居然还要帮死者写墓志?真是越来越搞不懂这个金木兰。 但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既然她说写,那就必须写咯,通过写这两名死者的墓志,曾浪大概也了解了这番金木兰出去抢劫,遇到了怎样的险境。 她们本来是去打劫一江浙富商,早就打听好了,此富商是个铜矿的矿主,去岁岁末,铜矿坍塌,死了两百多名矿工,被上边追责,牵连到直浙总督头上,铜矿主为了自保小命,亲自押运三十万两银子进京贿赂内阁、三法司、六部衙门,准备逃避责任。 金木兰获悉此事之后,准备带着手下抢下这一笔不义之财,谁知道,运押队伍之中居然藏了不少训练有素的府军和锦衣卫,各种火器往她们身上招呼,金木兰她们就算有再好的武艺,也招架不住,白白死了两名手下之后只好撤退,又遇到一小股马匪正在抢老百姓,便收拾了,抢了点东西回来。 曾浪写完墓志之后,看了裹着白巾的金木兰一眼,想求她放自己下山,可见她情绪不大对劲,就没有开口。 “写好了。”曾浪将两张纸交给金木兰,然后起了身。 金木兰淡淡扫了一眼,叫来一名手下,道:“拿去刻在木板上。” 曾浪有点儿吃惊,原来只是刻在木板上,他原以为,是刻石碑上呢。不过也能理解,这个寨子确实比较穷,能用棺材埋葬,就已经是仁至义尽了,这所谓的墓志,不过是告慰告慰死者罢了,用木板刻和用石碑刻,亦无所区别。 “寨主,如果没有别的事情,那在下就先告退了。”曾浪朝金木兰一拱手说道。 金木兰道:“嗯,你先回去休息吧。” 曾浪刚退身,忽然又想起一件事,对金木兰道:“寨主,今晚在下不愿再伺候马小姐,请问可以吗?” 如果每天晚上强啪四次,曾浪还真有点儿受不了,铁打的身体也受不了,何况他这身体还不是铁打的。 金木兰似乎对昨晚曾浪和马怜玉啪了四次的事情是知道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英眉细细凝了起来,道:“二妹对你做的事情,确实有些过分,其实我从来没想过找什么压寨相公,这些不过是前几个掌盘子流传下来的老规矩,这些无厘头的规矩,到时候我全都要废止的。” “你先回去吧,今晚任何人都不需要你伺候,明天我还有事找你。”金木兰脸有倦色,看样子是困了。 既然得了她这句话,曾浪便安心回到了自己的屋子,马怜玉给他送吃的过来,问他:“大姐怎么说的?让你做压寨相公了吗?” “寨主没说这件事,只是让我写墓志,还说明天还有事找我……”曾浪如实道。 马怜玉道:“这就有点儿奇怪了,如果大姐看不上,应该直接把你送下山才对呀,到时候我就可以请大姐把你赏给我,嘻嘻……” “你还真把我当战利品了?”曾浪不悦问道。 马怜玉怔了一下,咯咯笑了,摸着曾浪的手道:“好人儿,姐姐错了,不该那样对你,姐姐知错了还不行吗?” 曾浪抬眼看了她一眼,淡淡道:“我的小命都捏在你们手里,就算你不把我当人看,也是应该的。” “哎哟,好人儿,你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疼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不会把你当人呢,你先吃些东西,吃完了,上我屋里来,呵呵……”马怜玉咯咯娇笑。 曾浪低头道:“寨主让我不用伺候任何人,今晚我就不去你屋里了。” 马怜玉脸上隐隐不悦,语气有点儿冷淡地问道:“大姐真是这么说的?” “真是这么说的。” 马怜玉虽然不悦,但也知道金木兰的话不可违背,便也消了今晚还要与曾浪大战一番的心思,只是陪着他说些话儿,便回去了。只是想着昨晚的美事,心头到底有许些遗憾,心想无论如何也要把这位‘好人儿’留下来,如此想着,径朝金木兰的屋子去了…… 而此时躺在床上的曾浪,却是辗转反侧,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今天是二月初二,离二月初九『会试』开考之日没几天了,难道自己真的会被强留在这个山寨而耽误考试? 这个金木兰,从她的言行来看,还真有点看不透她,还有她说明天还有事情找他,到底会是什么事情? 第77章 去而复返 曾浪点烛穿衣时,韩九妹忽然拉了他一下,道:“别穿男装,穿这套衣服。”从黑色木柜子里翻出来一套黑衣劲装交给他。 这套黑衣劲装穿上身之后,由于曾浪身材亦是偏瘦,看上去,倒也像个高挑的女子。 曾浪顿时理解韩九妹为什么要他穿黑衣劲装了,她一定是想让他以女装蒙混过关,不得不佩服她的细腻心思。 “九妹,其实我也挺喜欢你的,你放心,跟了我,我一定给你一个名分。还有,如果我有权力了,一定帮恶女寨洗脱匪贼的罪名,你要相信我。”曾浪诚恳道。 韩九妹淡淡道:“我们恶女寨的罪名是洗不脱的,就不劳先生费心了。” 一听她这话,曾浪顿觉得奇怪:“为什么洗不脱罪名?不是可以招安吗?” 韩九妹宛然叹口气,摇了摇鬓发微乱的螓首,道:“我们杀官太多,罪名是洗不脱的,你看到寨子后面的悬崖了吗?万一有一天官兵攻进寨来,我们就全部跳崖自尽。” 曾浪惊愕片刻,看来自己的猜想果然没有错,这寨子后面的悬崖,就是这群女匪的归宿,想到这儿,心里顿时替金木兰这个匪首觉得有点儿惋惜,因为她真的是个绝世美人儿。 “杀官太多?怎么回事?” “你是不是以为我们是十恶不赦的女土匪?”韩九妹抬头反问道。 听着韩九妹的话,曾浪怔了一下,因为她的口气有几分奇怪,甚至带着一点儿失望。 韩九妹继续说道:“其实我们恶女寨,并不叫恶女寨。那都是外面的人给我们的称呼,称我们为恶女。我们打家劫舍、劫富济贫、替天行道,杀了不少贪官污吏,也得罪了不少马匪山贼,我们没有退路了。” “你说招安?呵呵,”韩九妹看了曾浪一眼,切齿冷笑:“哼,招安之后,我们该何去何从?难道去给那些贪官污吏当家奴当家婢,任由他们玩弄吗?还是去秦楼楚馆倚门卖笑?在这里,我们姐妹之间平等相待,我们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听到这里,曾浪心说可快别吹了,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你在这里和我啪啪啪,别人如饥似渴,这叫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但见韩九妹表情很凝重,也就没有说出口,穿好衣之后,将此次进京会试的准考证、廪帖之类的与及银票等物全部携带在身上,拉着韩九妹的手道:“走吧,九妹,以后你就跟着我了。” 韩九妹居然将手下意识地缩了一下,犹豫片刻,才点点头道:“好吧,我跟你走。” “走哪里能出去?”曾浪问她,又突然转身道:“我想给寨主留一封书信,你这儿有纸笔吗?” “有。” 韩九妹从木柜里找出纸笔来交给曾浪,曾浪在烛光下跟金木兰写了一封告别信,信上将携韩九妹逃离的事情跟她解释了一遍,说是与韩九妹两情相悦,家中还有老小需要照顾,又要进京考试,所以不得不离开。并说以后有了权力,一定回来报答金寨主的‘收留’之恩。 信写好,就直接搁桌子上,然后牵着韩九妹的手走出门来。 此时夜已深,大概是二更半左右,寨子里除了寨门把守处,到处都已经熄灯,深沉漆黑的夜,一片静悄悄,树影婆娑,微风拂面。 曾浪牵着韩九妹的手,手摸了摸她脸上的刀疤,问道:“你这伤到底是怎么来的?都打算跟我一起走了,不能说一下吗?” 韩九妹笑了笑,道:“是被人砍伤的,用带毒液的刀。” “那个人太坏了,我去杀了他。” “已经被我杀了。” 听到韩九妹说这一句,曾浪微微一怔,忽然回想起来,自己也曾用鸟铳打死过吴老六,其实自己也算是杀过人的,可能在一些人眼里,自己也算是十恶不赦的杀人恶魔。 忽然在这时,一团硕大的人影出现在两人身后,来人手里扬着一条长长的马鞭,啪的一声,甩到地上,喝道:“喂!你们两个!给我站住!” 一听声音,曾浪就知道这人是谁了。 不是‘母大虫’刘三姑还能是谁。 曾浪比较讨厌这个死肥婆,但此刻他不敢转身,虽然他将头发挽成女人的马尾辫,但他担心一转身,就给这死肥婆认出来了。 好在韩九妹比较机灵,转身抱剑在怀,看着母大虫道:“三姐!这大半夜的,是什么风把你给吹出来了呀?” 曾浪听韩九妹的口气,大概也能猜测到她对这母大虫亦是不喜。 母大虫道:“原来是九妹,大半夜的,你们两个去哪儿呀?她是谁?” “她呀,是我们寨子里新收的姐妹,叫小红。我们两个去守寨门,三姐还有什么吩咐吗?”韩九妹从容应对道。 “新收的姐妹?小红?我怎么没有印象啊?”母大虫说着,就操着肥猪似的身体慢慢靠近过来。 好在此时夜黑如墨,此处又没有什么灯火,离得最近的灯,起码也有三丈远,这母大虫也瞧不出什么来。 可是,这母大虫偏偏就要与曾浪过不去般,忽然说道:“小红是吧?你转过身来我看看!” 曾浪没有转身,而是忽然搂住韩九妹,与她激烈热吻起来…… “唔……”韩九妹显然没想到他突然会来这招,好在她真的很机灵,推开曾浪之后,跟母大虫道:“三姐,她是个聋子,听不见你说话的……小红,你、你不要乱亲我了,有人看着呢!” 韩九妹白了曾浪一眼之后,牵上他的手,娇嗔道:“小红,走,姐姐带你守寨门去。” 望着二人渐渐走远的身影,母大虫刘三姑眼中虽仍有几分怀疑,但也并未追来,低哝一句:“真是越来越大胆……”便转身离开了。 “娘子,你真是太聪明了,我好喜欢你喔。”曾浪紧紧攥着韩九妹的手,柔声道。 韩九妹呵呵笑了一声,薄嗔道:“你还说……” 离着寨门近了,曾浪低着头,目光悄悄朝寨门处望去,因为是夜晚,所以守寨门的只有四个女匪,而且也都是一副恹恹恹欲睡的模样,不过虽然打瞌睡,但一个个年轻女匪,身体都站得笔挺,前凸后翘,英姿飒爽。 韩九妹朝曾浪看了一眼,低声道:“看我的……” 说着,捡起一块石子,摆出鹰姿,疾步朝寨门掠去,随着一阵细细的脚步声,她手中石子往路旁婆娑树影投去,紧接着,一阵沙沙之声响起…… 韩九妹掠步跳上寨门,对守门的四女道:“那边有动静,你们都过去看看。” 四女互相看了一眼,便听从了韩九妹的指令,往声响处去查探了。 韩九妹扬了扬手,躲在树丛后的曾浪看见,便走了过来,韩九妹放下大门处的角门,送他出了寨门。 只是,等曾浪走出寨门那一刻,韩九妹却忽然将门关上了,她自己根本没有出来。 “九妹,你……” 曾浪很吃惊,他显然没有想到韩九妹居然根本没有和他一起离开的念头。 两人隔着一道栅栏门,韩九妹对他低声道:“你走吧,去赶考,去回乡,见你的家人,今晚之事,我不后悔……” 曾浪摇了摇头道:“你跟我一起走吧,我不会辜负你的。” 韩九妹笑了笑,眼里突然闪出莹莹泪光,道:“不,我不能离开这里,这里需要我,你走吧!” “不行,你得跟我走,我要对你负责,如果有孩子怎么办?”曾浪急了。 韩九妹凄楚摇摇头:“你走吧,你快走吧……我不能离开这里。” “韩姐!那边没有发现异常!” 四个女守卫朝寨门这边走来。 韩九妹凝望着曾浪,嘶哑地低声道:“快走……” 曾浪心情沉郁,慢慢迈着脚步退了三步,然后转身沿路走了。 韩九妹,我会记得你。 心里感叹了一声,曾浪乘着淡淡月色出发了,看不大清楚路,他只能找了根树棍当拐杖,点了火媒子小心翼翼下山。 …… 恶女寨,月如钩。 淡淡的月色洒在韩九妹的那一张刀疤脸上,这一张浸染着泪水的俏脸儿,微微带着几分凄楚,她用手拭了拭朦胧的泪眼,深深吸了口气。 身后,一袭白袍人影赫然出现,来人身量高挑,浑身散发冰冷英武的气质,冷若寒霜的绝色脸庞之上,细细的英武一字眉凝结着,口中轻轻吐言:“九妹,你把他放走了……” 韩九妹回身,见是金木兰,忙一拱手:“大姐!” “大姐,人是我放跑的,请大姐责罚!” 金木兰挥挥玉手,淡淡道:“责罚什么,此事是我考虑不周,我不应该试图留他在寨中……放走便放走了,没有什么能及得上我们的姐妹情重要。” “大姐……”韩九妹欲言又止。 金木兰很豪气地揽她入怀,抱了抱,脸庞终于露出一丝淡笑,道:“走吧,夜里冷,回屋睡觉去。” “大姐,为什么你想留他在山寨?我只怕时日长了,我们姐妹都要为他而反目……”韩九妹道。 金木兰微微叹息道:“哎,此事也是我头疼之事,我寨中大多数人都是目不识丁者,我们身为女娇娥,在这个世界上活着,处处受制于男子,连读书认字的权利都没有,我不过是想让姐妹们变强而已,从此不再受世间欺凌……” “大姐,我错了。”韩九妹低头道。 金木兰轻轻揉了揉韩九妹的香肩,淡淡笑道:“别再自责,你没有做错,走吧,回屋睡觉。” 而就在此时,寨门处一道声音响起:“九妹,快放我进去!” 金木兰和韩九妹回身看,寨门外的人,不是曾浪还能是谁。 第78章 二女同夫 “你怎么……怎么又回来了?”韩九妹走到栅栏门处,看着门外的曾浪,意外之余亦觉惊喜。 金木兰也走过来,惊奇地望着曾浪。 曾浪大汗淋漓,抚着胸口,气喘吁吁道:“我走到半路,忽然想通,我不能就这样离去,我要留下来,帮助你们。” 看到金木兰,曾浪一抱拳道:“金寨主,我想好了,我愿意留下来。不知寨主是否还愿意收留我?” 金木兰蛾眉淡扫,凝睇了曾浪一眼,随即,对韩九妹颔首道:“放曾先生进来,我有话和他说。” 韩九妹打开栅栏门,曾浪直接搂住了她,欲哭道:“九妹,我真的舍不得你呀!” “哎呀,你不要这样子,大姐还在这儿呢。”韩九妹吃吃笑着推开曾浪,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甜。 曾浪朝金木兰一拜:“多谢寨主收留!” 金木兰对曾浪、韩九妹道:“你们二人随我来议事堂,我有话和你们说。” 曾浪与韩九妹跟在金木兰身后,朝议事堂走去,他一路走,一路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此刻仍惊魂未定。 他本来是想趁黑下山的,可是刚走到半山道时,忽然听到几声喔喔喔的狼嚎,这年头有狼他是知道的,而且在这种山上,一般都是豺狼,他在吉水老家听祖母曾王氏讲过,那些豺狼很凶猛,能利用利爪刺破牛肚子里,掏出它们的肠子吃掉…… 一想到这个,他就迈不动脚步了,那狼叫声越来越近,他凝神一看,好像突然看到一对绿幽幽的发光的眼珠子,他毫不犹豫,转身就跑……当然是往回跑。 恶女寨中,虽然有许多女土匪恨不得‘吃’了他,但跟被狼吃掉相比,他还是宁愿选择被女土匪们蹂躏榨干…… 所以他回来了。 根本不是因为什么不舍,也不是因为贪恋女土匪们的美色,而是因为他不跑回来的话,很有可能会被狼吃掉。 此刻,到了议事堂,金木兰又把马怜玉叫了来,马怜玉显然不知发生了何事,她才刚刚起来,穿着一身灰布衣裳,脚上穿一双布鞋,睡眼惺忪。 金木兰道:“二妹、九妹,曾先生,有些话,我想对你们说一说。” 曾浪和马怜玉、韩九妹等着她开口,金木兰先是开口对曾浪道:“曾先生,你愿意留下来,我非常感激,往后呢,我寨中女子,皆是先生之学生。” “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往后还希望先生以教学之事为重,切不可再因别的事情而分心,倘若寨子有女子对先生无礼,尽管告知于我,我自然会去处罚她。还有一事,先生切不可再与学生有染…………” 说到此,金木兰脸冷了下来,宛若凝结一层薄霜。 看着金木兰冷下来的脸庞,曾浪心中明白,她这话,其实是有警告的意思了。 顿时,顿首一揖:“在下不敢。” 金木兰冷冷目光看向马怜玉、韩九妹,继续说道:“以前,我恶女寨,就是个土匪窝,干的事就是抢钱抢粮抢美男子,但是……今日乃是我金木兰掌寨,以前那些事,我们不再去做,我们要干的事,是另一番事业。” “不管以后是招安还是如何,我都希望我恶女寨中人人变强,至少能自食其力,不再受人摆布欺凌。这抢钱抢粮之事,我们依然还做,不过我们始终秉持三抢、三不抢之原则,四周百姓对我寨称赞有加,这一点我们做得很好。” “然而……”金木兰语音一顿,看向曾浪,蛾眉一凝,说道:“曾先生,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曾浪一拱手告退而去。 见曾浪走了,金木兰才接着对马怜玉、韩九妹说道:“然而关于抢男子、与及压寨相公一事,我觉得需要改一改了。从今日起,我把规矩立起来,你们去向下面传达——往后谁若敢再碰男人,就剁了谁的手!” 啪的一掌,红木案几应声而裂,金木兰浑身寒气凛冽,一股威压之势从她身上所发。 马怜玉、韩九妹二女闻声不寒而栗,金木兰斥骂的,正是她二人。 马怜玉一晚上强啪曾浪四次,韩九妹课堂之中强吻曾浪,这些事金木兰自然都已经知道,然而令二女想不明白的是,为何金木兰以往不说这样的规矩,偏偏今晚却说…不许再碰男人。 马怜玉与韩九妹对望一眼,分别从对方眼神之中读懂了对方的“龌龊事”。 双方心里都清楚,曾浪房中之术十分了得,与他做一次爱,高潮迭起,今生难忘,这辈子如果能嫁给这样的男人,至少是性福的。 然而她们的姐妹情谊呢……为了一个这个男人,要抛却她们之间的姐妹情谊吗? 曾经的同甘共苦、生死与共,要因为这个男人而毁弃吗? “大姐,我去杀了他!”马怜玉豁然亮出双刀狠狠道。 “不要!二姐!”韩九妹眼中泪珠滚落,比起马怜玉只是玩玩的态度,韩九妹显然是真心喜欢这个男人,这个能为他舔舐伤口,能不嫌弃她貌丑的男人。 金木兰此刻很生气,脸上冰寒,叱喝道:“焉敢杀师?” 见马怜玉收起双刀,金木兰微微仰起白玉般的脸庞,闭起凤眸道:“二妹,你可别忘了……他也是我的师傅。此人极有才华,看似风流不羁,然胸怀乾坤,颇重感情,虽不懂武艺,却饱读诗书,这样的才学之士肯为我所用……你有什么理由杀他?你、九妹和他发生的事情,难道错不在你们自己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马怜玉抱拳道:“大姐,我知错了。” 其实她哪舍得杀曾浪,不过是在金木兰面前做做样子罢了,方才金木兰说了一堆夸曾浪的话,她心中暗道:‘你是不知道这个好人儿床上是有多厉害,能让你欲生欲死……’不过这种事情,金木兰这种不碰男人的女人是不会明白的。 韩九妹垂首道:“我也知错了,大姐一心为了寨子,我还这么不懂事,我以后再也不敢在课堂故意闹事了,我一定跟他……跟先生好好学习。” 金木兰淡淡挥挥玉手,扶额道:“罢了,你们回去休息吧。以前规矩未立,我就不惩罚你们了,以后再犯,定不轻饶。” “是。”马怜玉和韩九妹抱拳道。 见二女转身,金木兰补充道:“明日记得去找玉芹拿药……” 二女一怔,听到拿药二字,顿时移不动步子,玉芹是女医,除了治病治伤,还负责一样事,那就是打胎避孕…… 而就在这时,母大虫手里就像拎小鸡仔般提着一个人进来,将那人随手扔到议事堂之中,拍了拍手道:“大姐,这厮一直在偷听!”将人扔进来之后,她就走了。 曾浪浑身骨头似散了架,心说我去麻戈壁,老子跟你有仇啊,又虐我一顿…… 没错,这个一直在议事堂后面偷听的人便是曾浪,金木兰叫他离去之时,他确实离去了,不过绕了一个圈,绕到议事堂后堂窗边偷听去了。 没想到被刘三姑这个死肥婆发现了,直接拎起来扇了两耳光,然后提到议事堂,准备交给金木兰处置。 “金寨主!你不可以杀人!”还未等金木兰开口说话,曾浪奋不顾身,一跃而起,朗声叫道。 他脸上被死肥婆扇了两个大耳刮子,很疼,脸都肿了,但此时他见到金木兰,已经顾不上对死肥婆的仇恨了。 “金寨主!你不能谋杀我未出世的孩子啊!”曾浪见马怜玉、韩九妹还未走远,忙去将二女拉了回来。 金木兰奇怪地看着他,什么谋杀他的孩子?被他这么一叫唤,把他偷听的事儿都给忘了。 曾浪一手拉一个,左边马怜玉,右边韩九妹,对金木兰道:“金寨主!她们两个都可能怀有我的孩子,你不能让她们吃药啊,我发誓,她们两个,我都愿意娶!我一定对她们两个好!总之,你不能让她们两个吃药!” 刚才听到金木兰让二女去拿药,他一下子就懂她话里的意思了,这药,肯定是特么的避孕药…… 听了他的话,金木兰、马怜玉、韩九妹都惊呆了,尤其是马怜玉,她本来就只是想和曾浪玩玩的,谁知道他说出这样一番话来,心里顿时感动得不要不要的,目光很温柔地审视着曾浪…… 见金木兰错愕犹豫,曾浪抽出马怜玉的刀,割破自己手指,举着流血的手指道:“金寨主!我对天发誓!我一定对她们二人负责!我愿意写下血书为誓!” 他的动作很快,马怜玉想阻止,却已来不及,他手割破了,她才抢回刀。 曾浪举着流血的手指,想要表演个写血书的场景,低头一看,自己浑身黑衣呀,自己的黑衣撕下来也写不了,咦,一看金木兰的衣服,白的,便伸手过来,哗啦一撕……拿着撕下来的白布料,写起了血字。 马怜玉、韩九妹二女被这一幕感动到不行,两张俏脸早已经被泪水模糊,梨花带雨。 然而金木兰此刻脸上的表情却很错愕,她看着曾浪,眉头蹙了起来……你写血书就写血书吧,撕我的衣服干什么? 曾浪血书写好,又撕为两半,将一半给马怜玉,另一半给韩九妹,对二女道:“血书为证,我既与你二人有夫妻之实,自然允诺给你二人名分,倘有违此誓……我、我就去做太监!” 马怜玉、韩九妹二女破涕为笑:“谁要你去做太监啦!” 见金木兰怔怔的看着自己,曾浪拉了马怜玉、韩九妹二女,三人跪了下来,曾浪道:“寨主,这寨中,我只和怜玉、九妹有染,我是真心喜欢她们,我保证再也不会和别的任何女子有染,我只和怜玉、九妹好,希望大姐能够成全!” 马怜玉、韩九妹亦是低头含羞:“大姐……” 然而金木兰的脸上,依旧是冷漠的表情,只听她说道:“我答应你们三人,不过我也有言在先,此事只有我们四人知晓,切不可外传,倘若让所有姐妹知晓,必引祸乱,曾先生你以后认真教书,二妹、九妹,你二人何时需找曾先生,需得向我禀报。” 第79章 小龙女 有了金木兰的允许,马怜玉、韩九妹二女皆是满心欣喜。 她们一开始以为,曾浪不过是她们的玩物而已,没抱任何别的心思,然而见到曾浪又是写血书,又是发誓,她们纵然铁石般的心肠,也变得柔情,也软化了。 一时间,心里小女人的心态也复苏了,看向曾浪的目光之中,满目温柔缱绻。 如果真的能生下一个孩子,按照寨子里的规矩,是跟自己姓的,这样子好像也不坏哦,想到此,心中倒有些希望能怀上…… 而金木兰却是眉宇凝结,目光之中,流露出一丝黯然,心里想道:男人啊,祸水…… 第二天,曾浪依旧要给恶女寨的女土匪们上课,因为论语被韩九妹划烂,再找不到另外一本,所以讲课的内容改为了讲诗词。 教室里木板上写着一首诗,这首诗是陶渊明的《归园田居》,曾浪正在讲这首诗:“陶渊明是个特别幽默搞笑的诗人,你看他的诗,你若不认真读,你就不知他幽默搞笑在何处,且看第一句,写得很是隆重——种豆南山下,你以为他种得蛮好,他却突然来一句——草盛豆苗稀……哎哟,种的个鬼田,要是我种的这样,我绝不写诗。” 女匪们一个个仰着头,脸蛋红红的,兴致勃勃,听得十分认真,她们以前也见过学堂上课,无非是学生跟着先生摇头晃脑念一通罢了,原以为这位曾先生也是这样子上课,谁知道他讲课十分有趣,时不时能把人逗笑。 “草盛豆苗稀……你以为他肯定懒对吗?他不,他马上来一句——晨兴理荒秽,带月荷锄归。他说,天还不亮,他就起来了,月亮出来了,他才回去,还是种那个鬼草盛豆苗稀……” “哈哈哈哈!”女匪之中也有负责种植养殖的,听了之后,忍不住大笑。 天呐,寨子里也种豆,什么时候种成过‘草盛豆苗稀’?这也太惨了吧? 而悄悄来视察课堂站在门外的金木兰,见到这一幕,脸庞之上,也露出微微笑意,曾浪的教课方式很新颖,一些很简单的诗句,讲的很有趣味,连她听了,都觉得有几分好笑。 站在讲台之上的曾浪,并未察觉到金木兰悄悄在门外,讲完《归园田居》之后,见一对对莹亮的眸子注视着自己,女匪们安静无比,也不闹课堂了,于是决定给他们发波福利,给她们讲另外一则后世很经典的故事: “时当南宋理宗年间,地处嘉兴南湖。当时嘉兴属于两浙路秀州,话说有一位道姑姓李,名莫愁……” “……突然砰嘭喀喇数声响过,大门内门闩木撑齐断,大门向两旁飞开,一个美貌道姑微笑着缓步进来,身穿杏黄道袍,自是赤练仙子李莫愁到了……” “李莫愁杀人无数,一身武功十分了得,乃是古墓派的师姐……连毙了陆家三人之后,又伤了陆氏夫妇……” “……” 《神雕侠侣》是曾浪前世学生时代最爱看的小说,没有之一,穿越过来之后,原文便一字不漏地记在脑海里,所以现在拿出来讲,直接照本宣科、一字不漏地慢慢念出来即可。 一个个小说人物从曾浪的口中嘣出,李莫愁、武三通、江南七怪、郭靖、黄蓉、杨过、小龙女…… 女匪们一个个听得屏气凝神,时而蹙眉惊呼,时而脸蛋扑红,听到武功招式的部分时,忍不住用手比划了两下。 这样的武侠故事,对于她们这群女匪来说,实在是太神奇了,她们以前最多听过一些才子佳人的故事,而此时听到这个神奇的武侠故事,一个个都深深沉浸其中,心说这才是真正的江湖,快意恩仇,杀伐果断,而不是像她们现在这样,整日提着一颗心,怕被官府剿杀。 “且说杨过和小龙女双双中了绝情花的毒,公孙止和裘千尺夫妇坠涯摔得粉身碎骨……要说那绝情毒,世间解毒之物,唯有绝情丹。杨过、小龙女双双中毒,而绝情丹又只有一枚,到底该救谁呢?” “看官以为,二人之中能活一个否?谁知,最终谁也不愿独活,却将绝情丹扔到崖下,一心只想死在一起……正所谓: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 “那日,杨过半夜醒来,却忽然发现小龙女不见了……终于,在断肠崖石壁上看到一行大字:十六年后,在此重会,夫妻情深,勿失信约……” 随着杨过和小龙女爱情主线的展开,教室里的女匪们听得极为专注,听着听着,就有女匪哭泣出声,拿袖子揩着脸上泪痕,默默念着“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念一遍,哭一遍。 随后,听到小龙女突然不见了,一个个惊讶咋呼了起来。 “小龙女去哪儿啦?她不会跳崖了吧?” “十六年相见,为什么要等十六年?” “先生!先生!小龙女到底是不是死了啊?” 女匪们争先恐后地问着,而曾浪却只是将课本一卷,微微笑道:“那小龙女到底生死如何……预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卷起课本就要离开教室。 这一刻女匪们都疯了,纷纷起身跳过来,拉扯住曾浪,不让他走,逼着他一定要将故事讲完才能走。 “住手!你们谁敢对先生无礼!” 忽然听到一声娇喝,众女看了过去,只见韩九妹一脸凶相的瞪着她们一个个,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就好像要吃人一样,众女匪都很惧怕她,也就不敢再拉扯曾浪,很识趣地走开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曾浪摇摇头笑了,施施然离开了课堂,刚走出门,谁知韩九妹一脸笑意追了上来,她笑得两眼弯弯,就连脸上的疤痕也显得不那么狰狞了。 追上曾浪之后,韩九妹直接将手腕穿过曾浪腋下,将他拉到一处无人的树丛里,然后噘起粉唇问他:“先生,那……那小龙女到底有没有死啊?” 曾浪心里一窘,心说你个坏女人,不让别的女人问,自个儿倒偷偷问了起来,但见她一脸期待的娇憨模样儿,便倏然低头在她唇上一吻,在她呼吸都快跟不上来时,才分开,道:“至于小龙女到底有没有死,我下次再告诉你……” “哦,对了,以后你就不要称我为‘先生’,叫我相公、夫君、郎君、曾郎都可以……记住了吗?娘子?”曾浪伸手抬起韩九妹的下巴,凝视着她道。 韩九妹有些不好意思,低头嘤了一声。这一刻,这号女土匪的心,俨然已经完全被曾浪给俘获了。 曾浪笑了笑,又在她粉唇上‘蜻蜓点水’一下,然后便拿着课本回了自己的屋子,唯剩下韩九妹在树下手摸着自己的粉唇,望着曾浪的背影久久发怔。 刚回屋,马怜玉就端着红漆木盘进来,道:“好人儿,我给你送好吃的来了……” 红漆木盘上是一只鸡腿和一小碟牛肉,还有一小壶酒。 曾浪将房门掩了,色眯眯地笑着搂住了马怜玉:“怜玉,你咋能一直喊我‘好人儿’呢,叫声‘相公’来听听。” “哎呀,好人儿,你别闹,大姐知道就不好了。”马怜玉轻轻推开曾浪。 别提这个金木兰,一提到这个金木兰,曾浪心里就不大舒服,这女人模样儿绝美,不食人间烟火般,却总是一脸冷冰冰的,年纪轻轻,非要手下人喊她‘大姐’,其实叫‘小姐’倒挺合适的。 但金木兰是寨子里的掌盘子,也就是大当家的,据说武艺特别好,对上母大虫,都能一个打十个,想到此,曾浪对她也就只剩敢怒而不敢言。 “叫声‘相公’来听听嘛,她知道又能怎样。”曾浪嘟哝。 “不是呀,我这是偷偷给你送吃的……你不要想着那件事嘛,以后我想和你睡觉,都得向大姐禀报呢。” 曾浪不依不饶,“你叫我声‘相公’嘛……” “好好好,小相公,我什么都听你的。” “相公便相公,为什么加个小字?” 马怜玉抬起脸,“姐姐我今年二十五,你有我大吗?” 曾浪竟然无言以对,原来比她小,就要被她称为‘小相公’,好不讲理啊! 马怜玉送完吃的就走了,临走前,自然少不了被曾浪摸一把,包括大腿内侧。 第80章 理想国 阳春二月,春色遍天涯,山寨四处,树木苍翠,乱花迷眼,浅草绿茵茵。 摇椅儿荡悠着,曾浪坐在椅上,荡着一双脚,将整个寨子的景致尽收眼底。 北边是悬崖峭壁,南边是寨门、箭塔、防御工事,东边是磨坊、马房、厨房、洗衣房之类,而西边一溜儿,则是女匪们就寝的屋子,东西之间正中处,则是议事堂。 春日的阳光照耀着整个寨子,山、水、花、鸟、木屋、女人……所有美好的事物都在这里汇聚,宛若世外桃源般,然而……这里却是女匪窝。 其实恶女寨的本名是凤凰寨,而此山也叫凤凰山。 只是因为寨子里的女匪们太生猛,杀的贪官和坏人太多,才被外界冠名为‘恶女寨’。 寨子的周围四处,可以利用起来的土地资源,都用来搞养殖、种植了,凤凰山的山谷处有一处水源,她们把这股水源接连到寨子,弄了两口塘,用来洗衣服和养鱼。 再加上从外面抢回来的粮食和肉,凤凰寨虽然贫瘠,然而也从来没有饿着过谁。 这些女匪——哦不,通过这几天的接触,曾浪还是觉得称她们为女人吧——这些女人们,虽然以金木兰马首是瞻,这里虽然也讲上下级关系,但是还是看得出来,她们的姐妹情谊很深厚,上次死了两个人,整个寨子的女人都很伤心,就好像死了亲生的姐妹一样。 可能对于有些人来说,就算死了亲生的姐妹,也没有什么好值得伤心的吧。 她们大多是出身孤儿、贱籍、乞丐,或者家奴、家婢、妓女,无处可归,又不想依附男子,甚至是被男子所逼,才不得不来到这里,也是典型的逼上梁山。 她们的首领金木兰,毫无疑问是个太过于理想的人。从这几天的接触之中,曾浪已经看出来,金木兰想把这里打造成理想国。 然而她的手段太光明太正义了,她杀贪官除坏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同行也抢,这就毫无疑问会将她自己逼入绝境。 金木兰很优秀,很适合做一个领导者,这座寨子在她的治理之下,别说是起内讧,就是连打架事件都不曾发生过,人人都很信服她,除了她不想抢男人这一点之外。 暖阳之下,有女人来回走动着,她们忙着各自的事务,或把守站岗,或搞土木工程,或浆洗衣物,或种植养殖,步履匆匆,来来往往,仿佛把这里当作是最美好的家园。 看着这一幕,曾浪慵懒地靠着摇椅,嘴里咀嚼着一根草叶,四十五度斜望着天空,陷入了一阵遐思…… 如果这里真是自由的土地和家园,其实留在这里当个教书先生,每个月还有钱拿,也并没有什么不好。 然而现实是荒诞的,这里并不是自由的净土,而是罪恶的土地。 这群女土匪,是杀过人的,她们是有罪的。她们动用她们自己的一套标准,去决定别人的生死,这显然是不可行的,是在破坏王法秩序,虽然王法只不过是封建家法,但那也是法。 当然,关于她们到底有罪无罪,也不是由他取决的,宋江一伙打家劫舍、杀人放火,被招安之后,照样可以做官,封建极权社会的王法,是由皇权和最顶端的那一小撮大臣说了算的。 封建社会人命是不值钱的,尤其是草民的命。不过还好,金木兰她们倒并不伤害无辜百姓,据说还会给穷人发钱发粮…… 这个娘们儿,怎么看她都是个好人呐。 今日无课,这里就他一个老师,所以这课上不上,也是由他说了算的。 想上就上,不想上就不上,自由得很,要不是这群女人拉着他去上课,他才懒得上呢。 所以便来这儿‘荡秋千’了…… 当看到金木兰从议事堂走出来之时,曾浪吐掉口中的草叶,忙走下小山头去找她。 “金寨主,”曾浪在金木兰面前拱手一礼,道:“在下有一事,想请金寨主答应。” 金木兰看着他,微笑道:“曾师傅有事尽管说。” 这几天通过偷听曾浪的讲课,金木兰对曾浪自然是又多了几分好感,他讲课很有趣,而且还讲一些连她都从来没有听说过的故事,特别吸引人。 一开始一堂课只有二十来人听,后来逐渐增加到七八十人,有些人甚至蹲着听课也愿意。 这让金木兰感到很惊喜,原本这些手下最不喜的就是读书识字,她说过多少遍,都没有人去学,然而现在曾浪一来,完全不一样了,人人都主动想学。 她吩咐的每个人每天写三十个字的任务,没有一个人是不能完成的。 这可真是让她喜出望外。 曾浪再施礼道:“我想请寨主放我下山,今日已经是二月初六,二月初九就要进行『会试』了,我若再不去,恐怕就要来不及了。” “只怕此时京城内的客栈,都已经住满,我需另找法子找住处……还请寨主通融通融,放我下山参加会试。考完之后,再回来教课,我也愿意……” 曾浪说的很诚恳,然而金木兰却是不以为然地笑了笑:“曾师傅考试是为了什么?” 金木兰慢移莲步,曾浪慢慢跟上她,道:“考试自然是为了做官。” 金木兰淡淡笑着,道:“曾师傅既然考试是为了做官,那恐怕也不必去考了罢。” “不知寨主此言何意?”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做官是为了什么?” 曾浪被她问的有点儿蒙圈,做官是为了什么,这种问题……还真是不好回答啊。 财富、美色、权力……这些毋庸置疑,然而直接跟金木兰说这些,她肯定是不会苟同的。 当然了,曾浪也不是没有想过,如果有朝一日自己真能当上官,也要为民做点儿实事,改善一下老百姓的生活水平,为民谋点儿福祉,尽量造福一方。 他也想做个好官呀。 于是,略微一思虑,便对金木兰说道:“你知道我们读书人的使命是什么吗?” 金木兰停下脚步看他。 那一双狭长的凤眸盯着曾浪打量时,让他心里颇不自在,她仙鹅般的粉颈,肌肤如羊脂玉般,晶莹剔透,她的俏脸如鹅蛋,肌肤如雪,她最为出色的还是那一双凤眸,宛若星辰般晶莹透亮。 她身量高挑,绝美若仙,一袭白色斗篷之下,罩着红衣白裳,身段前凸后翘,浑身散发出一股淡淡幽兰香气,冷若寒霜的俏脸,在面对曾浪时,亦偶有浅笑。 “读书人的使命是什么?”她反问。 曾浪停下脚步,看着她说道:“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往圣继绝学,为万世开太平。这,就是读书人的使命。” 仿佛被什么刺了一下心,金木兰莲步定住,怔怔的看着曾浪,好像这才是第一次认识他。 谁知,曾浪却噗嗤一笑,道:“寨主不必惊讶,这些我当然是做不到的,说这话的人叫张载,这家伙也做不到,还喜欢要求别人……” 曾浪摊了摊手,继续说道:“事实上,自孟子以后,历朝历代,读书人的操守就越来越掉价,说难听点吧,越来越贱……” “孔曰杀身,孟曰取义,他们是真正做到为民请命的,所以他们尊为圣,他们之后的读书人,尤其是自开科举以来,基本上都是为了荣华富贵,为了地位权力。” “我不否认,我也是,但我想做官,除了为了我自身的荣华富贵之外,同时,我也想做个好人,力所能及地帮助一下那些需要帮助的人。” “我承认我是个婊子,我不立牌坊,我想办点儿实事,所以我想去当官。” “不当官,你就没法为民做一件好事,只能眼睁睁看着那帮贪官胡来,只因你没有权力,改变不了任何事。哪怕你想做个好人,也是很难……” 金木兰脸上看不出表情地听着曾浪说这些,听完之后,脸色有许些惊讶:“曾师傅,你还真是敢说啊……这些话,可切不可再与人说,否则怕你这功名都要被革掉呢。” 曾浪凝视着金木兰,缓缓说道:“其实……金寨主,你有你的理想国,我也有我的理想国,我们志同道合,这才是我跟你说真话的原因。” 金木兰有些听不懂他这话,俏脸微微一皱,道:“什么、什么国?” 曾浪神色一松,摆摆手道:“没什么,就当我是个狂浪不羁之徒,胡言乱语吧。” 恰在这时,一名女匪匆匆跑到金木兰面前来,抱拳道:“禀寨主!山下青龙寨罗二当家的求见!” “罗通?”金木兰眉微微一皱,“他见我做什么?” 第81章 他是我男人 正值金木兰疑惑之际,又有一女骑着快马从山下沿路奔将上来,在寨门口大声喊道:“速去禀寨主!有青龙寨十余贼人强行闯过我山下暗哨,正奔我山寨来!” 听到喊声,金木兰撇下曾浪,疾步去兵器堂取了一丈红缨银头枪,来到寨门。 寨门处很快响起阵阵迎敌的鼓声,整座寨子的所有女人纷纷放下手中事务,去取了兵器,都跑来寨门。 曾浪也来到寨门,很快看见一小支马队闯到寨门前来,为数十余人,十余匹快马践踏起漫天尘土,纷纷扬扬。 “来者何人?为何闯寨!?” 寨门分两层,上层搭着横楼,横楼两边是箭塔,金木兰手执银枪,站于横楼之中,宛若一员女将般,英姿勃发,朝楼下喝问。 拒马桩被推到门前,挡在道路中央,箭塔之上,两边女弓箭手弯弓搭箭,屏气凝神,只待金木兰一声令下,便可射击…… 来的那一支人马小队,见到这阵势,忙勒住了马。 为首一名鹰钩鼻,年约二十七八岁,面若冠玉,穿一身锦衣,头顶戴一朵红花的男子,朝横楼上的金木兰看去,嘴角露出一抹笑容:“木兰,是我呀!你开开门,我给你送好东西来了。” “罗通!你又想来干什么?”金木兰冷喝,满脸嗔怒。 这个罗通,三番五次想闯她的寨子,说什么青龙寨要与凤凰寨结秦晋之好,每次来,都是想送东西,这次肯定也不例外。 要不是因为青龙寨着实是霸州第一大寨,有七八百号人,她早就将这货给狠狠教训一顿了。 这个罗通是青龙寨的二当家,如果将他收拾了,就会与青龙寨结下梁子,虽然她不曾怕过谁,但为了寨子里的长远发展,她也并不想现在这个时候就招惹青龙寨。 “哎呀,木兰,我罗通来找你,能干什么呀,当然是给你送好东西呀!”罗通坐在马背上盯着金木兰的俏脸,嘿嘿一笑,扬扬手道:“兄弟们,把东西都抬下来!” 罗通身后的十余青龙寨喽啰,将马背上捆着的一只只木箱子放了下来。奇怪的是,这些木箱子上面都捆系着一朵朵红花,大红大红,很吸引人的眼睛。 罗通坐在马背上颇为得意地努了努嘴,笑吟吟对金木兰道:“木兰妹子,我罗通今日是正式来向你提亲的,这十箱金银、绢缎,便是聘礼,共计黄金五百两、白银一万两、绢缎一百匹,你如果嫌少,我回去再准备一些!” 箱子打开,一箱箱金银,在太阳底下闪闪发光,就连绢缎,也十分艳丽,一看就知,确系上等料子。 见到这一幕的曾浪,有些懵逼,这位青龙寨的罗通,居然来向金木兰提亲? 金木兰她会答应吗? 很快他就知道答案了,只听金木兰喝道:“罗二当家的!赶紧拿着你的脏钱滚,别玷污了我凤凰寨这块清净之地!” 听着金木兰的话,罗通目光盯着金木兰,在她玲珑高挑的身段停留片刻,舔了舔唇,露出一个他自以为温煦的笑容:“哎呀,木兰,你别对我这么冷淡嘛。我这也是为了你好呀,我大哥已经准备投靠布政使大人了,布政使大人托了宫里的关系,准备提拔大哥做锦衣卫佥事指挥,而我嘛,跟着大哥做镇抚。” 他目光盯着金木兰粉颈领口,沿着金木兰玉颈雪肌往下看,当看到那一抹雪白之时,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我若是成了镇抚,你就是镇抚夫人了。” “木兰,别再做土匪了,做土匪没出息,跟着我做官太太吧,我包你荣华富贵。” 罗通打马来回移动,从各个角度欣赏着金木兰的绝世容颜。 金木兰冷冷道:“我不稀罕做什么官太太!拿着你的臭钱赶紧滚!再不走我就不客气了!” 罗通笑了笑道:“木兰,你不要这样子嘛,我来给你送礼提亲,你居然连酒水都不给我喝一口,你这样拒人千里之外,我是会伤心的,小宝贝儿……”越看金木兰,越觉得她美若天仙,忍不住连口水都流了下来。 “住口!你这无耻之徒!你以为我稀罕你这些臭钱吗?如果你不是青龙寨的二当家,我早就把你杀了!你这些钱,全都是抢自于过往百姓,你以为我不知吗?你这十恶不赦之徒,以为拿钱买官做,就可以逍遥法外吗?天道轮回,善有善报,恶有恶报,你这宵小之辈,不会有好下场!”金木兰喝道。 罗通脸上有些挂不住,脸阴沉了几分,叹了口气道:“哎,木兰,我好心抬举你,你不识抬举也就罢了,还要提抢劫之事?你凤凰寨杀的官商就少吗?如今布政使大人网开一面,愿意招安我寨,我这是帮你,你怎么…怎么就不明白我的心意呀!” 金木兰冷哼,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你青龙寨抢劫也好,招安也好,跟我凤凰寨没有任何关系,你罗通做官也好,做匪也罢,跟我金木兰也没有关系。再不离开我的地盘,我可不客气了!” 说着,金木兰夺过身旁一女的手中弓箭,拉弦对着罗通。 罗通讪讪笑着,打马退了几步,指了指箱子里的金银,又指了指自己的脸,大声道:“金木兰!我罗通要钱有钱,要相貌有相貌,要官马上也能做官,我哪一点配不上你?你要这样三番五次拒我于门外?”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听了他的话,金木兰豁然拉弓开射,一箭射中他马蹄! 这一箭,直接挨触着马蹄掌,如果这马乱动一下,就射中的是马脚了。 仅仅挨着马脚,却并不射中马脚,在场谁都看得出来,金木兰这是手下留情,给罗通一个警告。 但是这马在箭来之前,一直乱动着,这样居然还能不伤到马,足以看出金木兰的箭术之神奇了。 罗通也是吓出一声冷汗,气呼呼道:“金木兰,你……你别再冥顽不灵!嫁给我有什么不好?难道在这方圆数百里,还有比我更能配得上你的人吗?” 金木兰冷哼一声,道:“你这无耻之辈!我金木兰向来光明磊落,要想让我嫁给你这宵小之辈,简直是做梦!” “我金木兰就是一辈子不嫁人,也不会嫁给你!” “我金木兰就是随便找个男人,也不可能找你!” “好!金寨主说得好!”听到这里,曾浪实在是按捺不住兴奋,鼓起了掌。 他看一眼那个罗通,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看金木兰这么不待见他,心里别提有多爽快了。 见金木兰说出那两句话,他一下子激动到鼓掌大笑。 但他马上意识到不对劲,嗯……怎么好像只有他一个人鼓掌的样子? 马上他意识到自己可能就要大祸临头…… 果不其然,除了凤凰寨的女人们奇怪地看着他,包括金木兰、马怜玉、韩九妹,他发现,楼下的罗通也在盯着自己…… 哪里不对劲的样子? 咦,我怎么不知不觉稀里糊涂跑到金木兰的身边来了? “金木兰,他是谁?”罗通露出一副愤恨的样子,扬了扬手上马鞭,将鞭一指之后问道。 金木兰转过脸庞看了身旁的曾浪一眼,忽心生一计,对罗通道:“他是我男人。” 第82章 可爱暴力的金木兰 第二天早晨,曾浪打开门的一瞬间,看见屋门外有两匹马和一个很美的女人。 两匹马都是白马,其中一匹是他的小白,另一匹是金木兰的马。 很美的女人,自然就是金木兰。 “金寨主,你这是干什么?” 曾浪看不懂她的举动,牵着两匹马来到他屋门前,是做什么? 金木兰轻轻启唇:“我想通了,我送你去考试。” “哟?”曾浪嘴一撇,去拿刷牙子、青盐,走到塘边刷牙。 金木兰牵着马,走到他身边。 “还真怕我跑?” “我们的时间不多了,你快些,不吃早饭了,路上吃些罢。” 听了她的话,曾浪把牙刷完,把脸洗了,换上襕衫,头戴上平定四方巾,收拾了包袱、细软,骑上小白就和她一起出发了。 从凤凰山下来,沿路都有暗哨,有些地方设栅栏、拒马,而且凤凰山地势崎岖、易守难攻,难怪至今没被官府消灭。 下了山之后,曾浪口中叫一声遭了。 金木兰问他怎么了。 曾浪道:“忘记和怜玉、九妹她们说一声,我就这样匆匆走掉,她们怎么办呀?” 金木兰淡淡凝睇他一眼,道:“我已经给她们留了书信,你就不用担心了。” “再说了,你又不是不回来,考完试就回来。要是跟她们说了,又不知道要耽搁到什么时辰呢。” 听金木兰这样说,曾浪也就不说什么了。 两人骑马行了大约一个时辰,在沿路镇子找了一家摊点。 早饭吃的是素面,曾浪看着金木兰吃面,觉得很神奇,低声嘀咕:“一点儿也不女神……” “怎么了?”金木兰抬头看他。 曾浪笑笑,“素面加点肉才好吃。” 金木兰不言语,继续夹起筷子将面塞进嘴里,吃相很不女神。 吃饱之后,金木兰居然还想用手擦嘴。 这个曾浪是真受不了了,忙从腰间掏出白丝帕子,给她递了过去。 金木兰看了一眼,“这是二妹的?” 没错,这白丝帕子正是马怜玉的,是马怜玉送给曾浪的,勉强算是定情信物。 这帕子很柔软,是丝织的,上边儿绣了一朵小红花,一眼可以认出是闺中物品。 “送给你了,这么女神,还用手擦嘴,简直跟女土匪一样。” “本来就是女匪嘛……” 曾浪被她逗笑了,往日里高高在上的女神形象,瞬间在心里崩塌。 这个金木兰,也有可爱的一面。 两人吃了早饭,继续赶路。 到了下午,天色将晚,还是没有到达京城,见到一间客栈,门口用竹竿挑出旗旆,四个劲体大字:有间客栈。 “为什么要叫有间客栈?” 曾浪掏自己的银子,要了两间上房,问店小二。 看着他这么富裕,金木兰眸子里的光芒,有些不一样。 曾浪赶紧捂紧荷包。 金木兰白了他一眼。 听了曾浪的问话,店小二道:“这方圆十里都没有一家客栈,喂独我们一家,所以就叫了有间客栈。” 曾浪表示懂了,点点头,带着金木兰上楼。 “嘿,美人儿……” 一个醉酒的大汉见到金木兰,走不动道儿了。 醉酒大汉从楼上下来,一步三颠,朝金木兰扑来。 金木兰素腰一扭,一个闪身,醉酒大汉直接从楼梯摔到大堂…… 曾浪回身下去,握起拳头就朝醉酒大汉脑袋上猛砸十数拳! 直把醉酒大汉眼角打得流血,他的拳头也痛的不行。 “大胆畜生!胆敢非礼我娘子!” 对醉酒大汉一阵拳打脚踢之后,曾浪又将举人凭证往客栈柜台一拍,朗声道:“睁大你们眼睛看清楚!我可是举人,我要是报官,可没他好果子吃!” 大堂内,其它客人都很惊讶,没想到这位年纪轻轻的举人老爷,竟然如此凶狠,把那大汉揍得爬都爬不起来。 刚才金木兰那扭腰一闪,他们显然是没有看清楚,还以为是曾浪把这醉酒大汉打倒的呢! 那店小二忙叫人来把醉酒大汉拖了出去,对曾浪道:“举人老爷莫报官,这人叫张三,是个酒色之徒,我们这就让他回去。” 曾浪摆摆手,表示自己不追究。 大堂内众客人朝曾浪和金木兰望去一眼,有人小声道:“你不追究人家,人家要找你麻烦喽!” 果不其然,片刻之后,就有五六个汉子拿着棍棒冲进客栈里来。 为首那个,正是刚才被曾浪揍到眼角出血的醉酒大汉张三。 张三带着人冲上楼。 曾浪听到叫囔声时,正跟金木兰分配房间,可金木兰硬是要和他同一间房间,搞得他满头雾水。 这个女人也想和自己啪啪啪? 不像啊,绝对不像。 “在那里!兄弟们,把他抓起来!把她娘子交给我!”张三带着人冲过来。 曾浪看他们一个个手上有棍棒,顿时怂了,龟缩到金木兰的身后,小声道:“金寨主,我知道我错了,不该自称是你相公,但是我们两个年轻人出门远行,总要有个合适身份的,对吧?” “现在他们要揍我们,怎么办?” 金木兰的身体很香,曾浪说着话时,她浑身的馥雅香气扑鼻而入,让人醉淘淘。 而这时,张三等人也都一个个冲了过来。 金木兰唇间闪出一抹冷笑,也不见她是如何出手的,一条棍棒就到了她的手上。 接下来,就是她的个人秀时间。 棍棒在她手中,指哪打哪,挑、劈、刺、怼,虎虎生风,招式不落。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没几下功夫,就把这群找茬之徒,全部都打翻在地板上,一个个哭爹喊娘。 “相公,你去打开窗子!” 金木兰看着地上这群‘瓜皮’,跟曾浪说了一声。 虽不知道要他打开窗做什么,但曾浪还是去把窗户打开了。 接下来,曾浪见证了神奇的一幕。 只见金木兰运棒一挑,将张三等人的身体挑了起来,然后一甩,就像打棒球一样,将这群人全都扔出窗外去了。 “啊……!” 一阵惊慌的大叫之后,便是着地“砰”的一声闷响。 听着这声音,曾浪都有几分发抖了。 这个金木兰,恐怖如厮啊。 搞定这群找茬之徒后,金木兰拍了拍玉手,关上房门,对曾浪道:“今晚我跟你睡同一个房间。” 曾浪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为什么非要和我睡一个房间?这一张床,怎么睡?” 金木兰没说话,看他一眼,然后就拉过一张桌子,摆到床边。 “睡上去。” 曾浪不懂她的意思,“你是想让我睡桌子,你睡床?没那个必要啊!” “我们两个一起睡床吧,嘿嘿……” 刚笑出声,曾浪就感觉到自己的脖子被人拎了起来,身后金木兰的声音冷冷响起:“我可不是二妹、九妹,你若是敢对我有非分之想,我一样揍你一顿!” “哎呀!金寨主,我知错了!我才不敢对你有非分之想呢,我睡桌子,我睡桌子就是了!” 听他这样说,金木兰把他放了下来,淡淡道:“我是说我睡桌子,你睡上床去。” 曾浪终于明白她什么意思了,她搬桌子睡在自己床边,肯定是怕他跑路吧? 第83章 我想杀了他 曾浪发誓,这是自己度过的最为煎熬的一个晚上。 另一个房间的被子拿了过来,铺在桌子上,桌子紧紧挨着床。 曾浪睡在床上,金木兰睡在桌上。 关键是,她很香。 昨晚曾浪就想找马怜玉、韩九妹随便哪个啪一下,以发泄这么多天的欲望。 没成。 今天晚上,一个身材脸蛋儿胜过马怜玉、韩九妹十倍的绝世美女,就睡在他的旁边,而且很香很香。 她是穿着衣裳睡的,但是那修长姣好的娇躯,一伸腿,一伸手,胸部的隆起,都让人想入非非。 闻着她的体香,曾浪睡不着。 月光透过窗纸照进来,金木兰忽然探出螓首问:“怎么还不睡?” 曾浪眨了眨眼睛,“你不是也还没睡吗?” 金木兰轻声道:“我在想……你为什么那么有钱。” 扑哧一声,曾浪笑喷了。 “我就只带了两千五百两银子出门,这也叫有钱?你打什么坏主意?想打劫?” 他口中的银子,自然包括银票。 金木兰美眸转动着,没有说话。 过了好一阵,才传出她呢喃般的声音,“我寨中姐妹,很多都是穷苦出身,吃不上饭的……” “我又没抢她们的钱。”曾浪攥着荷包在怀,就怕金木兰伸手过来抢。 金木兰口中发出幽幽的委婉叹息,“天道不公啊,几家高楼饮美酒,几家流落在街头……” “对啊,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曾浪附和一句。 看样子金木兰是不打算抢自己的钱,曾浪放心了下来,将荷包放在胸口,准备睡觉。 谁知金木兰忽然又伸纤纤玉手弄了他的被子一下,“诶,如果让你当官,你最想做的事情是什么?” “那得看当多大的官吧?当小官,你需要服从上司,想做什么事,其实也做不了的,当然,做点儿扶老奶奶过马路、给吃不上饭的低保户发柴米钱之类的,还是可以做到的。” “如果让你当大官呢?当首辅怎么样?” 曾浪听了她话,觉得很搞笑,“当内阁首辅?你以为是谁想当就能当的?哪有那么容易哦。” 金木兰轻轻道,“我是说,假如嘛,假如让你当内阁首辅,你想干什么?” “改革,当然是改革。” “改什么?” “就是变法,就像王安石那样,但他失败了……”曾浪道。 “变法吗?”金木兰有点儿惊讶,“看来你的确是志向高远,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曾浪很认真的说道:“我大明需要改革的地方太多了,主要是税收方面,和军政方面。” 说了两句,就打住了,跟女人聊政事,是聊不出什么结果的。 金木兰也没有细问,只是委婉一叹,“可惜女人不能当官和从军……” 曾浪轻嗤一笑,大明朝的卫所制度,为军户者,世世代代祖祖辈辈都是军户,就连普通老百姓想当兵,都当不了,女人还想当兵? “话说……你这么漂亮,怎么尽想这些事情?”曾浪好奇的问道。 谁知,金木兰从被子探出螓首,“我很漂亮吗?” 曾浪只想说一句服了,这女人完全是美而不自知,天仙般的绝世容颜,居然都不知道自己很漂亮。 不过也是,天天跟女人们呆在一起,不去受男人追捧,可能并不能认识到自己很漂亮。 金木兰细声道:“要是我像你一样,也是男人就好了。” 黑漆之中,曾浪嘿嘿一笑:“是啊,这样我们就可以睡一起了……” 很快,他就后悔了—— 美人的一条修长的柔荑从被窝里伸了出来,找到他的肩膀,狠狠地拧了一把。 “让你乱说……” 一声揪心的疼痛叫喊,从曾浪嘴里发出,接着,就是害怕的求饶声:“姐姐,我再也不敢了!” 这一整个晚上,曾浪再也不敢有任何的坏心思和举动。 第二天继续赶路。 到达京城时,已经是二月初八下午。 二月初九会试开考。 已经没有时间做准备了。 北京城无比繁华,房屋鳞次栉比,街上车如流水、马如龙。 “包子,热乎乎的包子!” “卖布喽,上好的布!” 街道上各色商贩吆喝不停,来往商客络绎不绝。 曾浪需要找到一个住宿的地方,因为全国各省的举子们汇聚京城,客栈里基本都住满客人了。 牵着马走在街上找客栈时,忽然,金木兰俏生生驻足,怔怔看着不远处,目光很怪异,确切说,目光里有寒意。 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曾浪看见一个很富态的中年人,正从远处月台跨台阶走下来。 仔细一瞧,那里原来是刑部衙门。 那个富态的中年人,穿着一身得体绸缎,留着小胡子,肚子圆滚滚的,年纪约四五十岁。 金木兰眼眸冷冷盯着他。 曾浪发现她的不对劲,忙问道:“怎么了?” 金木兰目光还在死死盯着那个人。 曾浪壮着胆子,拉了她的纤纤玉腕一下,问道:“你为什么死死地看着那个人?” 金木兰反应过来,咬了咬唇,并不启口。 曾浪也不好多问,于是两人继续沿街找客栈。 “二位客官?住店吗?” 客栈里的店小二叫唤一声,曾浪问店小二:“还有房间吗?” “二位客官,还有一间上房呢。”店小二道,又看着两人:“你二位是?” 曾浪笑着拉起金木兰的手,对店小二道:“她是我娘子。” 店小二露出会意的微笑,“二位里面请!” 对于两人对外假称夫妇一事,金木兰似并不排斥,见旁人目光看来,金木兰主动挽上曾浪手臂,娇躯贴着他,温柔的道:“相公,走吧。” 进了房间之后,曾浪问金木兰:“刚才你盯着的那人是谁呀?” 金木兰倒了碗茶喝着,美眸凝睇着他,却不说话。 “你跟他是不是有什么过节?”曾浪继续问道。 金木兰看了他一眼,点点头道:“他叫朱富,前不久杀死了我的两个姐妹。” 听她这样一说,曾浪顿时明白了过来,上次她从凤凰寨出去抢劫回来,死了两个手下,说是抢某个进京行贿的江浙富商,那富商是铜矿老板,铜矿失事,死了两百多名矿工,所以押着三十万两银子进京行贿。 刚才在刑部衙门那里看到的那个中年胖子,应该就是这个朱富了。 金木兰说这个朱富杀死了她两个姐妹,然而她两个手下其实是被锦衣卫用火器打死的,估计她是把这笔血债记在了这个朱富的头上。 “你想对他怎么样?” 金木兰美眸目光朝曾浪看来,听了他的问话之后,绝美的脸庞之上,闪过一抹狠色,檀口轻启,口中嘣出几个字:“我想杀了他!” 第84章 偷探住所 金木兰的回答,并不让曾浪觉得惊讶。 她就是那样的性子,嫉恶如仇。 于是,便好笑的对她说道:“那你就去杀了他。” 金木兰显然没有预料到他会如此淡定,扬了扬眉,咬了下红唇,道:“好,那我去杀了他!” “你注意到了吧?他身边有不少护身,你要小心安全,他既然要买通三司六部,短时间应该不会离京,先看好他的行踪再下手。”曾浪露出一副经验老道的样子,跟金木兰说道。 金木兰有些奇怪地注视着他,将螓首轻点,“他身边有四个武艺不错的护院,不过都不是我的对手,只是……有一个锦衣卫千户,很难对付,这个千户有火器,武艺也十分不错。” “那你等那千户不在的时候再动手,还是那句话,注意安全,实在杀不了,就算了,别把自己搭进去了。” 金木兰纤纤睫毛扇了扇,凝视着曾浪道:“嗯,我都清楚。” “嗯,不说了,我去找小二多要两床被子,天冷,你睡桌子不方便。”曾浪说完,就下楼去了。 房间里金木兰表情怔怔的,美眸里有一丝奇异的莹光。 等店小二把被子抱来之后,曾浪主动拉了一张桌子到床边,将被子铺上去,又将床上的一个绣花枕头放上去,“昨晚你没睡枕头,难道不会觉得不舒服吗?” 金木兰一直看着他做这一切,等他弄好,柔声道:“谢谢。” “不用谢。” 天黑了下来,客栈地处闹市区,京城内虽然也会宵禁,但此时不过刚天黑时分,到处灯火通明,人声鼎沸,十分热闹。 金木兰美眸一直盯着窗子外面,目光朝某一个点望去。 曾浪不太清楚她在眺望什么,跟她打了声招呼,就下楼买晚饭去了。 街上很热闹,一家饭店面前,摆着个小烧烤摊,随着一阵阵白眼冒腾,一股浓浓的香味扑鼻而来。 曾浪定眼一瞧,原来是在煎豆腐。 小摊贩将一块块四四方方的长条嫩豆腐放入平底锅之中,伴随着一阵嗤嗤的声响,冒起了一阵阵白烟,不一会儿,豆腐颜色由白变黄,直至变得澄黄澄黄…… 这样的嫩豆腐,不需要煎熟,外皮焦脆、里面鲜嫩最好吃了。 这小贩显然已将煎豆腐的手艺掌握得如火纯青,随着他手上的动作,火候到时,见豆腐变金黄、脆油油,便立刻洒上盐巴、胡椒、葱花等佐料。 颜色金黄、滴着油的香煎豆腐,就这样做好了,看着垂涎欲滴。 “客官,来两份吧!包您吃了还想吃!” 店小二早看见曾浪在旁观看,豆腐煎好时,抬头叫卖着。 曾浪咽了咽口水,便跟小贩要了两份香煎豆腐,付了钱之后,提着回客栈,又在客栈大堂叫了饭菜,就回房间去了。 外边街道上不少举子们讨论着明天的考试,曾浪从他们口中得知,这次的主考官是李东阳,副主考官是傅瀚。 李东阳是天顺八年二甲第一的进士,选为庶吉士,从翰林院底层混出来,现在已经是礼部右侍郎了。 曾浪还知道,历史上李东阳一路升官,平步青云,立朝五十年,柄国十八载,官至特进、光禄大夫、左柱国、少师兼太子太师、吏部尚书、华盖殿大学士,历任内阁首辅大臣,封妻荫子,熬死了英宗、成化、弘治,终于没能熬死正德,在正德十一年挂了,谥文正公,生前与刘健、谢迁堪称‘铁三角’。 这份升官记录,整个大明朝,恐怕除了张居正,再也难找出与之匹敌的文臣。 关键还在于,这个人主要牛逼在几乎没有什么人生污点,生前光辉,死后也光辉,不像张居正,死后还被抄了家,文忠的谥号还被褫夺。 就连跟着他混的傅瀚,后来也做到了礼部尚书,堂堂二品大员。 这份成绩单,真的够在阎王爷面前吹一百年了。 明天的考试,说不准就能遇到这位牛逼哄哄的大人物呢。 曾浪思忖着,到了自己房间。 “木兰,你看看我给你买啥好吃的回来!”曾浪笑着打开房间门。 然后他就惊呆了。 金木兰,居然不见了。 刚刚还好好的在房间里,怎么一会儿就不见了呢?曾浪纳闷。 紧接着,他便发现了那扇打开的窗子,仿佛还弥漫着熟悉的淡淡幽香。 显然,金木兰从窗子里出去了。 难道她还会轻功不成? 这个应该不太可能吧。 这个世界不可能有轻功。 曾浪查探着窗子,然后就发现钉在窗梁木上的一根细细绳子,这根绳子直通对面房屋,从这边到那边,距离大约是五六米,难道她踩着绳子到了对面屋顶? 可是看看对面屋顶,并没有她的身影啊…… 这女人,有点深不可测。 估计,那个朱富真的要倒大霉了…… 忽然,曾浪听到了敲门声,吓了一跳。 “我说金寨主大小姐,你到底上哪儿去了呀?”曾浪打开门之后,表情很尴尬。 因为门外的,并不是金木兰。 见到门外之人,曾浪脸上露出微讶之色。 “客官,您要的红烧肘子、莲子排骨、燕窝粥……都做好了,我给您拿进去?”店小二提着一只梅红食盒站在门外,得了曾浪允许之后,进来将一道道刚做好的菜肴摆放在一张食桌上,并放上碗筷。 店小二道:“客官,您请慢用!”提着空食盒离开了房间。 曾浪并没有急着动筷子,而是熄了灯,假装睡觉,看看金木兰是不是会从窗子外边踩着细绳回来。 果不其然,金木兰很快回来了。 曾浪还没看清她是怎么出现在窗边的,她就已经跳进了房间,将细绳收了起来,细绳另一头,赫然是一枚铁爪,用处是抛出去勾住对面的瓦上梁木。 只是让曾浪很觉得不可思议的是,这么细的一条绳子,她究竟是怎么踩着过去的?身体不会掉下去吗? 看来这个金木兰,果然很厉害啊。 金木兰跳进房里之后,由于房间里很黑,她脚步悄悄的,慢慢走过来,像是想要查探曾浪是不是在被窝之中睡觉。 “木兰,你去哪儿了?” 曾浪装作被吵醒的样子,掀开被子,自己钻了出来。 金木兰没有回答他,对于他越来越亲昵的称呼,也并不感到奇怪。 只是点上灯之后,看到桌上的吃食,表情微微吃惊。 “木兰,你还没吃饭吧?来,我们一起吃。” 享用着这份晚餐,金木兰主动告诉曾浪刚才她的行动:“我去找朱富的住所了,找到了,看守很严,有十几个护院,还有锦衣卫保护,要杀他,恐怕有点棘手。” 曾浪拿起一串香煎豆腐,咬开澄黄澄黄的皮,里面白白嫩嫩的豆腐肉刺激着舌头味蕾,咀嚼一阵,嘴唇溢出一片油来,嫩豆腐的味道刺激着整个舌头,真是太香了啊! “棘手就不要动手,”曾浪道,“我不想你有意外。” 听到他这句,金木兰抬起脸,眸子看着他,见他满嘴是油,忍俊不禁,递过来一条帕子:“给,擦擦。” “你帮我擦嘛。”曾浪伸过脖子来,嘟起嘴唇。 金木兰美眸嗔了她一眼,拿着帕子轻轻揩掉他嘴唇的油。 曾浪有一种奇异的感觉:好温柔啊~ 用过晚饭之后,曾浪点着灯,拿出一套历年会试试卷来看,挑灯夜战。 “怎么不睡觉?”金木兰秋水剪眸眨了眨,好奇地问道。 曾浪道:“要起很早,怕睡过头了,迟到不让进场的,不如看会儿书,明天做完题可以在考场上睡。” “你还想在考场上睡觉?怎么考试做官!别看了,快睡觉!明天四更我把你叫醒!”金木兰娇叱道。 “好吧,好吧,睡觉。” 曾浪钻进了被窝,却并不敢睡着,只是陷入浅睡眠,没有闹钟,他怕错过考试入场时间。 明天的这一场会试,要是自己不中榜怎么办? 错过这次机会,就得再等三年啊…… 这一场会试,是从老百姓到做官的最关键一步啊! 做官啊,多少人一辈子梦寐以求的事情…… 想着想着,他均匀的呼吸声就响起,不知不觉就睡着了…… 金木兰眸子悄悄望向他,听到呼吸之后,悄悄伸出一条纤纤玉臂,摸到他的被子处,将他露在外面的一只手塞进了被窝之中…… 第85章 会试入场 这一晚,曾浪睡得很香,第二天的确是被金木兰叫醒的,醒来时正好四更。 曾浪收拾收拾,准备出发。 “曾公子,你好好考,考一个状元回来,我想看到你这样的人做官呢!” 金木兰将他的考篮递过来,美眸之中有期盼之色,拢了拢云鬓浅浅笑道。 曾浪接过考篮,微微一笑道:“昨晚听那些举子们说,此次会试,共有四千名举人参加考试,却只录取三百人,要上榜都很难,还想考状元,谈何容易?” 会试录取三百人,是明朝的惯例。 因为这是由老百姓转身变成官老爷的最重要一场考试,绝大部分的举人一定是会来参加考试的,落第了再来嘛,一旦考中,就可入仕,多好啊。 所以,考试人数超多,竞争激烈。 “我走了。” 整了整衣冠,曾浪跟金木兰挥挥手。 金木兰冰冷绝美脸庞之上,凝结着不易察觉的柔色,轻点螓首嗯了一声。 从客栈走出来,由于是二月天,天还有点冷,不过街道各处都张灯结彩,迎接这三年一度的隆重考试。 一路灯火阑珊,仿佛也不那么冷了。 街道上有许多前往贡院的举子身影,熙熙攘攘,殊为热闹。 参加会试的举子们大多兴奋的相互打着招呼,在寒冷的空气之中搓着手,高谈阔论,高声喧哗。 也有老成持重者,知道即将进入怎样的‘斗兽场’,里面会有怎样的残酷厮杀,是以,脸上没有像刚参加考试的年轻举子那般高兴,而是很谨慎,很凝重。 会试,是决定这些举子们命运的一条分水岭。 一旦题名金榜,无论是入翰林,还是下放地方,都拥有了一样东西。 这样东西,叫做权力。 绝大多数的举子,都是出自寒门甚至贫穷之家,从县试到府试、院试、乡试,一路过五关斩六将,披荆斩棘,好不容易走到这一步。 权力,已经触手可及。 一旦中了进士,哪怕当个小小知县也好啊,可以光宗耀祖,光耀门楣。 更惶论,考出好成绩,入翰林,选为庶吉士,或为编修、修撰,那就是入了干部学院啊,被选为国家储备干部,以后入六部甚至内阁都有可能。 “哎呀……那不是浪兄嘛!” 路上,一幢酒楼前,曾浪听到一个耳熟的声音,扭头一看,居然欧阳叔灵。 去年一同去参加全省统考,欧阳叔灵中了末名,因良好的人缘,被推举到京师国子监去做监生,没想到考场路上,居然碰上了。 “叔灵,哎呀!我可算是遇到一个熟人了!” 他乡遇故知,曾浪发自内心的开心。 两人都很开心。 欧阳叔灵的身旁,还有两个人。 欧阳叔灵指着其中一个瘦高瘦高的,跟曾浪介绍道:“这位仁兄叫丁卯,字伯庸,是广东的孝廉。” 又指着一个矮胖矮胖的,笑着说道:“这位仁兄比较厉害,乃是去岁壬子科广东省考的头名解元,名字叫武芾,字三元。” 哦?去年广东乡试第一名? 曾浪打量着这位矮胖矮胖的仁兄,大约三十岁年纪,圆脸,八字须,身材滚圆滚圆的,看上去长得比较滑稽。 这位叫武三元的仁兄,也打量着曾浪,这时欧阳叔灵也跟他俩介绍曾浪:“这位浪兄,名字是曾浪,至于表字嘛……浪兄不曾取过表字,他是我们江西去岁壬子科省考的头名解元。” “哦?两位解元?有点意思……哈哈!”瘦高瘦高的丁伯庸大笑着,眼里闪露出一抹玩味的光芒。 曾浪也笑笑,“三元兄这个表字取的好呀,有连中三元之意啊,三元兄不会是已连中两元了吧?” 武三元摇头一笑,拱手道:“哪里哪里,曾兄过奖了,在下不过是县试第二、府试第二、道试第二,省考总算争了一口气,考上了头名……” “哎呀,厉害,厉害!” 曾浪和欧阳叔灵、丁伯庸皆笑。 四人一边往贡院走去,一边寒暄着,此时天尚未亮,沿路灯笼照着,成百上千的举子往贡院涌去,密密麻麻,如同潮水。 走到贡院门口时,瘦高的丁伯庸道:“二位解元郎,此次会考,你二位中榜以后,可别忘了请我和叔灵喝酒哟!” 欧阳叔灵也跟着点头道:“我是省考末名,想在这四千人之中脱颖而出,怕是无望喽!” “浪兄和三元兄,想要题名金榜,恐怕是犹如探囊取物,易如反掌尔?” 听了他的话,其它三人皆大笑。 笑完之后,武三元道:“虽说此次会考,有四千人角逐名额,不过我还是有所准备的,虽不敢自夸入一甲、二甲,进个三甲嘛,应该没问题。” 武三元这话说的算比较保守了,一甲为一二三名,也就是状元、榜元、探花,二甲则有九十五名,剩下的二百人名列三甲,他堂堂广东布政使司省考第一名,说进三甲,确实不算自夸了。 “浪兄呢?以浪兄《念奴娇·中秋对月》之诗才,要入魁首,进个前三,应该不难吧?”欧阳叔灵道。 武三元奇道:“中秋对月?是曾兄写的中秋词吗?” 丁伯庸道:“中秋词吗?自苏东坡《水调歌头》一出,这中秋词恐怕再也难出喽,不知曾兄写的是什么中秋词,不妨念两句,让我等后辈瞻仰一番……” 曾浪一愣,仔细回想,才想起来,去年中秋节,在滕王阁江畔,用了一首文征明的《念奴娇·中秋对月》,打了一百多名学子的脸,还让他们在衍圣公牌位前磕了一百零八个响头。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当时这群屌丝,为了见什么南昌府春花楼的花魁娘子玉堂春,一个个急着大展才华,恨不得能与那玉堂春登舟一叙,他很看不惯这群人,于是就用文征明的《念奴娇·中秋对月》打了他们的脸。 当时顾洪生这家伙也写了诗,还有薛芝谦这逗逼也参与了,唯有欧阳叔灵,始终站在自己这边。 不过这首词是文征明的,又不是他的,就没必要拿出来炫耀了。 ——虽然文征明不知还在哪个犄角旮旯读书呢,根本还没把这首词写出来。 于是,摆摆手道:“瞎写的,瞎写的,其实我根本不会写诗。” 谁知欧阳叔灵弗以为然摇着头,慢慢将他那首《念奴娇·中秋对月》给朗诵了出来,词曰: 桂花浮玉,正月满天街,夜凉如洗。风泛须眉并骨寒,人在水晶宫里。蛟龙偃蹇,观阙嵯峨,缥缈笙歌沸。霜华满地,欲跨彩云飞起。 记得去年今夕,酾酒溪亭,淡月云来去。千里江山昨梦非,转眼秋光如许。青雀西来,嫦娥报我,道佳期近矣。寄言俦侣,莫负广寒沈醉。 听完他朗诵之后,武三元、丁伯庸皆是一脸惊叹,立即抱拳:“厉害啊曾兄,曾兄大才!” 尤其是丁伯庸,立即打了自己一嘴巴子:“曾兄,我要收回刚才的话,即使苏东坡有《水调歌头》,你这首《中秋对月》,也可以流芳千古啊!果然大才!” “浪兄这首词,已经经我之手,在北监广为流传了呢!可谓人尽皆知!”欧阳叔灵笑着,仿佛与有荣焉。 曾浪有些窘,谦虚的笑了笑,道:“不敢不敢,都说了是瞎写的……” 欧阳叔灵将他这首不愿示人的诗在北京国子监宣传,这下搞的他有点收不了场了…… 不过知道叔灵也是一片好心,为了帮他洒播美名,所以也就理解了他的做法。 武三元、丁伯庸二人听了这首词之后,立刻对曾浪变得恭敬起来,那小眼神里,眼芒之中流露出一丝崇拜。 四人一路说笑着,一路朝近在眼前的贡院走去。 而就在四人谈论着《中秋对月》这首词之时,四人都不知道,有一个中年男子就站在他们的身边偷偷听着。 这个男子大约三十岁年纪,穿着襕衫,头戴文士帽,手里也提着考篮,显然也是来参加会试的。 这男子目光盯着曾浪看了许久,见曾浪等四人往贡院走去,忙提着考篮追了上去…… “几位仁兄,请等一下!” 听到叫声,曾浪等四人皆驻足回头,便看见了这相貌丑陋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朝曾浪一拱手,道:“这位兄台,方才我听了兄台的诗,觉得甚好!兄台真是高才!” “我有一位朋友,他写的诗,虽比不上兄台的,但在风格上,却与兄台极像,不知这位兄台考完离场之时,能否在此等候?我要与兄台把酒言欢,把兄台的大名,告诉我的这位朋友。” 他拱手时,曾浪注意到他的左手大拇指多了一个枝节,像是长了六根手指,便好奇的问道:“这位兄台,请问如何称呼?” “哦,我叫祝允明,”那中年男子道,“我的那位朋友,他叫文征明。” 曾浪顿时惊愕,愣在原地。 难怪这个叫祝允明的男子说他的诗与文征明写的诗风格很像…… 这根本就不是像不像的问题好吧? 而是,这首诗本来就是他创作的啊,只不过他现在还没写出来,被我先写出来了而已。 对不起咯,文征明先生。 第86章 会试 等等,刚才这人自我介绍时,说他叫什么?祝允明是吗? 曾浪脸上很惊讶,看着这个左手六根手指的相貌丑陋男子,道:“你说你叫祝允明?” “是的,在下祝允明,字……” “祝枝山!” 祝允明惊讶地张了张嘴,他可并没有说出自己的表字啊,这位高才怎么就已经知道了呢? 随即,祝允明心里一喜,一定是自己声名远播,这位高才也听过自己名字吧? 曾浪此时并不知道祝允明心里想些什么,只是眨眨眼睛,看着他道:“祝枝山,唐伯虎呢?” 祝允明心里更高兴了,这位高才居然连唐寅的名字都知道?不过伯虎那个家伙还窝在家中不务正业呢,怎么都不肯读书,他怎么也传出名声来了? 莫不是因为爱喝酒吧? 想到这里,祝允明对曾浪道:“伯虎他尚在吴县老家,还未参加秋闱呢。” 曾浪笑了笑,随即大手一挥道:“祝枝山,等考完,你回去告诉唐伯虎——” 听到这里,祝允明脸色一凛,忙躬身道:“高才对伯虎有何嘱托?我祝允明一定代为传达!” “你回去告诉唐伯虎——秋香在我家里,让他来点!” 曾浪豪迈地说完,袖子一挥,跨进了贡院。 当然只是开玩笑的,怎么可能给他点。 曾浪往贡院里进去,欧阳叔灵他们三个立即跟上。 现在是入场高峰期,再不进场,就要被人流踩死了…… “秋香在我家里,让他来点……” 祝允明琢磨好一会儿这句话,也没弄明白是什么意思,忙追上去,贡院门内外人影憧憧,比肩接踵,一下子失去了曾浪的身影,祝允明着急的大喊:“这位高才!考试之后,还望能够在贡院门口一见,我祝枝山在门外等候高才!” 曾浪听到他声音,随口一喊:“知道了!” 祝允明虽没看见曾浪在哪里,但有他这句话就够了,于是露出满脸笑容。 …… 曾浪和欧阳他们三个一起进入考场,然后接受搜身,唱保,然后由人领着进入考棚号舍。 会试共考三场,今天考第一场;二月十二,考第二场;二月十五,考第三场。 跟乡试差不多,录取标准,主要也是取决于第一场经义题。 三场考完,等到三月初五放榜。 中榜的三百人,于三月十五进宫参加天子亲自主持的殿试,殿试只考策问,考一场,考试时间为一天。 殿试的成绩,前十名主要是由天子来排的,剩下二百九十名,基本是主副考、礼部、通政司卷官决定的。 只要会试中榜,入了这三百名额之中,即中了贡士。 那么,也就相当于中了进士,中了进士就可以当官,这听着就让人热血沸腾啊…… 因为在北京,而且现在是二月天,号舍里还是很冷的,但曾浪此刻内心似火,浑身热烫,犹如暴晒于炎炎夏日之中…… 上一世,他活得像条狗一样。 从小没有爹妈疼,只有姥姥爱,这份爱也仅仅只是给口饭吃,没把自己饿死。 后来凭借着坑蒙拐骗的本事,自己弄钱上了大学,代打游戏,打零工,只要能挣钱的事情,不被关起来,可以说,啥都干了。 最终打游戏猝死了。 这一世,开局还是活得像条狗,后来搞青花露,赚了第一桶金,生意慢慢好起来,才总算是过上了人的日子,做了一回人。 现在,有机会做官了啊。 想想怎么能不激动呢! “好好把握,好好把握……” 在号舍之中,曾浪很快拿到了考卷,这是第一场,考卷上的题目主要是经义题。 曾浪将考题整体浏览了一遍,总的来说,还是比较难的。 有些题,他暂时还没想到答案。 卷子共有四书题三道,《易》部分四道题,《书》部分四道题,《诗》部分四道题,《春秋》部分四道题,《礼记》部分四道题,合计二十三道大小题。 第一题是《春秋》部分的题,题目是:作三军,襄十一,舍中军,昭五。 乍一看,根本不知道什么意思。 但曾浪好歹也是有金手指的男人,这么简单的题,是难不住他的。 首先要理解题目的意思。 题目意思其实就是:鲁襄公十一年,鲁国增立三军,而到了鲁昭公五年,罢了中军。 这就相当于作文题了,给你一段材料,没头没脑,全靠自己去理解。 理解材料核心表达的意思,理解出题人的意图,他要考你什么。 这道题要考什么呢? 首先肯定要知道这段史实。 鲁襄公十一年,三桓将公室军队重新编制,组成三军,因公室衰落,三军改为季孙、叔孙、孟孙三族所控制,每族各领一军。 鲁昭公五年,舍中军,四家分公室,三家自取其税,私减给公室供税,国民不再属于公室,公室名存实亡…… 其实讲述的是鲁国军事组织和君臣力量对比的变动过程。 只要从这方面去答题,那肯定就是对的,也就是所谓的猜到了出题人的意图。 “破题了……” 曾浪稍微一想,就把题意破了,然后按照八股文破题、承题、起讲、入手、起股、中股、后股、束股的格式,洋洋洒洒写下一篇六百字的文章。 当然,他的文章谈不上文采斐然,更没有与当下朝政结合。 其实他想过,要不要借着文章批判一下朝政,说一说赋税、军政、盐政、开海、卫所、国民生计等等方面的问题,左思右想,决定还是不要冒这个险,万一不讨喜,就完蛋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还是老老实实、中规中矩、粉饰太平、歌功颂德吧,毕竟就算呈给天子看的文章,也是主副考、礼部、通政司那一群人所决定,如果不迎合他们的想法,你的文章可能就会被当垃圾处理。 曾浪目光紧紧盯着卷子,题意理解对,剩下的就好办,继承了另外一个记忆,基础的八股文还是略能写一些,而且脑子里有范文,参考着写就是了。 说来说去,最主要的,其实还是要正确理解题意。 接下来的二十二道大小题,如法炮制,一题一题慢慢做完…… 熟食自然是带了的,虽然经过搜子们切割检查,但至少还是能吃的。 不知不觉,天色渐晚,有人来发蜡烛,不过曾浪已经把题做完了,不需要蜡烛。 天黑之时,曾浪从考场里出来,心情舒畅,因为所有题他都会做,而且对于自己的答卷也比较满意。 出门之时,看见许多举子或摇头叹息,或猖狂发笑,或抱树痛哭……怎样奇葩的都有。 曾浪摇头失笑,不去理会,就连考试考疯了的,都不足为奇。 出得门来,便见得祝允明在门口等他,随即,欧阳叔灵、武三元、丁伯庸也出来了。 大家一一认识了,祝允明道:“诸位,我们去喝一杯如何?” 曾浪摆摆手,表示要回客栈。 众人拉着他,挽留他,祝允明更是激动地道:“曾兄,你不能走,我还有诗文要向你请教呢……” 最终大家还是强留不住,曾浪让大伙儿互留了联系地址,就跟他们挥手告别了。 喝酒谈论诗词是好,可他房间里还有一个绝世美人等着他回去呢。 第87章 江湖兄妹 回到客栈,曾浪打开房门一看,金木兰果然又不在房间里…… 窗梁上那根细绳依旧连接着对面的屋顶梁木,由于绳子很细,悬荡在黑夜之中,从下面街道往上看的话,根本很难察觉。 看来她又‘踩钢丝’出去侦查了。 曾浪目光四扫,她睡的桌子上,被子依旧铺着,枕头也安然放着,另外还铺着一套衣裳。 这是一套淡白色长袖衫和淡素襕裙,还有一条浅白宫绦。 而就在这一刻,在衣服下面,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一件绣着淡白梅花的柔软无袖白丝内衣,下面居然还藏着一把剑。 曾浪轻轻将她内衣拉开了一角,这把剑的剑鞘露出来了。 这是一把银鞘短剑,长约二尺二。 看着这把短剑,曾浪已经猜到她准备用这把短剑杀人了。 将她所有衣服摆回原位之后,曾浪就出去吃晚饭了。 考了一天试,累得头昏眼花,早饿了。 本来是想叫金木兰一起去吃晚饭的,既然她不在,那就只好自己出去吃,顺便给她打包回来。 客栈的大堂里就有炒菜,而且有桌子,可以坐在那里吃。 拣了张靠窗的干净桌子,曾浪坐了下来,店小二肩上搭着毛巾上前来,擦了擦桌子,殷勤的问道:“公子,您要点儿什么?给您送上去,还是在这儿吃?” 这店小二认得曾浪,对这位有钱又大方的客官印象极深。 曾浪要了两个荤菜,很快做好了端上来,小二又问:“公子,您要喝酒吗?小的给你打二两酒,这个送您的,不收钱。” “多谢你了,我不喝酒。” 谢过了小二的好意,曾浪自顾吃着,不一会儿,那店小二端来一碗枣仁泡茶,说这个是免费赠送。 再次谢了这淳朴的店小二,曾浪吃饱饭之后,便端着这泡茶喝了起来,茶甜甜的,果仁很酥,枣很甜,还是蛮好吃的。 这时,曾浪忽然发现自己旁边桌子坐着一个女人,一个一直不说话的奇怪女人。 这个女人穿一身黑衣,头戴毡笠,五短身材,一点儿也不出色,静静坐在那,慢慢啜酒。 女人无意中扭头看了曾浪一眼,毡笠之下,她的目光带着几分凶狠。 曾浪发现她的眉毛处有一道疤痕,眉毛生生断了一截,相貌有几分丑陋。 这个女人脸上有一股悍气,就跟初见马怜玉时一样,不过马怜玉自从被自己说服之后,和他相处时,脸上的气质判若两人,是满脸的温柔。 曾浪不再看这个女人,只是觉得她很奇怪。 她的打扮像是个江湖人士,很难不吸引别人的注意。 过了一会儿,一个浓眉大眼的年轻男子走了进来,在她对面坐了下来。 两人低声的交谈传到曾浪的耳朵。 “哥,找到那狗贼在哪里了吗?” “找到了,住在宣武门附近,由几个厂卫狗贼保护着呢!还有几个护院!” “哥,咱爹的仇不能不报!” “哥知道,除了咱爹,还有咱整个村子五十多口人命……” “哥,想好怎么动手了吗?” “嘘,回去再说……” 听到这里,曾浪有些稀里糊涂,根本不知道这对兄妹在说些什么。 什么报仇?什么动手? 而就在此刻,只见那浓眉汉子扫了大堂里各处桌子一眼,然后就带着他那个断眉的妹子走了。 曾浪看着两人上楼,才意识到这对兄妹居然和自己一样,也住在这家客栈。 兄妹俩刚才的谈话,很有问题啊。 好像要杀谁,报杀父之仇。 曾浪摇了摇头,心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吃完泡茶,又叫来小二,做了一份排骨浇饭,另外又要了一份枣仁泡茶,带回楼上房间去了。 一打开房门。 房间里一片漆黑,忽然耳边响起一道窸窣碎步声,有人朝自己急奔而来…… 然后他就发现被人掐住了脖子。 “咳咳……”他快喘不上气了。 “你、你是谁……想干什么……咳咳……” 那人松开了手,一道熟悉的声音响起:“怎么是你?” 这时曾浪也闻到了一股熟悉的淡淡幽香,那是金木兰娇躯特有的味道。 “木兰,你掐我干什么?” 黑漆之中,有了光亮,随即,一盏盏灯亮了起来,金木兰一身黑衣,出现在屋子里。 她纤纤素手指了指自己被铺,道:“屋里进贼了,是不是?” “没有啊……” 曾浪不知道她为什么那样说,难道刚才她把自己当贼了? 金木兰用手抖了抖被铺上自己的一套衣裳,细眉蹙起,咬了咬下唇道:“该死的采花贼!居然在我衣服上流口水……” “呃……” 曾浪差点窒息。 好像这事儿……是自己干的? 不能说,不能说,打死也不能说。 于是,曾浪便迅速去翻了翻她的枕头,故作惊讶的大叫:“哎呀!我藏在你枕头下面的十两银子也不见了!” “你说什么……十两银子不见了?”金木兰水瞳睁得大大的,显然比他更惊讶。 “你为什么要藏十两银子枕头底下嘛!这下好了,没了……”金木兰扶额道。 “我这不是怕你身上没钱嘛!我本来藏着给你花的,临走时太急了,忘了告诉你……” 听了曾浪的解释,金木兰咬唇薄怒,气得坐在了他床上,皱起眉头,娇嗔道:“十两银子就这么送贼了,你是不是傻啊……” 曾浪笑了,笑得很开心。 “哎呀,不就十两银子嘛!没了就没了,有什么好郁闷的,你看看,我给你带了晚饭,你吃点吧?对了,我再给你二十两。”曾浪将盒子里的饭菜取出,放在专门的食桌上,将泡茶一并拿出。 见曾浪这么贴心,金木兰心里顿时气消了一半,但一听到他说要给自己二十两,顿时冷着脸道:“我不要你的钱。” “是哦。你能自己抢。” “你……”金木兰剜了他一眼。 “好啦,好啦,别生气了。明天出去记得把窗子关好嘛!吃饭,吃饭!再生气就不好看了!”曾浪腆着脸哄道。 看着金木兰吃了晚饭和泡茶,曾浪对她说道:“今晚要不就你睡床吧?我睡桌子。” 金木兰摇摇螓首:“不用了。” “睡桌子冷,会着凉的。” “你不用管我,管好你自己吧。对了,今天考得怎么样?” “还行。” “还行是什么意思?”金木兰看着他。 “还行就是还行的意思啊,需要考三场,又不单看今天这场。哦对了,你上次说朱富的住所在哪来着?准备什么时候动手?能安全脱身吗?” 金木兰点点螓首道:“在宣武门附近,有不少厂卫的走狗保护他!现在还没找到机会动手!” “等等,你是说……在宣武门附近?” “对,怎么了?” 曾浪想起刚才在楼下大堂吃饭时那对兄妹的交谈,顿时明悟,原来那对兄妹也是要去杀这朱富。 “没什么,我们睡觉吧。”曾浪猜测金木兰也不会想跟这对兄妹合作,便懒得跟她说了。 吹灯,睡觉。 可不一会儿,金木兰那里就又传出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而且她的被子好像在翻动着,她的娇躯仿佛扭动着…… 曾浪忍不住开口问道:“木兰,你在干什么?” 第88章 败家子蔡许坤 金木兰并未回答他,仍旧在被窝里窸窸窣窣动作着,曾浪仔细听了一会儿,方知她是在被窝里换衣服。 随着她的动作,一股女人的体香散蔓满屋,顿时满屋子都是幽香,曾浪吸了吸鼻子道:“木兰,你身体好香啊……” 金木兰薄嗔:“你再闻,我就揍你……” 曾浪捏着鼻子好笑道:“好姐姐……我不闻了……” 金木兰哼的一声冷笑,接着又道:“明儿我要沐浴,你可不准偷看!” 曾浪道:“明儿我出去赚钱,你就在家好好沐浴吧。” “赚钱?如何赚钱?” “关于这一点,你就不必多问了,总之呢,明儿若是赚的多,我就请你吃饭。” “那好吧。我若是发现你偷看沐浴,可会揍你的哦……”金木兰娇呵呵地嗤笑一声。 “好姐姐,你可是说过,我是你师傅。连师傅也揍,一点儿也不尊师重道!”曾浪仿佛成了受委屈的小媳妇,幽幽怨怨道。 金木兰瘪了瘪粉嘴儿:“师傅也揍!” “女土匪!” “你骂谁?” 忽然一只女人的纤纤玉手伸过来,揪住了他的耳朵,女人的一条柔腕很白,纤纤若藕,耳朵被金木兰揪痛了,曾浪连声告饶:“好姐姐,我再也不敢骂你女土匪了……金寨主,求你别再欺负我了。” “谁欺负你了?哼!老老实实睡觉,不许想不该想的东西!” …… 皎洁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屋子,屋里月光淡淡,夜静谧,人未语。 曾浪从被窝里伸出脑袋,睁眼一瞧,月光下美人面容皎白如玉,一对秋水剪眸滴滴地转着,却不言语,只是瞧着自己,直把他瞧得内心凌乱。 “木兰……” 不知怎的,美人轻嘤了一声,如同梦呓,那眸子里目光盈盈,与曾浪四目相对着,仿佛有诉不尽的心事。 “明儿开始,我们分房睡吧。”曾浪柔声说了一句。 金木兰也幽幽地细声问了一句,“为什么啊?一间屋子不是更省钱吗?” 曾浪心说,根本不是差不差钱的问题,而是难受,压抑得难受。 一具温软香玉的娇躯,每天晚上躺在自己身边,近在咫尺,触手可及,可惜吃又吃不着,连摸都摸不着,这太让人难受了……想起了家中莹儿、山寨中的怜玉和九妹,她们可是任君采撷,予求予取,什么姿势都可以做。 “客栈好像有空房了,明天我去给你要一间,你去别的房间睡吧,我们分房睡。” “你…你又想跑是不是?喂!你可是说过,考完试就回寨子里去,难道你不想信守承诺吗?”金木兰娇哼着,伸出藕腕在曾浪脑门一拍。 曾浪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简直要气晕了,“我的好姐姐,我能跑哪去啊……考完我就回你寨子里去,行不行?” “…你不能扣留我一辈子吧?是不是?如果我考了功名,要去做官,你放不放我走?” 微微的一阵沉默,才听到金木兰柔声细语道:“自然是要放的……” 随即,她又娇嗔道:“喂,我可警告你啊……等以后你做了官,你要是敢做贪官,我可决不会轻饶你!” “好,好,我选择做清官,但能不能入仕,需得看这场考试了……”曾浪嘟囔道。 “明儿分开睡吧?” “明儿再说。” “哦。” 两人再无交谈,随着夜深,曾浪慢慢睡着了…… 第二天起来,曾浪发现金木兰比自己起得早,换上那套衣裙,高挑娉婷,身段袅娜。 两人出去吃了早饭,曾浪便在客栈借了一套小桌凳,沿街摆起了棋摊。 金木兰好奇地跟着他,想看他到底想干什么。 小桌上贴着一张纸,纸上写着:“下注赌棋,赔率十倍。” 金木兰目光将字一扫,道:“你不怕输钱吗?” 曾浪很自信地摇摇头:“不会!” 金木兰不信地冷哼了一声。 “你不信?” “不信!” “我今天能赚五百两,你信不信?” “痴人说梦!” “如果我赚够五百两怎样?” “我……我……” “你就亲我一口怎样?”曾浪涎着脸笑笑,望着她冰冷而绝美的脸庞,咽了咽口水。 “想得美!”金木兰剜了他一眼。 “那就换一个条件,我亲你一口……”曾浪继续厚颜无耻。 “我……我……”金木兰俏脸浮起一抹红晕,只是幽怨地瞪着曾浪。 曾浪挥袍道:“好了,就这么说定了!” 不去管她横过来的冷眸,曾浪将棋盒里的棋子摆在棋盘,摆成残局。 要说一天赚五百两,他确实是信口开河,不过那又怎样,万一赚到那么多,还可以亲大美人一口,嘿嘿…… 残局摆好,也没什么人来光顾,反而是盯着金木兰看的居多。 一个穿着华丽的锦衣公子带着两个家仆上前来,那锦衣公子先是盯着金木兰看了一阵,随即,目光落到曾浪的棋摊上:“赔率十倍?呵呵!给我砸了!” 他身后两个家仆正要动手,金木兰娇喝阻拦:“你们谁敢!?” 那锦衣公子让家仆先别动手,盯着金木兰俏脸打量,嘴角浮起一抹淫邪的笑意道:“哟,大美人儿,这小子是你什么人啊?这么护着他?” “我……我凭什么告诉你!” 听了金木兰的回答,曾浪忍不住拍腿而笑,木兰她有时候真的好可爱啊…… 那锦衣公子目光再次落到曾浪的摊子上,嘴角勾勒一抹冷笑:“赔率十倍……我看你也不过是个穷书生,本公子若是下注高了,你赔得起吗?”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自然赔得起。” 曾浪说完,掏出两锭十两银子,还有几张银票。 “好,本公子跟你赌!”锦衣公子从袖口摸出一锭五两重的金馃子,摆在了棋摊上。 “执红还是执黑?请选子!” “本公子要黑!” “……” 曾浪赢了。 走了两步就赢了,赢得毫无悬念。 锦衣公子愕然,嘴巴里仿佛能塞进去一枚鹅蛋。 这棋局,明明是他赢面比较大啊…… 不不,明明是他必赢的局面啊…… 居然输了,到底什么鬼? 曾浪自然不管他想些什么,收起他那锭金馃子,就往金木兰手上塞:“娘子,你先拿着……” 金子到手时,金木兰檀口微微张,美眸瞪得大大的,惊讶到难以置信,这就赚了五两金子?这么简单就把钱赚了? 五两金子,相当三十多两银子,她带着几十上百号姐妹出去挣家业,跟人家打打杀杀,每次不过才抢几百两银子…… 这个家伙…居然两三句话的工夫,就赚了这么多? 其实曾浪也没想赢这么多啊,可是别人就是喜欢给他送钱,他有什么办法? “多谢,多谢这位公子!” 曾浪笑嘻嘻地跟那锦衣公子拱手。 锦衣公子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又取出五两金子,往摊子上一拍:“本公子就不信了,你能一直赢!” “我还赌五两!我这次选红子!” 结局是毫无疑问的。 当然还是他输了。 “…再赌……!” “……再赌!” 不一会儿,金木兰手里的金子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只好扯出腰间的淡绿荷包,将金子装起来。 荷包越来越鼓。 曾浪笑得合不拢嘴。 苍天呐,大地呐,终于让他遇到一个人傻钱多的土豪啊! 发了,发了,这回大发了。 “我再赌……!” “公子!公子!你可别再赌了!你已经输了一百两金子了!”两个家仆忙上来拉扯那锦衣公子。 “给我滚开!我要赢回来!”锦衣公子扯下脖颈处吊挂着的玉佩,陷入了疯魔状态,“这个玉佩!乃是我蔡家祖传之宝,起码值千两……来!和本公子再赌一场!由本公子来摆局!” “公子使不得啊!使不得啊!老爷要是知道,你可又要挨揍呀!”两家仆继续拉扯,替他将玉佩戴回去。 那姓蔡的锦衣公子再次一把扯下,拍在摊子上:“我蔡许坤是输不起的人吗!?来!再赌!” 第89章 蔡许坤被揍 曾浪也意识到玩的有点太大了,而且这个叫蔡许坤的,好像家里还挺有背景,便微微笑道:“这位公子,你今天已经玩得差不多了,不如明日再来如何?” “明日再来?这可不行,本公子今天就要赢你一次!”蔡许坤不服气的囔道。 “公子!使不得啊!” 两个家仆上前拉着蔡许坤,却被蔡许坤一把推开,“给本公子滚!” 两个家仆满脸颓然,犹如丧家之犬,相视一眼,唉声叹气,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蔡许坤一把抢过曾浪手里的棋盒,道:“这局由本公子来摆局!” 按照游戏规则,这种行为是不被允许的,蔡许坤只有选子和选先后手的权利,但曾浪在象棋这方面,还真是没怕过谁,更何况这蔡许坤在棋道上,根本只是个萌新。 所以就任由他摆局了,摆好之后,蔡许坤又哼哼一笑道:“我选红子,先手!” “喂!你这家伙也太不讲规矩吧?” 开口说话的,却是金木兰。 虽然她不是很懂象棋,但是这蔡许坤又要自己摆局,又要抢先手,又要抢优势方的红子,这不是摆明了欺负曾浪吗? “嘿嘿,美人儿,你也不打听打听本公子是谁,在本公子的地盘上,规矩这两个字,可从来都是本公子说了算的!”蔡许坤目光停留在金木兰俏脸之上,冷笑道。 金木兰冷冷扫了他一眼,却是将荷包攥得紧紧的,不与他争执。心想待会儿不管谁输谁赢,这金子既然到了她手上,那可就别想再要回去…… 曾浪感激地看了金木兰一眼,淡笑道:“娘子,没事的,我输不了。” 这话听在蔡许坤耳中,就显得极为可笑了,这次残局是他摆的,又是由他先选子、执先手,这局他可是赢定了!也不知道这摊主傻小子哪来的自信,居然敢口出狂言称输不了? “傻小子,待会儿你若是输了,可别哭哟!本公子押的可是千两银子,你这儿……好像也不够赔吧?”蔡许坤道。 “赔得起,再说输赢未定呢。” 曾浪说得很淡定,只不过,他的这种淡定,落在蔡许坤眼里,看起来不过是强撑罢了。 蔡许坤目光转到金木兰的身上,上下打量着金木兰,见她袅袅高挑,玉面柳腰,红唇粉颈,着实是个大美人儿,气质却是冷若冰霜,越是这么冷冰冰的,他越是喜欢,便指了指金木兰对曾浪道:“这位娘子,是你什么人?” “她就是我的娘子啊。”曾浪恬不知耻道。 “哈哈,本公子看你也没那么多钱够赔,你若是输了,不妨就把你娘子卖给我抵债罢!哈哈哈哈!”蔡许坤猖狂的笑声回荡四周。 有不少人纷纷围上来看热闹。 很多人盯着金木兰看,都称赞金木兰美若天仙,当听说两人赌棋时一个拿家传宝贝做抵押,而另一个却拿自家娘子做抵押时,纷纷骂起了曾浪:“你这赌鬼!杀千刀的!怎敢以你娘子抵债!?” 曾浪可没想过要拿金木兰抵债,但是受不了这群围观者你一言我一语在这瞎逼逼,还骂他杀千刀,顿时朗声喝道:“我乃今科会试的举人!谁敢再骂我一句!衙门见!” 一听到他是举人,周遭顿时没了声音。 这年头,以平民身份骂有功名的人,可是犯法的啊,谁也不想上衙门挨板子。 等围观者静了下来,曾浪看着金木兰,一脸认真的问道:“你相信我能赢吗?” 金木兰迎着他目光,点了点螓首。 “好!”曾浪将桌一拍,对蔡许坤道:“就按你说的,我若输了,我娘子卖身于你!你若输了,你这玉佩好像品质不凡的样子,那我可就不客气收下了……” 桌上摆着蔡许坤的祖传玉佩,通体雪白,熠熠生辉,一看就品阶不凡。 “嘿嘿,桀桀桀桀……”蔡许坤笑得停不下来,幽幽地抬眼看着曾浪,嘴角流露一抹得意之色:“那你可别后悔哦……” “不后悔,我希望你也别后悔。” 棋局马上开始了。 蔡徐坤落下一子,呵呵笑道:“三步之内,你必输!”说完笑眯眯地看着金木兰,仿佛对这个大美人儿志在必得。 而金木兰则是冷眸扫来,暗暗握起了拳头,准备好了大杀四方。这个蔡许坤,居然还想要买她身?可真是痴人说梦,不揍他怎么对得起这双拳头? 好像他还是什么官老爷家的公子?一看到这种纨绔子弟,她金木兰就会忍不住手痒啊…… 蔡许坤走完第一步,已经预测到自己要赢了,因为这个局他研究过许多遍,无论对方怎么走,他最多走三步,便可获胜。 现在走出第一步,再有两步,嘿嘿……他就赢了! 曾浪很随意的落下一子,然后一脸波澜不惊地道:“你输了。” “不可能!” 对于曾浪说的话,蔡许坤根本不信。 “休想装腔作势吓唬本公子!” “不信吗?再走一步你就死了!”曾浪指着棋盘淡淡道。 蔡许坤自然不信,这个残局,他可是跟一帮朋友推演过无数次,三步必赢。 这个傻摊主莫不是在说梦话吧? 他怎么可能输?真是可笑! 蔡许坤落下第二子,曾浪也再走了一步…… 这时,棋局明朗了,旁人指出蔡许坤已经输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蔡许坤脸都变色了,手发抖,怎么也走不出这第三步。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因为他确实已经输了。 曾浪呵呵一笑,拿过那通体雪白的玉佩,塞到金木兰手里:“娘子,我没给你丢脸吧?” 而此时金木兰却只是朝他递眼色,暗示他什么。 他还没明白过来,便听到一声吼,蔡许坤已经将他棋摊掀翻了! “你们两个给我上!把玉佩给我抢回来!” 蔡许坤气汹汹地指挥着两个家奴。 两个家奴知道这玉佩丢不得,丢了的话,不仅公子要挨老爷的揍,他们两个定也要挨罚,说不定还会被赶出家门,考虑到这些,也就不顾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众目睽睽看着,冲过来就想要抢回玉佩! 其中一个家奴刚伸手到金木兰面前,金木兰冷笑一声,豁然将他手腕一扭,只听哎呦一声,他的手臂便脱臼了,再也动不了。 另一个家奴扑了过来,却是朝曾浪攻来,曾浪可没金木兰的本事,忙往她身后跑去,金木兰一拳就将那家奴打翻在地,那家奴捂着肚子哎呦哎呦,痛得脸都扭曲了,就好像被大锤锤过肚子一样…… 教训完两个家奴,金木兰朝蔡许坤走来,蔡许坤早被她的本领吓尿了,这两个家仆都不是等闲之辈,也是有两把刷子的,谁知,在这个冰美人儿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 蔡许坤害怕地退缩着:“你、你你想干什么?本公子警……警告你,我可是……” “啊呜……” “啊呜……” 这声音不是什么别的声音,正是蔡许坤挨揍的声音。 金木兰每次往他肚子里捣去一拳,他就弯下腰来,啊呜一声,明明是很悲伤的事情,看着却颇有喜感。 金木兰往蔡许坤的肚子里连打了六拳之后,蔡许坤痛得倒地,捂着肚子满地打滚,终于在两个家仆的扶持下,站了起来,看都不敢看金木兰一眼,一溜烟儿就跑了…… “你、你这个女人!你给我等着!” 第90章 赔了夫人又折兵 蔡许坤被揍跑之后,有围观者告诉曾浪、金木兰二人,这蔡许坤乃是顺天府府丞蔡臻的嫡子,将他揍了,恐怕二人要倒霉了。 “蔡老爷定会派人来抓你们,还是把蔡公子的玉佩赶快还回去吧!” “是啊,上次有人在街上卖菜,挡着这蔡公子的道了,蔡公子就打了他一顿,现在还下不了床呢……” “这蔡公子乃是这儿一霸,你们可惹不起呀!还不将那祖传玉佩还给人家!” 听着耳边的聒噪,曾浪却是冷笑一声,竖起大拇指对金木兰道:“木兰,你干得漂亮!不用怕!有事我和你一起扛!” 说完,也不去管围观群众叽叽喳喳说些什么,跟金木兰伸出手,“木兰,把那宝贝玉佩给我一下。” “干什么?你还真打算还给那家伙?凭本事赢来的,为什么要还?”金木兰冷睨着他。 曾浪好笑道:“不是,你给我一下,我不还给他。” 金木兰脸色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玉佩递到了曾浪手里。 曾浪拿着玉佩,往街上一家当铺走去。 “掌柜的,帮我看看,这玉佩值多少钱?” 掌柜的认真看了两眼,点头道:“这玉佩乃是最名贵玉材所制,而且又是名师打造的,这样的好玉,我已经十年不曾目睹过了,请问公子是打算死当还是活当?” 活当自然就便宜些,死当就相当于是卖,不可能赎回,可以多赚些,曾浪自然选择死当。 这样也可以恶心那个蔡许坤一把。 “死当的话,不能再赎回去,我给公子一千五百两,公子觉得如何?”掌柜的道。 曾浪急着离开,自然也不跟他砍价还价,很爽快地点头:“可以!” 掌柜的又道:“本店没有这么多现银,请问以一部分宝钞相抵可以吗?” “自然可以!” 现在是弘治六年,宝钞虽然不值钱,但目前来说,宝钞还是硬货币,不用太担心贬值,到正德之后,宝钞就完全贬值了,跟废纸差不多。 现在的宝钞兑现银大概是十比一,不用担心宝钞换不到现银,更何况这里还是京城。 掌柜的道:“一千两之数,以宝钞相抵给公子,五百之数,以现银给公子,公子意下如何?” 五百两现银,还是很重的,曾浪瞅着金木兰荷包里满鼓鼓的金子,跟掌柜的道:“能否请掌柜的把现银给我换成金子?” “银换金,本店是按六比一兑换,公子是要以银换金吗?” “是是是,劳烦掌柜的快些!” 虽然知道银换金六比一的比例实在是坑,市场上其实是八比一的比例。也就是说,一两金子可以换八两银子。 但曾浪急着拿钱离开,也就不在意这些了,六比一就六比一吧,反正这钱是白捡来的。 那掌柜的也不废话,算盘一通敲,很快算出需要给曾浪多少金子,然后取出一小匣子金蒜条,拿出戥子剪子,秤好,剪好,分毫无差,便将金蒜条和宝钞一起交给了曾浪。 曾浪也将这玉佩给了他。 将玉佩死当了之后,曾浪扭头跟身后金木兰道:“走。” 两人从当铺出来,许多围观的好事者指指点点,也不知在议论些什么。 曾浪自然也不会在意这些旁观者的看法,和金木兰绕着大街走了几圈之后,见再无人跟着,就回到了客栈。 一进房间,曾浪就把从蔡许坤身上坑的钱全部拿出来摊在桌上,包括金木兰荷包里的一百两金子、五百两银子换来的金子、价值千两银子的宝钞…… 由于五百两银子是按六比一换的金子,实际已经不值五百两…… 如果把这些钱全部折合成银的话,大约值两千二百余两。 曾浪将宝钞塞进自己荷包,然后又拿了五十两蒜条金,剩下价值千两银子的金馃子、蒜条金,一股脑儿推到了金木兰的面前:“不要客气,这是你的。” 金木兰檀口微微张,俏脸流露讶然之色,摇摇螓首道:“我不要你的钱。” “感情归感情,分账要清楚。如果不是你出手,我们也赚不到这些钱。这些钱,到时候带回去给你的寨子,自然用得着。” 说完,曾浪手枕着脑袋,呈大字躺在床上,浑身舒适快意,高兴极了。 金木兰美眸凝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些金子,一时间脸色微微复杂。 “拿着吧,凭本事挣来的钱,为什么不拿着?”曾浪道,“宝钞我拿着,去兑现银也方便,你在寨子里,还是用金子方便些,我把银子兑成金子,也是为了方便你带回去。” “谢谢。”金木兰接受了分金,看向曾浪的目光之中,有了些不一样的神色,似乎对他有了新的认识。 曾浪见她收下金子,忽然想起一件事来,嘿嘿一笑:“木兰,我们之间的约定,你不会是忘了吧?” “什么约定?”金木兰咬着唇,俏脸微红,明知道他说的什么,故作不知。 “算了,我知道就是开个玩笑,我出去找别人玩耍了,你在这儿沐浴吧。” 曾浪起身走出客栈,对于金木兰不情愿被他亲一口的事情,他也绝不强求,也强求不来…… 因为他怕被打。 回想着金木兰对蔡许坤的那六拳连击,每一拳都堪称拳拳到肉,把蔡许坤打的捂着肚子啊呜鬼叫、满地找牙,木兰那生猛的俏模样儿,真真让人既爱又怕…… 出了客栈,他就去找欧阳叔灵了,欧阳叔灵在京师国子监读书,也住里面。 却说蔡许坤被揍之后,带着四五个家仆、十几个五城兵马司的兵卒,又回到了原地,谁知却走了曾浪、金木兰两个。 “人呢!人呢!?”蔡许坤愤怒的囔叫。 有一些围观者,主动上前来跟蔡许坤讲述他被揍跑之后的事情,告诉他曾浪、金木兰两个把他玉佩当了之后,就拿着银子跑了。 “为什么不拦着?为什么不拦着!?”蔡许坤歇斯底里的怒吼,一脚踢翻一个围观者,怪他们不拦着人。 然而这些围观者不过是吃瓜群众而已,他们虽然忌惮蔡家势力,但那个冰美人的手段他们也同样害怕啊,哪里敢替蔡许坤拦人,不是找打吗? 蔡许坤带着家仆去当铺想要赎回那玉佩,掌柜的告诉他,这是死当的,不能赎了。 “混账!那是我的玉佩!我还不能赎回来?”蔡许坤歇斯底里怒嚎。 这玉佩是他家祖传之宝,无论如何也丢不得,丢了玉佩,就要挨揍了。 掌柜的道:“公子,那你可有当票?有当票便可加价赎回。” 蔡许坤哪有什么当票,几乎要气疯了,要是老爹知道他丢了玉佩,说不定把他吊起来打…… 最终,蔡许坤几乎以乞求的声音跟掌柜的道:“掌柜的,你卖给我行吧?既然是死当,你卖给我总行了吗?” 掌柜的道:“好的,蔡公子,其实您这玉佩很值钱,没有四五千两是买不下来的,但本店也想卖个人情给蔡公子,就拿三千两来赎吧?公子觉得如何?” “三千两?”蔡许坤急忙从身上找银子,最后才找出几粒金子、玉石,便跟一个家奴吩咐:“你回府去,去找夫人,就说他儿子被人绑票了,需要三千两赎金,不然就撕票……快去啊!愣着干什么!” 家奴领命而去。 蔡许坤揉了揉依旧疼痛的肚子,咬牙切齿:“你们两个该死的贼,等我找到你们,定有你们好受!” 第91章 青楼那些事儿(一) 曾浪在京师国子监溜了一圈,找到了欧阳叔灵(本名云逸,字叔灵),然后又去找到那矮胖解元武芾(字三元)和瘦高的丁卯(字伯庸)。 四人一同去找祝允明(字枝山)。 找到祝枝山时,他还在客栈里睡觉呢…… 曾浪等四人掀开斑竹帘子往他房间里探时,发现他窗子未关,躺在床上直打呼噜。 武三元嘿嘿笑道:“我们捉弄捉弄他如何?” 四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三人点头,叔灵没说话。 曾浪翻身跃进房间里,武三元身体太胖,试了几次,翻不进来,最终由丁伯庸托举着他那肥鸭子般的胖臀,才费劲地爬了进来。 丁伯庸身材高瘦,跟电线杆似的,一抬脚就跨进来了。 欧阳叔灵确实是正人君子,不肯翻窗,非要等曾浪给他打开门,他才进来。 “呼……噜……”祝枝山仍旧在呼呼大睡,鼾声如雷。 房间里布呈比较简单,红漆书桌上摆着一堆书本,墙角随意摆放着一只书箧,房间里还有茶几、饭桌、屏风、沐浴隔间等,不愧是上房,堪比后世豪华酒店的房间。 武三元圆滚滚的脸上满脸贱兮兮的笑,不知从哪儿拿出一条女人的麝香丝帕,手捏着帕子在祝枝山的鼻孔处打转转…… 麝香味道刺激着祝枝山,他在睡梦之中打了个喷嚏,嘟嘟囔囔,不知说些什么,揉了揉鼻子,继续大睡。 “哈哈哈哈!” 曾浪、武三元、丁伯庸三人皆大笑。 而叔灵此刻却是拿起一本书桌的诗集在看。 武三元继续拿帕子逗弄祝枝山,没过一会儿,就把祝枝山弄醒了。 祝枝山幽幽地睁开眼睛,看到这一群人,立马从床上爬了起来,一边穿衣服一边道:“惭愧!惭愧!有失远迎!” “哈哈哈哈!” 曾浪、武三元、丁伯庸三人又是一阵大笑。 而叔灵则拿着祝枝山写的一本诗集过来请教:“这是祝兄写的诗集吗?” 祝枝山点点头道:“祝某不才,闲暇随写,欧阳兄不妨指点一番?” 叔灵摇头:“岂敢!岂敢!祝兄大才呀,吾诚不如兄。”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谦虚着,武胖子抢过诗集看了起来,曾浪又动手从他手里抢了过来,见两个解元郎把诗集抢来抢去,祝枝山生怕自己的诗集被撕烂,连声道小心。 曾浪抢到手,跟武胖子、丁伯庸一起翻看起来,不得不说,祝枝山的诗写得还是极好的,大家猛夸了一顿之后,武胖子道:“今儿,诸兄难得相聚,走,喝花酒去!” 所谓的喝花酒,就是逛青楼的意思。 逛青楼为的是狎妓。 狎不是嫖,也可以是嫖,然狎之乐,更在于获得愉悦的过程,妙不可言。 对于此提议,曾浪无所谓啊,反正他有钱,还有时间,丁伯庸也愿往,只有叔灵说还需温习功课,纵然考不上,也要努力一试。 “哎呀,不差这一会儿!走吧!走吧!” 丁伯庸、武胖子拉着他出门。 祝枝山也整理整理衣冠、仪容,随四人下楼。 五个人走在大街,招摇而过,不过这些日子京城可有四千多举子呢,随处可见举子们三五成群结伴而行,嘻嘻哈哈,没个正形儿……就跟电影《唐伯虎点秋香》里的画面差不多。 什么寒窗十年苦读,一见到京城的繁华,还管你什么寒窗苦读?早就被花花世界勾引得流连忘返…… 曾浪确实开心,这尼玛难怪后世一些穿越小说都是穿越成纨绔公子,邀三五好友,吃吃喝喝,狎狎妓,确实尼玛快活啊! 街上一处摊子,卖着果仁、瓜子,武胖子抓起一把,然后吩咐众人都来抓,“诸兄,来,来,别客气!” 大家都伸手来抓,那小贩大急,叫道:“你们几个!敢偷东西?” “哎呀,谁偷你的了?看赏!”武胖子扔过去一块碎银子。 那小贩接着,一见有三五钱重,起码值五六百文,忙不跌点头哈腰:“各位爷,随便吃!随便吃!” 每人手里一把瓜子、果仁,边吃边磕边吐,沿街到处都是瓜子壳儿,素质?不存在的!让负责管理街道的五城兵马司的人去扫吧! 一路逛,就逛到了教坊司。 严格意义来说,明朝只有北京、南京两京有教坊司,也就是官妓,而在地方上,则称“乐户”。 南北两京的教坊司,北京有东西两院,南京有十四楼,教坊司有专门的官管理妓女落籍(赎身)之事,属礼部。 而全国其它各地,地方上有很多私娼、流娼,南京有一处私娼聚集处,被称作珠市(猪市),可见当时私娼地位是很下贱的。 青楼,其实是比较高档的场所,去狎妓的,一般都是士大夫阶层;低层老百姓一般是接触不到的,低层老百姓爱去的地儿,叫“勾栏”。 这是消费层次和精神需求所决定的,自古都说郎才女貌、才子配佳人,青楼里的女子,自幼读书、学琴棋书画、学弹唱、学妆仪,也就读书士子、士大夫阶层能和她们聊的来;摆脱了生存困境的青楼女子,与中产阶级士大夫阶层,在精神上正处于同层次,情感有共鸣。 只是地位上,她们到底还算是婊子,为世人所不齿。 现在五人走进了西院,与南京阁楼不同,这里是胡同聚集。 一座座四合院院门牌上写着某某院,武胖子熟门熟路的带着四人走进了一家“春香院”的院子里。 假母挥着帕儿迎接众人进去,一看这几位就是考试举人,乐得合不拢嘴,忙叫了三五个穿红着绿、姿色不俗的姑娘出来陪酒。 五人吃喝着,笑呵呵谈天说地,吹南侃北,说笑话,聊诗词,但是曾浪忽然发现欧阳叔灵有点儿不大对劲,他好像特别腼腆,根本不敢和陪酒的姑娘有什么接触…… “公子,你喝一口嘛……” 跟他陪酒的绿柳姑娘哄着他喝酒,可他却红着脸别过头去,很不好意思,如女孩子般羞涩。 就连绿柳都被他逗笑了,来这里的客人之中,虽然也碰到不少伪君子,强装作坐怀不乱,但眼前这个读书人的脸红羞涩,可不是装能装出来的。 见欧阳叔灵脸快红成猴屁股,曾浪笑了笑道:“绿柳姑娘,你别勉强他了,你过我这儿来,陪我喝酒。” 欧阳叔灵投来感激的一眼。 曾浪朝他点点头,然后挪了挪身子,那绿柳姑娘便坐在他右手边儿,这样一来,他就有一左一样两个陪酒姑娘了。 绿柳姑娘刚一坐下来,一股胭脂粉香便扑鼻而来,曾浪瞧她一眼,只见她着绿纱红裙,红抹胸罩着娇体,单薄绿纱之下,两条皓腕儿透明可见,因为穿的少,身段绰约,纤腰盈盈,浑身带着一股子性感魅惑。 第92章 为了木兰 金木兰不在,窗子也未打开,她的银鞘短剑不见了。 曾浪打开窗,窗梁上没有拉着细绳,说明她并不是通过绳子走房顶出去的,不过想想也是,大白天的,为何要走房顶…… 银鞘短剑不在说明她可能拿着剑行刺去了。 不过,大白天的行刺,也不合理啊…… 洗着洗着,他忽然听到隔壁传来一阵声音,是一男一女的对话声。 “哥,什么时候动手?” “妹子,别急,哥还在观察,现在很难找到机会下手。” “这个狗贼,以为官府护着他,就能逃过一命么!哥,我们快点儿动手!” “妹子,要不……我们还是去衙门告状吧?” “哥!你说什么呢!他们官商勾结,哪个衙门没有收这狗贼的好处?告状有什么用!杀了他!为民除害!” “嗯!哥听你的!” “……” 听声音,是上次楼下大堂碰到的那一对奇怪的江湖兄妹。 金木兰要杀朱富,这对兄妹也要杀朱富,看来这个朱富,还真是犯有洗不清的罪孽啊。 不过说起来,“铜矿失事两百名小工惨死”这个大新闻,好像并没有为外界所知啊,难道是失事州府封锁了消息?就连监察御史、镍司衙门也被收买了? 镍司衙门,是提刑按察使司的简称,主管一省刑罚,对于朱富这种罪大恶极之徒,镍司衙门应当迅速把他抓起来送大牢的啊,没想到,也可能被收买了。 曾浪此时脑子里忽然产生一个奇怪的想法,想去见一见这个朱富,想看看这种大恶商到底是如何做到视两百名小工之命如草芥的。 洗完澡,穿好衣裳,曾浪出门来,锁门的瞬间,忽然见到旁边一个神情粗豪的汉子也刚出门,两人互相看一眼,曾浪认出他就是那对江湖兄妹之中的‘哥哥’。 曾浪笑呵呵地朝那汉子抱了抱拳,寒暄道:“兄台也出去吗?” 那汉子见曾浪是襕衫打扮,便猜到他是赶考举子,忙抱拳回礼:“孝廉先生好。” “我见兄台生得英武不凡,一见如故,欲邀兄台到楼下喝一杯,不知兄台能否赏个脸?”曾浪邀请道。 那汉子委拒一番,拗不过曾浪拉他,两人便一起到楼下大堂。 曾浪叫了烤鹅、熟牛肉、鱼鸭等荤菜,又让小二烫酒上来,那汉子见他大方随和,便自报了家门:“小人浙江杭州人,姓肖名豪,不知这位孝廉先生如何称呼?” “江西布政司吉安府,曾浪。” 两人喝酒寒暄,对彼此有了一点儿了解之后,曾浪随口问道:“肖兄好像是带着尊夫人一起到京城来的,却不知二位来京城是做什么,做生意吗?” 肖豪大笑道:“不瞒曾孝廉,那是我小妹,不是我娘子。” “哦,原来是令妹啊!哈哈哈,搞错了!搞错了!”曾浪也跟着大笑。 肖豪继续道:“吾妹跟我来京,却并不是做生意,而是投奔亲戚。” “哦?投奔亲戚?” 听他这样说,曾浪心中顿时了然,他兄妹二人路引上定是写的投亲,而实际目的,却是刺杀朱富。 酒过三巡,曾浪旁敲侧击问道:“听闻浙江出了大案子?” 肖豪粗眉一挑,吃惊地望着曾浪,四下打量一番,压低声音道:“曾孝廉是如何得知的?” 曾浪也将声音压低一些,看着他道:“我还知道死了人,死了两百多人,这件案子怎么居然没有惊动官府?” 肖豪铜铃大的眼珠子转了转,见四下无人偷听,便凑着脑袋过来,小声道:“怎么没有惊动官府……官府被收买了……” “还有这等事?”曾浪故作惊讶。 肖豪端起酒碗,大喇喇喝掉一碗酒,那张大嘴儿,却似接不住,酒水如细流般往桌上漏,喝完,肖豪拿袖子擦了擦嘴,口中狠狠骂出一句脏:“妈了个靶子!两百条人命……这些狗官!” 曾浪忙低声问道:“到底怎么回事?” 肖豪四下望了望,咬牙低声道:“去年十二月,我们村子接到县里消息,说是铜矿附近发了大水,把二百多名矿工全部冲跑了,这其中就包括我们村子五十名做工的……县里给的消息是连带工人和工人的屋子都冲走了。” “这些王八蛋也不想想,大冬天哪来的大水,怎么可能把屋子还冲走!” “我们去要人,死要见人、活要见尸,县里那帮鸟人,居然不给我们开路引,真是可恨!”肖豪牙齿咬得咯咯响,显然是恨意极浓。 “我们假借别的名目,投亲、看病,弄到路引,想去铜矿那里查看情况,可是,你猜怎么着?官府他娘的调了上千兵丁,把各个山口团团围住……不让进!” “不让进也就罢了,若是说死了人,为何尸体都没有?要说发大水,我呸!哪里有发大水的迹象!这帮狗官!只是欺瞒我们!” “后来总算是托了人打听到,原来是铜矿坍塌了,两百多名小工全部死在矿里,无一生还,官府为了堵大家的口,便假借发大水,说人是被水淹死的。” 听到这里,曾浪小声打断道:“后来怎么样了?死了人总要赔钱吧?” “我呸!”肖豪狠狠啐了一口,一双眼睛血红,咬牙切齿愤愤道:“这帮狗官!为了不给我们乡民赔钱,你猜怎么着?” “他们把这两百多名小工尸首挖出来之后,烧的烧,毁的毁,只把几具尸体扔到河边,假说这是发大水淹死的!又急忙把工人住棚拆了扔到河边,捏造工人被水冲跑的假象……这帮该死的畜生!”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肖豪牙齿咬得咯咯响,眼睛是满是血丝,一双拳头抵着桌面,紧紧而握,震得桌子有些咔咔响…… 听了他的话,曾浪震惊了。 什么叫视人命如草芥? 这特么就叫视人命如草芥! 这些人为了钱,完全就是罔顾人命啊! 肖豪继续愤愤道:“贪官该死!可这铜矿老板朱富,却是头一个该杀的!” “这话如何说起?”曾浪忙问道。 “朱富这个畜生,早年本也是个泼皮破落户,后来不知干了什么坏事,发了小财,便开始巴结赵王府,拍上了赵王爷的马屁,又和州府权贵结交,拿到了铜矿开采权,他骗取乡民们的信任,说是去做工的,包吃住,每年还有十两银子……” “可是后来怎么着?旷工每天要在矿里挖五个时辰才有饭吃,所谓的十两银子,真正到手的,能有一两银子就不错了!” “朱富这狗贼,以各种名目克扣工钱,给工人们吃的,一天两顿,大多是稀粥,有时候还在粥里掺大量的糠……粥喝到嘴里,硌喉咙……” “这么些年来,这个狗贼是越来越富,挣了几百万甚至上千万,可是矿工们呢?” “矿工们身子骨越来越差,好些得病的,被赶了出来,无钱医治,只能等死。” 肖豪说完,满腔愤怒,厚厚的嘴唇抖动着,一双眼睛里愤怒的泪花打着转。 “哎,这事要是皇上知道了就好了。本朝天子可是一代明君啊。”曾浪叹口气,安慰道。 谁知肖豪却是冷笑:“皇上知道?就算皇上知道,有什么用?死的人能活过来吗?顶多不过杀个把人,平息一下众怒罢了!该给的抚恤,一样到不了死者亲属的手上!” 曾浪不说话了,肖豪的心情,他完全理解,肖豪说的话也是对的,出了这么大的事故,死了这么多人,可是又能怎么样?顶多推个把小官出来担一下责罢了,死了的人能活过来吗? 这时有人走进客栈大堂,曾浪也就不和肖豪聊这个了,岔开话题,聊些别的。 吃喝差不多了,曾浪说道:“肖兄也不要太气,这是大案,牵连众多,并不是一下子就能查清的,这种事情需要有人在衙门运作的。” 曾浪安慰了他几句,然后取出十两金子来,“我看你兄妹二人远来一趟京城不容易,这些钱收下,好好过你们的日子,这趟浑水最好别蹚……” “曾孝廉,你……”肖豪满脸郁闷,不明白他什么意思。 曾浪笑了笑,道:“实不相瞒,我与那坏人可不认识,我也不是浙江的学生,更与浙江官场毫无瓜葛,只是方才沐浴之时,听到你兄妹二人说了几句狠话,便知你兄妹二人心有不平、放此事不下,然局势之复杂,恐非你兄妹二人足以摆平,最好不要打草惊蛇,你说是不是?” 肖豪一愣,萍水相逢,这位曾孝廉居然如此为他兄妹着想,真是遇到好人了,便起身抱拳:“多谢曾孝廉点拨,我这就去和吾妹商议!” 曾浪将金子塞给他之后,才放他走。 其实真要说起来,曾浪可并不完全是为了他兄妹二人着想,主要还是为了木兰。 凭木兰的本领和脑子,要去杀这个朱富,他是比较放心的。 但是这两兄妹突然插一脚进来,只怕要坏事。 第93章 失败的美人计 曾浪上楼回房间,突然听到隔壁房间有争吵声,只听到女人的一句:“难道爹的仇不报了吗!” 紧接着,就见肖豪的那妹子摔门所出,往自己这边走来。 肖豪妹子叫肖芳,眉断一截,长相比较丑,此时一出门见到他,便将刚才他给肖豪的金子扔到他面前:“谁稀罕你的臭钱!”气哼哼扭身回房去了。 肖豪站于门外朝曾浪露出尴尬之色,不好意思的拱了拱手之后,又忙进房间劝说他妹子去了。 “有脾气……” 曾浪拾起金子,失笑摇摇头,进了自己房间。 金木兰还未回来。 一直到晚上都没见到她回来,直到深夜三更,窗户上才传出动静,有人敲窗。 曾浪点了灯,打开窗户,见是木兰,喜不自胜,忙道:“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金木兰收起绳钩,跳进房间,“你今天不是考试吗?怕你睡过头,回来提醒你。” 听了她的话,曾浪心里很感动,笑道:“你对我真好。” 金木兰柔声道:“你睡吧,还没到四更呢。” 曾浪回到被窝,见她手里拿着短剑,便问道:“你不会已经把那朱富杀了吧?” “还没有。”金木兰蛾眉款蹙,淡淡道。 曾浪看着她道:“遇到什么困难了吗?” “没有,只是还没找到下手的时机。” “什么时候才能动手?” “在他放松警惕的时候,现在他每天都有人保护着,十分警觉,不好下手。” 曾浪点了点头,表示了然,随即,满脸认真地说道:“今天我遇到一个人,他跟我讲了这朱富是如何对铜矿小工敲骨吸髓的。” “朱富给工人每天吃的两顿粥里,混着糠,还要工人每天干够五个时辰活,才给饭吃,还骗工人一年发十两银子工钱,可真到了过年发工钱,这些工人一两银子都领不到,全部被克扣完了。” “还有,死了两百个工人,这畜生居然只想用银子给自己脱罪,根本不给死者家属安抚!” 曾浪说得有些激动,从床上起来,握着拳,义愤填膺道:“这个世界,就是因为这些丧失人性的畜生才变坏的!” “坏人必须死!” “木兰,我没有能力手刃坏人,你代我……杀了他!” 曾浪牙缝里嘣出“杀了他”三个字,做出挥刀而斩的手势,胸腔里一团火烧着,越是压着,火烧得越旺。 这世道特么的一直都是这样,坏人坏到没人性,甚至草菅人命,还可以身居高位,素位尸餐? 为什么?凭什么? 绝不可以这样! 坏人必须死! 木兰惊奇地看着他,美眸之中,有异样的光芒,轻启红唇道:“我本只想为死去的姐妹报仇,没想到……这人居然还做了这样的恶,你说的没错,坏人必须死!我必须杀了他!” “好!木兰,我们志同道合,接下来说说你的杀人计划。”曾浪恢复冷静道。 木兰咬了咬下唇,摇摇螓首,抬起美眸道:“没有杀人计划。” “没有杀人计划?”曾浪惊愕。 这位冷美人儿行事,还真是让人琢磨不透呀,忙活了这么多天,居然没有杀人计划…… 木兰皱了皱琼鼻,声音里带着一丝愧疚道:“就是没有嘛……” 忽又抬起螓首,绝美脸庞望着曾浪:“你有什么好点子吗?” 曾浪端凝着她这张国色天香的俏脸,忽然一笑,点点头:“有啊!” “什么点子?” “美人计!” “……” 两人一番合计,见木兰毫不犹豫点头答应,曾浪突然又有些后悔,万一木兰美人计失败,真遇什么危险,那岂不是把木兰羊入虎口? “木兰,还是不要用美人计,这朱富能杀我们就杀,杀不了就走司法程序,我以举人身份给督察院写信,不一定有用,但至少也是正途。” 木兰凝眸看他,忽然伸出纤纤玉手,握住了他的手,抬眸问道:“你是不是担心我有危险?” “嗯。”曾浪看着她,忽然发现自己心跳加速,看着她嫣红的唇,好想吻下去…… 这真是一种奇怪的感觉。 可能木兰也是从他眼神里看到不一样的东西,忙松了手,捋了捋鬓道:“我不会有危险,我会见机行事的,你不用太担心。” 看样子她真要用美人计了。 曾浪心里叹了一声。 第二天,曾浪依旧去贡院考试。 曾浪走后,金木兰在房间里一件件脱掉自己的衣裳,换上一袭红纱鸳鸯透明褙子,腰上系着柳叶浅绿百褶裙,褙子里头只穿一条月白莲红色肚兜儿,脚上四寸绣花弯头鞋,梳着流云髻儿,髻上插着玉搔头、银步摇,耳垂吊着一对精致耳环儿,打扮一新,环佩叮咚,俨然成了一位高挑出众而又娇滴滴的美娘子。 对着镜子照了照,见有点儿太暴露了,便又添了一件绿遍地金比甲,顺手将银鞘短剑藏于比甲里面,这才出门。 …… 曾浪考试回来,见不到她人,心里更后悔出的破美人计。 连去宣武门那边找人,此时天色已晚,路上碰到欧阳叔灵,叔灵拉住他问道:“浪兄,你欲往何处?” 见是叔灵,曾浪停下脚步告诉他:“我去宣武门那边。” 叔灵道:“路有些远,怎不雇马车去?” 曾浪想沿路找过去,无意雇马车,便道:“没事,我就随便走走。” “快宵禁了,要不要去我那儿过夜?” “不用了,你快回去吧,我就随便走走。”曾浪道。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叔灵点了点头,又对曾浪道:“浪兄,上次你借给我的宝钞……谢谢你了。” 曾浪失笑道:“叔灵你就是太腼腆了,我们又是同乡又是同窗,何必这么客气,你要是没钱尽管跟我吱声……对了,上次那姑娘,合不合口味呀?” 欧阳叔灵脸大红,窘迫道:“浪兄此言差矣,我和那位姑娘并没有逾矩之处……” 哈?合着一晚上什么都没做呗? 不愧有柳下惠之风! 曾浪笑了笑,道:“叔灵是个正人君子呐,我当向你学习。话不多说,我走了!” 跟他抱了抱拳,往宣武门那边走去。 此时临近宵禁,衙役们都来巡街了,在一幢守卫森严的大宅院门口,曾浪看见了木兰。 木兰提着篮子,蹲在大宅院门口,口中娇喊道:“卖菜啦!卖菜啦!新鲜蔬菜!” “娘子,大晚上卖什么菜!跟我回家!” 当着巡夜衙役们的面,曾浪拉起金木兰的手腕子就走。 回到客栈房间,曾浪见她这样一身漂亮的打扮和妆容,不禁心跳如鼓,暗暗咽了咽口水,舍不得移开眼睛,佯装生气道:“都说了不用什么美人计,还跑人家家门口卖菜,从早卖到晚上,美人计有这么用的吗?还真是史上最捉急版美人计……” 木兰放下篮子,俏脸有些羞愧的泛红,噘嘴儿娇嗔道:“不是你说要用什么美人计嘛……现在还好意思怪我……” “我不就随口说说嘛!你这么美,我才舍不得让你用美人计呢……”曾浪道。 木兰娇哼着,脚将篮子一踢,薄嗔道:“我最讨厌什么阴谋阳谋啦,杀就完事嘛,什么这个计那个计,还让我穿这些冻死人的衣服……” “哼,今晚我要睡床,”木兰躺到床上撒起娇,美眸乜了曾浪一眼:“你睡桌子。” “嗯嗯,明天我去登门拜访那个朱富,看看有什么机会能杀他。”曾浪钻进她的被窝,香喷喷,闻着醉淘淘。 木兰惊声娇呼:“曾公子,你万万不可以身涉险!杀此人是我的事,你不要被牵连进来。” 曾浪微微一笑,忙解释道:“我是说,看看能不能发现什么好机会,由你去杀他。不过如果真杀了他,那我也算主谋了,无论如何,我与卿共进退。” “曾公子,谢谢你。”木兰柔声道。 —————— ps:今天晚上12点上架,关于加更规则,请诸位读者爸爸们去看一下【上架感言】,原则上是为每一位粉丝值达到【弟子】的书友加一更,【执事】加两更,【舵主】加四更。注:仅限于起点用户(起点网页、起点读书app) 今晚深夜12点(或有延迟),一口气给大家先放三更,试试有没有人看,有人看我再加更。 第94章 跟编辑 书友们道歉 跟读者朋友们、虎牙大大、运营编辑等大大们道个歉,这本书要太监(烂尾)了,对不起大家。(会尽快安排结局) 我深刻认识到自己太监的恶劣影响,很对不起大家。 我面临着巨大的物质压力和精神压力,心态已崩,写出来的文字已经没有感情,写每一个字都是痛苦的,所以真的写不下去。 不敢求原谅,是我自己咎由自取,愿意承受一切后果。 从某些方面来说,这本《寒门小闲臣》比上一本《王朝驸马》写得还垃圾,无论是从立意、情感、价值观各方面,这本《寒门小闲臣》从李莹儿那里就开始崩了,或者说,从第一章就开始崩了,所有人物的人物性格、设定,除了小青,没有一个人物是立得住脚,是讨喜的。 关于主角屌丝心理的那一套描写,其实恰恰是我最反感的,我上一本书上架感言就提到过,我做了十年的底层工作,主要是流水线工作,接触到的人和事物、价值观,恰恰是我不喜欢的。 那些关于见到美女就要上的yy描写,虽然是我耳濡目染的,但恰恰是我最不想写的,或者说,这样的写法太low,缺了一层温情脉脉的面纱,让一个非屌丝读者看着很反感,尤其是老书虫,肯定看不下去。 功力只是一方面,最主要的还是思想和定位错了。我已经意识到现在付费看网文的读者,大多是心怀美好的善良人士,而不再是屌丝,大多数付费读者是沉浸在作者虚构的“真实世界”里,寻求片刻的休憩与安宁。我把这本书的定位、立意搞错,所以注定扑街,起点500人收藏,创世200人收藏,加起来付费阅读的,仅20人左右,付费率仅35:1。 我不会去找别的理由,盗版啊,读者没有付费意识啊,因为支持一个首订1块钱绰绰有余,要找原因肯定也是自己写得垃圾,读者不喜欢。读者如果真心喜欢,肯定会愿意花1块钱支持的。 写这本时,看上一本,垃圾;写后面,看前面,垃圾;停下来,回头看过去写的,我靠,我写的什么垃圾。 越写越投机,越写越垃圾,根本没有意识到要“把书写好”,一直在投机写什么赚钱,没有把故事讲好。 这就是我看到的我扑街的原因。 也不想耽误书友们太多时间看我自怨自艾,写这些,就是解释一下为什么太监。 我会安排结局的,等我缓一两天,我就写一个好点的结局。 书友们如果想喷我的话,我会老老实实站好的,尽管喷吧。 至于还敢不敢开新书,说实话,我自己都知道。太监两本了,短时间内,真的没有勇气再写了。 不管怎样,祝所有阅读过这本书的人一切顺利。 第95章 诛杀奸人(一) 妓馆那边,武胖子、祝枝山他们考完这场试之后,又恢复了饮酒作乐的生活,醉卧美人膝,逍遥快活。 曾浪没有去妓馆,绿柳姑娘也没有接待别的客人,守着空闺,描妆打扮,日日期盼着他的到来。 却说宣武门那边,一幢守卫森严的大四合院门前,有一身穿道袍、手举布幡的算命道士,携着一名年轻俊美的道童,徘徊于四合院门口大街。 这算命道士髯须飘飘,不时捻须吟唱:“算命、算命……” 他身侧的俊美道童,英气中透着冷艳,琼鼻檀口,眼睫纤纤,看着倒完全不像是个道童,反而有几分姑娘气。 算命道士与道童沿街漫步,但目光却始终是向这幢四合院望去。 这四合院门楹上悬挂着匾额,门匾上两个大字:朱宅。 两人来来回回走了几遭,找了个墙角旮沓,算命道士蹲了下来,侧头对站在他身后的俊美道童道:“木兰,你不是观察他几天了吗?他到底什么时候出来啊?” 那算命道士正是曾浪所扮,而那道童,自然就是金木兰所扮,两人如此打扮,为的却是接近那朱富,找到最好的下手时机。 这会儿听了曾浪的话,木兰耐心说道:“他是一只老狐狸,说不准什么时候出来的,很是防着呢。最近就算出门,也是去各处衙门,或者去各部院大吏家中,也都带着护院去。” 曾浪站起了身,点点头道:“老狐狸就更需得耐心对付,不着急,今天见不到还有明天……” 于是两人继续呆在墙角旮沓,曾浪时而站、时而蹲,而木兰则始终都婷婷倚立。 时间一点点过去,曾浪忽然对木兰笑道:“木兰,你不妨也蹲一会儿嘛,站着不累吗?” 木兰眸子狠狠瞪了他一眼。 曾浪情知自己说错了话,脸上讪讪笑着,举着布幡又到朱宅门口去喊了一圈“算命、算命……”,却是半天也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朱宅门前守着四个护院,里面有多少人在保护着朱富就不得而知了。 这个朱富,看来也绝非一般的富商,居然能请得动锦衣卫来保护他。 两人于门外又等了半日,还是不见人出来。 到了傍晚时分,曾浪已经知道这朱富是不会出门的了,便携着木兰回了客栈房间。 当晚又商量了分房睡的问题,木兰说需要有人看着金银,不能再被人偷了,所以还是不要分房睡。 其实曾浪都不知道她金子藏哪儿呢,而他自己的钱财,都换成了宝钞、金子,随身携带着,根本不用担心被偷。 看来,显然是前几日那个被偷十两银子的玩笑,让她提防了起来。 曾浪与她换‘床’睡,木兰睡他睡过的床铺,而他睡桌子。 曾浪发现睡桌子还是挺冷的,干脆问小二多要了棉被、毯子,打起了地铺。 闻着从木兰娇躯所发的如兰幽香,不时看到她伸出的修长柔荑,与及不小心伸出的修长美腿,曾浪更睡不着了,辗转反侧,一会儿想起莹儿的美好身体,一会儿又回味着绿柳的身体,像现在这样,虽有美人同房,却也煎熬难忍呀。 这么些天的同居以来,他发现一件奇怪的事——木兰每次都比他后睡着,却每天比他先醒来。这简直让他怀疑,她这一晚上到底睡没睡觉? 第二天两人依然作算命道士、道童打扮,来到了朱宅门口街道,吆喝着“算命、算命……”,可一整个上午,也不见有人从里面出来。 到了下午,终于有人出来了。 只见五六个护院并两个红衣锦衣卫,拥簇着一位身穿丝绸、罩着锦袄的中年富态男子出来。 富态男子年约四十来岁,骇下留着稀松八字胡须,一对黄褐色的眼瞳里发出两道气势逼人而又炯炯有神的光芒,面相狠戾中透着一股子狡猾。 这人就是朱富了。 门外小厮们赶紧去备四人抬轿子,就像伺候大官一般伺候着这朱富。 看准时机,曾浪携着木兰,举着布帆慢慢走了过来,口中念念有词:“算命、画符、禳灾、保平安……” “去去去!哪里来的臭道士!哪边凉快哪边呆着去!”小厮们立即来赶人。 曾浪没有立刻走,而是继续提高声音道:“算命、画符、禳灾、保平安……” “赶紧滚!再挡着道有你好看!”小厮们狗仗人势的模样嚷道。 “算命、画符、禳灾……” 曾浪也不好继续靠近,只能高声吆喝着,边扭头离去,却暗暗等着这朱富反应。 却说这一般做了恶的人,虽说不一定会害怕遭报复,但对于这一身的荣华富贵,定是极不舍的;他们怕的并不一定是报复,但一定惧怕某天突然失势矢财,命运跌落。 曾浪猜测这朱富肯定也有这个弱点,所以才扮作算命的来接近他。 如果这朱富不肯上当,就只有想别的招儿了。 此刻他携着木兰一边慢慢移步,一边继续吆喝“算命、画符、禳灾……”,又念了几句青词。 原本以为没戏了…… 谁知,走出十来步之时,只听背后一道声音:“这位道长,你是算命的?” 说话的却正是那朱富。 曾浪朝木兰暗暗递眼色,木兰也对他眨眨眼,两人淡定返身,走到朱富跟前。 几个五大三粗的护院登时“哼”的一声,瞪着曾浪、木兰两个,目光不善。 朱富摆摆手,示意他的护院不要这么紧张,不过是两个道士罢了。 曾浪一见到朱富,立刻说道:“这位老爷,贫道观你印堂发黑,恐有不测之灾啊……” 见他张口就来,木兰也是差点就笑了,目光斜睨着他,蠕了蠕红唇,强忍住了笑意。 “胡说!我家老爷能有何不测之灾!”朱富身侧一个膀大腰圆的护院喝道。 另一个扬了扬拳头:“你这臭道士!再胡说八道,我就替老爷教训你一顿!” 曾浪也不生气,捋了捋飘飘然的髯须,慢吟吟道:“贫道昨夜在此地夜观星辰,突见东南紫薇星衰微,其芒晦暗……” “贫道观这位老爷的星相,正合紫薇东南星,而这位老爷偏又印堂发黑,恐怕难免要遇不测之事啊……” “贫道并非胡说八道,出家人从不打诳语,无量寿佛……”说完,行了道家礼。 那朱富闻言一震,果然被他一番似是而非的道家话术给唬住了,忙摆出手势道:“道长,屋里请!” 朱富身旁护院道:“老爷,不去张大人府中了吗?” 朱富道:“让管事去告知张大人,我明日再去拜访。” 说着,把曾浪、木兰二人引进了朱宅。 第96章 诛杀奸人(二) 进了朱宅客堂,曾浪的目光四处打量着,看见满屋子琳琅满目的精美瓷器、玉器,件件都是珍品,一看就价值不菲。 心叹这朱富还真是有钱啊! “道长,请坐。”朱富尽起地主之谊,让曾浪在主客位坐下,忙让下人送来碧螺春茶。 金木兰站在曾浪旁边,目光淡淡扫着四处,显然是打量这朱宅内的布局。 而曾浪则发现,这里虽然只是朱富在京城的一处房产,但是其下人之多,竟有点超乎他的想象,包括丫鬟、老妈子、小厮等加起来,差不多有百人…… 这朱富恐怕不止是巨富这么简单吧? 难道还有官身吗? 按照大明律规定,商人是不可以穿丝绸的,若是没有官身,他怎敢在这京畿之地、天子脚下冒然违法穿丝绸呢? 还有,商人同样是不可以蓄奴的,而他居然有如此之多的家奴,看来他的身份肯定不会是商贾这么简单。 “不知该如何称呼道长?道长在何处仙居?尊号为何?”朱富目光落到曾浪身上,见他虽髯须飘飘,面容却甚为年轻,于是好奇问道。 曾浪微微一笑,那粘在下巴的髯须轻轻抖了抖,道:“贫道自三清山而来,携度牒去往五台山妙玉观见鉴禅师兄,贫道道号鉴仁……只因半道丢了盘缠,只好一路替人算命禳灾,换些盘缠。” “哦,原来是鉴仁大师,大师不必为盘缠忧虑,待会儿我送大师一些。”朱富见他言吐举止果然仙风鹤骨,便大笑着拱手,又看着木兰问道:“那么这位道长呢?” “哦,他是我的小师弟,阿木。”曾浪临机应变道。 朱富与木兰见礼,口称阿木道长。 金木兰与朱富还礼,抬眸时却偷偷将曾浪横了一眼,怪他乱取这种名字。 曾浪施施然挑眉,吐了吐舌,仿佛在说:我就是故意的,哈哈…… 金木兰咬唇,美眸直直地横着他。 两人的小动作发生得很快,所以这朱富也是根本没察觉到。 一番寒暄之后,朱富让木兰也在客位坐下,眼珠子却是盯着她俊美的脸庞瞧个不停,随即发出奇怪的笑声:“呵呵,这位阿木道长,生得白白净净的,看着倒像是个姑娘!” 曾浪心叫一声坏了,这打扮不会是让他发现端倪了吧? 但他脸上却依旧从容不迫,笑吟吟道:“朱老爷见笑了,我这位师弟,从入观之时,就是这般细皮嫩肉,又深得师尊宠爱,向来不曾干过杂役,每日只参禅悟道,暮睡朝起,其实是保养得好啊!” 听了曾浪的话,朱富眼珠子再次盯在了木兰的脸上,暗暗舔了舔唇道:“我倒很想请教请教这保养之法,还望鉴仁道长不吝赐教。” 说到这里,朱富又想起‘不测之灾’来,忙问道:“对了,鉴仁道长,你方才所说……说我近日会有不测之灾,却到底是何不测之灾?” “这个嘛……”曾浪故作高深,卖起关子,欲言还休,看了木兰一眼。 木兰会意,连忙起身,朝二人一施礼之后,慢慢走出客堂,朱富不明所以,忙问:“这是……?” 曾浪不急不缓道:“不瞒朱老爷,其实我师弟他是个哑巴,他这是去找茅厕,一直以来他就是这样的……” 朱富听了,信了他所说,忙让下人带木兰去找茅厕。 木兰出去后,曾浪接着道:“关于朱老爷的不测之灾嘛……” 说到这里,却又故意不说了,抬眼瞅了瞅客堂之中的朱宅下人。 朱富立即会意,挥了挥手:“你们都下去吧!” 下人们出去之后,曾浪才跟他直接说道:“朱老爷近日恐有杀身之祸啊……” 这一句话,直把朱富吓得不轻,直接站了起来,脸上的肉都抖了两抖,眼珠子流露骇然之色,道:“道长,我素来行的端、坐的正,乐善好施,谁要杀我啊?” “朱老爷,来,坐下说,坐下说,莫慌,贫道自有破解之法……”曾浪见他这副情急的模样,知道这是戳到他的痛处了,接下来,还要继续戳…… 朱富慢慢坐了下来,端起茶,拨着盖子喝茶,一双手却颤抖不已,那茶盖子与茶碗碰撞抖动,发出一阵响,也不知道他这是真害怕,还是装的。 “道长,到底何人要杀我啊?他为何要杀我?”朱富喝了口茶之后,镇静下来问道。 曾浪心里冷笑,别人为何杀你,你心里难道没有数吗? 铜矿失事死了二百多名小工,却不给死者家属发放抚恤,反而是押着三十万两银子进京行贿,以保财富地位……如此恶劣的行径,还问为什么要杀你? 但他心里虽妈卖批,口头上还是笑嘻嘻:“朱老爷,关于这何人要杀你,贫道却是说不得……至于这为何要杀你,想来是朱老爷你最近得罪了什么人吧?”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朱富断然摇头,“我朱某人的为人,可称是有口皆碑,平素最为乐善好施了,怎可能得罪过什么人?” 曾浪笑了笑,道:“贫道观朱老爷天庭饱满,乃是难得的大富大贵之相,然昨夜见此处紫薇星晦暗,大有陨落之势,料想此处贵人必有大凶之兆!” “今日得见,这个贵人自然就是朱老爷,然朱老爷却不肯以实情相告,那贫道也就难以替朱老爷禳灾保平安喽!” “这……这……”朱富面如死灰。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朱富这了两声,却根本没把曾浪的话听进去,眼珠里却是露出两抹凶光:“道长,到底何人要杀我?如若道长告知,我愿以千金相谢!” 听了他的话,曾浪捋须笑了笑,“哎,朱老爷说笑了,贫道乃修道之人,金钱一物,于我如浮云罢了。贫道只接受许些盘缠,能到五台山去便好。” 朱富忽然凑过脑袋来,目光里有一丝阴狠:“只要道长愿意说出那人姓名,道长要什么,我都愿意给。” 曾浪摇摇头,口气颇为神秘的道:“贫道说了,贫道不求财物,更不贪图别的,贫道方才也卜到,朱老爷此生必酿过一大错……既然朱老爷还是不肯以实情相告,那贫道只好告辞而去了!”说着起身,准备走人。 “道长留步!道长救我!”朱富拉住曾浪道袍,急声叫道。 曾浪颔首,让他有话慢慢说,朱富坐在椅子上很颓然的样子,手扶着额,长长地叹了口气道:“这事说起来,都怪那帮该死的刁民啊!铜矿小工两百多人被大水冲走,这些刁民居然都算到我的头上,又不是我把人弄死的,个个都找我要赔钱!” “还四处传谣,说什么都是因为矿洞里木架腐化,因为我没对矿洞加固木料,所以才造成坍塌。这些人也不想想,这铜矿开采六年了,都没有事,怎么可能一下子就坍塌了呢?” “道长啊,我是觉得定是有人从中作祟诬陷于我啊,道长你一定要救我啊!” 曾浪仔细听着,听出朱富言语里的漏洞,顿时明白矿洞是怎么塌的了。 这是因为朱富这个大恶商不肯加固矿洞啊,六年不加固矿洞,以目前的矿洞工事水平,怎么可能不塌? 此刻,他真就想亲手杀了他! 但毕竟还要将这算命道士的身份继续演下去,便故意惊讶地叹道:“原来如此,难怪啊……” 朱富站起身,凑着头过来,小心翼翼地问道:“道长……难怪什么?” 曾浪道:“难怪贫道看到两百多冤魂聚集在朱老爷府门四处索命啊……” “啊!”朱富惊叫一声,突然瘫坐在地。 第97章 诛杀奸人(三) 见这一套果然把朱富这恶商吓住了,曾浪继续吓唬他,“朱老爷……恐怕你不知道吧?一到晚上,你家门外到处都是冤魂找你索命啊……” 朱富瘫坐在地,不敢起身,一个劲儿喊:“道长救我!道长救我!” 曾浪暗暗偷笑,没想到这个朱富果然中了他的计了。 于是忙伸手将朱富沉重肥胖的躯体扶起,假意说道:“不过朱老爷你也不用太过担心,贫道所修道法,最讲一个善字,贫道是不会置朱老爷你而不顾的,贫道自有办法救你。” 朱富激动的抱住曾浪大腿:“道长有何法子救我!?” 曾浪捋捋长须,不慌不忙道:“此去东南,有一坡,名十里坡。十里坡上有一道观,朱老爷你于二月既望阴气最重之时,请道观神斩杀这些恶魂即可!” “二月既望阴气最重之时?”朱富呆呆地喃问了一句。 “没错,本月十六,晚上丑时丑刻,你出家门,那些鬼魂自然就会闻风随你而去……” 朱富闻言浑身一颤,眼珠子里迸射出乞求的目光,望着曾浪道:“道长,你是说……那些鬼魂会跟随着我?” “呵呵,无需担忧,”曾浪早有准备,从道袍袖口拿出一些符纸,拍到朱富的手上,“这七十二道符纸,朱老爷你好生保管,到了那天晚上,你只需将符纸贴在身上,那些鬼魂自然不敢靠近你。” 朱富如获至宝,拿着那些符纸,激动不已,又猛然抬头道:“道长,你何不亲自替我斩杀这些恶鬼!?道长,只要你替我斩杀这些恶鬼,我把这栋宅子给你如何?” 曾浪摇摇头,意味深长道:“贫道不为名利,为的乃是正义。再说了,凭贫道这点微末法力,如何斩杀得了那些冤魂?唯有请道观神出马才是!” “是是是……”朱富擦着额头道。 曾浪见他已然中计,又跟他交代了一些召唤道观神的秘法,然后就准备离开了,毕竟呆得越久,越担心被识破身份。 朱富想留曾浪在此过夜,曾浪只是以还需赶路为由,提出告辞。 朱富收好七十二道道符,叫人拿出一盘金子,让曾浪收下,曾浪说出家人不贪名利,用不得这大金大银,只需一吊铜钱足矣,朱富只好奉上一吊铜钱作罢。 “我送道长出门……”朱富打着手势道。 曾浪不慌不忙,出了客堂之后,四处张望,喊道:“阿木!你怎么上个茅厕需要那么久啊?” 只见一间屋后转出作道童打扮的金木兰来,那朱富又是眼珠子忍不住打量起来,越看这道童,越觉生的柔媚,心里竟升起一股旖念。 “走,我们继续赶路。” 曾浪走在前面,一副仙风鹤骨之态,金木兰跟在他身后,一前一后走出朱宅。 而两人却不知,此时朱富却是目光紧紧盯着金木兰扭动的走路姿势,露出了满脸邪淫之意。 摸了摸那七十二道道符安然在袖口,朱富嘿嘿一笑,朝两个护院招了招手,吩咐二人道:“你二人速去跟上那两个道士,把那有胡子的道长杀了,至于那小白脸道童嘛……嘿嘿……你们懂的怎么做……” 两个护院相互看一眼,知道老爷喜好峦童,难得遇上这么俊美的道童,老爷肯定不会轻易放过,遂嘴角浮起一抹怪笑,领命而去。 望着护院追去,朱富那双黄褐色的眼瞳之中,两道精光陡然射出,舔了舔嘴唇,桀桀笑道:“道长啊道长,你可莫怪我翻脸不认人过河拆桥啊,待道观神斩杀了那些冤魂,我可就能安心地享用你的师弟喽……” …… 却说曾浪和金木兰从朱宅出来,曾浪朝身侧金木兰得意的笑了笑:“木兰,你瞧我厉害吧……” 可还未等他再说什么,金木兰就低声娇喝:“别说话,别回头……有人跟踪……” 说着,她上前几步,挽住了曾浪的手,拉着他拐街串巷,如同走迷宫般乱走一通。 却说两个追上来的朱家护院,被绕得脑子都迷糊了,但有朱富之令在身,也不敢丝毫松懈,只是紧紧跟着,找下手机会。 金木兰拉着曾浪,一路走,见久久也未甩去这两个朱家护院,也有些心急,想直接跳出来揍两个家伙一顿。 但又怕打乱曾浪的计划,只好作罢。 走到一处街市,突然见到前面一个戏班子,曾浪灵机一动,带着木兰直接闯进了戏班子化妆室。 戏班子里生、末、净、旦、丑各角儿正化妆呢,见突然进来两个道士,在那拔胡子、脱衣裳,也并不觉得奇怪。 一旦角尖着嗓子道:“哟,这是演哪出戏啊?竟然找了两个新人演道士,还演得挺像!” 可很快整个戏班子化妆的人都惊呆了,这个俊美道童脱去道袍之后,居然是个如此标致的俏美人儿! 而另一个道士,拔掉胡子之后,居然是个白脸书生。 曾浪也不管戏班里的人如何惊讶,拉着木兰就从化妆室出来。 朱家那两个护院,看着曾浪、木兰从他们眼皮子底下走过,也没有认出来,更没有想到二人身份根本就不是道士。 两个可怜的护院,找了半天人,直到天黑也没有找到,互相看了看,商量起如何回复朱富的对策。 “该如何回复老爷是好?” “就说那道士会法术,一阵烟儿就溜走了……” 于是两个护院就这么决定下来了,回去朱宅之后,也确实是这么回复朱富的。 朱富眼珠子里有点儿怀疑,“你们二人所言,都是真的吗?” 两个护院连忙齐声道:“小的哪敢欺骗老爷啊,那位道长的确是位高人哪,一阵烟儿,就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定然是会法术啊!” 朱富挥了挥手,让两个护院下去,再次拿出七十二道道符,桀桀而笑:“果然是位高人哪,可惜他那师弟没机会得手……” “管事!”朱富出门来,大声唤朱宅管事,朱宅管事连忙赶了过来,“老爷!” “去,准备三牲、纸钱等物,十六晚上,我要出城一趟。” “老爷,晚上出去不安全,您得多带几个保镖……”管事提醒道。 朱富吹着胡子瞪着眼,“用你说?去去去,快去准备!” …… 却说曾浪、金木兰二人回到客栈。 曾浪一进房间,便呈大字躺在床上,笑道:“木兰,这回不用你去朱宅刺杀了,我把这老狐狸引出城了!” 第98章 诛杀奸人(四) 二月十六晚上,夜黑风高。 十里坡,一处废弃道观。 “呼……呼……” 一股冷风裹着呼啸,蔓延而来,月华淡淡洒在观内,夜静谧,带着一丝森然。 此刻道观里的一处巨大神龛里面,藏着一个手持短剑的绝美女子,神龛里雕像的眼睛被打开,露出她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眸子,观察着外面的动静。 此刻若是有人撞见,定会被这诡异的一幕给吓到。 曾浪没有被吓到,敲了敲神龛,说道:“木兰,那我走了,你知道该怎么做?” 从神龛里传出木兰的声音:“知道了,你快走吧。” 曾浪走出废弃道观,登上了马车,在一处高点打开车帘,冷静审视着黑夜。 这一刻,隐隐听到狼嚎之声。 没有巡检司守夜的城外,在静谧的夜晚之中,时而静得可怕,时而犬吠狼嗥声起,让人害怕。 曾浪紧了紧身上衣袍,目光始终注视着不远处废弃的道观…… 不一会儿,有人声。 “驾……” 一辆马车出现了,马车后面,跟着六名骑马的壮汉。 朱富到了。 曾浪屏住呼吸,观察着动静,同时也有些替木兰担忧,一打六,而且她只有短剑,能行吗? 说来这朱富也是挺迷信的,说他宅子附近有冤魂,他还真就信了。 不过也证明了,那两百多名铜矿工人之死,也确系他造成,此人死有余辜。 却说朱富带着一名管事、六名护院走进废弃道观,但见他浑身贴满七十二道符纸,跟管事、护院们说道:“你们有没有看见鬼?” “老爷,我们不曾见着鬼。” 朱富原本哆哆嗦嗦,这会儿仗着有七十二道道符护身,胆子也壮了起来,与管事、护院们高谈阔论。 “哈哈,这道人果然是个高人,想来这些冤魂就在附近,不敢近身。” “管事,快摆上三牲!老爷我要请大仙斩杀冤魂!” 朱富大笑着吩咐,三牲祭品很快摆上,就摆在神龛面前废弃桌子上。 朱富捋了捋胡子,黄褐色眼珠子里陡射两道精光,跪下来拜了拜,起身。 “你们都退到门外去,老爷我要请大仙了!” 管事、护院退到门外,观里就只剩朱富一人。 朱富拿出桃木剑,浑身羊癫疯般乱抖,口中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太上老君来显灵,大仙大仙你若在,就请出来替我斩杀这冤魂……” 这些举动、言词,就是曾浪所假扮道士传授给他的所谓秘法。 反正听上去也挺咋呼的,那朱富也信,曾浪便胡诌一通了。 这会儿朱富念完词,一阵阴风吹起,朱富浑身一哆嗦,吓得直喊:“鬼,鬼,大仙救我……” 也就是在这时,神龛里走出来一个人。 朱富看见一个绝美若仙的女子从神龛里走出来,顿时惊呆了,他无论如何也猜测不到,这“大仙”居然是个女的…… 顿时倒头便拜:“仙子,仙子,救我……” 一袭白色衣袍在阴风中吹得猎猎作响,金木兰冷着眸,三千青丝迎风而舞,目光冰冷,乍一看,还真是宛若女神。 “仙子,救我……” “抬起头来。” 朱富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这女仙子果真开口说话了? 看来,那位道人所说一切都是真的,这世间除了人,果真还有神仙啊…… 听到‘仙子’冰冷的声音,朱富抬起了肥硕的脑袋,一双眼珠子盯着绝美若仙的金木兰,暗暗吞了吞口水…… “看着我。” 朱富不敢不听从‘仙子’的命令。 只是下一刻,他突然发现‘仙子’的脸,怎么有点眼熟? 也就是在这时,金木兰抽出银鞘宝剑,口中说道:“十四妹、十七妹,大姐我今日替你们报仇了……” “你们若泉下有知,也可以安歇了。” “还有那无辜死去的两百名工人……” “……你们也可以安歇了。” 剑锋闪耀着寒辉,美人手持短剑,娇喝一声,往朱富咽喉刺去…… 谁知那朱富警惕心甚高,一听到木兰说那些话,立即翻身而起,大声呼救:“来人,有刺客!” 他想要从观里逃出去。 木兰惊咦一声,掠身直追,她是何等样的武功,岂会追他不上? 三两步追逼近身,短剑直接扎进了朱富的腹内,朱富眼珠子突起,仿佛遭遇一盆凉水浇透浑身,怒意从心头起:“骗局,骗局,这一切都是骗局……” 木兰一咬银牙,俏脸现出发狠之色,倏抽短剑,从他肚子里抽了出来,又一剑扎了进去…… 鲜血,从朱富肥胖的肚子里流出…… 而这一刻,六名护院也闻声到来,一见到这副场景,大喝:“贼人焉敢刺杀老爷!给我杀!” “杀了她,杀了她……”朱富捂着肚子指挥着护院进攻,一步一步从观内退了出来。 木兰知道这朱富还没死,奈何一时间六名护院齐攻,她只得先接下六人的联攻…… 那管事冲进观内,手里提个灯笼,口中大喊“老爷!老爷!”,木兰见了,一脚飞起,那管事身体横飞,摔到神龛,又跌落在地,口吐鲜血,瞬间殒命…… 这一幕若是曾浪见了,少不了要感叹一句:“木兰好暴力啊!” 木兰一脚踢死那管事,那六名护院又围攻上来,其中一名护院,举着一柄斩马刀,大喊一声,朝木兰砍来…… 木兰冷笑一声,飞腿直蹬,腿上之力如同雨点般,倾泻那人头上,那人吃不住,斩马刀落地,木兰纤足一勾,斩马刀便到了手上……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但见刀光一闪,美人的身影从这头奔到那头! 那护院身体顿时一分为二,好锋利的斩马刀,竟将这名护院拦腰斩断! 对于木兰这等厉害的身手,剩下的五名护院,眼中皆露出惊骇之意…… 却说这朱富,也见了自家护院被拦腰斩断这一幕,顿时明白,自家这六名护院联手也不是这女人的对手,眼芒四顾,捂着流血的肚子,朝某个方向直逃…… 观内打斗还在继续,打斗的声音传到曾浪这里,曾浪有些替木兰的安危感到担心,其实如果他能看见观内的话,就反而会替朱宅护院们的安危而感到担心了…… 曾浪走下马车,却见一个人影朝自己而来,擦了擦眼睛,确定自己没有看错,这人确是朱富…… 只是他好像走得很吃力的样子…… 朱富捂着流血的肚子,忽然见到眼前一辆马车,心里一喜,忍痛拔出腹中短剑,想要登车逃命…… 而就在这一刻,只听一声毛骨悚然的声音响起:“朱老爷,冤魂在向你索命呐……” 朱富扭转过头,只见身后一人双手高举着一块南瓜大的石头,却不是前两日那道长,还能是谁!? 这一刻,朱富感到深深后悔,后悔听信了这个人的话,半夜三更来此送上自己的性命,人家早就下好了套…… “你到底是谁!” “呵呵,我是谁并不重要。” 曾浪说着,高举着那块南瓜大的石头,眼看着就要砸下来…… 朱富有气无力的挥了挥手中血染的短剑,缩动着肥胖躯体,害怕的颤抖道:“你不能杀我,你不能杀我,我是朝廷命官……” 哼的一声冷笑,曾浪高举的石头砸了下来…… 闷哼一声,朱富脑袋开花,脑浆迸裂,身体倒在了地上。 曾浪口中的话他永远也听不到了—— “管你是谁,我说过,我为的是正义,坏人必须死!” 第99章 为木兰疗伤 看着地上死去的朱富,曾浪举袖擦了擦溅射到脸上的血,心里莫名升腾起一股寒意:原来我发起狠来,自己都害怕自己呢…… 曾浪蹲下身来,伸手在朱富身上摸了一阵,摸到一封书信和一大沓宝钞。 带字的东西,晚上看不清楚,书信写的是啥,宝钞面额是多少,要等回去才能知道。 先将这些东西塞到自己怀里,然后继续摸,把朱富身上的金银玉饰,全部都摘了下来,玉扳指、金饰、银饰等等加起来,能抓一大把,曾浪全部收入囊中。 朱富的玉扳指,曾浪可是见过的,一眼就可以看出乃是精贵物品,很值钱。 不过这些东西可以算作是杀人证物,现在肯定没法拿出去卖,只能先私藏着。 道观那边,打斗声也渐渐歇了,曾浪担心木兰的安危,忙驾驶马车往道观走来。 道观里面躺着七具尸体,横七竖八,惨不忍睹,曾浪看了看,心里笑笑:终于看到一个比自己还狠的人,而且还是个女人…… 七具尸体除了那管事,就没有一具是完整的,六名护院要么被拦腰斩断身体,要么就是人头落地,要么就手脚被斩断,总之就是死无全尸,鲜血污染了地面,一眼看过去,触目惊心! 斩马刀哐当摔在了地上,木兰身子摇摇欲坠…… 曾浪连忙过去扶住她,“木兰,你怎么了?” “我受伤了,快扶我上车,离开这里……”木兰身子颤了颤,声音有些发抖。 听了木兰的话,曾浪一愣,受伤了,这些人都被她虐杀成这样,居然还是受伤了? 当下也没时间多想,忙扶住她柳腰,任由她素手搭在自己肩上,将她扶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点了一盏琉璃灯,才赫然发现她脸色煞白,嘴唇抖动,显得很痛苦,而她左腿之上,已然血流如注…… “这是……” 她的左大腿内侧,有一道碗大的伤口,不似刀砍,不似剑刺,竟像是火器所伤,混着如泉喷的血,还冒着丝丝硝烟…… “这是被三眼铳打的,我大意了,没看清楚竟有人带了火器……”木兰低声呻吟。 哗啦哗啦,曾浪随手撕了她衣服上一块布料,先将她流血的伤口包扎起来。 “又撕我衣服……” 木兰苦笑着,发白的脸和唇,显出异样的美。 将伤口包扎好,曾浪柔声道:“没事的,我带你回去……” “嗯……”木兰轻嗯一声,躺在车厢软垫上,眼皮竟有些耷拉,血流太多了,她想睡一觉…… 曾浪拍了拍她绝美的脸庞,道:“你别睡啊,我带你回去……” “嗯。”木兰浑身有气无力般,软软地嗯了一声,将娇躯撑起,呆呆地看着曾浪,眼皮又耷拉着…… 看来她流血太多,快要晕了,曾浪心道,当下也不敢多耽搁,立即赶着马车回城。 到城门时,刚好是四更二刻,城里已经解除了宵禁,守城的士兵对曾浪马车进行盘查,曾浪拿自己衣服盖在木兰腿上,谎称她是自己娘子,在车厢里睡觉。 守城士兵看他是举人身份,也没有怀疑,直接就放入城去。 进了城,回到客栈。 曾浪将木兰扶到床上,让她躺下,解开那包扎的伤口时,发现血仍在流,而且似乎还混合着黏糊糊的血浆…… 情况很严重! 此时天还未亮,医馆都还未开门,等天亮去医馆,显然会耽误对木兰的救治。 凭借着自己前世所学的一些基本医疗常识,曾浪一拍腿,决定立即给木兰处理伤口。 木兰躺在床上,很痛苦的模样,口中发出微弱的呻吟,曾浪拿了剪刀,剪开她伤口处周围的布料,露出流血的一截白如玉大腿,伤口很深,犹如碗大,里面还残留着火器碎片…… 低头看着那不忍睹目的一大块伤口,木兰美眸之中泪珠啪嗒啪嗒淌着绝美脸庞而下,凄然道:“我这条腿,算是废了……” 曾浪心中一凛,脸色极度认真起来,取来刀子、烈酒、蜡烛等物,抬头看着木兰:“我要帮你把碎片取出来,你忍着点……” 从未有过的专注之色出现在曾浪脸上,看着他拿着刀子,往自己腿上一点点刺进去,木兰竟有些忘了疼痛感…… 刀尖挑出火器碎片的过程,木兰始终紧咬银牙,那是一阵钻心的疼,疼得她玉额直冒冷汗,娇躯抖颤…… 嗤嗤,烧烫的烈酒浇灌在伤口处,木兰再也忍不了,“啊”的一声娇喊,一只手狠狠地在曾浪肩上拧了一把。 曾浪此刻聚精会神,以一种从未有过的专注姿态,替她用烧烫的烈酒给伤口处消毒,血短暂性的止住了。 一股泛黑的污血,从伤口碎肉里汨汨流出,曾浪知道这些黑血带有毒性,很容易感染伤口,如果不处理干净,以后引起伤口发炎,木兰这条腿,真的很可能就废了。 毫不犹豫地,曾浪猛低下头,嘴巴含羞木兰伤口处…… “你……” 木兰只觉伤口被舔舐得痒痒的,暂时忘记了疼痛,看着曾浪为自己吸毒血,内心里一阵感动的情愫泛动着…… 这个从来没有重视过他的男人,为什么肯为自己做到这种程度呢? 曾浪一口一口吸出黑血,吐掉,又吸出,吐掉,终于吸干净,再次以酒清洗伤口,然后以温水清洗一遍,给她大腿伤口处敷了一些愈合长肉的草药粉末,用棉布捆扎好伤口。 “木兰,腿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的医术……” 听了他的话,木兰怔怔看着他,美眸之中,水雾朦胧了眼瞳,这一刻,觉得好安心…… 接着,眼皮不受控的耷拉了两下,冷不防阖上了眼,昏睡了过去…… 曾浪见她睡过去,待到天亮,又去生药铺抓了些败火、祛风寒的药,等到中午她幽幽醒转过来,将煎好的药给她服了一碗,以防到时高温发烧。 第一天晚上,木兰还是发起了低烧,喃喃细语,梦呓般说些胡话,一双膀子四处伸张,好像要跟人打斗。 曾浪守了她一夜。 第二天烧降下来了,给她弄了燕窝、鸡汤补身体,吃了之后,她惨白的脸色,终于有所恢复,变得微微红润。 第三天早上,木兰幽幽醒转过来,发现曾浪坐在她床前,手枕在她腰上,脑袋垂在被上,累得睡着了…… 木兰目光再一次审视着曾浪,眼里有感动。 曾浪醒来时,见她目光看着自己,眼里有些跟以前不一样的东西,但也不知道她心里想些什么,去查看她伤口,见开始愈合,便又换了药,道:“看这样子,你这条腿,是废不了了……” “谢谢。”木兰说出这两个字,眼眶都红了,泪水在眼中模糊。 从来没有一个人,这样关心过她。 曾浪嘿嘿一笑,起身伸懒腰,然后拿出从朱富身上搜来的东西,直接摊在了木兰睡的被子上,“来看看,都有什么好东西……” “呃,玉扳指、金子、银子、玉佩……宝钞……一、二、三、四、五十万贯!” “哇,木兰,宝钞五十万贯!可以换五万两银子哎!发了!发了!这个人怎么这么有钱!杀得好!” 看着他手指从嘴里蘸蘸口水数着钱,一副兴奋的样子,木兰脸露娇憨,无力的翻了翻白眼…… 这个守财奴啊! 第100章 殿试成绩 三月初五,是会试发榜的日子。 一大早曾浪就跟木兰交代,今儿要去看榜,她在房间里好好休息。 “嗯,你去吧。”养了这么多天伤,木兰虽还不能下地行走,但是勉强能站起来。 给她买好了吃的,又怕她无聊,没人陪她说话,曾浪早就将《神雕侠侣》弄了一个手抄本,给她看。 邀了欧阳叔灵、祝枝山、武三元、丁伯庸等人一起去看榜。 发榜的地方,是贡院门口。 此次发榜,直接决定了这些举子们的命运,会试就是一道分水岭,入围前三百,便有资格做官,若是落榜,如不加恩科,那就只有等三年后再来考。 到了贡院门口之后,才发现人不是一般的多,真可谓人潮人海,连蚂蚁都要被踩死! 参加会试的举子有四千多人,南北两榜加起来才取三百人,概率是低于十分之一的,要考上,很难。 却说曾浪、祝枝山、欧阳叔灵、武三元、丁伯庸一行人来到了贡院门口,那黄榜还尚未张贴。 院墙下的举子们议论纷纷,猜测着今科的会元会是谁,不过说真的,会元根本没那么重要,因为历来会元最终成为状元的就少。 榜单张贴出来了。 众人拥挤着往前涌,争先恐后。 “看到我的名字了吗?”很多人都开口问这一句话。 很快,绝大部分人都是伤心失落,有的痛哭流涕,一副悔恨的样子。 而那些中榜的,则高兴的手舞足蹈,满脸洋溢着笑容。 还真是几家欢喜几家愁啊! 最终曾浪的成绩是第二百九十九名,侥幸中榜!! 而祝枝山、欧阳叔灵、武三元、丁伯庸等四人,皆是落榜。 结果一出来,最为平静的是欧阳叔灵和丁伯庸,因为他们本来乡试成绩就不好,这次会试,根本也没抱什么希望。 而最不能接受的,就是武三元了,因为作为广东布政司的头名解元,他居然落榜了!让人很诧异啊! 而事实上,却是他低估了会试的难度,与及这其中的水深。 会试,既有很多真才实学者‘搏杀’,也有很多投机取巧者,通过对主副考性格喜好的研究,写出他们喜欢的文章即可,甚至买题作弊。 到了明朝末年,莫说会试,便是殿试,也不过变成东林党们公然卖官鬻爵的工具,因为崇祯皇帝操心内忧外患,没怎么把心思放在科举考试上,很多考试官员,行贿作弊,成了风气。 明末东林党头子钱谦益的一甲第三名探花,就是通过花四万两白银买来的。 到了明末,科举,也就完成了一个笑话,什么择优入仕?狗屁不是! 这次会试的主考官是李东阳,风评很好,泄题舞弊这种丑闻,是不可能发生在他身上的,因为谁都知道他的人品,干不出来这种事。 所以这次发榜的成绩,倒是极少有人敢提出质疑。 “浪兄,恭喜,恭喜。” 听着身旁几人的恭贺之声,曾浪倒是没什么感觉,因为二百九十九名嘛,想要入围一甲、二甲前排,入翰林院,进国家干部学院,以后入六部、督察院,甚至入内阁,可能性已经不大。 殿试发挥再好,顶多也就挤进个二甲,放到地方,当小官。 因为落榜,祝枝山、武三元、丁伯庸等人也都没什么心情了,去妓馆辞了各自陪伴的姑娘们,匆匆打包行礼,回到各自家乡去了。 而欧阳叔灵,则继续留在京师国子监读书,期待着三年之后的下一场考试,或者说不定遇上一场恩科。 回到客栈房间,曾浪淡淡对木兰说道:“我中榜了,二百九十九名,倒数第二名。” 木兰很惊喜的看着他,眼眸瞬间就亮了:“你中榜啦?太好了!” “我就知道你一定会中榜!” 木兰本来一张很冷艳的脸庞,此刻却是那样温柔,不再有冷意,眼角眉梢,皆是笑意。 曾浪淡淡笑了笑,本来以为二百九十九名,没什么值得好高兴,没想到见木兰这么开心,他的心情也是豁然开朗! 没错呀,他到底还是中榜了! 他中进士了! 可以当官了! 从去年开始忙碌,经过一年多的折腾,他,终于可以从平民阶层,迈进士族阶层啦! 这就是传说中的跨越阶级吗?感觉真好! “木兰,我中榜了!哈哈哈哈!”曾浪最终还是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快要高兴疯了。 前一世如狗的一辈子,这一世如狗的开局,终于还是逆袭了! 排名靠后又怎样? 二百九十九名又怎样? 这就好像买彩票,他到底还是中了那个头等大奖! 怎能不让人兴奋? 在他恢复冷静之后,对木兰说道:“对了,过几日还要参加殿试呢。” “嗯,殿试也要好好考。” 三月十五,殿试日。 殿试策问在太和殿举行。 曾浪终于见到了弘治皇帝,那个传说中唯一推行一夫一妻制的大明中兴之主,比想象中还要年轻,穿着龙袍,大约二十三四岁年纪,很是英俊不凡。 不过当时三百名举子都坐在案桌后,奋笔疾书,虽然弘治皇帝由大内太监和侍卫拥簇着,后面跟着徐溥、李东阳、谢迁等名臣,但弘治皇帝的风采,还是遮挡不住,毕竟整个大明,像他这样的仁义明君,确实少有。 朱元璋、朱棣重视刑罚,对官员尤为苛责,虽不能说是暴君,但暴脾气是肯定的,终明一朝,315年之中,十六帝,再加南明三帝一监国,真正能做到弘治这般仁义,还把天下治理得仅仅有条的,除了宣帝,恐怕再没人了。 奇葩皇帝倒是出了不少,胖到走不动道的朱高炽,亲征把自己送到敌人手里的英宗朱祁镇,好斗蛐蛐的朱祁钰,懦弱无能的成化皇帝朱见深,完全奇葩、逗逼的朱厚照,沉迷练丹二十几年不上朝的嘉靖,夜驭数女服媚药害死的隆庆皇帝,和大臣们赌气二十几年不上朝的万历皇帝,死在女人肚皮的朱常洛,木匠皇帝天启,亡国之君崇祯…… 像弘治这样真正把皇帝当作是自己工作来做,而且做得出色的,极少。 三天后,策问成绩出来了。 曾浪中了南榜二甲七十九名。 本来是有资格再参加竞选庶吉士的考试的,曾浪觉得没啥戏,直接放弃了。 去翰林院做读书的,还不如直接去当地方官吧。 不过地方官,也不是想当就能当上的,中了进士者,也需要吏部文选司的考核安排,让你去哪儿就去哪儿,有些甚至几年都不安排,因为没有实缺。 曾浪无法,只得给吏部文选司官员送钱去,送了三千两,最后捞了一个云南藤州知州的实缺,今年六月,去赴任。 拿着吏部文书,回到客栈跟木兰讲述时,她倒是很激动:“就这么简单,就做上知州了!?” 曾浪一愣,反应过来,对呀,就这么简单,就当上知州了! 六品知州啊!! 去找欧阳叔灵报喜,欧阳叔灵却断然摇头:“浪兄!去不得呀!去不得!” “叔灵为何说去不得?”曾浪不解。 欧阳叔灵拉他到酒馆,两人坐下来,叔灵才告诉他,原来云南藤州那地方,邪乎得很,三年来,去了三个知州、一个知县,居然死了三个知州,那个知县也染了重病,卧床不起,整个人瘫痪了。 “这么邪乎吗?到底是为何呀?” “浪兄,你是不知道,西南水深的很呀,去不得呀!” “吏部文书我都已经接了,这一趟,我是去定了。”曾浪无奈道。 欧阳叔灵惊愕得说不出话。 —————— ps:折腾了这么久,直接做官去吧,正文正式开始…… 第101章 十八姝 “木兰,我送你回去吧!”辞了叔灵,曾浪回到客栈跟金木兰说道。 金木兰拿出一张图纸,笑看着他:“你看,这是什么?” 看着图纸,曾浪露出一副惊讶的样子,图纸乃是暗黄色羊皮纸,绘的是一副地图,上头一行字:云南布政司金矿堪舆地图。 “这是……云南金矿位置图纸?” “是的,这就是朱富口中的藏宝图!我去了一趟朱宅,拿到了!” 木兰把图纸交给曾浪,目光期待的说道:“你不是要去云南赴任吗?这个便给你,说不定真的有金矿。” 曾浪接过,看看图纸,在藤州位置果然也有标注,这是不是说,在藤州,也有金矿? 难道这就是天意?把他派到云南最边界偏僻山区,却告诉他,那儿有金矿?而且还尚未被人发现?这是天赐宝藏? “木兰,真是太感谢你了!” “不客气,”木兰看着他,眼眸之中有深意,“我希望你能做个好官!” “嗯嗯,”曾浪点点头,“我送你回去吧?” 很快他发现木兰已经可以站着,左腿虽然站着时仍微微蜷腿,但明显已无大碍,“木兰,你的腿好了?” “好了。” 当下两人也不耽搁,曾浪带她骑马回霸州,由于她腿不便利,不能骑马,遂两人共同骑乘着小白,另一匹马,则是牵着。 木兰坐在前面,曾浪坐她后面,搂着她的柳腰,这一路,心猿意马。 到达霸州凤凰寨,山下暗哨出来迎接,把两人接上山去,山寨门口,马怜玉、韩九妹都来迎接,却不见了“老三”刘三姑。 木兰问怎么回事,马怜玉遗憾的道:“三妹投奔官府去了。” 木兰起先很震惊,但想了片刻,也就不再追究,道:“罢了,人各有命,不能强求。” “大姐,这是三妹寄来的书信,说是青龙寨要伙同州府来灭掉我们寨子,大姐,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马怜玉拿出一封书信给金木兰看。 木兰美眸扫过书信,信上说,明日子夜,青龙寨就要伙同州府攻打凤凰寨,让寨子众姐妹早做准备。 “三妹倒是还讲义气,身在曹营心在汉。”木兰微微叹息,至于明日应战之事,却也是一头雾水。 凤凰寨中,总共也就一百六十多人,如果要跟州府和青龙寨打,怎么打? “这一定是罗通捣的鬼!上次他来向大姐提亲,被大姐拒后,一定是怀恨在心,想要借着灭掉我们,好向州府邀功!”韩九妹愤愤道,脸上一条刀疤狰狞。 木兰眸光沉沉,点点头,道:“打我们是打不过了,要么逃吧,要么……” “还是跟他们拼了吧!”韩九妹道。 一旁的曾浪忍不住插了一句嘴,拉了拉她的膀子,“九妹不要冲动,打不过的,接受招安会不会好些?” 看他与韩九妹亲昵,马怜玉也靠近了些,噘嘴儿瞪他一眼,明显在吃醋。 木兰意味深长的看了怜玉、九妹二姝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曾浪脸上,道:“招安是不会招安的,这辈子都不会招安,不如……散伙了吧。” 一声委婉的叹息,但见她脸露不舍。 毕竟这寨子,是靠着五任‘掌盘子’打下来的基业,牺牲了许多姐妹,好不容易发展壮大到今天这一步,却面临了此次存亡危机。 以前,青龙寨是霸州最大的土匪势力,也有其它几个寨子与官府作对,所以凤凰寨能在夹缝中求生存。 现在,青龙寨归顺朝廷,其它寨子要么投靠官府,要么被灭,而她凤凰寨,注定成了靶子,到了今日,要么逃,要么散,没了别的选择! “那就散了吧,我这里有些财物,拿去给众姐妹分,大家下山以后,各自投靠别处,或做点小本买卖,各自过安生日子。”曾浪为了坚定木兰散伙的决心,拿出五万贯宝钞道。 木兰感激的看着他,自己身上的财物也都拿了出来,跟怜玉、九妹众姝道:“大家收拾收拾财物,就按曾公子说的,散伙了吧!” “大姐……” “大姐……” 怜玉、九妹与木兰一番哭啼,心中不舍,哭过以后,却脸颊泛红,窃喜着蹭到了曾浪身边,曾浪嘿嘿一笑,一手搂一个,心道这趟不亏,得了功名,又带双美回去。 木兰脸色复杂的看来一眼,仔细盯着曾浪,仿佛在思虑着什么事情。 山寨众女知道要散伙了,一个个都非常不舍,拥抱着,哭泣着,终于还是齐聚议事堂。 木兰让人将寨中这些年积攒的财物全部搬出,再加上曾浪出的五万贯宝钞,她自己所有的财物,也都分给众姐妹,所有女匪所得财物皆是不菲。 “走吧,我们下山吧,二位夫人。” 也没时间跟她俩有过多亲热,曾浪拉着二女,骑马下山。 刚到山下,却忽然发现身后一彪人马追来,为首一身披红色斗篷绝色高挑女子,却正是金木兰。 “木兰……” “大姐……” 曾浪和怜玉、九妹二女,皆是一惊,不知金木兰这是何意,为何要带着人马追来? “曾公子,二妹,九妹,你们就如此不告而别,未免有些不讲义气吧?”木兰眸子里噙着笑意,并不像生气的样子。 “木兰,这倒是我的不是了。我在这跟你赔礼道歉。”曾浪下马拱手行礼。 谁知,金木兰亦是下马一拜,抱拳道:“曾大人,木兰不敢怪罪曾大人。” “曾大人?”听了她的话,怜玉、九妹二女皆是一惊,方才只顾着和曾浪亲热叙话,倒忘了问他考试结果,而今听到“曾大人”三个字,二女心中明白,这一定是金榜题名,还被授官了。 二女高兴地看着曾浪。 这会木兰单膝跪地,低头道:“曾大人,木兰想投奔曾大人,还望曾大人收留!” 曾浪简直要被这突如其来的幸福砸晕,忙搀扶起木兰,十分激动的说道:“你有腿伤,不要跪,不要跪,木兰,不要叫我什么曾大人,以后你就陪在我身边,监督我做一个好官吧!” 木兰有几分被他情绪感染,想起连日来,他对自己的照顾,眼眶也有些泛红,将螓首一点:“嗯!” 于是,木兰也跟着曾浪南下,加上誓死要跟随她的另外十五女,再加上怜玉、九妹,共有十八女,一同随曾浪南下。 由于沿路每隔百里,便有巡检司盘查,所以曾浪选择到山东海港去坐海船,只要买通市舶司小吏即可。 等到四月上旬,海船到达福建,曾浪带着十八女,从福建回到江西,打算等回到家乡,给她们婢女和藤妾的身份。 这十八女,也被他称为“十八姝”。 第102章 衣锦还乡 曾浪携十八姝回到吉安府时,但见满街都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知府带着本府百姓早迎在码头。 等曾浪一下船,知府便将一朵大红大红的花佩戴在他胸口,道:“曾贤侄,你金榜题名,高中进士,本府与有荣焉啊!” “学生不敢。”曾浪谦虚推让,终于还是带上了那朵象征着荣誉的红花。 知府命人取来进士匾额,然后安排车马游街,场面十分的热闹。 回到吉水县,知县林文昇、母亲柳氏、还有大老婆莹儿、小老婆小青与及一众曾氏家族的人、王进喜夫妇等人,俱都来迎接。 烟花、鞭炮、锣鼓,整个吉水县沸腾了! 家家户户的闺中少女倾巢而出,整个街道挤满了人,少女们挤在人堆里,偷偷看着骑高头大马而过的曾浪,都低了头,羞怯怯的,都希望这位进士郎,可以看自己一眼。 “进士郎,进士郎!”有不害臊的大姑娘小媳妇偷偷地喊着。 曾浪龇出一口大白牙,朝大姑娘小媳妇们一笑。 那些大姑娘小媳妇脸红了,羞惭惭的。 回到家中之后,曾家族人都来道喜,曾浪将知府赠的进士匾额挂在家中,引得曾家族人、王进喜夫妇、顾洪生等人羡慕不已! 曾浪将木兰、怜玉、九妹等十八姝引进家门,跟母亲柳氏、大老婆莹儿、小老婆小青等人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这些都是我在江南采买的女孩子,以后服侍你们的。” 十八姝在木兰的带领下,齐刷刷弯腰行了礼,称柳氏为老夫人,莹儿为大姨娘,小青为二姨娘。 关于册正妻一事,曾浪有自己的考虑,柳氏也不好勉强他,虽然她比较中意小青,如今小青也落了籍,完全可以册正。但曾浪明显没有册小青为正的意思。 同时纳马怜玉、韩九妹为妾室的酒席,在五月初举行,母亲柳氏其实是不大同意的,因为今年年初刚娶的小青,都没见小青肚子大起来,就又纳了两个妾,这一点,似乎不太合适。 然而曾浪喜欢,那她也不好阻拦。 只是对于韩九妹这个脸上有刀疤印记的女子,她明显不喜,反而对木兰比较属意。 木兰高挑、出众、模样好、气质好,母亲柳氏便问曾浪:“你为何不纳娶木兰呢?” 曾浪一愕,这……关键不是他想不想,而是他能不能。 连日来同居的生活,曾浪其实早就对木兰有意,但木兰是有崇高理想的女人,绝不是一般的人,曾浪自觉得自己就是个色胚、俗人、烂人,对于木兰,除了暗暗喜欢和尊敬,他还真不敢提这种非分的要求。 曾浪本来只想做个贪恋美色、权力、钱财,随波逐流,享受物欲的普通人,但自认识木兰以来,他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心态居然有了变化。 他想做个好人…… 五月初五,曾浪带着木兰、小青、母亲柳氏还有曾家一些人,来到了自己的老家禾田村。 他要去云南当官了,离开之前,为了防止像吴老六劫持他家里丫鬟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他想……与禾田村达成和解。 毕竟,这个村子的人也挺不容易的。 吴田死了之后,这个村子的人,也没有再找过他的麻烦,而是继续脸朝黄土背朝天的乞食着。 沉重的赋税,让整个村子的人,都背负着巨大的生活压力,日子,并不好过…… 当曾浪的车马驾临村口时,曾浪身边跟着木兰、小青,还有不少曾家人,禾田村的村民,早就得知了曾浪中进士而且要去云南做大官的消息。 只是这一刻看到锦衣华服、娇妻美妾相伴、下人拥簇着的曾浪时,却觉得是那样的陌生…… 曾经那个大家都喊他“傻子”的人,而今真的是出人头地啊! 禾田村百年来出的最大的一个官,知州,如今衣锦还乡了…… 没有人来迎接,没有人来点鞭炮,如果孟老秀才知道,想必他是会迎接的,因为他如今在村里做耆老,那是曾浪一手提携的。 不过曾浪没有通知孟秀才,也没有通知任何人,他就这样带着木兰、小青,还有下人,缓缓走进了这个让他既爱又恨的村子…… 村里正在地里干活的村民抬头看着,眼里没有惊喜,没有愤恨,只有麻木。 狗吠着,似乎也不太欢迎曾浪进村,村民冷漠地看曾浪一眼,举起锄头,继续干自己的活。 孟秀才听到动静,忙带着家里人来迎接,脸上带着笑容:“进士老爷!进士老爷回村,怎么也不打声招呼?” 曾经曾浪称他老爷,现在身份完全反过来了。 曾浪朝孟秀才笑笑,淡淡点点头,婉拒了他提出的到他家里喝茶的请求,而是让他去把村长找来…… …… 如今是五月,禾田村的一排排水田之中,禾苗已有三尺高,稻穗儿结了谷子,农田里有许多农民在锄草、施肥,有些妇女则在菜园子里浇菜、挖土,劳作不息……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一行人走到田埂上,仔细看,有村长,有孟秀才,还有锦衣华服的曾浪,他身边的小青,如今也出落得愈发标致,穿着一身花裙子,银饰头钗插满了髻鬟,一看就是富贵姨太太了,还真是让人羡慕啊…… 村民看见曾浪和村长围绕着一块块田地指指点点,搞不懂他要做什么。 直到他离开之后,村长才召集村民,告诉大家,原来进士老爷准备把整个村子的地都买下来。 进士享受2000亩地免税权,差不多可以把整个村子的地都免了两税。 等他把整个村子的地买下来后,重新划分,每家每户都可以到他那儿领地种,每年只交一成粮食给他就成。 这样一来,整个村子的农民只需要负担一成的粮租金即可,人人都有地种,人人都能吃饱饭了。 “进士老爷是大善人呐!” 村民们一个个相拥而泣,不需村领导组织,每家每户自愿捐出财物,修进士桥、修进士路,纪念曾浪的善举。 第103章 云南沐王府之行 云南,沐王府。 黔国公沐昆、云南巡抚陈鸩两个人正在厅中商量事情,一个管家模样的,拿着一封书信,朝大厅走去。 沐昆年约四十岁左右,穿一身紫衣,国字脸,面相富贵,威严而有气势,乃是这一代黔国公府的黔国公。 云南布政使司黔国公府,也就是云南沐王府,自朱元璋义子朱英和徐达打下云南,朱英奉命镇守云南,授黔国公,世代永镇云南,受朱元璋赐姓沐,意思是永沐皇恩之意。 沐昆是这一代的黔国公,也就是云南本地俗称的“沐王爷”。 来到云南上任的官员,无论是小小县令还是御史、巡抚,都少不了要和沐王府打交道。因为云南虽设有大大小小各道衙门,而事实上镇守云南的乃是沐王府。 沐王府不仅有兵,也有权,实际上相当于是镇守云南的藩王。 却说这云南布政使司巡抚陈鸩年纪约四十七八岁,面容清瘦,正和沐王爷讨论着关于藤州之事。 巡抚陈鸩捋了捋胡须,叹口气道:“藤州偏远,地势复杂,其治理之难度,非常人可胜任,哎,三任知州皆是死于非命,沐王爷以为,对藤州地界,到底该当如何治理才好呀?” 沐昆啜了口茶,声音洪亮道:“藤州地界,乃我云南边界,与南夷接壤,距我大理甚远,而且永昌军民府也只有两个千户所,连个参将府都没有,然而土司府,却有好几个,平崖宣抚司、南甸宣抚司、陇川宣抚司、蛮莫安抚司……各地土司拥兵自重,土司老爷之间又是矛盾重重……形势十分之复杂,虽说有本王镇守,那些个土司不敢造次,但是时常搞些小动作,却也是烦不胜烦。” 说到此处,沐昆忽然问道:“对了,陈大人,朝廷新派的藤州知州,是个什么样的人?” 巡抚摇摇头,吏部给藤州委派的知州,到底是什么样的官员,他确实也不知道,他倒是希望别再派年轻书生之类,希望吏部能派个老成、有魄力、经验丰富的官员来才好。 这两年,接连死了三个知州,死因都是莫名其妙,查都查不到,除了藤州这个地方偏僻、水深之外,跟这三个知州的治理手段,恐怕也有关系。 十年前,藤州知州是一位有魄力、有能力的老大臣,他能力杰出,使得藤州军、移民、土著关系融洽,一片和睦。 干出政绩的老大臣,回京之后,又升了官,进了部(六部)、院(督察院),做京官。 现在,藤州这个烂摊子,却是无人肯接受,吏部每次委派的官员,要么就是毫无经验的年轻官员,要么就是纸上谈兵的书生,真是让人着急啊! 两人说话间,管家模样的,拿着书信进来,躬身说道:“王爷,这是吏部来的书信。” 沐昆当即拆开书信,看了一遍,脸上微微一笑,将书信递给了巡抚陈鸩。 陈巡抚看完书信之后,摇头失笑:“原来又是年轻书生……老夫也算是看透吏部那帮蠢材了,老夫不过想要一小小能臣,却未想到,又给我派一个年轻书生,还跟我吹嘘什么二甲七十名进士……刚刚考上的进士,就派到云南来,沐王爷,你说吏部这些蠢材……有这么办事的吗?” 沐昆呵呵一笑道:“陈大人,这个书生,说不定还走不到藤州地界,就会想着回去喽!哎,罢了,罢了,只要藤州的土司老爷不造次,任由他们折腾吧,这个书生,你多关心一下他的安危吧。” 就在两人对话之时,下人来报,新任藤州知州曾浪求见。 “请进来吧。”沐昆道。 曾浪身穿一身六品官服,戴着官帽,穿着官靴,昂然走进了沐王府厅中。 沐昆和陈巡抚见他如此年轻,两人皆是相视摇头,根本不相信如此年轻的一介书生,能胜任藤州知州一职。 而曾浪此时见到沐王爷和陈巡抚,他可不认得这陈巡抚,但是沐昆身上的贵气还是很明显的,从穿着上,他一眼就能辨出哪一个是沐王爷,当即躬身行礼:“卑下参加沐王爷。” 沐昆点头示意了一下,然后见他居然不认识陈巡抚,便笑了笑,介绍道:“这位是陈巡抚。” “下官参见陈巡抚。” 陈巡抚失笑的看着他,问道:“本官听闻你是今年新科二甲进士,你的年龄,也不妨告知本官吧?” 曾浪道:“下官今年二十了。” “哈哈!”陈巡抚仿佛听到了什么最搞笑的事情,大笑道:“二十岁,很好嘛……” 心里却是将吏部那群人的祖宗都狠狠骂了一遍,让他们给藤州委派知州,却给他派了这样乳臭未干的一个毛头小子,不是成心针对他吗? 曾浪此时自然也是将陈巡抚的反应收入眼中,知道这位上司的上司买起瞧不起他。 其实他来沐王府,乃是去藤州赴任时,经过这大理,特意来沐王府,带来了一些江南的瓷器、丝绸,这些大理是有钱买不到的,刚才已经交给沐王府管事之人收下了。 他来求见沐王爷,倒没想到这位上司的上司也在。为何说是上司的上司呢,因为他接到吏部授任书,特意去查了一番,原来这藤州,乃是属于永昌军民府管辖。 藤州,地接缅甸、越南,深处十万大山之中,地势十分的复杂,又是多民族聚集之地,以后工作必然不好做,他这知州能不能当得稳,还真是难说。 此刻听了陈知府问他年纪,他也是实话实说,没想到引来嘲讽。 不过这陈巡抚,倒好像没有什么恶意,接着又提醒他道:“你去藤州,需小心些……” 然后沐王爷又与他寒暄了几句,便从沐王府出来了,因为还需要接着赶路。 从大理到永昌,还需要走上好几天才能到呢。 曾浪这次前去藤州赴任,没有带家眷,他知道藤州水深,堪比化外之地,治安不比家乡,所以没有带家眷,只带了金木兰和她的八个手下,曾经在山寨的手下,虽进了他曾家,也依然是只听命于木兰的。 相当于就带着木兰,他就来赴任了,他的打算是,等在藤州安定下来,他再把家眷接过来。 第104章 驿站刺杀 “走水?” 曾浪和木兰闻言皆是一惊,立刻停止了当前的动作,两人匆匆整理好衣裳走出了屋子。 走水也就是失火,好端端的,怎么会失火呢? 驿站里的某间房间此刻正在燃烧,火光冲天,梁木被烧得毕波毕波响。 熊熊的烈火几乎要将大半个驿站点燃,众人匆匆忙忙提着水去灭火,奔走相告,大喊大叫着。 “大人!” 程百户带着兵丁跑过来,见到曾浪和木兰从屋子里走出来,急急忙忙叫了一声。 “程百户,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突然走水了呢?”曾浪看着程百户问道。 程百户道:“禀大人,我等刚才在屋里睡觉,突然就听到走水,担心大人有事,特意赶过来保护大人……” “我没事!快去救火啊!”曾浪道。 程百户带着兵丁去救火,一个个提着木桶,从井里打水上来,然后一个个扎进救火的队伍之中。 救火的人除了程百户的兵丁,还有驿站负责管理驿站的一些人,包括驿丞和许多驿卒,还有负责煮饭的厨娘,负责打扫的下人,等等。 金木兰的那些手下,一个个跑了过来,曾浪说道:“你们跑过来做什么?快去救火呀!” 那些女子也都加入了救火的队伍。 金木兰大声问道:“有没有姐妹受伤?”清点人数,还有八人好端端的,并没有人受伤。 火是在内院烧起来的,烧的是最好的那间房间,这间房间本来是安排给曾浪住的,但是因为屋子里有老鼠,曾浪便换了屋子。 倒不是因为他怕老鼠,而是在驿丞的安排下,把他和金木兰的房间隔得很远,他想睡觉之前和木兰说说话,或者闻闻她身上的香气都不能,于是便提出换屋子,故意换到和木兰隔壁的房间。 于是方才有了木兰突然来到他屋子差点被他推到的事情。没想到却突然被意外失火给打断了。 黑漆漆虫鸣鸟叫的夜晚下,熊熊的烈火还在燃烧,大家都投入到了救火的队伍当中,本来曾浪也是想要去亲自救火的。 木兰道:“有他们就够了,你就不用担心了。” 曾浪这才没有加入救火的队伍,两人走出驿站院墙,木兰回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只觉得脸蛋儿热烫烫的,心里有股异样的感觉。 她听曾浪对她说那些话,芳心早就乱了,此刻回想着他说的那些话,越发觉得不可思议,但心里也好像荡漾着涟漪,甚至隐隐有股希冀的感觉。 “你刚才……对我说的话,都是真的?”木兰还是长长地吸了口气,轻轻地问道。 曾浪自然知道她想说什么,连忙抓起了她的手,亲吻了一下,看着她的眼睛说道:“木兰,我对你自然是真心真意,天地为证,日月可鉴,木兰,我唯一喜欢的人,是你……” 木兰抽回手,怔怔看着他,道:“油嘴滑舌,我信不过你,你又想骗我……” “我怎么会骗你呢!木兰,我……可以立个誓!” “那你立个誓。” “我发誓,如果我不是真心真意爱木兰,就让我天打五雷轰,出门被车撞……”曾浪还没说完,嘴巴就被一双手堵上了。 堵上自己嘴巴的手凉凉,却带着一股香味,曾浪抓住那双手,舔了舔,那双手立刻抽回去,娇呼道:“哎唷,舔人家手,你怎么这样……” 曾浪一把搂住了她,在她耳边说道:“我还想舔你下面呢……” 木兰只觉得脸上一阵臊红,任由他隔着衣服上下其手着,浑身有种难言的悸动。 便在这时,旁边跳出两个人来,都是身穿黑衣,蒙着面,手里拿着明晃晃的尖刀。 两个黑衣蒙面人持刀一前一后对着曾浪木兰二人,二话不说,就刺了过来。 “不用怕,我保护你。”木兰紧紧攥着曾浪的手说道。 其中一个黑衣蒙面人挥刀刺向曾浪的脸,木兰拉着曾浪急退两步,而后,松了曾浪的手,左臂挥拳攻击黑衣蒙面人手肘,黑衣蒙面人侧身欲躲,不管顾木兰的攻击,只想着朝曾浪刺来。 很明显,这两个人是奔着杀曾浪来的。木兰心头一惊,随即蹙眉,左腿扫出,黑衣蒙面人根本不知道木兰一介女流,居然也这么厉害,当时便惊讶不小,但却更加疯狂,只管着朝曾浪杀来。 木兰左腿横扫,紧接着,一个虚招,以手作掌,削向那名黑衣蒙面人肘部,那人握刀不住,被木兰夺了刀,只听嗤的一声,那人便捂着脖子退后了两步,然后喉咙里发出呃呃呃的声音,倒在地上,喉咙里血喷溅而出,原来脖子被木兰割断了。 看着同伴死去,另外一个黑衣蒙面人,见势不妙,就要逃命而去。 “木兰,活捉他!” 听到曾浪的声音,木兰应诺一声,掠身直追,很快追上那黑衣蒙面人,飞起一脚,一脚击中那黑衣蒙面人的背心…… 那黑衣蒙面人,身体直接飞出出去,啊的一声,撞在一颗树上,砰的一声,反弹到了地上。 黑衣蒙面人闷哼一声,木兰立刻上去,揭了他蒙面黑布,发现已经气绝。 曾浪也过来了,看着尸体,道:“木兰,你看,这个人是不是有点面熟吗?” “是啊,”木兰忽然想起来了,“这不是那驿卒吗?” 去揭另一具尸体的蒙面黑布,发现这两个人,果然是驿站里的驿卒。 “两个驿卒要杀我?为什么啊?他们到底是谁派来的?”曾浪心里一连串的疑问,跟木兰说了。 而木兰却只是摇头喃喃,“不可能啊,我那一脚,明明不可能直接把他踢死啊!” 再仔细看那具尸体,赫然发现了端倪,他的嘴角流出黑色分泌物,像黑血一样,顿时明悟,跟曾浪道:“这个人知道逃不脱,咬开牙齿间的毒药,自尽了。” 曾浪看向她手指指的地方,也看到了尸体嘴角的黑物,便点了点头,道:“本来还想让你抓住一人,好好审问一番,看看到底是谁想害我,没想到这两人居然自尽了……” 曾浪想要搜身,木兰阻止道:“不要碰他,这毒来历不明……” 顿时明白了她话中的意思,曾浪只好去搜另一具尸体的身,因为这具没毒。 谁知道搜了半天,居然也没有搜到任何财物和有用的物件,就连铜钱都没有搜到一枚,“这倒奇了怪了……” 木兰走过来,盯着尸体看,好像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然后只见她走到有毒那具尸体,用刀子挑破他的袖子,把曾浪叫了过去。 “你看,这两个人手臂上都有这个奇怪的图案。” 闻言,曾浪看过去,只见这具尸体的左臂上,赫然有个奇怪的图案。 那是一个由火把和骷髅头组合的奇怪图案,像是文身,又像是烫上去的。 两具尸体都有,一模一样。 火把,骷髅…… 这到底是什么奇怪的东西?难道说这两个黑衣人都出自于同一个组织? 而就在曾浪疑惑之际,只见程百户带着兵丁出来:“大人,卑职听到打斗,担心大人有危险,便带人来看看,还好大人没事。” “驿站里的火扑灭了吗?” “驿站已经无碍,大人……”程百户看到地上的两具尸体,惊咦了一声,曾浪告诉他,这两个人想杀自己,而且还是驿站里的驿卒。 “小小驿卒,怎么也敢对大人下手!大人,这一切都是卑职的过错,没有及时察觉和保护大人,还请大人责罚!”程百户抱拳而跪,说道。 曾浪淡淡挥了挥手,对他说道:“责罚什么?你刚才在里面救火,自然不知道这外头的动静……这样吧,你去把驿丞带出来,我有话要问他。” “是。”程百户领命而去。 不一会儿,驿丞被程百户带到了曾浪面前。 曾浪指着地上两具尸体,官气十足地道:“黄驿丞,你的手下要杀我啊,这是怎么回事?” 驿丞姓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一脸狡猾,此刻听了曾浪的话,却是两条腿儿直颤抖,跪了下来告饶道:“知州大人啊,这事与卑职无关啊,卑职只是奉命接待知州大人,哪里知道这两个人居然敢对知州大人图谋不轨啊……” “行了,你也别装了,本官知道无意加害于我,只是想问问,这两个人,什么来历?”曾浪指了指地上两具尸体。 那驿丞不会加害于他是无疑的,如果驿丞要害他,完全可以在饭菜还有洗脚汤中做手脚,很容易达到目的。 黄驿丞听了曾浪的话,仔细瞅了瞅两具尸体,说道:“这两个人,卑职也只是新收进来一个月,还只是临时为驿卒,负责打猎砍柴,卑职也不太清楚这二人的来历啊!” “那你一定认得这个图案吧?”曾浪指着尸体手臂的火把骷髅图案给驿丞看。 驿丞看了,吃了一惊:“苗西拜火教!?” 曾浪知道这里头有东西,忙问:“什么苗西拜火教?” 驿丞道:“苗西拜火教,起源于秦汉时期,秦始皇一统六国,南扫百越,甚至还派大将欲征服云贵苗疆,进入迷瘴之地,损兵折将,未能如愿……正是因为苗疆之地,巫蛊祸乱,可引百兽与秦军为敌,欲可呼风唤雨,降祸于秦大军。当时的巫蛊之术,后来流传成了一个教派,叫拜月教。” “拜月教曾被大理国清洗,后来衍生出一支分支,叫拜火教。本朝开国大将徐达、常遇春,曾一举扫荡云南全境,把这些巫蛊之徒全部赶进了十万大山深处。谁知道我这儿居然也藏着两名邪教徒,下官失察,真是惭愧……” 曾浪听了驿丞一席话,明白了这拜火教的来历,忍不住问道:“我与这拜火教,无冤无仇,他们为什么想杀我?” 黄驿丞摇了摇头,道:“按理说,这拜火教已经藏匿于十万大山深处,有些甚至已经转移到境外,不可能……” “咦?”黄驿丞忽然蹲了下来,看着尸体手上的图案道:“听说拜火教的图案是火把压着骷髅头,这个图案怎么不大对劲啊?” 曾浪闻言看去,却见那图案是火把在骷髅头的下面,并不是黄驿丞所说的火把压着骷髅头。 这会儿只听黄驿丞道:“难道不是真正拜火教?冒充的?” 黄驿丞不明白,曾浪就更不明白了。 不过有些事情,以后肯定就会明白的,既然有坏人暗中欲谋害自己,那肯定就要做好防备了。 曾浪让驿丞回驿站去,然后叫程百户来,让兵丁挖个坑,把尸体埋了。 这一天晚上,曾浪根本也不敢再入睡,因为怕会有新的危机来临。 木兰陪着他,目光温柔道:“看来往后得更加小心些了……” “是啊。当初有人告诉我,这藤州去不得,都死了三个知州了,我倒是不怕,这龙潭虎穴我也得闯一闯,谁知道他们竟然如此狠毒,先是想防火烧死我,而后又想直接杀了我。”曾浪皱眉道。 放火烧房间的,肯定就是这两个驿卒无疑了,他们见火没有把曾浪烧死,便又想直接杀掉他,谁知道遇到木兰,杀人不成反被杀。 想到这里,曾浪执住了木兰的手腕,柔声说道:“木兰,多亏有你,真的,谢谢你……” 木兰低下头去,低声道:“你不是说……爱……爱我吗?我保护你,是应该的。” “这个爱字,你明白是什么意思?” “明白。” 木兰低头弄着裙角,一副含羞的样子。 当晚后半夜无事,曾浪在木兰的陪伴中度过,两人对进入藤州后可能遇到的风险,进行了分析,想到了一些应对的法子。 第二天,离了驿站,车队继续启程。 还好八姝姐妹们一个都没事,第二天由她们继续赶车,而程百户也带着四名兵丁继续护送。 车队渐渐深入十万大山,沿路崎岖,地上满是石头,车辕有时候撞上地上石头,让车厢里木兰和曾浪差点倾倒,两人相视而笑。 道路两旁,已经满是参天古木和崎岖怪石,有的树木三人合抱,到处是树木藤蔓灌木,透露着一股原始森林的感觉,瘴气也越来越重,很热,曾浪脱了衣,只穿单衣。 “大人,前面就是藤州地界了。” 程百户指着一块石碑,跟曾浪禀道。 第105章 火铳灭敌 程百户刚说完,曾浪就感觉到不对劲,却说车队所停的地方,正好是两边皆是高山的一条峡谷小道,两边密林葱葱,树木掩盖,不时有兽吼之声发出,令人感觉到一丝恐惧。 “禀百户、知州大人,前面一块大石头挡住了去路!”兵丁发现了前面有一块大石头,来向程百户禀报,并报于曾浪这个知州大人知晓。 曾浪和金木兰掀开帘子下车,走到车队最前面,赫然发现,前面小道上竖立着一块两人高的巨大石块,把整个小道都堵死了。 “这么大块石头,好像不是长在这里的?”程百户看了看这块大石头,说道。 曾浪点了点头,说道:“很可能是有人故意挡在这里,拦住我们的去路,不想让我进入藤州地界。” 忽然想到昨晚驿站失火和那两个驿卒暗杀他的事情,于是吩咐道:“大家小心戒备,看看四处有没有敌人。” “是。”程百户带着兵丁去搜查道路两旁,抽出铁剑,一脸戒备。 曾浪看着道路两旁隐蔽的树林,见根本没有鸟语声,这就很不合理了,云南密林四布,每处都有鸟兽叫声,甚至这一路来,还看到了一只吊睛白额母大虫,赫然是一只华南虎,不过这只老虎却并没有对车队实施攻击,而是悄悄地离开了,后面也再也不敢跟来。 眼下这四处都没有鸟叫之声,道路两旁居然连一只鸟兽都看不见,这说明密林之中,很可能藏着人,是人把林中的鸟全都给吓跑了。 “有埋伏!木兰,快去拿枪!”曾浪赫然说道。 木兰眸子里闪出一丝疑惑,但还是立即跳到车上,打开了一只黑箱子,黑箱子,有十杆鸟铳,这都是曾浪花重金所购买的,家里还有一杆,保护家人。 他早就预料到这趟藤州之行,一定会有未可知的危险,所以也算是早有准备。 木兰拿了十杆鸟铳,分发给众女,再给曾浪一把,刚好每人一把。 “装弹,准备!” 忽然见到道路两旁冒出一两个黑衣人影,这埋伏之事,已经不用再说了,已经是十分的明显,遂曾浪立刻下令装弹。 等十杆枪都快速装好弹之后,这时只听道路两边一阵长吼,跳出来二三十个蒙面黑衣人,一个个手里拿着削尖的竹茅,往车队方向投射! 这要是被刺中了,恐怕整个身体都要被刺穿! 幸好木兰的手下十分给力,立刻将马车围为一个圈,而所有人就躲在圈中间,那些投射而来的竹茅全部都刺在马车上,不幸的是,生生刺死了两匹马,马倒下的瞬间,发出悲烈的嘶鸣。 那二三十个黑衣蒙面人,见竹茅投射根本没有效果,便立刻长吼一声,从身后抽出明晃晃的大砍刀,齐刷刷地朝车队冲了过来。 “保护大人!”程百户身先士卒,率兵丁与贼人对峙起来,不幸的是,很快就被砍死两个,这些贼人当真是十分凶悍! 曾浪举着鸟铳,对程百户大叫道:“程百户快撤回来!” 程百户带着两个剩下的兵丁急速回撤,那些黑衣蒙面人口中大吼着“杀啊!杀啊!”,猛冲了过来。 “举枪准备,放近了再打——”曾浪举着鸟铳,和身边的女子护卫队成员们说道。 众女禀住呼吸,木兰也眯着眼睛,仔细瞄准那些冲过来的黑衣蒙面人。 其实她此时倒是很想拿一根银枪,冲上去杀个痛快,她并不是没有把握一个人打败这些人,但是为了身边的曾浪,她还是忍住了,她想时时刻刻在他身边保护着他。 贼人冲过来了。 “开枪——” 随着一声声砰砰砰砰的枪响声,一瞬间,就有七八个黑衣蒙面人倒下了。 剩下的黑衣蒙面人一下子就吓傻了,根本不敢再冲,他们根本没有见识过火枪的威力,这一下子,全都愣住了。 “愣着干什么,杀啊!”其中一个可能是头头模样的,扬刀指挥道。 然后那些黑衣蒙面人又继续猛冲了过来,而这一刻,曾浪等人的第二次填弹也也准备好了。 在这一波攻击敌人近在眼前四五米之处之时,曾浪再一次命令举枪喷射,很快,又有八九个黑衣蒙面人倒下,倒在了血泊之中。 而另外剩下的那几个黑衣蒙面人,此刻全都吓懵了。 如果说刚才他们还没有明白发生了什么是,那么这一刻,他们可总算是看清楚了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些喷火的木头疙瘩,居然到底是什么暗器,居然能够喷射出暗器,直接把人打死?这也太恐怖了吧? 剩下的几个黑衣蒙面人,此刻看了看倒下的同伴,一时间继续攻击也不是,撤退也不是,一时间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木兰,收拾他们!” 曾浪一声令下,木兰便手持鸟铳和女子护卫队成员们,一齐跳了出来,利用鸟铳直接就是将那群黑衣蒙面人一顿狂揍…… 一场单方面的屠杀很顺利地完成了,当把这些黑衣人杀得只剩下最后一个之时,曾浪突然大声阻止道:“留一个活口,我要问话。” 谁知道那最后一个活口,居然也咬破牙齿之间的毒液自尽了。 不过他们的身份还是很快就得到了确认,他们的手臂也都同样具有火把骷髅头的文身,看样子,又是苗西拜火教的。 “大人,你这个是什么火器,竟然如此之厉害!”程百户看着曾浪手中的鸟铳,满脸惊讶。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 刚才他不幸死了两个手下,要是知道知州大人有这般厉害的火器,他就不会这般瞎冲了,也是低估了这些贼人的恶战能力,这些贼人冲杀起来,根本就是不畏生死,非常之凶狠,难怪都是一群邪教徒。 “哦,这个啊,是铁炮,从东洋进口的。”曾浪将鸟铳拿给程百户欣赏了一番,跟他讲解了鸟铳的工艺原理、使用方法。 “如此之厉害啊……”程百户咽了咽口水,“这要是大明军队都装备了如此铁炮,那我大明岂不是无敌了?” 曾浪点点头,跟他说道:“这你就得跟你们上司去反馈了,当然最好是跟皇上上折子,陈说利害,装备此火器,以强我国威…………” 想起他因为救自己死了两个兵丁,便拿了五百两银子给他,让他做安抚费用,程百户得了五百两,顿时愁郁而扫,他正愁应该如何上司禀报这件事呢,担忧上司并不给安抚费,他可不知该如何跟兵丁的家属交代。 大明是卫所制度,一人从军,一家便是军户,世世代代从军,不可更改,世世代代如此。所以军户之间感情比较好,死了兄弟,其实他们也都挺难受的。 从黑衣蒙面人的身上所有财物搜了出来,给了程百户和剩下的两名兵丁,然后众人便继续赶路了。 剩下的路程,倒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不过因为车马受损,道路被堵,曾浪等一行人,就不得不绕路走了。 绕路的话,因为死了两匹马,所以不得不重整车队,弃了一辆马车,只剩下四辆马车。 马车上装的都是银子,起码有十来万两吧,这些都是曾浪从京城杀了朱富所的,与及家里做生意所得,家里生意越做越好,整个吉安府的市场都占领下来了。 就连马怜玉、李莹儿等大小老婆,几乎每人都可以应付一家大店了。 等到时候辣椒种出来了,恐怕再搞一波事情,就要赚更多了。不是十万二十万这么简单,恐怕能赚到上百万了。 这一路,他也不担心有人敢来抢劫,毕竟木兰和女子护卫队都不是吃素的,而且还有十杆鸟铳,谁来招呼谁。 第106章 破烂衙门 藤州州衙坐落于藤州的一条街道上,说是州衙门,其实就连江南的县衙都不如。 江南县衙一般县衙门外就是繁华的街道,而这里则不是,这里的州衙门外,是一条破破烂烂的大杂烩居民街道。 有汉民的瓦房,有苗族的寨,有土家族的吊脚楼,还有土司老爷的矮房子。 州衙是一大堆破破烂烂的瓦房组成,乍看一眼,就跟一些江南小村庄的房子差不多。 这里真是穷乡僻壤,到处都是不穿衣服的汉子游手好闲,不知在逛些什么闲逛着,有些一头银饰的苗族少女,叮叮咚咚,倒是挺好看的。 听说这些苗女的裙下不穿任何裤子,不过曾浪作为这一方的父母官,倒也不敢低下头去一个个检验。 车队进入街市,往州衙门走去,曾浪没有穿官服,所以被以为是江南富商,倒有几个穿着民族裙的苗女往这边看来,因为这么年轻英俊的江南富商,确实还真是少见。 “没想到藤州这么穷啊……”曾浪感慨着,和木兰等人一起朝州衙门走去。 而程百户等人,护送到了街区,就不再护送了,带着兵丁回千户所去了。 于是,曾浪随行的也就只剩下木兰和这八个女子了,她们也算是曾浪的长随。 进了州衙门大门,却是没有任何一个人来迎接,话说这里的通判、同知呢?还有吏目呢?这些属官都到哪儿去了?为什么都不来迎接他这个一把手?他们这些二把手、三把手、四把手,难道是不想混了?不知道现在他才是本州的唯一老大? 正想着,带着木兰等十人,一起进入了州衙,里面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啊。 一进门,就看到州衙大堂门口的一张破烂的鼓,这鼓原本是鸣冤鼓,老百姓们申冤告状用的,只是现在这鼓……完全被砸烂了啊,这是谁干的? “这里很奇怪,怎么连一个人都没有……”木兰在曾浪身后低声道。 曾浪苦笑道:“是啊,别说是州衙,就是县衙,也起码有二三百人在衙门办公,到了这儿,偌大一个衙门,居然连一个人都没有!真是奇了怪了。” 真的没有一个人,曾浪进门之时就注意到了,这里不止破烂,而且是真的一个人都没有。 不说应该有的知州、同知、通判、吏目,与及吏、户、礼、兵、刑、工等六房的司房办公人员,怎么可能都一个没有? 曾浪不信真的一个人都没有,于是将马车停到大堂门口,由木兰的得力手下冷香看守着车马,他和木兰先是来到了审案大堂,打开生了蛛丝的大门,没人,没人也就罢了,里面居然三尺法台都是被掀翻的…… 而且大堂里面,地上横七竖八、乱七八糟的,满地都是水火棍,地上老鼠、蟑螂满地…… 最不能忍的是,屏风上的,海水朝日图的上面的“明镜高悬”匾额,居然被摔到了地上,摔得七零八落…… 整个大堂,就好像被砸得稀巴烂一般! 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里的刁民,这么大胆的吗?居然把州衙门的审案大堂都敢砸成这个样子?实在是过分了!野蛮! 曾浪深深吸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然后便带着木兰来到了二堂,二堂签押房,到处都是掀翻的桌子、椅子,在一张竹椅上面,曾浪赫然看见一条二尺长的青蛇,吐着蛇信子,嘶嘶嘶嘶的,十分可怖吓人! 曾浪下意识地退了半步,木兰赶紧扶住了他,地上捡了一颗石子弹过去,便把那小蛇打死了。 不过说起来也是,这州衙的周围都是树林和竹子,就好像荒山野岭里的房屋一样,有这种青足蛇,也不足为奇。 只是突然出现这样的蛇,却着实让曾浪吓了一跳,心里一直发怵。 “杀人都不怕,你还怕蛇……”木兰打趣着他,俏脸之上凝着笑意。 “从小怕蛇。”曾浪笑笑。 木兰白了他一眼,忽然伸出手腕子挽住了他,将柔软胸脯贴着他,温婉而笑:“走吧,有我在,不用怕。” 接下来,又去了吏、户、礼、兵、刑、工等六房,还真是一个人都没有,真的,一个都没有! 偌大一个州衙门,居然一个办公人员都没有,天呐,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难道本地土著闹事把州衙的官员都杀了?还是这些官员因为知州死得不明不白,都不敢来州衙当官了?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 但是堂堂一个州衙门,居然就如此荒废了,曾浪还真是第一次见到啊,太奇葩了! “走,我们后宅看看吧?”曾浪被木兰挽着,两人一起朝后宅走去。 车队早就卸了马,八个女子在冷香带领下,将一箱箱银子抬了进来。 后宅,是知州及其家眷住的地方,曾浪这次来,带的木兰和冷香她们,也算是自己的家眷。当然可以入住后宅。 来到后宅门前,却见一个佝偻着背,胡子花白的老头正要给后宅唯一的一扇门给锁上。 曾浪忙走了过去:“老人家,你等一下,为什么锁门呐?” 可惜,这白胡子老头明显是听不懂,瞅着曾浪看了半天,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几句话,却完全听不出来他在说些什么,好像是本地方言。 曾浪、木兰面面相觑,这家伙到底说的是什么啊…… 还好跟上来的冷香她本是贵州人,据说云贵川的方言都差不多,她听懂了,将这白胡子老头的话翻译了一下:他本是衙门的一个门房,现在整座衙门没人了,他也要离开衙门,回老家去了。 “为什么没人啊?”曾浪忍不住问道,示意冷笑翻译。 冷香便跟那老头嘀里咕噜说了一通,然后冷香跟曾浪好笑道:“老爷,他说,衙门里不发工钱。” “衙门不发工钱?”曾浪一脸狐疑,衙门不发工钱,是怎么回事? 曾浪取了一两银子,送给老头,老头千恩万谢,又嘀嘀咕咕问了一句什么。 冷香翻译:“老爷,他问您是谁?为什么来衙门?” “你告诉他。” 冷香便把曾浪的身份告诉了老头,老头一听,十分惊讶,又是嘀嘀咕咕一通。 冷香翻译:“老爷,他说衙门已经没有人了,也不发工钱,所以大家都跑了,没人愿意来衙门做吏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 曾浪松了口气,要是这样的话,那他带来的十万两银子,可就大有用处了啊……